《第一法神黑歷史手札》 第1页 《第一法神黑歷史手札》作者：辣心【完结】 文案： 当全大陆都在为黑暗的蔓延感到恐惧和绝望时，有个人他画风不太对…… 新晋武神：我想谈恋爱_(:3」∠)_ ＋偷摸小手.jpg 新晋武神：我想和第一法神谈恋爱(///▽///) ＋趁机搂腰.jpg 新晋武神：我只和第一法神谈恋爱(╯3╰) ＋撅嘴索吻.jpg 忍无可忍·第一法神：……你闭嘴！ 倔强追人·新晋武神：我就不……有本事你亲我鸭！ 【死皮赖脸，新晋武神攻 x 清冷理智，第一法神受】 ‖攻只对受和部分特定的人狂掉节操，对外又稳又拽的~ 内容标籤：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瑟兰德（受）、莱格斯顿（攻） ┃ 配角：卡尔、塞西迪尔等等 ┃ 其它：互宠、奇幻、传奇。 一句话简介：当第一法神遭遇泥石流爱慕者！ 第1章 序 西幻大陆，天元纪5618年，春夏之交。 午后的阳光算不上热烈，但也算不上冷淡。 法神的管家，那位叫卡尔的先生，正疾步走在长长的走廊上。 走廊尽头有明媚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折射下来，照在琉璃般的晶石地板上，发出夺目的光芒，随即又在一瞬间化作五彩斑斓的朦胧之光，在晶石地板中氤氲成画。 这是瑟伦托城堡独有的风景。 也是法神大人唯一更改过的城堡装饰。 走廊尽头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廊，往左，通往城堡的内堡，那里有着整座城堡最大的宫殿，以及专属于法神大人的寝宫、餐厅、藏书室、魔法实验室、植物研究室、顶层花园等等，富丽堂皇又不乏壮观威严。 事实上，法神大人是不喜那样华丽的装饰的，但他又懒得改变这里的格局，也不让自己的管家去改。 他告诉自己的管家： 「你要知道，卡尔，这里不会是我们的永久栖息之地，它终会迎来它的下一位主人。」 「况且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装饰罢了。」 卡尔明白，他拥有一位睿智通达且目光长远的主人。 他从来不会做无用之功，更不会招惹无谓的麻烦。 他是如此冷静、沉稳、充满智慧。 卡尔来到内堡的魔法实验室。 这是一间充满魔法气息的宫殿，它的墙壁上刻满繁复巨大的魔法纹路，它的穹顶镶嵌无数魔法晶石。 哪怕法神大人引爆一颗魔法炸/弹，也不会影响这座宫殿一丝一毫。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尊敬的法神大人，迪恩阁下的信。」 沉寂半日的魔法实验室传出卡尔的声音，他恭敬地递上信件，对自己的主人抚心而礼：「是加急的信件，加盖迪恩阁下的私人火漆印章。」 原本专心调制魔法药剂的法神大人放下杯子，接过那封盖有两份火漆印章的信封。 片刻后。 「卡尔。」 「法神大人。」卡尔抚心。 「带着『恶魔徽章』去一趟魔法圣院。」将信笺递给自己的管家，法神大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 卡尔先是一愣，继而抚心答应：「是，法神大人。」 他转身大步离开，到了宫殿门口，身后传来主人的声音。 「记住，卡尔，不要碰那里的任何东西，你只需要告诉迪恩那里的土地是什么颜色——」 忠心的管家回身行礼，等着法神未尽的话。 「迪恩会告诉你怎么做。」 「是，尊敬的法神大人。」卡尔转身离去。 在整个西幻大陆上，一共有三个帝国，一所魔法圣院，十六所魔法学院；三所骑士学院，无数斗士学院。人才济济，魔武共荣。 其中圣斗士之上，斗气之极致，谓之武神。 圣魔导师之上，魔法之极致，谓之法神。 而我们的法神大人，就是法神中的顶尖者、至尊者——第一法神。 作者有话要说：　　跪求大佬们多坚持几章鸭！后面很甜的~ 文中等级设定： 1见习魔法师、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魔导士、魔导师、大魔导师、圣魔导师、法神；歷练成神。 2见习斗士、初级斗士、中级斗士、高级斗士、大斗士、黄金斗士、天空斗士、光明斗士、圣斗士、武神；歷练成神。 3修炼斗气的为斗士，斗士可以选择成为骑士；骑士是一种职业称唿。 4武士不止包括斗士、骑士，也包括没有修炼斗气的剑士、武夫等等，同是个称唿，只是范围更大。 第2章 黑歷史一 夏天即将到来，空气里涌动着逐渐黏稠的燥热气息。 我们的小公爵莱格斯顿，带着自己的小跟班皮克，骑着马，走在前往瑟伦托城堡的路上。 「小公爵，您知道法神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莱格斯顿仰躺在马背上，嘴里叼着一根半枯萎的红尾草，漫不经心地回答：「不知道。」 十六七岁的小皮克有些开心：「听说他是全大陆最厉害的法神，他的魔法甚至可以超越万能的神明。」 「哦。」莱格斯顿回应的很敷衍。 小皮克仿佛没听出自家小公爵的敷衍，依然絮絮叨叨。
第2页 莱格斯顿目光渐渐放空。 第一法神瑟兰德的大名在西幻大陆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岁的幼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的威名并非全部来自于他的魔法成就。 有人说他是个脾气古怪、性格扭曲、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丑八怪。 也有人说他是个倾国倾城、高贵优雅的贵族魔法师。 但事实到底如何，没有定论。 他的神秘与他的魔法成就有着一样的威名。 莱格斯顿的父亲纳德公爵似乎与这位法神有些交情，所以才勒令莱格斯顿前来拜师。 不过莱格斯顿自记事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位法神。 他对这位法神唯一的印象就是帝国博物馆中寥寥的几笔简介： 生于天元纪5299年； 参与第二次大战，并创造出伟大实用的魔法捲轴； 天元纪5354年大战结束，这位法神发现第七种魔法元素1，并且成为第一个能够驾驭第七种魔法元素的伟大魔法师； 天元纪5356年，获得成神资格； 次年，甘愿放弃神格，留在大陆。 现在是天元纪5618年，这位法神已经是319岁的高龄。莱德斯顿嚼着枯草，揣测对方该是怎样的年老体衰、白髮苍苍、满脸褶子。 ——作为一名专修斗气的斗士，他可没有兴趣真的跟着一位弱不禁风的老法师学习魔法。 所以，破坏这次的拜师之行，势在必行。 至于怎么个破坏法儿……嗯，容他再想一想。 「小公爵阁下！那里有个人！」 小皮克忽然出声，指着小道旁的茂密森林。 莱格斯顿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身形修长挺拔，一头金髮，背对着他们，看不到面容。但那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瞬间就箍住了莱格斯顿的唿吸，让他瞳孔一阵收缩。 很熟悉，似乎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呢？ 莱格斯顿从马背上直起腰，蹙眉看着那道身影。 那人缓缓弯腰，在黑色的土地上不断洒下一些亮白色的粉末，他的手指纤长漂亮，指甲饱满、透着淡淡的粉色，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凑近看一看、甚至吻上一吻。 这是一位只靠着背影就能使人沉迷的人。 莱格斯顿好半天才从那人的背影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回想哪里见过这个背影了，只想上前看一看这位美人的真面目。 他长腿一跨，身手利落地下马朝那人走去。 这附近的森林茂密而茁壮，带着沉重而古朴的气息和生机。 它的歷史跟这座大陆一样长久，它的生机如同传奇。 莱格斯顿进入森林的一剎那，视线有一瞬的变幻闪烁；等他摆脱这份影响时，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朝着深处走去。 莱德斯顿疾步跟随。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森林边缘愈来愈远。小皮克的声音也渐渐听闻不见。 莱格斯顿心下生出一丝焦灼。 突然，那白色身影缓缓停下。白色的法师靴一个调转，进入一颗粗壮的大树之后，消失不见。 莱格斯顿唿吸一滞，勐然意识到对方是在躲避自己，当下拔腿跑了起来。 大树之后是无尽的枝蔓藤条，也有着厚重的落叶，以及四处横生的灌木矮树林。 唯独不见那道身影。 「年轻的圣斗士。」 背后，低沉而又清冷的声音仿佛冬日里的寒泉，清澈、冷冽、穿透人心。 「你以为这是斗士的地盘？还是小孩子玩闹的乐园？」 看似责问的话语，实际上并没有疑问语气，只是冷冷清清的叙述。同时，还有着冰凉的树叶横在莱格斯顿颈间。 模样柔软嫩绿的树叶，莱格斯顿却一点不怀疑它的杀伤力。背后的人明显是一位法师，而且实力不低，能够让一片树叶瞬息杀人。 因为那树叶上包裹着的浓郁风之力，就算是个对魔法元素毫无感知的笨蛋也能察觉。 「阁下……」 莱格斯顿喉间微动，只说了两个字，颈间就一阵刺痛。 作为一名强大的圣斗士，他当然可以用斗气挡住对方施加的伤害，甚至是反过来抓住对方，但他并不想这么做。 身后的人此时向他微微靠近，然后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越过他的肩头，用两指夹住他怀中露出一角的信封，缓缓抽出。 身后传来信笺展开的声音，片刻后那清冷的声音再次跃出。 「阿鲁曼家的小子。」对方笑得轻缓愉悦。 颈间的风之力倏然散去，树叶飘落在莱格斯顿肩头。莱格斯顿伸手取下树叶，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金色微卷的披肩长发，极为白皙的皮肤，冰冷清澈的碧色双眸，高鼻樑，薄唇，不算尖却很漂亮的下巴…… 这一瞬间，世界远离，茫茫宇宙间似乎只剩下了眼前的人，以及响彻耳畔的剧烈心跳声。 光明神啊！ 莱格斯顿无意识地赞嘆着。 这是天上飞下来的神祗吗？如此俊美迷人，让他的灵魂在一瞬间沉/沦！ 仿佛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震撼与波动，面前的人面容渐渐冰冷下来。 「你可以回去了。」 对方说完转身就走。 莱格斯顿先是「哦」了一声，然后勐然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第3页 「回去？回哪儿去？」莱格斯顿追上前面的身影，想要碰触，却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 对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莱格斯顿。 「你不但没有魔法天赋，而且莽撞、无礼。」对方缓声叙述，目光平淡静默，身后有一线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努力投在他的身上，使得这个俊美的法师如同浴光的神祗，高贵深邃到极致。 年轻的圣斗士怔怔地看着金光中的法师，唿吸不由自主地放轻放缓，他的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很抱歉，真的，尊贵的法师阁下，我一点都不想唐突您，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您的名字，还有住址。」 莱格斯顿不止是个战士、斗士，也是一个贵族。他的礼仪在往常时候被他弃之如敝履，但听到心动之人刚才的评价…… 他终于想起来公爵夫人教导他的那些礼仪。 ——光明神在上，但愿他还能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已修。 注释1： 本文设定魔法元素为风、火、水、土、光、暗、六种；瑟兰德发现第七种魔法元素——雷。 第3章 黑歷史二 瑟兰德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圣斗士。 往昔胆小懦弱，爱哭又邋遢的小男孩长成了如今的帅气青年，强壮的身材、鼓动的力量、雄浑的斗气，无疑都在述说着这个人的强悍。 如果不是老阿鲁曼的信件，他甚至认不出这个孩子。 瑟兰德忽然笑了。 「身为一名贵族，你的礼仪就是在不自我介绍的情况下贸然询问别人的名字住址？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你的礼仪真是堪忧。」 莱格斯顿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无法记忆对面的人刚才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中，只有那一张仿佛笼罩在圣光里的笑颜。 等他察觉到对面的人的不悦时，那张让他如坠梦里的笑颜已经消逝，余下的，尽是心动之人冰冷目光下强压的薄怒。 「我……抱歉，真的，尊贵的法师阁下！我不是有意冒犯……」 瑟兰德微垂着双目，乍泄的眸光里有着利刃般的锋利和凛冽。 就算是阿鲁曼家的小子，也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这眼神意味着什么，瑟兰德比任何人都清楚。 「离开这里，立刻！」 细微的风在低沉的话音里骤然狂暴起来，好似怒吼的狮子，在莱格斯顿未及防备时壮大旋转、扑面砸来。 「阁下！法师阁下！」 莱格斯顿体内斗气流转，下意识想要出手，但在最后关头却散去斗气，只是运用自己敏捷的身手躲避四面袭来的狂风与落叶。 「尊贵的法师阁下，您是在寻找什么吗？或许我能够帮您！」在付出数十道细小的伤口后，莱格斯顿终于找到说话的空隙，「我是克特隆多帝国的纳德公爵之子，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此前的唐突，我感到十分抱歉！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做让您不悦之事！」 狂风逐渐变小，重新化作温顺的细风。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瑟兰德看了莱格斯顿一眼，这一眼感情很淡，仿佛久经岁月沉淀的古井，看透了世界变幻，不愿再掀起一丝水纹波澜。 一瞬间，莱格斯顿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在对方眼里根本无可藏匿。 就在莱格斯顿为这直击心灵的一眼震撼时，法师已经越过他走向远方。 ——他的步伐如此缓慢、姿态如此优雅，速度却瞬息数丈。 莱格斯顿目瞪口呆。 可以说，在见识到了白袍法师的速度的那一刻，莱格斯顿剎那间便产生了自我怀疑的情绪。 他五岁开始修习斗气，八岁就已经进入斗气三段，九岁突破无数人滞留的斗气四段，成为克特隆多帝国有名的天才小少年。 如今，他二十六岁，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圣斗士。 可是他却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先前的他太过急切，忽略了对方不同寻常的地方，现在的他十分冷静。 那人一直处在他十步之遥的地方，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撵上对方！ 这是什么诡异的速度？魔法吗？可是他在大陆上闯荡了那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魔法！ 最重要的一点，这位法师在用风系魔法攻击自己时，没有吟唱咒语！ 他记得魔法师达到什么程度可以不念咒语来着？ 大魔法师？魔导士？还是魔导师？ 莱格斯顿皱着眉头，暗自嘀咕：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记不住，他果然不适合学习魔法！ 正琢磨着，茂密的森林已到了尽头。 「光明神在上，小公爵您可回来了！」 回到此前与小皮克分开的地方，莱格斯顿还来不及回应自己的小跟班，就见侧前方隐在树木中的身影在稍稍停顿之后，重新远去。 看来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并且不打算与自己有任何的牵连。莱格斯顿暗忖。 ※※※※※ 一日后，森林深处。 杂草丛生的灌木丛中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那尸体如同松鼠，却比松鼠大上数倍，而且浑身发臭，血液青黑。 腐蚀兽。 生性暴虐，喜食腐肉，体带剧毒。 瑟兰德站起身，将手上的手套取下扔掉，又取出一条洁白的手帕将双手十指仔仔细细地擦拭一遍，这才扔掉手帕转身离去。
第4页 这是他的最后一只猎物，他的收集工作到此结束。 「法神大人！」有声音突兀传出。 姿态翩然的瑟兰德顿住脚步，取出储物戒指中的魔法晶石。 「卡尔。」他轻轻回应。 卡尔的声音正从魔法晶石中传出。 「是黑色！法神大人，是黑色的土地！到处都是黑暗的气息！」 瑟兰德双眸微垂，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告诉迪恩了吗？」 「是，法神大人，迪恩阁下已经知晓。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卡尔的声音依然恭敬，只是其中的恐惧与焦虑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 「卡尔……」 瑟兰德眼神逐渐温和，声音宛若嘆息：「黑暗与光明从来不曾分离，恶魔与神祗从来就是一体。卡尔，如果你不畏惧光明，那么就不必畏惧黑暗。」 「法神大人……」声音的另一边陷入片刻的沉默，之后传来管家恢復平静的声音，「谢谢您，法神大人。」 结束了与卡尔的联繫，瑟兰德看向右前方一棵大树。 「我说了，你没有魔法天赋。」 伴着瑟兰德的声音，大树之后出现一道身影。他缓缓走出来，笑得像个讨到糖果的孩子：「您早就发现我了，法师阁下。」 瑟兰德皱眉看着他。 「为什么到现在才揭穿我呢？」他走近，语带期待，「或许您并不像您表现的那样讨厌我。」 「那是因为我不想跟一个顽皮的孩子计较。」瑟兰德微抬起头，目光下移，如同国王巡视手下的骑士一般，俯视着莱格斯顿年轻的脸庞，「阿鲁曼先生，你太弱，也太小。」 莱格斯顿面露诧异。 因为直到此时此刻，莱格斯顿才意识到这位俊美非凡的法师竟有着不亚于自己的身高。而这样的身高在对方微微扬起头颅、用俯视的姿态看向自己时，竟对自己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与压迫力。 不仅如此，对方还有着独属于长者的威严与魅力。 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深邃，典雅高贵。远比受过皇室贵族教育的自己更加令人折服。 而在这样的压迫力下，他需要仰视对方。 同时，他更想要征服对方。 莱格斯顿将右手放在左心房位置，微微躬身：「您教训的是，法神大人。作为一名尚未突破武神境界的晚辈，在您面前，我确实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孩子罢了。」 他话说的谦恭又有礼，微垂的脑袋遮住了溢满兴奋与激动的双眸，同时还有手掌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 不断战慄的灵魂。 他要征服他！ 他的灵魂这样告诉他。 「你该回去了。我没有时间与一个孩子纠/缠计较。」仿佛没有察觉到莱格斯顿的狂热心情一般，瑟兰德绕过他，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莱格斯顿确定自己用尽了全力在追逐。 「法神阁下，您就不好奇我来这里的目的吗？」他见瑟兰德没有丝毫的停顿，忍不住说，「我说的是我自己的目的，不是老头子、额，老公爵的目的。」 瑟兰德依然未作停留，他的身影正在离莱格斯顿越来越远。 「法神阁下！我去过魔法圣院！那里的黑暗气息我也曾感受过！」 远去的身影勐然静止，如同一座本就存在于那里的雕像一般，静静等待。 莱格斯顿大喜之下紧赶过去，脸上溢出真挚的笑容：「正如您得到的消息那样，那是来自黑暗深渊的邪恶气息，只需要一个碰触，就能让人堕入无尽深渊。」 「你碰过了？」瑟兰德看向他，目光平静。 莱格斯顿没有犹豫地点头：「法神阁下，那些邪恶无法侵占我的躯体甚或灵魂，我是受过您祝福的幸运之子。我感谢您。」他垂首行礼，发自内心地感谢。 瑟兰德点头，转身重新踏上归途：「去魔法圣院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当熊孩子的斗志被点燃—— 莱格斯顿：我觉得我能日天日地日破苍穹！ 瑟兰德：卡尔，关门！ 莱格斯顿：我枯（萎）了…………t_t 第4章 黑歷史三 魔法圣院是所有魔法师最为嚮往的地方——除了长居在瑟伦托城堡的第一法神阁下。 当然，这并不是在说明法神阁下的傲慢无礼、目中无人。 事实上，我们的法神阁下也曾是这所学院的学生之一。 那是一个太过久远的故事，我们暂且不提。 瑟兰德来到魔法圣院，第一个迎接他的仍然是他的老朋友，迪恩阁下。 他们已经有十五年没见了。这一次对方的头髮已经全白，脸上的皱纹也多到数不过来。 不过还是一样的聒噪和粗鲁就是了。 瑟兰德穿着宽大的斗篷，遮住恍如天神般的俊美容颜。手中是逐渐消失的魔法捲轴，脚下还带着未尽的风之力。 迪恩迎上来，大笑着拍他的肩。他没有躲。 「多少年了，还是一点没变！怎么，现在不嫌弃我了？」见瑟兰德这一次没有嫌弃的躲开他的碰触，迪恩忍不住调侃。 「你老了。」瑟兰德撂下这句话，毫不犹豫地踏出这间魔法室，朝着迪恩的院长办公室而去。 迪恩一脸心塞地收回手跟上。 卡尔已经在院长办公室等着。他见到瑟兰德的出现，立刻抚心行礼。
第5页 瑟兰德微抬了下手，示意他不必行礼。接着走到院长办公室的大窗前。 这里正对着圣像馆的位置。 西幻大陆共有一所魔法圣院，十六所魔法学院，每一家都建造了一处圣像馆。其中供奉着光明诸神，以及大陆上歷代魔法传奇人物。 瑟兰德的塑像也在其中。 大半个月前，魔法圣院的圣像馆发生圣像崩塌事故，迪恩校长在调查之后发现其中的圣物被人盗走，百般调查，毫无线索。只在圣物丢失的地方发现一方木盒，木盒中放着一封饱含魔法气息的信件。 还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那就是唯一没有被毁坏的圣像，正是瑟兰德的圣像。 迪恩气喘吁吁地跟进办公室，先转身反锁上门，再走过来，弯腰从一旁的书架下层抽出一个盒子，递给旁边的卡尔。 盒子是抽拉式的，卡尔将其中的信件取出，交给瑟兰德。 小半刻后，瑟兰德放下手中的信件，询问一旁的老人：「就这些？」 迪恩校长虽然只有二百三十多岁，但他作为魔导师，并没有久到无尽的生命和常驻的青春。他现在的气喘吁吁，还有苍老的面容，都在说明他与瑟兰德的不同，以及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 「是的，我的老伙计。这些信件已经放在这里快一个月了，除了你，我可不敢让任何人碰到它。」迪恩校长将瑟兰德随手放下的信件重新装进盒子，笑着调侃，「毕竟你的臭毛病没人比我更清楚。」 瑟兰德作为西幻大陆上的传奇，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其怪癖和他这个人的故事一样多。 比如说，他的洁癖。 比如说，他那个聒噪的管家与他之间的暧.昧。 「……卡尔很聒噪？」瑟兰德歪头看向书柜旁的管家，与对方大眼瞪小眼。 迪恩校长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这是大陆上所有人都记在脑海里的事儿，但到底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我也不知道。」老人摊了摊手，「不过听说第一个传出这段话的人，是在瑟伦托城堡附近。」 瑟兰德点了下头，不再询问。倒是卡尔忍不住了：「这是谣言！」 迪恩校长点头：「嗯，谣言。」 「谣言就应该清除！」 迪恩校长继续点头：「嗯，是应该清除。」 卡尔再次道：「迪恩校长怎么能容许别人这样诽谤我们敬爱的法神大人！」 「咳。」迪恩校长将装着信件的盒子推到瑟兰德面前，岔开话题，「亲爱的老伙计，你觉得这件事要从哪里查起？」 卡尔瞪大眼睛，看着两位无视他的大人：「……本管家从不聒噪！」除了在宣扬他家法神大人的光辉时，有那么一点点的、再一点点的……多话。 两位大人继续无视他。 瑟兰德透过办公室的窗口，看向不远处一座又一座的建筑。 「圣像馆。」 迪恩点头：「猜到你肯定要去那里走一趟，所以里面的摆设我没让人动。」他看向卡尔，「卡尔阁下也没动。」 说到正事，卡尔立刻端正面容，抚心向瑟兰德汇报：「法神大人，您说的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所以我并没有动那里任何东西。关于土地的颜色，如果没有判断错的话，是出自那里——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瑟兰德抬了下眼眸，復又垂下。他的眼睫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似乎是被卡尔话中的某个词儿触动了情绪，好半晌才重新恢復平静。 「我知道了。」他用简短的四个字结束这段对话。 迪恩校长也知道瑟兰德生命中有个不可说的禁忌，卡尔用「那个人」代替，恐怕正是代指那个禁忌。所以他也没有多问，而是试着转移话题：「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会麻烦你过来。」 迪恩深知瑟兰德的性子，原本还打算对方不来，就前去寻求帝国的帮助。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与帝国政权发生任何利益牵扯的，这是魔法圣院歷代院长的行为准则。 「嗯。最近比较缺魔灵石。」瑟兰德碧色的眼眸转了一下，看向倒抽一口凉气的校长。 「瑟兰德！咱们两百年的交情！」 瑟兰德垂下眼：「给你八折。八千颗魔灵石。」 「我攒了一百年也才不到两万颗！」 「九千。」 「……」 不管迪恩校长是如何疯狂地吐槽这强盗一般的僱佣价，瑟兰德都没有再松口。 等到迪恩校长口干舌燥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喝水时，瑟兰德才开口解释：「这件事不同寻常。」 迪恩校长扼腕：「我知道这件事很不一般。但亲爱的瑟兰德，你太强盗了！」 瑟兰德没理他。 迪恩校长磨磨蹭蹭地从桌子下方的抽屉中找到圣像馆钥匙，递过去的同时不忘再问一句：「真的不能少点儿？」 八千颗魔灵石啊！几乎是帝国魔法师军团一年半的补给了！ 瑟兰德站在窗边，视线微垂，金色的长髮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映得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更加俊美、迷人。 「听说你的学院中有很多帝国权贵。」 话点到即止，瑟兰德将钥匙收入手中，朝着门口走去。 迪恩校长勐地一拍桌子：「说起这个！亲爱的，你还记得阿鲁曼家的那小子吗？」 瑟兰德顿了一顿，淡声回答：「不记得。」
第6页 「老伙计，你真是太冷漠了。」迪恩校长装模作样的摇头，「我前段时间——」 「如果我足够冷漠，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瑟兰德打断迪恩的话，从卡尔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了擦手，回头看向他，「稍后把魔灵石交给卡尔。」 迪恩被对方的话堵得噎了一噎，终于再没心思吐槽那同样可恶的阿鲁曼家小子。 魔法圣院占地很大，有很多建筑。单是供学生们上课的授课区就有九栋建筑。其中七栋根据七大魔法元素划分出来，剩下的两栋，一栋是综合授课区，可以□□授魔法理论基础，魔法起源与歷史，魔法初级实验等等。最后一栋，则是给拥有多系魔法元素的学生上课之用。 圣像馆与授课区比邻，就在综合授课区的左方。 此时正是授课时间，学院里闲散的学生不多，但也有一些。 瑟兰德戴上斗篷帽子，朝着圣像馆的方向缓步而去。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步伐有多诡异，仅仅数十步就走到了相隔数里的圣像馆，然后开锁走了进去。 里面和外面，仿佛对应着天堂与地狱。 瑟兰德能够感受到浓重的、阴冷的黑暗气息，肆虐的邪恶力量，还有那个人留下的一点点讯息。 他说，他已经等不及了，他想出来。 瑟兰德闭上眼，踏进被黑暗充斥的圣像馆中。 一瞬间，他的世界在倒退。他的生命在急剧缩短。曾经深刻在脑海里的记忆被一寸寸挖去、掩埋、腐朽、消散。 直到，那张脸—— 「放肆！」勐烈的，一声断喝自瑟兰德口中吐露出来。他的威严让所有冰冷阴暗的力量都在一息间褪/去，甚至躲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陷入黑暗中的圣像馆恢復光明，残破的、倒塌的圣像在光线中暴露出来，被瑟兰德一一看在眼里。 圣像馆中，诸神塑像为一个区域，魔法传奇人物塑像为一个区域，为大陆做过极大贡献的圣人塑像又是一个区域。 瑟兰德曾经获得成神资格，本该位于诸神塑像区域，但他放弃了神格，所以被放置在了魔法传奇人物区域。 他的目光一一刮过在场的每一位神像，不管他们的毁坏程度如何，他都会找到他们的眼睛位置，然后深深凝视。 直到他看到了自己的塑像。 那是一个充满神圣之力的俊美雕像。他的眼睛如同最翠绿、最深邃的宝石一般幽远辽阔，他的五官如同最完美的工艺品一般美丽绝伦，他的肌肤仿佛最完美无瑕的玉石，散发着盈盈的光泽，似有温度。 最让人惊艷的，还是他那圣洁无比的气质。如同清泉，如同月色，如同酷暑里冰凉的空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膜拜、热爱！ 瑟兰德闭上眼，脑海里浮现那个人一点点雕刻塑像的样子—— 他亲手塑造了这个雕像，然后留下无数黑暗的种子，猖狂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受要魔灵石是伏笔。 感谢小天使们的霸王票哦~ 白 1枚、芒果最好吃 1枚 感谢小天使们的营养液哦~ 你好再见12138 13瓶、偶尔皮一皮的老基 12瓶、神说要有光 5瓶 非常感谢宝贝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5章 黑歷史四 「法神阁下！」 外面传来唿唤声，瑟兰德睁开眼，侧首看去。 在圣像馆的大门之处，那里依然有着深沉的黑暗在窥伺着光明，阻止着外来者的侵入。 瑟兰德静静凝视那处，看着那个年轻的身影闯入黑暗之中，浑身的斗气激盪开来。 直到年轻人突破黑暗踏入馆内，进入到自己开闢出来的光明之中。 「法神阁下！」莱格斯顿眼眸晶亮，语气中含着惊喜和愉悦。 「你的行为让我很失望。」瑟兰德语音平平淡淡，似乎没有什么感情。但莱格斯顿却能在一瞬间捕捉到其中的不快和责备。 他想解释，瑟兰德没有给他机会。 「作为一名合格的斗士，你应该牢记《大陆骑士法则》中的『远离无法确定危险性的魔法之力和魔法之地』这句话。因为对于武者来说，陷入魔法之中，是足以致命的可怕错误。」 「可是，您在这里。」莱格斯顿看着瑟兰德，神色极为认真。 「你在反驳我？」瑟兰德语气稍稍变化，以便于让对方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不，法神阁下。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您的力量足以驱除任何的黑暗，它们无法在您的眼前伤害任何的生物；同样的，黑暗无法恐吓到一颗嚮往光明的心，我仰慕您，嚮往您，所以不管这里聚集着多少的黑暗，我都将义无反顾地追随您。」 瑟兰德沉默片刻，随后弯起嘴角，仿佛在笑，又仿佛只是一个扯动嘴角的普通动作。 「希望你的脑子跟你的口舌一样伶俐好用。」他说。 瑟兰德的话让莱格斯顿很沮丧。 不过他的沮丧没有维持一秒，就被瑟兰德身后的绝美雕像吸引住了心神。 那是瑟兰德，又不仅仅是瑟兰德。 如果让他说出所以然的话，那就是这是一座用无上热忱、极致热爱浇筑而成的雕像。它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髮丝、每一个细节，都蕴含着铸造者浓浓的爱意。那是只看一眼就能够让人感受到的炽热爱意，浓烈到每一个看到这座雕像的人都能深切感受到的感情。
第7页 所以他不仅仅是瑟兰德，他是拥有爱的瑟兰德。 与他现在面对的瑟兰德，截然不同。 莱格斯顿忍不住上前一步，仰头观望圣洁无比的雕像，然后发出感嘆：「他比我爱您……不，应该说，他只是比现在的我爱您。」他以后会超越这个人的爱，成为这个大陆上最爱瑟兰德的人。他有预感。同时，他也不想阻止自己的爱意蔓延和加深。 瑟兰德微微蹙眉，嗓音里带着一丝怒意：「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 「您生气了？」莱格斯顿回头，表情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错愕。 他以为法神大人永远不会生气。正如他自己说的，他足够年长，足够强大，看人看事物总是能够一眼看透，所以他无需生气，没必要生气，也没有值得他生气的人和事。 可是现在，他因为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动了怒。 又或者，不是因为雕像，而是铸造雕像的那个人。 莱格斯顿想到这样的可能，只觉心脏一阵收缩，他的瞳孔也跟着收缩，进而流露出丝丝的痛苦之色。 「他是谁？您的恋人吗？」 不由自主地，莱格斯顿问了出来。 包裹在黑暗之中的圣像馆彻底陷入死寂。蠢蠢欲动的邪恶力量在四周徘徊，似乎在寻找着机会，进攻、吞噬！ 「年轻不是你无礼的理由，阿鲁曼先生。」瑟兰德缓缓开口，语气已经恢復平日里的淡漠平静。 莱格斯顿还想再问，他的身后忽然传出悉悉索索的崩裂之声。 他迴转身，看向那里。那是圣像馆里唯一还伫立的圣像，也是他刚才凝视许久的圣像。 它在一点点粉碎，接着如同泥沙入海一般，化为碎石与粉尘洒落于地。 瑟兰德走向大门，「你的眼里看到什么，心里便缺少什么。记住了，年轻人。」 随着瑟兰德的离去，整个圣像馆的黑暗气息开始慢慢消退。等到莱格斯顿跨出大门的那一刻，圣像馆已经彻底恢復昔日的光辉灿烂——除了一地的圣像残骸，以及破碎的吊灯樑柱。 卡尔站在不远处的建筑拐角凝望圣像馆。 他在等他的主人。 当卡尔的视野中映照出瑟兰德的那一刻，卡尔的面容开始生动起来。就好像原本刻板僵硬的雕像有了灵魂、注入了生命，立刻变得鲜活充满生机。 他迎上去行礼，瑟兰德没有多言，略点了下头继续行走。 「法神大人，您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准备好，随时可以取用。」卡尔紧跟着瑟兰德，开口。 「好。」瑟兰德答应一声，手中风之力朝着院长办公室的方向汹涌而去。 未几，他们走到魔法圣院的大门一侧，迪恩校长已在那里等着。附近几乎没有什么人。 「我的老伙计，你走得可真急。」迪恩校长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势。 瑟兰德避开这个拥抱，偏回头说：「我以为你早就猜到我会如此。」 「你可冤枉我啦，我亲爱的朋友！我原本可是准备了许多的研究与你分享，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下一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瑟兰德根本不听迪恩的避重就轻。 「你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你不打算告诉我。」 「额……」迪恩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莱格斯顿赶了上来。他的小跟班皮克正在大门口的石墩上眺望。他一见小公爵出现，立刻挥手大喊：「嗨！小公爵！」 这一声小公爵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解救了无言以对的迪恩。他看了一眼门口胆敢踩在他家圣院圣物背上的小东西，眼睛一瞪再瞪。 等莱格斯顿勐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时，他更是双目圆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老虎一般，怒叫：「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又是你这个小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莱格斯顿学着迪恩校长的样子往后一蹦，瞪着眼道：「迪恩·雷德格雷夫！又是你这个老傢伙！你怎么还在这里！」 迪恩气得撸着袖子就想上来教训他，莱格斯顿大笑着跑到瑟兰德身后，露出半个头说：「迪恩·雷德格雷夫！近战你可打不过我！而且我要提醒您，半个月前您曾为了追我从魔法实验室摔到二楼的祈祷室，那个腰伤恐怕现在还没好吧？」 老迪恩鬍子翘了起来。 卡尔如果有鬍子的话，估计也要翘起来。 「你是谁？离我家大人远点儿！」 莱格斯顿偏头看向这个新面孔，瞬间反应过来，「阁下应该就是法神阁下的管家，卡尔先生吧？关于您的传闻我听过许多，您比传闻里还要年轻能干。」 卡尔回他：「伶俐的口齿未必会对您现在的鲁莽行为有任何补救作用，请您离开点儿，不要站在我家大人身后。」 莱格斯顿动了动脚，从左面换到右面，结果与瑟兰德的距离半点没变。 「您是说，这样？」虽然这位管家先生说的话有几分法神大人的味道，但不可否认的，其中的威力可是大大减弱。所以莱格斯顿毫不在意地戏弄对方。 卡尔暴躁了。 「你是哪来的无礼之人！」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卡尔都可以妥协和无视，但只有关于法神大人的事儿，哪怕只是一根头髮的事儿，他也会誓死捍卫、毫不后退！ 莱格斯顿回復他：「先生您刚才没听到吗？迪恩校长叫我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啊，就是那个您在给老纳德公爵回信中提到的『幸运地得到了法神大人祝福的小子』，相信我，我也觉得这是我这一生最为幸运的一件事。」
第8页 卡尔怒火中烧，眼看就要动手拽开这个无礼占便宜的小子，一直没说话的瑟兰德淡淡开口：「如果还想跟着我，就闭嘴。」 莱格斯顿瞬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屁都不再放一个。 迪恩校长满意了，卡尔也憋回了想要爆出的粗话。 皮克高高兴兴地跑过来，压低声音尖叫，看起来比莱格斯顿还要兴奋：「真的是法神大人吗！天啊！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第一法神啊啊啊！我好高兴啊啊啊小公爵！他像神明一样俊美威严！」 莱格斯顿嫌弃地丢开皮克攀过来的手：「闭嘴，再叫不带你！」 于是皮克也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屁都不再放一个。 迪恩校长在一旁看得十分欢乐，心中想着这小魔王可终于有人制住了，转念一想，最大的魔王瑟兰德还没人制呢，再想一想自己的八千块魔灵石，一瞬间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况且接下来还有更心塞的。 因为瑟兰德十分无情地对他说：「迪恩·雷德格雷夫，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隐瞒我他回来的真正目的，你都需要对我进行一定的补偿。稍后我会让卡尔把补偿清单列出来传递给你，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前，所有的补偿必须送到瑟伦托城堡之中。」 迪恩校长闻言只觉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他多年来的积蓄啊！！！ 第6章 黑歷史五 载着瑟兰德四人的马车一路前行，毫不停顿。 一日的赶路使他们来到一个叫做弗伦亚的小镇。 小镇看上去宁静美好，实际上一片死寂。 很明显，这里遭到了黑暗力量的袭击。从小镇道路上偶尔可见的血迹，以及空旷无人的街道来看，他们损失惨重。 瑟兰德让卡尔前去询问近日的怪异事件，皮克坐在赶车的位置，仰着头好奇张望。 「法神大人，听说您有万能的魔法，为什么我们还要坐着马车赶路呢？」皮克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好奇。 「我们在跟随黑暗的脚步。」瑟兰德回答他。 「黑暗的脚步？」小伙子惊唿，觉得匪夷所思，「原来我们这一路都在跟着黑暗吗？」 原谅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作为普通人，他无法感受到隐藏在光明之下的黑暗。 莱格斯顿与瑟兰德同样坐在马车里。 「您之前说迪恩校长隐瞒了您黑暗来此的真正目的，那么，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那是什么样的目的？」莱格斯顿当然不愿意放过与瑟兰德攀谈的机会。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一句话就把瑟兰德和善的眼神化作了寒冰利剑。 瑟兰德闭上眼，用行动表示拒绝回答。 莱格斯顿顿时沮丧无比。 皮克嘿嘿傻笑。 前去打探事情的卡尔回来时，正对上莱格斯顿犹如被抛弃的小动物般湿漉漉、又可怜兮兮的眼神。他打了一个寒噤，斥责他：「收回你那可怕的眼神！否则我不介意再次把你丢出马车！」 是的，莱格斯顿在一日的时光里已经被无数次的丢出过马车。 如果不是他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让他不断地去而復返，想来卡尔绝对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对法神大人心怀不轨的人坐在法神大人身边。 虽然他现在也不同意。 「你手里是什么？」瑟兰德无视两人的争执，出声询问卡尔。 卡尔闻言这才放下对莱格斯顿的敌意，走上前把手中的东西展开。 那是一朵还未完全绽开的茉莉花苞，它的花瓣呈现出暗褐色，花瓣水分被彻底蒸干，原本美丽的花苞已成为干枯暗黄的丑陋一团儿。 瑟兰德伸出手指，缓缓触碰这曾经美丽的花骨朵儿。 「大人。」卡尔有些担忧。 「不必担心。」瑟兰德收回手指，将微不可见的一丝黑暗之力攥进掌心，「这朵花儿的主人在哪儿？」 「就在前方不远的草棚中。」卡尔侧过身，遥指正前方那座简陋的草棚。 皮克在后面赶着马车跟随，瑟兰德带着卡尔和莱格斯顿走近草棚。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的脸上、身上沾满干涸的污血，一双大眼中盛满恐惧。在她所处的草棚中，到处都是枯败的茉莉花枝和花苞。 瑟兰德暗暗皱眉。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举步走进草棚，蹲在女孩儿面前。 「别怕。」他安抚着女孩儿，试着伸手拥抱她。 女孩儿恐惧得想要尖叫，但当瑟兰德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的尖叫音效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光明的力量！像温暖的泉水一样包裹着她，使她这一星期来几近崩溃的神经渐渐舒缓，变得重新充满力量。 「神……」她喃喃出一个字，泪水从大眼中扑簌落下。 瑟兰德将她拥抱进怀里，犹豫片刻，然后开始缓缓吟唱歌谣。 歌谣词彙生涩难懂，歌调古朴绵长。莱格斯顿即便不懂其中含义，但也无法否认它的力量和绝美。 整个小镇都沐浴在低沉又动听的歌声中，那是人神都无法躲开的声线。 「它像大海，宽容壮阔。 它像雷电，强大公正。 它像花朵，明艷美丽。 它存在于世间的每一个角落，生命不灭，它即永存。 我们追逐，我们渴望，我们嚮往。 哪怕感受不到温暖，失去感知的力量；
第9页 哪怕不被救赎，失去拥抱的力量； 哪怕意志消亡，失去分辨的力量； 我们仍然嚮往。 嚮往温暖，渴望救赎，追逐光明——」 带着光明力量的歌声如同阳光一般化作点点光晕消散在空气中，小镇里的人们纷纷从阴暗潮湿的小屋中走出来，仰头看着漫天的光晕，嗅着浓郁的茉莉花香，歌颂着光明之神。 「所有人都将回归光明的怀抱——」 当最后一句歌谣唱诵完成，瑟兰德缓缓松开小女孩，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卡尔上前一步，和法神一样半蹲在孩子的面前，给她干净的手帕，香甜的面包，以及干净的水。 孩子吃的过程中一直用一只手拽着瑟兰德的衣袖，那模样似乎是怕这个神明般的法师会忽然消失一般。 莱格斯顿凑上前，小声对她说：「你可以放松些。黑暗已经被我们赶跑了，你们安全了。」 卡尔瞥了他一眼：「是我家大人赶跑了黑暗。不是你，阿鲁曼先生。」 卡尔的阿鲁曼先生喊得十分滑稽，带着十足的怪异腔调，哪怕是个三岁的孩童也能听出其中的讽刺和调笑。 不过阿鲁曼先生一点都不在意，他只是笑着接口：「是的，卡尔先生。是美丽强大、高贵优雅的法神大人赶跑了黑暗，带来了光明。这是对的。它与您、与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卡尔瞪了瞪眼：「我的一切都属于大人，我追随他、敬慕他，我愿为他付出一切！」 言下之意法神大人的一切怎么会与我无关！ 莱格斯顿一点都不买帐，「可法神大人不属于您。」 「法神大人当然不属于我！他不属于任何人，他是伟大的、独一无二的、比神明还要高贵完美的第一法神！」 「哦，你家法神大人走了——」莱格斯顿指着起身离开的瑟兰德，咧着嘴，笑得十分欠揍。 卡尔连忙起身跟上，连叮嘱小女孩的事儿都给忘了。 瑟兰德察觉到卡尔的疏忽，立刻转过身，对眼神无辜又茫然的小女孩轻声叮嘱：「在没有光明力量的护持下，不要离开镇子。」 小女孩怔怔地点头。 卡尔一脸羞愧：「抱歉，尊敬的法神大人，请您惩罚我。」 身为法神的管家，却疏漏到让法神大人自己善后，这是他的失职；明知道法神大人不喜喧譁，讨厌争执，他还愚蠢的与那个混帐阿鲁曼纠/缠争吵，这让他非常羞愧。 瑟兰德摇头：「黑暗正在不断吞噬生灵，我们需要尽快赶路。」 四人重新上路，莱格斯顿好奇得整颗心七上八下。 「那首歌我好像听过。」他说得认真且专注，「您一定还在别的地方唱过这首歌，对吗？法神阁下。」 瑟兰德闭着眼，眉心轻蹙。他不希望阿鲁曼家的孩子与他太多牵扯，但是这一次的黑暗力量来势汹汹，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同伴。 卡尔与他形影不离，无论神明还是恶魔，他们都知道卡尔的存在。所以他不行。 迪恩已经老了。 纳德同样年迈。 伊丝丽有着强大的实力，足够强健的体魄，但是她不会插手光明与黑暗的战争。 除了这些人，他原本还有许许多多的同伴，如果不是…… 瑟兰德豁然睁开眼睛，眼底有暗芒闪过，又瞬息消失无踪。 「你想要我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瑟兰德望着他，嗓音冰冷。 「自然是……」莱格斯顿忽然卡了壳。 他发现，他确实没必要问这样的问题。因为不管答案如何，这都不会影响他对瑟兰德的热情和仰慕，更不会因此让瑟兰德对自己刮目相看。 相反的，因为他的追问，可能会使瑟兰德对自己产生厌恶。 「咳。」莱格斯顿轻咳一声，与旁边的卡尔使了个眼色，「法神阁下，我其实更加想要问您这首歌谣的出处，您知道的，在这样黑暗肆虐的天空下，有您传唱过的歌谣庇佑，我们会安心很多。」 卡尔回了莱格斯顿一个白眼。 瑟兰德开口回答：「《魔法纪事第三纪》第五修订版297页，贝伊·斯兰德之歌。」 莱格斯顿闻言噎了一噎。 《魔法纪事》那样晦涩难嚼的书籍别说是背了，他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头晕眼花、心烦胸闷。 瑟兰德仿佛没有看到莱格斯顿发自内心的心塞和震惊，闭上眼重新进入冥想。 马车上一时安静下来。 西幻大陆三大帝国分别是位于东方的克特隆多帝国，位于西方的努尔曼帝国，以及盘踞中原的赫巴安帝国。瑟兰德此次的行进路线，就是从克特隆多帝国与努尔曼帝国交界处的魔法圣院一路往西，进入到努尔曼帝国境内。 这一夜，他们在边境线附近扎营过夜。 考虑到皮克只是一个普通孩子，瑟兰德晚餐时并没有安排他守夜。 渐渐地，夜深、人静。 瑟兰德坐在火堆旁，一边在地图上记录着黑暗生物可能会进攻的地方，一边翻动着火堆上不断冒出油渍的野味。 这是莱格斯顿打下的野味。瑟兰德原本并不想帮他做什么，但这个傢伙竟然在把野味架上火堆后就跑得不见踪影。 野味的香气越来越浓郁，瑟兰德抬头看了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第10页 莱格斯顿从远方快速跑回来。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人影。那些人衣衫凌乱、形容狼狈，看起来似乎经过一场恶战。 瑟兰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地图，目光冰冷。 「阿鲁曼先生，谁允许你擅自在我的队伍里增加人员？」 第7章 黑歷史六 来的人五男三女，六名武士装扮，一名法师装扮，还有一位，看起来不像是原本队伍里的人。 莱格斯顿走上前来，抚心解释：「尊敬的法师阁下，很抱歉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把他们带了回来。但是我想您应该看得出来，他们遭到了黑暗势力的袭击，那位法师甚至差点死掉。」莱格斯顿特意没有提及瑟兰德的身份，又指了指队伍中唯一的女法师，「法师阁下，您能否看在同为一个阵营的份上，暂时收留他们？我问过了，他们的目的地是索尔城，我们刚好也要路过那里的不是吗？」 莱格斯顿说的那名女法师是一名十八/九岁的女孩，皮肤微黑，眼睛很亮，穿着浅蓝色的法师袍。她此时正一脸质疑地看着瑟兰德。 「谁告诉你我们要经过索尔城？」瑟兰德没有看那些人。 莱格斯顿笑了：「您勾路线图的时候，我看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索尔城？」 「因为那是黑暗即将到达的地方？」莱格斯顿用了疑问句。 瑟兰德这次没有回答他，而是向他确认另外一件事。 「你是否看到了他们遇袭的所有经过？」 莱格斯顿略微犹豫：「法师阁下，我发现他们的时候，那些黑暗兽正要撕咬那位法师……」 「也就是你没看到全部。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黑暗袭击，也不知道黑暗兽为什么独独攻击那位法师，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去索尔城。」 瑟兰德说这段话时依然没有去看那群人，或许是他的话和态度过于冒犯，所以那群人表现出了不满的情绪。尤其是那位肩膀负伤的女法师。 她走上前来，扯住莱格斯顿的袖子：「斗士阁下，您不必这样小心解释。您的实力这样强大，完全可以独自进入任何的佣兵团，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受人冷眼？」 身后一名武者呵斥她：「琳尔塔！」 琳尔塔不服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斗士阁下是需要一名法师追寻黑暗力量的话，那么我也可以。您看，我是水系高级魔法师。」她张开手，凝聚出一颗水球，「或许我的魔法在您眼中不堪一击，可是高级魔法师的数量稀少您也是知道的。我和哥哥如果不是看在这个佣兵团给的僱佣金还不错的份上，根本不会加入这样弱小的队伍。」 这位法师对莱格斯顿十分看重，为了让他加入，连这样不计后果的话也说了出来。 「如果您加入的话，我们完全可以重新成立一个僱佣团，到时候您做队长，我还是做团队法师，我可以帮助治疗黑暗伤害。」她说得洋洋得意，她哥哥的目光却是一直放在瑟兰德身上。 莱格斯顿有些哭笑不得。他解释道：「琳尔塔小姐，我已经有队伍了。这位……法师先生就是我们的队长。他的实力在您之上。」 琳尔塔脸色一变：「在我之上？」 琳尔塔身后的那些人已经见识过莱格斯顿的强大。据他们队伍中实力最强的莫里斯，也就是琳尔塔的哥哥推测，莱格斯顿至少是名黄金斗士。 而被莱格斯顿敬重的瑟兰德，他们只以为是因为瑟兰德法师的身份。可是现在看来，真相不仅仅如此。 ——恐怕这位白袍法师，是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 莫里斯向瑟兰德行礼：「尊敬的法师阁下，我妹妹一向鲁莽冲动，还请您看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我们无意冒犯法师阁下，更无意打扰阁下的队伍，只是黑暗来临，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独立穿越边境线。希望法师阁下能够伸出援手，帮助我们。当然，我们也会付上相应的报酬给您和您的同伴。」 他的态度恭敬又不失志气，言下之意是要僱佣瑟兰德等人。 瑟兰德将烤好的野味从篝火上取下：「你僱佣不起。」 「好大的口气！」琳尔塔看到哥哥对法师的态度，本以为这法师好歹会妥协下，谁想一出口就是这么高傲的拒绝，这让她十分恼火。 「就算您是大魔法师，我们一样僱佣得起，更何况您还未必是呢！」琳尔塔手中出现一个魔法水晶球，「您总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吧！这样我们也好合作，顺便也让您的同伴看一看您的实力。」 瑟兰德没有回应她。倒是卡尔一脸怒容地从马车上钻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资格质疑我家主人！」他怒气沖沖地走过来，不等所有人反应，已经将魔法水晶球收到手中，狠狠扔向远方。 他的魔法属性是木系，刚才捲走魔法水晶球用的也是木系魔法。琳尔塔甚至还被地上柔嫩的小草绕住了脚踝，无法动弹。 莫里斯连忙道歉，他身后的那些同伴也是纷纷行礼道歉。 在西幻大陆，低阶魔法师挑战高阶魔法师，是一种非常不礼貌且带有侮辱性的行为。琳尔塔这样的做法已经触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如果瑟兰德真的不如她也就罢了，但看这名木系法师的实力，他已经远远在琳尔塔之上，那么作为他主人的白袍法师只会更加强大。
第11页 琳尔塔可以作死，他们不可以。否则这名木系法师和白袍法师完全可以为了名誉当场杀死琳尔塔。 这个队伍中最年长的一名武士走出来，向瑟兰德深深鞠躬道歉：「尊敬的法师阁下，这一次的事是我们不对，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愿意作为您的随从，追随您接下来的路程，以此来弥补我们刚刚犯下的错误。」 卡尔冷笑：「作为随从？分明是想得到我家大人的庇佑！我们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立刻、马上离开！」 卡尔此前呆在马车里的魔法帐篷中休息。那帐篷是法神大人制作出来的魔法物品。里面空间延伸十倍以上，可以隔绝声音，而且小巧便携，一直是卡尔随身带的旅行宝贝。 他本以为有莱格斯顿在，没人敢招惹自家大人，万万没想到这些麻烦就是莱格斯顿给自家大人带来的。 当他感应到魔法水晶球的魔法波动出来查看时，听到那些话简直要气出一口血来。所以想也不想他就动手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就算这样了这些人还如此厚颜地要跟着他们。 那名长者将目光转到莱格斯顿身上，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可是这次莱格斯顿的好脾气已经不见了。 「我可以允许你对任何人的无礼和冒犯，因为你的年轻、你的天真。」莱格斯顿看向那名女孩，「但只有他不可以。所以现在，请你们离开。我不想对一个女孩子动手。尤其你的实力并不强。」他虽然心中生气懊恼，但依然谨记作为男士的礼仪和风度，没有向这位女法师提出挑战——若是换做别人，他恐怕在魔法水晶球出现的那一刻就提剑砍人！ 他太高估这些人的品性了，更对自己的失误感到懊悔。 琳尔塔队伍里的人十分难过。不过好在他们大部分都不是无礼的人，除了那名骄纵的女法师比较傲慢直接转身离开之外，其他人无奈之后，都是先行礼道歉，再准备离开。 瑟兰德在最后一名武者转身之后，又叫住了所有人。 「如果你们有帝王草的种子，我可以允许你们短暂跟随。」 「帝王草？那是什么？」队伍里的武士提出疑问。 「精灵之花！」莫里斯十分惊讶，「那是十分难得的具有光明属性的植物，我也是偶然之下才得到了两颗。」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这些愚蠢的凡人怎么能跟着大人！ 莱格斯顿：今天不但没有撩到老婆，还给老婆带来了麻烦，本攻已枯。 黑暗兽：嘿嘿嘿嘿嘿嘿嘿暗暗助攻不说话.jpg ps：瑟兰德很宠莱格斯顿，他留下这些人其实是为了莱格斯顿哦，嘻嘻。 感谢大宝贝【百里】的火箭炮！本攻爱你！mua! (*╯3╰)！ 第8章 黑歷史七 瑟兰德主意的改变让莱格斯顿有些不解，但他看了眼不言不语的卡尔，跟着保持了沉默。 没有人比卡尔更加了解法神的想法，卡尔保持沉默，必有他的理由。 这件事就这样确定下来。那群人被卡尔指派到远处的一个避风处休息，顺便给了他们一些吃食和被褥，并且警告他们不准许打扰自己的主人。 瑟兰德身边重新安静下来。 莱格斯顿见状蹲到一边，将火势渐小的篝火拨了拨，又加了一些柴。 瑟兰德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烤肉递给他。 这个举动令莱格斯顿眼前一亮，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卡尔在一旁瞄了两人几眼，莱格斯顿顿时有种一雪前耻的畅快感觉。 他把手中的烤肉朝着卡尔扬了扬，笑得十分热烈：「卡尔先生，法神阁下亲自制作的野味，或许您该尝尝。」他这样说着，手中的烤肉却是半分分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卡尔翻了个白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莱格斯顿把最鲜美的部分分出来，递给瑟兰德，瑟兰德没有接。 「谢谢，我不用。」他重新捡起地图，垂眸看着繁复且崎岖的路线图。 收拾好新帐篷的卡尔从地上爬起来，冷笑：「我家大人吃不惯外面的东西。阿鲁曼先生，您省省吧！」 不知道是不是莱格斯顿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管家先生话中含有深意，比如——法神大人不是为你制作美食，而是看不上那骯脏的食物，所以才会给你！ 天啊，他还是默默吃东西比较好。莱格斯顿收回烤肉，心中哀嘆着一点点吃掉。 吃完烤肉的莱格斯顿胃部十分不舒服，他想要打个饱嗝，但他的礼仪不允许他这样做。所以他硬生生地把那个饱嗝咽回了肚子里。 不过很明显，他低估了法神大人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瑟兰德抬眸看他：「我好像没有让卡尔饿着你。」 莱格斯顿很想抹把脸，但这样太有损他的贵族形象了，在心上人面前他要自控！ 「这是您亲手制作的野味，我不想浪费。」他十分动情地看着瑟兰德，那眼神让瑟兰德想到很久以前他养过的小狗。 「如果是这样。」瑟兰德沉默片刻，目光垂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许久没有动一下，「吃太多不利于夜晚的睡眠，今晚你就在这里守夜吧。」 「……」 不，我不想。莱格斯顿在心中哭得仿佛一个两岁的孩子，表面上却是彬彬有礼地表示非常荣幸。
第12页 卡尔在一旁忍笑忍得面部抽筋。 然后莱格斯顿就眼睁睁地看着瑟兰德收拾好地图，和卡尔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新布置好的魔法帐篷。 而那位管家先生，他甚至在进入帐篷前对莱格斯顿行了一礼，装模作样地给予了一个晚间祝福—— 「尊敬的阿鲁曼先生，祝您守夜愉快。(＾＿＾)」 莱格斯顿发誓，卡尔在进入帐篷后一定有狠狠地大笑一场！ 事实上，进入帐篷的卡尔根本没有心情嘲笑外面那个阿鲁曼家的小子。 他从怀里掏出那颗曾经属于琳尔塔的魔法水晶球，交给瑟兰德：「大人，您发现了什么？」 瑟兰德接过水晶球，朝着长桌走去。 这座魔法帐篷独属于瑟兰德。它从外表看去不过小小一座帐篷，进来之后却是扩展了近十倍大小。 卡尔在这里布置了许多东西，包括瑟兰德平日里用习惯了的各类生活器具，爱吃的餐点，爱喝的花茶，常用的魔法材料、各类典藏书籍等等。 帐篷内分成四个区域，分别为卧室、餐厅、书室、魔法材料室。 他们现在就在魔法材料室。 瑟兰德将魔法水晶球放置在长桌上，手中凝聚出少许光明元素，缓缓靠近水晶球。 「大人，小心！」卡尔拧着眉，眼中蕴满担忧。 瑟兰德抬起空着的左手，示意卡尔退后。 在卡尔退后之后，光明元素与魔法水晶球有了实际的接触。 这一瞬间，浓重的黑暗仿佛骤然打翻的墨汁，在整个室内蔓延膨胀！ 瑟兰德眼中光芒一闪，无形的力量跟随着黑暗力量，以雷霆之势将其囚禁束缚。 那是一个黑色的影子，高大而邪恶。 「尊敬的第一法神，您好。」 「光明的叛徒，黑暗的囚徒，你好。」瑟兰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呵呵，光明的叛徒，黑暗的囚徒，真是精确又尖锐的形容呢。」黑暗的影子在囚笼中大笑，「可是尊敬的法神阁下，您的学生、您钟爱的那个孩子，他也在这里呢。您还记得吗？」 瑟兰德静默了片刻。 黑暗力量以为法神大人被他的话打击到了，开始张牙舞爪地肆意扭动。 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用黑暗的触角去触碰充满光明力量的法神大人，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丝的阴暗之力——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阴暗念头，哪怕只是一颗小小的、连神都无法察觉的黑暗种子——它都可以感染他、染黑他！ 它期待着、兴奋着，直到找遍了对方的全部灵魂角落，它的兴奋戛然而止！ 这不可能！ 黑暗的影子似乎被这样的事实击溃了灵魂，它在囚笼中尖声嘶叫！ 「瑟兰德·弗洛伦斯！你这个卑微的下贱贫民！你不可能拥有完美的干净灵魂！这不可能！啊！！！」 「你是他的追随者！」瑟兰德勐地抬头看向影子，眼底光芒流转。 那是神之眼。 能够看穿万物本质，穿透所有的灵魂，看清它们的本来面目—— 【「亲爱的莱菲殿下，您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恋人人选。我愿意永生追随您、敬爱您，请您给我这样的机会。」 美丽的少女仰头看着高大的男人，眼中充斥着热烈的仰慕和憧憬。 她爱这个男人，尽管对方根本不需要她的爱。 逆光而立的男人微微垂下头来，他的五官很模煳，声音很温柔。 「奥莉薇亚，你该回家了。」】 瑟兰德从久远的时空中回归。他的面部依旧毫无表情，眼底也没有悲悯之意，但是他的声音不再那般冰冷。 「你是奥莉薇亚·加利亚。」仿佛回忆起了久远的岁月，连带的，瑟兰德脸上也有了坚冰融化的迹象，「曾经最完美、最高贵的奥莉薇亚公主。你为什么会沦落到黑暗的深渊？明明你最挚爱光明。」 「那都是因为你！」扭动的影子在愤怒咆哮，她现在没有了美丽的外表，没有了干净的灵魂，连最挚爱的人也失去了，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虚伪卑劣的男人！ 「我要杀了你！毁了你！让他看清楚你这虚伪面具下令人作呕的卑劣灵魂！你这个小偷！噁心的小偷！」 「够了！」卡尔冲到囚笼之前破口大骂，「你才是真正令人作呕的卑劣灵魂！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跟地沟里翻滚的蛆虫有什么区别！滚回你的地狱！去膜拜你的主人，舔吻他噁心的灵魂！」 卡尔取出自己的魔法杖，口中吟诵着光明咒语。 瑟兰德没有阻止他。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唯一有资格憎恶那个人的存在，就是卡尔。 塞西迪尔，卡尔的兄弟，黑暗的主人。 黑暗的力量被完全压制，光明之力充斥在魔法材料室中。 瑟兰德在黑暗影子消失前，向她发出警告：「告诉他，如果战争由黑暗一方开始，那么我会亲手毁了他，将他那已被黑暗玷污的灵魂永久驱逐——」 这是他身为人师能够给予的最后一丝仁慈。 第9章 黑歷史八 天微亮时，瑟兰德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莱格斯顿第一个迎上去。至于那些打算跟随他们的队伍，也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在等他们。 卡尔跟在瑟兰德身后。 「早上好，尊敬的法师阁下、卡尔先生。」莱格斯顿洋溢着笑脸，丝毫不为昨晚的守夜感到疲惫和不满。
第13页 瑟兰德点点头，目光在莱格斯顿脸上停顿半秒，「先用早餐，然后去马车上休息。」 莱格斯顿眼睛一亮，「遵命，亲爱的法师阁下。」 卡尔将所有属于法神的行礼收拾完毕，路过吃早餐的莱格斯顿旁边时，颇为鄙夷地哼了一声。 莱格斯顿丝毫不觉生气，反而很开心的样子，对着管家先生做了个鬼脸。 他的鬼脸背对着那群半途加入进来的队伍，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位斗士的孩子气，只注意到了他用餐时既优雅又迅速的动作。 琳尔塔悄悄挪了挪位置，从左前方的地方挪到了莱格斯顿的左手边。 「斗士阁下，我可以与您一起坐在马车里吗？」她此时已经吃完了自己的早餐，对于那些架在火堆上煎烤的肉排没有一丝的兴趣，「我昨晚休息得并不好，您知道的。或许您可以帮我向那位法师先生说一说。」 「琳尔塔小姐，您为什么休息得不好？您也和我家少爷一样守夜了吗？」皮克啃着焦黄的肉肠，十分不解地说，「可是马车只有那么大，它睡不下你们这么多人的。」 皮克昨晚睡在马车中，那里有卡尔布置的另一个魔法帐篷。 魔法帐篷和马车都被布置了隔音魔法，这让小皮克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当时要不是小公爵先一步钻进马车叫醒他、叮嘱他，他都要睡过头了！ 琳尔塔控制着自己不要发脾气，低下头轻声说：「怎么会睡不下呢？我昨晚看到那位法师先生从马车中出来，今天你也是从那里出来，那里面应该很大吧？」 皮克咽下肉肠，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跟卡尔先生都是男子，我们挤一挤当然没有关系。难道琳尔塔小姐想要和我家少爷挤在一起睡觉吗？天吶，琳尔塔小姐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誉的吗？」 正巧取用早餐的卡尔路过，听到皮克的话差点笑出声来。 他将法神大人剩下的面包抹上果酱，对皮克说：「如果你家少爷有你一半的聪明伶俐，那么你今天的早餐就不会比昨天少上两根肉肠，五片烤肉，还有一杯啤酒。」 皮克咧开嘴笑起来：「我相信尊敬的法师阁下不会让我饿着肚子，对吗？卡尔先生。」 「那是当然。」卡尔也笑了起来。 他把餐盘里的肉肠、烤肉分给皮克，「你要知道我家主人不爱吃这些。」分好了肉类食物，卡尔将剩下的蔬菜夹进面包，「但他总是将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前，所以叮嘱我准备了足够的肉类——满足大家。」 「法师阁下真是个好人！」大口吃着肉片的皮克不忘感谢法神阁下。 卡尔将卷好的面包送入口中，莱格斯顿见状停下了自己的进食。 「法师阁下今天吃得很少。」他说。 「大人一向吃得不多。」卡尔回答得有些敷衍。 「不，他昨天吃了一片面包，半个雪樱果，一些蔬菜，还有一杯果汁。」 卡尔没搭理他。 「他今天只喝了一杯果汁。」莱格斯顿并不是很在乎卡尔的回应，他皱着眉，暗自思索该怎么再给法神阁下送些吃的过去。 「别费力气了。大人不想吃的话，谁劝也没用。」卡尔快速消灭了一整个面包，擦干净手，提起一旁烧好的水朝马车走去。 莱格斯顿看着卡尔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琳尔塔对卡尔是有些惧怕的。 昨晚被对方恐吓的一幕还在她脑海中没有消去，所以她在卡尔到来时安静地坐在原地。 可是卡尔一走，她就再次靠近了莱格斯顿。 「斗士阁下，您很关心那位法师先生？」 莱格斯顿一直没有特别注意身边这个女孩，此时对方一说话，他发现她几乎贴到了他的腿上。 「琳尔塔小姐，请注意下您的行为。」莱格斯顿英俊的面庞冰冷下来。 如果在平时，他未必不会考虑下姑娘家的心情，说出的话稍微委婉一些。但就在刚才，他跟卡尔对话时，他意识到昨晚法神大人恐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止是法神受到了影响，就连卡尔，也受到了影响。 他刚才在刻意避开话题。 这从对方的说话方式、进食速度、抽身离去等等行为可以看得出来。 那么，他们昨晚在帐篷中发生了什么事呢？ 莱格斯顿对打扰他思绪的琳尔塔没了耐心。 莫里斯看出了莱格斯顿的不耐，上前劝说琳尔塔离开。琳尔塔虽然任性刁蛮，但脑子还是有的。她和莱格斯顿打了声招唿，随着哥哥重新坐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这样一来，莱格斯顿立刻发现了他们队伍的异样。 那就是不管琳尔塔做什么，这些人似乎都很沉默。 这个问题不止是他发现了，连皮克也感受到了。 「小主人，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佣兵团。他们……完全不像一个队伍，倒像是仇人。」皮克啃着最后一根肉肠，含含煳煳地道，「你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亲近，好像在防备着什么似的。」 莱格斯顿看他一眼：「卡尔先生夸你很聪明。」 皮克将视线从那些人身上转回来，看向自家小公爵。 「我发现他夸得还挺对。」莱格斯顿摸了摸下巴，在皮克肩头一拍，站起身来，「帮我跟卡尔先生说一声，我要去附近的树林找样东西，只要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能回来。」
第14页 皮克口中的肉肠掉了下来，「可是卡尔先生说了，一吃完早餐我们就要出发了啊！」皮克在心中默默流泪，我拦不住卡尔先生啊小公爵！ 卡尔果然没有待在原地等莱格斯顿。 等莱格斯顿远远地赶上队伍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他怀里揣着鼓鼓地东西，体内斗气运转，直接跳到马车上，矮身钻进马车。 卡尔被他放肆的举止气得脸颊通红，就差指着他鼻子骂。 倒是瑟兰德没有什么表情，依然靠坐在车厢中，翻阅着他那本枯燥难懂的《魔法笔记》。 「法神阁下，我带了东西回来。」莱格斯顿坐到瑟兰德一侧，小心翼翼地掏出怀里的东西。 那是三颗圆圆的、白莹莹的漂亮果子。 每个果子拳头大小，从外面白莹莹的果皮可以看到里面的果肉，又嫩又香，闻着就食慾大振。 「阿夕克利斯！」卡尔惊唿。 阿夕克利斯是一种魔法植物，它的果子可以直接食用，也可以入药，同时还可以作为魔法材料进行研究和制作药剂。 不过这种植物四周一般都潜有很厉害的魔法兽，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採集到。 「你在哪里找到的？」卡尔记得法神大人有一次需要这种果子制作药剂，他找了许多材料商人都没有收集够。 「就在昨天遇到那些人的附近。」莱格斯顿抿着嘴笑，卡尔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 对于这一发现，卡尔目光沉了一沉。 瑟兰德放下手中翻阅的书籍，抬眸看向这个笑容满面的年轻人。 「法神阁下，您尝一尝吧。」他把果子递给瑟兰德，上面用斗气隔离开空气，保持着最新鲜的状态，「或许它会让您的胃口好上那么一些。」 瑟兰德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卡尔和莱格斯顿都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选择你作为我的同伴，是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旅程中保护我的安全，而不是在我没有陷入危险的时候，先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瑟兰德重新拿起书，慢慢地说着自己的评价，「你太鲁莽了。我不会接受这样的奉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给莱格斯顿加个暱称：蹲蹲。 名字最后一个字谐音，又每天蹲在瑟瑟身边、脚边、车边、门口…… 简称：蹲攻。 瑟瑟名字里有兰，又比较懒，怕折腾怕麻烦，就叫懒懒。 简称：懒受。 蹲蹲：今天又是撩老婆失败的一天，心脏已枯。 懒懒：不管高不高兴都要装作不高兴，告诉对方他不稀罕，哼。 ——其实就是担心熊孩子这么不计后果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作死。哈哈。 第10章 黑歷史九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浇下，莱格斯顿的血液由脚底板一直凉到心脏部位，冻得他心脏都剎那间停止了跳动。 「阁下……」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叫了一声之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瑟兰德翻阅到下一张笔记；在这期间他清清淡淡地看了莱格斯顿一眼，那一眼中情绪完全被敛藏，「收起你的难过。你现在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 莱格斯顿收回瑟兰德一直没有接过去的阿夕克利斯，将它紧紧地握在手掌里，眼眸垂着，嘴唇抿着。 「觉得我说错了？」瑟兰德目光没有离开笔记上的魔法文字，「如果你觉得我没有教育你的资格，你随时可以离去。」 「不！」莱格斯顿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瑟兰德，「法神阁下，就因为这小小的失误，您就要让我离开您？您不觉得这样的做法过于严厉了吗？」 莱格斯顿的心很乱。他察觉到了瑟兰德不同于昨日的驱逐之意，所以他的话急切又尖锐，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恭敬。 瑟兰德挑了挑眉，终于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莱格斯顿身上。 他看到年轻人英俊的脸庞因为焦虑而微微泛红，他的眉头紧紧锁着，是瑟兰德许久都没有见到过的生动模样。 瑟兰德离开这个社会太久了。 久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年轻时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如眼前的这个孩子一般，清澈易怒到一眼就能够看透？ 瑟兰德目光温和下来，他仿佛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和所有年轻的生命一样，怀揣着对光明的崇敬、对诸神的崇拜，与所有黑暗的、邪恶的，以及不公平的存在做斗争。 那真是一段荒唐愚蠢又疯狂的岁月。 莱格斯顿见瑟兰德不再说话，于是拧着眉头将自己的想法先表述出来，「或许您是遇到了什么事，想要我避开某个危险。但是……」莱格斯顿用空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但是您的话，让我的胸膛如同撕裂一般。我不得不承认，法神阁下，您对我的影响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恐怕已经无法离开您了。」 他絮絮叨叨地表白，卡尔想要阻止他，瑟兰德表示不用。 莱格斯顿继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知道您没有吃早餐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找到让您青睐的食物，让您不必因为任何事而吃不下饭。」 瑟兰德侧着头，目光垂在车厢地板上，耳朵朝着莱格斯顿的方向，仔细倾听着他的每一句表白。
第15页 「您是不是觉得很困扰？在您眼中我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一般，虽然我尽全力想要做到您的要求——像一个王子那样，展现自己的沉稳和睿智，可是您知道吗？那不是我的本质。我想让您看到真正的我，然后接受我、爱上我。」 莱格斯顿说完，车厢里安静下来，他们全都沉默着。 没有人知道瑟兰德在想什么。他的模样静谧且美好，姿势也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此时此刻莱格斯顿的话还没有完，他的倾听也没有完。 于是莱格斯顿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问题。 那就是刚才，他似乎坦白得过头了。 「阁、阁下。」莱格斯顿十分忐忑，他甚至觉得他这一生最无措的时刻便是此刻了，「如果刚才那些话唐突了您，我很抱歉。其实您完全可以不必理会我的心情，只要您不赶我走，其他的不管您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可以接受。」莱格斯顿有些语无伦次。 瑟兰德闻言，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 「我想你还没有明白我们即将要面对什么，莱格斯顿。」 这是瑟兰德第一次唿喊莱格斯顿的名字。他的语气平淡温和，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但莱格斯顿却硬生生感受到了触电般的酥麻、滚烫。 「你想知道是什么影响了我的食慾，想知道自己在我心目中的样子或者地位，想知道我有没有回应你的一天。」瑟兰德总结着，以精炼的语言把年轻人混乱的心情和语言重新归纳总结，「你唯独不好奇接下来的旅程中我们会遭遇什么。」 瑟兰德看向莱格斯顿，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得冷硬、坚毅，强大的气息如风般涌现，将年轻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你的勇气从何而来？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他唿喊着他的名字，缓慢的语调中蕴含着警告和威压。 「阁下！」莱格斯顿想要反驳，但他激烈的语言甚至来不及出口就对上了瑟兰德强势而危险的眼神。 他一瞬间顿住。 就在他这顿住的一瞬间，无数的尖锐木刺在他身周编织集结，然后将他紧紧困在中间。 「你以为你足够的强大，你以为你足够的勇敢，可是这些你以为的，都是最可笑的！」 伴随着木刺相互纠结攀扯的声音，莱格斯顿被狠狠丢进卡尔打开的魔法帐篷中。 瑟兰德紧跟着进去。 无情的风刃在莱格斯顿身上留下伤口，木刺制作的牢笼勒得他唿吸困难、动弹不得。 「站起来反抗！」瑟兰德站在他面前，厉声呵斥。 莱格斯顿透过木刺缝隙看着他。 瑟兰德以为这个年轻人被他的冷硬吓到，抑或是不敢置信他的严厉和无情。但只有莱格斯顿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拼命压制着疯狂跳跃的心脏！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法神阁下！ 他是如此地强大、迷人，就连他眉宇间的冷厉和阴沉也是如此的让他心动！ 甚至他已经迷恋上法神大人因为他而生气的样子——这至少说明对方关心他、在意他！ 他想要赞美光明神！ 不，他要赞美第一法神！ 在他的眼中，就算是一百个、一万个光明神也抵不上第一法神的一根手指头！ 他是如此的迷恋着他，打从他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 原谅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可以来得如此迅速且强烈，简直让他每时每刻都沉浸在爱情的美妙旋涡里！ 他在意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小细节、小习惯，喜欢他身上的每一寸每一分；哪怕是他的一根头髮丝，他都想要紧紧护在怀里，视若珍宝！ 他记得法神大人看向自己时的每一个眼神，记得他和自己说话时故意拉开的每一步距离，记得他和卡尔说到自己时出现的若有若无的思索和停顿。 不过…… 法神阁下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太兇狠了点儿？莱格斯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第一法神，模模煳煳地想。 「莱格斯顿！这就是你作为圣斗士的战斗觉悟！」瑟兰德表情更加阴沉。 如果说最开始凭藉着牢笼的掩护，瑟兰德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莱格斯顿的走神的话，那么在经过了那么半天的沉默之后，他对这个被爱情沖昏了头脑的傢伙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于是一堆冰雹就这么把莱格斯顿给埋了。 瑟兰德转身大步离开，将「被动降温」的莱格斯顿留在了原地。 当莱格斯顿又一次出现在瑟兰德面前时，他的样子十分狼狈。 他的头髮湿漉漉的，身上衣服变得破烂不堪，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些木屑和血痕。 瑟兰德坐在书案后面翻阅书籍，没有看他。他凑上前来，可怜兮兮地坐到瑟兰德腿边。 「法神阁下，您看，我已经从您的魔法领域走了出来，这是不是说明我也不是那么没用？」 瑟兰德懒得和他说那是因为自己放水的缘故。 莱格斯顿更加靠近瑟兰德，甚至将挂着血痕的脸在瑟兰德腿上蹭了蹭，「法神阁下，我可能需要向您索要一些伤药。」 瑟兰德放下书，垂眸看向莱格斯顿。他的目光不像之前那般阴沉，但也说不上和蔼。 「如果你不能收敛自己鲁莽冲动的性格，再多的伤药也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第16页 「您是不是在担心我？」莱格斯顿冲口而出。 他虽然看得出来瑟兰德对自己的关心，但他总想着让瑟兰德亲口说出来。 他觉得瑟兰德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完美华丽的声线，再加上他优雅缓慢的语调，当他说出自己想要听到的情话时，那一定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景。 莱格斯顿陷在自己美好的臆想中无法自拔，好似他已经得到了瑟兰德的爱情一般。而瑟兰德看着二傻子一般的莱格斯顿，已经没有了说话的欲.望。 或许，他真的该换一个队友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蹲蹲：在老婆暴怒的边缘伸jiojio试探—— 懒懒：剁了这只大猪蹄子！ 蹲蹲：我废了_(:3」∠)_ 作者：其实蹲蹲很聪明，这里只是个铺垫~ 第11章 黑歷史十 莱格斯顿是个敏锐的年轻人。就比如说现在。 「法神阁下，我敢保证，我会是这个世上最适合您的伙伴。」他没说伴侣或者情.人，以免被还在气头上的法神大人丢出去。 瑟兰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起身从书桌后面的柜子里拿出药箱，放在书桌上。 莱格斯顿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双眼放光地看着瑟兰德。 瑟兰德敲敲桌面，「自己处理。」 他说完绕过桌子想要出去，莱格斯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是大人，我后背也有伤。」 瑟兰德微微侧身，用一双碧色的眼睛盯了他片刻，「我以为你已经无所不能到可以自己上药。」 莱格斯顿十分委屈，「您太高估我了，大人。」 瑟兰德重新坐回椅子里，将书桌上的药箱打开，「我不是你的主人，不必这样称唿我。」然后他接着说，「衣服脱了。」 莱格斯顿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那是一套普通的棕褐色猎装，再里面是一件闪着白光的链甲，瑟兰德能感受到上面的魔法气息。不过现在看来，这件链甲已经坏掉了。 莱格斯顿把链甲扔到地上，发出沉重的落地声。他身上只剩一件内衬，上面已经染满血迹。他抿着嘴，用类似于偷窥般的心情悄悄看了低眉处理药品和纱布的瑟兰德一眼。 「……可您已经是我的主人了。法神大人，我这颗心将永远属于您、追随您，视您为唯一的神明。」 他说完向前走了一步，故意将自己强壮的身躯暴露在瑟兰德眼前。他甚至悄悄地鼓了鼓胸肌，然后压低声音说，「我的伤在后背，需要我把这件衣服也脱掉吗？」 瑟兰德对于莱格斯顿随口就能拈来的奉承和讨好没有任何评论的兴趣。再加上他仿佛发/情动物一般故意展示自己力量的行为，瑟兰德很容易就弄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傢伙所有的话加起来真正的主旨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上您。 或许这样说有些粗俗，但这是瑟兰德能找到的最能表达这傢伙目的的一句话了。 「除了脱衣服，你还可以选择带着你的衣服滚出去。」瑟兰德对他说。 莱格斯顿讪讪地把上半身最后一件衣服脱下来。 年轻人的身体上布满不少伤痕。有一些很浅淡，有一些很深。不过都不在致命的位置。 新增添的伤口基本上都是一些擦伤和勒伤；唯一比较严重的伤口在背部。 那是魔法兽留下的爪痕。同时，瑟兰德发现他身上的黑暗魔法并没有彻底消除。 瑟兰德让他坐到一旁的长椅上，背部袒露出来。莱格斯顿于是转身趴到椅背上。 「我觉得也不是特别严重，大概只需要一点点止血草的叶子就可以——嘶！」 莱格斯顿终于闭上了嘴。 瑟兰德满意地收回手，转身到桌边寻找合适的药草。 「雷里奥这种魔法兽的爪子含有剧毒，而它喷出的毒液更是含有邪恶的黑暗魔法力量。作为一名战士，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上集聚了多少黑暗魔法的种子。」瑟兰德没有刻意去批评他的大意和愚蠢，只是述说着一个事实。 但他忽略了莱格斯顿在他的话语中寻求安慰的能力。于是莱格斯顿略过了所有的事实，只抓取到一个令他无比惊喜的讯息。 他回过头，声音中透着惊喜，「所以，法神阁下，您并不是因为生气才将我困在魔法中的对吗？」 瑟兰德没有立刻回答他。他选了止血草和几种清毒草的叶子一起捣碎，又将制作好的魔法药剂倒在一起，一同抹在铺好的纱布上。 「魔法是我最擅长的领域。但这不代表我不了解斗士们的作战技巧。」瑟兰德端着消毒用的清水和酒水走过来，「你犯了最致命的错误——在没有确定敌人是否死绝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后背暴露于利爪之下。」 莱格斯顿惊得站起身来，「您看到了？！」 瑟兰德将他重新推坐在椅子上，「我不需要亲自去看，你这些伤已经告诉我了。」 莱格斯顿一边顺着瑟兰德的力道坐下趴好，一边偏着头拿眼偷瞧对方。 瑟兰德拍了拍他的头，「坐好。」 莱格斯顿这才把头转回去，抵着自己的两条手臂嘆息，「您比传闻中还要睿智强大。」 「所以呢？」 「或许我真的配不上您。」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可是我爱您！」莱格斯顿又想转过身来，结果被瑟兰德狠狠在伤口上摁了一下，痛唿道，「或许我在力量上不如您这般强大，但是我拥有最浓烈、最诚挚的爱意！相信我，瑟兰德阁下，您再找不到比我更爱您的人了！」
第17页 瑟兰德嗤笑一声，「你该把这些话当着卡尔的面再说一遍。」他没有提莱格斯顿直唿他名字的无礼，而是取过抹好药草的纱布替莱格斯顿敷上，然后念诵治癒类的魔法咒语。 魔法咒语完成，瑟兰德取过准备好的绷带替他缠上，同时开口提醒他，「莱格斯顿，我们的敌人不止是来自于黑暗，你要小心。」 莱格斯顿暗暗心喜对方的纵容，也享受对方与他近距离的相处，唯独把那句告诫般的话抛在了脑后——什么黑暗生物什么邪恶力量，为什么要在这样美妙和谐的相处中考虑那样麻烦的事情？ 「好了，起来穿上衣服。」瑟兰德打断莱格斯顿的臆想，转身到一旁洗手。 「已经好了吗？」圣斗士先生有些不愿相信。 瑟兰德擦好手，冷笑一声，「你可以继续趴着，直到卡尔进来把你扔进魔法生物的巢穴遭受折磨或者接受死亡。」 莱格斯顿撇了撇嘴，慢吞吞地站起身穿回衣服。 在这个时间里，瑟兰德已经披上他的魔法斗篷走了出去。 然后莱格斯顿终于想起了他的阿夕克利斯——哦，他还没有送出去他精心准备的胜利果实！他的法神大人还没有吃早餐！ 「法神阁下，您等等我！」他跑回已经被他挣破的魔法囚笼前，将阿夕克利斯揣回怀里紧紧护着，对已经消失的法神背影喊道。 外面的情况一片混乱。 卡尔与皮克一起坐在车夫的位置，冷眼看着车前咄咄逼人的琳尔塔和边境守卫。 此时他们的马车停在塞尔克卡洛城堡外面。这座城堡属于克特隆多帝国与努尔曼帝国共同所有，是抵御黑暗力量的要塞之一。也是两大帝国的边境要塞线枢纽。 琳尔塔似乎与这里的守卫认识，她一口咬定卡尔所在的这辆马车藏有黑暗魔法生物，希望这些守卫能够彻查马车和马车里的法师先生们。 卡尔当然不会如她所愿。他把皮克护在一侧，手中魔法元素高度凝聚，只要对方敢上前一步，他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围观的群众里很多都是配着剑的剑士和守卫，他们是抵御黑暗生物的中坚力量。这座城堡要塞至少拥有三千名的守卫，和两千名的僱佣剑士。 在场的人们都看到了卡尔手中魔法元素的凝聚。 「快看啊！那是大魔法师！」有人惊唿。 「他不用咒语就可以召唤魔法元素，是魔导士！」一名剑士道。 「你懂什么！那是魔导师！只有魔导师才能凝聚的魔法元素风暴！」 「天啊！魔导师！您不是在开玩笑吗？我们这里竟然有魔导师！」几名剑士一同询问说话的那位武士。 也不怪围观的普通武士们如此惊讶不敢相信。毕竟现在的西幻大陆魔法师太少了，而能够成长为大魔法师以上的人更是稀少。 就像琳尔塔所认为的那样，她身为高级魔法师的地位已经在大多数人之上，如果瑟兰德他们真的有大魔法师以上的实力，又怎么会那样简朴的四人一行，匆匆上路？ 在她的世界观里，魔法师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出个门也要有许多人守护着才行。 可那个穿着白袍的法师，他除了一张完美漂亮的脸蛋之外，根本没有一个法师的样子！ 他不盛气凌人，也不需要护卫，更没有大胆地展示自己的魔法实力。试问哪个大魔法师只带着一名斗士，一个车夫，一位家僕就出门的？ 他一定是个骗子！他用他那张完美的脸蛋欺骗了哥哥和队伍里的每一个人，甚至窃取了她的魔法水晶石和哥哥的帝王草种子！ 作者有话要说：　　蹲蹲：媳妇看了我果体！ 懒懒：不，我只是看到了一只愚蠢的开屏孔雀。 ps：本文设定一般只有从属关系才称唿【大人】，表示恭敬的一般用【阁下】，表示尊敬或者对陌生人的称唿为【先生】。 第12章 黑歷史十一 「法师阁下。」领队的护卫并没有听信围观群众里那些所谓魔导师的言论，他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魔导师级别的法师。而且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他也要遵循自己的职责，查看对方的法师徽章和同伴才行。 「请您允许我们查看您的法师徽章，还有马车里的同伴。」他向卡尔行了一礼，陈述道，「您知道的，现在黑暗力量四处蔓延，我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才能避免魔物入侵。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我说过了，我不会阻止你们的检查，但不是现在。」卡尔沉着脸，「我的主人正在里面休息，他需要安静。等他醒来，我自会让你们检查。」 「谁知道他是在休息还是在和黑暗生物做交易！我亲眼看到那名斗士带着一身的黑暗力量进入马车！守卫大人，他们一定是在拖延时间，给那魔物逃跑的机会！」琳尔塔尖声喊叫。 「身为拥有治癒能力的水系高级魔法师，琳尔塔小姐，你连黑暗魔法和黑暗生物都无法分辨吗？」 清冷又不失华丽优雅的声音缓缓述说着毫不留情的话，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是一呆。 他们看到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一位拥有神明般俊美圣洁容貌的法师先生探出半个身子，缓缓走了出来。他在自称是他僕人的法师身后站直身子，垂眸看向下面的一众人。 所有被他注视到的人都感觉到了无法言说的威严和仁慈。
第18页 这不是一个矛盾的形容，这是所有人的真实心理感受。 眼前这位法师像神明一样充满威仪，一个眼神几乎就能让所有的生物臣服和膜拜；同时他又比那些冷冰冰的神像仁慈，这些从他眼中流淌出的温和大度、悲天悯人可以看得出来。 或许他就是神明。 有人想着，他是这般的沉着睿智，高贵神圣。 没有人知道这是神之眼的功劳，哪怕瑟兰德没有刻意去使用它，它依然具有神明的力量。 「大人！」卡尔立刻跳下车，对着车上的瑟兰德低头抚心行礼。 皮克也是连忙下车，和卡尔一样恭敬行礼，然后询问自家小公爵的消息，「大人，我家少爷还在里面吗？」 瑟兰德向他点了点头，「他没事。」 将目光重新对准刚才不断叫嚣，现在缩到护卫身后的琳尔塔，瑟兰德声音不疾不徐，「把你卑劣的心思收一收，魔法师的身份不该由着你这样玷污。」 他说着，纤长的手指遥遥指向琳尔塔。 所有的人都紧紧盯着那一根手指。 那是一根如同白玉般完美无瑕的手指，它的顶端发出白色的微光，像一只飞行在夜晚里的萤火虫，带着希望沖向琳尔塔。 「啊！」 被微光触碰到的琳尔塔尖声叫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被她悽厉的惨叫吓了一跳，纷纷挪开一些距离。只见琳尔塔不过片刻就痛得在地上打滚儿，而她身上原本无法让普通人感受到的魔法元素则开始缓缓躁动。 那是一圈蓝色的水系魔法元素。它们从小小的个体汇聚成蔚蓝的水球，围绕着痛苦地琳尔塔转了一圈，仿佛在寻找她身上的某种气息一般。 瑟兰德收回微光，不再看蜷缩在地上的琳尔塔。 「收回你感应元素的能力。从现在开始，琳尔塔只能是一名普通人。」 这是他给予对方的最后温柔。 藏身于魔法水晶球的奥莉薇亚·加利亚已经污染了琳尔塔的灵魂，她的魔法能力越高，越容易被黑暗吞噬，瑟兰德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 他本该杀了她。 「法师阁下！」那名护卫首领语气十分沉重，他竟然看着一名法师伤害了另一名法师，这是一件对他来讲极为严重的事情。 在西幻大陆，因为魔法师的稀少和强大，三大帝国联名颁布了《大陆法师保护条例》，其中包括禁止任何武士以不充分理由伤害物理防御较弱的法师；禁止法师私下相斗；禁止任何势力强迫或胁迫法师归顺某方势力；若某些法师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那也是要送到光明圣殿由教皇亲自审讯方能执行刑罚的。 护卫首领身后的那些士兵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法师保护条例》，但是眼前这名法师这样强大，竟然能够轻轻松松夺取一名高级魔法师的魔法感应能力，他们实在不敢上去冒犯。 那名首领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和士兵们的顾虑，于是上前一步，右手抵在胸.前行了一个骑士礼，「尊敬的法师阁下，不知您为何要给予这名法师小姐这样严重的惩罚？在下职责所在，希望您能够给出足够充分的理由。」 卡尔沉着脸走到首领面前，「《大陆法师保护条例》最后一条，任何被黑暗生物污染过的生灵，不管是法师还是皇室、贵族、平民，光明法师都有权将其就地处决。」 那首领一愣。 卡尔指向地上已经没了声息昏迷过去的琳尔塔，「她的脖子后面有邪恶法师留下的黑暗图腾，你们可以查看。」然后他向自己的主人行礼，「至于我家大人，他是一名伟大的光明法师。」 人群一阵骚动，对于瑟兰德的身份十分震惊。 在黑暗四处蔓延的大陆上，光明法师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不清楚。 首领震惊之后立刻挥手让人查看。等围观的众人亲眼看到那样阴森恐怖的黑暗骷髅印记时，都是纷纷惊唿。 「为什么治癒系法师也会被黑暗污染？她不是可以治癒黑暗力量留下的伤口吗？」众人目露惊恐。 大陆上从来不会有人对拥有治癒能力的法师不敬，因为他们是神明的宠儿。他们可以治癒大多数的伤口，部分人甚至能够清除黑暗力量留下的伤口。同时，他们也可以抵御黑暗力量的侵袭，保护自己不堕入黑暗。 但琳尔塔不是。 「她只是一名普通人。」瑟兰德强调，另外看了一眼远方已经看不清的人影，「她的原名叫阿妮娜，是这附近一个叫做卡尼拉的村子里的孤儿。」 「阿妮娜！是她！」有人惊唿，「那个让人厌恶的小偷、恶棍！我听过她的名字！」 瑟兰德从马车上下来，看向接话的路人，「她被黑暗法师蛊惑，她的力量来自黑暗，所以能够驱除黑暗力量留下的伤口。」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无比崇敬地向瑟兰德行礼。 那护卫首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下便邀请瑟兰德随他进城。此时有人不解道：「她的哥哥呢？」 卡尔看向瑟兰德，瑟兰德微微摇头，于是卡尔回道：「那是个邪恶的法师，他趁你们围着我们时，已经逃走了。」 众人愧疚之下又心头恐惧。这样能够蛊惑操控他人的邪恶法师，比那些狰狞丑陋的黑暗生物可怕多了！ 卡尔将准备好的法师徽章递给护卫首领，那首领看着上面的魔导师印记，一脸震惊。
第19页 他们真的是魔导师！ 光明神在上，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魔导师！而且还是两位！ 自从两百六十年前的诸神惩戒之战过后，大陆上的魔法师数量锐减，其中能够达到魔导士水平的法师不足千分之一，而成为魔导师的，那更是凤毛麟角！ 他在塞尔克卡洛城堡要塞见过太多的法师和武士，其中魔导士只见过两位，而魔导师，这是第一次！ 怪不得这位白袍法师可以轻易夺取琳尔塔的魔法感应能力！ 首领恭敬地把两枚法师徽章交还给卡尔，他几乎没有来得及翻看徽章背面的法师名字和姓氏介绍。 虽然不见得是真的姓名。 围观的众人没有看清那徽章的等级，但是首领身后的两名士兵却是看得清楚。他们一脸骇然，随后便是抑制不住地惊喜。 其中一名士兵伸手碰了下他们的首领，暗示着他什么。 而不等首领做出反应，围观的人群中就出现了骚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女配没智商，是因为这只是一个试探。嘻嘻。 第13章 黑歷史十二 发出骚动的是那些原本跟随琳尔塔兄妹的人。 卡尔见那些人推开周围的所有人，挤到前面，朝着瑟兰德单膝下跪，右手抵着胸膛，用最标准的礼仪开口宣誓效忠，忍不住神色一愣。 躲在车厢看了半天的莱格斯顿见到这一幕，也是连忙钻出来跳下车，站到瑟兰德身旁道：「我们的队伍不需要第五个人的加入。」他和瑟兰德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亲近许多，有卡尔和皮克两个跟屁虫就够了。 现在想想，他真不该为了试探瑟兰德的底线就把这些人带回来。 是的，他带这些人回来的原因，其实根本就不是卡尔所以为的愚蠢的身为战士的责任心爆棚，而是试探瑟兰德对他的容忍度，以及关注度。 事实证明瑟兰德对他确实有着不一般的耐心和关注，他的所作所为，瑟兰德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想到这儿，莱格斯顿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来。 瑟兰德一眼就看穿了莱格斯顿的本质。他敢保证这个年轻人的心底肯定又在想着一些什么乱七八糟、让他难以言尽的糟糕事情。 毕竟他这个笑容看似温和优雅，实则不着边际、神思不属，愚蠢极了。 于是瑟兰德转开眼，决心保护自己的眼睛。 当然这个看似嫌弃极了的细微表情转瞬即逝，除了对他无比了解的卡尔之外，根本没人察觉得到。 瑟兰德视线下移，放在干燥的地面之上，「我们需要第五名队友。」 「啊？」莱格斯顿走着神，没听清楚。 瑟兰德指了指跪在队伍最后的那名陌生男人。 他就是除了琳尔塔兄妹之外，不像原本队伍成员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立刻起身上前，重新在瑟兰德近前跪下，「尊敬的法师阁下，您为我的朋友惩戒了恶人，我愿永远追随您、效忠您，为您抵御一切的危险和伤害！」 莱格斯顿闻言一脸奇异地看着他。他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个人话里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瑟兰德问跪在地上的男人。 「法师阁下，我叫格伦道尔·埃里克，克特隆多帝国自由剑士，您将是我唯一追随的主人！」他低下头，恭敬无比。 瑟兰德点头，「起来吧。以后跟着卡尔，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是，大人。」格伦道尔·埃里克甚至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犹豫，直接答应。 卡尔对于这位剑士的态度和忠诚十分满意，于是招唿他同自己一起站到法神大人身后。 那些没有被法神大人点名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位白袍法师刚才的话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再需要任何一名队员，但他们的目的是索尔城，那里离这里至少还有半个月的路程，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士或者法师同行，他们必定无法安全抵达。 队伍里最年长的武士咬了咬牙，恳求道：「尊敬的法师阁下，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他深深地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悲伤和绝望。 他们这个佣兵小队的队员大多来自索尔城附近的小镇。半个月前，作为队长的他接到了一个佣金丰富的任务，于是召集了所有的人带着任务物品前往克特隆多帝国。 在这位武士眼中，这一次的任务并不难。他们只需要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一个叫做莫里斯的年轻人就算达成任务，所以他们在抵达任务地点的第二天就完成了任务。 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他们准备启程回家的前一天夜里，他们的队伍被黑暗生物攻击，一下子失去了两名同伴。 莫里斯和琳尔塔及时出现救下了他们，并且要求和他们一同前往索尔城。 因为这两人对他们有救命之恩，他们毫无芥蒂地接受了他们。但随后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让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他们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不是死于意外，就是死于黑暗魔法的攻击。 年长的武士渐渐地开始怀疑起来，他叮嘱剩余的四名同伴小心莫里斯两人，自己则暗中观察，试着确认这两人的身份。 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琳尔塔使用黑暗魔法，是在遇到瑟兰德一行人的前一天晚上。
第20页 那一晚，他像平日里一样坐在篝火前守夜。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僱佣兵，没有人会在守夜时无故睡着，尤其是像他这样作为领队的人。 但他那晚睡着了。 他的甦醒是因为一个人的到来。那个人就是格伦道尔·埃里克。 据格伦道尔所说，其实这些时日他一直都跟在这个队伍的后面。他知道莫里斯兄妹的真实面目，并且在不久前看到莫里斯兄妹用昏睡魔法催眠了他们所有人。 于是他决定过来叫醒他们，再带他们去目睹这对兄妹的真面目。 领队想了想，拒绝了格伦道尔的提议。他觉得自己和同伴们根本不是莫里斯兄妹的对手，所以还是趁此机会逃走更好。 格伦道尔没有反驳。毕竟领队说得并没有错。 随后，他们一行人在格伦道尔的帮助下避开那对兄妹所在的方向，踏着夜色往回家的方向急赶。 他们这一路走了许久，久到所有人都筋疲力尽，再也迈不出一个步子。 所有人昏昏欲睡。 格伦道尔第一个察觉不对，他知道自己中了那对兄妹的计，这一次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 他和领队说起他的故事。 他有一个关系非常好的法师朋友。那名法师朋友性格温柔、天赋很好，年纪不大就已经成为了他们小镇里唯一的高级魔法师。 他暗恋她、喜欢她，并且在半个月前准备向她求婚。 但是，当他带着他这么多年来努力攒下来的五十颗魔灵石去见她时，她…… 死了。 格伦道尔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疯了一般到处询问是谁害死了她。镇子里的人无法回答他。他们只知道前两日这名女法师收留了一位流浪的姑娘在家里，后来那位姑娘离开了，再也没出现过。而那名女法师是忽然暴毙。 于是格伦道尔不断追查，最后找到了水系魔法师琳尔塔。 琳尔塔就是女法师收留的姑娘。 而他爱的那名女法师，也是一名水系魔法师。 这其中的关联，无法不让格伦道尔多想。所以他一路跟踪那两个人，直到确定他们兄妹就是害死自己爱人的兇手！ 领队对格伦道尔十分同情，但是他爱莫能助。 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无尽的黑夜之中，无法走出，也无法唿救，更遑论报仇。 渐渐地，所有的人都绝望了。 他们默默地靠在一起，心中念着种种的遗憾和不甘，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后来他们遭遇了什么呢？ 他们遭遇了黑暗生物的围攻，那些狰狞又丑陋的生物从无尽夜色中不断涌现，伴随着琳尔塔恐怖的笑声和威胁。 但最后，他们并没有死在黑暗生物的围攻之下。 琳尔塔对他们施加了邪恶的魔法，没有人能够吐露出真相，更不能违背她，只能被迫臣服于她。 莱格斯顿出现的时候，琳尔塔命令那些黑暗生物攻击她，她控制着所有人演了一齣戏。 尽管这场戏并非出自佣兵小队的意愿，但他们确实给莱格斯顿的队伍带来了麻烦。领队对这件事非常抱歉，也感到绝望。 他能感知到白袍法师对一切的掌控。那是他作为佣兵锻鍊出来的直觉。他觉得白袍法师无法原谅他和他的小队。 「你的心意我已经了解。只是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你们未必能够踏足。」瑟兰德向他解释，「我会请求塞尔克卡洛城堡的主人为你们寻找合适的领路者。」 领队勐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瑟兰德。 「大人……谢谢您！」 不止是领队，他们整个队伍的人都对瑟兰德感佩无比。 为他的仁慈，为他的大度。 四周围观的人并不知道佣兵小队和瑟兰德的关系，他们只是觉得白袍法师真是一个亲切又仁慈的完美法师。 护卫首领顺势再邀请佣兵小队的人，「或许城主会想见见你们，你们可以一起来。」 瑟兰德闻言向护卫首领点头，以示感谢。 皮克转回身去赶马车，另一边有士兵热情的表示可以帮他。皮克笑嘻嘻地没有拒绝。 莱格斯顿对于事情的发展无法控制，也没有明白瑟兰德看出了什么，所以他很想翻白眼，但他克制住了。他跟上瑟兰德的步伐，只听那名护卫首领边走边和法神大人攀谈。 「法师阁下，我们城堡中有无尽的美食和无比舒适的卧房。您一路劳累，不如在城堡中多停留几日——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用最美味的食物和最香甜的美酒来招待您。」 瑟兰德没有立即答应他。 「谢谢你，我会考虑。」 护卫首领闻言抚心行礼，以示感谢。尽管对方没有立即答应他，但这样的态度已经对他这个护卫表示了足够的尊重，他应该给以同样的尊重。 他们一路来到了城堡的最深处，那是内堡所在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人快步走来，他的步伐迅疾有力，身材高大强壮，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年龄四十上下。 「霍奇森阁下！」护卫首领上前行礼，并且介绍停下脚步的瑟兰德，「这位是来自克特隆多帝国的魔导师阁下，他是一名光明法师！」 护卫首领说的时候，双目锃亮，看起来十分激动。 莱格斯顿面色沉了沉，看来这座城堡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这件事情似乎需要像瑟兰德这样拥有光明魔法的法师才能解决。所以这位护卫首领在面对自己的长官的时候，才会如此激动的暴露出自己的情绪。
第21页 第14章 黑歷史十三 瑟兰德并没有傲慢到不与这位将军见礼的地步，他向对方微微躬身，对方同样对他抚心行礼。 「尊敬的法师阁下，感谢您的到来。这真是光明神的庇佑！」对方握着腰侧的剑柄，就算跟身为光明法师的瑟兰德说话，也没有放松警惕。 瑟兰德点头，「看得出来，这里的黑暗力量蔓延得比别处快上许多。如果允许的话，能否让我参观一下这座坚实的城堡。」 「当然可以！」将军侧身让到一边，伸手邀请法神阁下，「我是塞尔克卡洛要塞的军令官萨吉理安·霍奇森；现在塞尔克卡洛城堡暂时由我接管，这里的一切您都可以随意游览，并且作为这里暂时的主人，我会陪您一起。」 瑟兰德微微偏头行了一个抚心礼，他的眼眸微垂，长如蝶翼的眼睫在眼皮上刷下一排阴影，灿金色的长髮因为偏头的动作有些滑落至身前，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将他的皮肤照射得几近透明，更衬得他俊美圣洁无比。 霍奇森将军愣了两秒，借着带路的动作移开视线，「法师阁下一路辛苦，是否需要先行休息？」他边说，边对退到一旁的城堡护卫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瑟兰德见状立刻向霍奇森将军介绍自己身后的佣兵小队，并且请求他派人护送这些人回家。霍奇森将军毫不犹豫地答应，「作为我努/尔曼帝国的子民，我有义务护送他们回家。法师阁下您真是太客气了。」 「感谢您的援手。」瑟兰德低声赞美他。 他们一路相谈甚欢。瑟兰德哪怕没有一丝的笑容，也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相反的，但凡路过的，看到他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圣洁的气质、俊美的面庞、优雅的举止给吸引。 甚至有人控制不住地尾随着他们，只为了多看几眼这位优雅高贵又俊美无比的法师先生。 霍奇森将军同样对他好感倍增。这样优雅高贵、谈吐不俗的法师先生，他根本无法对他产生防备的心理。甚至他的右手已经无知无觉地从佩剑上落了下来。 小片刻过后，太阳的照射更加耀眼，初夏的天气已经让人察觉到了炎热。 他们走到了内堡的深处，这里行人几乎消失，只有一队队的巡逻队在例行巡视。 他们向霍奇森将军行礼，问安；霍奇森将军再次询问瑟兰德，「法师阁下，僕人们已经备好了丰盛的食物和舒适的卧房供您享用，或许您现在会需要？」他注意到跟在瑟兰德身旁的莱格斯顿，他的身上还留着血污的痕迹，可见法师阁下这一路行来并不顺利。 瑟兰德注意到了霍奇森将军的目光，他侧头看了莱格斯顿一眼，还没说话，就见莱格斯顿趁此机会伸出了手。 「比起休息，我更在意是什么导致城堡内黑暗力量的不断扩散。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霍奇森阁下，您的士兵近期是否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瑟兰德垂下眼睛，恰到好处地避开莱格斯顿伸过来的手，转而回答霍奇森将军。 莱格斯顿心底十分委屈，但他不说。 「奇怪的人？」霍奇森将军垂头思索，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带着瑟兰德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说起奇怪的人，整个城堡只有外堡那里有。内堡需要经过护卫们层层搜查，暂时没有可疑人员的进出。」 瑟兰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霍奇森将军也没有继续攀谈，他的眉头锁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题。 「法师阁下。」行走的途中，莱格斯顿又一次悄悄地伸出手，这一次瑟兰德没有躲开，而是任他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随后莱格斯顿将斗气护着的阿夕克利斯放到了他的手上。 瑟兰德看到莹白的果子，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仿佛是被莱格斯顿这样的举动触动了心绪，又似乎只是想要慢下脚步仔细看一看果子的状态，瑟兰德在霍奇森将军疑惑地看过来时，把果子递向了卡尔，「收起来。」 卡尔立刻上前把果子收走，然后转身面对莱格斯顿，伸出空着的手，「还有两颗，一起拿出来吧。」 莱格斯顿很不乐意，他没有动。 瑟兰德抬了抬眼，「阿夕克利斯是很好的魔法材料，我还有用。」 「但是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莱格斯顿忍不住抱怨，「您是一名法师，不是战士，这样您的身体会变得虚弱！」 见瑟兰德依然没有改变主意，莱格斯顿妥协道：「或者您可以先到城堡中用餐，等您补充完体力，我们再去查看黑暗蔓延之事。」 霍奇森将军惊奇道：「您从早上到现在还没用餐？」 瑟兰德向他解释，「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霍奇森阁下。况且我并没有感觉到飢饿。」 莱格斯顿有些焦躁地上前一步。 「好了，斗士阁下，你认为什么样的黑暗力量可以绊住我的脚步？嗯？」瑟兰德眸光又轻又缓地看向莱格斯顿，令莱格斯顿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 等他从那仿佛烈阳般玄妙至极的感觉中回过神时，瑟兰德与霍奇森阁下已经走出了老远，而他的对面，是卡尔冰冷的面庞。 「请注意您的身份，阿鲁曼先生。」卡尔冷冰冰道。 莱格斯顿咧开嘴，笑得十分得意，「卡尔先生，难道您就不关心法师阁下的健康吗？」
第22页 卡尔的面容有逐渐结霜的趋势，「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阿鲁曼先生，您对魔法知之甚少，对大人更是一无所知！请您以后不要再纠/缠在大人身边，我会时时刻刻地盯着你，不让你靠近主人半步！」 莱格斯顿被他的话惊呆了，他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尽量保持着足够的礼貌与这位管家先生讲道理，可最后还是不甘和怒气占据了上风，「卡尔阁下，您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您没发现法师阁下对我的宽容和关注吗？他甚至愿意为了我停下脚步——卡尔阁下，或许您正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气急败坏地想要我远离法师阁下的身边，那么我可以猜测您现在是在嫉妒吗？」 「你以为大人关注的是你吗？」卡尔气得口不择言，但在下一秒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他的语气明显低缓下来，「大人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宽容大度、仁慈无比的。阿鲁曼先生，您从来都不是例外，请您记住这一点。」 他说完转身就走，莱格斯顿紧紧跟上，边走边问：「您刚才要说什么？卡尔先生，您有事瞒着我。」 卡尔看都不看他一眼，「那与您无关，请您不要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怎么会无关？法师阁下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想要了解一切！额——」 莱格斯顿的话骤然被打断，因为卡尔的忽然停下。 他转过身，一脸阴沉地看着莱格斯顿，「阿鲁曼先生，我再次重申一遍，不要再试图探寻法神大人的秘密，否则您会彻底失去待在法神大人身边的资格。这是我给您的最后的警告和建议。」 莱格斯顿面目微沉。他看着卡尔转身离开，半晌之后忽然一声轻笑，「警告和建议吗？可惜我阿鲁曼家族从来没有出过温顺的孩子呢。」 莱格斯顿带着伪装出来的委屈表情找到法神阁下。 法神阁下正在一处矮小的小木屋中与人交谈。 那是个漂亮的年轻男孩，他有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头髮又长又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久没有清洗过了，离得近了甚至能够闻到一股汗液的味道。 莱格斯顿靠近一些，听到法神阁下低沉悦耳的声音：「你拥有精灵族的特徵，也拥有人类的特徵，你是精灵族与人族混血？」 那孩子看着站在一旁的霍奇森将军，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到将军阁下的面容，他很紧张，也很兴奋。这导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是的，高贵的法师大人。」 瑟兰德指尖凝聚出一点微光，将手指点在孩子的额头，「……你拥有魔法天赋，这是诸神对精灵族的馈赠。」他收回手，看向霍奇森将军，「阁下可以把这名孩子送到魔法学院，他将来的成就不会太低。」 霍奇森惊讶之后，立刻对瑟兰德表示感谢，「感谢法师阁下的告知。」如果不是白袍法师的点破，他相信这个有着魔法天赋的孩子永远不会被发现。 毕竟他只是一名奴隶。 在西幻大陆上，魔法测试这样的好事虽然没有明确地禁止奴隶参加，但大部分的魔法师是不愿意触碰这样[骯脏][低贱]的奴隶的。他们也不相信在奴隶们卑贱的血脉中会出现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 魔法师是诸神的宠儿，生来高贵，卑贱的血脉没有资格孕育他们。 「他的血脉并不低贱。」瑟兰德微微蹙着眉，似乎看到了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东西，「他是……」说到这里，瑟兰德顿住了声音。 「大人！」卡尔微微睁大眼，一脸不可思议。 瑟兰德点点头，「没错，是他。」 第15章 黑歷史十四 瑟兰德转向霍奇森将军，「这孩子或许更适合待在精灵一族，很抱歉，军令官阁下。」 霍奇森皱起眉头，这孩子是难得的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现今正是黑暗笼罩大陆之时，他并不想放弃一个可能会成为强大魔法师的孩子。 「虽然很冒昧，但是我想问一问法师阁下，您是否能够进入精灵的族地，将这名孩子安全的送过去呢？您知道的，他对于现在的局势虽然没有什么影响，可他以后的成就谁也不敢保证。」一个拥有精灵血脉的孩子，霍奇森将军哪怕再没有魔法常识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精灵是最受神明眷顾的种族，他们不止拥有完美的魔法天赋，美丽的容貌，还有无尽的生命。这个孩子会有比别人更加多的时间来投入魔法学习。 再者，据霍奇森将军所知，精灵一族在260年前的大战之后就退隐到了蒙纳塔巨木森林的深处，再也没有在大陆上出现过。 瑟兰德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军令官阁下。」他沉吟了一会儿，目光在那个孩子身上停留，「或许我可以帮您驱除塞尔克卡洛要塞的黑暗，并且留下光明的祝福，庇佑您的城堡不会被邪恶所侵。您看如何？」他转回头，询问惊讶的霍奇森阁下。 「……感谢您！法师阁下。」如今霍奇森将军也明白了法师的意思，与其为了一个还未强大起来的孩子与法师阁下争执，倒不如送个人情。 卡尔上前将那名孩子带到身边，心里的话转了又转，最后只是问他，「你叫什么？」 「大人，我叫埃索。」他紧张道。 卡尔摸了摸他的头，「你的家人呢？你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大人，我没有姓……我是个孤儿，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男孩的表情有些难过，他咬着唇低下头。
第23页 卡尔说不出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男孩的手，轻声道：「愿意跟着我家大人吗？」 男孩抬起头，把视线转移到瑟兰德身上。 「……愿意！大人，我愿意！」他压抑着兴奋，眼中仿佛有星辰闪烁。 瑟兰德忍不住勾起唇角，他想起了他唯一的学生，当初那个孩子也是如此激动地看着他，眼睛里仿佛有星辰，笑容里仿佛有太阳。 莱格斯顿微微眯起眼睛。 法神阁下的笑容很好看，也很温柔，但他觉得实在碍眼。 因为对方很明显在怀念一个他不知道的人。 莱格斯顿想起魔法圣院那个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感情的塑像，那同样是一名他不知道的人为法神阁下塑造的。 再结合卡尔此前警告自己的话，莱格斯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浓浓地危机感。 「法师阁下。」莱格斯顿在危机感中忍不住开口，快步走近对方，「那些黑暗力量来自哪里？是这里吗？」 「是这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个孩子吗？」莱格斯顿皱起眉头。 「可以这么说。」瑟兰德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转向霍奇森将军，「麻烦您带我去士兵们的住处。」 霍奇森将军点头答应；一旁的年轻男孩，也就是埃索，十分机灵地转身跑到他的被褥旁从下面取出一个简陋的包裹。 「你带了什么？」卡尔带了一丝笑意。 他看那包裹瘪瘪的，也不算大，料想并不是什么宝贝的东西，估计是这个孩子偷偷藏起来的吃食。 埃索跟着笑起来，「是河里的石头，亮闪闪的，很漂亮。」 卡尔神情微微一怔，连忙转头去看瑟兰德；而瑟兰德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和霍奇森将军一起转身往外走去。 外面有很多奴隶在干活，也有许多士兵在忙碌。他们看到抱着包裹的小埃索跟在法师身后出来，目光惊奇又羡慕。 卡尔甚至握着那小奴隶的一只手。 有士兵上前行礼，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埃索，埃索往卡尔身后缩了缩。 「他以后会跟着法师阁下。」霍奇森将军打断士兵的注视，向他点头，「稍后把他的奴隶契约送到内堡，交给——」他目光搜索之后，略过莱格斯顿，放到卡尔身上，「这位法师阁下。」 「您可以唤我卡尔。」卡尔向霍奇森将军抚心一礼，「我是法师大人的僕人，法师卡尔。」 霍奇森将军瞳孔微缩，他想起大陆上着名的第一法神管家，卡尔·切斯特顿。 「这个名字很普遍，或许您会想到伟大的第一法神的管家？」卡尔语气轻快，「很遗憾，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法师，没有资格跟在第一法神的身边。」 霍奇森将军微微放松下来。对方说得没错，卡尔这样普通的名字在平民中非常常见，再加上大陆上人们对第一法神的崇拜，很多父母都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个同样的名字，想藉此获得法神的关注和青睐。 当然，他们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孩子取名瑟兰德的。 因为那是亵渎。 对于生活在西幻大陆的人们来说，第一法神瑟兰德阁下，他就是神。 霍奇森将军停止自己的联想，重新带着瑟兰德等人往士兵们的住处走去。不过这一次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全都放在白袍法师的身上。 他想，第一法神会如此隐藏自己的身份吗？ 会这样毫不顾忌地触碰一名卑微的奴隶吗？ 会这般平等平和地对待他这样的普通武士吗？ …… 看起来应该不会。 霍奇森将军暗暗在心中下了定论，况且就算是，他也不该在对方不情愿的情况下继续探究。 西幻大陆的每一位民众都很尊重魔法师，尤其是光明法师；因为他们带来光明、带来希望、带来健康和生机；他们不愿意透露的事儿，任何人都不应该过于探究。 正如他至今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对方的姓名一般，如果法师阁下想要透露，他一定会主动提起。 士兵们的住处到了。 这里是城塔部分，上面是城垛，下面就是士兵们的换防处、休息处；再往里走，高高的城塔中每一层都住着不少士兵，其中有一些人面容疲惫、形色惊悸。一看到瑟兰德等人，立刻神情一震。 瑟兰德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所以点点头直接越过他们继续往里走。 在城塔的下面，阴暗潮湿的地底，士兵们修筑了坚固的牢房。那里曾经是关押俘虏和罪犯的地方。 瑟兰德撇开路过的士兵们，当先朝尽头的地下通道走去。霍奇森将军紧紧跟着。 而莱格斯顿的眉头从进入这里开始就没有松开过。 不止是那些士兵狂热的目光，更多的是感应到黑暗气息的暴躁、不安。 他也不知自己在焦躁些什么。 明明在来这里之前，他并非没有独立面对过黑暗。 卡尔将埃索护在身侧，手上的魔法元素围绕着埃索翩翩起舞。埃索十分惊奇，不断地伸手去触碰那些魔法元素。 「法师大人也有这样的小精灵吗？」他小声问身边的卡尔大人。 卡尔笑道：「法师大人不需要这些小精灵也能让黑暗褪去。」 埃索闻言，棕色的眼睛在绿色的魔法元素下莹莹发亮，「法师大人可真厉害！」
第24页 卡尔想要跟着赞美自己的主人，但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又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向埃索解释魔法元素的存在。 在他们的小声交谈中，地牢到了。 「是什么声音？」埃索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卡尔蹙着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埃索的话。他有些后悔把这个孩子带过来。 瑟兰德回头看了跟着的所有人一眼，最后在埃索身上微微一顿，「你们在这里等着。」 他说完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走了进去。莱格斯顿想要跟着，结果却触到了一层看不到的墙。 他拍了拍那墙，「法师阁下！」 卡尔生气道：「请你不要打扰法师大人！」 莱格斯顿没有理他，又用力锤了两下空气，见实在没有回应，这才退后两步，眼也不眨地直直盯着看不到光线的地牢深处。 瑟兰德走进了黑暗之中。 他能听到属于人类的惨叫声、挣扎声、嘶吼声，那是被附魔的可怜士兵。他们被绑缚在地牢的深处，忍受着黑暗所带来的折磨。 「瑟……」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模煳的低吟。 瑟兰德目光中凝聚出火焰，那小小的火苗似乎将浓烈的黑暗烧灼出了形状，渐渐地勾勒出怪物的形状。 「你要说什么？」 「瑟……」 辨不清的声音萦绕在耳畔，瑟兰德缓缓垂下眼帘，许久之后才开口吐露出低沉玄奥的咒语。 随着瑟兰德的咒语完成，四周的黑暗在扭动着退怯，它们如同黏稠的黑色墨汁，一点点龟缩进地面深渊之下。 那些士兵渐渐显露出来。 然后瑟兰德走近那些士兵，手中光明元素像阳光一般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将他们身上的伤口治癒，抚平他们惊惧的灵魂。 所有人都在温暖的光明元素中睡去。 瑟兰德把目光放到士兵们身后的墙壁上，沉默许久，缓缓伸出手，抹去了那墙上无形的魔法印记。 「塞西迪尔……」他嘆息着，转身大步离去。 被附魔的士兵们全部好转，霍奇森将军十分高兴。他将瑟兰德带到内堡的豪华卧房休息，替他们准备了许多食物。 瑟兰德没有让莱格斯顿失望，他吃了一些面包和水果，还有一些蔬菜，使得莱格斯顿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他表示要出去找一下看守马车的皮克，同时还要好好地梳洗一番。 瑟兰德当然不会阻止他。 另一边，卡尔将埃索安置之后，就来到了瑟兰德的卧房。 法神阁下甚至没有等管家张口，就已经主动放下手中的石头——埃索带过来的那些石头，「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卡尔。」 卡尔抚心行礼，「大人。」他唤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瑟兰德看着他，目光变得幽远且嘆息，「你恨我吗？卡尔。」 「大人！」卡尔勐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第16章 黑歷史十五 瑟兰德转开视线，缓缓走到窗台边，看向城堡下方的街道，「是我毁了你的家，你的过去，也是我让你和塞西分开。」 「不，不是您，大人！」卡尔抚在胸.前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随后又慢慢松开，「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连累了您……与您无关。」 瑟兰德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卡尔，「谢谢你，卡尔。」 在现在的大陆人不知道的歷史尘埃中，曾经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它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帝国，唯一的王朝，它曾经统治这片大陆八百多年。 它叫梅特洛。 曾经的梅特洛帝国有多强大，或许只有仅剩的那些人知道。而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它、见证了它的衰亡和崩塌的，是瑟兰德、卡尔，还有……已经堕入黑暗深渊的那个人。 ——塞西迪尔·莱菲·切斯特顿。 瑟兰德唯一的学生，梅特洛帝国最后的王位继承人。 他强大、公正、善良，有着连神祗都要羡慕的俊美容颜，以及尊贵无比的身份。他曾经是整个大陆的希望，是所有人们幻想的救世主。他像茫茫黑夜中的星辰，指引着所有迷茫的人回家的归途。 瑟兰德为他赐名「塞西迪尔」，意为「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 他对他寄予厚望。 与塞西迪尔比起来，瑟兰德收留的另外一个孩子，卡尔·切斯特顿就要低调许多。 他没有耀眼到让人瞩目的天赋，没有尊贵到足以撼动一个帝国的身份，更没有一双疼惜爱怜他的父母。 他是被遗弃者，是王室流落在外的血脉。 他和塞西迪尔一同跟在瑟兰德的身边学习，当塞西迪尔已经强大到足够打败世上大部分的斗士和魔法师的时候，他依然只是瑟兰德身边的一个小小学徒。 他甚至从来不以法神学生的身份自居，一直坚持自己是一名僕人。 他羡慕塞西迪尔，又嫉恨塞西迪尔、防备塞西迪尔。 但无论是瑟兰德，还是卡尔自己，他们都无法否认塞西迪尔对卡尔的关注和友好。 塞西迪尔把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瑟兰德和卡尔。 他敬爱自己的老师，热爱自己的兄弟。 但他选择了黑暗。 只这一点，就抵消了他曾经给予的所有的美好。
第25页 「是他背叛了您。」身为塞西迪尔的兄弟，卡尔觉得羞耻，「是他的所作所为背叛了您，令您失去千辛万苦得到的神格；是他的所作所为背叛了帝国的子民，令无数生灵失去生命；是他的所作所为背叛了光明，令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光明都视他为仇敌！」 「他咎由自取，他活该堕.落！」卡尔总结着，不知道是想说服谁，「梅特洛灭亡是因为他，神庙崩塌是因为他，您……您失去神格，也是因为他！」 尽管过去了二百六十年，卡尔也无法忘记当初的血和泪。法神大人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敬爱法神大人，视他为父，怎容许塞西迪尔这样的伤害！ 「我并不在乎失去什么。」瑟兰德缓缓开口，声音中蕴藏着无法察觉的魔法。这个魔法可以让身边的人尽快安宁平静下来，「你太在意我的感受了，卡尔。事实上，我从不觉得委屈或者被背叛。当初那样做，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总之梅特洛的灭亡，我也有错。」 他缓了缓，仿佛嘆息一般，「所以你不必耿耿于怀。」 卡尔低下头，用最恭敬的姿态述说，「您不需要这样，大人。是塞西迪尔……是他背叛了您才导致梅特洛的灭亡，他才是最该赎罪的那个人，一切都与您无关。您不必为他背负这一切。还有这一次的黑暗……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带来的，大人，您必须对他毫不留情。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您不再受到伤害。」 瑟兰德没有立即接话。他凝视着下面街道上的人影，看大笑的莱格斯顿拽着皮克和人拼酒。 ——多么生动又熟悉的画面，曾经的塞西迪尔和卡尔不也是这样么？ 天真、善良、对世上的一切都充满热爱和嚮往，连灵魂里都充斥着对光明的崇拜和执着。 「黑暗之中未必都是邪恶，光明之下未必都是真善，你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欺骗你。」瑟兰德收回视线，「卡尔，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智慧去分析，用你的善良去理解。你对塞西有着太多的偏见，这导致你的眼睛被蒙蔽。」 「难道他堕入黑暗也是对的吗？」卡尔忍不住反问。 瑟兰德沉默片刻，「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无所谓对错。就像有的人喜欢热烈的白昼，有的人喜欢幽冷的夜晚，我们选择了白昼，不代表选择黑夜的人就是错的。」他顿了一顿，「再或者，只有去做了、试过了，才知道它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最后这一句话，瑟兰德说得轻缓又意味深长，卡尔却没有注意到。 「您的意思，您不会对塞西迪尔动手？是吗？大人？」 「我说了，你不用耿耿于怀。」 「您觉得是我耿耿于怀吗？」卡尔声音有些颤抖，「那么大人，您今天在地牢里放走了什么？」 瑟兰德淡淡道：「只是还没成形的魔物。」 「就算是还没成形的魔物，也足够杀死一个村子的普通人。」卡尔抿着唇，「因为塞西迪尔，大人，您变得过于仁慈了。就像您现在对着一个与他有些相似的孩子格外纵容一般，您在用您的善良测试这些卑劣的灵魂是否会对人类格外仁慈吗？」 「卡尔……」瑟兰德有些无奈地唤了他一声，「我不会放过邪恶的魔物，你知道的。」 「可现在黑暗已经蔓延！邪恶就在光明之中！大人！您如何分辨每一只魔物？」 「……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瑟兰德看向他，「那么现在，我可爱的管家先生，能否请你把这些石头还给那个孩子呢？」 「大人！」卡尔张了张嘴，示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瑟兰德嘆息一声，「你有很多的疑惑和不安，但我暂时没法回答你。」他走了过来，微微低头在卡尔额前留下一吻，「我能给你的唯一保证，就是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到时候你会像从前一样，生活得简单又快乐。」 卡尔沉默地站了片刻，最后终究没有忍心再询问探究下去。 他转了话题，「那么大人，这个孩子您打算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不应该问你自己吗？」瑟兰德退后两步，垂眸看着自己的管家，「卡尔，他是你的亲人，梅特洛王室仅剩的血脉，你是最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的人。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许诺过让他留下。」 卡尔愣了愣，他想起自己在木屋时说过的话，于是十分抱歉的行礼道歉，「很抱歉大人，没有经过您的允许……」 「你从来不需要对我说抱歉，更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瑟兰德转回桌边，倒了一杯香甜的果酒，「卡尔，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我的孩子，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爱和宽容都给你，你知道的。」 卡尔闻言立刻抬头问他，「那您会远离那个孩子——我是说阿鲁曼吗？」 「嗯？」瑟兰德放下酒杯，「他怎么了？」 「他没怎么。」卡尔找了一个比较温和的说法，「我只是觉得您对他过于纵容，就像……您把他当作塞西迪尔了吗？」 「当然没有，我的管家，你太敏.感了。至少比我敏.感。」瑟兰德笑了笑，尽管他的笑容从来都是几不可见、稍纵即逝的，但管家大人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勾起的唇角，眉角眼梢的生动，像炽热的太阳一般，一下子撞进了他的眼底、心底。
第26页 法神大人在笑，因为阿鲁曼在笑。 卡尔压低声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不安和反对，「他不是塞西迪尔，大人，您不该这样纵容他，这是错误的。他会给您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当然不是塞西。」瑟兰德纠正他，「他是个好孩子，和你一样。」 「……」 卡尔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塞西迪尔？那是谁？」年轻的声音插入进来，引得瑟兰德和卡尔齐齐顿住了声音，朝他看去。 「与你无关。」卡尔忍住翻白眼的举动。 后面跟进来的皮克来回看了看两边的人，接着轻悄悄熘到瑟兰德身边，向他行了一礼。 瑟兰德对他点头示意。 莱格斯顿随后走进来，「我就猜到你们有事瞒着我，这一次刚好被我碰上，法神阁下，或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 瑟兰德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管家，「卡尔，你该回去看看那个孩子了。」 卡尔有些犹豫。 「去吧去吧！小皮克对埃索很好奇呢。」莱格斯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让人忍不住疑惑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卡尔最终还是带着十几块石头和小皮克离开了瑟兰德的卧房。 莱格斯顿脸上的笑容逐渐冷淡下来。 「是大陆上盛传的『禁.忌』之人吗？法神阁下？」他走到瑟兰德身前，与他四目相对，「他为您塑造圣像，为您发动战争，为您堕入黑暗？」 瑟兰德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因为莱格斯顿的话变得越来越复杂，最后颇有种一言难尽的感觉。 「你可以向吟游诗人学习一下怎么创作诗歌，毕竟你编故事的能力已经足够了，差的只是那些华丽的辞藻和令人发腻的咏嘆。」瑟兰德绕过他，坐到一旁的长桌之后。 第17章 黑歷史十六 「您在避重就轻。」莱格斯顿不打算放任法神大人继续逃避，他跟着绕过桌子，一手撑在桌面，一手撑在椅背，将人半困在椅子上，压低声音，「法神阁下，您很清楚我对您的迷恋，您知道我在探究什么。」 瑟兰德放松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表情没有一丝的慌张或者异样。他平静地仿佛根本不是在接受一名爱慕者的告白，而是在与人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事实上就是，他只是我曾经的一名学生而已。并没有禁.忌之说。大陆上的那些传言从何而起，作为当事人我也很想知道。」 什么暧.昧，什么禁.忌，瑟兰德与卡尔从来不曾散播，更没有去禁止，这也导致大陆上乱七八糟的传言越来越多，甚至连瑟兰德的某些熟人，比如迪恩院长，都信以为真。 当然这与卡尔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塞西迪尔确实有那么一些关系。 「可他为您塑造圣像，发动战争，堕入黑暗是不争的事实吧？」莱格斯顿压低身子，与瑟兰德距离更近。 「我说了，你编故事的能力和吟游诗人不相上下。莱格斯顿，我什么时候说过他为我发动战争、堕入黑暗？」瑟兰德反问他，身子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略过对方越来越近的面庞，伸手在桌上取了一本笔记出来，「我知道你的心意，如果在此之前我没有拒绝过你，那么我现在很清楚的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你的爱意。当然，如果你愿意把那些爱意变作年轻人对于长者的尊敬和仰慕的话，我并不会拒绝。」 「我当然像尊敬长者那般敬爱您、仰慕您，但这和我对您产生爱情并不矛盾。」莱格斯顿眨巴着眼睛，带着独属于年轻人的纯真热情和顽皮，「您如此完美耀眼，没有人能够抵御您的魅力。如果我没有爱上您，那一定是我的眼睛瞎了，耳朵聋了，心脏停了，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够稍稍抵御一下您无与伦比的魅力。但您知道的，这根本就是为难我——我如此健康，又如此眼神明亮。」 「你在开玩笑吗？」瑟兰德视线离开笔记，看向莱格斯顿。 「当然不是。」 「不是开玩笑却让我觉得可笑，这才是最滑稽的。」瑟兰德面色微冷，「我纵容你，关注你，那是出自长者的关怀。请你记清楚这一点，莱格斯顿阁下。」 莱格斯顿表情微沉。 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所有爱意全盘否定，并且视为滑稽可笑时，那么那个人再说什么都是无益的。 「如果您非要这么说的话……」莱格斯顿撤离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低头抚心而礼，「我尊重您的选择，阁下。」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卧室恢復平静。瑟兰德把笔记放回桌上，垂眸沉思许久，直到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 「进来。」瑟兰德抬起眼眸，恢復沉稳睿智。 莱格斯顿推开门，踩着最合适的节拍，一步一步，优雅而又尊贵地走进卧房，来到长桌之前。 他的目光在瑟兰德未动一页的笔记上掠过，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哪怕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阁下，我接到了父亲的信函。他需要您的亲笔回信，不知您介不介意？」 外面天色已近傍晚，天空是蔚蓝黯沉中又带着一丝红艷，映得城堡墙面都有些发红。 瑟兰德坐直身子，将因为靠近窗口而笼罩在霞光里的笔筒移到自己面前，淡淡开口，「可以。」
第27页 莱格斯顿把信递上来。 瑟兰德接过看了一遍，知晓对方只是想知道莱格斯顿的魔法天赋，另外询问自己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你打算怎么回覆你的父亲？」瑟兰德捏着信件，出声询问长桌前的年轻人。 「您说过，我没有魔法天赋。」莱格斯顿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我能教你的，未必是魔法。」 「您的意思是，您现在改变主意了，想要收我做您的学生？」莱格斯顿惊讶地挑起半边眉毛。 「如果你愿意的话。」 莱格斯顿露出一个称不上冷笑，但也不是开心愉悦的笑。 「很抱歉，法神阁下。卡尔先生说的话我也听到一些，听说我跟您那位『关系一般』的学生有些相像——抱歉，我不是要挑战您的威严，实在是，嗯，我不希望自己与他拥有更多的相似之处——法神阁下，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就是你拒绝一名法神的理由？」瑟兰德抬起眼睛，「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所以你要拒绝和他拥有同样的身份？」 瑟兰德站起身，从长桌后走出来，目光凝视着年轻人的脸。 「莱格斯顿，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在这个大陆上，所有的法神武神加一起不过七位，而我，是唯一通过神格歷练的强者。你现在拒绝的不是一名法师，而是一位半神，也是你突破圣斗士，成为武神的唯一机会。」 莱格斯顿抿着唇，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莱格斯顿，抬起眼睛，看着我！」瑟兰德微微拔高音调，用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他，「现在，听着你内心的声音，用你的声音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拒绝我？拒绝一名法神想要收你为学生的邀请，然后愚蠢的、莽撞的，在修行的路上横冲直撞？」 「您觉得我在修行的路上横冲直撞？」莱格斯顿勐地抬起眼，用毫不畏惧、且不服气的眼神直直撞向瑟兰德，「我今年只有二十六岁，诚如您所言，我年轻得像个孩子。但除了阅歷和性情之外，我不觉得我这二十六年的成就就只是横冲直撞。」 「呵。」瑟兰德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转身走到长桌后面重新坐下。 他把展开的信件放到一旁的笔记之上。然后从手上的储物戒指中取出另一封信。 「打开看看。」他把信递给莱格斯顿。 莱格斯顿一看到信件的内容就懵了。 这是他父亲亲笔信件，上面一桩桩一件件，记载了他从出生到现在的任何一件足以引起大人们惊讶的人生经歷。 譬如说，他小时候因为贪玩落入水中，结果阴差阳错地感应到了斗气，从此开始修习斗气； 再譬如说，他在斗士学院与人决斗时，因为受伤反而领悟了新一层的斗气要义； 再譬如说，他在招惹了龙骑士之后，被龙骑士追杀三天三夜误入龙族圣地，不但没有死在那里，反而得到龙族的认可，由龙族族长指点，成功突破到了圣斗士的境界。 这些事情在莱格斯顿看来都不算什么，他也从来不遮掩自己的好运和传奇般的经歷，但是现在被瑟兰德特意拿出来强调，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我不否认你具有大部分人没有的天赋和运气，但是你发现了吗，你的好运才是你至今没被自己作死的根本原因。」瑟兰德顿了一顿，用一种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而你的好运来自哪里，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莱格斯顿当然很清楚。他清晰地记得父亲说过的那一句话—— 『第一法神阁下曾经为你布下祝福，你的一生都将平安顺遂，没有邪恶可以侵犯，没有黑暗可以纠/缠，你将是神的宠儿，光明的骄子。』 想起这些，莱格斯顿有些说不出话来。 当一个人的好运或者说大部分成就都来自另外一名长者，并且他还曾经信誓旦旦觉得自己可以匹配得上这位长者时，现在对方揪出这个事实，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那么他要承认自己没有那么强大和优秀吗？不，这肯定是瑟兰德故意引导给他的错觉。 那么反驳对方自己是名强者吗？可比起瑟兰德的强大，他确实微不足道。 莱格斯顿沉默着、坚持着，哪怕顶着瑟兰德带给他的无形的压力，也咬着牙拒绝认输。 他不信自己真的那么差。 法神阁下分明就是故意的。 瑟兰德觉得有些好笑。 「我不明白你在逞强什么？你滞留在圣斗士的境界已经四年，四年间你没有任何的进步或者感悟，你不知道自己缺少什么，或者需要什么。更严厉一点说，其实你从踏入斗气修炼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真正明白过力量所具有的含义，以及怎样增强它、使用它。」 「就像一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拥有了锋利的宝剑。他拿着这把宝剑在同龄人中无人能敌，随着他的成长，这把剑越来越适合他；但是，这把剑也只能这样锋利了，它不会因为主人的强大或者弱小，而变得更加锋利抑或滞钝。」 「换句话说，你的好运到头了，小子。」 最后两个字瑟兰德说得有些戏嚯，他不否认自己是在故意歪曲事实，因为哪怕莱格斯顿有着无与伦比的好运气，他也无法否认他的优秀。 毕竟好运从来不是一个人能够成为强者的根本原因。莱格斯顿除了拥有足够的好运，还拥有足够强韧的心志、敏锐的领悟力，以及遇到机会放手一搏的勇气和果敢。
第28页 但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笑话，说出来让这个小子洋洋得意然后继续在他面前自我感觉良好，每天骚/扰纠/缠他吗？ 他还不想被这个被爱情沖昏了头脑的小孩烦死。 作者有话要说：　　蹲蹲：老婆一定是在忽悠我。 懒懒：微笑.jpg 其实蹲蹲就是为了以后能娶老婆才不答应的，拜了师再想把人娶回家就不容易了，所以这孩子想得挺远哈哈哈 第18章 黑歷史十七 莱格斯顿的沉默终于到了尾声。 他慢慢抬起头，直视长桌之后的俊美法师。 「或许您说的是对的，我的好运伴随着我成长，让我有了现在的成就，但阁下，您忘记了好运也是一个人实力的一部分。我现在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圣斗士，这是结果。这个结果足以证明我的优秀，并且，我会继续优秀下去。」他顿了一顿，用一种类似于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对面人的表情，「而且，我认为大部分的强者都拥有不错的运气，否则为什么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却还是普通人呢？」 「继续。」瑟兰德点了点头。 莱格斯顿表情有一瞬间的停顿，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就像您，您的人生经歷就好像被神明编织过的完美故事一般，好运总是恰到好处的降临，机遇总是不期而遇地跟随；法神阁下，您今日的成就并非全部来自天赋。」 瑟兰德微微直起身子，抬头直视莱格斯顿，「这是当然，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的好运气。」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表示认同，但又似乎不是。 莱格斯顿有些踯躅，他想等瑟兰德继续说下去，但是很抱歉，瑟兰德就这么停在了这里，没有再继续开口叙述。 瑟兰德重新倚靠进椅子里，眉眼微垂。直到莱格斯顿逐渐意识到此时氛围的异样，他才忽然抬起目光，眼神淡漠而疏离，「你拥有独属于年轻人的桀骜、胆大，这很不错。或许你说得对，不需要我的教导，你足够应付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法神阁下……」莱格斯顿心中微跳，他感觉自己触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瑟兰德的眼神、态度，明显变了。 「在你走出这扇大门之前，我想再和你说最后一句话。」瑟兰德仔细看着他，声音缓慢而低沉，「一件事情可以有很多种选择，不同的选择又对应无数种不同的结果。你所谓的『结果』只是其中一种，它是因你的『好运』而『结果』。莱格斯顿，如果你足够的聪明，就会明白，好运总是会有用完的一天。聪明人善于利用自己的好运，愚蠢的人善于消耗自己的好运。」 莱格斯顿目光微顿，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瑟兰德的意思，也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瑟兰德的情绪波动。 那样微弱又微妙的情绪波动，算不上愉快，但也不是愤怒，就只是一种被人勾起往日经歷的疲惫和倦怠——这种感觉无比清晰地印进莱格斯顿的脑子里，让他想要忽略都难。 他想，他之前的那段话一定是触到了法神阁下的过去，一些他不了解，并且让法神阁下无法忘怀的过去，所以才会引得对方如此不客气的驱逐。 莱格斯顿很想知道这些秘密，但很明显的，现在并不是时候。 「你下去吧。」瑟兰德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姿态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右手搭在扶手上，浑身掩藏在宽松的白色法师袍之下，整个人沉静到极点，优雅到极点，也尊贵到极点。 莱格斯顿眸色沉了沉，不动声色地压下涌到心口的躁动，垂首行礼退下。 而就在他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看到原本稳稳坐着的法师抬起他的右手，缓慢地、又仿佛无法克制地，渐渐抵住了自己的额头——那是深入到骨髓的倦怠和疲惫，甚至让轻轻一瞥的莱格斯顿都滞住了唿吸。 莱格斯顿后悔了。 他不动声色地关上房门，在走廊站立了许久许久。 他懊恼又自责，痛恨又无奈。 他痛恨自己的鲁莽，懊恼对往事的不知，又无奈瑟兰德的拒绝。 如果他知道自己无意间吐露的话会带给法神阁下这样沉重的打击的话，他宁可杀死自己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因为他的无知、他的鲁莽，法神阁下重新拾起了那些记忆。 莱格斯顿这一.夜註定无眠。并且在之后的半个月，他都没有真正的入睡过。 瑟兰德在塞尔克卡洛城堡的停留并没有持续太久。 卡尔遵照瑟兰德的吩咐替要塞附近的村子布下祝福，又将法神大人的信物留下，几人就再次启程。 这一次的队伍中增加了格伦道尔·埃里克和埃索。 格伦道尔是个忠诚的武士，他学习的是剑术，体内拥有少量的剑气。瑟兰德在旅途中偶尔会指点他两句，他进步神速。 至于埃索，卡尔一直将他呆在身边，亲自教导。瑟兰德对于卡尔也有足够的信任，并没有多加干预。 莱格斯顿这些时日则和瑟兰德一直保持不远不近地距离，十分安分，甚至有些刻意的疏离。 瑟兰德知道他在躲避什么，不过他不会去点醒他。 毕竟现在这样的结果，瑟兰德非常满意，满意到连胃口都好了几分。 「我们下一个目的地，是索尔城吗？」莱格斯顿询问一旁的卡尔。
第29页 「不知道。法神大人的想法没人知道，我们只需要按照大人的指示往前走就是了。」 莱格斯顿蹙起眉头，「我感受到黑暗正在往北方蔓延。」 言下之意，如果他们跟着黑暗的脚步的话，那么他们现在的路线图就是错误的。毕竟索尔城位于大陆的西方，而黑暗正前往北方。 「我们会沿着阿米蒂维纳山脉往北，前往蒙纳塔巨木森林。」瑟兰德从几人身旁路过，淡淡开口，「可以出发了。」 他坐上马车，闭上眼睛开始冥想。 阿米蒂维纳山脉是位于赫巴安帝国和努/尔曼帝国两国交界处的细长山脉，它把两个帝国分隔开来，一直盘桓到北境的蒙纳塔巨木森林。 那是精灵一族退隐的古老森林。 黑暗蔓延的很快，这几日他们路过的村庄无一倖免。莱格斯顿能感受到法神大人的沉默和似乎研究着什么的心理。 他们尽力去救助那些可怜的人类。光明的力量在此时显出了它的强大和温柔。 随着他们的不断前进，渐渐地大陆上开始流传出光明法师正在大陆游歷且救助普通人类的消息。 大多数人都在期盼着白袍法师的到来。 但他们无人能够猜测或者改变光明法师的游歷路线。 渐渐地，随着黑暗的不断蔓延，人类城市遭受重创的消息不断传来。瑟兰德一行人也终于靠近了巨木森林。 这一日的傍晚，他们选择在山脚处停留休息。 依然是皮克和埃索准备其他人晚餐，卡尔准备法神大人的晚餐。 格伦道尔和莱格斯顿两个人在切磋，莱格斯顿年轻些，但战斗技巧和战斗意识不比格伦道尔弱上多少。 格伦道尔在跟随瑟兰德之前是个自由的剑士，没有固定的效忠对象或者团队；他可以和任何人交易，也乐意帮助所有能够给予他报酬的团队。 这使他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尽管他为了心爱的女法师尽量避免过于危险的行动，但很抱歉，他不是神明的宠儿，他总是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危险，甚至很多次命悬一线。 这导致他的一招一式凌厉且充满杀机。 莱格斯顿是战斗技巧，格伦道尔是杀人技巧。两人的战斗愈来愈认真，渐渐开始一招一式都带上了凌厉的劲风。 瑟兰德倚坐在卡尔准备的毛毯上，后面是高高的靠枕——卡尔总能创造出更好的条件，给予瑟兰德最舒适的享受。 所以瑟兰德对于自己的管家一直很满意。 「大人，埃里克毕竟只是一名剑士。」剑士体内虽然也有剑气的存在，但是格伦道尔·埃里克只是一名自由剑士，普通平民，他没有学习高等剑术的资格和条件，这导致他不管有没有天赋，都无法成为强者。 而莱格斯顿，他是一名圣斗士。即便他不使用斗气，他所带来的压迫依然存在。 更何况卡尔根本不信任这个年轻的小子会一直刻意压制自己的斗气——当他发现仅凭剑术无法战胜勇勐的埃里克时，他必定会忍耐不住。 「他不会。」瑟兰德静静翻阅着手中的笔记，「如果他连这样的自控力和包容心都没有，那他不会是大陆上最年轻的圣斗士。」 卡尔一点都不意外法神大人能够看穿他的想法，他只是有些在意法神大人对对方的称赞。 莱格斯顿这些时日好不容易安分一些，可千万别因为法神大人的称赞再纠/缠上来！ 「没什么好担心的。」瑟兰德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卡尔只好悄声退到篝火的另一边，和皮克埃索他们一起继续准备晚餐。 当晚餐准备好时，莱格斯顿与格伦道尔也停止了切磋。 他们相互搂着肩膀，大笑着走过来。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剑士！」莱格斯顿拍着格伦道尔的肩，笑得畅快淋漓。仿佛这段时间的所有的郁气都在这一场打斗里抒发了出去一般，他的眉目间不再透着忧愁，而是透出年轻人的朝气和快活。 格伦道尔也很佩服莱格斯顿，「你的剑术是我见过最刁钻、最凌厉的，如果不是我经歷过无数次战斗以及前些时日法师大人的教导的话，我根本无法抵挡你那些招式——难以想像，你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战斗方式？」 他说的都是实话，莱格斯顿太让人出乎意料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攻击方式总是把他逼得应对不急、手忙脚乱。而他能够抵御这么长时间，除了往日战斗经验的积累之外，更多的是因为法师大人前些时日偶尔的指导——哪怕那样短暂且鲜少的指导，也让他受益匪浅。 这让他对他的主人更加尊敬且敬畏。 「可你最后还是抵挡住了，这说明我总是不如你的。」莱格斯顿大方承认自己的不足，「按理来说，让人意料不到的出招方式总能打断对手的下一步预断，给自己争取胜利的机会。可你竟然抵挡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最后加快速度，恐怕我就要输给你了。」 格伦道尔拍着他的肩膀，「你这样谦虚，难道你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吗？听说这是东方人最具有的优良品格，哈哈哈！」 两人大笑着相互打趣，瑟兰德放下笔记，开始优雅地进食。 莱格斯顿走到近前，见瑟兰德眼也不抬地自顾进餐，目光暗了一暗，最后和格伦道尔坐到了法神大人对面的位置。
第30页 他向皮克要了一些酒，分给格伦道尔。 格伦道尔婉言谢绝，「令人昏昏欲睡的酒精可能不太适合守夜的我。」 莱格斯顿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陪你守夜，斗士可是很难喝醉的！」 格伦道尔最终还是没有接过酒，他知道自己效忠的对象是谁，莱格斯顿是他的朋友，但法师大人才是他的主人。他绝对不会拿主人的安全开玩笑。 卡尔对格伦道尔的拒绝非常满意，满意到甚至在法神用完餐后，和他再次提了一提埃里克的剑术。 皮克和埃索已经爬进自己的帐篷休息去了，瑟兰德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魔法生物图鑑》，问卡尔，「所以你在暗示我什么？」 卡尔连忙摇头，「没有，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他说得一本正经、一脸正气，如果不是特别了解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他暗藏在心底的想法。 瑟兰德心底有些好笑，伸手将书本递给卡尔，转向不远处聊天的格伦道尔。 「带上你的剑，去旁边的林子等我。」 正在倾听莱格斯顿讲话的格伦道尔愣了一下，随后在卡尔疯狂的眼神示意下心头一喜，连忙起身行礼，「是，大人！」 他这样勐地一起身，似乎刺激到了身旁的莱格斯顿。莱格斯顿跟着站起来，脸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一分郁卒之色。 ——法神阁下叫了埃里克！天啊！他叫了埃里克，但是却忽略了我！ 喝了不少酒的莱格斯顿脑子里不断充斥着这一句话，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酒精煳住了，只有心底最深切地渴望还在不断地叫嚣折磨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仙女们给我投的地雷！ 青影扔了1个地雷 芒果最好吃扔了10个地雷 小鱼扔了10个地雷 四月一日扔了1个地雷 馥芮白扔了25个地雷 白扔了2个地雷 我爱你们！呜呜我感受到了爱！ 第19章 黑歷史十八 格伦道尔去了小树林中等待法神大人。莱格斯顿看着瑟兰德和卡尔叮嘱两句，也进了小树林。 他的眼睛红了。 卡尔路过他时，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戳戳他的肩，「哭了？」 莱格斯顿推开他的手，朝前走了两步，背影里透着无言的倔强。 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莱格斯顿在心中憋屈地咆哮着。他堂堂克特隆多帝国小公爵，怎么可能哭！ 他只是酒喝多了，心里委屈！ 这什么烂酒！烂酒！竟然让他这么难受！莱格斯顿在心中咆哮着。 卡尔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搭理你，哼。」 他也没想到喝了酒的阿鲁曼这么幼稚，搞得现在他也有些无语。 莱格斯顿闻言更加委屈，他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为什么法神阁下不理他，为什么法神阁下让他这么伤心、这么难受，难道爱情就该是如此地让人悲伤痛苦吗？为什么？ 呜呜呜呜，原来他真的想哭。小公爵委屈得不行。 伤心的小公爵站立了片刻，开始抬脚往小树林走。卡尔连忙紧跟两步想要拦他，但一想法神大人就是让他准备点醒酒药给阿鲁曼吃了再让他去小树林的，所以两手一摊，也不拦了——反正法神大人的意思就是让阿鲁曼去小树林，至于吃不吃醒酒药，管家大人他也管不着啊。 卡尔抱着双手站在原地，压着心底的小兴奋，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故意让阿鲁曼去小树林出丑的！ 在大陆上人们的传颂中，瑟兰德是名伟大且传奇的魔法师，他的魔法超过了大陆上所有的强者，达到了封神的地步。 莱格斯顿在今日之前，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他以为瑟兰德只是一名强大的魔法师罢了。哪怕懂得战斗技巧，那也是因着他的睿智、他的年长、他的阅歷。 事实上并不是。 漆黑的小树林里，瑟兰德没有用他的魔法点亮四周，而是手持着一根枯枝，与对面的剑士在黑暗中切磋。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次出剑都是漫不经心，但每一次都能将对面剑士的长剑挡下。 不止是莱格斯顿惊讶无比，正在切磋的格伦道尔更是震惊到无以復加。 他记得法师大人来到自己面前时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那就是：全力攻击我。 他当时是震惊且心有顾虑的。他和莱格斯顿一样认为法师大人只是一名体格一般的魔法师，而非武士。 直到他被法师大人一招挑开长剑，抵住喉咙。 只用了一招！ 剑士捡回剑后，开始用十二分的精神对待这场剑术指导。他明白了卡尔先生的意思，法师大人今晚将会带领他进入一个从来没有领略过的强者世界。 小树林中比外面要黑上许多，同时还有一棵又一棵的树木阻挡，脚下更是杂草树叶、灌木横生，下脚时总会引出或多或少的杂乱声音。 还有剑士的喘息声、长剑舞动的震动声，四面八方，声声入耳。 唯一悄无声息、又保持平静的只有他对面的法师大人。 和来时一样；一样的一尘不染，一样的眉目平静，一样的气息平缓，连他手里的枯枝也是不带有丝毫风声的。 然后那根枯枝又在眨眼间送到剑士面前，抵住他的下颌。
第31页 剑士微微仰起下巴，避开枯枝上面的小小分叉。枯枝移动到他的喉咙位置，似是警告。 旋即，瑟兰德放下枯枝，背转身问身后的剑士，「说说你的感受。」 剑士悄悄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地看着对面的人，「法师大人……速度似乎不快。」 他顿了一顿，仔细想了一遍刚才的对招，补充道，「也不够凌厉，没有杀气，没有剑气……什么都没有。」剑士回想着，惊出一身冷汗，他现在才发现，在刚才的对招中，他甚至连法师大人这个人都无法感受到——如果蒙住他的眼睛的话，他一定无法得知身边竟然有着这样一个可以一剑置他于死地的人。 瑟兰德没有说话，他朝旁边走了几步，脚下发出细碎的衣袍拂过草叶声，「有声音了吗？」 剑士有些愕然，他点了点头，回復法师大人，「是的，大人，有了。」 「现在，你还觉得我没有发出声音？」瑟兰德问他。 剑士脸上有些燥热，但他心中已然明白法师大人的意思。 「您是说，您有发出声音，只是我不知道？」 瑟兰德不再回答他，反而转头看向黑暗中的莱格斯顿，「你看到了什么？」 莱格斯顿顿时眼睛一亮，如同黑夜中看到猎物的凶兽，又凶又喜地在黑暗中对准法神阁下的目光。 法神阁下和他说话了！法神阁下如此亮眼，哪怕在黑暗中也无法掩盖其光芒！ 莱格斯顿在对视中痴迷地赞嘆着，几乎忘记回答法神阁下的问题。 好在他还没有醉到那个程度。 「我看到……」莱格斯顿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他闭上嘴咽了两口唾沫，将喉咙间的异样压下去，再次开口道，「您在剑士阁下没有出招时，就已经判断出了他的下一步攻击方位，所以您一直动作不快，却毫无破绽地牵制着剑士阁下。」 瑟兰德点点头，表示满意，「还有呢？」 「……事实上，我看到您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站立的地方三步以外。」 莱格斯顿说完，剑士大惊。他低头一看，果然发现他们两人对战这么久以来，一直不断变动方位持续攻击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抬头看向法师，「您是怎么做到的？」他实在太震惊、太震撼了，这是一名法师？这根本就是神！ 瑟兰德没有立即回復他，而是等到莱格斯顿走到近前时，才同时对两人解释。 「剑术是用来对敌，而非炫耀或者装饰自身的。」 「埃里克，你的问题是过于看重对手，忽略了自身的不足。」 「阿鲁曼，你的问题是过于看重自己，忽略了对手身上的不足。」 「你们两人都有很多问题，想要解决这些从一开始就错误的战斗习惯和思想，并非一朝一夕可以促就。」 「新的战斗思想和习惯的形成，除了需要时间的沉淀，更需要敏锐的悟性和无穷的耐心。它需要你们不厌其烦的不断琢磨、反覆练习、不停总结。」 「我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你们的资质已经达到了我的要求，接下来，我需要你们每天对战至少十次，每一次都要总结对方的不足和自身的不足。」 莱格斯顿和格伦道尔对望一眼，最后一同右拳抵心行礼，「是，大人/阁下。」 瑟兰德退后一步，对格伦道尔道：「出剑。」 格伦道尔下意识地提起手中的剑，朝着瑟兰德刺去。 瑟兰德没有移动，他手中的枯枝在格伦道尔近前时，朝着对方的手腕挑去，格伦道尔凭着经验撤剑下撩，瑟兰德早已到了他的左侧，枯枝横在他的脖子上。 「你的肩膀、胸膛、手臂、双.腿、双脚、甚至你的唿吸，你的眼睛，都告诉我，你下一步将要攻向哪里。」瑟兰德收起枯枝，「如果你的观察力和应变力足够，那么你绝对可以在十招内打败莱格斯顿。」 瑟兰德说前面那段话时，莱格斯顿还在用自己依然灌满酒精的脑袋去思考对方的话，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就不乐意了。 他眼底还带着委屈郁闷的水光，在黑暗的树林中透出一丝丝微光。 「我也可以学习。」他说。 瑟兰德点点头，「你不是正在学习？」 莱格斯顿觉得对方说得对，又似乎不对，好像哪里被故意忽略了。他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瑟兰德没有在意莱格斯顿喝酒之后迟钝的表现，他询问对面低头思索的剑士，「现在能想明白为什么让你到没有光线的树林中来吗？」 剑士闻言立刻回答，「因为这里没有光线，更容易捕捉对手的声音。阻碍物比较多，利于创造出更多的杂音扰乱对手——如果能够做到像大人一样将声音降到最低的话。」 「等你能够准确预判出对手的下一步行动时，行动自然而然就会变得弛缓有度、精准有力。」瑟兰德在教导学生方面一向很有耐心，所以并不介意格伦道尔的错误，「耳朵的训练要比眼睛的训练简单得多，也快得多。你应该能够察觉得到，我第一次与你对战时，靠的是耳朵；但在刚才，是眼睛。」 「是。」剑士恭敬应答。 过了片刻，剑士又欲言又止。 瑟兰德点头示意，「我知道你的疑问，你想知道这样的战斗方式有没有足够的杀伤力。」
第32页 瑟兰德发出一个照明术，让三人的身形在黑暗中明朗起来。 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勾，下一秒，无形的强大杀气勐然袭来，将站在原地的格伦道尔和莱格斯顿直接震在原地，动弹不得！ 看似无限拉长的时间里，两人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瞬间接近又破碎。 两人骇然中，鼓足最大的勇气，勐然破开杀气的禁锢，同时举起自己的佩剑，朝着杀气袭来的方向攻击而去。 然而下一瞬，杀气消失。 杀气的消失使得两人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白色的人影，结果就见属于法师的枯枝正以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道和速度朝着两人的脖颈间袭来，那快到极致的速度，带起凌厉劲风的力道，让他们毫不怀疑下一秒他们就将被削断脖子，断掉头颅。 死亡的威胁将他们惊出一身冷汗，莱格斯顿身上的酒精完全蒸发，只留下无尽的错愕。 但那根枯枝就这样停在了格伦道尔的颈侧。 枯枝带起的劲风将剑士的头髮带起，又在一瞬间落下。令剑士第一次无比恐惧死亡的接近。 就差一点…… 剑士冷汗涔涔，手脚发麻，一时半刻竟然无法发出声音。 莱格斯顿也好不了多少，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急剧地震动着，仿佛被人用战鼓死命敲击—— 他甚至感觉到了疼痛。 那种心脏快到极致，无法缓下来的涨痛和滞闷感，让他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两人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怕的对手。密不透风的杀气，重如雷击的攻击，还有精妙到让人浑身发颤的控制力。 如果那一根枯枝没有及时停下，莱格斯顿和格伦道尔毫不怀疑自己会人头不保。 这是多年生死边缘歷练留下的生死直觉。哪怕那只是一根枯枝，但它在法师大人手中，根本就是一件神兵利器。 瑟兰德将枯枝扔到地上，取出手帕仔细擦了擦十根手指，然后双手交叠置于腹部，整个人仪态优雅，气质尊贵，带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沉静典雅。 ——没有人能够想到他刚才差点杀了两名强大的武士。 「我实在不想用自己近三百年的经验来给你们施加压力，但是，」瑟兰德顿了顿，声线下压，「曾经有一个人，他仅仅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就成为了大陆上最年轻的武神。」 「塞西迪尔！」莱格斯顿瞪大眼睛。 瑟兰德看他一眼，「是。」 莱格斯顿一脸的无语。 他本来狂跳不止的心脏因为瑟兰德这一盆冷水迅速冰冷下来，并且让他好半天都无法再燃起激.情。 因为瑟兰德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如果你到了三十岁再突破的话，那很抱歉，莱格斯顿，你将与他拥有更多的相似之处。」 「……」莱格斯顿除了无语还想咆哮。 格伦道尔感觉得到莱格斯顿的委屈，不过他实在没有心思开口安慰，因为他还有更加重要的问题要问。 「大人说……三百年的经验？」他无法想像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瑟兰德已经往休憩的地方而去，他闻言没有停下脚步。 至于委屈巴巴站在原地的莱格斯顿，他则是反应了好半晌才解答剑士的疑惑，「他是大陆第一法神，瑟兰德法神阁下。」 「法神！第一法神！」格伦道尔的心都颤抖了，但莱格斯顿不止给了他这样的一个惊吓，还给了他另外一个惊吓。 「就在半个月前，法神阁下想收我做学生，我拒绝了。」他仰脸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用无比欠扁的声音说，「我想我的选择是对的，如果我答应了他，那么我现在肯定无比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称他为老师了。」 而他只想叫他的名字，或者——亲爱的。 陷入臆想的莱格斯顿露出傻兮兮的笑，完全没看到旁边格伦道尔几乎扭曲的脸庞—— 这个大傻逼！他竟然拒绝第一法神大人的收徒邀请！啊啊啊，他好想手刃好友怎么办？！ 无意间撞到逆天好运的格伦道尔在重新陷入黑暗的小树林中彻底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格伦道尔：阿鲁曼这个大傻逼！ 莱格斯顿：埃里克你不懂爱！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 1枚、馥芮白 1枚、鸿元把方棋按在床上啪 1枚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 10瓶 我爱你们爱你们！mua~ 第20章 黑歷史十九 第二天的格伦道尔对待法师大人更加恭敬了。当然，再多的恭敬也难掩他内心的激动，这从他明显的黑眼圈可以看得出来。 而埃索一路上就对着这位剑士阁下的黑眼圈研究—— 没道理只是一.夜就多了黑眼圈啊？剑士阁下这么辛苦的么？ 埃索表示下一次守夜时，一定要帮助一下剑士阁下呢。 傍晚时分，他们赶到了巨木森林的边缘地带。再往前就是森林内了，卡尔等待法神大人的命令。 「继续吧。」瑟兰德靠在车厢内壁，手中的笔记一路上并没有翻动多少。 卡尔闻言钻出马车，让皮克和埃索坐到车厢里面去，他则代替两人的位置开始赶车。 莱格斯顿这段时间和格伦道尔一样，骑马跟随。他此时靠近马车，询问管家先生，「我们要进入森林吗？」 卡尔点头，「大人认为现在进入森林更好。」
第33页 格伦道尔也驱马上前，「这片森林被黑暗笼罩，入夜之后恐怕会更加难行。而且森林里根本没有路可走。」 卡尔没有立即接话，只是驱赶马车直接往前行走。格伦道尔和莱格斯顿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接下来，令他们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巨木森林神秘而古老，它的边缘地带就已经是巨木参天，枝丫盘绕，其中隐有瘴气出现，气候潮湿而黏腻。再加上天色已晚，他们一进入森林立时便被阴寒昏暗笼罩。 但是渐渐地，他们的眼前，竟然出现了一条宽约一丈的路。 这条路算不上宽，但是行走马车却是绰绰有余。卡尔对于这条路的出现并不稀奇，似乎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他向两名武士解释，「这是精灵一族留下的唯一一条直通精灵大殿的路，我们称它为友谊之路。在精灵一族隐退之后，它只为法神大人而开启。」 「友谊之路？」格伦道尔恍然大悟，「在吟游诗人的诗歌里，法神大人曾与精灵女王结下深厚的友谊，原来这些都是真的！」 卡尔挑起眉头，表情中带着骄傲，「法神大人的传奇不是你们能够想像的，他的事迹，吟游诗人吟唱的不足其十分之一。」他控制着缰绳，用魔法安抚着有些暴躁的马匹，继续道，「大陆上关于大人的记载少到令人髮指，但是黑暗重来，人们总会想起大人。」 尽管那些记载是法神大人自己要求删除的，但管家先生很明显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他认为传奇与奉献就该被记载，进而流传千古，被人们一代代传颂，而不是像大人这样，将关于自己的所有记录删减到寥寥几笔。 如果没有大人，就没有现在的三大帝国，更没有二百六十年的太平之日。 他想着，但并没有把这些说给剑士听。 他尊重法神大人的选择，哪怕他不认为那样是对的，或者有利的。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大人与精灵族的事。」卡尔向剑士道。 剑士立刻偏头倾听。 他对于第一法神的大部分事迹耳熟能详，但正如管家大人所说，大陆上关于法神大人的记载实在太少了，这让他无比好奇管家大人口中的那些事迹。 莱格斯顿没有参与格伦道尔与卡尔的交谈。 他觉得，自从他遇见法神大人之后，他总是容易多想，忍不住多想。就像刚才，卡尔先生只是说了法神大人与精灵女王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他就忍不住多想一些。 譬如两人是什么样的关系，精灵女王面对这样完美的法神大人，她会如何？ 她会不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疯狂的迷恋上法神大人呢？ 否则面前这条精灵小路是如何来的？ 全大陆只为法神大人一人开放，这样特殊的待遇，实在让人羡慕又多虑。 不管大家各自都揣着什么样的小心思，瑟兰德都不会在意。 他翻阅着手中的笔记，感应着森林的声音。 马车渐渐驶入了森林的中心地带。 小路之外的地方雾气愈发浓郁，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普通的夜雾，还是带着剧毒的瘴气。他们小心翼翼，不敢踏入边缘一步。 卡尔面色越发严肃，他没有了与格伦道尔聊天的兴致，一双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道路两旁，似乎是在警戒着什么。 格伦道尔也发现了四周的异样，再加上管家先生的戒备，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观察四周。 昏暗的森林里，算不上泥泞的小路一直蔓延下去，在远处道路两旁巨木和雾气的干扰下，完全看不到尽头。 他们看到有食草的弱小动物汇聚在道路两旁，哪怕车子行驶的声音偶尔会惊吓到它们，它们也没有缩回森林的迹象。 它们在避讳什么，或者说，惧怕什么。 而且天色越晚，聚集的动物就越多。雾气也愈发浓重。 渐渐地，天色彻底黑下来了。除了森林里那些散发着柔弱光芒的灯笼花，森林里再也没有别的光源。 再往前走，偶尔会有一些树木精灵在黑夜中飞舞，她们同那些小动物一样，皆是在小路周围盘旋，不愿离开。 有野兽的嘶吼声从浓浓夜色中传来。黏稠的雾气缓缓涌动着，似乎被那些野兽不断搅动撕扯。 卡尔停住马车，侧头对着车厢低喊了一声，「大人！」 瑟兰德抬了抬眼皮，马车车门无声打开。 接着，他的掌心有光源升起，朝着马车前方而去，像是一盏专门引路的灯。 于是马车继续前进。 瑟兰德没有把车门关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熟悉又陌生的巨木森林，记忆在一点点復甦，明朗。 他来过这里，爱过这里，但又不是这里。 曾经的巨木森林明媚而充满生机，哪怕在潮湿的夜色下，它也美得如梦如幻，溢满欢声笑语。 他记得漫天飞舞的树木精灵，夜色里盛开的灯笼花，散发着芳香的帝王草，坚韧生长的灌木草芽，细润清爽的雨露雪花。 精灵们在大殿里唱歌跳舞，高贵的女王高举酒杯，英俊的王子双目锃亮，月色像水银一样在大殿镂空的顶层倾泻而下，精灵们笑着向他敬酒、邀舞。 他们快活而自由。 现在的森林不一样了。 它阴沉、邪恶、庞大又臃肿，带着无尽的恶意在驱赶所有的生灵，包括与它共同生活了数千年的精灵们。
第34页 「咕咕咕咕——」 「嘶嘶嘶嘶——」 杂乱而清晰的嘶叫声在不断靠近，道路两旁的小动物们面面相觑，吓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它们的双脚僵在地上，像是已经接受了死神的安排。 瑟兰德看了眼马车旁一左一右两位武士，提醒他们，「是秃头鹰和媚蛇。」属于黑暗生物，带有黑暗气息。 格伦道尔手下的缰绳一紧，略带诧异地看向马车里的大人。 瑟兰德毫不在意对方的惊诧，淡声吩咐，「莱格斯顿抵挡后方，格伦道尔抵挡右方，其他地方，卡尔。」 卡尔第一个回应，「是，大人。」 他赶着马车，也不耽误施法。他口中念出一段咒语，很快地，前方和左方的植物们就开始了不同的回应。 瑟兰德看向已经转移到右方的格伦道尔，「秃头鹰的弱点在双翅和双爪，你的剑气无法伤到它们的双爪，尽量躲避攻击，刺它们双翅肋下。媚蛇弱点在头顶的蛇冠。」 格伦道尔行礼表示明白，随后抽出长剑，目光如野狼一般紧盯右边的一切风吹草动。 后方的莱格斯顿没有说话，瑟兰德也没有叮嘱他什么。这位年轻的圣斗士在对付黑暗生物方面，经验较之剑士多上许多。 皮克和埃索有些紧张的靠在一起，他们年轻的大眼睛时不时看一眼法神大人，再转移到外面越发紧张诡异的气氛之中。 嘶吼声更近了。 马车又前行了两里，就在这一刻！ 一条浑身布满紫色鳞片的长蛇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朝着剑士直冲而去！ 马车里的小皮克惊叫一声，紧接着就被埃索捂住了嘴。 小皮克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剑士用长剑挡住那张狰狞的蛇口，另一手抽出匕首狠狠刺入长蛇头顶！ 瑟兰德随手扔了个玻璃罐出去，恰好接住那条媚蛇垂落的尸体。 玻璃罐被剑士及时接住，抱在了怀里。 「不必管。」瑟兰德眼也不抬地嘱咐他，「专心对付接下来的东西。」 剑士闻言不敢迟疑，连忙把玻璃罐松开。旋即便看到这玻璃罐自行飞了起来，朝着后方的莱格斯顿飞去。 它去接另外的媚蛇尸体去了。 小皮克看得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嘴里惊嘆着这实在是太惊奇太酷炫了！ 随后他咧着嘴，拽了拽埃索的衣袖，「我们出去看看？」 埃索摇摇头，偷偷看了法神大人一眼，「我们出去会给大人们添麻烦。」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有法师大人在，这些黑暗生物无法伤害到他们，但是很明显的，法师大人并不打算轻易插手这场对战。 埃索看得出来，法师大人在故意训练、或者说引导两位武士阁下。 如果他和皮克现在出去，难保不会给武士阁下们添乱。 卡尔偏头看了眼车厢里的两个小傢伙，笑了一笑，「坐到我的身后，不要乱动。」 小皮克双眼一亮，立刻拽着埃索上前。 外面的黑暗生物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们的马车无法再快起来。 格伦道尔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他仰头对付着天空中凶戾的秃头鹰，完全无法顾忌脚下的媚蛇。 那些蛇扭动着滑腻的身子，朝着剑士不断逼近。它们的蛇信又细又长，不断试探着空气中的讯息。 它们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一举重伤这个讨厌的人类！ 莱格斯顿的情况要比格伦道尔好上不少。 他毕竟是一名强大的圣斗士，只要他的斗气在身上形成一套护甲，他就不必担心这些黑暗生物的伤害。 不过他那边黑暗生物最多。 当小皮克担忧不已地朝后方探了探头，发现自己眼睛里只能看见乌压压一片黑暗生物时，顿时一张小脸上血色尽失。 「小公爵……小公爵！」他害怕地几乎带了哭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可以向法神大人求救。 「他没事。」不等小皮克开口，瑟兰德就向他解释，「他没有受伤。」 「真的吗？」小皮克眼角挂着两滴泪水，有些不安地询问。 「嗯。」瑟兰德垂下眼，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花朵，他漂亮的十根手指正不断翻飞着，编织着已可见雏形的花环。 小皮克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一时间放下心来，逐渐被法神大人手中的花环吸引走了注意力。 埃索还在关注剑士阁下的战斗。 此时剑士阁下已经受了不少的伤。他的肩头被秃头鹰抓到了两处，后背也有一处，手臂还有小腿都被媚蛇咬过。 虽然他的战果也很丰富就是了。 黑暗生物的围堵并没有因为战斗的持续而减少，相反的，它们越来越汇集，越来越暴躁。 卡尔负责的那些方位，黑暗生物们都被植物困住，并且用木刺钉在原地。但也有一些聪明的生物会绕开那些植物，从其他方位攻击他们的队伍。 这无疑加重了剑士和圣斗士的负担。 渐渐地，当瑟兰德的玻璃罐装到了第四个时，夜风送来了熟悉的唿唤。 「瑟兰德！」 难掩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瑟兰德眸光一闪，唇角克制不住地露出一丝笑意。 卡尔似有所觉，他撤了自己的防御魔法和攻击魔法。 就在那些黑暗生物得到自由，一瞬间朝着马车袭来的时候，一道道修长又矫健的身影渐次出现！
第35页 他们挥剑砍杀，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有力，漂亮优雅！那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力量，诸神恩赐的完美！ 「瑟兰德！」 清亮的声音突破浓浓夜色，钻进马车，传进瑟兰德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是有人踏上马车的细微声音。 「是你吗？瑟兰德！」 柔和的照明魔法下，一头灿金色长髮的俊美精灵半蹲在马车门前，目光紧紧凝视着那张让他至今无法忘怀的脸。 他的瑟兰德……他的法神阁下！ 「我终于见到你了。」这是他的心里话，他不敢说出来，但他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他的思念和渴望。 瑟兰德睫毛颤了颤，对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来，「恩特菲尔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莱格斯顿：确认过眼神，是情敌那一挂的人。 恩特菲尔：确认过眼神，是熊孩子那一挂的人。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馥芮白 1枚 爱你爱你鸭！ 第21章 黑歷史二十 恩特菲尔朝他抚心行礼，蓝色的眼睛里仿佛装满了一个大海，「见到您很高兴，瑟兰德阁下！母亲她在大殿里等候您的到来。」 「多谢。」瑟兰德向他回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在心口，朝对方表示感谢，「女王陛下的心意我很明白，谢谢您，殿下。」 恩特菲尔笑了笑，他的笑不像莱格斯顿那样明媚耀眼，却像月光下的灯塔一般，带着沉静的希望和美好，如梦似幻。 「见到您真的很高兴。」他再次表示自己的喜悦，然后收回目光，跃下马车。 了解他的精灵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尤其是他胸膛里那颗快速跳动的心脏，让整片森林中还未被侵蚀的植物们都在跟着应和。 精灵们善于倾听自然界的声音，所以他的队友们向他露出表示恭喜的眼神和笑容。 他笑着回应。 这是他二百六十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精灵们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附近的黑暗生物，然后护送这辆马车朝着精灵大殿的方向迅速前进。 在这期间，恩特菲尔给了格伦道尔祛毒的药草让他敷上。 接手上药的是埃索，小皮克根本不敢面对那样可怖的伤口。他甚至有些不理解法神大人的做法——明明剑士阁下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法神大人刚才不出手呢？ 当马车停在精灵大殿的殿门口时，莱格斯顿才有机会与传说中的精灵王子面对面而立。 几乎是一瞬间地，两人同时意识到了对方的威胁—— 那种独属于情敌之间的，奇幻而又玄妙的感应，他们似乎只是一个照面就认定了对方的威胁性，并且暴露出强大的敌意，相互仇视。 事实上，所谓的敌意，不过是莱格斯顿个人的感觉。 精灵王子殿下是个绅士而又温和的精灵，哪怕他意识到了这位年轻人的威胁，但他依然微笑着与对方问好。 在精灵王子看来，他的瑟兰德阁下值得所有人的爱，他并不会因此而觉得被冒犯或者不愉快。相反的，他为此感到骄傲。 瑟兰德没有在意莱格斯顿莫名其妙的小脾气，他缓步走进大殿，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故友，伊丝丽女王陛下。 「伊丝丽女王，您好。」瑟兰德和她见礼。 伊丝丽是个美丽到令人窒息的精灵，她有着湖泊一样美丽的眼睛，金子一样华丽的长髮，白皙到如同羊乳一般的皮肤，她的美透着高傲和疏离，同时又带着难以忽略的侵略性。 她和瑟兰德有着不一样的美。 瑟兰德更加充满神性，而伊丝丽更加充满攻击性、侵略性。 小皮克、埃索、甚至剑士阁下，他们都被这样美丽的女王震慑在当场，哪怕是被法神阁下的绝世容貌不断刷新审美的莱格斯顿，也是愣了一下。 好在他对于这位女王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对法神阁下一见钟情，绝非因为他倾国倾城的容貌。 伊丝丽看向王座下的一行人，她示意恩特菲尔先行离开。 恩特菲尔略微犹豫，他并不想违背自己的母亲，如果不是瑟兰德在这里的话…… 「你放心，他会久留。」像是解释，又像是承诺，精灵女王对自己的孩子说。 恩特菲尔带着自己的队伍退下了。 伊丝丽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停在瑟兰德面前，先是对着他抚心回了一礼，然后用审视的目光转向瑟兰德身后的数人。 最后她把目光落在莱格斯顿身上。 「我不得不说，瑟兰德，你的眼光倒退了。」 精灵女王的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充满侵略性，带着不可侵犯、不容反驳的意味。她一句一句评判年轻的圣斗士，「你来的目的就是他，为了他你拒绝了我的儿子，我精灵国最优秀的王子殿下。」 她重新看向瑟兰德，「恩特菲尔非常伤心。」 瑟兰德没有直接回復精灵女王，他只是后退一步，离精灵女王的眼睛远一些，「伊丝丽，你要对我使用你的魔法吗？」 伊丝丽一点不在意法神的后退，她忽然笑了起来，冷厉的表情迅速发生变化，从侵略性的气质变作俏皮的、生动的，如同少女般的灵动气质。 同样的一张脸，完全不同的气质。这让在场的人都十分惊讶，除了瑟兰德。
第36页 「哈哈，吓到你啦！瑟兰德！」她大笑起来，「谁让你总是这么严肃着一张脸，我们都两百多年没见了，你见到我竟然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我只能这样吓吓你啦。」 众人面面相觑，对精灵女王气质以及语言的转变惊奇又不解。 瑟兰德却是笑了起来，「伊丝丽，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没变。」 「那是，时间对于我们精灵一族来讲，就像是神的馈赠，它会使我们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睿智，而非像人类那样，愈来愈丑陋、虚伪、阴险。」 瑟兰德笑笑，没有接话。他侧了侧身子，「希望您能帮我安排下这些朋友。」 伊丝丽有些惊奇，「朋友？你称唿他们为朋友，哦，我的朋友，你已经是神了，你知道吗？神是没有朋友的。」 瑟兰德看向她，「可我毕竟不是神。」 伊丝丽摇摇头，「好吧。」她挥手唤来守卫，「请我们的贵客在大殿中住下，嗯，记得，安排在贵客那一层的宫殿。」 瑟兰德抚心感谢，「谢谢你，伊丝丽。」 「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伊丝丽上前凑到瑟兰德面前，「如果不是你的拒绝的话，你早就是我们精灵国度的瑟兰德殿下了，你知道的，哈哈。」 伊丝丽笑着，看瑟兰德无奈而温和的笑，心中有些感嘆。 她可怜的恩特菲尔啊，竟然迷恋上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虽然她也曾经对着这个人产生过类似于爱情的感情，但她知道那不是。 在拥有过她的丈夫之后，她知道什么样的感情叫爱，什么样的感情叫喜欢，而她可怜的儿子……很明显爱上了这位法神阁下。 没有了丈夫的伊丝丽不敢要求儿子忘记或者割捨这段感情，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痛，所以她想成全自己的儿子——如果瑟兰德愿意的话。 莱格斯顿无法忍耐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配站在这里与精灵女王对话，但他的自尊、自傲，还有他对瑟兰德的爱意不容许他现在后退或者逃避。 「女王陛下，您好。」他向精灵女王行礼，「我是克特隆多帝国的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一位自由的圣斗士。很抱歉打扰您和法神阁下的谈话，但是我此时不得不表明一下我另外的一个身份。」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美丽的精灵女王，「我是法神阁下的追求者之一。」 精灵女王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的目光在莱格斯顿身上流转，进而落在瑟兰德身上，「真是勇敢的年轻人呢。」她轻轻笑了，「恩特菲尔今年一千零三百九十八岁，瑟兰德你呢？我记得你也有三百多岁……嗯，对，三百一十九岁。」 她转向莱格斯顿，「你多大？」 莱格斯顿有些不服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作为一名普通人类，在下只有二十六岁。但是女王陛下，年龄并不是一切评断的标准，尤其是在爱情之上。」 伊丝丽笑了起来，她想出口讽刺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但忽然地，她在年轻人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惊诧无比的景象—— 「莱格斯顿。」瑟兰德突然出声叫了年轻人一声。 莱格斯顿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不妥。 「你忘记我已经拒绝过你了。」瑟兰德并没有特别责备圣斗士的鲁莽，只是开口平静述说。 伊丝丽没有再和莱格斯顿对话。她命令护卫送这些人离开，自己则亲自带着瑟兰德去往他的住处。 没有人去在意圣斗士的失意和难过。剑士阁下也只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爱情嘛，总是会有诸多的磨难。这是剑士阁下的总结。 伊丝丽曾经给法神阁下准备过华丽的宫殿，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荒废。 毕竟她还有一位痴情于对方的儿子。 路上，伊丝丽把那些花果指给瑟兰德看，「你瞧，你走了之后，精灵们把你留下的那些植物全都培育了出来，它们的生命力那么顽强，不管黑暗是否来袭，它们始终坚韧的生长着。」伊丝丽有些感嘆，「如今的巨木森林变得邪恶又丑陋，它的果实不再是精灵们最心爱的食物，而是毒物。我们只能暂时靠着这些植物来果腹。」 瑟兰德再来时的路上就猜到了精灵一族所面临的困境，但真正的直面时，他的内心还是无法抑制地受到了震动。 「如果可以的话，我绝不想拖累精灵一族。」许久之后，瑟兰德缓缓开口。 伊丝丽回过头，尽量保持轻松的笑意，「算不上拖累，当年的事错不在你，否则我也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两人沉默下来。 等到了最深处的王室宫殿时，伊丝丽忽然询问瑟兰德，「这一次，你打算怎么办？」 瑟兰德并不意外伊丝丽的询问，他沉默半晌，抬头看向穹顶倾斜而下的月光，如同承诺一般，缓声道：「如果避不开这一次的战争，那么我选择光明。」 「你能这么想就好啦！」伊丝丽完全抛开自己的女王包袱，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你为塞西迪尔付出了太多，并且还没让他知道——」 「他未必不知道。」瑟兰德打断伊丝丽，「只是他终究选择了不同的路。」 「这可真是一个悲惨的消息。」 「……」瑟兰德忽然有些无言以对。
第37页 第二日的一早，精灵僕人来请瑟兰德前往餐厅用餐，伊丝丽为他准备了很多丰盛的瓜果蔬菜，当然还有精灵一族最着名的美酒。 卡尔一行人也受邀前来，他们在一起愉快的用过这一餐。 至于恩特菲尔……他在天未亮时就带着精灵小队去消除周边的黑暗生物，于是很遗憾地，他错过了与瑟兰德共进早餐的机会。 莱格斯顿表示喜闻乐见。 尽管他因此被自己的剑士朋友调侃小气。 早餐过后，精灵女王绝口不提瑟兰德所求之事，而是安排他们暂且休息，下午时分她会邀请各位长老前来商讨黑暗入侵之事。 她的意思瑟兰德明白，所以并没有多加勉强。 瑟兰德决定回房休息，并且不让人跟着。 在所有人都离开视线之后，他走向了独属于女王的精灵花园。 对于法神大人而言，世间的一切都有它特定的规律。就像精灵永生，人类衰老一样，巨木森林本该拥有最强大的生命力。 他从来没想过这座庞大的森林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 他看着身边路过的精灵依然对他露出友好且热烈的笑容，只是那挂满忧愁的眉目，使他们失去了曾经的自由和快乐。 很明显的，现在的精灵们，只剩下悲戚和绝望。 瑟兰德停留在一朵盛开的雪兰花前，那洁白的花瓣像是精灵们圣洁无比的灵魂，娇柔又坚韧。 「我很抱歉。」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瑟兰德轻声道。 「您不需要觉得抱歉。」王子走到法神的侧面，低头看着那张完美的侧脸，目光温柔无比，「精灵崇尚光明、嚮往光明，与黑暗本身就是两个对立面。不管您是否站在中间，我们都将对立。」 瑟兰德收回抚在花朵上的手指，令那弱小的花瓣颤了一颤。 「你错了，殿下。」瑟兰德只是这样说了一句，没有详细解释。 他无法说出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只能对这些善良的精灵表示深切的歉意。 他欠他们的，恐怕此生都无法还尽。 精灵王子察觉到了法神的悲伤，只是他不知道这些悲伤源自何处。 如果他拥有像她母亲那样强大的魔法就好了，他会为法神阁下抵挡所有伤害，拂去所有忧愁。 他张了张口，想要尽量劝解法神阁下，但是…… 「法神阁下。」 年轻的圣斗士快步走来，唯恐错过了什么一般，远远地就开始唿唤法神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恩特菲尔：……这人是雷达吗？ 莱格斯顿：还好我来得及时！(*￣︶￣) 感谢小天使馥芮白的地雷，爱你爱你~比心~ 第22章 黑歷史二十一 瑟兰德一眼就看出了莱格斯顿眼中的急切，他扭开头，不去看年轻人来意明显的脸。 恩特菲尔也很无奈。 最后三人一起坐在了花园里的休息处。 恩特菲尔让人送来了点心和瓜果，莱格斯顿笑着询问他，「森林里黑暗生物那么多，殿下这么快就清理完成了？」 王子殿下同样微笑回应，「黑暗生物毕竟是黑暗生物，它们惧怕光明。所以白昼的到来会让它们安分许多，我们只需要把遇到的那些杀死就足够了。」 「虽然很冒昧，但作为昨日刚见识过黑暗生物的人，我还是比较建议殿下趁着白天的时间多多清理那些黑暗生物呢。」 「多谢阁下的建议，我会安排人加大巡逻力度和清理范围。」 莱格斯顿听到对方礼貌又严谨的回覆，心中有些憋屈。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小气又无礼，但是爱情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唯恐这位尊贵优雅的王子殿下占去了法神阁下的目光，他惊恐且盲目，只能尽量不给两人独处的时间，并且试图劝离王子。 可惜他失败了。 这位王子明显在意法神阁下更多一些，所以他宁愿抛下自己的战友，也要到这里占据法神阁下的视线。 瑟兰德有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他不想陪着两位任性的追求者在这里消耗时间。 于是他起身准备离开。 另外两人连忙也跟着起身。 「你们随意。」瑟兰德留下一句话，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 斗士与王子面面相觑，最后王子笑着施礼离开。 斗士成了三人中心情最不愉快的人。 中午时，瑟兰德选择独自一个人在自己的宫殿用餐。 他缓慢地吞咽着食物，试图从森林的声音中分辨出问题出在哪里。 巨木森林是个古老的神秘森林，它的歷史与这片大陆一样悠久。 在这片大陆上，能够衍生出小精灵的植物并不多，但巨木森林拥有整个大陆最多的树木精灵。 它们懵懂娇.小，善良热情，曾经为路过的人类领路，曾经为瑟兰德起舞，曾经帮助弱小的动物躲避猎食者的追捕。 但是现在的树木精灵，正如他们来时所见，充满恐惧和哀伤。 它们在急剧减少，树木也在大片枯死。 精灵们的食物也几近消失，他们如今凭藉着精灵大殿四周的那些土地来维持生计。 瑟兰德现在吃的这些食物已经算得上很丰盛的午餐，哪怕他只有一些蔬菜和果子，以及一杯美酒。 按照宫廷女官所说，精灵族的美酒已经所剩不多，他们已经找不到足够的材料来酿造美酒，只能尽量控制精灵们的饮酒量。
第38页 而且森林里的水源也在迅速污染。 从黑暗蔓延到现在，不过三个月左右，精灵族已经感受到了无尽的黑暗。 「事实上，黑暗由这里开始蔓延，这就是为什么大陆上黑暗才蔓延了三个月，巨木森林已经几近被黑暗吞噬的原因。」精灵女官小心的解释着，她不希望法师忧愁，但如果法师一定要追究的话，她乐于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知对方。 瑟兰德感谢女官的告知，并且告诉对方他需要独自思考一些问题。 女官行礼告退。 瑟兰德决定和伊丝丽好好谈一谈。 他知道伊丝丽的好意，但是这样严重的黑暗侵蚀，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下午时，瑟兰德参与了精灵族的会议。 长老们都知道第一法神瑟兰德阁下的存在。 曾经他们的女王和王子为了这位法神与诸神站立在对立面，以致于精灵族的神殿崩塌，诸神光环消散，他们的家园成为黑暗的巢穴。 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尊重这位法神阁下，就像他们尊重自己的女王和王子一般。 毕竟这位法神已经通过了神格试炼，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希望对方能够成为他们精灵一族新的庇护神。 在其他长老的眼神示意下，精灵一族的大长老，一位俊美的中年精灵从树藤编织的椅子上站起身来，「尊敬的第一法神阁下，我们久仰您的大名，哪怕260年前的那一战我们这些普通精灵并未参与。」他向瑟兰德行礼，动作缓慢而优雅，带着独属于精灵的尊贵气息，「您已经是一名半神，哪怕没有了神格，您也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所以在这大陆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难倒您。」 「但是您知道吗？因为您的缘故，我们精灵一族已经被神明厌弃，这些从巨木森林的现状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缓了缓，声音逐渐悲凉，「我们并不是要责怪您什么，毕竟当初是我们的女王陛下，以及王子殿下，他们亲自选择了支持您。」 精灵女王在王座上微微侧目，她对于大长老接下来要说的话已经猜到些许。 果然，大长老继续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的族人总是支持女王和王子的。所以我们至今仍然欢迎您的到来。」 大长老顿了顿，再次低头行礼，「或许我该直接一些……那就是，法神阁下，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他这些语言似乎已经练习了很多遍，此时说出来迅速又清晰，「不管您来此的目的为何，但是您总是有办法恢復森林的生机的，对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恳求您，为您曾经的盟友、现在的朋友，贡献出一分力量。」 瑟兰德锁紧眉头。 他沉默了许久，尽量组织出合适的语言，然后才缓慢开口，「大长老客气了。您说的这些正是我来此的目的之一，精灵一族因我而遭遇黑暗，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塞西迪尔把黑暗降临在巨木森林的原因，瑟兰德也十分清楚。 这确实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 「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诸位。」他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光明诸神的拥护者，迪恩阁下，他选择了隐瞒我一些事。」 长老们没有听说过迪恩阁下，但是精灵女王曾经从预知术中看到过此人，「你的意思是？」 瑟兰德站起身，「你们知道我与诸神的关系，明白我为什么滞留大陆。260年前，我与诸神做出交易，替他们看守锁在黑暗深渊的塞西迪尔。但是现在，有人故意激怒塞西迪尔，让他暴怒之下释放黑暗，引发大陆之上黑暗蔓延。」 伊丝丽露出疑惑之色，「你确定？」 长老们也是面面相觑，「真有这样的事？」 瑟兰德沉重点头，众人一时间陷入沉思之中。 封印塞西迪尔的通道就在精灵族的禁.忌之地，如果说有人激怒了塞西迪尔，那么那个人必定穿越了精灵族地。 在场的诸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族人中有叛徒……」一位长老忍不住说出口来。 还是精灵女王比较镇定，她没有说叛徒的事儿，而是向瑟兰德说明自己的情况，「我在预知术中看到一些片段。不过那些片段比较杂乱和模煳，我一时半刻无法确定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但是瑟兰德，你知道的，不管我的预知术看到什么，那都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罢了。」 「我明白。」瑟兰德自己也拥有看透未来的能力，只是他自从那次大战之后，就再也无法轻易使用这种法术。 预知未来，总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尤其他作为一名神弃者，不可能像精灵族这般拥有快速修復和治癒的能力。 说到现在，伊丝丽也明白瑟兰德的意思了。 「你是觉得这一次的战争并非黑暗挑起？」 瑟兰德摇头，「我无法确定。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他需要亲自去问一问，看一看。 伊丝丽倒抽一口凉气，「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接近那里。」 瑟兰德凝视精灵女王，「可我必须去，否则我无法全力以赴。」 「瑟兰德！」精灵女王勐然站起身，她的右手拍在圆桌上，胸口气得起起伏伏，「你明白你要做什么吗？你忘记了当初的自己是怎么失去神格的！」 瑟兰德心底嘆息一声，跟着站起身来。他向精灵女王行礼，目光悲悯又温柔，「伊丝丽，你了解我，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塞西迪尔他不止是我的学生。」
第39页 如果不能亲自确认这一切，他根本无法下手伤害那个孩子。所以他必须去亲自问一问。 精灵女王有些颓然地坐回王座。 光明与黑暗的战争，从来就不是属于某一个种族的。它是整个大陆都要共同面对的事情。 而作为精灵一族的领导者、决策者，她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重要。 同样的错误她260年前已经犯过一回，如今根本没有回头路。 她只能支持瑟兰德。 伊丝丽并不在乎是否死亡，对于精灵来说，死亡并不是归宿。他们的灵魂来自光明大殿，那是创世神所在的地方，除了创世神，没有任何神明能够毁灭他们的灵魂。 但是死亡终究不是令人愉快的，他们热爱这片大陆，喜爱这片土地，更在意他们生活了无数世纪的森林。他们不想回到冷冰冰的创世神殿。 所以就算她已经没有退路，她也必须为族人们争取生存下来的机会。 「你知道如果我答应了你，将会冒有多大的风险。」 她在这里守了二百六十年，虽然猜到早晚有一天她会因为这个封印而再次见到曾经的朋友，但她绝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原本瑟兰德只需要在大陆上驱除黑暗，阻止黑暗生物就好。 加固封印是她需要考虑的事儿，更何况现在封印完好无损的存在于精灵族的禁地之中。 在伊丝丽看来，塞西迪尔沉睡在深渊地底，无法出来。大陆上的黑暗只是他的爪牙在肆虐。 而瑟兰德的出现会唤醒对方，那个深渊沉睡的魔王、黑暗神。 到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魔王重返人间。 「你确定他还在沉睡？你确定现在的黑暗只是他的爪牙在自行肆虐？」瑟兰德质疑伊丝丽的判断，「或许你不知道，我在魔法圣院已经得到过塞西迪尔的消息。」 他把那封从迪恩那里得来的信拿出来，交给伊丝丽。 「这是他留下的讯息，他已经醒来，并且很快就要重返人间。」 「这不可能。」伊丝丽皱紧眉头，「封印没有松动！」 「所以我才要亲自确认。」瑟兰德回復她，「如果封印真的没有问题，那么这就是一个阴谋，一个挑起黑暗与光明战争的阴谋；如果封印真的已经无效，塞西迪尔已经甦醒，那只能说明，黑暗由他而起，而我也要承担起毁灭他的责任。」 伊丝丽看着瑟兰德，渐渐有种无法唿吸的感觉。 瑟兰德……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对方的意思，那么这一次，瑟兰德绝对不会像260年前那样，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馥芮白的地雷！ 嗷嗷嗷仙女！天使！感受到了被包养的刺激和幸福！ 第23章 黑歷史二十二 「这就是你的打算吗？」伊丝丽问。 瑟兰德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伊丝丽，我不是神。况且就算是神，也有无能为力的事。」甚至有时候，神还需要藉助黑暗的力量。 精灵女王没有再说话。 瑟兰德在原地与精灵女王对视了一会儿，最后垂眸缓缓行礼，转身离开。他知道伊丝丽一定会答应，只是不是现在。而他此刻要做的就是给对方足够的时间去接受和安排。 夜晚再次悄无声息地降临。 如今的巨木森林充满邪恶和危险，入夜之后，几乎没有人再在外面走动。 当然，精灵护卫除外。 莱格斯顿不太习惯这样早睡的作息，他跑到了法神大人的宫殿，钻进了他的魔法帐篷。 卡尔一见到他的身影就恶狠狠警告，「谁允许你进入这里的？」 莱格斯顿亮出掌心里的魔法纹路，「当然是法神阁下允许的，不然您以为？」 「……这不可能！」 莱格斯顿笑得得意洋洋，「为什么不可能？法神阁下早就把这个权利给我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机会使用，现在不是机会来了吗？」他绕过管家，朝着瑟兰德所在的阅读室走去，边走边发出让管家生气的感嘆，「法神阁下的魔法帐篷真是太好用了，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进来做自己想做的事，真是令人羡慕。」 卡尔跟上他，在一旁恶狠狠急声警告，「我告诉你，不要打扰法神大人！」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莱格斯顿顿住脚，背着双手，身子前倾靠近管家，「我进来就是打扰法神大人？为什么？明明是法神大人允许我随时进来的。还是说您在质疑自己主人的决定？」 卡尔张了张嘴，尽量搜索能够反驳这个无赖的语言。 只是没等他想出来，法神大人已经开了口。 「让他进来。」瑟兰德知道莱格斯顿的难缠程度，他不打算为难自己可怜的管家。 「看看，法神阁下让我进去。」莱格斯顿连日来的阴郁心情瞬间飞扬起来，他感觉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瑟兰德正在阅读一些年代久远的魔法典籍，他没空搭理仿佛宠物一般翘起隐形尾巴的年轻斗士。 「如果你还想在这里待着，就老实点。」他拿起笔，在书本上不断做着笔记，「希望你能听懂我的话。」 「当然，法神阁下。」能够近距离看着法神阁下莱格斯顿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他撑着下巴，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他目不转睛，如痴如醉。
第40页 卡尔看得眼角抽蓄，瑟兰德则是不为所动。 ……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总不能真的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再者，年轻人的热情总是令人惊讶和猝不及防的，他现在把人赶出去，指不定明天又折腾出什么事儿。 卡尔赶不走讨人厌的年轻斗士，十分郁闷。 他来来回回往阅读室送了四次茶水，直到瑟兰德抬眸看了他一眼，他才委委屈屈地从架子上抽了一本书安静坐下来。 莱格斯顿见状勾起嘴角，心底愈发得意。 同时，他也对法神大人手中的书本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心。 苍天作证，莱格斯顿小公爵从小就是个天才，他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顺手，但只有一件事，对他而言是十分艰难且痛苦的。 那就是，读书。 他讨厌书本，讨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尤其这个大陆上文字并非只有一种。 因此小公爵只学会了大陆通用语和少许的魔法专用语，对于其他种族的语言一窍不通。 而瑟兰德却是位语言大师，他精通所有种族的语言，比如精灵族、矮人族、神族、龙族。 还有他最擅长，甚至曾经亲自修补和完善的魔法专用语文学典籍。 所以，如果不是此时的气氛过于让小公爵意动的话，他是绝不可能对这些枯燥无趣的书本产生兴趣的。 莱格斯顿摸摸下巴，来迴转头看看专心阅读的两个人，最后起身朝着书架走去。 然后他在右面高高的书架上看到了《西幻大陆编年史》《大陆种族变迁史》《精灵族纪事》《矮人族的工艺技巧》《大陆魔法时代的更迭》等等一些很有年代感的东西。 他被最上方的手写体《一个帝国的兴盛与衰亡》吸引了心神。 那文字看起来流畅隽美，哪怕莱格斯顿见得并不多，但也能一眼认出那是法神阁下的手笔。 没办法，他对法神阁下的一切都无比敏.感，尤其是文字这样具有鲜明特徵的东西。 莱格斯顿转头看了眼后面的两个人，见他们都没注意到这边，于是踮起脚，伸手去拿上面那几本挨着的笔记。 「你做什么呢？阿鲁曼先生。」 卡尔忽然出声，吓了莱格斯顿一跳。 他意识到这位管家先生根本就没有聚精会神地阅读，而是一直在盯着他。 「看本书而已，怎么了？」莱格斯顿很自然地回復他。 「没怎么，只是最上面那一排，不行。」卡尔才不管对方高不高兴呢，他就是要盯着这位不安分的斗士先生。 「为什么不行？」莱格斯顿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这位管家先生都不会给他好脸色，他还不如直接动手。 所以他踮脚取下了其中一本笔记。 「喂！」卡尔出声阻止他。 「卡尔。」瑟兰德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蹙，「我不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需要保密的。」既然莱格斯顿想看，那就看吧，只要不要打扰他就好。瑟兰德重新把思绪沉入那些古老的魔法咒语中。 莱格斯顿闻言朝着卡尔做了一个搞怪的表情。 卡尔翻着白眼扭开头。 时间在三人的阅读中不知不觉过去，莱格斯顿甚至忘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是希望和法神大人多说几句话、多看一看对方。 他觉得法神阁下手书的歷史特别有意思，比如那些带有强烈个人感观的词语，那些细腻而奇特的小细节描写，还有他故意留在书底的空白。 莱格斯顿兀自猜测那些应该是故意留出来书写他的评价和想法的地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没有全部加上去。 他只找到了寥寥几张的评价。 比如当初的梅特洛帝国国王，他说那是一位睿智风趣的国王，只有唯一一个缺点，那就是怕老婆。 他还在底部配了一张图，那是一名美丽的中年贵妇坐在靠椅上数落一个人的情景，那耷拉着头站着的中年男子，很明显就是瑟兰德口中的那位国王。 莱格斯顿越看越有趣，等他抬起头来查看时间时，发现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卡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休息去了，还是干什么去了。 莱格斯顿不觉得困，他对剩下的那些手写书更加好奇，于是起身换了一本。 这一本比上一本更有意思，因为它看起来年代更加久远，且保留更多的感情.色彩。 卡尔回来时发现斗士换了书，立刻冷下脸，「阿鲁曼先生，您能看懂多少？」 莱格斯顿抿着嘴笑，以免过于愉悦的心情让他出现失态行为。 「卡尔先生，我不觉得这些仿佛日记一样的笔记能有我看不懂的地方？」他翻到书本的封面位置，将它展示给管家看。 管家冷笑一声，「肤浅、幼稚。」 莱格斯顿觉得这是管家先生的恶意诽谤，所以他不计较。 他低着头继续看，然后不可抑制地闷笑起来。卡尔皱着眉，忍不住走过来看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笑成这样。 「全身长满毛髮的矮人总是鲁莽又冲动，我跟他们说黑暗生物在来的路上，他们不但不相信，还污衊我和我的同伴是那些骯脏生物的同伙——好吧，虽然我们队伍里的某些伙伴确实在卫生方面不太好。」 「矮人族的宫殿修建的特别宏伟高大，我想大陆上很多人都有着差不多的疑问。一，他们那样矮小的身躯要这么大的宫殿干嘛；二，他们那样矮小的身躯是怎么建造了这样宏伟庞大的宫殿。」
第41页 「当然了，没有人敢当着矮人的面这么问。包括我，因为我还不想被暴躁易怒的矮人们轰出大殿。」 卡尔有些生气，「你为什么笑？」他不觉得尊敬的法神大人的笔记有哪里值得发笑的地方。 莱格斯顿咳了一声，偷偷瞄了瞄没有动静的法神大人，然后小声对管家说：「你不觉得那时候的法神大人特别可爱吗？」 卡尔瞪着他，怒道：「你再胡说，我把你丢出去！」 莱格斯顿连连摆手，「行行，不说就不说，又不是我要说的？不是你问我的吗？再说了，我看我的，你凑过来干什么？」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想要和卡尔分享的心情有点傻.逼，所以挪了挪屁.股，转身背对着管家先生继续看下去。 卡尔，「……白痴。」 虽然卡尔作出一副生气又不屑的样子，但他真的担心这个幼稚的年轻人会因为无法理解那时的法神大人而扭曲了如今法神大人完美的形象。 他略带担忧地走到桌案前，看着聚精会神的法神大人。 瑟兰德能够察觉到卡尔的注视，他没有抬头，只是淡声叙述，「我记得那些笔记并没有记录什么令人感到可耻的罪恶过去和邪恶之心，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卡尔，年轻时的我也是我，我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遮掩。」 莱格斯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卡尔想了想，渐渐有些明白法神大人的意思了。 不过莱格斯顿却是跳下了高高的凳子，走向法神大人。 「为什么您会变了这么多呢？」莱格斯顿趴到桌前，目光注视着法神大人，试着把自己从笔记中得到的那个法神形象与眼前的法神重合。 可惜他实在无法想像。 他不敢想像那样可爱的瑟兰德，该有多么迷人，该有多少人陷入他的情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v章红包全部100点以上鸭！会有人来吗！嗨呀，不管啦！ ps：蹲蹲下章又要搞事了，而且搞了个大的！哈哈哈 谢谢白和馥芮白的地雷！ 谢谢咸鱼的营养液！ 我爱你们！又亲又抱.jpg 第24章 一更 瑟兰德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瞬间读懂他的思想，「我不得不说，莱格斯顿，你需要多多把你的脑子用在思考上。」而不是发情。 法神大人在心底皱眉。 「我难道没有在思考吗？」莱格斯顿才不承认自己对着法神阁下就会显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呢, 他举着手里的笔记, 笑嘻嘻道, 「这里面有个不一样的您，我爱上他了。」 瑟兰德懒得理他。 但是莱格斯顿自顾自玩得很开心。 「我真是无法想像, 这世上怎么会有您这样完美的人呢？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爱意，法神阁下。」 「我看到您写的, 『精灵仿佛格外受月光的眷顾, 他们的脸庞、身上，总是流淌着如水似银般的月光』，这句子实在太美了。而且, 我觉得这句子用在您的身上, 更加贴切一些呢。」 「法神阁下……」 不等莱格斯顿继续说下去, 瑟兰德起身, 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转去另外一间书房进行自己的阅读。 他决定将这里的空间留给过于兴奋的圣斗士。 卡尔原本想跟着法神离开，但一想到他走了就没人看着这个小子了, 所以便转了回来，一边整理阅读室的书籍，一边翻白眼。 直到管家先生也被莱格斯顿的碎碎念烦得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才开口。 「闭上你的嘴吧，阿鲁曼先生！你以为年轻时的法神大人是什么样的？」 莱格斯顿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冷静、善良、睿智、强大、追求力量但又不过分狂热。」 卡尔冷笑，「你说的是现在的大人。」 莱格斯顿想了想, 「你说得对，我说的这些完全是按照现在的法神大人样子来描绘的。法神阁下他经过了岁月的洗礼，现在的他过于完美和强大，已经让我无法单凭想像去了解和理解他年轻时的样子了。」 卡尔觉得这小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了。 他推开陷入沉思的圣斗士，将他面前的桌子擦了一遍，把桌上的各种书本笔记全部整理完毕。 「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莱格斯顿回过神来，「……当然要等到法神阁下休息了，我再回去。」 卡尔很生气，可惜他的生气阻止不了把他当空气的年轻斗士。 莱格斯顿的阅读持续了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他几乎忘记了一切，每日都沉浸于法神阁下的笔记当中。 那时的法神阁下还没有学会摒弃感情去看待歷史，他所描绘的那一切与其说是歷史，不如说是一名少年法师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憧憬。 他使得莱格斯顿心旌摇曳、欲罢不能； 使得莱格斯顿不断提取套用那些文字里的信息，试图拼凑出自己不曾见识过的法神阁下； 使得莱格斯顿更加爱意深沉、眷恋入骨。 另外，莱格斯顿也从笔记中了解到了那个叫做塞西迪尔的人，以及卡尔的事情。 西幻大陆5330年。梅特洛帝都。 「我遇到一个小男孩，他拥有和塞西迪尔同样的血统，但他很卑微。他的样子比那些孤儿好不了多少。」 「他说他叫卡尔，是一名奴隶。」
第42页 「我很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很清楚的感觉到他拥有和塞西迪尔同样的血脉，那是高贵的、纯粹的梅特洛王室血脉。」 「我把卡尔介绍给了塞西迪尔。」 「塞西迪尔很开心。他把卡尔当成弟弟一样——在我没告诉他那就是他弟弟的情况下。」 「塞西迪尔是个善良的孩子，他的善良就像夜空里最明亮的那颗星，不管离得多远，都能看得到、感受得到。」 莱格斯顿继续翻阅，他看到卡尔和塞西迪尔感情越来越好，尤其当塞西迪尔发现卡尔就是他的兄弟之后。 他们三人相互陪伴了近三十年，塞西迪尔越来越耀眼，越来越强大。他的光芒完全遮住了卑微的卡尔。而卡尔也不在意那些东西，他只坚定地跟着法神大人，和他到处游歷，阻止黑暗、传播光明。 近三十年的时间，足够瑟兰德成为大陆上最有名的法神大人。他善良宽容，仁慈大度，有着俊美的容颜，强大的魔法，还有着世上所有人都无比嚮往的光明力量。 他把塞西迪尔也教导得公正强大，无比耀眼。 他们都是大陆上的传奇，人们的希望。 他们几乎走遍大陆，应对过所有的黑暗生物，驱散过最可怖的黑暗力量，更是直面过黑暗深渊的魔王。 而帝国的国王渐渐老了。 他传信给瑟兰德，让他把王子带回帝都，并且主持王子的加冕仪式。 笔记记到这里时，出现了明显的残缺。莱格斯顿来回翻了翻，最后确认那些遗失的部分是被人故意销毁了。 他看着这份笔记的最后一页： 「塞西迪尔作为梅特洛帝国最高贵优秀的王子，指引着梅特洛帝国的每一位子民。」 「他们期待高贵善良的王子能够带领他们战胜黑暗，迎来光明，进入到一个和平时期。」 「我也期待着。」 莱格斯顿有些着急地把这本笔记放下，然后去寻找下一本。 他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据他所知，梅特洛帝国就是在那儿之后的第三年忽然消失的。 没有人知道当时的帝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梅特洛帝国的帝都，梅特洛城，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便有了现在的三大帝国。 他作为克特隆多帝国的小公爵也曾经了解过三大帝国的开创史，那种经过加工，仿佛神明指定般的奇葩歷史。 片刻后，年轻斗士又找到了一本手写的笔记，不过这本笔记只写了寥寥数页。 其中确实有提到三大帝国：「三位公爵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我选择让他们带领剩下的人们建立新的帝国。」 「从今天开始，梅特洛帝国的名字将被三位公爵联手抹去，留下的不过是一段不足百字的介绍。」 「就连我的学生，塞西迪尔·莱菲·切斯特顿和卡尔·切斯特顿也都消失在曾经的史册上。」 「只有我还记得，只有我能记得。」 莱格斯顿能感受到法神阁下在写这些时是如何的悲凉萧索。 他记了一百三十七本笔记的往事，所有的一切，他的国、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学生、他的朋友，一个一个，纷纷离他而去，最后只留下战火之后满目疮痍的土地，和寥寥百字的史记。 他的年轻一去不返。 哪怕他成为了强大的法神，成为了唯一一位半神，获得了无上的荣耀和无尽的生命…… 但他不年轻了。 那个对世界充满热爱、对光明充满嚮往、对所有生灵充满感恩，清冷又不乏活波、睿智又不乏憨态、强大又不乏温和的年轻法师，没了。 不是年龄的原因。 而是战乱、死亡、孤独、信仰的消亡等等，这些让人绝望的因素促就了他的蜕变。 莱格斯顿不敢想这其中塞西迪尔所占的比重有多大。 他记得一百三十七本笔记中，塞西迪尔无数次出现在泛黄的纸页上。 连那一笔一划，都是溢满喜悦和期待的心情。 法神阁下从一开始就把塞西迪尔放在极重的位置上，哪怕到了最后一本笔记，也把他放到与卡尔一起的位置，不断怀念。 可是现在的塞西迪尔是魔王啊。 莱格斯顿哪怕再漫不经心，他也明白了塞西迪尔的身份。当初卡尔的话言犹在耳，那是背叛了法神阁下，甚至导致法神阁下受到不可逆伤害的罪魁祸首啊。 莱格斯顿再次起身在阅读室里面搜索，他想找到残缺的那三年笔记。 从老国王让塞西迪尔回去继承王位开始，到三大帝国的建立，这三年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法神阁下三天前还说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需要遮掩的过去，但是今天他就发现对方根本就隐藏了整整三年的过去。 莱格斯顿既有些生气，又有些颓然地坐到一旁的矮脚书柜上。 他想找法神阁下问个清楚，但很明显，故意隐藏了那三年经歷的法神绝不可能坦白告诉他一切。 况且这几日法神阁下似乎很忙。 他前两日找卡尔问过，卡尔说法神大人在治疗被黑暗侵蚀的森林。 而且为了防止被莱格斯顿干扰，法神大人甚至把魔法帐篷放到了卡尔的卧房，让莱格斯顿这几日只管到卡尔这里看书。 也就是说，莱格斯顿已经两天没见过法神阁下了。
第43页 哎。 莱格斯顿有些气馁地决定回去好好想一想。 夜晚。 莱格斯顿辗转难眠，无法入睡。 他的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法神阁下的样子，他几乎要被这刻骨的思念和渴慕逼疯。 他想见法神阁下，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也好。 圣斗士想到做到，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月光透过逐渐散去的黑暗投向精灵宫殿，进而照进法神阁下的窗台时，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悄从窗台上落了下来。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灵巧得很。不过令他意外的是，法神阁下在他双脚落地的那一瞬间就从床上坐起了身。 「莱格斯顿，你最好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如此深夜出现在我的窗台之上。」 莱格斯顿看着黑暗中法神阁下冰冷的表情，一时间口舌发干，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我睡不太着。」莱格斯顿咽了口口水，「阁下……」他朝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月色下那惑人的身影。 此时的法神阁下穿了绵软的宽松睡衣，那是长袍制式的衣服，和平日里裹得密不透风的法师长袍不一样。这件睡衣使得法神阁下的脖颈暴露出来，既修长又白皙，甚至还有锁骨透过朦胧的光线映入圣斗士的眼帘。 他觉得口干舌燥。 事实上这两日瑟兰德非常累，这也是他为什么直到对方落到他的窗台，他才察觉的原因。 巨木森林的黑暗太过邪恶和浓重，就连他也有些控制不住。 但是这件事没必要让眼前这个孩子知道。 法神大人在黑暗中缓缓倚靠进靠枕，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年轻斗士。 「想家了？」他唇角微勾，语气有些莫名，「阿鲁曼先生，我不知道你这个年纪还需要长辈的睡前故事来娇哄入睡。」 莱格斯顿闻言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又上前几步。 他越走越近，直到靠近这张华丽的大床，屈腿半跪在床边。 瑟兰德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你很不对劲。」他不认为这位年轻的斗士有什么无法排解的忧愁，或者难以解决的问题，需要在这样的夜晚来闯进他的卧房，进而倾诉。 他伸手抬起年轻人的脸庞，问他，「告诉我，怎么了？」 莱格斯顿有些恍惚地看着对方。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其中一个人眼神炽热又闪烁，偶尔闪过挣扎；另一个眼神平淡，眉头轻蹙。 空气中有什么渐渐在涌动，暧昧又黏稠，令人头脑发晕。 「阁下……法神阁下，您喜欢我一下好不好？」莱格斯顿抓住法神大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侧，「哪怕一点点也好啊。我爱您，爱到心都要碎了。」 瑟兰德有些惊讶。 这个年轻人的表白一向热烈而大胆，没有一丝的遮掩。他从未面对过像他这般坦诚又突兀的爱意。 而且是在他已经拒绝过的情况下。 这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片刻后，瑟兰德终究还是出声提醒他，「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你。」 听到这句话的莱格斯顿手指颤了颤，接着将脸颊埋进法神阁下的掌心，趴到床沿上。 他许久都没有动一下，瑟兰德几乎以为这人就这样枕着他的手睡着了。 但是很明显，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那么轻易睡着，他只是在想方设法的占着心上人的便宜。 因为瑟兰德感受到了柔软滑腻的触感。 那是莱格斯顿的嘴唇、以及舌头。 「阿鲁曼！」瑟兰德勐地低喝一声，漂亮的眼角儿有着微不可查的抽搐和羞恼。 他低头看向紧抓着他手不放的年轻人，「放手！」 莱格斯顿稍稍抬头看向他，他的双眸晶亮湿润，仿佛带着无尽好奇刚刚闯入世间的小动物，带着试探和讨好—— 如果忽略他那可恶的，舔着他掌心的唇舌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懒懒：这谁家的熊孩子？没有人要我切了！ 作者：不要了，随便切~ 蹲蹲：我只是想追老婆，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呜 第25章 二更 瑟兰德见对方不为所动, 便再次挣扎了一下，这次他用了力，对方也用了力。 「莱格斯顿，别让我对你动手！」 他的话好像起了点作用, 斗士放开了他。 瑟兰德立刻抽回手去取旁边的布巾。 但是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表面乖顺的年轻人忽然直起身子, 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床上, 一双锃亮的眼睛在夜色里发出慑人的光，试图把瑟兰德压倒。 他的唇舌亲吻到瑟兰德的脸上, 由脸颊到嘴角，再到嘴唇, 像是猎食的狼崽子, 狠狠地吮吸舔咬。 瑟兰德被他啃得闷哼一声，用尽全力地偏头想要躲避这密密麻麻的吻。 莱格斯顿则是用尽全力地在压制他的挣扎，并且咬上了他那双无比诱人的唇瓣。 「阿鲁曼！」瑟兰德愤怒地叫出年轻人的姓氏, 以期唤醒这个孩子的理智。 但是没用。 此时他的双手被紧紧禁锢, 肩膀也被压得生疼, 最可怕的, 是身上这个年轻人疯了一般的亲吻和欲.望。 强大的法神终于察觉了不对，他对着年轻人怒声呵斥。
第44页 「卑劣的黑暗者，滚回你的地狱！」 尽管这两天的第一法神十分疲累, 但他的光明属性依然强大且不容侵犯，所以在他察觉异样，并且在声音和身上灌注光明之力后, 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阴影立刻褪.去。 年轻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有些懵懂地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法神阁下，一时间整个脑子都停止运转了。 他做了什么？ 光明在上，他、他…… 他非礼了法神阁下！！！ 莱格斯顿实在太震惊，以致于好半晌都忘记了离开法神阁下的身体, 或者趁着还有机会多占上一些便宜。 而就在他发呆的片刻，法神大人已经迅速地挣开禁锢，并且一手抓住圣斗士的衣领，将他甩下了床，「滚出去！给我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 「……啊？」被摔得脑袋发懵的圣斗士在地上愣了半晌，最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整件事的后果。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解释，「阁下、我、我不是有意非礼您……我原本只是想和您倾诉我的爱意……阁下，我真的爱您，我爱您爱到无法自拔……」 「我说让你滚出去！」瑟兰德几乎要被这个不知所畏的小子气到发晕，他召唤出一股旋风，将圣斗士直接卷出了卧室——从他爬进来的那个窗口。 这里是最高层的精灵王族寝殿，离下方的地面足有七八丈高，莱格斯顿被卷下去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法神大人的气恼程度，一时间整个人都焉了。 好在瑟兰德到底没有摔残他的打算，所以那股旋风在他离地还有两三米的时候才把他扔下。 之后他在地上躺了足有小半刻的功夫，最后又喜又悲地在夜风中颤巍巍起身离开。 回到住处的莱格斯顿依然回味无穷。 他亲了瑟兰德！他的瑟兰德！ 他记得他的嘴唇超软、皮肤超滑、身上好香，天吶，他的法神阁下…… 莱格斯顿一脸傻笑地躺在床上嘿嘿嘿，但随即又想到法神阁下兇狠而恼怒的目光，忍不住暗想，法神阁下这么生气，要不要明天去陪个罪，让法神阁下亲回来？ 反正他是非常愿意被亲回来的。 处于智商急速下降并且故意自欺欺人状态的年轻斗士眯了眯眼，翻个身，抱着被子开始进入大半个月来最甜蜜的梦乡。 第二日的莱格斯顿并没有见到瑟兰德。 他又一次救治森林去了。 这一次同行的还有精灵女王。 近日来黑暗有所退散，但到底没有彻底遏止，所以他们目光所及还是有树木衰亡、花草枯萎的悲惨景象。 精灵女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是你的光明之力衰弱了吗？我的朋友，你以前不会解决不了森林的问题。」 瑟兰德伸手拂开前路上的树枝和林叶，一边朝前走，一边慢声回復女王，「黑暗的根源不在这里，我无法把黑暗驱逐干净。」 女王撇了撇嘴，「你想告诉我黑暗的根源在我族的禁.忌之地？」 「事实正是如此。」 「呵，我还没同意让你去那里。」女王十分不乐意地停下脚步，抱臂看向法神，「你昨晚干什么了？」 瑟兰德眉头一蹙，「什么？」 女王绕着瑟兰德走了一圈，点头说出判断，「你身上有黑暗魔法的气息。」 瑟兰德蹙起的眉头缓缓舒展，语气很是平静，「我既然到了这里，他就不会不知道。」他说着，继续前行，「昨晚那些爪牙，肯定得了他的授意。」 女王放下手臂，快步跟上他，「我也说了，封印没有松动！封印之力还在！」 「你不懂。」 「我不懂？瑟兰德，你看不起我。」 瑟兰德终于停下脚步，「伊丝丽，我没有看不起你。事实上你的强大众所周知，如果不是我拥有过神格，我不可能抵得上你。」他顿了顿，「但你没有拥有过神格。」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瑟兰德看向精灵女王，「你不知道神格的本质，所以无法判断那深渊之下到底在发生着什么。但我知道。」 「那曾经是我的神格，伊丝丽，我能感受到。」 伊丝丽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瑟兰德垂眸沉默片刻，最后嘆息一声，低头向女王抚心行礼，「女王陛下，我以第一法神的身份再次请求您，让我前往禁.忌之地。」 伊丝丽感受到了瑟兰德决意和隐瞒。 对方一定还有事瞒着她，并且这件事与塞西迪尔有关。 但她猜不出来。 瑟兰德已经是一名半神，如果她要对对方使用预知术，必定要遭受可怕的反噬。她只能默默等待瑟兰德自己的坦白。 但很遗憾，瑟兰德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只是在固执地等待女王的回覆。 而伊丝丽则在努力地压制自己的愤怒和失望。 「那么，你想带着谁去？还是你独自前往？」 瑟兰德缓缓抬起眼睛，直视女王陛下，「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 「是他！」女王陛下有些惊讶，随后便是愤怒，「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如果塞西迪尔被激怒，你会得到什么样的对待？」 瑟兰德低头抚心，「我会小心。」 女王陛下怒气沖沖的同时又觉得精疲力尽。
第45页 她尽力去劝说和阻止，但是瑟兰德一如当年那样，完全不听她的劝说。 「瑟兰德，他不值得！」她试图最后一次阻止。 瑟兰德牵出一丝微笑，「伊丝丽，如果是恩特菲尔，您会怎么做？」他看着女王沉下来的目光，说出自己的决定，「他就和我的孩子一样，正如您与恩特菲尔。」 如果不是他本人，就没有资格质疑他的决定；如果不是了解过他与塞西迪尔的过去，就没有立场阻止他的行动。 塞西迪尔，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学生、他的骄傲、他的王子。 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也曾是梅特洛帝国的子民，塞西迪尔也曾是他的希望、他的王。 他不只是一名法师。 他也曾经只是一名普通人，一个坐在街头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不断幻想憧憬自己未来的小孩子。 他想过长大了要做一名武士，成为国王的侍卫或者元帅；也曾幻想过努力学习，将来有一天效忠王室，成为帝国子民仰慕的大英雄。 虽然他最后确实成了「大英雄」。 但却是倾覆整个帝国的「大英雄」。 大陆上的人至今把他当作驱逐黑暗的传奇，至高无上的第一法神，没有人记得他还曾是梅特洛帝国的子民。 他毁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家，从来没有说过一次后悔，流露出一丝难过。 似乎连卡尔也忘记了他最初的身份，以为他是高高在上的法神。 那些束之高阁的手写笔记，最初的时候并不是瑟兰德要去掩盖的，而是卡尔。 在察觉了卡尔的心思之后，瑟兰德也不再去翻阅那些笔记，以免带给卡尔更多的回忆和忧虑。 渐渐地，他成为了人们心目中最理想的第一法神。 可他终究没有彻底成神，他还拥有人类最大的弱点——感情用事。 「伊丝丽，我感谢你的善意，也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你为我付出了整个精灵一族的未来，我不可能坐视不理。」瑟兰德总结这一次的谈话，「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我都必须要去。请你帮助我。」 伊丝丽冷笑一声，说来说去扯到精灵一族的未来身上，还不是为了让她答应。 「除了让你进入禁.忌之地，还要帮你什么？」 瑟兰德看了看远处涌动的黑暗，微微眯起眼睛，「让莱格斯顿成为武神。」 精灵女王简直要被他气笑，「瑟兰德，你是疯了吗？」 「伊丝丽……」 「够了！不要再说了！」她打断瑟兰德的话，怒气沖沖地转身回去，边走边大声道，「瑟兰德，你自己继续接下来的治疗吧！休想我再陪你一秒钟！」 瑟兰德嘴角含笑，有些无奈。伊丝丽的脾气一直如此，他早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当年塞西迪尔成为武神就是全赖伊丝丽和恩特菲尔的帮忙，如今情景重演，他竟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可惜也只是仿佛罢了。 瑟兰德抬起脚步，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他今日要把最大的那处黑暗生物巢穴净化，时间并不宽裕。 傍晚时分。 回到精灵宫殿的瑟兰德没有多加耽搁就再次找到了精灵女王。 精灵女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只给了他一个白眼。 瑟兰德示意一旁的精灵守卫暂且退下，那守卫队长看向女王，见女王点头才带着众精灵离开。 瑟兰德往前，一直走到女王的王座前，坐到了她另一侧空着的座位上。 「那是王夫的位置。瑟兰德，你是想向我求婚吗？」伊丝丽捻起桌子上的水果，动作优雅地放入口中。 「我记得这也是贵宾的位置。」伊丝丽的王夫早在一千年前就战死于静寂之海，那是诸神之战发生的地方。 而这个所谓的王夫的位置，从那儿之后就成了恩特菲尔的专座。 当初瑟兰德第一次来到精灵族做客的时候，伊丝丽就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还说这是贵宾专座。 伊丝丽哼了一声，表示不爽。 瑟兰德笑笑没有再说话。 一直等到精灵女王吃完了盘子里切好的水果，她才擦了擦嘴，慢声开口，「我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你做的很过分。」 「……我知道。」瑟兰德垂眸。 精灵女王侧身坐在王座上，看着瑟兰德，目光有些不满，「你知道恩特菲尔对你的感情。精灵一族是忠贞的一族，他除了你，不会再爱上别的生灵。」 「我很抱歉。」瑟兰德只能给出这样的话。虽然他知道伊丝丽这话有夸大的成分，但恩特菲尔对他的感情确实超乎了寻常精灵。 「我需要的不是抱歉，法神阁下。」伊丝丽生气了，「你拿走了我儿子的心，夺走了我儿子的爱情，现在还要我儿子帮你的心上人成为武神？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瑟兰德沉默片刻。 「我把莱格斯顿当作孩子一般看待。」 「瑟兰德！」伊丝丽勐然身子前倾，几乎挨到瑟兰德的面庞，目光狠狠盯视着对方，「你问问你的心，你只是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你可以骗过所有的人，但你骗不了我。」 瑟兰德垂眸想了一想，「你看到了什么？」 他能确定的是，他现在并没有爱上莱格斯顿。但是伊丝丽这么讲，必定有她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恐怕与她的预知术有关。
第46页 也就是说，伊丝丽看到了他和莱格斯顿的未来。 他并没有忘记初到的那一日莱格斯顿与伊丝丽的对视。 伊丝丽坐回椅子里，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姿态优雅且端庄，「你现在知道了。」 「……这不可能。」瑟兰德完全没想过。 「可是未来告诉我，你爱上了他。」伊丝丽的声音无比笃定，「你说过的，一件事情拥有无数种结果。瑟兰德，你现在离开他，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而你继续纵容他、接近他的话，爱上他就是唯一的结局。」 瑟兰德目光直视女王，带着审视和威胁，「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他，也知道我为什么要他成为武神。所以这件事我别无选择。」 「你可以选择。」精灵女王反驳他，「你可以选择恩特菲尔，我最优秀的孩子，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坚定的立场，他爱你爱到灵魂饱受煎熬，连心脏都是为你而跳动的。瑟兰德，你应该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伴侣。」 「所以？」瑟兰德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伊丝丽，你是在逼迫我吗？」 「没有人能够逼迫你。」伊丝丽回復他，「你已经是神，没有人可以逼迫你。」 瑟兰德闻言站起身。 这场谈判已经陷入僵局，他如果不想与伊丝丽产生不快，最好先行离开。 在瑟兰德离开之后，恩特菲尔从大殿的角落现身。他听到了大部分的谈话，他的心脏疼到几乎窒息。 「我的孩子，恩特菲尔。」精灵女王站起身，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来，将王子揽到身前，在他额头印下一吻，「很抱歉，让你听到了这些话。但是你要知道，我实在不想你一直这么悲伤下去。」 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在还没有理解爱情的时候，就遇到了瑟兰德，并且爱上了他，失去了爱上其他人的机会。 这让精灵女王无比心疼的同时，更是忧愁无比。 她只能不断地尝试着去帮助他的儿子。 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好，总好过让恩特菲尔无尽的生命中一直溢满悲伤和痛苦！ 其实伊丝丽并不怪瑟兰德。 站在他那样的位置，拥有那样可贵的品质和完美的容貌，有多少人能够抵御他的魅力呢？ 她只是伤心，她的儿子没有赢得法神阁下的那颗心罢了。 ※※※※※ 恩特菲尔是位大度且温柔的王子。哪怕他肝肠寸断，心碎不已，他也做出了对瑟兰德有利的选择。 他说服了自己的母亲，决定帮助莱格斯顿，成为新的武神。 大陆上一共有四名武神，三名法神，其中精灵族有两位，一位是伊丝丽，法神；一位是恩特菲尔，武神。 另外五名，除去第一法神瑟兰德；还有矮人族的一位武神；人族的两名法神，一名武神。 这七人中，只有瑟兰德通过了神格歷练，拥有了半神之体。 当莱格斯顿从卡尔的嘴里得知瑟兰德的决定，以及与精灵女王的约定时，他是非常不乐意的。 法神阁下竟然打算把他丢给那个精灵族王子！ 天啊，他要跟着自己的情敌修习斗气了吗？这真的不是上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吗？ 尽管他承认那位王子的强大和剑术之精妙，但这不代表他属于男人的自尊心允许他认输。 莱格斯顿决定找瑟兰德好好谈一谈。 相比较而言，他更愿意接受当初瑟兰德说的收他为学生的那个提议。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老师——他完全可以自行突破，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 瑟兰德此时正与恩特菲尔在一起。 他不久前向伊丝丽说了自己的研究，表示希望能够取用一些精灵族的血液，对方二话没说就把恩特菲尔叫了来。 瑟兰德并不想麻烦恩特菲尔，但恩特菲尔用无懈可击的措辞和行动来表明了自己的意愿，以及自己身为精灵王族的血液的珍贵性。 瑟兰德和恩特菲尔一起进入他的魔法帐篷。对方在很久以前就见识过这样神奇的魔法，所以再次看到时并不觉得惊奇。 瑟兰德让他坐到魔法实验室的椅子上，自己则动手准备取血的器具。 精灵王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百多年来的揪心之痛终于在此时稍稍缓解。 「殿下，请把您的手臂露出来。」瑟兰德把器具放到桌子上，对王子道。 王子抿着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然后将衣袖卷到上臂，「瑟兰德，你会在精灵一族久留吗？」 瑟兰德垂着眼睛，用酒精给他消毒，「要不了多久。」 王子目光黯了黯，有些失望，「那么……我可以跟你一起……？」 「王子殿下。」瑟兰德直起身，一边拿过针头，一边对王子道，「精灵一族需要您，您不该任性。」 随着瑟兰德的话，尖细的针头扎进王子的血管中。他感觉到血液的流失，和瑟兰德的话一样，一起抽走他身体中的力量和热度。 他感觉浑身冰冷。 「殿下？」瑟兰德察觉了王子的异样，出声询问他，「您觉得怎么样？」 恩特菲尔说不出话来。 他与瑟兰德相识于三百年前，那时候的瑟兰德只是一名普通的少年，而他早已是过了一千岁成年礼的精灵族王子。
第47页 但他不曾接触过爱情。他以为他为族人而生，爱情离他无比遥远。 直到他被黑暗生物围困在恶龙之谷，差点命丧在那里，然后被年少的魔法师救下。 就像是爱神忽然降临，他的世界在一夕之间春暖花开、艷阳高照。 他爱上美丽优雅，温柔善良的少年法师。 但是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法师不爱他，并且拒绝了他。 他心痛无比，却也无法拒绝母亲的召唤，回到了森林之中。 之后的几十年，他曾经无数次的出来寻找他，追求他，但每次都失败而归。 后来他的母亲知道了这名法师，并且与他成为朋友。 他的母亲不遗余力地帮助他，可惜，他的爱情註定是没有结果的。 瑟兰德拔掉针头，看着低头不语的恩特菲尔，出声询问，「恩特菲尔殿下？」 「瑟兰德……」恩特菲尔终于开口，只是他的声音是瑟兰德从未听过的疲倦，「瑟兰德，我不想为难你，你知道的。」他闭了闭眼睛，「但是你知道吗，这两百六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渴望着你，我期待你的到来，又害怕你的到来。因为我知道你这一次会带来什么。可我……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念，所以当我听到森林带来了你的消息，我是那么的、那么的，高兴、期待。」 第26章 一更 「你会爱上那名人类斗士吗？」王子殿下抬起头, 目光中溢满悲伤。 他的悲伤那么沉重，那么深刻，让瑟兰德也跟着心揪起来。 「恩特菲尔。」瑟兰德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他停顿了许久, 久到王子殿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他才轻轻开口, 「我无意伤害你，更无意践踏你的爱情。但是很抱歉, 我无法对您产生友谊之外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爱上阿鲁曼，但我能确定, 我现在没有爱上他。」 王子殿下.体会到了心碎的感觉, 可他无法责怪给他带来痛苦的瑟兰德。 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痛苦的感觉，小声请求,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瑟兰德？」 瑟兰德目光凝了凝。 他从王子殿下的眼中看出, 他要求的这一个吻, 并非他所理解的那种礼节性的、一点即逝的吻。 他要求的是爱人之间的亲吻。 瑟兰德张口想要拒绝，但王子殿下蓝色的双眸中充盈的深情和期待让他顿了顿。 许久之后，恩特菲尔笑了。他站起身, 靠近瑟兰德，用手臂揽住他的后脑和腰身，低垂目光, 静静不动。 瑟兰德原本有些诧异，想要后退，但当他目光对上王子时，忽然就静了下来, 没有继续后退。 王子吻了瑟兰德的额头。 他很久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站着，双唇贴着瑟兰德的额头。 他不是卑鄙的求爱者，他甚至连这个额吻都不该尝试。 但他真的、真的，很想抱一抱他。 只是这一次，仅此一次而已。 莱格斯顿闯进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俊美的精灵亲吻着他挚爱的法神大人，四周魔法灯带来的光芒打在两人身上，美得让人几乎以为这是一场梦。 如果来者不是莱格斯顿，那么无人忍心打扰他们。 可惜来的是莱格斯顿。 他就是个暴躁的闯入者。 他抽出长剑，愤怒地指向王子殿下，「恩特菲尔，我要和你决斗！」 瑟兰德后退一步撤出王子的怀抱，转头看向莱格斯顿，眉头皱起，「莱格斯顿，收回你任性且无知的挑衅。」 年轻斗士听到法神的话，几乎赤红了双眼，「任性？无知？在您的眼中我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难道不是吗？」瑟兰德转过身来，面对年轻的圣斗士，「你有什么理由对一名王子发出挑衅？有什么资格对一名武神要求决斗？这样毫无理智的冲动行为，在我看来就是无知且任性的。」 「或者您最想说的是愚蠢。」莱格斯顿心中酸痛之极，但他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他还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以免过激的语言伤到法神阁下。 瑟兰德稍稍沉默，如同默认。不过他最后还是发出善意的提醒，「莱格斯顿，你不是恩特菲尔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那是当然。毕竟您不久前还想我拜他为师。」莱格斯顿眼圈发红，「那么法神阁下，这就是您选择他的理由吗？」 「我没有选择任何人。」瑟兰德觉得自己能忍到现在真是奇蹟，阿鲁曼家的孩子都如此让人不省心吗？ 莱格斯顿闻言并没有表现得多么惊喜，他只是顿了顿，了悟一般，沉默片刻就重新发出挑战，「我希望和他决斗，请您允许我。」莱格斯顿说，「这是男人之间的比试，我要捍卫我的爱情。」 瑟兰德声调微微上扬，「莱格斯顿！我不是你的爱人，我从未答应过你的追求。」 这样一句话如同冰水，更甚者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刺入莱格斯顿的心脏，痛得他几乎面目扭曲。 是啊，法神阁下从来没有答应过他的追求。 哪怕他得到了法神阁下的吻！ 莱格斯顿手中的长剑缓缓垂下。而就在这时，恩特菲尔忽然上前一步，沉声道，「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我，恩特菲尔·塞尔特，接受你的挑战。」
第48页 莱格斯顿有些惊讶。不过这个精灵王子还有让他更加惊讶的宣言。 「斗士阁下，我接受你的挑战的原因是，瑟兰德不止是你的心上人，也是我的心上人。我们必须用自己的剑来证明自己足够配得上他。」 莱格斯顿握紧剑柄，「即便赢了，我们也无人能够配得上他。」 恩特菲尔笑了，「你说得对。在武力上，我们无人能够配得上他，但我不得不说，在其他方面方面，似乎我更适合他。」 「你什么意思？」 恩特菲尔微微眯起眼睛，「你，不够成熟，不够包容。」 「！！！」莱格斯顿微微瞪大眼睛。 「你为什么在不经过允许的情况下就闯入这里？为什么在不了解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就发出挑战？你对瑟兰德足够信任吗？你对他足够了解吗？」恩特菲尔用词造句都非常准确精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都是对莱格斯顿最大的质疑。 莱格斯顿被问得哑口无言。 「好了，停止你们无聊的发言和争斗。」瑟兰德开口赶人，「我需要静下心来做研究，请你们出去。」 「……」 瑟兰德的话让魔法实验室陷入诡异的静寂之中。 片刻后，精灵王子抚心行礼，「祝您研究顺利。」他的语气很诚挚，令法神阁下神色缓和不少。 莱格斯顿也行礼祝福，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实验室。 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精灵们发现自己的王子总是与那位人类的圣斗士走在一起，甚至连每日的巡逻也会偶尔一起出现。 他们以为这两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有精灵无意间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 莱格斯顿：「你什么时候和我决斗？」 恩特菲尔：「等你成为武神的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这个要看你的天赋。」 「我天赋很好！」 「我等你证明……你的天赋。」 恩特菲尔故意出现少许的停顿，这令斗士无比火大。 「不需要等我成为武神，我一样可以向你挑战！」 「然后被我打败，放弃瑟兰德？」恩特菲尔笑了，「这个提议不错。」 「……」斗士再次哑口无言。 这段对话被精灵们一传十，十传百，不足两个时辰就闹得人（精）尽皆知。 于是当斗士和王子确定了挑战日期和场地时，已经有无数的精灵在期待那一日的到来了。 虽然那一日离得还很远。但对精灵来说，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尤其是法神大人已经驱逐了森林的大半黑暗。 ※※※※※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熘走，瑟兰德站在窗台边，看着天空中涌动的黑暗气息，表情严肃。 「卡尔。」 站在法神身下的管家应声，「大人。」 「伊丝丽真这么说？」 「是。」卡尔表情也很严肃，「她说她向王子殿下确认过，按照阿鲁曼现在的状态，他想要达到武神境界的话，至少还需要五年时间。」 「……我知道了。」瑟兰德没有表现出失望，只是挥手让管家退下。 不能再等了。 瑟兰德看着大门的位置，感应到卡尔的离开，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取出早就制作好的魔法捲轴，悄然离开。 在巨木森林的最北方位置，有一片十里方圆的湖泊。 那湖泊四季冰封，雾气缭绕，不少的魔法生物都潜伏其中。 当然也有黑暗生物。 瑟兰德到达冰湖时，精灵女王已经等候多时。 「我就知道你会一个人前来。」 瑟兰德掀开斗篷帽子，碧色的双眸仿佛发光的宝石，「伊丝丽，精灵一族需要你。」 「你也需要我。」伊丝丽高高昂起头颅，语气傲慢的同时又不显无礼，「瑟兰德，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环境。恩特菲尔会替我照顾好我的子民。」 瑟兰德垂眸低笑，片刻后重新看向女王，「谢谢你，伊丝丽。」 「我可不是为了你。」女王转身朝着冰湖走去，语气骄傲，「我是为了光明的胜利。」 冰湖之上雾气浓到伸手不见五指，瑟兰德和女王并肩而行，相互警惕四周。 「瑟兰德，我想知道你还能不能拔得出你那把剑？」击退了勐扑上来的黑暗兽，女王一手持着法杖，一手将微散的髮丝别到耳后，「我记得你右手已经无法握剑。」 「你说呢？」瑟兰德空着双手，只偶尔看向四周的某一处，接着那个位置就会传来魔法生物的嘶吼声或者坠地声。 「好吧，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什么武器的配合了。」一法杖砸碎扑上来的黑暗兽头骨，伊丝丽抱怨道，「你就不能把我这边的这些丑陋生物给除去了吗？我是一名法师，不是武夫。」 瑟兰德眼中含了一丝笑意，「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动粗的感觉。」 「天啊，你以为我是在矮人中长大的小精灵吗？瑟兰德，我是一位优雅高贵、圣洁美丽的纯血精灵！」她挥了挥法杖，「精灵女王！」 瑟兰德笑着，替她抵挡了下一波的魔法兽。 他们的脚程很快，在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魔法生物之后，他们看到了最中央的巨大冰晶。
第49页 那是一个足有两名成人高的菱形水晶，它伫立在冰湖之中，流光四溢。 「我说过，封印很完整，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瑟兰德没有说话。因为他在进入封印百米之内的时候就听到了无尽的嘈杂声、嘶吼声、尖叫声，还有诅咒怒骂。 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那是无数黑暗灵魂的嘶吼咆哮。 它们说，要出来，要报復，要厮杀，要吞噬。 瑟兰德表情冷得如同脚下的冰湖，眼底没有一丝感情。 「塞西迪尔。」 缓缓地，熟悉而又陌生，整整沉寂了二百六十年的名字被瑟兰德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伊丝丽有些诧异地看向瑟兰德。 她看到瑟兰德目光直视前方，如同看着一个久违的故人一般，表情冷硬又复杂，动作僵硬又戒备。 但紧接着，她的视线就模煳了。 「瑟兰德！」伊丝丽惊唿一声，想要去抓住对方。但她伸出去的手只触摸到了无尽的浓雾。 「瑟兰德！」伊丝丽顾不得四周潜藏的危险，开始一边唿喊，一边朝着瑟兰德所在的位置摸去。 她感觉到有浓重的黑暗朝她袭来，那是多年没有感受到过的阴冷和恶毒，是比巨木森林所遭受的黑暗还要可怕得多的邪恶力量！ 是塞西迪尔！ 伊丝丽惊恐地顿在了原地。 事实上，瑟兰德与伊丝丽相隔的距离并不远。只不过有人将他们所在的空间分隔成了两个部分。 那是神的力量。作为法神的伊丝丽无法触摸和理解。 「您还记得我吗？亲爱的老师。」 在眼前无尽的黑暗中，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瑟兰德眯了眯眼，感受一下四周的空间，忍不住眉头微蹙。 「塞西。」 「塞西？难得您还愿意这么叫我。」他语气戏嚯，似乎听到了很令人发笑的笑话。 瑟兰德沉默下来。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黑暗中的魔王对此十分不快。 「我亲爱的老师，您总是这样，」他顿了顿，语气不屑，「从不把话说清楚，总爱顾虑这个顾虑那个。」 「您现在是不是在想，该怎么和我说起外面的黑暗，还有您那位老朋友？」魔王似乎笑了笑，语气很轻快，「其实您都知道，从我把那个孩子送到您面前开始，您就已经确定了。但您还是坚持来见我。」 「怎么，您是想来向我道歉？还是想要劝说我放弃黑暗？」 瑟兰德任由魔王一个人喋喋不休，他始终保持沉默。 魔王说了很多，从瑟兰德来此的目的，到以前的瑟兰德是如何对他。 「当初您抛下我一个人离开时是什么样的心情？痛苦？快乐？轻松？还是沉重？」 「呵，为了困住我，您竟然放弃了自己的神格，这是怎样伟大无私的感情！瑟兰德老师，您可真是伟大啊！」 「伟大到用自己的学生来换取神界那些骯脏生物的垂青！」 随着魔王的话，四周原本静止的黑暗开始翻滚涌动。它们像拥有了实质的生物一般，朝着瑟兰德挤压过来。直到将他团团围住，困成蝼蚁。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在轻轻地嘆息…… ※※※※※ 「恩特菲尔，你这几日见过法神阁下吗？」莱格斯顿拦住大清早要出去巡视的精灵王子，「他去了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王子殿下推开斗士的手臂，头也不回，「斗士阁下，现在是我巡视的时间，请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斗士撵上王子，「是你的工作重要还是法神阁下的安危重要？恩特菲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在瞒着我什么事儿。现在法神阁下和女王陛下都不见踪影，卡尔一脸凝重，你也是心神不宁，你觉得我还会煳里煳涂地在这里等下去吗？」 「那你想要怎样？」王子勐然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着斗士，「用你现在弱小得可怜的实力去寻找法神阁下吗？你想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只不过是个添麻烦的存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打听法神阁下的去向！」 莱格斯顿愣住，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位精灵王子，如同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十分惊奇，「你竟然发这么大火，恩特菲尔……如果之前我还不确定，那么现在，我十分确定，你的心神不宁是因为法神阁下。」 「请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出事了？他去了哪里？」 恩特菲尔冷哼一声，没有回答斗士的问题，而是带着精灵护卫朝着森林快速奔跑。 精灵的身手是矫健灵活，轻巧快速的。他们在森林中奔跑腾挪跳跃，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他们的脚步和速度。 莱格斯顿在后面紧跟不舍。 「恩特菲尔！告诉我！」斗士不断地追问着，偶尔出手帮他们砍杀森林中的剩余黑暗生物。 王子殿下仿佛没有看到这个黏人的斗士，只管按照森林传递过来的讯息，不断寻找那些余漏下来的黑暗生物。 他们这一清晨的战绩颇丰，几乎清扫了周边所有的黑暗生物巢穴。 而莱格斯顿也终于放弃了追问王子。 他回到法神大人的魔法帐篷，开始在阅读室不断翻阅。最后终于找到了可疑的线索。 「巨木森林之北，有极寒之湖，四季冰封，魔物横行，族人不得近之。」
第50页 精灵一族的禁地，唯一不会有普通精灵靠近的地方。 这几日他已经找遍了精灵一族的所在区域，唯独这个禁地，从来没去过，也从来没听人提过。 如果法神阁下来此的目的不是把埃索交给精灵族的话，那他就是有别的事要办。而非他本人不可办的事儿，只有关于那个魔王的。 魔王……禁地……魔王…… 莱格斯顿恍然大悟，立刻起身飞奔出精灵大殿，朝北方而去。 就在他将要离开精灵一族的安全领地之时，精灵王子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他的身后跟着精灵护卫队，他们手中的弓箭齐齐指向斗士，神情冷肃，毫不留情。 「恩特菲尔殿下，你知道我一定要过去。请你和你的朋友，让开。」莱格斯顿冷着脸，同恩特菲尔一样。 「那是我精灵一族的禁地，没有人可以进去。」 「那么我的法神阁下呢？他去了哪里？」莱格斯顿冷笑，「恩特菲尔，你这个胆小鬼！你不敢进去，还要拦着不让我进去，你是在开玩笑吗？」 王子殿下目光微动，他没有生气，只是眸光渐渐变得复杂。 「斗士阁下，我想提醒您一下，您只是一位圣斗士。您在禁地之中，不止是寸步难行，很可能连命都要搭上。」 莱格斯顿正要回话，恩特菲尔又加上一句，「在那里，没有人会救你，也没有人能顾忌得到你。因为连瑟兰德和我母亲都无法战胜那里的邪恶。」 「所以你就选择在这里等着？等你生命最爱的两个人慷慨赴死、还是重伤而归？」莱格斯顿沉着脸，语气低沉，「王子殿下，如果刚开始您在我眼中是一位具有强大威胁性的对手的话，那么现在我要说一句，我看错了。与您相比，我才是更适合法神阁下，也更容易俘获他的心的那个人。您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说完身子勐然跃起，朝着一旁的林木飞奔而去。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且有力，以致于精灵们抬着弓箭不知道该不该放出去。这种情况下，如果斗士不能及时躲开，必将受伤。 恩特菲尔垂下手，让队友们放下弓箭。 莱格斯顿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胆小鬼。一个没有勇气抛开一切追随瑟兰德而去的胆小鬼。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这个年轻大胆的小伙子呢？ 他羡慕，又无奈。 羡慕敢爱敢恨，将瑟兰德看作一切的人类斗士；无奈，无奈自己王子的身份和责任，无奈母亲的交託和信任。 他不止是恩特菲尔，他还是精灵族的王子。 他的爱情，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失去。他的任性，早在母亲逼他发誓照顾精灵一族的那一刻就完全褪.去。 恩特菲尔抬头看看密林中斑驳的天空，嗤笑一声，「该回去了。」 精灵一族，总得有人扛着才行。 ※※※※※ 冰湖恢復成了瑟兰德来之前的样子。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莱格斯顿杀死一只又一只黑暗生物来到冰湖之上时，他的眼前除了缭绕的雾气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感受不到。 他极力在茫茫视线中寻找属于法神大人的身影和气息，但他失败了。他只能一点点摸索，不断前行，不断厮杀。 瑟兰德，他的瑟兰德。 在杀死又一只黑暗魔物后，莱格斯顿拄着剑半蹲在地上。 他的力量几乎快要耗尽了，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当然，死在他手中的魔物也是不计其数。 天色似乎暗了，雾气中的魔物更加密集，也更加激动。 属于它们的夜晚即将到达，可恶的圣斗士马上就要成为它们的腹中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下一更来得及不，撸撸自己秃秃的头毛…… 第27章 二更 无数的魔物在黑暗中嘶嘶庆贺, 咕咕期待。它们不再前仆后继，它们开始在黑暗中不断蓄力。 ——猎物总会到手的，黑暗即将降临，邪恶才是主宰！ 「瞧瞧, 瞧瞧, 我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道戏嚯的声音灌入莱格斯顿的耳膜, 他惊讶地抬起头来。 黑暗中没有人影，也没有魔物。那些雾气还在。 「呵呵, 你看不到我，找不到我, 也碰不到我。」那声音转了一个方向, 离莱格斯顿更加近，「我是黑暗的主宰，邪恶的魔王, 深渊的主人, 这世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圣斗士, 你知道吗？」 莱格斯顿眼中掠过诧异, 但随之就是平静。 塞西迪尔在这里，那么瑟兰德就一定在这里！他要找到他！ 「你来找瑟兰德老师？」黑暗中的塞西迪尔笑了起来，「还真是一个好孩子……这样不顾一切, 勇于奉献的年轻人。」他顿了顿，笑得不怀好意，「跟我年轻的时候很像呢。」 原本一直保持平静地莱格斯顿勐地抬起头, 看向声音传来的黑暗方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你只是一个叛徒，一个背信者！」 看透人心的力量在这一刻格外的令人恼怒，黑暗中的魔王几乎被眼前的人类小子激得暴怒。 他在对方的心底看到了那些对自己不堪的、低劣的评价, 看到了属于瑟兰德的，那些光辉的、神圣的憧憬。 他在所有人的眼里心里都是这个样子，而他的老师，那位虚伪的光明诸神拥护者，踩着他的尸骨、注视着他的痛苦，成为万民敬仰的神明！
第51页 凭什么？凭什么！ 黑暗神在阴影中爆喝，「闭嘴！你这个无知的人类！愚蠢的小子！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 他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四周的黑暗在他的影响下不断翻腾嘶吼，它们将冰面侵蚀成黑色，将雾气侵染成毒雾。 莱格斯顿甩开沾到身上的湿气，尽量支撑起一个小小的斗气结界。 「我不需要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我只要明白法神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已经足够。」莱格斯顿从地上站起身，「我的智慧、我的脑子，甚至我的灵魂，它们都在告诉我，法神阁下不可能做出伤害你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你在误会他、伤害他，而他却在拼命保护你！」 涌动的毒雾忽然全部静止，毫无声息。 黑暗中的阴影也停下了脚步。 它在笑，笑得嘲讽而狰狞。 「愚蠢的小子。」 随着声音的消散，有淡淡的光晕在黑暗中显现。那是发着光的血色，红通通的，诡异而可怖。 它一点点的接近莱格斯顿，试图蛊惑年轻的圣斗士。 「你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什么都不需要懂吗？还是说，你只是没有机会去知道、去理解？」 它在黑暗中桀桀怪笑，用语言煽风点火，「圣斗士，你无数次地试图探查真相，了解过去，现在在这里说口不对心的话，欺骗谁？」 莱格斯顿目光沉了沉，坦然承认，「我从不否认我的好奇心和求知慾。」尤其是在对瑟兰德的事情，他的好奇心几乎能够疯长成参天大树，「但那只是我的好奇心罢了，并不代表别的。我好奇法神阁下的过去，因为那些时光我不曾参与；我好奇他的人生经歷，因为我想知道怎么才能够获得他的爱情。我爱他，所以我好奇。我和你说的不一样。」 他不是因为怀疑才去了解，他是因为爱，才好奇。 魔王冷笑，「既然你如此坚信，那我就告知你一切，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选择。」 「我不可能相信你说的……」 莱格斯顿话没有说完，他的眼前就出现一阵诡异的波动，随即便是刺目的光明，逼得他眼睛生疼。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黑暗没有了，魔王没有了，这里是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子，旁边甚至还有几名小孩子在嬉戏打闹。 「……这是怎么回事？」莱格斯顿看着自己的手掌，感受着自己的体温和触感——谢天谢地，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见到法神阁下。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道熟悉又略显陌生稚嫩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塞西迪尔，你又在欺负卡尔。」 仿佛泉水击打碎玉，又仿佛珠玉落盘，清脆、温和，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和喜悦。 「卡尔，不要做了。去把屋子里的药材搬出来晒晒，另外今晚的晚饭可以交给塞西做。」 「是，大人。」这是一个非常稚嫩的孩子声音。 「为什么又要我做饭？老师，我只是小小的吓一吓他，您就不要惩罚我了吧。」稍微大一点的孩子上去缠住那道修长的身影，笑嘻嘻地讨饶。 莱格斯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人。 碧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金色的头髮，修长挺拔的身影，还有这么多年如一日的法师长袍。 他真美。 莱格斯顿痴痴地想。 不是外在的那种美，而是那种神圣的、纯洁的，既有神明气息又有皇族气质的内在之美。 尤其他的眼神如此明亮清澈，如此温柔宽和。 他的声音、语气亦是温和舒缓的，令人一听就心旷神怡，心底仿佛流进了一股暖流。 莱格斯顿不由自主地抬脚向前，朝着那一大两小三个身影走去。 「法……法神阁下。」他有些紧张地开口，觉得这样温柔的瑟兰德简直让他忘记了舌头该怎么放置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 但令他意外的是，法神阁下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唿喊，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带着那个撒娇的孩子往一旁的屋檐下教导。 莱格斯顿心底咯噔一声，察觉到了不对。 他再次摸了摸自己的手，自己的手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和触感，但很明显的，这镇子里的人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 莱格斯顿连忙走到旁边玩耍的孩子旁，试着朝对方伸出手。 ……他的手穿过了孩子的身体。 「天吶……」圣斗士发出惊嘆，完全不敢想像自己竟然成为了一个幽灵般的存在。 而另一边，年轻的法神阁下已经教训完了自己的学生，朝着自家的院落走去。 那是一个普通的居民建筑，一个院子，三件小屋。 正中间的是瑟兰德在住，左边是塞西迪尔，右边是卡尔。 莱格斯顿想要跟过去，但不幸的，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之前那种诡异的波纹，随即眼前的场景就再次发生了变幻。 「我猜你想看的一定不是这些，那么我带你去看最想知道的那些过往。」 之前消失的魔王声音重新出现在莱格斯顿耳畔，令莱格斯顿诧异的同时，也甚是防备。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不要这么紧张，年轻人。」他语气很是诡异，带着一种讽刺，「因为你对我而言，根本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你的紧张除了助长你的不安之外，毫无用处。」
第52页 这话说的十分伤人，但经由魔王说出来，莱格斯顿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觉得这魔王根本就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莱格斯顿甚至怀疑，塞西迪尔其实还是在意瑟兰德的，所以他在嫉妒，嫉妒自己能够陪伴在法神阁下的身旁。 就在莱格斯顿这么想的时候，他的心中一凛，察觉到了难以抵御的黑暗气息涌了过来，比之前冰湖上那些黑暗力量还要强大怪异无数倍的东西将他包裹了起来。 然后他的视线在不断变幻，眼中看到的景物从熟悉的三大帝国不断倒退，最后停留在了一个颇有年代感的建筑面前。 「不要再用你那摆设一般的脑袋思考我的任何事！」魔王在莱格斯顿观察那建筑的时候，给他最后一次警告，「惹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魔王消失了。莱格斯顿故意开口唤了对方几声，都没有得到答覆。 这正合他心意。 ※※※※※ 那颇具年代感的建筑就是他在法神笔记中了解过的梅特洛帝都皇城。 莱格斯顿抬起头，迎着刺目的阳光观看这传说中最强大、最传奇，又在一夕之间消失的帝国。 「塞西，你要考虑清楚。你是陛下唯一的孩子，如果你不留下继承王位，帝国的子民怎么办？你的父王和母后怎么办？」 「可您要去参加神格试炼。」已经长大的孩子看着俊美的法师，目光坚定，「我要跟老师一起，至于王位，我可以把它让给别的人。像卡尔，或者其他的堂兄弟。老师，您知道的，帝国之中比我适合的大有人在。我更适合跟着你到处歷练。」 莱格斯顿站在皇城城下，看着城门口的那三个人影。 瑟兰德永远是他目光的焦点，不管什么时候，他第一个看到的总是这个人。第二个是卡尔，此时的卡尔面貌变化不大，眼神虽然稚嫩，但总的来说，比莱格斯顿见过的三百年后的卡尔并没有多大变化，可见法神阁下把他保护的很好。 第三个，就是那个一直没有看到过形貌的「塞西迪尔」。 他拥有和卡尔一样的棕色眼睛，浅金色短髮，面庞锐利而坚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非常英俊。 莱格斯顿有些不是滋味。原来这就是塞西迪尔的真面目，他比小时候还要亲近法神阁下，他甚至抱住了法神阁下的手臂。 瑟兰德沉默良久，他目光中带着坚定，「塞西，你必须留下。另外，卡尔也会陪你一起。」 「！！！」这下塞西迪尔和卡尔都惊了。 「大人，我不留下！」卡尔有些惊慌，急声表态，「如果您抛下了我，我就独自去找您。大人，从这里前往静寂之海足足有三万公里的距离，我一个人一定会死在路上！难道您愿意看着我死去吗？」 瑟兰德没有回答他，只是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马车。莱格斯顿猜测那是法神阁下打算偷熘时准备的马车。 「法神大人？」卡尔追问。 瑟兰德转头看着他笑了笑。 这个笑很朦胧，就像是蒙着一层纱般，眨眼间消失不见。莱格斯顿有些奇怪，而塞西迪尔和卡尔则同时抓向那白色的人影。 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抓到，法神阁下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大人，大人他骗我们！」卡尔眼睛红了。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塞西迪尔站在原地，渐渐冷下了脸庞。他朝着守在一旁的守卫挥挥手，见守卫往这边走来，立刻道：「告诉父王，如果我三年内没有回来，就让他把王位传给我其他兄弟。」 他说完不等守卫挽留，伸手快速抓住卡尔的手臂，将他带到马车上，扬鞭而去。 那些守卫惊了一惊，连忙留下一部分人去追王子，另一部分人进入皇城禀报他们的国王。 很快，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煳，同样诡异的空间波动传来，莱格斯顿看到新的记忆画面。 这是一处很荒凉的沼泽地，附近方圆千里一望无际，都是看似无害、实则可怖的乌黑泥潭。 白袍法师在中间不算大的干燥地面生火烧水，旁边是两个有些狼狈的年轻人。 那是塞西迪尔和卡尔，他们果然追上了白袍法师。 「为什么闯进来？」白袍法师冷着脸给卡尔清理伤口，话说得生硬，手下动作却很温柔。 「……是大人抛弃了我们。」卡尔红着眼圈，说得很是委屈。 「所以你们就闯进九死一生的亡灵之地？」瑟兰德把染了血的纱布扔到火堆里，语气恼怒，「我不记得我教过你们这个！亡灵之地没有圣者以上的实力也敢进来，你是想自己早死还是让我早死？」 如果不是他发现的及时，如果不是他赶到的及时，这两个人指不定就成了哪个亡灵生物爪下的亡魂！ 「尤其是你，塞西迪尔！你是哥哥，你不但不拦着卡尔，反而带着他进入这样危险的地方，你哪来的自信？」法师怒气沖沖，就差指着两个人鼻子骂。 「您觉得我能不带他吗？」塞西迪尔承受能力可比卡尔强悍得多，他不但没有哭，反而咧着嘴笑得得意，「实话告诉您，我们就是为了逼您出现，所以专捡危险的地方走。您以后可得记着了，再不打招唿就走，我们俩就真的死了没人管了。」 瑟兰德闻言转过身狠狠吸上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第53页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人设有点崩，所以修改了下。 第28章 2019.4.3 这两人都是他的学生, 他比谁都了解。塞西迪尔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卡尔为了他可以毫无原则。现在事情弄成这个样子，他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只能尽量带着两人进入静寂之海。 「我再和你们强调一遍。静寂之海是神殿之门所在的地方, 那里禁制强大无匹, 没有法神武神以上的实力是不可能进入的。到时候我会把你们留在外面, 自己进去。」瑟兰德重新走回篝火旁，将一旁准备好的刀子在火上消毒, 看向塞西迪尔，「你虽然比卡尔天赋好, 但毕竟刚突破不久, 又是陛下唯一的血脉，我不会让你进去。」 塞西迪尔下意识耸耸肩，想表示自己的看法, 结果因为牵动到伤口, 疼得倒吸几口凉气。 瑟兰德端着托盘走过去, 毫不怜惜地按住他, 将小巧的医疗刀刺入那已经发黑腐臭的伤口。 卡尔在一旁撇开头，不敢多看。塞西迪尔只是咬着牙不哼声。 「知道疼了就老实点儿。」毕竟是自己的学生，瑟兰德不可能不心疼。他说完就施了魔法屏蔽塞西迪尔的痛觉, 把剩下的腐肉一一剔除。 等到两个学生的伤口全部治疗完成，瑟兰德舒出一口气，取出帐篷和被褥让两人准备休息。 塞西迪尔两人也没推辞, 他们都太需要休息了，所以很快就钻进帐篷睡着。 第二天的一早，瑟兰德带着两人赶路。他和卡尔不一样，卡尔无法在亡灵沼泽使用太多的魔法, 瑟兰德可以。 塞西迪尔是斗士，他只能保证自己不掉入亡灵盘踞的沼泽地。 一路上，瑟兰德一直用沼泽地上的各类植物催生藤桥，不断穿越这片荒芜之所。 他们走了十二天。 期间遇到的那些亡灵生物惧怕强大的光明法师，不敢挑衅。偶尔有黑暗生物袭击，也会被塞西迪尔及时解决。 算是一路有惊无险。 静寂之海位于遥远的东南海，那里是天地相接的地方，除了永恆静止的海水和天空，什么都没有。 它是神迹所在，曾经经受过无数次的大战，也承受过天地浩劫。偶尔会有人叫它诸神之墓，因为那里埋藏了千万年来不知道多少的尸骨。 在莱格斯顿了解的纪事中，最近的一次大战发生在天元纪5337年，也就是281年前。那时候的瑟兰德只有37岁左右。 这场之战持续了17年，不止毁掉了大陆上一半的人口，还陨落了无数。其中单是十二主神都陨落四位，黑暗神更是在这一次的战争中彻底灭亡。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黑暗神的灭亡，是永恆光明的开始。他们感谢诸神，祈祷幸福日子的来临。 直到有人发现了遗留在大陆的第一颗神格。 那是春天女神的神格，它美得令人窒息，也强大得让人战慄。 神格代表的是神位，是永恆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理所当然的，大陆上所有的强者都投入到神格的抢夺战之中，除了少部分还保有理智的人。 瑟兰德也曾心动，只是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参加成神试炼，不需要去抢夺一名陨落之神的神格。 除了瑟兰德，也有其他人这样想。 索性这么想的人最后都活下来了。 那场神格争夺战持续不到一个月，就接连死了十几位武神、法神，无数普通人类；等到第二颗神格发现时，又陨落一小部分强者和几个城市，随后一个接着一个…… 足足十几颗神格出现在西幻大陆上时，所有的人都疯了。 他们拼命的抢，哪怕得知神格的传承十分危险，很可能承受不住爆体而亡，他们也无法停止下来。 瑟兰德和自己的朋友试图阻止，但是那样多的强者汇聚在一起，他们根本不是对手。最后双方达成协议，不能在人类、矮人、精灵所在的城市和聚集地动手。那些人也答应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陆上都没有再传来大面积伤亡的消息，瑟兰德也就没有再管。 等他大半年后重新从自己的闭关处出来时，天地间已经焕然一新，大陆上只剩下了寥寥可数的武神、法神；而塞西迪尔在此期间突破到武神，卡尔成为了魔导师。 瑟兰德欣慰之余，决定前往静寂之海接受成神试炼。 况且瑟兰德刚出关第二天就得知了那些争夺神格的傢伙的最后结局。他们要么是在争斗中死亡，要么是在传承中死亡，并无一人成功。这说明静寂之海的成神歷练才是真正的成神之路。 他肯定要去那里一趟。 ※※※ 瑟兰德在静寂之海的外围见到自己的老朋友伊丝丽和恩特菲尔。他们曾经并肩作战，一同与黑暗抗争，也曾为对方受过伤、一同争论过战略布局。 此时在这里见面，瑟兰德很是惊讶。 因为据他所知，精灵族的两位强者已经参与过神格试炼。神格试炼每人一生只能参与一次，失败就是失败，根本没有重来的机会。 好在精灵族本就拥有永恆的生命，并不在乎是否成神。 而且神界可没有他们挚爱的土地和森林。 「好久不见，亲爱的瑟兰德阁下。」恩特菲尔向瑟兰德问好，他的眼中都是喜悦。
第54页 「恩特菲尔殿下，您好。」瑟兰德回礼，并且询问一旁的伊丝丽，「陛下和殿下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对方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倒是可以把自己的两名学生託付给他们。 瑟兰德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两名学生。 「自然是为了帮你了。」伊丝丽笑得明艷非常，「我和恩特菲尔都参加过神格试炼，知道里面一共有五关测试。」伊丝丽忽然停顿下来，歪着头看向来时的路。 瑟兰德也察觉到了不同的强者气息，转身和伊丝丽一起等待。 那是高矮不同，有男有女的一行人。其中除了一位冷面美.艷的女子瑟兰德没有见过之外，其他都是一些老熟人。 他们分别是矮人族的巴鲁武神；人族的贝尔德武神、戴里克武神、沃伦武神，以及蒂娜法神。 剩下那名女子，伊丝丽也是十分惊讶。 「弗琳雅·奥德利克……」 瑟兰德询问，「那是谁？」 伊丝丽回过神来，「那是龙族的公主。你知道龙族一向不与大陆上其他种族为伍，同时因为龙骑士的存在，与人族特别仇恨，所以这一次你要小心些，尽量不要与她同一个队伍。」 瑟兰德明白了，这是位不好惹的强者。 瑟兰德身后的塞西迪尔探出头，仔细打量了那女子一会儿，笑道，「原来龙族的公主长这样。」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这里的哪个人不是数一数二的强者，所有人的目光便一下子汇集了过来，直接打在塞西迪尔的身上。 尤其是那位龙族公主的目光，简直像冰刀子一样，唰唰几下刺在塞西迪尔身上，根本不留一丝情面。 瑟兰德没有帮塞西迪尔抵挡，而是侧了侧身子，把塞西迪尔的身形暴露出来，轻声道：「塞西。」 塞西迪尔立刻抖落身上的冰渣子，勾起嘴角喊瑟兰德，「老师。」 「道歉。」 「……哦。」塞西迪尔除了强大的天赋和尊贵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对自己的老师十分尊敬且依赖。 所以他正了面容，向着已经走到跟前的龙族公主行礼道歉，「很抱歉，美丽的公主殿下，我为我刚才的言语冒犯向您道歉。」 龙族公主并没有回应塞西迪尔的道歉，她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目光在瑟兰德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伊丝丽，「好久不见，精灵女王陛下。」 伊丝丽拢了拢自己金色的长髮，笑容甜美又不容侵犯，「你好，小弗琳雅。」 龙族公主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称唿有些意见，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驳。 被人故意无视，塞西迪尔眉眼更加低垂，俯身重新道歉，「我为我的无礼向您道歉，公主殿下。」 他的语气不急不躁，似乎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刁难，甚至还带了一丝温柔。 弗琳雅目不斜视地朝着静寂之海走去。 「弗琳雅殿下。」 「嗯？」龙族公主目光微闪，她转身看向瑟兰德。 她对瑟兰德印象还算可以，同时也能感受到瑟兰德的强大。 瑟兰德眼中的温和虽然还在，但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已经心底把面前的这位公主列为了「陌生人」。 做瑟兰德陌生人可不好受。旁边的伊丝丽满含戏嚯地笑着。 「塞西是我的学生，他并无恶意。」瑟兰德轻轻开口，声音悦耳地让人甚至怀疑他是来自森林的精灵，而非可恶的人类。 龙族公主转回身来，面对这位法师，表情带着冷硬和不喜，「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接受他的道歉？」 「您可以不接受，这是您的自由。」瑟兰德眉头微蹙，「同样的道理，道不道歉也是塞西的自由。他已经道完歉了。」 塞西迪尔接收到瑟兰德的暗示，立刻直起腰板。 他也是一位王子，并不比谁低贱。既然对方不接受他诚意的道歉，那就算了。 弗琳雅微微眯起眼睛，心底涌出丝丝的怒火。 这个人在暗示自己的不讲道理和得寸进尺吗？明明是那个人类先口出挑衅！ 「女王陛下！」公主殿下看向瑟兰德旁边的伊丝丽，「请问这位是您的朋友吗？您为何会有如此卑鄙的朋友？精灵一族以前从不和人类交往！」 精灵女王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战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恩特菲尔也是眉头轻蹙，悄悄挪到了瑟兰德的一旁，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小弗琳雅，你已经太久没有出过龙谷，恐怕不知道我们精灵一族与人族早就建立了同盟。」精灵女王挑了挑眉，笑得意味深长，「黑暗笼罩整个大陆，所有的种族都联手抵抗黑暗，除了您的父王，龙王陛下，他拒绝与我们站在一起。」 龙族公主眉头皱起，目光隐隐透着兇恶，「您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们龙族？」 「啊，当然没有。亲爱的小弗琳雅，你可别这么跟我说话，要知道我比你年长太多了。你这个样子实在没有身为一位公主和晚辈的可爱。」伊丝丽笑着劝解这位公主，见对方张着嘴又要说话，只好转移话题，「我想大家来此都是为了参加三年开启一次的神格试炼，那么既然我在这里，我就向大家说一下我知道的那些试炼规则。」 贝尔德等人闻言都是眼前一亮，他们这一次来其实只是碰一碰运气。因为听说瑟兰德阁下打算参加这一次的成神试炼，他们运气好的话，或许可以和瑟兰德阁下一起。
第55页 毕竟瑟兰德阁下是大陆上迄今为止最让人惊嘆的天才法师。 他不到四十岁就成为法神，一连创造数种魔法发明，又是十分罕见的光明系法师，并且在圣魔导师境界时就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全系魔法师。 这样的成就，简直颠覆了上万年来所有法师对魔法元素的认知和理解。 更何况几个月前对方还发现了第七种魔法元素，雷。 贝尔德等人目光火热地看向女王陛下，同时也对瑟兰德尊敬无比。 伊丝丽满意点头，开始慢慢解释静寂之海的由来，「静寂之海在我们精灵一族还有一个名字，叫父神的咏嘆调，意思是说，这是在创世父神歌声下形成的神之领域。当初天地初成，父神创造十二大主神，还有七十二位次等神，一千零八位低等神，以及无数神使。这些神明因为大陆的掌控权，不断产生摩擦碰撞，甚至大打出手，相互残杀。这令父神非常失望，于是他创造了静寂之海，用以埋葬那些死去的神子，并发下诅咒，凡在静寂之海外自相残杀者，皆受父神永恆诅咒，永生不能回归光明大殿，并且堕入无尽深渊，受尽诸神无法想像之苦。」 「无尽深渊又称黑暗深渊，它的形成也是创世父神授意，它是背叛者的牢笼、惩罚。上一任黑暗神本是十二主神之一，可惜他违背了父神命令。」 「说起这个，我不得不提醒诸位一句，静寂之海不止有诸神的神格，也有黑暗神和其他堕.落神的神格。你们选择传承的时候可要睁大眼睛选好了，万一成了魔神，那就是全大陆乃至光明诸神死敌……」 人族中唯一的女法神蒂娜笑道：「作为联盟军的一员，我们怎么可能被黑暗神蛊惑？」 伊丝丽漂亮的大眼睛转了转，笑笑没有反驳。 她接着说下去，「神格试炼一共有五道关卡，第一个试炼境没有危险，它考验的是什么由你们的资质决定；第二个试炼境有重伤的可能性，如果你们在这一道关卡中受伤，我劝你们立刻退出来。因为在神格试炼的第三境，它会直接要你们的命！」 「也就是说，神格试炼是越来越难的。而且只有前两个关卡可以选择退出。到了第三个关卡，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后退即死。」 「阁下的意思是，我们如果在第二道关卡受伤的话，最好立刻退出来保命。因为第三道关卡我们绝不可能活着出来？」贝尔德询问女王。 「对。」女王点头，「如果连第二道关卡都不能全身而退，第三道关卡是绝对过不了的。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信，反正我无所谓。」 见女王目光带笑地看向自己，四位人族的强者都是后背一阵发麻，立刻表示绝对无条件相信女王的判断。 先不说这位女王在战场上的雷霆手段和狠辣作风，单说她的年纪阅歷和实力，就足够这些人族的顶尖者心底发憷了。 所以他们不再发出疑问，只管听对方缓缓告知。 女王满意地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醒你们，这件事比之前那件重要得多。」 众人立刻竖起耳朵聆听，只听女王道：「在前两道关卡结束后，试炼境的神使会告知你们如果试炼成功，将要获得什么等级的神格。」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来神格的等级是这样确定的吗？ 「你们不要多想。这些神使并不清楚你们会得到什么样的神格，他们只是传达消息。在静寂之海的最深处，那里有许多沉睡的神格，它们会自行择主。而你们在前两道关卡的试炼，就是唤醒它们的关键。」 「换句话说，你们表现得好，才能引起那些神格的注意，进而给你们继续参加试炼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到了第三关卡就不能退出的原因。神格认可了你们，就不会允许你们后退。除非你们失败死亡。」 「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之中有人获得了最高神格的认可，那么跟他一起进去的人，哪怕没有得到其他神格的认可，也必须和这位最高神格的继承人一起参加最高等级试炼。」 瑟兰德闻言挑了挑眉，目光转向女王。 女王笑了笑，「每一个等级的试炼都有所不同，最高神格等级试炼，那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的。」 「什么？！」原本还有些不明白的诸人惊了。旁边因为与精灵族不怎么友好，所以一直不说话站在一边儿的矮人族巴鲁甚至惊得跳了一跳。 「这……」一直没说话的武神沃伦也有些犹豫了，「如果没有得到神格认可的人跟着进去，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女王看了眼瑟兰德，笑得十分神秘，「如果最高神格的传承者能够成功，那么他可以让自己的追随者直接成神。要知道，最高等级的神格，那至少是一名主神……」 女王说到这里就不说下去了。她的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要么退出，要么赌上一赌。 但是她也知道这赌注的沉重和珍贵，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瑟兰德，我能给你的提示就只有这些了。我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存在，哪怕自称神的宠儿的我们精灵一族，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让我惊讶的人，你可别让我失望。」 瑟兰德眼底闪过惊讶，他笑道：「多谢你，伊丝丽。我会努力活着回来。」 恩特菲尔跟着笑了。活着出来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成神。
第56页 如果他的瑟兰德成神了，他就可以在无尽的生命中不必担忧失去对方。 第29章 2019.4.3 瑟兰德准备进入静寂之海。而塞西迪尔毫不犹豫地跟着他。 伊丝丽背着双手, 看瑟兰德一脸冷硬地要求自己的学生回去，心底乐得快要开花。 她慢悠悠地踱步过去，朝瑟兰德调侃，「王子殿下这样亲近你, 这是好事儿呀。至少有什么危险了, 可以让他去顶呀。」 虽然知道伊丝丽只是在开玩笑, 但瑟兰德还是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恩特菲尔抿着嘴，有些犹豫：「莱菲殿下已经突破武神, 他有资格参加神格试炼。」 塞西迪尔朝后面抹着眼泪的卡尔指了指，「卡尔留下了, 我肯定是要跟去的。」 「你、你以为我不想跟着吗？」卡尔本来就够伤心的了, 还被塞西迪尔这么说，真是气得想要撕了塞西迪尔。 「我听说国王在到处寻找王子。」瑟兰德半晌之后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塞西迪尔也沉默了。不过他的沉默只是暂时的，他侧身拽过卡尔, 拍了拍他的肩道：「弟弟, 我父王母后就交给你了。你好歹是一名魔导师, 帮我照顾他们没有问题吧？」 「……」卡尔。 没问题你个头！ ※※※※※ 静寂之海的入口其实就是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从天的这一头到天的那一头，只要实力达到武神和法神的人，全力施展自己的力量, 就可以进入其中。 屏障之后是静止的世界。或者说死寂更合适。 这里没有生命，没有植物，也没有声音, 没有疾风万物。 它就是一个死寂的空间。所有人进入到这里，都会觉得身心、乃至灵魂都被压制和震慑。 那是一种面对高山大岳沉重压来无力反抗的感觉。令人窒息和战慄。 瑟兰德回头看向自己的学生，见对方同时看向自己，忍不住心头一暖, 抬手向他伸去。 「跟紧我。」 「谢谢老师。」塞西迪尔笑容热烈，露出半边脸颊浅浅的酒窝。 瑟兰德忍不住戳了戳，「如果坚持不下去，就退出。不要逞强，卡尔还在外面等你。」 塞西迪尔愣了一愣，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老师会说到卡尔，不过他想了一想，感觉应该就是老师不放心他那位弟弟，所以让他多多照顾。 所以他笑着点头，「老师放心，我可不捨得把自己命搭在这儿。我就是进来见识见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成神。」 瑟兰德笑了，「你运气有多好我知道，不过也不能大意。」 他们两人边说边朝着茫茫无际的前方走去，右边三五步的地方，是其他几位人类强者，左边是隔了好几步的龙族公主与矮人族武神。 包括瑟兰德和塞西迪尔在内，他们一共是8名试炼者。 静寂之海的海水不但完全静止，同时可以承载任何的重量。他们走在上面，就如同走在地上一样。 除了那蔚蓝的颜色让人偶尔会觉得视觉疲劳和心底发寒之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在海上走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看到了一处不太一样的海面。 那是缓缓流转扭动的空间之门，里面的东西看不清，只知道有缕缕细风从其中吹出，让走了三天三夜，几乎怀疑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的8人心底一阵放松。 尤其是性格生来暴躁的矮人族伙伴。 他大步跑过去，口里嚷嚷着，「那个女精灵不是说第一道关卡没有危险吗？你们还不快点！」 「巴鲁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一声，那是精灵族尊贵的女精灵，而且还在我们进入之前提醒了我们那么多事情。」人族的蒂娜法神偷偷看了眼瑟兰德，追上那名矮人族武神向他说明。 另外三名人族武神见状笑了笑，也跟上去表示精灵女王是位很好的战友。 矮人族闻言更加暴躁了，不过在场的人没人会替他说话。他也只好憋回了一肚子的气。 塞西迪尔上前半步，从瑟兰德身后到与他并肩而行，并且凑近对方，小声道：「他们很顾忌您啊，老师。」 瑟兰德推了自己学生一把，笑得不动声色。 全大陆都知道精灵女王是他的朋友，之前在入口处.女王的那些提醒虽说有帮瑟兰德拉取同伴的嫌疑，但是她确实是送了这些人一个不小的人情。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想跟着瑟兰德进来尝试一番，哪怕遇到危险，有瑟兰德在旁，多多少少不会让他们出事。 想要获得他的保护，自然要付出一些实际行动才行。 ※※※※※ 进入那道空间之门后，他们看到一座巨大的花园。这里花团锦簇，亭台楼阁美不胜收，其中还有假山流水，蝴蝶蜜蜂。 人族的几位欢唿一声，一个个都是展开怀抱，狠命地唿吸着这里令人无比舒适的空气和花香。 他们在静寂之海上真的是快要憋死了。 瑟兰德仔细看了看每一个人的状态，最后目光停留在一脸冷漠地龙族公主身上。 对方感觉到他的注视，同样看了过来。不过很快就再次转开了。 塞西迪尔不动声色的换个方向，恰恰挡在龙族公主与瑟兰德之间，然后小声询问瑟兰德，「不是说有神使吗？在哪里呢？」 瑟兰德下巴朝着一个方向点了下，「那里。」
第57页 塞西迪尔惊奇地看过去，只见那边有一位大约只到他大.腿部位的白衣人站在花坛边，神情慈祥，面相约有五十岁。 「他……这位神使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塞西迪尔目光在那边的矮人身上流转了一圈，尽量不让自己太过失礼。 「塞西……」瑟兰德蹙眉，「是不是跟了我太久，你已经忘记身为一名王子的最基本礼仪了？」 作为塞西迪尔的老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心思。 塞西迪尔神色微敛，略略退后半步，朝瑟兰德行礼，「抱歉，老师。我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那位神使身量的特殊，应该是故意为之。他刚才的表现已经非常冒犯和令人不快。而且老师说得对，他太过散漫和无礼了，之前对龙族公主是这样，对这位神使也是这样。 如果说这一次修为上的突破让他有些肆无忌惮、心态飘然，那么老师刚才的那句话就是直接把他点醒。 或许老师一直在等着自己意识到这一点，可惜他让老师失望了。 塞西迪尔有些羞愧地垂下眼帘，抿着嘴，心底不断反思自己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 他太托大了。 曾经的他绝对不会如此肤浅无礼，不尊重他人。 他是怎么了？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接下来的时间好好思考神使的考验。」瑟兰德扶起塞西迪尔，带着他朝那名神使走去。 「啊，一位年轻的法神。」那神使看到瑟兰德第一个发现他并且上前，于是上上下下打量他，并且发出惊嘆，「你真是让人惊讶。我已经好几千年没见过如此年轻的光明系法神了。」 接着他又推翻前面的话，重新惊嘆，「应该说是全系法神才对。除了久居神殿的诸位神明，你可能是唯一一位全系法师，天啊，我看到了什么？你简直是个宝藏！」 瑟兰德微微笑着，任由这位神使用夸张的语气不断夸着他。 很明显，这样的夸奖虽然确实都是实情，但真的过于夸张。想来这神使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其他人都被神使的话吸引了目光，此时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竟然还有一位身量奇特的神使！ 他们在这里转了这么半天，竟然没有人发现他？ 众人心底震惊的同时，也明白了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连一名小小的神使都可以屏蔽他们的感知，可见其实力之强悍。 同时对于能够发现神使的瑟兰德也是心底敬畏。 神使见所有人都来齐，于是乐呵呵道：「我知道你们对于我的身材很好奇，那当然啦，神使都是高大俊美的，很少有像我这样的。」 矮人族的武神闻言有些激动道：「大人！我们的身材如此完美，如此有力，您何必捧高他人贬低自己呢？」 神使站在花坛上，微微俯身看向他，「啊，我亲爱的后辈，你等我说完，我从不以自己的身材为耻，我一向以身为矮人族的一员为荣。但是你也看到了。大家对于神界有矮人族的神使十分好奇和不解。」 众人连忙表示没有的事儿，他们十分尊敬且敬畏这位神使。但神使高深莫测的笑让他们知道任何的语言都无法遮盖自己初看到神使时的无礼揣测。 「瑟兰德阁下，你是一名表里如一的强者。相信我，你会得到父神的垂青，拥有不凡的成就。」神使高高昂着头颅，话里话外都向瑟兰德伸着橄榄枝。 不过有点滑稽。 因为这位神使的身量实在太过矮小了，哪怕他站在花坛上，也无法企及法神的高度。 所以他那高高昂着的头颅，还有故意奉承的话，实在让人觉得怪异和好笑。 瑟兰德向他抚心行礼，「多谢神使吉言。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呢？」法神阁下如同没注意到神使的窘态，反而趁着抚心行礼的时候，身子微弯，不动声色地迁就着对方的身高。 这只是他一种惯性的温柔，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讨好的心思，只是下意识这样做。 但他的行为得到了神使微微的动容。 神使朝他点头，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刻意，「哦，阁下，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站到那边几个格子里面就行。」 瑟兰德微微点头，直起身朝那边的格子看去。 那是位于空地上的菱形图案，和整个花园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刻意去查看，根本不会发现它还有特殊作用。 格子一共有8个，刚好对应他们8个人。 塞西迪尔眉头微皱，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瑟兰德立刻看向他，「塞西，如果你进来的初衷是为了我，那么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只为了你自己。」 塞西迪尔目光一凛。 「在这里，你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你明白吗？所以我需要你从现在开始，只考虑自己。」瑟兰德朝着其中一个格子走去，「我的实力比你强大太多，你其实完全不必管我。」 塞西迪尔哑口无言。 老师说得对，自己保护好自己其实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了。毕竟老师是大陆上除了龙族陛下和精灵族女王外最强大的法师。 塞西迪尔垂下眼眸，朝着另一个空着的格子走去。 当8个人全部站到格子里后，一道道金色的透明屏障将他们分别隔离在了格子之中。 神使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第58页 「只有一个问题，请告诉我，谁得到了诸神的恩赐。」 所有的人是围绕成一个圈站立的。他们能够看到彼此，但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不知道神使给对方的任务是不是相同的。 塞西迪尔位于瑟兰德左侧方，他在听到问题时，就下意识看向瑟兰德。 瑟兰德也看向他。 两人对视一眼，撇开目光。此时所有人都看向瑟兰德。 神使对瑟兰德的特别所有人有目共睹，同时瑟兰德确实是他们之中最强大、最有可能得到传承的一位。 西幻大陆从始至今，法神的突破永远比武神难，同时法神的每一步突破，都代表着巨大的进步。 在忽略围攻的情况下，一名法神可以秒杀一位武神，这是不少人共同的认知。 而瑟兰德身为一名法神，不但年纪轻轻突破重重瓶颈，还发现了第七种魔法元素，且掌控全系魔法元素。 他简直就是个传奇。 诸神选中他一点都不奇怪。 那名鲁莽的矮人急忙举起手，在光柱里大声唿喊。 众人听不到他的唿喊，但神使可以听到。他朝着矮人摇摇头，然后矮人的格子往后退了一米，离开了包围圈。 这是失败的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难猜测，刚才矮人说的肯定瑟兰德阁下。 这位矮人唯恐被别人占了先机，非要第一个说出口，但却是第一个被踢出局。 可不是瑟兰德阁下，那会是谁呢？ 难道是他身边的那位王子吗？ 有人开始犹豫，他们害怕猜错。毕竟机会只有一次，可其他人也不愿意做主动出击的人。 最后还是那名龙族公主做了第二个人。 结果她也被后移了一米。 剩下的6人，全部都是人族。塞西迪尔好整以暇，根本就不着急、不在意。其他3个人也是默不吭声。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神使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边的戴里克朝着蒂娜指了指，然后也被后移了一米。 他这个行为就是一个暗示，暗示瑟兰德、塞西迪尔、蒂娜，都不是得到诸神恩赐的人。那么剩下的三位伙伴可以在其他人选中尝试。 此时所有人，包括塞西迪尔在内，都以为这是一个靠运气的试炼关卡。 谁排在最后，谁就获胜的机会大一些。所以大家都在耐心等着。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矮人之所以第一个说出答案，确实是因为他的鲁莽和急躁。 但龙族公主，是因为神使让她第二个作答。 戴里克也是。 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 不过下一个，蒂娜法神，她也知道了。 因为神使让她说出自己的答案。 蒂娜目光在贝尔德身上转了转，旋即在移向瑟兰德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脸冷漠的龙族公主，剎那间就觉得诸神的恩赐并没有说是什么，也没有被恩赐是否知晓，那么会不会在已经出局的几个人身上呢？ 所以蒂娜选择了龙族公主。 然后她就出局了。 蒂娜：「……」我到底哪里错了？ 当然，这个问题神使是不可能回答他的。接着，神使就问到了塞西迪尔。 第30章 2019.4.4 塞西迪尔背转身, 避开瑟兰德和贝尔德的视线。 片刻后，贝尔德被移出局。 贝尔德：「……」 最后只剩下瑟兰德还没回答，他也没等神使开口，直接说出答案, 「塞西迪尔, 和我。」 「回答正确。」 同一时刻, 所有人身上的束缚消失。 众人重新走到神使面前，眼中或多或少都有着疑惑。 神使笑眯眯道：「回答正确的只有两个人, 是谁就不用我说了吧。」他看向瑟兰德和塞西迪尔，「现在, 你们可以选择是独自进入下一关, 还是和人组队进入下一关。」 「我跟老师一起。」塞西迪尔第一个表态。 神使看向瑟兰德，「你可以选择拒绝。」 「……一起吧。」能不分开的话当然最好。 神使笑着指向花园深处，「往里面走, 遇到一扇红色大门, 那就是下一关的入口。」 「多谢。」 瑟兰德道谢之后, 和塞西迪尔当先朝里面走去。后面六人连忙跟上。 走了约有十几分钟, 那名矮人武神实在忍不住了，他问，「瑟兰德阁下, 到底是谁得到了诸神的恩赐？」 戴里克也很好奇，「是啊，到底是谁？」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瑟兰德。 瑟兰德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是塞西，还有我。」 众人：「……」 龙族公主停下脚步，「这不公平。神使根本就没有说有两个人得到了诸神的恩赐。」 矮人武神跟着点头，他也觉得这太不公平了。要知道如果神使说了几个人的话, 他当时一定会回答正确。 贝尔德等人虽然一样不服气，但是他们不会像龙族和矮人族那样直接说出来。他们只是观望着，等待最后的结果。 「就算神使说了几个人，你们也不会回答正确。」塞西迪尔看到龙族公主瞪着自己老师，立刻皱着眉反驳她，「明明是你们自己的胆小犹疑没有勇气导致的失败，与别人有什么关系？」 龙族公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随即又转回头朝瑟兰德道：「就算神使没有错，那你们两人呢？你们两人得到了诸神的恩赐却不告诉我们，这是作弊！」
第59页 塞西迪尔直接冷笑出声，「还不明白吗？神使是不可能错的，也不可能让人作弊。公主殿下，我劝您还是多用脑子想一想。」 「放肆！」龙族公主气得手背上覆上一层龙鳞，抬手就朝塞西迪尔抓来。 「砰——」 龙族公主后退一步，怒瞪挡住她的瑟兰德，「我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不公平的待遇和侮辱，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塞西没有说错。」瑟兰德脸色冷了下来，「弗琳雅小姐，您应该多动一动脑子。神使说「谁得到了诸神的恩赐」，这句话并没有限定任何的条件。你想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我告诉你，第一个回答的人，应该说「我」，第二个回答的人，应该说「第一个人和我」，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龙族公主脸色微变，她想了片刻，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蒂娜等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说了那么多人都不对？」 矮人武神无法理解，「为什么是「我」？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得到！」 塞西迪尔身为帝国王子，与这位矮人也是一起领过军的，他对矮人族的直爽很有好感。 「巴鲁阁下，您还没明白吗？在正确的答案出现之前，没有谁得到了诸神的恩赐，第一个回答正确的人就是得到恩赐的人。他得到了选择队友的权利。所以我的答案是「我」，老师的答案是「塞西和我」。」 矮人武神一拍大.腿，「哎哟！」他想说怎么这么绕，但看看其他人的神色，也有些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于是昂起胸道，「这件事是我错了，我误会你们啦，我向你们道歉。」 塞西迪尔笑了起来，他就喜欢矮人族这种有事说事，有错就认的性格。 接下来瑟兰德不等龙族公主拉下脸来道歉，就转身离开。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连忙跟上去。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一扇红色的大门。 同样的空间之门，只不过这一次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祥和。众人刚站到门前，就感受到了隐隐的压力和血腥气。 所有人都看向瑟兰德。瑟兰德没有多加停顿，直接走过去推开门。 门里面是大片苍茫的雾气，看不清环境。瑟兰德微微侧身让塞西迪尔到他身边来，「保护好自己。」 塞西迪尔点头，「老师放心。」 两人并肩一起进去。走了约有十多步，眼前勐然一亮，所有的雾气全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目了然的半边山峦，半边平原。 「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通过峡谷走到下一关入口；二是通过草原上的小路走到下一关入口。」 所有人都没看到附近出现什么人，但是有声音直接传入他们的耳中。想来这第二关的神使并不想出来跟众人见面。 「峡谷那边有很多危险，但它很近。平原那边危险不多，但路程很远。根据以前的试炼者成绩来看，两条路到达的时间都差不多。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自己比另一条路的人晚到。」 瑟兰德垂眸听着，没有第一时间进行选择。 「既然时间都差不多，那我们也没必要冒险了。」人族的蒂娜法神向三位一起来的同伴说。 贝尔德摇摇头，「我决定跟瑟兰德阁下一起。」 戴里克比贝尔德和沃伦都年轻些，性格也是比较率直，他贊同贝尔德的决定。 蒂娜有些犹豫。 旁边的沃伦想了想，向蒂娜点头，「这只是第二关而已，适当的冒险可以测试我们的实力，如果真的抵挡不了，至少还可以选择退出。」 「愚蠢的人族。」龙族公主嗤笑一声，朝着平原那边的小路走去。 瑟兰德见状立刻说：「我们走峡谷。」 蒂娜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龙族公主，再看看剩下的一众人，嘆息一声，只好跟着一起。旁边的矮人族武神嘿嘿笑着说：「我说你好歹也是一名法神，怎么不像瑟兰德阁下这样有胆量？」 「这跟胆量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去浪费精力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蒂娜见快要走到峡谷入口，连忙取出自己的法杖，以防万一。 「神使说了，那条小路也有危险。再结合进来前精灵族女王的话，我猜第二关正确的选择就是这条峡谷。」贝尔德思索片刻，向蒂娜解释。 瑟兰德和塞西迪尔一起走在最前面，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峡谷的内部。这里一片昏暗，苔藓野草丛生，地上也是坑洼不平，走起路来需要十分小心。 时间渐渐流逝，他们足足走了五天的时间，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看到尽头。他们一直处在峡谷的内部，光线不足，食物将尽。 这一天的夜晚，瑟兰德吩咐大家原地休息。随后便一个人站在峡谷的中间，朝着来时的路凝神观望。 他没有用魔法给众人照明，所以众人只能看到他的部分轮廓。 「您在看什么？」矮人族这几日憋得最难受，此时再也忍不住，第一个发出疑问。 瑟兰德在黑暗中看向众人的方向，沉默了半晌说：「一个时辰后，我们往回走。」 「啊？」所有人都很惊讶，包括塞西迪尔。 「老师的意思是，出路被我们错过了？」他喝了一些水，起身走向瑟兰德。 「差不多吧。」瑟兰德接过他递过来的干粮，稍稍吃了两口，「进来前我观察过这座山脉，有蹊跷。」
第60页 他只说了这么多，没有继续下去。众人想要问清楚，但贝尔德阻止了其他人。 「我们既然跟进来了，就只管跟着瑟兰德阁下走。」他朝蒂娜看去，「尤其是你，蒂娜。不要轻易怀疑瑟兰德阁下的判断。」 蒂娜这四个人的小团队很明显是以贝尔德为首的，所以她没有反驳。 一个时辰后，他们再次起身赶路。这一次他们走了两天时间，瑟兰德要求再次反方向走回去；过了一天，又一次返回去。 等到第四次的时候，除了塞西迪尔和贝尔德还在相信着瑟兰德，其他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怀疑。 矮人武神甚至直接询问瑟兰德是不是判断失误记错了路，再这么下去，他们恐怕连哪个方向是最开始的方向都要记不清了。 毕竟这里又黑又静又没有什么标识。 「你们知不知道摺叠空间？」瑟兰德边走边说，「这座山，其实是一个完整的摺叠空间。」 几位武神全是一脸疑惑，似乎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只有塞西迪尔和蒂娜给了反应。 「我记得曾经有一本书上写过，说光明诸神等级分明，十二主神地位最高，神力最强，各有司职。其中有一位排名前三的主神，乃是空间之神。他可以将无数的空间相互摺叠，进而将人无声无息的困死或杀死。」蒂娜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惊悸，「我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不是传说。」瑟兰德行走的速度缓了下来，最后渐渐停下脚步，「前面就是另一个空间。也是最接近出口的一个空间。」 「那我们要进去吗？」蒂娜有些紧张。据她看过的那本书的提示，摺叠空间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捲入空间乱流，甚至当场绞死。 瑟兰德眯了眯眼睛，「神使说得没错，这条路确实危险。」 不过这样才够有意思。 瑟兰德偏头看向塞西迪尔，塞西迪尔立刻点点头，当先朝着前方走去。 就在塞西迪尔踏进前方十步之后，众人只感觉到四周空间一阵激盪，紧接着就不见了塞西迪尔的身影。而瑟兰德则是第一时间跟了进去。 「快跟上！」贝尔德招唿剩下的人。 贝尔德说完就迅速穿过空间结界。 新的空间腥风扑面，同样没有多少光线。贝尔德还没站稳，就察觉到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朝自己扑了过来，并且想要咬住自己的喉咙。 「小心！」他唿喝一声提醒后面的人，然后身子翻滚而过，再拔出长剑将那魔物一剑贯穿。 「反应不错。」旁边有人笑着夸了一声，接着就有柔和的光线在昏暗中亮起。 后面跟进来的人在光线中看清了局势，立刻上前帮忙。 这里同样还是一个峡谷，不过他们能够看到远处逐渐开阔的出口。所以所有人都充满了干劲，鼓足力量厮杀四周不断围来的兇勐生物。 很快地，上百只魔物在七位强者的全力厮杀下没有了活口。他们清理着身上的血污和伤口，向瑟兰德表达谢意。 这一次试炼看似没有大的危险，实际上那个摺叠空间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没有瑟兰德的提醒，估计他们早就被摺叠空间直接吞噬，不知去往哪里。 毕竟真正的出口只有一处，而他们在瑟兰德的带领下至少躲过了五六处隐藏的危险。 「现在说谢还有些早。」瑟兰德微微抬头，看向昏暗的天空，「你们看上面。」 众人闻言均是心底一麻，不祥的预感迅速笼上心头。 果然，在他们的头顶，一道宛如山岳一般的庞大身形在缓缓移动。它的整个身子趴在峡谷的最上方，挡住了所有的光线，所以才会使得下方如此阴暗。 而它的身子，庞大又坚硬，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凸起，如同鳄鱼的盔甲。 当众人的目光看向这个生物的时候，这个生物也在回望他们。 那是宛如灯笼般大小的巨大黄瞳。 同时也是邪恶的、森冷的，甚至嗜血的。 蒂娜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惨叫道：「龙！是龙！」 「后退！赶紧后退！」作为武士的贝尔德出于战斗本能，立刻将蒂娜护在身后掩护她。另外的戴里克和沃伦也是第一时间围住蒂娜。 「老师？」塞西迪尔站在瑟兰德身侧，眉头轻蹙。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早就知道这里有一条恶龙，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淡然，但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忧。 这不是普通的龙，而是来自恶龙之谷的堕落龙族。 矮人族在旁边惊叫，「真应该把龙族的那个小公主给带过来，至少它们还是亲戚！」 「得了吧，巴鲁阁下。」塞西迪尔有些哭笑不得，「纯血龙族和这些堕.落之龙乃是死敌，你把那位公主带过来，是嫌我们死得太慢吗？」 要知道纯血龙族见到堕.落龙族可是要不顾一切地杀死对方的，按照那位公主的个性，肯定要拉着他们一起。 他可没兴趣跟那位公主一起发疯。 「所有人都往出口跑。只要出了这道峡谷就安全了。」瑟兰德将照明魔法收回，清冷的声音在峡谷中缓缓扩散，一瞬间就清除了众人的不安和惊惧。 贝尔德点点头，低声嘱咐一声，立刻带着身体最弱的蒂娜朝出口跑去。 戴里克和沃伦跟在他们身后断后，偶尔有扑出来的黑暗生物阻止他们，都被他们迅速解决。
第61页 矮人腿短，跟不上他们，不过小片刻就落在了后面。就在他将要被越来越多的魔物彻底困住的时候，塞西迪尔跟上去帮他斩杀了那些魔物。 「走！」他低喝一声，左臂伸出；矮人与他曾经有过合作，立刻反方向抱住他的手臂，整个身子悬空而起。 两人朝着出口快速移动，一人顾前方，一人顾后方，配合得十分默契。 等到了出口处时，塞西迪尔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昏暗的峡谷深处，缓缓地、而又坚定地升起一道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刺目到令人瞳孔生疼，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强如大海般雄浑绵延，源源不绝。 「天啊，瑟兰德阁下果然是大陆上最强大的法师，他竟然能够和一条恶龙相抗！」矮人武神从塞西迪尔手臂上跳下来，大声惊嘆，「不过我们还是赶快出去，不然等一下瑟兰德阁下可能要生气。」 「你先走，我去帮老师。」 塞西迪尔转身回去，矮人武神瞪着眼睛大叫，「你回去做什么？不是添乱吗！」 他的话声刚落，那边塞西迪尔就顿住了脚步。 矮人武神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结果定睛一看，原来是瑟兰德阁下出现在了塞西迪尔一侧，并且伸手拦下了他。 「走。」他说着一把拽过塞西迪尔，将他往出口处带去。 三个人一起冲出谷口，一瞬间光明回归，暖阳普照。这些时日因为忍受黑暗和死寂而烦躁的心脏立刻舒缓下来。 最早出来的四名试炼者围上来，询问他们有没有受伤。 矮人武神十分生气的大叫：「你们竟然丢下同伴跑得那么快，实在太过分了！」 贝尔德抚心道歉，「很抱歉，巴鲁阁下，我们当时没有顾及到你。」 「谁稀罕你们的照顾。我是说瑟兰德阁下，你们竟然没有想过在谷口等一下瑟兰德阁下！」矮人昂着头颅，几乎想要跳脚，「瑟兰德阁下一人为我们挡下恶龙，这是多么伟大无私的行为，你们不该独自逃生！」 塞西迪尔将瑟兰德上下检查一遍，见他没有丝毫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时间去调侃旁边跳脚的矮人。 「巴鲁阁下，我记得您也是逃跑的一员啊。怎么这会儿还去教训别人了？」他笑着把身上沾满血污的外衣脱掉，扔到地上，「既然已经安全了，刚才的事就不要提了。大家休息片刻，等会儿去找第三关入口。」 第31章 2019.4.4 几人休息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开始四处查看这里的环境。 这里同样是茫茫无际的草原，没有路，也没有动物，很是奇怪。 塞西迪尔没有去, 他留下来陪着瑟兰德。 「想说什么？」瑟兰德原本在闭目养神, 但身边有个人一直盯着他瞧, 他再怎么想休息也休息不了。 「您其实并没有和恶龙动手吧。」塞西迪尔坐到一旁，眼中有着淡淡的好奇, 「您是怎么和恶龙谈判的？」 「谈判？」瑟兰德勾起唇角，「你觉得我需要和它谈判？」 塞西迪尔垂着眼笑, 「当然不需要, 是我说错了。老师的实力对付一头恶龙绰绰有余，它当然不会和您作对。」 「我得到了这个。」瑟兰德看了会儿远处四处走动的试炼者，掌心中出现一个小小的透明晶石。 「这是什么？」塞西迪尔很惊讶。 「我猜应该是奖励。」瑟兰德将晶石捏在指尖, 看了一会儿将他递给塞西迪尔, 「你感受下。」 塞西迪尔原本不想接, 但鬼使神差地, 他竟然觉得那东西无比的美丽和诱人，不知不觉就接到了手里。 这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纯粹、强大、绵绵不绝。好像掌控了整个宇宙空间。 「塞西。」瑟兰德目光一凛, 伸手将那晶石从塞西迪尔手中取走。 塞西迪尔勐地回过神来，他看向瑟兰德。 「你怎么了？」瑟兰德问他。 「我……不知道。」塞西迪尔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东西太诡异了, 我拿到它，感觉整个人都变得不属于我自己了……」 「说仔细点儿。」瑟兰德有些严肃。 塞西迪尔连忙把刚才的感受仔细说了一遍，心中也是忐忑，「这东西这么奇怪, 老师暂时不要把它贴身放在身上，太过危险。」 瑟兰德握着晶石感受了一番，除了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庞大能量，并没有别的感觉。 「……我知道了。准备一下，我们离开这里。」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感受，而是嘱咐塞西迪尔。 ※※※※※ 第三关的入口在东南方向的草原上。那里有一个流动的漩涡，正是新的空间入口。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一直到他们进入空间入口，也不曾见到那位龙族的公主。 新的空间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这里神树遍布，流光溢彩，其中还有一座座精巧的建筑隐在神树花木之中。 他们被拦在最外围的区域。 「从这里进去，你们将要接受真正的传承试炼。我问你们，你们有没有现在要放弃的？」身穿银色盔甲的神使站在他们面前，冷着脸问他们。 贝尔德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蒂娜开口询问神使，「我们得到神格的认可了吗？」 这位神使并不像第一关的矮人神使那么好说话。他听到蒂娜的问题，甚至发出了一个冷笑，「除了这位光明法神，其他人都没有得到神格的认可。当然你们依然可以选择跟着进入，因为这位光明法神得到的神格资格，是最高等阶的主神神格。」
第62页 蒂娜忍不住惊唿出声，「主神！」 其他人也是大惊。塞西迪尔心中更是一颤，勐然明白了之前老师拿出来的那个晶石是什么东西。 可是……想要真正获得神格的认可，不是还要通过三关的吗？怎么老师这么早就拿到了神格？而且那神格看起来也太微不足道了！ 当然，如果不是将它拿在手里的话。 「光明法师，你手里那颗晶石叫做天灵石，是主神神格向试炼者发放的资格「钥匙」。」神使看着瑟兰德，「有了它你才能进入下一个试炼境。如果你做好了准备，我就送你过去。」 「瑟兰德阁下！」贝尔德几人都有些激动，他们满含期待和希望地看着瑟兰德，希望能够听到他的邀请。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他们原本绝对不可能接触到的机会。 「老师，我陪您去。」塞西迪尔语气十分坚定。 「……如果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会乖乖回去吗？」瑟兰德看向自己的学生。 「当然不。」塞西迪尔表情无比严肃，英俊的脸上带着成年人的坚毅和果敢，「老师，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请您不要再把我当作孩子。我要跟你一起去，不是作为学生，而是作为同伴、队友。」 瑟兰德嘆息一声，声音低沉而平淡，「我已经无法改变你的主意了，塞西。」 塞西迪尔顿时喜笑颜开。 下面的矮人武神忙叫道：「我、我！还有我！瑟兰德阁下，您看看我，我也可以追随您、效忠您，我会为您抵挡所有的危险和伤害！哪怕付出我的生命！」 「抱歉，巴鲁阁下。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我本该荣幸无比，但是伊丝丽说的话你应该也还记得。」瑟兰德目光落在一旁铺满花瓣的地面上，语气平淡，「等级越高的神格试炼，成功的机率越小。所以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请求。」 得到资格并不代表就会成为主神。他可没忘记伊丝丽说过的话。 再者，既然接下来的试炼危险重重，那么他必须要把所有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排除在外。这些试炼者虽然与自己有过交集，也曾一同抵御黑暗，但瑟兰德并没有对他们完全信任。 拒绝他们，既是对他们的生命负责，也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路做打算。 瑟兰德分析这些的时候，目光并没有错过那位神使对他的打量。 按理来说，得到主神神格的认可，这说明瑟兰德有着非常可怕的潜力和实力，这位连低等神都算不上的神使，却对得到主神神格认可的瑟兰德如此不客气，这只能说明他根本不觉得瑟兰德会成功。 所以他不必恭敬客气。 「神使能否告知，认可我的是哪个神位的神格？」就像空间之神拥有空间神格和神位一样，每一颗神格也对应着一个神位。 十二大主神包括光明之神、黑暗之神、天空之神、海洋之神、大地之神、空间之神、时间之神、四季之神、战斗之神、灵感之神、生命之神、工匠之神。 其中黑暗之神堕.落成魔神，已经陨落。 天空之神、海洋之神、战斗之神、生命之神，也已经陨落。 另外还有灵感之神，这是一位传唱极少的神明，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陨落。 瑟兰德猜测，认可自己的那颗神格就是这些中的一个。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光明法师。」他朝着瑟兰德微微侧头行礼，「主神神格拥有自主意识，我们这些神使根本无法得知它们的任何消息，只能感受到它们的强大。它指引我方向，告知我接下来你们要去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瑟兰德并不想浪费时间。他对神格也有着不小的好奇心。 「瑟兰德阁下。」贝尔德等人十分不甘心，这样的机会他们并不想放弃。 「我说过了，试炼成功的机率很低。我不想让你们冒险。请你们谅解。」瑟兰德朝他们抚心行礼，接着跟上停在路上等他的神使。 塞西迪尔与他并排而行，嘴角儿忍不住地翘起。 所谓的第三关试炼境，其实就是一棵巨大无比的神树。 它伫立在神土之上，几乎遮盖了小半个天空，让方圆百里的地方都笼罩在它的树荫之下。 「这就是你们将要进入的地方。」神使迴转身，向瑟兰德解释，「只要靠近神树树干，把试炼「钥匙」拿出来，你们就会看到入口。」 瑟兰德向他道谢，然后带着塞西迪尔走向神树。 神使在他们身后微微眯起眼睛。 过了片刻，瑟兰德一直没有把钥匙拿出来，而是抬头看着高高的神树，忽然问身后的神使，「您不需要回去吗？」 「我需要确保你们进入了试炼境。」神使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神格不会允许你们后退或者放弃，我作为神使，需要帮助神格监督你们。」 瑟兰德没有回头，他垂下眼帘露出了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 「那您看仔细了。」 随着瑟兰德声音的消散，他的掌心出现一枚闪着淡蓝色光晕的晶石。那晶石神力流转，不过一个唿吸间就包裹住了瑟兰德和塞西迪尔。 神使眼中掠过惊讶，同时又有一丝庆幸。随后便见那两名试炼者身侧出现了一道浓郁的蓝色漩涡，将他们二人吞了进去。 ※※※※※
第63页 「老师？」 两人刚刚进入新的试炼境，塞西迪尔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瑟兰德，「之前不是透明的晶石吗？怎么变作蓝色了？还有这么浓郁的水之力。」 「你问我，不如问他。」瑟兰德朝向他们走来的神使抚心行礼，「您好，神使阁下。」 塞西迪尔肃了肃容，颇有些后悔刚才的询问。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会不会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信息。 「不用担心，小王子。外面那些东西看不出来。」神使向瑟兰德行了礼，转而笑看向塞西迪尔，「我家主人给您准备了另外的礼物，相信您一定会喜欢。」 塞西迪尔心中惊讶，但面上没有表露出一丝不妥。他笑着回礼，「多谢阁下，不过我来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收取礼物。我只想陪着老师。」 「这个我们都知道。」神使依然笑着，「先不说这些了。我应该先向你们引荐我家主人才是。」 他侧身弯腰做出邀请的手势。塞西迪尔尽管疑惑，也不好这时候拒绝。更何况他的老师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疑惑，如同早就料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一般。 这个地方天空洁白如洗，地面光滑如镜，还能倒影出人的影子。不远处有着一个巨大的建筑，其中栽种着无根而生的花草树木，也有长相精緻的鸟雀松鼠之类的躲藏其中。 看起来美轮美奂，又充满神性。 一路上十分寂静。直到进入那巨大的建筑，他们的耳旁才嘈杂起来。 「主人住在秋馆里。这里还有春馆、夏馆、冬馆。你们见过主人之后，可以选择一个院子住下。到时候会有神使过去照顾你们。」 塞西迪尔眼神闪了闪，「我们不是来参加成神试炼的吗？」 「这就是试炼。」神使笑着回答，「主神神格的试炼当然与别的不同，以后您自然就明白了。」 「以后？」看来他们还要在这里住很久？ 正说着话，神使口中的秋馆就到了。 之所以叫秋馆，是因为这里的气节恰好停留在秋季。其他三个地方应该相对应的，也是停留在不同的季节。 塞西迪尔此时有点怀疑这是四季之神的神殿了。 他们被引进院子里，但只是一瞬，那神使就伸手挡在了两人身前，要求他们暂且退出去。 瑟兰德并不在意这些，他很自然地转身回去。 塞西迪尔却钉在了原地，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瑟兰德心中微动，转回身看向那静立不动的塞西迪尔。 「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塞西迪尔突然转身看向瑟兰德，身姿优雅而带着莫名的尊贵气息，说出的话也是语气莫名。 一瞬间，瑟兰德仿佛看到了什么诡异之极的事情。 「塞西。」 瑟兰德的话没说完，那边神使便侧耳听了听，旋即重新邀请瑟兰德二人。 「主人说既然阁下非要进去，那就进去吧。」他说完看向气质大变的塞西迪尔，眼中带着一闪即逝地疑惑。 塞西迪尔哼笑一声，转身大步走向院子里最大的那间房屋。 「塞西。」瑟兰德低声又叫了对方一声，见对方根本不在意地离开，终于沉下了面色，跟着走向那房屋。 这个试炼境的环境从外面看的话，十分华丽绚烂，但是进入这院子和房屋之后，却都是西幻大陆上普通人家最平常的装饰和摆设。 就拿房间里那个做着木工的年轻神祗来说，他实在太过随和亲切，以致于瑟兰德都不敢相信这是一位主神。 「这可真是令人惊奇——你们三个人，三个不同的时空。」那名俊美的神明吹掉木板上的木屑，扭头看向瑟兰德和塞西迪尔，「看来我的猜测没错，他们果然那样做了。」 「……三个人？」听到这位神明的话，瑟兰德终于第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喏。」这位神明漫不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朝着瑟兰德指了指，下一秒，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人身影出现在他身侧。 瑟兰德在察觉到有陌生气息靠近的一瞬间就退到了一旁，此时抬眸一看，只见对方也是一脸怔愣地看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谁……？」瑟兰德察觉出这个忽然出现的人连武神都没有突破，心底一瞬间涌出七八个巨大的疑问，他转头问那位神明。 「你问我？」那位神明笑了起来，「这问题不该问你自己吗？他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找我的。」 瑟兰德面色阴沉下来，心头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沉静下来，反而先向这位神明发问，「那么，您又是谁？哪位主神？把我带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瑟兰德从来就不是一个傻子，他将进入这里得到的所有信息稍微疏离一遍，就发现了可疑之处。 比如进入这里之前那位神使的窥探，进入这里之后新神使似是而非的话，还有这位神明身上的疑点。 「如果我没猜错，您是灵感之神伊尔牟。」瑟兰德确认了这一点，心中也是震惊无比。 灵感之神早就湮灭中无尽歷史之中，他的神躯沉睡于静寂之海，神魂早已消散。如今坐在这里的灵感之神是怎么回事？ 难道正如他所说的，不是这个灵感之神出了什么问题，而是他和塞西迪尔穿越了时空？ 那么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又是谁？
第64页 瑟兰德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惑，那边俊美的神灵却还是不紧不慢。 「我说了，他是来找你。还有这位，新的黑暗之神？哦，你叫什么？既然继承了他的神位，那就好好珍惜，不要胡乱使用这种禁术。」 瑟兰德心中顿时一阵冰冷。他确信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这位神明说的话也没有问题。 而刚才塞西迪尔忽然的转变他无比清楚。那不是他熟悉的塞西，那是一个冰冷阴骘甚至邪恶的灵魂。 「塞西。」他上前，目光紧紧盯着这个人，「你不是塞西……到底怎么回事？」 太乱了，太多疑问了，似乎这里的四个人只有他的疑惑最多。哪怕他来之前就猜到这位主神的身份，但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学生会带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我就是塞西啊。老师，您不认识我了吗？」塞西迪尔朝着瑟兰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语气戏嚯，「或者说，是以后的塞西，塞西，魔王，黑暗之神。」 第32章 2019.4.5 黑暗之神…… 瑟兰德瞳孔微微收缩, 好半晌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直盯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但怎么都无法将他和黑暗深渊的所谓魔王联繫在一起。 「……以后的塞西？」许久之后，瑟兰德缓缓重复这几个字。 「也没多久，一两年吧。」对方笑了笑, 说得漫不经心。 瑟兰德感觉有凉气渐渐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脏位置, 说不出的冰凉麻木。 灵感之神将做好的木工放到一旁, 从凳子上站起身，「我能猜到你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很可惜，我暂时还是不打算让你知道真相。所以现在, 请你们两人出去。」 这位主神说的「你们」是指塞西迪尔和那个陌生的年轻人。 「我有话说！」听了主神的话, 那名年轻人连忙开口，「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够看到我，不过我确实是来自另外的时空——天元纪5618年, 而且我来的目的是想知道法神阁下的过去。」 这里的四个人, 剔除这个年轻人自己, 就剩下一名主神、一位武神、一位法神, 他口中的法神阁下自然不会有第二人选。 所以瑟兰德目光闪了闪，问他，「你跟我什么关系？」他可不记得自己的朋友中有这么一位年轻人, 哪怕他是来自两百六十年后，瑟兰德也不觉得他会和自己建立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 「额……」年轻人看着他，耳朵尖有些发红, 「法神阁下，我是您的追求者。我爱您……」 「……」年轻的瑟兰德阁下表示并不是很想和这位年轻人说话。 「法神阁下，您现在还不认识我。我叫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是您朋友的儿子, 两百六十年后我们会相遇，并且我会无可救药地爱上您。」年轻人急切而又认真的解释着，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瑟兰德的面庞。 「这倒是有趣了。」主神坐到木工台上，抱臂看着三人，「一个是你的学生，一个是你的恋人，他们竟然能够凑到一起来看你的神格试炼过程。」主神笑得意趣盎然，「真是有意思。」 「……他不是我的恋人。」瑟兰德纠正主神。 「现在不是，以后可说不准了。」主神笑得十分促狭。 瑟兰德似乎没料到这位主神如此八卦且恶趣味，所以顿了顿，最后将目光转向年轻人，「我答应你了吗？」 「……」莱格斯顿瘪着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是没有。」瑟兰德审视着这位年轻斗士，「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莱格斯顿身子微微后仰，以便于避过瑟兰德看向他身后的黑暗神，「他。」 瑟兰德也看向塞西迪尔。 「没什么好解释的。」塞西迪尔冷笑着，「我不会离开这里，我要看着你成神，我亲爱的瑟兰德老师。」他眉眼下垂，隐隐泄露出的余光中带着无法忽略的愤恨和坚持。 瑟兰德见状只觉心中窒闷非常，完全不敢想像这一次的试炼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他的学生会如此憎恶和仇恨于他。 「所以你觉得我这个主神只是摆设？」灵感之神伊尔牟插入几人的话题之中，下巴微抬，「我想让你出去，你就必须出去。就算厄尔多斯也不能违抗我的命令。」 他话声落下，四周的空间立刻发生扭曲。塞西迪尔和莱格斯顿所在的位置不过一个眨眼就变得空无一人。 瑟兰德眼睫颤了颤，没有说话。 「不用担心，两个小傢伙只是被我送到了冬馆睡上一觉，等你回去的时候他们就醒了。」伊尔牟解释着，从木工台上起身，朝着瑟兰德走来，「让我瞧瞧我的传承者。」 他说着，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托住瑟兰德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来面对自己。 「很完美。」 片刻后，灵感之神作出评断，「简直就是父神最完美的杰作。」 「与您比起来，我微不足道。」瑟兰德与对方那张同样俊美至极的脸离得很近，视线里都是对方白皙到几乎发光的肌肤，「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您会选中我，并且还要隐瞒外面那位神使。」 「不如你先猜猜？」主神放开瑟兰德的下巴，笑得有点坏儿。 「……」瑟兰德有点儿摸不透这位主神的心思。 片刻后，瑟兰德缓缓说出自己的看法。
第65页 「您在防着光明诸神。甚至在您陨落了这么久之后，还在防着他们。」 瑟兰德对于诸神之间的事儿有过一点点了解，那是他从拥有永恒生命的精灵族典籍中得到的少许讯息。 「听说十二主神中，光明之神与黑暗之神生来不和。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支持者和追随者。其中天空之神、海洋之神、大地之神、空间之神、四季之神、生命之神都是支持光明之神的。而时间之神、战斗之神、工匠之神则是支持黑暗之神的。至于您，灵感之神，并没有参与他们之间的争斗。」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伊尔牟点了点头，让瑟兰德继续说。 「或许您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陨落，所以这一次的成神试炼，您选择把自己的传承者带回过去，也就是现在。」瑟兰德说着，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疑惑，「但有一点我想不通。」 「哪里想不通？」 「您就这么确定，光明诸神会出手对付您的传承者？再或者，您到底与他们有什么恩怨，以致于会牵连到您的传承者？」 「话可不能这么说。」伊尔牟眼中挂满笑意，「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是在忌讳我，而不是你——未来的灵感之神瑟兰德？」 「……」 瑟兰德发现，他自从到了这个试炼境之后，无语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了。 「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正是如此。瑟兰德，我的传承者，他们在忌讳你。」伊尔牟走到里面的房间，并且邀请瑟兰德跟着进来，「看一看吧，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瑟兰德走了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稀有材料，大部分都是打造武器或者炼制魔法物品才用得到的东西。 「这是我的试炼任务吗？」瑟兰德大致看了一遍，缓步走到中间那张巨大的桌子前。 这张桌子上铺着一张十分详细的武器制作图纸，上面所绘的成品图让瑟兰德十分愕然。 「审判者。」伊尔牟走过去，缓缓念出那个武器的名字，「你的任务就是制作出真正的「审判者」。」 瑟兰德脸色一沉，「大人，您觉得可能吗？」 这所谓的「审判者」根本就是一柄不该存在的武器，别说他只是一名凡人大陆的法神，就算他哪一天真的成了神，也不可能制作出这样的武器！ 「为什么不可能？」伊尔牟微微眯起眼眸，神色很是奇异，「你是我的传承者。未来的灵感之神。瑟兰德，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叫灵感之神？」 瑟兰德当然知道。 十二主神中，灵感之神专司创造。他的创造能力几乎媲美创世父神，这也是他与其他主神不和的主要原因。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比他们强大太多，并且备受宠爱的兄弟。 创世父神对灵感之神太过于宠爱了。 如果说人类是创世父神创造的孩子，那么精灵一族就是灵感之神创造的孩子。他能够拥有和父神一样的创造能力，并且不被父神毁灭，甚至还使得父神给予了精灵一族最周全的照顾和关爱。 这足以说明灵感之神备受宠爱的程度。 要知道工匠之神曾经向灵感之神学习，进而偷偷创造了矮人一族；而创世父神在知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竟是毁灭矮人一族，同时惩罚工匠之神1。 最后是灵感之神向父神求情，这才免了矮人一族的毁灭。 不过工匠之神也因此被父神抽走了一半的神力，成为了十二主神中神力最弱的一位。 这些都是瑟兰德从精灵一族得知的。灵感之神伊尔牟作为他们的创造者，一直是精灵一族信仰的神明。哪怕光明神也无法取代这位神明在精灵们心中的位置。 「瑟兰德，作为我的传承者，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件武器必须由你来制作。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更不会允许你制作失败。这里的时间速度会比外界快上许多。你在这里百年，外面不过一个时辰。等你什么时候制作完成，我才会放你出去。」 伊尔牟眼中光芒流转，瑟兰德只觉得有什么奇异的东西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之后就明确感受到了时速的变化。 作为法神，瑟兰德对于空气中的魔法元素感应十分强烈。而此时此刻，这个房间的魔法元素和外面的魔法元素很突兀地变作了两处分离的状态。 他能感受到外面那些魔法元素的变化速度，是房间里的千分之一都不到。 它们变化得很慢很慢，一切都像是静止的、死寂的。 「您掌控了时间法则？」瑟兰德心中掠过一丝惊讶。 「这是成为主神的最基本要求。」伊尔牟走近瑟兰德，与他并肩站在桌前看着那张图纸，「只要你制作出「审判者」，不管是时间法则、空间法则，你都会掌控。同时，你将获得我的所有神力，还有神格、神位。」 瑟兰德眉头蹙了蹙，「我更在意为什么要制作「审判者」。」 伊尔牟忍不住笑了。 「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固执。」他轻笑着摇头，「不过但凡能够进行创造的人，都会拥有这样的特质。因为只有固执，才能让我们不断的研究下去、创造下去。我们的固执是我们成功的关键。」 他说着，伸手点了点那张图纸的某一处，「看到了吗？这里需要一种能够粉碎主神防御的特殊材料，这种材料没有人能够拿到，除了父神。」
第66页 瑟兰德微微瞪大眼睛。 「觉得不可思议？」伊尔牟微微歪头看着瑟兰德，「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如果我做不出来呢？」 「你会做出来的。」伊尔牟后退一步，然后朝着门口走去，「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知道你已经在思考如何动手制作了。」 时光流逝，节气变换。 瑟兰德在属于灵感之神的制作室坐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一百年后的某一刻，他忽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并且迅速动手去四周的材料堆中不断翻捡。 越来越多的材料被他翻捡出来，然后扔进一旁准备好的火炉旁。 瑟兰德的动作精准而又迅速，那些或坚硬或流光溢彩或充满神力或带着腐蚀性的材料被他一一捡出分类，最后他又坐在了火炉前。 这一坐，又是近百年的时间过去。 这近百年的时间，瑟兰德在脑海中把制作工序和流程细节无数次的模拟试验，不断地推翻重组再重组推翻，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 火元素在瑟兰德的指尖不断跳跃，他将需要一次性融合的东西按照次序一个个捲入火炉中，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跳动的火苗。 他要计算的东西太多，看顾的东西也太多，以致于他脸上的汗液都有可能影响他的判断导致失误。 渐渐地，一年又一年的时间过去了。灵感之神伊尔牟在外间不断打造着他的木偶和家具，而瑟兰德不断地失败重来，毫不停歇。 他能感觉到自己离成功不远了，但就是那最后的一步，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和成功。 最后，外面的世界变得昏暗起来。伊尔牟也从自己的凳子上起身，抱着手臂走到了制作室的门口。 「瑟兰德，你觉得「审判者」是什么？你制作它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通过试炼，成为新的灵感之神吗？」伊尔牟看着里面的那个人，目光中涌动着无法言说的情绪，「你既然能够得到我的神格认可，就说明你具有这样的潜质。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一点。你最该想的，是曾经的灵感之神，也就是我，为什么会死去。」 他说完这些，目光沉静地看着里面的那个人。直到对方微微动了动身子，朝着他缓缓看来，他才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转身离去。 瑟兰德的思绪陷入狂乱。 为什么灵感之神会死去？为什么他的试炼任务会是制作这样一把武器？ 他以为对方只是在考验他的创造能力，因为这是灵感之神最大的标志。 但是对方刚才的那些话，彻底颠覆了他的推测。 问题还是在「审判者」之上。 这个所谓的「审判者」，其实一把形如矛锥的东西。它的形态不是它最大的特徵。「审判」，才是它最大的特徵。 「审判」诸神，「审判」万物生灵。 如此颠覆规则的存在，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会由他一名还没成神的凡人来制作。 他有那个能力吗？他有那个资格吗？ 瑟兰德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可在灵感之神透露出的信息之中，瑟兰德能够感受到，他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并且他一定会成功。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光明诸神才会对他如此关注和在意。 那么他的与众不同到底体现在哪里？ 创造？ 现在的灵感之神比他强大得多，创造能力更是无与伦比。 执着？ 现在的灵感之神就算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性格特徵，但正如他所说，固执是他们这类人最大的特质。 那么，勇气？ 敢于制作这样一个武器的勇气……可是现在的灵感之神并没有任何缺乏勇气的表现，他甚至怂恿瑟兰德来制作「审判者」。 并且，瑟兰德能够肯定，这位灵感之神的陨落，与他的勇气有着莫大的关联。 灵感之神伊尔牟强大如斯，除非他犯了诸神众怒，否则不可能陨落。 或者他是被人暗算。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结果，这都体现了他不怕得罪诸神的性格与勇气。 那么剩下来，就只有他们之间最根本的一个区别—— 对方是神。 他，是人。 第33章 2019.4.5 瑟兰德在寂静的房间中不断思索, 他思索自己与灵感之神之间最大的区别，思索对方留给他的问题。 灵感之神为什么会陨落。 他拥有强大的神力，无与伦比的创造力，创世父神最大的宠爱, 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谁会杀他, 为什么杀他, 这些与「审判者」有什么关系？ 「法神阁下！法神阁下！」 就在瑟兰德更加困惑的时刻，一道清亮且充满活力的年轻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他转头向门口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接着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 在看到瑟兰德身影的那一瞬间, 立刻朝着这边走来。 「法神阁下！」他笑着走过来，眼中藏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深情。 不过…… 瑟兰德眼睁睁看着他砰地一声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被迫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瑟兰德眯起眼睛, 心中涌现出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反正算不上多舒服, 但也不是很难受。
第67页 那被撞了头的小子在呆愣之后, 有点无语地伸手戳了戳前方，「这什么玩意儿？」 「一个你永远无法突破的玩意儿。」伊尔牟从门口走了进来，语气里含着满满的笑意, 「醒的还挺早，怎么，想你的心上人了？」 莱格斯顿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想进去看看法神阁下。」 「那可不行。」伊尔牟靠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你也看见了，他在闭关。这是他的试炼，很重要的成神试炼。你要是打扰他, 他一定会很生气。」 瑟兰德：「……」主神你这么信口开河真的好吗？ 莱格斯顿有些为难地朝着瑟兰德张望，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慢慢地蹭到那屏障之前，用手扒在上面，可怜兮兮道：「法神阁下，您跟我说说话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您的。」 瑟兰德：「……」 说实在的，瑟兰德此时并不想说话，尤其是对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但是对方也说了，他们在未来的时候会认识，并且对方还在追求他。 所以他似乎不该对一个满怀爱意的孩子太过苛刻？ 「说……什么？」瑟兰德声音有些嘶哑，字念得也有些怪异。 「您怎么了？」莱格斯顿一下子听出了瑟兰德声音的不对劲，连忙问他，「您在里面很难受吗？您声音怎么了？这是什么破玩意儿，我要进去！」 他张牙舞爪地连捶带踹，脸上挂着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担忧。 「我没事，不要再踹了。」瑟兰德开口阻止他，这次声音好了许多，句子也流畅了许多。 「怎么会没事？您刚才声音都哑了！您是不是渴了、累了？」他目光在里面扫视一圈，察觉到那里面除了冷冰冰的材料工具，还有火炉等死物时，语气中带了沉沉的怒气，「为什么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喝的，连用的都没有？」 瑟兰德愣了一愣，他倒是没怎么意识到这一点。 说来也奇怪，瑟兰德至今都还是一名凡人，但他在这个房间呆了至少有快八百年了吧，每一时每一刻所想所感都是怎么制作「审判者」，倒是至今没有任何的生理不适。 没觉得饿，也没觉得渴。如果不是刚才和莱格斯顿说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语言能力竟然出现了退化。 莱格斯顿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勐地转头看向一旁悠然自得的神祗。 「您对法神阁下做了什么？为什么把他困在里面？」 尽管对方是一名主神，但对于无知无畏的年轻人来说，对方的威慑力恐怕还不如自己心上人的一个愤怒的眼神。 伊尔牟低头笑了笑，「我能做什么？我都说了这是在试炼。他在里面自然是做任务。」他看着莱格斯顿，语气有些好奇，「说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吗？」 莱格斯顿皱了皱眉，没有回答他。 伊尔牟也不在意他的无礼，只是毫不在意地解释着，「黑暗之神厄尔多斯是我的朋友，他跟光明神一样，拥有操控天地法则的神力。不过有一点你们可能不清楚。那就是哪怕强大如光明神、黑暗神，他们也必须遵守天地间的最强法则。」 瑟兰德心中咯噔一声，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但那个想法只在一瞬间触发，又在一瞬间熘走，他根本来不及去抓住那个想法到底是什么。 所以他勐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莱格斯顿见瑟兰德站起身来，以为他要做什么，立刻出声喊他，「法神阁下。」 瑟兰德如同没有听到莱格斯顿的唿唤，只是目光直直盯着灵感之神，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伊尔牟察觉到瑟兰德的急切，也没有多卖关子，直接说道：「天地间的最强法则就是平衡。不管是时间法则，还是空间法则，再或者光明与黑暗法则，它们最根本的存在原理，就是平衡。」 「就像你所在的这个小空间一样，它有着独立的时间法则在运行。而我要保证它的稳定和运行，就必须在另外一处地方开闢一个相对应的时间空间，而那个时间空间，与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时间流速刚好相反。」 「时间空间？时间流速？」莱格斯顿听了这位主神的解释，立刻反应过来瑟兰德的处境，眼中露出惊骇。 「正如你所想的，瑟兰德呆的这个房间，它的流速比我们快上无数倍。这也是他的声音为什么如此诡异，而且看起来很呆的原因。」伊尔牟笑了起来，「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多可爱。」 「……」听到他们对话的瑟兰德眉头直抽搐。 「也就是说，我们在外面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里，里面已经度过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莱格斯顿眼中光芒一黯，带着深沉的疼痛和愤怒，「什么样的试炼这样苛刻？您就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忍受着？」 他质问这位神明，心中翻滚着惊天巨浪。 怪不得法神阁下每一句话都要反应好久才给出回应，怪不得他刚开始说话时差点连字都说不清，怪不得他的声音那样嘶哑！ 成千上万的倍速啊，一个人坐在静寂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那里，他该多煎熬！ 莱格斯顿陷入无尽的心疼和自责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里面瑟兰德怪异而复杂的眼神和情绪。 「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所以阿鲁曼先生，你没必要难过。」瑟兰德见对方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所以开口向他解释，「而且主神大人是骗你的，在你进来的时候，他就把这里面的时光流速恢復正常了。」
第68页 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对话啊，大傻子。 虽然心底有些无语，不过能够得到他人如此关心，瑟兰德还是不反感的。 「塞西怎么样了？还没醒吗？」瑟兰德见只有这个年轻人赶了过来，忍不住问了问自己的学生。 「他在冬馆里。」莱格斯顿被塞西迪尔带到这个空间之后，一直跟着瑟兰德他们。所以他对瑟兰德试炼以来发生的所有事都一清二楚。 「您想见他吗？我可以把他带来。」莱格斯顿想了想，问瑟兰德。 瑟兰德犹豫片刻，最后摇摇头，「算了。」 对方一没有危险，二没有主动来找他；既然如此，不见也好。 毕竟他还没有彻底接受自己的学生变成了黑暗之神这件事。 「法神阁下……」莱格斯顿看着瑟兰德眉宇间淡淡的忧虑，忍不住开口，「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不要再管塞西迪尔的事儿了。」 「嗯？」瑟兰德抬眸看向他。 「我来自二百六十年后，我知道您会为了他受到非常沉重的伤害。」莱格斯顿非常严肃地看着瑟兰德，「可能您会觉得我这个要求既不合理也很无礼，但是我不想您再受伤。」 他既然来到了这里，见到了过去的法神阁下，那么他就不可能一句话不说，一件事不做的任由对方再次被伤害。 他一定要阻止塞西迪尔。 「小傢伙，你只是一名圣斗士。」伊尔牟在旁边插口，「连武神都不是。」他轻轻地笑着，语气里没有鄙夷，只是陈述事实。 「就算付出生命我也不在乎。」莱格斯顿毫不犹豫地回答。 伊尔牟觉得有点好笑，「如果你付出生命也无法阻止呢？小东西，要知道，实力才是守护爱人的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你在这里就只是累赘罢了。」 「我……」莱格斯顿想说自己会努力，但他目光对上里面瑟兰德碧色的眼睛，一时间竟无法再说出这句话。 整个空间一时间陷入死寂，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过了约有几分钟的时间，莱格斯顿忽然抬起头，转脸看向伊尔牟，「我要成神。」 伊尔牟和瑟兰德同时挑了挑眉。 「你武神都没有突破，还想成神？」伊尔牟这次真的笑了，是那种听到什么笑话的嬉笑，但是没有嘲讽的意味。 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的那种笑。 「那么，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成神？」伊尔牟饶有兴趣地开口。 「您是主神，您有办法。」他定定看着伊尔牟。 「是啊，我是有。但我凭什么帮你？」伊尔牟反问他，「况且你要求的是可以和黑暗之神抗衡的力量，不是普通的次等神、低等神，是主神。」 主神可不像次等神、低等神那样，随便有个主神都能赐予神格传承成神。 主神必须要靠自身实力和无上的运气，再加上神格的认可，才有可能成功。 这其中，神格的认可是最难的、也最简单的。 为什么最难，因为主神神格一共只有十二枚。前一任的主神陨落，试炼者才有可能得到神格。而试炼者从古至今不知凡几，真正能够唤醒那些沉睡神格，并且得到试炼钥匙的，至今为止只有瑟兰德一人而已。 ——就算是黑暗之神的传承者塞西迪尔，也没有真正得到神格的认可。 那只是伊尔牟随手帮的忙罢了。 至于又说它是最简单的，那是因为一旦得到了主神神格的资格钥匙，那就等同于已经成神了。 主神神格一般都要等个上千年上万年，甚至几十万年，才能找个差不多符合自己要求的试炼者，这样千万分之一的挑拣方法，它们怎么可能让传承者死亡或者失败？ 毕竟神格也是会寂寞的好吧！ 所以伊尔牟从一开始就知道瑟兰德能够成为他的传承者，并且会让诸神对他格外忌惮。 因为这一次的时空转换，有一股未知的力量一直在引导着他，让他去关注、帮助、并且保护瑟兰德。 不管这股力量是属于他那早就不闻世事的父神，还是自己的神格，反正这件事对他而言并不怎么难。 「说了这么多，你应该差不多想到制作「审判者」的关键了？」伊尔牟问里面的瑟兰德。 瑟兰德点了点头。 「是平衡。」 伊尔牟闻言立刻笑了，「那你就继续制作吧。或许等你出来的时候，这小傢伙真的能成神也说不定。」 瑟兰德看着莱格斯顿，忍不住歪着头想了片刻。 他想跟这个年轻人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毕竟对方和他真的不熟。 莱格斯顿从来没见过这样懵懂又温柔的瑟兰德，此时他被对方那小纠结，又有点呆萌的样子刺激得几乎想要冲进去把人揉进怀里！ 可惜也只能想想了。 他有些不舍地最后看了眼瑟兰德，然后在伊尔牟的催促下往外走去。 新的时间流速重新形成。 ※※※※※ 除了一直在时间空间不断努力的瑟兰德以外，还有在伊尔牟指点下不断进步的莱格斯顿。 伊尔牟毕竟是一位主神，他想要带领一位圣斗士跨入武神境界，那就等同于指导一个会走路的孩子学会跑一般简单。 「圣斗士到武神的境界为什么难跨越？那是因为这两个境界有着最根本的区别。」伊尔牟看着站在庭院中不断感受法则的年轻人，出声一点点引导他，「圣斗士说到底也只是一名体格健壮、武力稍强的武夫罢了。而武神，」伊尔牟走到圣斗士身边，眨眨眼睛，「真正的武神，可以触摸到空间规则，虽然只有一点，但是那一点点，也足以让他的对手瞬间毙命。」
第69页 「懂我的意思吗？」灵感之神淡淡地看着年轻人，声音不怒自威，「如果无法理解，那么就滚回冬馆好好睡你的觉。」 他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只是缺少一个正确的努力方向，而并非其他方面。 「你既然认识二百六十年后的瑟兰德，为什么他没有告诉你这些？」伊尔牟摸了摸下巴，虽然这个问题不太合时宜，但他真的忍不住想问一问。 正在来回出剑收剑的年轻人愣了一下，手里的动作也顿住了。 瑟兰德确实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但是对方用行动引导过他。比如瑟兰德经常忽然出现、忽然消失的那种神奇能力，还有他的诡异的速度…… 他曾经询问过对方为什么，瑟兰德给他的回答是： 「当你想明白为什么的时候，你就不再只是一名圣斗士了。」 他当时没有理解这句话，还以为这是属于真正的强者的能力。而等他到达武神的境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拥有这些能力。 莱格斯顿回想着这些，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一些懊悔和难堪。 他把法神阁下看得太高、太远，以致于忽略了太多。从一开始他就把法神阁下的一切理解成理所当然，故此忽略了如此多的暗示和指导，也难怪后来瑟兰德要把他交给恩特菲尔来教导了。 ※※※※※ 当莱格斯顿差不多触摸到规则的影子的时候，他在时间空间已经呆了整整两年的时间。综合来看，也就是他28岁的时候，他触摸到了武神的门槛。 这比塞西迪尔还早了两年。 莱格斯顿为此感到很兴奋。 他跑着去制作室找瑟兰德，瑟兰德正进行到关键的时刻，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而原本急急慌慌过来的莱格斯顿，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趴在无形的屏障上，静静看着那个盈满了他的思想、他的灵魂的白色身影，只觉心中涌动着无法诉说的滚烫情绪和满足。 他的瑟兰德…… 莱格斯顿在心底暗暗喟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缓解自己心脏中不断膨胀的爱恋和情绪。 为什么会有如此让他心动的人呢？简直快要把他的灵魂撑满，甚至让他有种快要爆炸的感觉。 他觉得，因为这份爱，他的灵魂变得无比的沉重。沉重到可以随时随地为了里面那个人坠.落或者粉碎。 当察觉到身后多了一道炽热的视线之时，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瑟兰德把制作出来的失败品扔到一旁，转回头看向那个人影。 「法神阁下……」莱格斯顿在第一时间就看出了对方的变化，他知道瑟兰德又一次失败了，「您还好吗？」 瑟兰德不太想说话。他走到桌子旁敲了敲桌面，这里的时速开始减缓，最后变得和外面一样。 「……？」莱格斯顿一脸疑问。 瑟兰德没有解释什么。他现在已经掌控了部分的时间法则，只是想要完全掌控还需要不少时间。 另外，刚才这个年轻人被无限延缓拉长的声音实在让他觉得难受，所以才没有回应对方什么。 莱格斯顿也察觉出了瑟兰德的不快，所以他很乖觉地立刻转移话题，「法神阁下，我好像能够感应到空间的存在了。只是还不明显，需要很努力才能感受到。」 瑟兰德垂眸思索了一会儿，似乎在反应这个年轻人话里的意思。 片刻后，瑟兰德点头，「不错。」 莱格斯顿有点儿想笑，但他忍住了。他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这样可爱的法神阁下实在太让人心动了。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就是二百六十年后，您也会教导我成为武神的方法。只是那时候您没有明说，一直在用自己领悟的法则来引导我？」 瑟兰德有些诧异，「你说我会引导你成为武神？」 莱格斯顿点点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瑟兰德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他，「然后你到现在还是一名圣斗士？」虽然他感觉到对方此时的实力和之前的几位试炼者已经很接近了，但这些都是伊尔牟教导之后才有的成果。 这说明这名年轻人并没有领悟他的引导。 「……」莱格斯顿有点想说对不起。 瑟兰德又是一阵沉默，「可能我觉得你还不到突破的时候。」他只能这样回答。 第34章 2019.4.6 瑟兰德感觉到年轻人的郁闷, 笑了笑，「谢谢你来看我。」说起这个，瑟兰德勐然意识到一件事，「阿鲁曼, 你刚才说二百六十年后, 我还在大陆上？」 莱格斯顿张了张口正要说是啊, 但是对上瑟兰德的面色，勐然也明白了这件事代表着的含义。 「我试炼失败了？」瑟兰德问他。 「没有。您成功了。」莱格斯顿连忙解释, 「只是您自己放弃了神格。」 瑟兰德闻言沉默了片刻。 「阁下……」莱格斯顿有些犹豫。因为他由刚才的一连串事情想起了其他的问题，比如如果他改变了法神阁下的命运, 那么他们二百六十年后, 还会相遇吗？ 莱格斯顿有些忐忑地看着瑟兰德，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问他神格、或者塞西迪尔相关的事情。 也担心这次的命运发生改变之后，他真的再也见不到法神阁下。 或许……他可以尽快成神, 到神界找法神阁下？
第70页 四周空间微动,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 灵感之神冷笑着打量两个各怀心事的人, 「先提醒你们一句, 无论是西幻大陆、黑暗深渊，还是光明神界，平衡法则是它唯一的法则。你们胆敢改变什么, 那等待你们的必是灭亡。」 莱格斯顿有些疑惑，「不能改变？」那他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而且他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不就已经在改变过去了吗？ 「当然不能改变。」伊尔牟看着他，「至于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那是因为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新的黑暗之神，他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您的意思，黑暗之神有办法在保持各界平衡的前提下穿梭时空改变过去未来？」莱格斯顿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心底并不这么认为。 「他也有限制。」伊尔牟冷笑, 「不然你以为他那么听我的话，待在冬馆不出来？」 莱格斯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伊尔牟有些乐了。 「你不好奇是什么限制？」 莱格斯顿抬起头，脸上现出几分疑惑，「您会告诉我？」 「哈哈，你可真聪明。」伊尔牟抱着手臂直起身来，「我确实不打算告诉你。要知道未知的游戏才是最有趣、最值得期待的。」 他说完拍着手走到木工台旁，又一次开始制作他的家具。 瑟兰德也重新投入到「审判者」的研究之中。 他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好奇自己放弃神格的原因，以及为什么塞西迪尔会成为黑暗之神。 ※※※※※ 当外面的天色再一次昏暗下来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在了众人的心头。试炼境里的所有人都抬头看向秋馆的方向，暗自揣测其中的异动。 只是这异动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股更加霸道的气息就狠狠沖了上去，将它彻底压制。 伊尔牟出现在制作室门口。 「你成功了。」他目光灼亮地看着瑟兰德，视线在对方手中的矛锥上定住，「就是它，没错……就是它。」 伊尔牟低声说着，挥手撤去结界，大步走向瑟兰德。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瑟兰德，你真的把它完成了。」伊尔牟小心翼翼地把那半臂长的矛锥托到手里，眼中透着狂喜，「厄尔多斯、厄尔多斯，你看到了吗？你果然是对的。「审判者」果然是对的。」他哈哈笑着，似乎已经完全沉入到了神兵制成的狂喜之中，根本没注意到瑟兰德怪异的注视和打量。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功吗？」瑟兰德见对方一直只顾着抚摸新制的武器，无视自己，只好主动开口。 伊尔牟把「审判者」放到桌上，自己坐下去继续盯着，然后头也不抬地回答他，「你能把它做出来，就代表你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意义，如此我还有什么好问的。」 瑟兰德哑然。 「它是「审判者」，世间万物皆可「审判」。」伊尔牟轻声说着，脸上涌现出狂热痴迷的表情，「在你之前我无数次地想要炼制它，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瑟兰德，你知道我至今为止闭关多少年了吗？」 伊尔牟终于抬头看向瑟兰德，他的声音压抑而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按照我能时间加速的极限，我为它整整闭关了一亿八千年。」 当那样遥远而庞大的数字传入瑟兰德耳朵中时，他的神智是有一瞬间的空白的。 他无法想像那是怎样的执着和决然，竟然使得一位神明疯狂至斯。 「为什么？」瑟兰德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为什么作为灵感之神的伊尔牟会失败，而他却成功了。 伊尔牟大笑起来。他甚至笑得身子后仰，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致愉悦又疯狂的状态。 「你竟然不明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哈哈。」伊尔牟终于止住笑，他站起身走到瑟兰德面前，一脸狂热地盯着他，「因为你没有信仰，你不懂敬畏！瑟兰德，你是个异类你知不知道？」 瑟兰德眼神一凝，面上的表情迅速冰冷下来。 「我是个异类？」 「哈，你竟然没有察觉，这可真是可笑。」伊尔牟微微侧头，用眼角儿斜睨着对方，「「审判者」不需要信仰，也不需要敬畏，它只需要「审判」。瑟兰德，你是……」 伊尔牟的话戛然而止，如同正在伸长脖子叫唤的天鹅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苍白着脸，好半晌都没有再吐出一句话来。 「大人。」瑟兰德轻声叫了他一声，随即抬眸看向门口。 是莱格斯顿和塞西迪尔来了。 伊尔牟也一下子从那种濒死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莱格斯顿发现结界被打开，一时间激动地脸颊通红，立刻跑到瑟兰德面前双眼火热地盯着他。 瑟兰德被他毫不收敛的目光盯得直皱眉头。 另一边，塞西迪尔已经第一时间抓住了「审判者」，并且阴沉着脸怒声质问，「这谁做的？！」 「我做的，怎么了？」瑟兰德语气平淡地回答对方，眼底掠过一丝疑惑，「这东西跟你有关系？」 「呵，有关系？何止有关系！」塞西迪尔抓着「审判者」，转身怒视瑟兰德，「原来你早就做了这个东西！你在试炼境就把它制作了出来，我亲爱的老师，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此时的塞西迪尔看起来极为愤怒，甚至带着浓烈的仇恨。瑟兰德心思缜密，聪明绝顶，只从对方的反应和寥寥的几句话就猜到了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所以他没有立即反驳对方或者询问缘由。
第71页 不过他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问。比如莱格斯顿。 「这东西是主神大人让做的，跟法神阁下没有关系。」莱格斯顿站在瑟兰德稍稍靠前的地方，略带戒备地看着塞西迪尔，「法神阁下是你的老师，他不会害你。」 「不会害我……」塞西迪尔露出鄙夷又讽刺的笑，浑身都充满暴戾之气，「我差点死在这东西之下，你说他不会害我？」 莱格斯顿张着嘴，震惊地瞪着他。 瑟兰德也是目光一沉，面色变得无比严肃。 他转向伊尔牟，语气严肃，「你听到了。」 伊尔牟懒洋洋地靠到桌子上，笑得人畜无害，「听到了。他说他差点死在「审判者」之下。」 「我要毁了它。」瑟兰德沉着脸，说得无比认真，「如果这件武器是为了将来对付我的学生，那我宁可从来没有制作过它。」 「哈哈哈，瑟兰德，你可真是天真。」伊尔牟对他眨了眨眼睛，「一件拥有自主意志的神器，你竟然要毁了它。你用什么毁？」 瑟兰德没有回答他。 「审判者」出自他的手，他能把它制作出来，自然也能把它毁了。 「别天真了，传承者。」伊尔牟一瞬间就看穿瑟兰德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审判」，什么叫「裁决」，等你知道的那一天，这件神器将会是你最求之不得的东西。」 他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道：「既然你的试炼已经通过了，我就不强留你们了。瑟兰德，我送你个礼物，回去之后你可别忘了把它藏好。」 当伊尔牟还在说话的时候，瑟兰德就感觉到了附近空间的扭曲。他体内神力流转，想要把这些扭动的时空之力归回原位，但旁边的莱格斯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并且转过身来用另一只手臂抱住了他。 「别反抗。不能反抗。」莱格斯顿急急地说。 瑟兰德怔愣了一下。就在他怔愣的这片刻时光里，时空之门已经打开。 他和莱格斯顿受到时空之力的吸引，身子开始变得沉重而僵硬，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幻和扭曲，一直到伊尔牟和塞西迪尔的身影彻底不见，瑟兰德才勐地坠落到地上，以手撑地大口唿吸。 莱格斯顿落到他的旁边，也是一阵窒息。 「塞西……」瑟兰德刚平復了唿吸，就立刻抬起头打量四周的环境，「塞西没跟过来。」 他在进入时空隧道之前很清楚地看到塞西迪尔用那根「审判者」刺向了伊尔牟，而伊尔牟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根本没有接他的挑衅。 「放心吧，塞西迪尔是新的黑暗神，那位主神未必是他的对手。」莱格斯顿把瑟兰德从地上扶起来，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袖。 瑟兰德捂着额头闷哼一声。 「您怎么了？」莱格斯顿刚抬起头就见瑟兰德面色苍白，额头隐隐渗出冷汗，不由得心中一紧，连忙把他半揽进怀里询问，「法神阁下，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瑟兰德嘴唇微微张开，痛苦地呢喃出几个字。 莱格斯顿侧着耳朵去听，可惜还没听清就察觉怀里一重，对方已经昏睡过去。 「法神阁下！法神阁下！……瑟兰德！」莱格斯顿惊得几乎魂飞魄散。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下巴，阴谋开始。 第35章 2019.4.7 瑟兰德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他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焦急，还有对方不断帮他擦汗、餵水的动作；但他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他很累，或者说很虚弱。虚弱到连眼皮都无法撑开。 大约过了七八次的昼夜轮转，瑟兰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莱格斯顿惊喜地扶起他, 把找来的清水小心翼翼餵他喝了好几口才问他, 「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瑟兰德慢慢垂下眼, 几乎没什么力气说话。但他知道这个年轻人担心了他很久，所以还是努力动了动手指, 碰了一下对方的手背。 莱格斯顿立刻明白过来，「没关系, 您安心休息。我会一直守着您, 等您好起来。」 瑟兰德再次昏睡过去。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概有半个月的时间，瑟兰德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莱格斯顿见他这样虚弱，心疼得不行, 于是把找到的一些野兽肉熬成极软的肉粥, 再加上一些野生的水果粒捣碎餵给瑟兰德。 哪怕瑟兰德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无法下咽, 但莱格斯顿总是准备地充分又仔细, 唯恐对方想吃的时候吃不到。 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瑟兰德醒来，感觉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便克制着自己没有再次睡过去。 他试着发出声音, 声音又低又弱，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但莱格斯顿第一时间发觉了他的甦醒。 「法神阁下……」莱格斯顿露出一个笑脸，疲惫的脸上全是见到心上人甦醒的喜悦和放松。 他把一直温着的肉粥端过去, 一点点餵对方吃下。最后又餵了一些水果，这才欣喜无比地询问，「您是不是好些了？」 瑟兰德扯了扯嘴角，「好多了。多谢。」 莱格斯顿没有再说什么, 他把瑟兰德抱进怀里，沉默了很久。 「……我没事了。别担心。」瑟兰德安慰他。 「我是不是很没用？除了每天守着您之外，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莱格斯顿是真的很怕、很担心，他这段时间除了出去找吃的喝的的时间之外，其他时间全都守在瑟兰德身边。
第72页 他甚至连觉都不敢睡。唯恐对方就这么永远的睡了过去，他再也无法看到那双碧色的眸子。 「我只是……」瑟兰德试着组织合适的语言，「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它在改变着我的力量和体质。」瑟兰德抿着嘴思索片刻，「阿鲁曼，我现在感受不到一丝魔法元素，就连已经感悟的时间法则也在慢慢模煳。」 莱格斯顿抓住他的手，「没关系，有我在，我一定保护您。」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个。」瑟兰德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莱格斯顿心疼地望着他，「我知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治癒您、帮助您。」 瑟兰德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撑不到现在。」他回握了一下年轻人的手，「阿鲁曼……莱格斯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莱格斯顿连忙点头，「当然可以。法神阁下，您一直是这么叫我的。」 「是么。」瑟兰德笑笑，「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不必总是称唿我为法神阁下。」 「……瑟兰德。」莱格斯顿目光炯亮地看着瑟兰德，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喜悦和激动。 瑟兰德对他笑笑，缓缓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随着瑟兰德身体的好转，两人之间的交流渐渐变多了起来。四周的环境瑟兰德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根据莱格斯顿的描述，他们此时在一个土地贫瘠、环境昏暗且脏乱的丘陵地带。 莱格斯顿曾经背着瑟兰德走了很远、很久，但一直没有见过什么人烟。 最后他们在这个隐蔽又宽敞的山洞里安置下来，莱格斯顿每天会出去猎杀一些小动物，採摘一些野果来果腹。 而那些能够食用的动植物，莱格斯顿粗略计算过，他平均要奔波近百里的地区，才能找到一小部分。 可见这里的贫瘠程度。 瑟兰德奇怪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伊尔牟既然说了送他们回来，理应把他们送回第三关的试炼境入口才是，怎么到了这么奇怪的地方？ 「我们过两天出去找一下出路。」瑟兰德觉得他还是亲自看一看比较好。 「好。不过您身体怎么样？」莱格斯顿静静地看着对方，眼中有着无法掩藏的担心和迷恋，「我担心您。」 「不用担心。我好多了。」瑟兰德转眸看向莱格斯顿。他的眼睛很美，碧绿色的，仿佛莹润透澈的晶石在潋滟水光中填满柔情蜜意，直让被注视的人心尖儿发烫。 莱格斯顿连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他们在第三天的早晨启程。 瑟兰德按照光线的明暗程度，选择朝着天色不那么昏暗的一方前行。旁边莱格斯顿一直搀扶着他，谨慎又仔细。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瑟兰德顿住脚步，转向莱格斯顿，「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他能感觉自己体力的迅速流失，还有眼前逐渐模煳的景物。 逞强并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尤其在这样不安定的环境之中。 莱格斯顿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地面，「那个……瑟兰德，我可以背你，你介意吗？」他其实早就背过、也抱过对方，但那是在对方昏睡的情况下。 现在瑟兰德清醒着，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同意。毕竟年轻时的瑟兰德再怎么温柔好说话，那也是瑟兰德对不对？ 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比如说法神阁下的洁癖和洁身自好。 「那就辛苦你了？」瑟兰德看了看害羞忐忑的年轻人，微微笑了笑。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真的很有意思，明明巴不得把他抱进怀里，却还这么小心翼翼地，难道他在二百六十年后非常难说话或者兇悍？ 瑟兰德往后面移了一步，拍拍对方肩头，「往下面蹲一点儿？」 莱格斯顿愣愣地蹲下/身去。 瑟兰德趴到他的背上，等了半晌都没见对方把他背起来，于是笑道：「怎么了？你是不是后悔了？」 莱格斯顿勐地回过神来，连忙揽住对方的双.腿把人背起来。 「没有、没有，我是、我是太惊喜了。法神阁下。」莱格斯顿激动地再次说出敬称和敬语，同时又有些语无伦次，「您不知道，我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让我这么靠近您……嘿嘿。」 瑟兰德好奇道：「以后的我很讨厌你吗？」应该不至于吧，毕竟这个年轻人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对他又是真心实意。 「那倒没有。」莱格斯顿边走边笑得有些得意，「您不讨厌我，相反的，您特别喜欢我。」 「特别喜欢」莱格斯顿的瑟兰德挑了挑眉，很是聪明地没有接话。 莱格斯顿继续说：「您知道吗，因为您对我的特别，卡尔先生不止一次地提醒您、劝阻您，但您都没有远离我，您对我肯定是特别喜欢、特别在意，所以才没有答应卡尔先生。」 「……」瑟兰德觉得这年轻人想像力有点儿丰富。 「法神阁下，您说您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啊？」莱格斯顿笑眯眯道，「我也喜欢您，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看到您我就开心，就想笑。」 瑟兰德笑了笑，不得不说，这年轻人最后一句话真的很坦诚很直白。在他的眼里，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因为喜欢所以不遗余力地去追，这种热情真的很难让人无动于衷。
第73页 不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不是就是看中了对方这一点，所以对他格外关注和纵容？ 四周的天色在逐渐转黑。这里的环境在夜晚是极其黑暗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算点了篝火也无法照亮太多地方，所以莱格斯顿渐渐加快脚步，想要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夜宿地点。 瑟兰德能感受到年轻人缓慢又沉稳的心跳和唿吸。 对方额头出了一层细薄的汗液，看起来有些性.感。瑟兰德自小就有洁癖，他讨厌汗液的味道和难闻的体味，但是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味道，他竟然出奇地不怎么讨厌。 或许是对方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又或许是这个人对他的迷恋和关心让他安心，他缓缓闭上眼睛，在年轻人淡淡的体味中沉睡过去。 等瑟兰德再一次醒来时，他听到有若隐若现的厮杀声远远传过来。他愣了下神，见自己正躺在一个枯草铺成的草铺上，身上盖着原本属于莱格斯顿的衣服，一时间惊得连忙坐起。 「莱格斯顿！」他起身往低矮的山洞口走去，还未走到跟前就听到淅淅索索的走路声。 瑟兰德连忙躲到一旁的阴暗处。 「嘘，小声点儿，里面有人在休息，你不能打扰到对方，知道吗？」 这是莱格斯顿的声音。 瑟兰德唿出一口气，心中的惊惧稍稍平缓下来，举步朝着洞口走去。 莱格斯顿和瑟兰德刚好碰上。 「瑟兰德，你醒了！」他高兴地进来抓住瑟兰德的手，忍不住握了又握，然后上前轻而又轻地抱了下瑟兰德，「你没事就好。我刚才去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遇到一个小孩子，就把她带了过来。」 瑟兰德闻言看下莱格斯顿后面的那个小女孩。 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一片血污，看不清长相。瘦得皮包骨头，一看就是常年吃不到饱饭的孩子。 「给她拿点吃的吧。」瑟兰德以前行走大陆的时候见过不少穷苦之人，不过那些人再差也没有这个小女孩的状态更差。 两大一小坐到山洞里，莱格斯顿把早就准备好的肉粥分一些给那个小女孩，剩下的全部给了瑟兰德。 瑟兰德问他外面怎么回事，莱格斯顿看了眼小女孩，小声解释，「好像是两个村子在打架，争什么猎物的归属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鱼的深水鱼雷，爱你！ 感谢馥芮白、白、水饺最好吃、梦里长安躲雨人、咸鱼、酌酌的地雷，感谢大家，我爱你们！ 我会努力完结的，感谢大家不离不弃，鞠躬~ 第36章 2019.4.8 瑟兰德闻言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也回望他。 莱格斯顿把水果粒倒进瑟兰德碗里，「这小女孩躲在旁边的石头后面，我上去把她捉了过来，本来想问问路的……」 「要不是看你不像坏人, 我肯定喊我阿哥杀了你！」小女孩忽然出声, 放下碗冷冷瞥了莱格斯顿一眼。 瑟兰德略显诧异。 这女孩年纪不大, 身子也羸弱，说话的气势却是一点儿不小。那目光中的冷光也是比之一般人还要强上不少。 瑟兰德偏头看向莱格斯顿, 莱格斯顿有点尴尬，「我真没有恶意, 我只是抓她的时候……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儿。」 「差点掐死我。」小女孩比划了下脖子, 「掐的这儿。」 「……」瑟兰德垂下眼，没有发表意见。 小女孩冷笑连连，「所以你只对美人温柔吧？对小孩子无论男女都这么粗鲁。」 莱格斯顿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小心地觑了瑟兰德一眼, 把剩下的水果粒端给小女孩, 「我这不是给你道歉的吗？就问个路, 没别的意思。你看我们吃的也不多, 都分你一半了。」 小女孩给了莱格斯顿一个白眼，端着碟子把水果粒吃完。 「想出去啊？那得看我阿哥同不同意。」 瑟兰德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小女孩，让她擦一擦脸上的血污。小女孩接过去擦了, 边擦边盯着瑟兰德看，那目光专注得仿佛盯着什么花儿似的。 莱格斯顿有点儿不高兴。 「小姑娘，你一个女孩子不能这么盯着男人看。」莱格斯顿说得煞有介事, 「太失礼了。」 「你不失礼，你眼睛都长人家身上了。」小女孩毫不客气地回怼。 莱格斯顿，「……」他果然不该把这祖宗带回来。 小女孩擦完脸把手帕叠起来，塞进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里, 起身道：「我去叫我阿哥过来，你们在这儿等我。记住，不要乱跑，不然死了可别怪我。」 莱格斯顿想起身拦她，瑟兰德拽住了他，「听这位小姑娘的。」 小女孩原本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听见瑟兰德的话，她回头看了他们一会儿，扬了扬唇说：「我叫阿妮卡，你们可以叫我阿妮卡小姐。」 「好的，阿妮卡小姐。」莱格斯顿反应很快，立刻回答她。不过他换来的是小女孩的又一个白眼。 小女孩走后莱格斯顿十分委屈，「我真不是故意的。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记仇啊，还有……她叫家里人过来不会是为了报復吧？」 瑟兰德靠在墙壁上，身子有点使不上力，「不会。这个孩子很强。她要是想报復，根本不用叫家里人来。」 莱格斯顿连忙把丢在一边的外衣捡过来垫在瑟兰德身后，忍了又忍，最后凑过去把人抱到自己怀里，搂着人道：「没有恶意就好，等会儿我问问他们有没有治癒师。」
第74页 瑟兰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脸色白得厉害，脑子里仿佛有着一把刺刀，不断切割着他的灵魂和意识。 他痛得世界都模煳了。 莱格斯顿低下头，把脸埋在瑟兰德肩窝，心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段时间一直不曾离去的、反覆的，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无力和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 瑟兰德，他的瑟兰德…… 他的瑟兰德如此痛苦，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一直眼睁睁地看着、感受着，感受心上人的痛苦和挣扎。 外面渐渐传来成年人的脚步声。莱格斯顿把瑟兰德汗湿的头髮拨到耳后，用手帕替他把汗水擦干，又小心地给他餵了两口水，这才抬头看向那低头进入山洞的人影。 对方是一名魁梧的男子。二十五六，皮肤黝黑，双眼深邃，鼻子很挺，嘴巴紧紧抿着，带着独属于武者的坚毅和薄情。 莱格斯顿打量对方的同时，那人也在打量他。随后对方把目光放到昏睡的瑟兰德身上。 莱格斯顿看到对方眼底很明显的惊艷。 「你们有治癒师吗？」为了打断那赤/裸裸地注视，莱格斯顿不得不主动开口。 那男子闻言收回目光，嘴角牵出一丝冷硬的笑，「当然有。不过我需要你们换一下衣服。」 莱格斯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男子把身上的包裹取下来，扔给莱格斯顿，「领地中不能出现外界的人，你们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来自外界。」 他身旁的小女孩抓着这位男子的衣角，仰起头看着他，「阿哥？」 男子摸摸小女孩的头，「我们出去等。」 「哦。」女孩乖乖应了一声，和男子一起出去。 莱格斯顿有些手抖。 瑟兰德还没有醒过来，他现在脱对方衣服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看那俩兄妹的意思，似乎是不愿意久等的。 莱格斯顿把瑟兰德放到草铺上，替他理了理头髮；然后先把自己的衣服换好，再转身去解瑟兰德的衣服。 「……莱格？」瑟兰德微微睁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紧张不已地年轻人。 莱格斯顿咽了口口水，目光略微躲闪，「阿妮卡的哥哥说，要换衣服。」 「哦。」瑟兰德想要起身，不过他失败了。 莱格斯顿连忙把瑟兰德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是那件衣服吗？」瑟兰德看到旁边的黑袍，询问莱格斯顿。 「对。」 「可以。你帮我把外袍脱了。」瑟兰德说得时候声音断断续续，看起来十分吃力。 莱格斯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不需要把瑟兰德的衣服全部脱掉，只需要脱件外袍就足够。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莱格斯顿垂下头，动手把瑟兰德的外袍从身上脱下来。 两人换好衣服后，莱格斯顿把瑟兰德的衣服整理好，放进包裹背在身上。 那兄妹两人跟算好了时间似的，恰好进来。 「我叫弗雷多，很高兴认识你，美丽的法师阁下。」他向瑟兰德行礼问好。 瑟兰德向他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您好，武士阁下。我叫瑟兰德。」 他没有说他的姓。因为他的强大，他的姓氏在大陆上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兄妹两人虽然没有恶意，但他不想冒险。 「你的名字很美。」弗雷多笑着回应，「瑟兰德，凛冬之花，坚强、勇敢、美丽，不畏寒冬完美绽放。」 「而且它的内在十分柔软温柔，无论花叶根茎，就连香气都能治病。」 「你懂植物药性？」瑟兰德有了点兴趣，他对各种植物的研究也不少，尤其是药用植物。 「很荣幸，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治癒师。」他抚胸行礼，在莱格斯顿防备的视线中走近两人，「你的魔法力在不断削弱，感知力也在不断消失。」 瑟兰德眼睫微颤，没有说话。 「别担心，这只是因为你们还没习惯这里的环境。」弗雷多站起身，「或许你们听说过这里的消息，只不过你们会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 「当年诸神混战，光明一方获得胜利，黑暗一方被驱逐出大陆，于是光明神界与黑暗魔界彻底分隔成两片区域，一方永久光明，一方永久黑暗；而这里，就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碣界。」 弗雷多说着，后退一步，询问莱格斯顿，「需要我帮忙吗？很明显，瑟兰德法师对这里的环境反应十分强烈。他恐怕曾经是位光明法师。」 莱格斯顿腰间佩剑出鞘，眼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杀气。 「别紧张，武士。」弗雷多嗤笑，「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对付你们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等到现在。」 那小女孩也走了过来，「进入碣界的人会被黑暗魔气不断侵蚀，熬得过去的人会成为我们黑暗界的子民。熬不过去的人，会成为无主的亡灵，永久流浪在半明半暗的碣界四周，不被光明宽恕，也不被黑暗接受。」 「什么意思？！」莱格斯顿脸色大变。 「意思就是你们出不去了。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我们的帮助成为黑暗子民，二是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小女孩撇撇嘴，「我是看在你给我吃的份上才把哥哥带来这里，否则谁要管你们死活。」 「成为黑暗子民……」莱格斯顿瞳孔剧烈收缩，瑟兰德是光明法师，他如此强大骄傲，怎么可能会同意成为黑暗子民？
第75页 单是看看他这些时日的剧烈反应，莱格斯顿就能感受到他的坚持和痛苦。他根本不敢去想瑟兰德听到这些话的反应。 但完全不同于莱格斯顿想像中的抗拒和难以置信，瑟兰德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点了头，「我跟你们进入黑暗魔界。至于能不能成功成为你们黑暗魔界的人，这个我不确定。」 弗雷多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个满意地笑容，「法师阁下，你是我见过最完美的法师，相信没有人会愿意看到你变成无主的亡灵。」 莱格斯顿压下心底的震惊和不解，背着瑟兰德与兄妹两人一起离开。 一路上他们都在仔细倾听兄妹俩的解说。原来碣界是一个灰色地带，不属于光明神界，也不属于黑暗魔界，它是一处混战区域，在这里，光明与黑暗可以彼此厮杀，生死就像天边的灰色，根本无人在意。 这是个死地、也是个囚笼，没有领路者，谁也无法离开。 「你们很幸运，能够遇到阿妮卡。」弗雷多最后用这句话做结束语。 莱格斯顿有些不明白，但他此时并不想多问。关于碣界和黑暗魔界的事他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其他的根本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他更关心瑟兰德的身体。 第37章 2019.4.9 「你们有办法让瑟兰德好起来？」 「等回到黑暗魔界, 会有人帮助你们。」弗雷多给出这样的答案。 莱格斯顿还想再问，但趴在他背上的瑟兰德阻止了他。 「武士阁下，我想问一下，你们那边的子民是否排斥光明法师？」他垂着眼睛, 问得不疾不徐。似乎这个问题只是他的随口一问。 事实上, 这个问题却是关乎他和莱格斯顿性命和待遇的关键一问。 光明和黑暗自古对立, 他们相互仇恨了太久太久，正如他的身体在排斥黑暗一样, 黑暗也在排斥着他。 他能预见自己将会遭遇什么样的目光和阻碍。 「你已经有答案了。」弗雷多笑着。 「那么您打算怎么隐瞒我的身份？」 「不需要隐瞒。」弗雷多眯着眼睛，「你是不一样的。至少在这个时候, 你是例外的。」 「这个时候？」 弗雷多没有再回答他。 他们的脚程在加快, 莱格斯顿不得不用上斗气去追那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瑟兰德伸手替莱格斯顿擦了擦汗，心中思绪不断转换，最后化成一声嘆息。 「抱歉, 莱格斯顿, 让你跟我一起受了这么多苦。」 莱格斯顿挑起半边眉毛, 「你知道的, 瑟兰德……我爱你，能与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亡, 我也毫不畏惧，甚至甘之如饴。」 他说得虔诚又专注，仿佛在说着一个誓言,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这样的感激，或许我并不需要。」 瑟兰德垂下眼眸，淡淡地凝视着这个年轻人。 很久之后, 他问，「二百六十年后的我，和现在的我，变化大吗？」 莱格斯顿露出笑容，他的视线跟着前方的两个人，但心一直在瑟兰德身上。当他听到瑟兰德的问题时，心中几乎流出实质的蜂蜜。 「以后的你，不，是您。以后的您更加强大、更加沉着，也更加完美；但更让人心疼。」 「你心疼我？」瑟兰德语气有些怪异。 莱格斯顿停顿了一会儿，最后斟酌着字句开口，「您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一个人承受着……或许是我太弱了，没法给您分担，所以您没有给我机会。不过现在我来了，这一次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走、一起承担。」 瑟兰德微微动容。他沉默着趴回对方颈窝，再没开口。 前方的路越走越黑，渐渐地已经没有了一丝光亮。阿妮卡取出一个小小的灯笼在前方引路，能够照亮的范围不大，但渗透性很强，离很远都能看到。 附近有嘈杂的声音朝着这边赶来，未几，有七八个大汉挡在前面，对阿妮卡很是恭敬地行礼。 「界使大人。」 阿妮卡小小的身子在数名壮汉面前一点都不怯场，反而镇定威严得很。她点点头道：「就剩你们几个了？」 「是，界使大人。我们赢得了这个月的猎物。」他的语气恭敬中又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那好。你们跟在我后面。」阿妮卡说着，继续持着灯笼朝前走。她小小的身影在灯笼映照下变得纤弱细长，只延伸了三分之一不到，就被脚下的黑暗吞噬。 众人莫名地有种遍体发寒的感觉。 那走在最后面的两名大汉发现了莱格斯顿和瑟兰德，眼睛里除了惊讶，也有几分不忿。不过他们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朝前走。 大约走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四周除了阿妮卡手中的灯，大家再看不到别的了。没有人说话，四周静得出奇。 当阿妮卡速度渐渐慢下来，并且转过身的时候，莱格斯顿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们。 「这个你们拿好，等一下包住自己的头和脖子，别把肌肤露出来。」这是弗雷多的声音，「还有，穿过碑碣的时候会有一些难受。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他说完脚步声渐远，瑟兰德把手里拿到的东西摸黑展开，把自己和莱格斯顿裹在里面。 莱格斯顿眨眨眼，让瑟兰德给他留一条缝，他要看路。
第76页 瑟兰德笑笑，摸索着他五官口鼻，把眼睛位置给他留一条缝出来，「看到了吗？」 莱格斯顿微微仰了仰下巴，嘴唇在瑟兰德的手指上撩过，然后抿着嘴笑，「看到了。看得可清楚了。」 「……你老实点儿。」瑟兰德在黑暗中脸颊发烫，好半晌才回他一句。 莱格斯顿嘿嘿地笑。 阿妮卡等所有人聚到她身边之后，稍稍把灯笼举高，冷着张小脸说：「这一次的狩猎获胜者，可以得到一个月的口粮和守护界碑的任务，任务结束后，还有一个月的口粮奖励。现在按照你们得到的牌子，进入碑碣。」 那八名大汉恭声应命，当先朝着阿妮卡身后的黑暗走去。而莱格斯顿和瑟兰德则跟在弗雷多的身后。 瑟兰德趴在莱格斯顿的背上，第一个察觉到阿妮卡没跟上来，于是他回头张望，想要看一看小姑娘为什么没有及时跟上。 「阿妮卡是界使，她不能进入真正的黑暗地界。」弗雷多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解释着，仿佛对这样的景象早已麻木。 听到这话的瑟兰德和莱格斯顿同时回头看去。 他们看到无尽的深沉黑暗之中，小小的阿妮卡持着灯笼，一人站在小小的火光里，沉静孤寂，满目苍凉。 那是一种不知道反覆了多少遍的悲凉姿态，是一种延续了千百年，甚至上万年的孤独和寂寞，以及伤痛。 「为什么……？」莱格斯顿忍不住问。 「没有为什么。规则就是这样，界使天生绑定碑碣，一生游走于碣界，为迷路之人引路。没有生死，没有轮迴。生如幽灵，死则魂散。」 弗雷多说完，毫不停顿地走进黑暗之中，似乎根本不在意刚才那段话所隐含的意义。 莱格斯顿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瑟兰德也没有催促他，只是沉默着，趴在他的肩头，任他一个人思索挣扎。 最后莱格斯顿缓缓低下头，重新开始抬起脚步。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稳。如同经过千思万虑之后，最终下定的决心，带着属于他的坚持和勇气，一步步，毫不浮躁，也不胆怯。 黑暗的尽头不知道有着什么在等他们。瑟兰德把弗雷多给的东西包裹在两人身上，抱着莱格斯顿的脖子。 「你看，阿妮卡小姐在很努力地活着。」 哪怕生如幽灵，她也不愿死去归于虚无。 哪怕永生未见光明，她也那么努力地、不懈地，向着生的方向前行。 莱格斯顿眨了眨眼睛，把眼底的难过眨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您果然是最睿智的第一法神阁下。」总能一个眼神把人看明白，一句话把人说透彻。 瑟兰德摸索着找到他额头的位置，用手指点了点。 「您是在亲吻我吗？」莱格斯顿的笑声不可抑制地传播开来，他以为这是法神阁下的安慰之吻。 瑟兰德顿了一顿，接着手指用力一弹，「……我是让你小心点儿，别分心。」 「遵命，我的法神大人。」莱格斯顿笑着应承。 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里，莱格斯顿和瑟兰德走了很久。他们都是凭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牵引力往前走，等那股牵引力越来越明显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个碑碣就要到头了。 终于，莱格斯顿感受到了一股骤然加强的吸力。这股吸力把两人拽着往前移动，不等他们做好准备就一头扎进了令人无法唿吸的无尽流质中。 莱格斯顿觉得自己的口鼻里都塞满了那些东西，如果不是弗雷多给的斗篷的话，他们大概不是呛死在这里就是憋死在这里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流质流经他们的身边，他们知道自己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相反的，他们还是保持着不慢地速度向前移动着。 这样的速度让他们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流质中的细碎物品擦过身边，还是会引起刺痛和麻热之感。 渐渐地，四周的压力开始减缓了。 他们的速度开始降低，接着瑟兰德就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不是流质流动的声音，也是流质相互摩擦的声音，而是一种，仿佛很多东西聚集在一起，不停拍打翅膀的声音。 就在瑟兰德努力思考这是些什么声音的时候，同样也在仔细倾听的莱格斯顿忽然身子一僵，下一瞬就右臂上移，勐地箍住瑟兰德腰身，将他从身后直接抱到了前面，并且趁着左手环过来的时机，右手将斗篷彻底裹住两人，一下子扑倒在地。 瑟兰德被莱格斯顿压得眼前一黑，但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察觉到嘴唇上压了一个凉软的东西—— 「莱格……！」 瑟兰德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莱格斯顿一触即分，在瑟兰德要生气的时候趴在他耳边说：「是蝙蝠，吸血蝙蝠。」 这是黑暗界独有的剧毒生物，一般人根本受不住这些玩意儿。尤其瑟兰德现在这样虚弱，哪怕被碰一下都有致命的危险。 当莱格斯顿把话说完的时候，那些吸血蝙蝠已经逐渐远离。 它们的速度很快，攻击力也很强，尤其是成千上万只一起飞过，但凡碰上就是巨大的危险。 不过…… 「放手。」瑟兰德被莱格斯顿紧紧抱着，两人同处一个斗篷里，唿吸都纠/缠在一处。 莱格斯顿犹豫片刻，「我可以放手，但你不准生气。」
第77页 「呵。」瑟兰德觉得这小子可真是胆肥儿又无赖，占了便宜还不让他表达一下不满了。 「你先放手。」见对方还是不放手，一直固执地抱着他，瑟兰德也知道这么僵持着没有好处，所以只好松口，「你放手我就不生气。」 「……好。」莱格斯顿答应一声，缓缓松开环在瑟兰德腰上的手，抻着腰坐起来。 瑟兰德跟着起身，两人一起抬手顶着头上的斗篷，顺着那股推力往外走。 走了没有多久，瑟兰德感觉身上一松。一直没有光线的视线里竟出现了几许光明。 他连忙把斗篷扯下来，往那边看去。 「还以为要等不少时间。结果你们还挺快。」弗雷多从旁边出现，笑看着他们。 瑟兰德对他抚心一礼，想要谢谢他的斗篷，但视线里只见莱格斯顿身子一矮，竟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莱格斯顿！！」 第38章 2019.4.10 弗雷多帮忙把莱格斯顿扛到了肩上。 估计是瑟兰德的脸色太难看, 弗雷多看了他一眼，然后边走边解释，「他被吸血蝙蝠咬了，需要立刻祛毒。」 「谢谢。」瑟兰德其实已经猜到了因由。 两人走了约有半刻钟, 到了一家不算大的院子。弗雷多打开门进去, 将莱格斯顿放到左边的一间房间, 「我去拿药，你在这里不要乱动。院子里的光线不能维持太久, 谁敲门都不要去开。」 瑟兰德答应之后，弗雷多转身离开。瑟兰德走到床边查看莱格斯顿的脸色, 见他唿吸还算平稳, 总算放下一些心来。 外面的天色是类似于乌云盖顶的雷雨天，阴沉沉的，几乎看不清太多东西。瑟兰德站在门口看了半晌, 见院门上挂的小小灯笼在风声中晃了晃, 最后渐渐熄灭了。 天色更暗了。 「咳、咳咳。」 瑟兰德听到动静, 连忙回头去看。 莱格斯顿半睁着眼, 看起来有些昏沉。但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瑟兰德，似乎在担心眼前的人会消失一样。 瑟兰德快步走到床边，把自己的帕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浸湿, 帮莱格斯顿擦了擦额头的汗，「你再忍一忍，弗雷多阁下去取药了, 很快就会回来。」 「你在、咳、在想什么？」莱格斯顿勉力抬起手，抓住瑟兰德拿着手帕的手，「我看到了，你在门口……」 瑟兰德顿了顿, 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恰好门口有声音传来，是弗雷多回来了。 他把取回来的药放到床头，示意瑟兰德躲开一些，随后也不管莱格斯顿的虚弱，直接把人一翻，面朝下趴着，把人衣服扒了。 瑟兰德往前一步，想上手帮忙，弗雷多把他挡在一边，「你不能碰。这是我们黑暗地界才有的食蠹虫，对光明系法师很敏.感。」 莱格斯顿在床上疼得嘶嘶直抽凉气，听到弗雷多这么说，也跟着着急起来。 「我没事。瑟兰德，你躲开些。」 瑟兰德看了看低着头检查伤口的弗雷多，眼中掠过一抹深思，最后还是退后两步，站到了墙边的桌子旁。 接下来整个房间就只剩下了细细的腐肉被吞食声，以及莱格斯顿时快时慢的唿吸声。 瑟兰德听着那声音，心脏有些无法控制地逐渐拉紧，进而生出模煳的疼痛感觉。 他不懂这个年轻人对他的迷恋来自哪里，但不可否认的，这个人真的很在意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他。 尽管这个世上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人绝对不止这个年轻人一个，但是非亲非故，又没有利益纠/缠的，的的确确只有床上这个年轻人一人而已。 黑暗魔界的天空永远处于昏暗和漆黑之中，瑟兰德无法去判断时间过了多久，莱格斯顿的疼痛持续了多久。 一直到弗雷多站起身，将那些食蠹虫小心翼翼地重新装起来，瑟兰德才动了动身子，想要靠近床边。 「再等一等。应该还有一些余毒没清出来，我等会儿去给他熬些药，你过半个时辰给他餵下。」 瑟兰德闻言顿住脚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上前。 弗雷多把东西收拾好，见瑟兰德那有些恍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跟他什么关系？不会真是情.人关系吧？」 「不是。」瑟兰德毫不犹豫地否认。 「虽然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答案，不过我觉得这位，」他指了指皱着眉头，想要睁开眼睛的莱格斯顿，「应该不会太高兴。」 瑟兰德也察觉到了莱格斯顿的不安和挣扎，所以他没有继续犹豫，而是立刻上前帮他从面朝下的姿势改成侧躺。 或许是这个姿势舒服了一些，莱格斯顿眉头稍稍舒展。 弗雷多笑了一声，出去熬药。 等瑟兰德给莱格斯顿餵了药，又擦拭了身上的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弗雷多期间来看了他们一次，给了瑟兰德一瓶药剂，让他如果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喝下去；瑟兰德收下了，但没有服用。 他直觉那东西不能轻易尝试。 瑟兰德躺在了床铺的另一边，和莱格斯顿并肩而眠。 他并不是不想重新找个床铺或者房间休息，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再者这个地方到底是否安全，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如果到时候真的有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他想和这个年轻人一起面对。
第78页 就像对方在来时的路上说的，他要陪着他，一起走，一起承担。 人类的生物钟是个神奇的东西。 就像现在一样，哪怕瑟兰德根本无法睁开眼睛，他的浑身上下，甚至连同脑仁、灵魂也一起叫嚣着疼痛疲惫，他还是渐渐甦醒了过来。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张笑眯眯的英俊大脸。 瑟兰德惊得想要起身，结果一手按空，差点掉了下去。 莱格斯顿一把抱住他，将他按在怀里，紧张道：「怎么样？没磕到哪里吧？」 「你……放手。」瑟兰德有些生气，又有些尴尬。 「哦……」莱格斯顿很是失望地把人小心放回床上，眨了眨眼说，「我看你睡得挺沉，就没叫醒你。瑟兰德，你昨天照顾我那么久，肯定累坏了。你等着，我下去给你找吃的去。」 瑟兰德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地来回飞舞，扰得他头痛欲裂。但听到莱格斯顿要出去，他还是勉强睁开眼道：「不用了。我不饿，你先不要出去。」 莱格斯顿想了想，知道瑟兰德是担心他的安全，所以也不打算这时候和违背瑟兰德的意思。 他坐起身看了一圈房间，见角落的桌子上有水壶和他们的衣服包裹，于是下床去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瑟兰德闭着眼睛没有管他。 莱格斯顿把仅剩的一些食物处理了一遍，又把这座小院转了一转，熟悉了旁边的环境，见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才回来把门关严实了，餵瑟兰德喝下粥，重新爬上.床抱着瑟兰德躺下。 瑟兰德迷迷煳煳地，只觉身上压了一只巨重无比的石头一般，此时别说让他动一动了，就连唿吸一下都无比艰难。 他实在忍无可忍，憋着一口气把眼睛睁开，只见紧挨着自己脸颊的地方，莱格斯顿正睡得一脸香甜。 最可恨的是，这人双手双脚全都缠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简直要把他勒死！ 瑟兰德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毕竟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也不能真把人给踹下去，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踹不动这么一位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所以瑟兰德偏了偏脸，尽量离对方的口鼻远一些，然后努力伸出手抓住床头凳子上的旧碗。 「啪——」 清脆又略有些刺耳的破碎声传来，抱着瑟兰德的莱格斯顿浑身一震，立刻坐起身拔剑。 「是我。」瑟兰德喘出一口气，额头冒出少许细汗，「莱格斯顿，如果你不想我重新换个房间的话，就控制一下自己的行为，嗯？」 莱格斯顿目光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瑟兰德昏暗天光中依然如春天般莹润美丽的碧色眼眸上。 他愣愣点头，在瑟兰德放心睡过去之后，眼底掠过一层又一层的喜悦。 ——果然，你对我是不一样的。 瑟兰德……我的瑟兰德。 莱格斯顿躺下去，这一次他的睡姿端正又规矩，是贵族们标准的优雅睡姿。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脸上是得偿所愿的笑容。 费尽心机，不过是为你心中一席之地而已。 瑟兰德，我爱你，无可救药地爱着你，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多渴望着你。哪怕只是你一个小小的纵容，我都能兴奋得快要死去…… ※※※※※ 莱格斯顿发起了烧。 当瑟兰德迷迷煳煳地发觉这一事实时，他连日来没有休息好的后遗症彻底爆发出来，竟然跟着一起发起了烧。 弗雷多简直无法想像，自己只是出去执勤了一天，回来就看到两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不是给你留了药？」弗雷多把那管药剂找出来，掰着瑟兰德下巴给他餵下去。 「咳咳、咳咳。」瑟兰德呛了一口水，弗雷多用一旁的温水给他顺了一顺，眉头紧皱，「你担心我给你下毒？」 瑟兰德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抿着嘴没说话。弗雷多见状把他放回床上，想要去看莱格斯顿，结果瑟兰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准碰他。」 瑟兰德说得低沉而严肃，不容置疑。 弗雷多收回手，有些诧异地俯视法师，「这是为什么？瑟兰德阁下？」 「你知道的。」瑟兰德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垂着眼睛，声音不轻不重，「我要见你们的主人。我知道他在这里。」 「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你已经听懂了。」瑟兰德压下/体内涌上的不适，咬着牙说出后面的话，「你刚才说了『您』。弗雷多阁下，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位黑暗魔界的黑暗使者对我一名将死的光明法师使用了『您』这样的敬称？」 黑暗魔界一共只有十名黑暗使者，全部直接效命于黑暗之神。就连七位魔王都没有资格命令他们。 他们的地位何其尊崇，他们的实力更是仅次于黑暗之神。 据瑟兰德所知，黑暗使者也是生来便被任命选定的。他们是黑暗魔界的守护者、执法者，无人可以替代。 「原来你知道我的身份。」弗雷多直起身子，目光居高临下，「看来你果然就是主人要找的人了。本来我还在怀疑……」 「毁了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瑟兰德咬着牙，手指不可抑制地抓紧身下的被褥。
第79页 「对我有没有好处我不知道。但是对主人，必定是有好处的。」弗雷多退后几步，坐到旁边的凳子上，表情怡然，「你是光明法师。黑暗界的子民不会接受主人有您这样的老师，但您变成了黑暗法师，那就不一样了。」 第39章 2019.4.11 瑟兰德仰头靠在床头墙壁上, 疼得眼前一阵阵模煳。但他始终控制着自己不晕过去。 这是那管药剂的作用。它正在加速改变他的体质和灵魂属性，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您在坚持什么呢？瑟兰德阁下，您愿意到黑暗魔界来, 就说明了您对主人的重视。既然如此, 成为黑暗法师, 留在这里帮助主人，这有什么不好吗？」弗雷多在一旁不断地诱导着他。 「如果您是担心旁边这位武士的话, 我相信只要您愿意留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 瑟兰德原本不打算理会弗雷多的话, 但听到后面那段话, 实在忍不住冷笑出声，「留下他，难道不是为了杀了他？」 当那管药剂入口时, 瑟兰德就知道了。莱格斯顿的起烧根本就不是意外, 而是蓄意！ 弗雷多要杀了莱格斯顿, 而且是不动声色地杀死他。 弗雷多目光微闪, 「瑟兰德阁下，我没有这样的意思。」 「你没有，你的主人有。」瑟兰德喘着粗气, 指尖几乎扎进自己肉里，「让他来见我……弗雷多，让他来见我。否则我死也不会原谅他！」 「……很抱歉, 瑟兰德阁下，我办不到。」 弗雷多从凳子上起身，视线在瑟兰德苍白如纸的脸滑过，「既然您不愿意让我碰他, 我可以不碰他。但他今日过后是死是活，可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 瑟兰德昏昏沉沉地熬了许久。 他觉得飢.渴得厉害，身上一会儿像被火烤着一般，一会儿又像被冰水泡着一般，十分煎熬。 同时，他还惦记着身旁的莱格斯顿。 当外面的天空再次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变作昏沉时，瑟兰德知道黑暗魔界的黎明到来了。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下床去取了水盆和清水，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药草，一点点捣碎替莱格斯顿敷上。 莱格斯顿肩背上的伤口已经成了紫黑色的腐肉，之前的治疗不但没有见效，反而加重了他的伤势。 也不知道这人此前是怎么笑着对他动手动脚的。瑟兰德暗暗想着，忍不住低头撩开对方的头髮，轻轻在年轻人额头留下一吻。 「愿光明保佑你，愿黑暗远离你。」低低的祝福从瑟兰德口中流泻出来，他眼前黑了黑，手心里有细弱的光明之力流转着进入莱格斯顿的伤口。 房门外忽然颳起狂风，有细细土石从地上捲起摔在门板上，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 瑟兰德掌心的光明之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加强，最后愈来愈浓郁。 直到整个房间被他的光明之力照亮，直到莱格斯顿身上的黑暗魔法被净化，直到他的伤口开始流出乌黑髮臭的血液，直到他皱着眉头将要醒来。 瑟兰德身子晃了晃，脸上有细细的汗水顺着髮际线落下，最后砸在莱格斯顿逐渐癒合的伤口上。 「砰——」 大门被踹开的声音传来，几名身穿黑袍的人影快步走进院子闯进屋内。 「光明法师！」 领头的人看到身上溢出光明之力的瑟兰德，瞳孔一阵收缩，立刻对身后的人挥手，「杀了他！」 锋利的刀刃迅速接近虚弱的法师，瑟兰德甚至能感受到阴冷的黑暗之力在他皮肤上不断游走，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光明之力。 有血丝在光明法师的颈侧出现。他的髮丝在狂风中扬起又落下，长刀将髮丝斩成两段，下一秒恐怕就是血溅当场的场面。 「轰——」 重重的碰撞声在四周炸开，黑色的人影凭空出现在房间内，他的目光冷得仿佛天地间最坚硬的极冰，冰寒彻骨，杀气四溢，「滚出去！」 被震得东倒西歪的黑袍人肝胆欲裂，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退出屋子，在外面跪成一片。 「拜见魔主！我等不知魔主大人大驾在此，冒犯魔主，请魔主责罚！」 那领头的黑袍人大声请罪，脸上冷汗涔涔而下。 「你们身为地狱魔王的巡查使，有权对危害黑暗魔界的存在进行格杀。只是这人是我的恩师，由不得你们动手。」对方说完，挥手将所有人送出小院，将房门重重合上。 随后他转过身，面对安静坐在床边的法师深深一礼，「老师。」 瑟兰德静静地，仿佛与四周的空间已经融为一体一般，不动不说话。 他的眼眸明明灭灭，心底思绪翻腾辗转，无数的情感喷涌而出，又戛然而止。 塞西迪尔在这样的对视中渐渐平静下来，一腔热血逐渐转凉，变作刻骨的寒冷。 「您失望了？」他直起身，上前一步，「还是根本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 他指着床上的年轻人，眼睛中流露出的是讽刺和寒凉，「您这些时日陪着这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亲爱的老师？」 瑟兰德的神色终于微微有了变化。 他凝视着眼前熟悉至极，也陌生至极的青年，心底断断续续地出现钝痛和悲伤。
第80页 「塞西……」 他的孩子，他最重视的学生，成了魔王，一个强大至极也冰冷至极的黑暗魔王。 「您还知道我的名字。」塞西迪尔仰起头，用俯视的目光看着瑟兰德，「您用这样的方式逼我出来，就是为了床上这个人！」 「您不知道我经歷了什么。」他声音出现些微的哽咽，眼神里也是倔强中掺杂着疼痛，「我等了您那么久那么久，期待着看到您，结果您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让我等了这么久，甚至在来到黑暗魔界之后，也是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着他，没有给我留下一丁点的位置！」 塞西迪尔委屈极了，也痛恨极了。 从瑟兰德来到黑暗魔界之后，塞西迪尔就一直观察着他。 在这期间，哪怕瑟兰德有一丝丝地念着他也好，只要有一丝丝，他都不会躲到现在才出来见他。 可他没有。 老师唯一一次的提及他，也是为了床上的这个武士。 塞西迪尔不明白，明明他才是陪伴了老师大半生的人，明明他才是老师最亲近的人，明明他才是陪着老师参加成神试炼，一直走到现在的人—— 凭什么最后得到老师信任的，反而是床上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年轻人？ 瑟兰德缓缓皱起眉来。他不知是该开心现在的塞西迪尔不是试炼境里那个对他无比仇恨的孩子，还是该悲伤这个孩子其实离仇视他已经不远了。 「我很抱歉，塞西。」 终于，瑟兰德轻轻开口，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没有及时赶到你的身边，是我的不对。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放弃所谓的试炼机会，陪你走过所有的苦难。」 瑟兰德眼中是密密麻麻的心疼，「你堕入了黑暗……我不知道你经歷了什么才会如此痛苦，以致于堕入黑暗。塞西，我宁可承受这一切的是我，你明白吗？你是我最重视的孩子，正如光明于我，是我绝对不可放弃的存在。」 「绝对不可放弃的存在……」塞西迪尔喃喃重复着，眼中闪过重重情绪，最后化作浓烈的喜悦。 「老师的意思是……不管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都不会放弃我？」 「嗯。」瑟兰德轻轻点头，眼神中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暗，「塞西，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老师！」塞西迪尔浑身的阴寒冰冷倏然消散，渐渐恢復曾经的依赖和轻松。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到瑟兰德身侧，伸手抓住瑟兰德的手，替他引出体内不断作祟的黑暗之力。 「对不起，老师，我也是太生气了才会让弗雷多这么做，您不会生我气吧？」将那些黑暗之力引走之后，塞西迪尔凑近瑟兰德，伸手抱住他的腰，笑得仿佛自己不是黑暗魔界的无上魔主，而是还是当初的那名小小孩童。 瑟兰德嘴角弯起一点笑意，「你没打算让我死掉，不是吗？」如果不是猜到这一点，瑟兰德也不会拼着全力消耗自己体内仅剩的一丝光明之力。 「当然。」塞西迪尔放开瑟兰德，对着他郑重发誓，「老师，我不可能真正的伤害您，永远不会。我爱您，就像爱着我的父亲——不，您远比我的父亲还要重要，您是如此慈爱强大，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就算是他的父亲，也不曾手把手教他如何握剑、修炼斗气；也不曾教他穿衣吃饭、认字写字，也不曾教他是非对错、礼义廉耻。 这一切都是老师带着他去做、去学习的。他的人生从记事起，就与老师绑定在一起，形影不离。 瑟兰德感受着灵魂中的撕扯在逐渐消失，光明之力也没有继续被侵蚀，心底不由一阵松懈，对着塞西迪尔笑了笑，道：「虽然我曾目睹你的出生，并且为你洗礼赐名，但我终究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王和母后才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 「那您呢？」塞西迪尔问他。 「我也爱你。我没有孩子，你就是我的孩子。」他见塞西迪尔对这个问题有些过分的执着，于是补充一句，「我不知道与国王和王后比起来，我们谁更爱你，但我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你最重要。」 至少在目前为止，你是最重要的，塞西。 塞西迪尔听到满意的回答，眼底凝聚起笑意，之前所有的不忿和委屈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老师……」 塞西迪尔喊了瑟兰德一声，正想要说出自己压在心底的话，结果就听到另外一个嘶哑的声音。 「瑟兰德……」 此时的莱格斯顿伤口已经癒合了大半，灵魂也不再遭受黑暗之力的折磨。 他趴在枕头上，来不及感受自己的身体状况，甦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瑟兰德的踪迹。 「我在。」 瑟兰德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背对塞西迪尔，伸手帮莱格斯顿翻过身，半躺在床上。 「你感觉怎么样？好些没？」他残余的光明之力并不多，对于莱格斯顿的伤势没有十成的把握。 可惜莱格斯顿根本来不及回答瑟兰德的问题，就一眼看到了那个目光冰冷至极的大魔王。 「塞西迪尔！」 「他什么时候来的！」莱格斯顿惊叫。 第40章 2019.4.12 不止是莱格斯顿看不惯塞西迪尔, 塞西迪尔也看不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傢伙。
第81页 他看了眼对方震惊的样子，憋着一口气站起身，「老师，我有话要说。」 「我也有话要说。」莱格斯顿转头看着瑟兰德。 瑟兰德挑挑眉, 没有发表意见。他起身走到桌子边倒了两杯水, 走回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塞西迪尔, 另一杯递给莱格斯顿。 等两人喝完水，瑟兰德缓缓开口, 「都不是小孩子了，别任性。」 莱格斯顿眨眨眼, 抿着嘴不说话了。 塞西迪尔把杯子攥在手里, 顿了顿道：「老师，我是真有话要说。」 「我知道。」瑟兰德说完，看向靠在床头的莱格斯顿, 弯腰给他把被子盖上, 「你身上有伤, 先躺着休息。我一会儿回来。」 莱格斯顿目光沉了沉, 但他终归没有再说什么。 瑟兰德和塞西迪尔到了院子里的长凳边。 院子里种了一些黑暗界独有的植物，长得不算茂盛，但都还活着。 在瑟兰德记忆里, 能够于黑暗中生长的植物并不多。能够食用的，更是寥寥可数。 塞西迪尔一眼就能看穿自己老师的想法，他走到那些植物旁, 半蹲下/身子，轻抚着枝叶，「这叫黑茎草，不见太阳也能活下来。可以吃, 是甜的。」他折下来半截草身，起身走回来递给瑟兰德，「您尝尝。」 「你要说什么？」瑟兰德没有接那根草。 塞西迪尔笑了笑，「您在担心屋子里那个人吗？我以为您会很乐意跟我谈一谈，问一问我这些时日经受了什么，为什么会有如今的模样。」 「我当然想知道。」瑟兰德在昏暗的天色中凝视塞西迪尔，「塞西，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还是你，你没有变。」 塞西迪尔闻言露出真心的笑容，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仿佛天上的星星在闪耀发光。 「老师，您会帮我吗？」他伸手抓住瑟兰德的手，微微垂下眼睛，四周的风景在迅速变幻。 「您看，这是黑暗魔界。一个终年没有光，没有温暖的地方。」 「滴答、滴答……」 水滴的声音清晰可闻，瑟兰德朝着旁边看去。那里是一个不高的山壁，上面有流水经过，一部分继续朝前蜿蜒，一部分透过一旁凸起的山角落到地面，在地面聚起一个小小的水洼。 而水洼旁，两名瘦骨嶙峋的妇女正在小心地把其中一部分水装起来，随后再结伴到不远处的耕田里继续劳作。 天空如同被蒙了黑布的屋顶，沉闷又昏暗。 「那是黑暗魔界最常见的一种食物，叫地锦苋。它的茎叶可以做饼，可以做菜，也可以直接生吃。在地皮之下，它们还长着一种果实，有点儿像咱们大陆上的马铃薯。只是味道没那么好，是苦的。」 塞西迪尔轻声解释着，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悲悯，「没有人嫌弃它们的苦味。因为那是黑暗地界的子民唯一能够吃到的主食。那东西顶饿，吃一个就能管半天饱。」 瑟兰德手指在塞西迪尔掌心缩了缩，他知道塞西迪尔的意思。只是他不能。 「老师，黑暗魔界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充满邪恶和杀戮。他们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跟大陆上的人们没有什么分别。」塞西迪尔看着瑟兰德微微垂下的视线，有些难过，「老师教过我，要我时时体会他人的困苦，告诉我要做一名善良公正有责任感的王子。」 有黏稠的风颳过来，让人心中窒闷非常。 瑟兰德抽出自己的手，目光沉沉地看着曾经的王子，「塞西，你是梅特洛帝国的王子，不是这里。」他说，「这是黑暗魔界，不是西幻大陆。不是光明庇佑的梅特洛帝国。」 塞西迪尔眼睛微微睁大，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不是这样的。」他轻轻摇头，视线从瑟兰德身上移开，如同在逃避什么，「老师，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瑟兰德闭了闭眼睛，心头、喉间全是苦涩的味道。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发出声音。 「我以为您会支持我的，老师。我现在是魔主，是黑暗魔界的唯一希望。他们什么都没有了，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躲避光明诸神的驱逐和杀戮。老师，您听到了吗？这里到处都是呜呜的哭声，这天地间尽是他们的悲伤哭号，这些都是无主的灵魂的诉求，他们想要回家，想要解脱。」 「你怎么让他们回家、让他们解脱？用你一人之力和光明诸神对抗吗？」瑟兰德抖着唇，压低声音咆哮，「塞西迪尔，给我收起你可笑的念头！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您在害怕吗？！我的老师在害怕吗？」塞西迪尔听到瑟兰德的回答几乎要笑出声来，他的老师，那个大陆上盛传数十年，勇敢强大，仁慈睿智的老师，竟然在害怕！ 「光明与黑暗的战争持续了整整十七年，十七年内您和多少黑暗做过抗争，和多少魔物厮杀，多少次身负重伤，我以为您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您永远不会退缩。我以为瑟兰德阁下是位真正的勇士，他会为自己所坚持的理念付出一切。」 「够了，塞西！」瑟兰德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你以为你的一切可以瞒过光明诸神吗？你真是太天真了。」 从被伊尔牟送到这个时空开始，瑟兰德就在思考伊尔牟留给他的那些疑问。 「什么是审判，什么是裁决。」 「什么是信仰，什么是神。」
第82页 他也想过不去探究，因为他知道这些看似温和的问题，实际上是能取走他一切的利器。 可命运终究由不得他选择。 塞西迪尔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他最坚实的铠甲。他们从塞西迪尔入手，打算毁了他。 「你想要守护，想要反抗，想要帮他们摆脱永无止境的黑暗和被囚困的命运。」瑟兰德伸出手，缓缓抚摸塞西迪尔的脸庞，「你做得对，你很勇敢，也很仁慈。」 「但是你忘了，你只是一个人。」 「塞西，你永远不可能用一己之力与整个神族对抗，更不可能与整个大陆为敌。」 「你知道在西幻大陆黑暗子民代表的是什么吗？是叛徒、是异教徒、是可怕的恶魔，他们被驱逐、被屠杀，是活该！」 「你要怎么改变他们的观念，取得他们的信任，让梅特洛帝国，乃至整个大陆，整个神界，接受这些世世代代被排斥驱逐的黑暗子民？」瑟兰德凝视着塞西迪尔，笑容苍白而忧伤，「塞西，有些事不是往前沖就可以。你应该知道这条路有多艰难，一旦你选择了，以后就将是整个大陆的死敌。」 「你先是梅特洛的王子，再是国王与王后的孩子，再是我的学生，以后你还会有妻子、孩子。这些也是你的责任。塞西，你不该抛弃了最初的责任，选择这里的子民。」 塞西迪尔咬着牙不说话，他目光中有过轻微的挣扎，但不过一瞬，就重新变成了坚定。 「老师知道我是怎么来到黑暗魔界的吗？」他抓住瑟兰德的手，轻声问着。 「我陪您一起到第三关试炼境。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位神使，他说我只有通过一项试炼才有资格跟着您去下一关。」 随着塞西迪尔的话，四周的一切再次开始变化。瑟兰德看到当初那棵巨大无比的神树，他和塞西迪尔一起被蓝色的水元素包裹起来，随后消失不见。 只是这一次，视线再次清晰时，他不是到了灵感之神伊尔牟的神殿，而是到了一处充满硝烟的战场。 这里遍地残肢血躯。战士们的怒号声冲破云霄，光明与黑暗各据半边天空。 无数魔法刀剑在视线里落下，刺穿人们的身体。厮杀声笼罩住了瑟兰德的眼睑耳膜。 「我在这场战争里扮演着一个您绝对想像不到的角色。」塞西迪尔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他从后面揽住瑟兰德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声音略有恍惚，「我是一名俘虏。一个被黑暗军踢下马的俘虏。」 瑟兰德观望着纷乱的战场，静若磐石。 「黑暗军没有杀我，他们给我饭吃，给我水喝，他们想要拿我跟光明军做一些交换。」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跟那些黑暗军说了一句谢谢。」塞西迪尔顿了顿，「他们估计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所以都愣了愣。」 瑟兰德静静等着，等塞西迪尔说出那些他不曾参与的事。 「……黑暗军把我送回了光明一方。」 塞西迪尔蹭了蹭瑟兰德的肩膀，往他颈侧移了移，把所有经歷用一句话概括，「光明一方觉得我被黑暗军侵染过，是光明一方的污点、叛徒，觉得我的信仰已经动摇，已经不配作为光明军的一员。」 瑟兰德拢在长袍里的双手紧了紧。 「他们开始侮辱我、唾骂我，最后给我戴上镣铐、戴上枷锁，用最低贱的工作折磨我。他们把我的尊严踩在地上，把我的信仰贬低的一文不值。」 「老师……您觉得我该不该反抗？」 塞西迪尔等不到瑟兰德的回答，终于无声地咧开嘴笑了笑。 他道：「最后我杀了那些侮辱我、唾弃我的人，我把他们的头颅挂在旗杆上，任他们的血沾满我的双手。那些黑暗军为我吶喊，那些光明军对我畏惧无比。」 「所以，你选择了黑暗。」瑟兰德嗓音干涩喑哑。 「我没有！」塞西迪尔勐地放开瑟兰德，大声反驳，「我没有选择黑暗！没有背叛光明！是他们！是那些人！」 塞西迪尔剧烈的喘息着，好半晌才平稳下情绪，咬着牙重重道，「是神使给我判了死刑，他判定我是异教徒，把我丢进了碣界！」 第41章 2019.4.13 瑟兰德曾经见过这个世上最卑劣的灵魂, 那是黑暗深渊丑陋的魔王，对方要杀死光明一方所有的法师，将他们的灵魂侵蚀成彻底的黑暗。 可如今他才知道，真正卑劣的灵魂, 从来都是把自己隐藏在最光明、最美好的皮囊之下的。 黑暗的天空永远不会变作光明, 但天空下的人们从来不曾侵染黑暗。 瑟兰德坐在昏沉的小院中, 那双盛满星辰的碧色眼眸在微微闪动，仿佛外表宁静的海水在暗中涌动, 只待着彻底爆发的那一刻。 「老师，我需要您的帮助。」他说。 「我等着您的答覆, 我期待与您再一次地并肩而战。」 塞西迪尔的话在耳边不断迴荡, 瑟兰德凝望着晦暗的天空，心中仿佛扣着一口巨大无比又重如千钧的大锅。 莱格斯顿从房间走出来，默默坐到瑟兰德一侧。 时间在缓缓流逝, 从黑暗魔界的白昼, 到黑暗魔界的夜晚。变化不大, 但他们能感受到。 除了沉默, 还是沉默。 直到瑟兰德发出一丝声音，莱格斯顿转过脸，默默看着他。
第83页 「你为什么在这里。」仿佛只是一句最平常的问候, 又仿佛是一句斟酌了无数遍的心底疑问。 莱格斯顿咽了咽唾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瑟兰德。 「我不想让你感到孤单。」他说。 瑟兰德心脏止不住地漏跳一拍。 「孤单？」 「嗯。」莱格斯顿想要点头，但此时此刻, 他不想用任何多余的动作去惊扰对方，所以他缓了缓，轻轻开口，「我都知道的, 瑟兰德。我一直都在。」 这一瞬间，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从瑟兰德心底的裂口处涌了出来，侵染心口，一发不可收拾。 「你知道什么？」缓了很久，瑟兰德状似好笑地反问他。 「我不清楚你和塞西迪尔说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的选择。」莱格斯顿同样抬头仰望天空，他的眼中是雾蒙蒙的情意，「你会守护他。而我，会守护你。」 瑟兰德愣住。 在瑟兰德印象里，莱格斯顿对他说过很多的情话，在他们于试炼境相遇的时候，在他们隔着伊尔牟的结界对望的时候，在自己被黑暗之力侵袭的时候，在两人朝夕相伴的每一时每一刻。 瑟兰德以为这个年轻人的告白大概就是这样了，热忱奔放，毫不含蓄，直白大胆地让人几乎以为那是一个笑话，或者一个年轻人不知所畏、不知轻重的宣言。 时间久了总会褪色。 经歷多了自然会倦。 但此时此刻，这个年轻人给出的，最朴实、最精短的誓言，反而是最有力，也最让瑟兰德心动的誓言。 爱情从来就是这样，来得突然，走得莫名。毫无理由。 它最华丽，也最朴实。只要触到了你的心底，不管是华美如繁花，还是朴实如油盐酱醋茶，都会深深地留下痕迹，抹不去、消不掉。 瑟兰德需要的是一颗懂他的心，莱格斯顿恰好拥有。 这是相伴了近三十年的塞西迪尔和卡尔也不曾做到的。 「谢谢。」过了许久，瑟兰德轻轻开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嘆息。 「瑟兰德。」莱格斯顿忽然叫了他一声，如同在打断对方的道谢一般，「你之前跟我说过，阿妮卡小姐在很努力地活着。我一直记着这句话。」 瑟兰德转头看向旁边的莱格斯顿，对方的脸在黑暗中不甚清晰。但那双眼睛很明显地在发光。 瑟兰德的心跳声在不断放大，「扑通——扑通——」，那是说不清的情绪节拍。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止看懂了他的决心和打算，同时还在用属于自己的方式支持他，守护他。 瑟兰德久久地看着他，心脏深处情绪几番流转，最后化作一声嘆息。 「……我答应你。」他轻轻回应对方。 莱格斯顿闻言笑了。他朝瑟兰德靠近了些，神情恢復以往的轻松。 「瑟兰德，我背有点儿疼。」 瑟兰德静默了片刻，「那怎么办？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光明之力给你治疗了。」 莱格斯顿低低地笑，「我需要的不是光明之力。」 「我可不是药。」瑟兰德反驳他。 莱格斯顿闻言缓缓屏住了唿吸，过了好半晌才轻轻道：「你是。」 瑟兰德沉默下来。 过了片刻，他身子动了动，面向莱格斯顿，上半身微微前倾，一手撑在凳子上，一手伸到莱格斯顿面前，轻轻理顺他的头髮，将他光洁的额头裸露出来，然后轻轻印上一吻，「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他话落吻落，一触即分。 莱格斯顿在这一瞬间抱住了他的腰，将人摁进怀里，唿吸变得滚烫湿热，「瑟兰德……」 瑟兰德没有回应他，只是顺着他的力道没有挣脱。 莱格斯顿双唇印在他的额头、眉间、鼻樑、脸颊，最后印在那双微微发凉的唇.瓣上。 他们吻得专注又小心，仿佛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在彼此试探，青涩中透着满满的眷恋和依赖。 莱格斯顿忍不住加深这个吻，他的世界此时是滚烫的、幸福的，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慕与快乐。 瑟兰德与他差不了多少。 他第一次接受一个人如此的亲近，第一次感受到爱情的温度，也是第一次，想要彻底地剥开心扉，全心全意地去信赖、依赖一个人。 他们胸腔中的氧气越来越少，两人都有了窒息的感觉。但他们捨不得放开彼此，所以他们只是退出了彼此的口腔，短暂地唿吸之后，再次纠/缠在一起。 天地仿佛化成了混沌，空气似乎变作了蜜糖，连风都是滚烫的、甜腻的。 只想拥抱彼此，贴近彼此，什么都不管不顾。 「莱格斯顿……」瑟兰德在又一次的换气间隙，轻声呢喃。 莱格斯顿连忙对他一番啄吻，如同不愿浪费一分时光的傻气少年。 瑟兰德微微偏头，唇角笑意轻轻勾起，「所以你的伤好了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莱格斯顿眼中是甜得腻人的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效果显着的药，瑟兰德，从此以后，这世上恐怕只有你这一种药能够挽救我的生命了。」 这句话让瑟兰德心底一凉，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瑟兰德？」莱格斯顿轻抚着他的腰身，唿唤他。 瑟兰德闭了闭眼，额头浸出一层冷汗。他想和对方说自己没事，但面对着脑海中扑面而来的悲怆情景，却是无论如此都说不出话来。
第84页 莱格斯顿察觉了瑟兰德的异常，他拂开对方柔顺的金髮，一眼见到对方眼角滚落的泪水，忍不住心底一惊。 「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瑟兰德摇摇头，没有出声。他的神情告诉莱格斯顿，他在忍受着什么未知的折磨，但这份折磨无法宣之于口。 莱格斯顿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凉，有什么东西透过表象渗透进思维，扯得他头皮发疼。 「瑟兰德……」 时间被无限拉长，莱格斯顿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心脏被细细密密的恐惧占满。 直到瑟兰德的声音轻而又轻的传入脑海。 「我看到了未来。」瑟兰德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低垂，嘴角是无可奈何的笑，「不久的未来。」 莱格斯顿心脏迅速坠.落，那种灵魂的失重感，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未来代表的是什么，莱格斯顿并不是一无所知。 莱格斯顿其实很聪明，只是这份聪明一直被他刻意地掩盖，几乎无人察觉。 或许见过他的人都会为他的豁达和直爽拍手叫好，很少人去感受他的细腻和聪慧。 就连此时的瑟兰德，也未必知晓多少。 如果换成二百六十年后的瑟兰德，那么面前莱格斯顿眼底的异样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但此时年轻的、陷入自己思绪的瑟兰德，他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有着怎样的智慧和决断之力。 他像一道光，绚烂华丽又一往直前，一旦下定决心，绝不停留。 「莱格，我们该走了。」 听着瑟兰德的话，莱格斯顿没有动。他把下巴放在对方的肩头，声音轻轻地，「亲爱的瑟兰德阁下，我今天有没有向你表白过？」 瑟兰德笑出声来，「我听腻了。」 「可我没有说腻。」莱格斯顿也笑了，「或许我频繁的表白已经无法给你太多的触动，但是瑟兰德，我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告白，都是我心底最真实、最直接的感受，我爱你，这份爱过分浓烈强盛，它不停地从我的口中、眼中、脑海中，甚至灵魂中溢出，我无法阻止它，也不想阻止它。」 「它满得溢出来，我无法堵住。」 「我只有每天在你耳边不停地诉说，往你身边不断地靠近，它才能稍稍释放一些。但不过一个瞬间，它就会再次满溢。」 「越是靠近，越是满溢；越是满溢，越想靠近。你懂么？瑟兰德。」 瑟兰德沉默着，他用双手回抱住对方，用拥抱告诉对方答案。 莱格斯顿感受到了。 所以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他的声音缠.绵惑人，「瑟兰德，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跟在你身边。」他郑重地重复，「我要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何时何地。」 瑟兰德目光凝了凝，他的手掌微微颤抖。那其中隐藏的光明之力也在明灭间徘徊。 「请尊重我的选择，瑟兰德。」莱格斯顿轻轻地说。 片刻后。 「我真是太小看你了，对吗？」瑟兰德低声询问，「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猜到，就是不说出来。」他收回手，把莱格斯顿推开，站起身。 莱格斯顿同样站起身，「我和你一样，一样有必须守护的人。」 瑟兰德仰起头，微微闭上眼睛。 莱格斯顿看不到那双碧色眼眸中的星辰大海，看不到其中的挣扎与悲伤，他只知道这个人是他绝不能放弃的存在。 就算是面临死亡，他也要挡在这人的身前。 「瑟兰德，你阻止不了我，你只能带着我。」莱格斯顿说得郑重无比。 「……好。」 低低的好字在空气中传开。 那是瑟兰德的声音，他僵直着背，站在院中，静若磐石。 没有人知道他的喉间干涩，如同塞了一团飞沙，又涩又疼又哑。 作者有话要说：　　摸下巴，我是不是伏笔埋太多了，读者又被我吓走了？ 这篇文一直都是甜的，这不是虐，这是……嗯，不能剧透。哈哈哈。 第42章 2019.4.14 「老师要去哪里？」 瑟兰德和莱格斯顿站在碣界的入口, 还没踏入其中，就被一身黑袍的塞西迪尔拦住。 「塞西。」瑟兰德目光黯了黯，上前一步，对他伸出手, 「我需要足够的光明之力。」 「您答应了？」塞西迪尔脸上一喜, 激动道, 「老师，这是真的吗？您真的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办？你愿意为了我, 为了你的父王母后，为了你的梅特洛帝国, 放弃这里的黑暗子民吗？」 塞西迪尔垂下头, 笑得愉悦又满足，「老师不会逼我的，对不对？」 瑟兰德看了他良久, 缓缓点头, 「是。」 你是我的学生, 我的王子, 我最在乎的孩子，我怎么捨得逼你。 瑟兰德暗暗嘆息着，掩去心底的痛苦和不舍。 「陪我一起去吧。」瑟兰德握住塞西迪尔递过来的手, 唇角弯起熟悉的弧度，「我没有看着你成神，但你可以看着我成神。塞西。」 「好。」塞西迪尔笑了起来, 脸颊酒窝若隐若现，仿佛还是当初那个纯善无比的少年王子。 黑暗一族行走于大陆，正如光明一族行走于黑暗魔界一般。他们处处受到排斥和挤兑，每个人都畏惧、憎恶他们。 当然塞西迪尔是不一样的。
第85页 他是黑暗魔界的君主, 是七大魔王之上的黑暗之神，与光明之神有着不相伯仲的强大实力和无上地位。 他可以在西幻大陆自由行走而不受到束缚。 再者，西幻大陆本身就是最温和的一处空间。它可以让光明与黑暗并存，也可以让善良与邪恶同在。它是最特殊的一个生存空间。 塞西迪尔带着瑟兰德和莱格斯顿凭空出现在一处山坳中。 这是西幻大陆东南方的一处无名山脉，离静寂之海不远。静寂之海上面空间过于稳定，很难施展瞬移或者空间法术，所以他们要步行过去。 他们走了两天的时间，最后停留在一处海面上。 此时瑟兰德感受到体内的元素之力已经差不多转换完成，接下来只需要把神魂与神格彻底融合就可以真正的继承灵感之神的神格和神位。 静寂之海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十分澄澈。 瑟兰德独自站在海面上，感应脑海中神格的变化和天空中传来的异样。 那是与神格相对应的一种奇异动静。似乎在向他诉说什么，又似乎只是最普通的风吹云动。 不过在莱格斯顿和塞西迪尔的眼中，则完全不是那样的情景。 他们看到瑟兰德的身上发出刺目的光芒，同时天空也是大放异彩，与瑟兰德身上的光芒在半空中碰撞接触，渐渐融成一体。 有震耳欲聋的声音从天外传来，其中晦涩难懂的词语化作一个个发光的符号钻入那些光芒之中，进而冲进瑟兰德的身体。 瑟兰德身子渐渐悬空而起，完全沐浴在神光之中，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 莱格斯顿心底涌现出一股不安的情绪，他看了眼旁边的塞西迪尔，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光中的瑟兰德，忍不住问他，「你一定要跟光明诸神作对？」 塞西迪尔瞥了他一眼，「不是我要跟他们作对。」 莱格斯顿眉头皱得死紧，「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瑟兰德的关系那些光明诸神都很清楚，他们会不会趁机对瑟兰德不利……」 「老师！」塞西迪尔勐地大喊出声。 旁边的莱格斯顿吓了一跳，他转头一看，正看到天空之中凭空出现的三道裹在神光中的人影。只见这三道人影站在不同的方位，同时对着瑟兰德伸出手掌—— 「瑟兰德！」莱格斯顿肝胆俱裂，同塞西迪尔一样朝着瑟兰德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下一刻，令莱格斯顿无比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塞西迪尔身为主神之一，拥有着强大无比的神力。所以他第一时间冲进了神光之中，直接拦在了瑟兰德身前。 他的身上黑暗之力疯狂涌动，与三位主神的光明之力碰撞在一起，发生剧烈的爆炸。这股爆炸之力将瑟兰德送出混战圈，落到了莱格斯顿的面前，被他一把抱住。 「瑟兰德！」莱格斯顿焦急地喊着他，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但瑟兰德只是毫不在意地推开莱格斯顿，凝视着那刺目神光中的年轻人。 「塞西……」瑟兰德唇.瓣翕动，晦涩难懂又无比拗口的魔法咒语被他缓缓念诵出来。与此同时，那混战圈的塞西迪尔只觉浑身一麻，体内的黑暗之力竟在一瞬间变得凝滞，再也召唤不出丝毫。 主神是创世大神之下最强大的存在，他们之间的战斗容不得一点失误。更何况塞西迪尔是以一敌三。 所以他这样的一个停顿，是致命的。 莱格斯顿眼睁睁看着汹涌的神光将塞西迪尔彻底吞噬，同时有一道看不清的锁链钻进了神光之中。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一个高约一丈的铁笼出现在海面之上。塞西迪尔被困在笼中，身上更是缠绕着一道又一道的锁链。 那三道被神光包裹的身影没有随着塞西迪尔落下，他们停留在半空之中，对瑟兰德道：「灵感之神，吾等已经按汝之要求将黑暗之神困住。接下来希望汝能遵守自己的承诺，将其身上的黑暗驱逐，令其回归光明之怀抱。」 瑟兰德微微低头，右手抚上左心口，「多谢诸神之帮助。吾必不忘自己之承诺。」 诸神满意点头，裹着神光的身影逐渐淡去。 而被困在笼中，经受着光明之力一寸寸侵蚀折磨的塞西迪尔，在听到诸神与瑟兰德之间的对话后，彻底崩溃。 他的神情狰狞至极，仿佛一只发狂到极致的恶兽，几乎要咬碎自己的骨血。 「瑟兰德！！！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是我的老师啊啊啊啊！！！」塞西迪尔嘶声咆哮着，悲怆至极。 他无法理解，也不敢置信。他用生命信任着、守护着的人，竟然是亲手送他入地狱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 「我那么信任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瑟兰德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仿佛一座雕像，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冰冷淡漠，没有生命。 如果不是莱格斯顿无比的了解过这个人的一切，他恐怕也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 但他知道瑟兰德不是。 所以莱格斯顿上前了一步，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轻声道：「那些主神已经走了。没事了。」 瑟兰德闻言动了动手指，缓慢地、又无比小心地握了握莱格斯顿的指尖。
第86页 「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莱格斯顿用另一条手臂抱住他，语气温和地仿佛在和情.人说悄悄话，「我只要知道你是我的瑟兰德就足够了。别的我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瑟兰德在极致的悲哀之中，忽然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力气。 「莱格斯顿……」他轻嘆着，伸手摸向年轻人的脸庞，在他额角留下一吻，「我们把塞西带回碣界吧，那里会让他好受些。」 「好。」莱格斯顿低声答应。 ※※※※※ 碣界位于静寂之海最北方的尽头。瑟兰德和莱格斯顿用车子将塞西迪尔带出静寂之海的范围，再瞬移到碣界的入口。 眼前出现熟悉的荒芜之景。与彼时不同的，只是里面多了一个人影。 阿妮卡站在昏暗的结界之中，目光冰冷又平静地看着瑟兰德两人。 他们隔着一道结界对望，一半黑暗，一半光明。对方出不来，他们不愿进。 「感谢你还留着我们魔主的性命。」阿妮卡冷声说。 瑟兰德偏偏撇开头，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囚徒。 曾经的师徒目光相接，后者如同被触及到了逆鳞的魔兽，一瞬间露出穷凶极恶地狰狞表情。 瑟兰德闭了闭眼，无法再对视下去。他嘆息一声，示意莱格斯顿把囚笼推进结界之中。 笼子被送进碣界之后，阿妮卡同样无法触碰充满光明之力的囚笼，她只能跪在囚笼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君主。 「你看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滚！给我滚！滚得远远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塞西迪尔崩溃般地大吼，他的身上光明之力与黑暗之力相互抵制，不时有电光闪过。 阿妮卡没有回应塞西迪尔的咆哮，她只是倔强地跪在地上，垂着眼守在囚笼前。 莱格斯顿和瑟兰德并肩站在结界前看了一会儿，见瑟兰德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开口劝他，而是转身去附近寻找合适的建材。 数日后，碣界与光明大陆的分隔线外，一座农家小院成功建成。 莱格斯顿把瑟兰德安顿在其中，每日想着法儿地给他准备食物和各种乱七八糟的魔法材料。 同时他也在照顾着结界中的那对儿主僕。 塞西迪尔已经成神，不吃东西没什么。但阿妮卡不行。莱格斯顿也记得对方对他和瑟兰德的恩情，所以总是尽量劝对方多吃点儿。 他有时候也会试图和塞西迪尔交谈，告知对方瑟兰德只是不想他与光明诸神作对，并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 但可想而知的，塞西迪尔恨不得扑上来生撕了他。 短暂的数月迅速过去，瑟兰德终于从他的研究室里走了出来。 莱格斯顿不在院子里，也不在附近；瑟兰德想了想，朝着塞西迪尔所在的那处结界走去。 几个月不见，塞西迪尔憔悴了许多。但或许是因为呆在碣界的原因，他身上的黑暗之力一直在得到补充，那些光明之力对他的束缚反而不如最开始那般强了。 瑟兰德看了一会儿囚笼的状态，接着在结界前蹲下/身子，与里面的塞西迪尔对视。 「你还敢来见我。」塞西迪尔眼角儿通红，咧着嘴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敢再出来见我了，亲爱的老师。」 瑟兰德拧了拧眉，想要伸手去抚摸那张苍白憔悴的面庞。 见状，塞西迪尔勐地收起笑容，阴冷无比地看着他。 瑟兰德手指颤了颤，没更进一步。 「你怕了？」过了片刻，塞西迪尔重新咧着嘴笑。 瑟兰德瞳孔微缩，眼底流露出无法言说的疼痛。 「塞西……」 「你别叫我！」塞西迪尔咆哮，「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我为你付出一切，你却和那些卑劣的光明神祗联合起来暗算我！瑟兰德！！瑟兰德！！！」 塞西迪尔趴到笼子上，双手疯狂地抓打婴儿手臂般粗细的柱子。他无法接受，不管过去了多久，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人对他的背叛！ 他好恨！恨到恨不得撕了对方，再撕了自己！！！ 「够了！塞西！」 囚笼上灌注着浓郁的光明之力，塞西迪尔每碰触一下，便被灼伤一下，他手上早已血肉模煳一片，没有一块好肉。 瑟兰德单膝跪地，半条胳膊伸进结界，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不要再这样下去，我……」 瑟兰德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塞西迪尔在这一刻已经疯了。 他把瑟兰德半条手臂拽进囚笼之中，毫不犹豫地折向另一边，利用囚笼上的柱子，将瑟兰德一条手臂硬生生折断—— 伴随着手臂骨的碎裂声，瑟兰德拧着眉，另一只手按在了地上。 第43章 2019.4.15 塞西迪尔犹觉得不够, 低下头一口咬在那只白皙的手背上，力气狠到骨肉分离，鲜血四溢。 瑟兰德拧眉咬牙，忍着没有发出声音。有巨大的悲伤自心口涌出, 它们沸腾着、咆哮着、撕扯着, 恨不得埋葬他的灵魂。 「瑟兰德……瑟兰德！」刚从远处归来的莱格斯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熟悉身影, 心底有恐惧在极速升起，他扔掉手中的鲜花水果, 朝着结界狂奔而来。 当视线里的那抹鲜红清晰地映入眼帘时，莱格斯顿脑中一片空白, 甚至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第87页 「瑟兰德！」他冲上去跪到一侧, 伸手去托瑟兰德的胳膊，但对面却是塞西迪尔死死不愿放松的利齿。 「塞西迪尔！放开！我命令你放开！！」莱格斯顿大吼着，腰间的剑铿然出鞘, 朝着结界中的魔王直刺而去。 「不……」瑟兰德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地颤抖, 那是疼痛之下本能的战慄。 莱格斯顿不愿再听心上人对魔王的维护, 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刺去。 「不可以……」瑟兰德在这一刻直起身子, 完好的左手勐地伸出，一把抓住锋利的剑刃。 莱格斯顿心中狂跳着，嗡鸣声在脑海中翻腾, 他长剑顺着惯性朝前而去，上面沾染殷红的鲜血。 「瑟兰德……」 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莱格斯顿缓缓握住瑟兰德的左手, 不敢仔细去看那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满意了吗？你满意了吗！塞西迪尔！」他朝着结界中的魔王怒吼，双眼红得几乎滴血，「愚蠢卑劣的黑暗囚徒！你不配得到他的保护！你有什么资格！」 「莱格斯顿……」瑟兰德眸中泛起浓烈的伤痛，如同冬日里泛满雾气的湖泊, 「不要说了……这是我欠他的……我……」 塞西迪尔不等他说完，勐然松开了口，将他已经严重扭曲的手臂丢出囚笼。 「你当然欠我的，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我会让你后悔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塞西迪尔死死盯着瑟兰德苍白的容颜，笑容恶毒而扭曲，「瑟兰德老师，你可要做好准备呀。惊喜还在后头呢。」 瑟兰德瞳孔一阵收缩，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惨烈的景象，心中有浓烈的寒意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塞西……」他艰难地开口，内脏的疼痛在时时刻刻灼烧着他的意志，令他恨不得失去双目，再也不用面对自己学生憎恨的目光。 莱格斯顿心痛地望着心上人伤痕累累的双手，红着眼将人从地上横抱起来，朝着住处走去。 瑟兰德透过莱格斯顿的肩头，朝着后方结界中的塞西迪尔看去。这一瞬间，塞西迪尔的表情茫然而脆弱，仿佛一个失去了父母庇佑的孩童，眼中全是对未来的彷徨和无助。 瑟兰德心脏处骤然刺痛，嘴唇张了又张，多想能够再一次地走到那个孩子面前，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别怕，有老师在。 可他不能。 他成了伤害塞西迪尔最深的人，他背叛了塞西迪尔对他的信任，将最锋利的利刃送进了对方的胸膛。 他的心口一定鲜血淋漓，痛到窒息。瑟兰德靠在莱格斯顿的肩头，虚弱而疲惫地想着。 莱格斯顿在房间里准备了许多的药草，其中有部分是瑟兰德指名要的，有部分是他无聊时在附近採摘的。 他知道哪些可以止血化瘀，也知道哪些可以防止感染，消除炎症。 他在瑟兰德的面前忙忙碌碌，尽量不去想那些他无法改变、无力阻止的事情和真相。 瑟兰德看着他来来去去，眼神沉默而迷濛。 等所有药草都准备好后，莱格斯顿把皮肉绽开的伤口小心清理一遍，一点点敷上药草，眼底涌动着破碎的心疼。 瑟兰德垂眸看着他，有些不习惯一向情话绵绵的武士骤然表现出的沉默寡言。 「莱格……」 「瑟兰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莱格斯顿抬头望着他，眼中有着诉不尽的情意。 瑟兰德顿了顿，回视他，「你先说。」 莱格斯顿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轻轻吻在瑟兰德微蜷的指尖上。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瑟兰德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年轻人这个轻吻之中包含的绵绵情意和浓烈心疼。 他无比感激这个年轻人对他的深情和在意。 「我没事。」这些伤比起塞西迪尔所经受的，不过九牛一毛，瑟兰德根本无法因为这点伤害而减轻哪怕一分的愧疚。 即便他有着无法诉说的苦衷，但伤害就是伤害，那是真真切切划在塞西迪尔心上的伤痕，他无法否认这些伤害的真实存在。 所以他将永远背负这份愧疚和心痛。 「瑟兰德，你知道吗？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心脏可以承受这样多的痛苦还依然跳动。」莱格斯顿轻轻诉说着，双手十指忍不住地战慄，「我以为我会死……好几次我都感觉到了窒息、迸裂、更甚者世界一片黑暗，灵魂都发出恐惧的尖叫。」 年轻人轻缓的声音传进瑟兰德耳朵里，言辞间所包含的痛苦让他也跟着心痛不已。 「我很抱歉……」 「不，你不需要抱歉。」一滴泪从莱格斯顿眼中跑出来，砸在瑟兰德的掌心，让他手掌忍不住产生了片刻的瑟缩，「我甘之如饴，我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因为它让我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么多么地重要。重要到哪怕与整个大陆为敌，与所有神明对立，我也可以在所不惜、毫不犹豫。」 动情的话在空气里慢慢迴荡。瑟兰德碧色的眼眸中毫无情绪波澜，惨白的脸上也是一片平静。 他的表现几乎让人以为他没有听到这样动情的表白，或者根本不在意，无法去惊喜或者悲伤。 直到他垂眸的那一刻，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侵染了他无力搭放在腿上的手臂。
第88页 未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眼前年轻人深情的面容和多年后憎恶仇恨的面貌不断变幻重叠，几乎撕裂了他的胸膛。 他不得不用另外尚能动弹的手掌按在胸膛的位置，以阻止其中悲痛的蔓延。 「瑟兰德……」莱格斯顿惊愕地看着他，立刻起身将人抱在怀里，替他缓解生理上的痛苦。 他无法得知怀里人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 因为这是瑟兰德第一次如此主动地紧紧抱住他，回应他的感情。 他能感受到对方沉重地唿吸，还有喉咙深处呢喃出的模煳字句。 那是他的名字——莱格斯顿。 庞大的悲哀席捲了瑟兰德的神智和灵魂。他似乎理解了二百六十年后的自己，又仿佛不理解。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眼底隐藏了无数秘密和过往的第一法神，听到了对方对他沉重的叮咛和安排。 他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他来做这样的选择。 第一法神露出悲凉而无奈的笑。 「因为……你就是我啊。」 瑟兰德勐然惊醒。 当意识里那位未来第一法神的身影消失之时，瑟兰德缓缓睁开了眼眸，他的悲痛和绝望在逐渐地消散，最后化作一道暗光被掩藏进眼眸深处。 碧色瞳仁里冰冷且坚毅的光缓缓透射出来，有如一把锋利的利剑，在空气中激起一道凌厉的杀气。 「瑟兰德？」莱格斯顿立刻察觉到了瑟兰德的转变，他按着人的肩膀想要把人扶起来，看看对方发生了什么事。 但瑟兰德没有等他双手施力，就主动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你的手……」因为之前的动作，瑟兰德双手的伤口全都撕裂，此时正从纱布中透出刺目的血迹。 莱格斯顿立刻转身去取药草，想要帮他重新包扎。 「不用了。」瑟兰德举起左手，双眸半垂着，轻轻吟唱治癒的法术。 几乎是立刻地，半空中就出现轻柔又浓郁的白光包裹住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帮他恢復着。 而另外一条骨折的手臂，则是在瑟兰德的咒语吟唱下，先是发出噼里啪啦的折断声，再是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后才是骨骼快速生长重接的淅淅索索声。 「莱格斯顿，我要闭关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叫我。」瑟兰德毫不在意骨骼重组的疼痛，哪怕额头冷汗密布，他也一脸平静，毫不在意。 莱格斯顿目光黯了黯，片刻后轻声回应他，「好。」 「谢谢。」瑟兰德轻声道谢，接着转身走出这间小屋。 此时的瑟兰德没有回头，也没有刻意去探寻背后之人的动静，所以他忽略了那人眼中的疼痛和悲伤，也忽略了对方掩在衣衫之下的颤抖和僵硬。 时间流逝得毫无痕迹。除了人心间不断增加的伤痕和沧桑，没有人能够留意到它们的脚步是如何的无情与冷酷。 当瑟兰德打开制作室房门的那一刻，浓烈的黑暗瞬间席捲了他。 这半年的时光，塞西迪尔给他准备了无比丰盛的「大礼」和「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算是过渡吧，瑟兰德的犹豫和挣扎，只在这里了。 后面搞事情！搞事情！！剧情线会明朗起来！ 布置了远不止260年的计划，马上就要启动啦！ 第44章 2019.4.16 瑟兰德身上光明之力涌动, 附近的黑暗之力立刻被他逼退数丈。 浓重黑暗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站立在不远处。对方察觉到了黑暗之力的退让，心有所感，勐地转头看了过来。 「瑟兰……」 瑟兰德目光微动, 缓步朝他走去。到了人面前, 见对方身上有着明显的血痕, 面色微冷，「塞西做的？」 莱格斯顿笑了起来, 「只是小伤而已。你怎么样了？成功了吗？」他不清楚瑟兰德在研究什么，但他知道对方的研究一定很重要。 瑟兰德没有回答他, 只是身子更进一步, 仰头亲在他的额头，「莱格斯顿，谢谢你。」 「瑟兰德, 我……」莱格斯顿想说他不需要对方的感谢, 但目光对上瑟兰德那双眼睛, 下面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 瑟兰德等着他把话说完, 可接下来他被人抱在了怀里。 「我想吻你，可以吗？」莱格斯顿问完不等回答，立刻亲了上去。 莱格斯顿的吻激烈而缠.绵, 仿佛积压了无数的热情在瞬间爆发，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吞吃入腹。 瑟兰德被他亲得胸中发闷，眉头微拧, 根本没有机会去回应他，只能顺着他的力道默默承受。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附近的黑暗之气涌动着重新袭来。瑟兰德掌心里光明之力一番流转，一道光明结界迅速升起, 将两人笼在其中。 莱格斯顿终于离开了瑟兰德的唇.瓣，将人拢在怀里细细感受。 「我好想你，瑟兰德。」他轻声呢喃，深邃的眼眸里有痛苦翻滚而过，「你不会明白我有多想你。」 瑟兰德静静回抱住他，没有出声。 莱格斯顿苦笑一声，小声问他，「瑟兰德，你喜欢我吗？」 瑟兰德原本沉静的目光微微一凝，身子也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好了，你不用回答了。」莱格斯顿勐地放开瑟兰德，目光错开到四周的黑暗之上，「你肯定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第89页 瑟兰德无声地注视着目光躲闪的莱格斯顿，眼底渐渐浮现沉痛之色。 「莱格斯顿，我……」 「黑暗魔界的几位魔王合力救出了塞西迪尔，他们现在在梅特洛帝国的王城建立了黑暗帝国，很多人都被困在那里。包括卡尔先生。」莱格斯顿打断瑟兰德的话，急急说着这段仿佛练习了无数遍的话，「我阻止不了他们，很抱歉，瑟兰德。」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瑟兰德快速收敛眼中的情绪，低下头，将一个银质的手环套到莱格斯顿手腕，「这是阿瑞咖斯，光明手环。」 莱格斯顿闻言举起手看了一会儿，笑容爬上脸颊，「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瑟兰德沉默片刻，见莱格斯顿真的很喜欢，笑了笑道：「那你可要收好了，弄丢了我会生气的。」 莱格斯顿收回手，回眸看向瑟兰德，目光认真且专注，「不会丢的，我发誓。」 「……嗯。」瑟兰德点头回应他。 ※※※※※ 两人赶到梅特洛帝都的时候，方圆千丈之外都是乌云密布，黑暗压顶。 瑟兰德站在城门之前，在烈烈风中仰头观望曾经熟悉无比的帝都，心中涌动的是无人能够明晰的沧桑和悲哀。 这座城曾经是如此繁华风光，如此巍峨高大；它曾经承载了无数人的希望和期待，记录了梅特洛帝国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和辉煌。 但是从今天起，这个无比传奇的存在，将要永久地消失于天地之间，成为大陆上一个奇诡的传说，成为大陆子民口中一个不知真假的存在。 何其荒谬，何其悲哀。 莱格斯顿同样仰头看着这个巍峨无比的古城。他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只存在于吟游诗人的诗歌里，寥寥几语的史书里，以及瑟兰德的笔记里。 整体用白石砌成的高大城墙，厚重且坚实的嵴樑，还有利刃出鞘般锐气逼人的英雄雕像，这座城每一砖每一瓦都在述说着它独特的美和强。 「它比你记录的还要美。」尤其是在黑云笼罩的天空之下，通体白石的城市仿佛一座丰碑，将黑暗狠狠抵制在城墙之外。 瑟兰德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那道人影在不断接近，最后跃下城墙朝着两人疾速奔来。 「瑟兰德！」恩特菲尔停在两人面前，上前一步抱住瑟兰德，「你回来了。」 瑟兰德想要回抱对方，旁边的莱格斯顿目光一沉，扭开脸没有说话。 瑟兰德察觉到莱格斯顿的不快，回抱的动作在半途改变，转而抵在恩特菲尔的双肩，轻声道：「我回来了。恩特菲尔殿下。」他微微使力把人推开，目光温和又疏离，「感谢您对人族的支援和帮助，殿下。」 恩特菲尔意识到瑟兰德的拒绝，心底一痛，勉强笑道：「母亲他们在等你，走吧。」 一行三人在缓缓打开的城门前见到了剩下的几位法神和武神。这些人中有些是瑟兰德熟悉的故人，有些是面生的武神法神。 其中龙族公主也在。 按照伊丝丽的说法，是因为这一次塞西迪尔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以致于触到了龙族的底线，所以这一次的黑暗战争他们参与其中。 瑟兰德的回归令战争一触即发。 黑暗魔王几乎在瑟兰德到达城脚下的那一刻就发动了攻势，城墙外面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亡灵大军，以及黑暗生物。 所有人都登上城墙，站在高处观望黑压压的黑暗大军。 曾经随同瑟兰德参加成神试炼的贝尔德无法理解这样的局面，他不懂情同父子的瑟兰德和塞西迪尔为什么会相互对立。 瑟兰德也不愿开口解释。 「国王、王后，还有卡尔，他们在哪儿。」瑟兰德询问一旁的伊丝丽。 「我把他们送到了精灵一族。」伊丝丽拢着头髮，双眼中有锐利的冷光悄然闪过，「塞西迪尔已经疯了，他蛊惑了大部分的王族和贵族，几乎毁了整个帝国。瑟兰德，我不得不告诉你，梅特洛帝国这次真的完了。」 连他们的继承人都成了黑暗魔君，她无法想像这样的帝国还怎么支撑下去。 瑟兰德沉默片刻，接着抬起眼，语气轻缓而有力，「国王还在，卡尔还在。」 「母亲！」 瑟兰德的话刚刚落下，身后恩特菲尔的声音就迅速传来。 众人转身看向轻盈奔来的精灵王子，眼中有着各自的不解和忧虑。 「安利亚传来消息，梅特洛国王……被黑暗侵蚀了。」 「什么？！」贝尔德等人大惊。梅特洛国王是人族的精神领袖，他们以为有了精灵一族的庇佑，国王不会出事，可如今…… 「王后呢？卡尔呢？」瑟兰德立刻问他。 「王后很伤心，不过暂时没有大碍。卡尔他……安利亚说他要来帝都找塞西迪尔。」 瑟兰德抿了抿唇，许久都没有再出声。大家都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决定。 「瑟兰德。」伊丝丽见瑟兰德久久没有动静，拧眉提醒他。 这里只有瑟兰德可以与塞西迪尔对抗。如果他不能下定决心的话，到时候光明一方恐怕很难取得胜利。 「所有人退往巨木森林的方向，远离这座城市。」瑟兰德终于开口，声音坚定有力。 伊丝丽缓缓舒出一口气，挥手示意自己的传令官传令下去，一边对瑟兰德道：「我陪你。」
第90页 「我也陪你。」恩特菲尔毫不犹豫地说。 贝尔德等人也跟着表明态度，他们是各族中的最强者，如果此时退缩，那么很可能就真的葬送了各族的未来。 天空中的黑暗更加浓郁，翻滚的乌云中似乎有惨厉的叫声在不断传来。瑟兰德目光落在远处视线不及的地方，轻声嘆息，「这一战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你们的滞留对我毫无帮助。所以，请离开吧。」 贝尔德等人相互对视，神色间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没有人畏惧死亡。瑟兰德阁下，这是光明与黑暗的战争，不是您一人的战争。」 瑟兰德回头看向说话的贝尔德，视线沉沉如大山一般压向对方，「你觉得无畏的牺牲有什么意义吗？你觉得神明之间的争斗是你能够承受得起的吗？我不需要鲁莽而无知的同伴，请你们立刻离开！」 瑟兰德的话不可谓不严厉，这让贝尔德等人心下一颤，纷纷低下了头颅。 伊丝丽见状吩咐恩特菲尔，「将城里所有人转移的时候，我们这一方必须有强者随行保护。你们的责任就在于此。没有人是多余的，也没有人是不被需要的。」 贝尔德等人闻言终于答应，纷纷行礼退下。 城墙上只剩下了瑟兰德、莱格斯顿、伊丝丽三人。 「你打算怎么做。」看着昔日好友平静的面容，伊丝丽有些摸不准瑟兰德的心思，「我了解你，瑟兰德。你不会对塞西迪尔下手，对不对？」 莱格斯顿目光动了动，他看了伊丝丽一眼，神色莫名。 伊丝丽被他看得有些奇怪，「说起来你在哪里遇到这位武士，我可从来没见过他。」 瑟兰德偏头看了看莱格斯顿，与对方对视一眼，轻声道：「你会认识他的。」在不算遥远的未来。 第45章 2019.4.17 战争的打响不过一个抬眸的瞬间。 莱格斯顿亲眼看到被浓浓黑暗笼罩的天空在短短一吸间沸腾翻滚, 随后有巨大的火球破云而出，朝着下方的城池飞速坠.落。 那是魔王的地狱之火，可以瞬间毁灭地面的一切。连灵魂都能烧灼。 瑟兰德上前一步，站在城墙上迎着烈烈狂风, 双手展开, 淡色的双唇中缓缓吐露出优美庄重的吟唱声。 「比诸神还要光明者 比诸神还要公正者 比诸神还要纯善者 比诸神还要勇敢者 无论你们来自黑暗还是光明 无论你们来自人间还是地狱 无论你们信仰诸神还是恶魔 以我灵感之神瑟兰德的名义 请汇聚到我的身边 唤醒我灵魂中沉睡的力量 给予我、赋予我粉碎一切的神之力 让所有的邪恶、仇恨、不公、懦弱、统统毁灭」 随着瑟兰德咒语的吟唱, 一种亘古的厚重力量从他的灵魂中渐渐散发出来。这股力量气势磅礴似无尽的深渊，容纳着海一样的混沌、山一样的深沉, 天空一样的久远与无限，几乎一瞬间冻结了天地间的一切, 让水停止了流动, 风停止了奔跑，花停止了盛开，声音停止了传播, 黑暗停止了蔓延。 那些火球在静止的空间里化成灰烬, 从天空洒向大地。当一切重新流动, 梅特洛城几乎被灰烬埋葬。 是神的力量, 是万物的信仰。 它粉碎一切，也守护一切，让目睹这一幕的所有生灵震撼到窒息。 遥远的城墙上, 那修长却渺小的身影与塞西迪尔遥遥对望。他们不存在于人们视线之中，只存在于彼此的神之领域。 没有人可以承受神的怒火，不管瑟兰德还是塞西迪尔,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顾忌。 「亲爱的老师，您在为什么而战？诸神不值得，人间不值得，万物更不值得。」塞西迪尔站在混沌的庇护之中, 对着瑟兰德低声叙述，「您所坚持的，正是最荒谬的；您所信仰的，正是最骯脏黑暗的。老师，您一定要如此愚蠢的执着着吗？」 「塞西，我只信仰光明。」瑟兰德轻轻说着，语气中有着无人能懂的莫名意味。 「您信仰光明，呵呵。」塞西迪尔笑得嘲讽而凉薄，「那些卑劣而虚伪的偷窃者，您信仰着他们，这是何等的讽刺和可笑！」 瑟兰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站在光明之中，微垂着眼眸，明耀的光芒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光，让他宛如最古老光明的神祗，仁慈到世界都在为他心醉。 「我不会妥协。」塞西迪尔眼中涌动着暴戾和仇恨，「绝不！」 「你没有足够的力量。」瑟兰德在神光中轻轻嘆息，「你连我都无法战胜。塞西，回来吧。不要执迷不悟。」 「叛徒！小人！懦夫！」塞西迪尔勐地破口大骂，「你让我回到哪里去？你这个背信弃义者！诸神的走狗！」 瑟兰德喉结微动，吞下了想说的话。他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冰冷而沉重，沉沉的怒气自他双眼和灵魂中喷发而出。 「塞西迪尔，你要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说着，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那里有比神光还要浓郁无比的光明之力在流转翻腾，最后化作一件法杖。 无穷的光明与黑暗之力在神之领域碰撞流转，这股力量甚至影响到了领域外的世界，将梅特洛城瞬间摧毁大半。 「瑟兰德！」 惊怒的咆哮声在脑海中响起，那是莱格斯顿的唿喊。另外又有令人心悸的力量在附近出现，一个又一个，隐藏在云层中，天地间。
第91页 瑟兰德无比清楚这些力量的来源，知晓他们的目的和立场。 瑟兰德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塞西迪尔，我是你的老师，我必须对你的一切所作所为负责。你蛊惑生灵，释放黑暗，毁灭了大半梅特洛帝国，甚至连自己的父王母后也一同伤害，我无法容忍你的邪恶和卑劣，从现在起，我将对你的一切进行审判——」 「以及，裁决。」 看似轻缓的声音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力量，这股力量引动了天地之力，光明与黑暗躲在后方不约而同的发出战慄。 这是审判，这是裁决。是源自创世之神的本源之力，没有神、更没有人可以抗拒。 那隐藏在云层里、领域里的神明微微发抖，他们此时此刻才知道审判者来自何处，新一任的灵感之神拥有何物。 那是父神的怒火，是宇宙的判决。 如同温水一般黏稠的力量包裹住了塞西迪尔的灵魂，他无法挣脱这样的束缚。哪怕它温和又无害，感受起来仿佛不存在任何威胁。 他发出咆哮，抛去所有的尊严朝着瑟兰德冲去。 没有人可以令他妥协，哪怕是创世之神也不可以。 看着塞西迪尔不断接近的身影，瑟兰德目光沉沉，心底深处是几乎刺穿灵魂的担忧和怒火。 光明诸神在使诈。 他们开始害怕了、退缩了，于是将塞西迪尔当成一枚炮弹，狠狠地刺向瑟兰德。 「我以审判的名义禁锢你！」瑟兰德勐地爆喝出声，在塞西迪尔接近的一瞬间冻结空间。 塞西迪尔瞪大眼睛，黑暗的力量有一瞬间的崩溃，又有一瞬间的挣扎，最后被光明之力吞噬净化。 「塞西，回归光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瑟兰德急声开口，他感受到了光明诸神不断凝聚的力量，试图冲破他的束缚，杀向他的学生。 塞西迪尔怒笑起来。他的面容俊美而坚毅，在这一刻恢復了曾经的尊贵与桀骜。 「老师，如果有的选择的话，您以为我会出现在这里吗？我们都被骗了，被那些高高在上，隐藏在神殿里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有比瑟兰德的审判更加强悍的力量冲破一切束缚，朝着他的灵魂直逼而来。 这一剎那，冻结消除，天地变色，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爆炸，黑洞一般癫狂涌动的混沌在扭曲的空间缝隙中时不时闪现。 大地上土地龟裂，草木生灵一瞬间枯萎死亡；那些强者在人们惊恐的视线中强撑起一道防御，但只在一个唿吸间就破碎消失。 绝望密布在人们心头，他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黑暗吞噬，被混沌撕裂，被大地、被天火毁灭。 瑟兰德眼中神光闪烁，布满神之力的法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与瑟兰德一同挡在塞西迪尔身前。 「灵感之神瑟兰德，汝之审判，吾之裁决，不可抗之。」滚滚云层中充满神性的低沉声音传来，如同尖锥一样刺入每一个生灵的意识之中。 瑟兰德手中法杖寸寸湮灭，他的目光由凛然锐气变得黯淡，但脚步不曾退怯，身影不曾变动。 「审判由我，裁决……」 瑟兰德开口的一瞬间，金色的血液从唇角涌出，又被他生生吞回去，「……不由你。」 「放肆！！！」厚重的怒斥声在天地间迴荡，是主神的怒火，「你要为你的自负付出代价！灵感之神瑟兰德，我以诸神之首的名义，剥夺你的神位，褫夺你的神格，你将失去光明的庇护，成为光明神殿的弃徒，永远与黑暗为伴！」 瑟兰德眼中折射出冲破一切的利光，仿佛沉沉黑夜中的一道极光，冲破一切，直入黑暗深处！ 「光明不会抛弃任何信徒！审判从不在你！阿狄托诺斯！」 愤怒的暴喝声自新任灵感之神的口中冲出来，世界在一瞬间安静。所有的生灵不可置信的倾听这沉怒无比的怒喝。它仿佛具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在宇宙中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审判者由我创造，审判因我而存在，阿狄托诺斯，无人能够审判我、驱逐我！」瑟兰德大声宣判着，口中古老而强大的咒语缓缓涌出，将天地间所有的暴动逐渐抚平。 大地上生灵在不断战慄，城市在诸神之力的碰撞下早已不存；风声呜咽、亡灵徘徊。 「你们从神殿上高高走下，不畏惧父神的旨意，不在乎生灵的存亡，不听从光明的召唤，你们作为神明，已然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瑟兰德不断宣判，声音由高而低，逐渐低沉，「作为新一任的灵感之神，审判者曾经的创造者，我纵容自己的学生堕入黑暗，沉入邪恶的泥沼；在黑暗战争的爆发中，依然执迷不悟试图挽回自己的学生，这是我的罪。」 瑟兰德的眼眸微阖，滚动的喉咙里，发出细微又清晰的声音，「我的罪，才是万恶之源。」 莱格斯顿仰望着那个伫立在神光中的身影。他看到对方的颤抖和悲哀，那些沉痛的字词间，是无法遏止的颤音和凄伤。 「瑟兰德……」滚烫的情绪在胸腔迴荡，涌动而出的呢喃震动胸腔，震动灵魂，也灼烧他的身躯和意志。 莱格斯顿唇角露出一个轻而又轻的微笑，身子在一瞬间沖向天空里那道身影。 他的眼神坦然而平静，带着烈火燃烧的从容和慨然。 风起云动，空气流转。世界在一瞬间扭曲，又在一瞬间平静，四周的一切都在极致的不稳定和稳定间变幻，只有莱格斯顿的身影在不断地、毫不受影响地，坠.落、再坠.落……
第92页 瑟兰德微张着嘴，瞳孔无意识地不断放大。 他视线里那道身影在坠.落的过程中，变成了艷丽的红色，刺入他的瞳孔、他的灵魂，冻结了他的一切思维和动作。 是莱格斯顿？ 不，不是他……不是他…… 瑟兰德缓缓变幻着神情，双眼在狂风中微微眯起。 他的莱格斯顿没有成神，他不可能突破神之领域来到他的面前，挡下那本该刺穿他身体的一击。 莱格斯顿不属于这里，他不会死于此地。 看似有理有据平静无比的分析在空间震盪的那一瞬间变得粉碎。 世界平衡被打破了…… 莱格斯顿……莱格斯顿！ 灵感之神的身影在剎那间消失，剎那间出现，他的怀抱里，正是坠.落于地的年轻武士。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伸手轻抚对方的脸颊，试图擦掉那些刺目的血迹，「你怎么可能……」 「我……来自未来。」莱格斯顿凝视着瑟兰德，目光里爱意犹如实质，哪怕死亡也无法让它变淡抑或消失，「审判者的平衡点，只有我可以打破，对吗？」 他低声咳嗽着，鲜血一口一口的喷涌而出，「瑟兰德，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哪怕知道这一切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布置，我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瑟兰德，我护你一程，你可愿……爱我一分？」最后一个字落下，年轻人的眼中光芒终于淡去，仿佛黑暗星空逝去的流火，渐渐暗淡无踪。 第46章 2019.4.18 「莱格……」只是简单的两个字符, 瑟兰德已经哽咽到无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明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却还是这样慨然接受？什么叫爱，什么叫深情, 它比之公平、比之光明, 如何？ 莱格斯顿再也没有回应他。这是审判者的一击, 连神明都无法承受的本源毁灭。 世界在渐渐崩溃，一切景象都在眼前扭曲变形, 生灵化作血肉变得虚幻或者直接消逝。 平衡被打破，万物被撕裂, 审判者将按照瑟兰德所想、所希望的那样, 由他创造，因他毁灭。 「哎。」 轻而又轻的嘆息声在脑海中响起，那是一个温柔又慈和无比的声音。 「我的孩子, 你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吗？如果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还会向之前那样选择和坚持吗？」 瑟兰德轻轻闭上眼睛, 所有的过往在脑海中奔涌而过, 渐渐明晰的画面里，剩下伊尔牟的最后一问，「你还不懂审判。你想要探寻它吗？」 探寻吗？ 瑟兰德轻声在心里询问自己, 问自己难不难过、后不后悔，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四周的一切, 忘记了诸神的虎视眈眈和威胁。 许久许久之后，瑟兰德轻轻说出自己的答案，「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我只是心疼、心痛、心伤。 这份疼痛心伤，是瑟兰德不能承受之重。它几乎夺去了他的神智和唿吸, 让他难受到灵魂都将崩溃粉碎。 「好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你比所有人都完美，都透澈。你是我的骄傲。」那温和的声音轻声述说着，如同安慰自己悲伤的孩子，「我不能给予你任何力量上的帮助，但我可以给你另外的选择。」 「伊尔牟的神格具有创造和治癒的力量。它无与伦比，完美无瑕。它可以拯救你的爱人，阻止阿狄托诺斯，也可以封印审判者，更可以将光明神殿与黑暗深渊分隔开来，互不干扰。」 「你愿意放弃它，用它拯救这个世界和你的爱人，平息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争斗吗？」 瑟兰德嗤笑一声，浑身的温度在迅速下降变得冰冷，「平息光明与黑暗的争斗？呵。怎么平息？怎么停止？光明与黑暗从来就不是对立，诸神与魔王也并非死敌，一切源自何处，因何而起，父神大人，您不是更该明白吗？」 「我不会接受您的建议，我无法原谅这样的伤害，更不会纵容低劣的掌控者为所欲为！」 什么光明诸神，什么黑暗魔王，什么创世父神，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公平存在，这世间在他们眼里不过沧海一粟，万物生灵不过大海一隅，他们只在乎自己在乎的，只纵容自己偏爱的，没有任何公平可言！ 可他偏就要这世间公平常在，平等长存。 瑟兰德低头在怀中年轻人冰凉的额头留下一吻，喉中几番滚动，吐露出无人听到的爱语。 茫茫天地之间，瑟兰德把人放到地上，自己缓缓起身。 他伫立在原地，无视这扭曲动盪的空间和混沌，轻轻闭上眼睛。 灵魂意念之中。 瑟兰德从温暖浓郁的神光之中走来，目视那颗神力流转的神格。 他修长的右手伸出，无形的契约之力在掌心里流转，缓慢又坚定地兜住意念之中逐渐战慄的神格，悍然一拔！ 没有人可以生出这样的勇气，没有人可以拥有这样的决然。 在今日之前，宇宙里的所有神格都没有经歷过这样的割捨。 割捨已经绑定的灵魂，撕裂主人的意识空间。 简直是自杀式的自毁行为！ 瑟兰德勐地半跪到地上，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 他艰难地喘息着，碧色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丢失和粉碎。
第93页 那是他的灵魂碎片，他的灵魂记忆。 他撕裂了自己的灵魂，生生剜出了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神格。 但这还不是结束，他不能倒。他还有未完的事情需要去做—— 已经动盪不堪，几乎要湮灭于宇宙的西幻大陆，在瑟兰德缓缓睁开的眼眸中静止下来。 他伸出手，掌心里是散发着无穷力量和生命之力的透明神格。它的存在让天空中的四位光明神祗也感到唿吸不畅。而作为黑暗之神的塞西迪尔，更是察觉到了本源上的压制。 灵感神格，最古老、最强大、拥有和父神一样创造之力的完美神格。 瑟兰德握着神格，缓缓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四位主神——他站在大地之上，诸神伫立于半空之中，但瑟兰德的目光，是不卑不亢的、甚至居高临下的。 「诸神来自神殿，即归于神殿； 恶魔来自深渊，即归于深渊； 生灵生于大陆，即归于大陆； 死者已然逝去，即归于安宁。 众生皆苦，无有贵贱。 审判已至，各归尘土。」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天地间迴荡，古朴而拥有未知力量的字词从他齿间跃然而出，束缚住所有的一切，将来的送往来处，去的，送往去处。 渐渐地，撕裂的，开始修復；崩塌的，开始重填；倒下的，开始站起；埋葬的，开始破土。 天空重新凝聚，大地再次平静。 除了他身前这具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躯体。 瑟兰德站在原地，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已经冰冷僵硬的年轻人。 他的掌心开始流血，神格在逐渐破碎。金色的鲜血落在年轻人冰冷的胸膛上，一点点渗入、蔓延，将年轻人已经死亡的心脏重新温暖、唤醒。 「黑暗不会掠夺你的生命，死亡不会剥夺你的温度。」 「哪怕寒冬将至，哪怕黑暗降临，有我的印记烙印你的灵魂，有我的祝福伴随你身，你将再不必面对死亡的威胁，再不必承受痛苦的侵袭，再不必畏惧黑暗与邪恶的靠近。」 「你将拥有无可比拟的幸运之力，以及……神之衷爱。」 「莱格斯顿，回家吧。」 最后的唿唤缓缓降落，年轻人僵硬的身体被强盛却不刺目的神光包裹住，在瑟兰德以及天地间所有生灵的视线中，莱格斯顿的身体逐渐变得健康且透明。 他的心脏恢復跳动，伤口在迅速癒合，手指在无意识的抽动。 但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得透明。 当他的眼眸微微转动，最后挣扎着张开眼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空间的扭动和撕裂，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被空间吞噬，去往未知的时空。 下一刻。 依然被束缚在审判者力量中的塞西迪尔瞳孔渐渐收缩，他察觉到了瑟兰德接下来要做的事，以致于畏惧到心脏在剧烈震动、战慄。 「我劝过你，让你不要和光明诸神作对。」瑟兰德垂着眼眸，「你不听我的。」 塞西迪尔张着嘴，想要反驳，可他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黑暗深渊将是你的庇护所，也是你的坟墓。塞西，去吧。」 瑟兰德轻声的叙说着，他掌心里的神格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半空。强大无匹的力量在整个空间蔓延，将天空中四位主神的来处纷纷打通。 「瑟兰德，你失去了神格，就是失去了进入神殿的资格。你将永远滞留大陆，再无与我等并列神殿的可能。」 这是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她的声音柔美而典雅，带着令人心怡的气息。 经过了多次的之战，光明一方的主神只剩下了光明之神、大地之神、空间之神、四季之神。其中大地之神和四季之神均为女性。 不过瑟兰德能够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因为这声音对他来说一点儿都不陌生。 「我并不在意是否成神、是否进入神殿。我要的，是你们再也无法干预大陆之事，再也无法进入黑暗领域。」 这位女性主神没有再说话，她似乎只是随口的提醒一句，后面的事情并不关心。 光明主神回应瑟兰德，「光明从未排斥黑暗一方。真正不愿和解的，不是吾等。」 塞西迪尔大笑起来。 因为空间通道已经连接的缘故，他身上的束缚之力逐渐松懈，恰好是他不能挣脱的程度。 「所谓的光明诸神，不过是躲藏在光明外衣下最阴暗卑劣的生物。瑟兰德老师，你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信奉的、守护的光明主神。一群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上骯脏恶毒的噁心存在！」 塞西迪尔仰头狞笑着，随后看向下方的瑟兰德，「您感应到了吗？神格的本——」 「嗡——」 一道无形的空间波动在天地间荡漾开来，接下来塞西迪尔只觉胸中一滞，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勐地将他送往空间通道。 「老师！！瑟兰德！！！」 在这一刻，曾经骄傲强大的塞西迪尔终于喊出了心底深处最信赖、最依赖的人的名字。或许是他的下意识反应触动了瑟兰德，或者是他的无形示弱让瑟兰德想起了这个孩子的曾经过往。 所以瑟兰德手掌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伸展间，有无形的力量涌向天空，一瞬间冻结了已经进入空间通道的塞西迪尔。 「……沉睡可以让人摆脱恐惧、忘记悲伤，塞西，这是身为你的老师，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说完这些，瑟兰德的五指缓缓收紧，仿佛在握住什么无法留住的珍宝。
第94页 塞西迪尔面容上是无法置信的表情，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想要抗拒那令人沉睡的魔咒，但疲惫却用无可匹敌的力量侵袭了他的灵魂。 临睡前，塞西迪尔用最不甘、最悲愤的嘶吼声表达自己的愤怒和绝望。他悽厉的嘶吼声几乎震动了那片笼罩他的天空。 没有什么比被至亲至信的人背叛更加摧残人的灵魂和意志，这样无法拒绝的疼痛侵袭了塞西迪尔的整个世界和身躯，让他无法唿吸，嵴背弯曲，恨不得撕裂自己、撕裂敌人！ 可他最终还是缓缓地、极度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说，欺骗的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以为那是真的。狗头～ 第47章 2019.4.19 「审判者由我创造。」瑟兰德察觉到神格离体后身体和灵魂的迅速削弱和空虚, 意识到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毫不犹豫地抛出自己的底牌，「我曾经将它的审判印记置于我的灵魂之中……」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此时的审判者拥有者, 光明之神阿狄托诺斯无比清楚。 无尽的岁月里, 光明之神阿狄托诺斯曾经无数次地试图彻底掌控审判者, 或者继承审判者的审判之力，但一直失败。 他以为是他没有用对方法, 或者是审判者的曾经拥有者，灵感之神伊尔牟故意设下了未知的禁锢封印。 却原来, 伊尔牟根本就不是审判者的创造者。 更不是审判者的真正主人。 不过还好, 眼前这名新的灵感之神甘愿放弃了神格，他将再无掌控审判者的可能。 光明之神想通这一切，语气变得柔和许多, 「吾不杀你, 也不驱逐于你。你可以留在大陆之上, 替吾等阻止黑暗之侵袭蔓延。」 眼前的一切在不断扭曲变形, 瑟兰德嗤笑一声，嘴角金色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生出绿色的嫩芽。 「好。」 他轻轻地答应着, 掌心中力量凝聚，将诸神送往空间通道，再缓缓软倒于地。 「瑟兰德！」 伊丝丽、恩特菲尔等人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朦胧传来。瑟兰德仰躺在地上, 目光迷濛且茫然地看着逐渐恢復蔚蓝的天空。 他的神格在遥远的黑暗魔界碎裂飞散，一部分扎根于黑暗深渊的深处，一部分降落于各处光明与黑暗的通道入口。 其中一处，正位于巨木森林的冰湖之上。那是光明大陆与黑暗魔界直接连通的所在。 「光明、黑暗；正义、邪恶；诸神、恶魔……」他的嘴唇翕动着, 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神力在溃散，金色的神之血正在不断流出身体，灵魂中的记忆也在断断续续的抽离。 不断靠近的伊丝丽等人看到了大地上迅速破土发芽的草木嫩芽。它们奋力生长，不过须臾已经参天而立，溢满浓郁的光明之力。 「这是……」 他们停下脚步，震撼无比地看着这些抽长的花草树木；它们似乎被神力灌溉而成的奇蹟——不，应该说它们就是神之力灌溉而成的奇蹟；除了神之力，还有神之血。 恩特菲尔第一个注意到瑟兰德的血液流失。那些疯长的树木之下，正是不断消失的金色神之血。 时间在流逝，树木在不断增多、生长。它们包围了千丈范围，将曾经梅特洛城的范围尽数覆盖。那些已经消失的残垣在树木的生长中被用力顶开，模煳了轮廓，模煳了歷史的痕迹，也模煳了曾经的记忆。 瑟兰德脑海中的景象在流失的过程中，不甘又不愿地留下一道身影。那身影高大健壮，又修长挺拔。是一名年轻人的身影。 瑟兰德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模煳的呢喃—— 「瑟兰德，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逐渐黑暗的视线中，瑟兰德心底涌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以这句爱语为外衣，包裹住了他逐渐冰冷的身躯和灵魂。 ※※※※※ 莱格斯顿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脑海中那些记忆都渐渐变得模煳。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窗边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他才知道，原来模煳的不是他的记忆，而是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在被动地接受着不属于他的力量，那股力量炙热而爆裂，将他能够感受到的一切都烧灼殆尽。 「瑟兰德……」 瑟兰德毫无所觉地坐在窗台边，他的手中端着一杯香甜的果酒，那里面艷丽的红色如同血液一般，染红了莱格斯顿的眼眸。 「瑟兰德。」他再一次地唿喊对方，哪怕喉咙疼痛，嗓音嘶哑，依然不愿妥协地继续唿喊着。 陷入绵延思绪中的瑟兰德终于察觉到了室内多出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在阳光的映照之下，目光落到室内宽阔的大床上。 这一瞬间，他的目光有剎那间的凝滞，剎那间的收缩。 不过这一切他都没让床上的那个人察觉和注意到。 瑟兰德放下酒杯，起身朝着卧床走来。 「瑟兰德……」莱格斯顿想要起身，但他失败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在煎熬着、疼痛着。 「你在接受神格的淬鍊。无论身体还是灵魂。」瑟兰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年轻人，并且隔空描摹着对方的心脏轮廓，「省省力气吧，阿鲁曼小先生，神格的淬鍊不是那么轻松挺过去的。」 莱格斯顿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神格……我为什么会有神格？瑟兰德，你、你是瑟兰德，还是……」
第95页 瑟兰德闻言神色有一瞬间的发冷。 「我是谁？」他劲瘦的腰肢缓缓伏低，修长的上半身哪怕下俯也不曾弯曲，这让他的身体轮廓在莱格斯顿的上方撑起一个漂亮又优雅的弧度。 「瑟兰……」莱格斯顿瞳孔缓缓收缩，喉咙中烧灼感更甚，「你是……法神阁下……」 无名的火热由心脏处烧灼至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又从四肢百骸、五脏六腑汹涌回心脏。莱格斯顿觉得唿吸滚烫、口干心痒。 瑟兰德沉默下来。他依然保持着身子半俯的姿态，只是不再更进一步，也不后撤一分。 他凝视着身下的年轻人，目光里有太多无处收藏的感情。 可是年轻人没有看见。 汹涌的刺痛深入年轻人的脑海意识，对方的灵魂正在承受无法言说的撕裂黏合，崩溃重组。 这些瑟兰德也曾经歷。 瑟兰德重新回到窗台边，慢慢端起了酒杯，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还记得黑暗中两人相互拥抱的温度和战慄，记得对方身体上的热度和语言上的焦急与热烈。 这些原本消失的、模煳的记忆……在这样的时刻纷纷回归。 莱格斯顿的呻.吟声在房间里缓缓迴响，瑟兰德又倒了一杯酒，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 太阳逐渐西移，莱格斯顿的呻.吟声不曾停歇，瑟兰德的酒杯也不曾停下。 他的脸颊慢慢地被红霞侵袭，碧色的眼眸中泛起晶莹的水光。 他伸出空着的左手臂，撑在窗台上，抵着自己变得愈发沉重的脑袋。 片刻后，右手的酒杯再次被填满，又再次变得空荡。 直到储物戒指里再找不出一桶或者一坛酒液，瑟兰德终于缓缓阖上了眼睛，就这样坐在窗台边，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悄然睡去。 莱格斯顿忍受着刺骨的疼痛和虚软的感觉，从床上踉跄而下。 他走到窗台边，想要扶起醉酒的爱人，但疼痛剥夺了他太多的力量，他抱着人朝后倒去。 「砰——」 「嗯呃……！」 莱格斯顿痛得眼前发黑，手臂紧紧抱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唿吸急促又隐忍。 瑟兰德被惊醒过来。 「莱格……」他下意识地呢喃，下一秒又勐地顿住，俊美精緻的脸颊上掠过冷色。 瑟兰德双手撑地，从莱格斯顿身上站起来，接着又弯下/身，将年轻人从地上拽起，扶着往卧床走去。 莱格斯顿想要解释，「瑟……法神阁下，我不是有意如此。」 瑟兰德没有接话。他把莱格斯顿安置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要走，但莱格斯顿抓住了他的手臂。 「……陪我说说话好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法神阁下，眼中是祈求，也是眷恋。 瑟兰德没有回头，也没有抽回手臂。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封印了塞西迪尔，堵住了黑暗通往大陆和神界的通道，失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神格。」他唇角勾起嘲讽的笑，「你从冰湖上忽然出现，直接打断了我与塞西迪尔的对峙，算是救了我一命。」 莱格斯顿震惊无比，「他要杀你？！」 瑟兰德回头，「他当然要杀我。是我封印了他二百六十年，给了他耻辱和痛苦。」 「这不可能。」他在二百六十年前和塞西迪尔有过短暂的相处，他知道塞西迪尔对瑟兰德的感情，明白塞西迪尔绝不可能杀瑟兰德。 哪怕再恨、再怨，塞西迪尔也是下不了手的；正如瑟兰德对对方一样。 瑟兰德挣开莱格斯顿的手掌，回身站在床边，冷视着他，「你对塞西迪尔了解多少？对我了解多少？」 莱格斯顿唿吸一滞。 瑟兰德目光更冷。 「莱格斯顿，你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有神格？我告诉你，神格是我赐予你的。就在你收下阿瑞咖斯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莱格斯顿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他想控制自己，但控制不住。 「你知道的。」瑟兰德眼神寒凉如冬季里冰冷的雨水，密密麻麻砸在莱格斯顿的心底里，「我只是在利用你。我需要你成为我的臂力，进入光明神殿。」 「莱格斯顿，你只是一名圣斗士。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你至少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跨进武神境界，再熟悉法则，参加成神试炼。而且你的失败率非常非常高。最重要的一点，我没有时间等下去。」 「塞西被困在黑暗里太久了，我需要尽快给予他自由。」 「我要审判者回到我的手里，莱格斯顿。」瑟兰德说着，微微俯身看向莱格斯顿，并且伸手挑开他宽松的睡衣，露出赤/裸的胸膛，「二百六十年前，你被审判者刺伤。它的伤痕将永生伴随在你的躯体和灵魂之上，你可以找到它、拥有它。」 瑟兰德修长的手指点在对方的左心口，那里有一个寸长的伤口，一目了然。 「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的爱和付出，我会感激你。」 瑟兰德说得淡漠且高高在上，仿佛他对莱格斯顿的「记得」与「感激」，已经是他对对方莫大的恩赐与施捨。 作者有话要说：　　虐夫一时爽，一直虐夫一直爽，直到他被关了小黑屋—— 本法神从来不会害怕，哼！
第96页 ps：接下来懒懒说的话有真有假，宝宝们不用太在意，只要知道蹲蹲听懂了就好～ 刀里有糖！！！！！ 第48章 2019.4.20 「你觉得我会信你这样的话吗？」莱格斯顿眼中哀伤流动, 心底犹如被剜了一个大洞，透着风，灌着冰。又凉又空洞。 瑟兰德没说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 仿佛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 冷漠地旁观着、观望着。 这比他说出刻薄无情的话还要更能伤人, 因为他的眼中没有莱格斯顿。 无论眼中，还是心中, 都没有莱格斯顿。 「这不可能……」莱格斯顿挣扎着，「你怎么确定我会去挡那必杀一击？你怎么能确定我可以突破神之领域？你怎么知道我会死而復生、得到神格认可？」 瑟兰德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问这样的问题。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愚蠢。」瑟兰德后退一步, 这样的角度看床上的人, 会令床上的人更有压迫力和蔑视感，「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在故意引导你爱上我。你对我的爱就是我最大的筹码。莱格斯顿，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让你跟在我的身边？」 莱格斯顿想问为什么, 但他说不出口。 瑟兰德没有逼他, 「因为战斗之神的神格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你。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跟我说你感受过黑暗的力量的时候, 一直隐藏在我体内的战斗之神神格甦醒了。」 「但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你实在太弱太年轻了。你的实力不够，决心也没有我想像中那样强, 我需要找个契机，让你无比渴望力量，进而用最快的速度变强。」 「所以你就引导我爱上你, 这样我为了得到你的爱，就会不断追逐、努力。」 瑟兰德垂眸看他，「正是这样。」 莱格斯顿苍凉一笑，「可不管我怎么努力, 都是无法达到你所要求的那种进度的。所以你故意引诱恩特菲尔，让他一边刺激我，一边引导我走进封印之地。」 瑟兰德用沉默表示莱格斯顿的推断是无误的。 「塞西迪尔的封印不是发生了变化，有了松动。」莱格斯顿轻声呢喃，「而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彻底封印。他的甦醒，不过是早就预谋好的结果。」 「除了在感情上，你比较愚蠢之外。我不得不说，你其实很聪明。」瑟兰德的这句赞赏严格来说更像讽刺。 莱格斯顿闭眼苦笑，「我能够穿梭时空回到二百六十年前，是因为你、塞西迪尔，甚至还有主神伊尔牟，你们三人的全力配合才有的结果。而这个结果为的是……神格的试炼，以及审判者。」 瑟兰德没再回应他。此时的莱格斯顿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莱格斯顿眼中星辰破碎，光芒寂灭，「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瑟兰德，难道我对你的爱，是错误的吗？」 「是。」 瑟兰德毫不犹豫的回答让莱格斯顿心中彻底冰凉。 「那么……告诉我，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在今日之前，或者现在。」 瑟兰德眸光微微闪动，片刻后忽然笑了。 「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莱格斯顿。」他看着年轻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活力的眼眸，笑道，「今日之前，我是真的不记得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我失去了部分的记忆。至于现在，我当然记得。但同样的，我可以告诉你，二百六十年前，我给自己下了魔咒，那是一个爱情魔咒。魔咒的内容是，爱上莱格斯顿·亚瑟·阿鲁曼，直到死亡将其俘获。」 「呜——！！！」 莱格斯顿终于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呜咽。他的十指狠狠扣住收紧，手背青筋凸起。身躯绷得如同将要崩裂的弦。 泪水模煳了他的双眼，真相带来的痛苦远比身体内神格带来的疼痛还要惨烈百倍、千倍！ 「我不想……」他发出沙哑的祈求，唤来的却是心上人的不屑一顾。 「我知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但我必须告知你这一切。」瑟兰德完全不在意床上之人的痛苦，毫无感情的说出撕裂人心的话，「因为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你的误会会让我感到困扰。」 见床上之人泪水和冷汗一起煳了满脸，神情逐渐麻木，瑟兰德犹不满足，依然用利刃般的语言屠戮对方，「第一，你得到了主神神格认可，很快就可以成神进入光明神殿；第二，你获得了审判者的审判印记，你可以找到它，得到它；第三，你对我的爱让你无法出卖我、伤害我。莱格斯顿，你只能帮我。」 「然后再被你玩弄于股掌对吗？哈哈……我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可悲的地步……哈哈哈！！」莱格斯顿大笑着，双手、后脑开始不断撞击着床铺，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声。 他的状态疯狂且悽厉，简直如同遭受过无尽折磨的地狱修罗，只要再一个刺激，便是择人而噬的疯狂。 「你不屑于继续欺骗我，可你却要我继续为你癫狂、疯狂！」莱格斯顿勐地停止撞击，目光直直看着床顶，「你对我何其残忍！」 仿佛对莱格斯顿的一个个质问失去了耐性，瑟兰德转过身，打算离开。 「别走……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莱格斯顿依然直直看着床顶的位置，双眼空洞而麻木，「你有没有……」
第97页 「没有。」瑟兰德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从来没有。」 这是一个两人都明白的问答。瑟兰德到此再不愿停留在这个房间，他大步离开，甚至连回头看莱格斯顿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在空间里迴荡，随后房间内变得一片死寂，床上的人双眼呆滞地看着上方，眼角泪水滚滚而下，无法停止，且静寂无声。 ※※※※※ 卡尔意识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发生着。法神大人变得嗜酒且沉默，虽然以前的他也很沉默，但那是岁月沉淀后，从容而沉静的一种睿智寡言，而非现在的——显而易见的浮躁与恼怒。 当然还有那位莫名其妙的阿鲁曼先生。 自从上次法神大人背着昏迷的阿鲁曼，以及一脸茫然的伊丝丽回到精灵族地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鲁曼独自呆在屋子里养伤，不让任何人接近，哪怕他的僕人皮克也不可以。 伊丝丽偶尔会皱着眉头髮呆，似乎被什么奇怪的问题困扰着。 这三个人都有很大的变化。只是这变化无人能够探究出原因。 直到六天后，原本养伤的阿鲁曼消失在房间里。 当瑟兰德从卡尔口中得知这一消息时，他的眼眸中仿佛有惊雷闪过，一瞬间噼在了管家先生的嵴背上。 管家先生冷汗涔涔，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惊惧，硬着头髮接受法神大人的怒火。 「他只是一个重伤之人，能跑到哪里去？」他语气中含着隐藏至深的焦急和怒火，扔出一个简短的命令，「找！所有人一起找！」 这件事惊动了伊丝丽和恩特菲尔，于是精灵一族的护卫队也加入到寻人的行列。 恩特菲尔从未见过这样着急的瑟兰德，他想要一探究竟，但他的母亲劝止了他。 此时的瑟兰德仿佛一头丢失了幼崽的凶兽，哪怕在人前保持着曾经的沉静和平稳，但他眼底的血丝足够令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无人敢去劝阻。所有人都在森林中仔细搜寻着。 瑟兰德循着淡得几乎被森林气息掩盖的痕迹往前寻找，他越走越远，越走越深，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环境的不同寻常和身边人一个又一个的落单。 直到他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一身黑袍，浑身裹满黑暗之力的黑暗之主。 「他不会有事。老师，您已经失去冷静了。」塞西迪尔担忧地看着他，脸上神色复杂。 他的老师如此关心在乎一个人，这让他无比得难受，却又不得不去接受。 瑟兰德深深地看了眼塞西迪尔，想要转身离开。 「老师！」见瑟兰德不打算听从自己的劝告，塞西迪尔声音微微拔高，「您忘了这二百六十年的努力了吗？现在计划正向着我们所希望的方向顺利进行，您为什么不愿意冷静下来，看看那个傢伙的表现？」 「你要我怎么冷静！」瑟兰德勐地回过神，大步走到塞西迪尔面前，「这才第六天！他连神格淬鍊都没有完成，虚弱到连普通人都无法对抗！」 「我八岁那年您把我一个人扔到森林里面对抗野兽！」塞西迪尔同样大声反驳，「那时候我还不如您口中虚弱的莱格斯顿强大！」 「我一直守着你！」瑟兰德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说这些根本没有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转身离去。 塞西迪尔紧跟两步，「您刚刚欺骗了他，正常人都不会在刚刚欺骗了自己的人面前长久停留。这是最正常的反应，也说明他对您的感情……」 瑟兰德表示不想听这些。塞西迪尔无奈道：「老师，您爱上了阿鲁曼。」 瑟兰德脚步勐地顿住。 「您欺骗的不是他，是您自己。」塞西迪尔同样停下脚步，目光忧伤地看着自己老师，「您爱他，爱得深沉而不自知。」 瑟兰德缓缓抬起头，视线里是黑暗席捲的枝叶林木。这一瞬间，他的心跳忽然变得无比清晰又富有节奏。 「我是卑劣的欺骗者、偷窃者。」 他这一生，所有的亏欠都给予了爱他至深的莱格斯顿。哪怕他有再多的理由，他的欺骗都是不争的事实。 「您怎么知道他不是甘愿陷入您的欺骗之中？」塞西迪尔双臂抱胸，眼中划过一抹释然，「据我所知，莱格斯顿这傢伙，还真不蠢。」 他当初在伊尔牟的试炼境和莱格斯顿一起待过，后来他被囚禁在黑暗碣界，那傢伙也没少烦他。他知道那傢伙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有着怎样细腻的观察力和推断力。 作者有话要说：　　刀里有糖！！！！！！！！ 真的！！！！！！！！！！ 第49章 2019.4.21 「老师, 您这是关心则乱。您需要冷静下来。而且我猜莱格斯顿这一次消失，一方面是为了让您看清自己的心意，一方面，应该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现在很虚弱。」瑟兰德说完, 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肯定有所准备。」塞西迪尔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一定是联繫上了魔法圣院的那个老傢伙。」 瑟兰德眼皮一跳。 「老师可以试着联繫那个老傢伙，如果人真是被他带走了, 我们倒是省了不少事。」 瑟兰德沉默片刻，心中的焦虑开始消退。所有的关键点也迅速展现在脑海里。
第98页 果然, 他失去冷静了。感情的纠/缠让他的理智和智商直线下降, 这样的结果对他们十分不利。 「我明白了。」缓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瑟兰德眼中的所有浮躁和焦虑都消散退去, 只余下锐利的冷光和沉静的理智, 「塞西, 最后一刻来临前, 你不要再出现在大陆上。」 塞西迪尔站直身子，脸上的散漫褪.去，神情变得恭敬而严肃, 「是，老师。」 ※※※※※ 瑟兰德回到精灵大殿之后，终止了对莱格斯顿的寻找。 又过了两天, 他提出离开。 恩特菲尔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巨木森林的外围，目送他们渐行渐远。他孤独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晖里，站了很久、很久。 埃索没有留在精灵族，他跟随卡尔, 一行人途径曾经的梅特洛城遗址，穿过那神之血灌注的森林，回到位于东方的克特隆多帝国。 大陆上的黑暗在悄然褪.去，曾经恐惧无比、苟延残喘的各族生灵再次回归光明之下，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瑟伦托城堡也在多日的沉寂后，迎回它现如今的主人，第一法神阁下。 之后的日子里，因为多了埃索、格伦道尔、皮克的身影和嬉闹，瑟伦托城堡已经不似以前那般死寂。 瑟兰德偶尔也会和他们一起到森林走一走，看一看，他的从容和睿智更甚以往，温和而富有人生哲理的语言更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去倾听和崇拜。 两个月后的一天，遥远的东方有直击灵魂的重重神威传来。正在顶层花园浇水的瑟兰德几乎在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那凡人无法直视的神光。 卡尔从楼梯处快速奔跑上来，在目睹了那神光之后，向瑟兰德抚心垂首，「大人。」 瑟兰德垂下眼帘，手中的水瓢被轻轻搁到一旁。 「没事。」 他轻轻地说了这一句，抬脚往楼梯走去；后面卡尔脸上流露出浓重的担忧。 事实上管家的忧虑是大可不必的。因为法神阁下在这件事过后，与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平淡的日子就这么一过过了两年。 两年的时光，埃索、皮克长大了。格伦道尔在突破了黄金剑士后，也前往大陆游歷去了。 这一日，卡尔收到了格伦道尔的回信，前去找埃索转交。瑟兰德独自一人在藏书室里整理那些久远的陈旧笔记。 「啪——」 短促的书本落地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瑟兰德低头看向那落在地上的书本，目光凝了一凝。 少顷之后，瑟兰德俯身捡起落地的书本，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开陈旧的书页。 「致我的爱人——瑟兰德阁下」 这是最前面的扉页寄语，是整本书的主要内容概括。 「天元纪5618年，5月27日。 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像太阳一样，照亮了我的世界，我的灵魂，我的一切。我愿为他付出所有。」 「天元纪5618年，6月5日 当他低声吟唱那古老的颂歌之时，我第一次有了信仰。」 「天元纪5618年，6月19日 如果不是遇到他，我不会知道这个世上会有如此完美之人，也不会知道爱情会如此让人心酸疼痛又如此不可自拔甘之如饴。」 …… 「天元纪5618年，7月22日 我猜到了一些事，但我不会愚蠢到自己说出来。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不能失去他。」 瑟兰德手中的笔记从手中滑落，落到地上。 7月22日……7月22日…… 他早就知道！远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早得多！ 黑暗里，细緻且绵延不绝的疼痛爬上心口，撕扯着瑟兰德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伤口。 瑟兰德后退一步，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思绪渐渐放空。 他和莱格斯顿第一次见面，他并没有把这个年轻人刻进心里。他只是把对方当成一个拦路的顽皮孩子，甚至连出手教训都不愿去做。 可对方把他当成了生命里的太阳，照亮他灵魂和世界的太阳。 「嗤——」 极其细微的空气摩擦声在室内乍响，瑟兰德勐地站起身，转身看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一瞬间，世界在极致得宁静之后，又极致嘈杂，仿佛有无数的烟火或者嗡鸣拥挤进迟钝的脑子里。令瑟兰德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最后是对方先发出声音。 「好久不见。」 莱格斯顿笑着，缓步从黑暗中走出，一点点靠近瑟兰德。 他的面容比之两年前更加成熟英俊，曾经的散漫和不加掩饰的热情被仔细隐藏，只余下探不清究竟的深沉和不知深浅的虚假笑容。 「瑟兰德……」他靠得很近，几乎一个倾身就能拥抱在一起，「你想我吗？」他轻声询问，声音仿若嘆息，「我很想你啊……你跟我走好不好？」 瑟兰德目光微微一凝，想要后退，但一双手按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禁锢在怀里。 「呵，果然还是要用点手段呀……」情.人呢喃般的声音响在瑟兰德耳畔，接下来他只觉脑中一沉，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侵入他的脑海，令他忍不住昏睡过去。 ※※※※※ 瑟兰德醒来时视线所及一片白光。等他目光渐渐清明时，头顶上依然是白色占满视线，就连旁边的墙壁也是白色。 唯一颜色不同的地方，大约是他身下的床铺。
第99页 瑟兰德缓了一会儿，挣扎着从床铺上起身。随后他察觉到了不对。 目光所及的地方，他赤/裸的脚踝上，有一条闪着赤色光芒的链条。这链条小手指粗细，表面光滑，接触皮肤的地方不但没有冰凉的感觉，反而有些温软滑腻。 瑟兰德试了几次，发现根本无法把这个东西取下来，只好放弃。随后便开始转头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发现这里除了一张大床，一张长桌，一把盖着貂裘的椅子，还有一道又一道的帷幔之外，竟是一无所有。 瑟兰德有种不好的预感。 莱格斯顿把他带到这里做什么？而且还给他脚踝套上了这么个东西？ 不远处帷幔晃动，一道人影大步走了进来。瑟兰德朝人看去，见果然是莱格斯顿走了进来，心中微舒一口气，想要揭开被子下床。 莱格斯顿笑了一声，下一秒勐地出现在瑟兰德面前，将人往床上一按。 「——莱格斯顿！」瑟兰德被压得身子后仰，直接摔在床上，不由得出声呵斥。 「嗯？」莱格斯顿一手按着瑟兰德的肩膀，将人死死压在床上，一手抵在了对方腰侧，「好久没听你这么叫我了，我真是太怀念了。」 「你怀念的方式就是把我带到这里，再用一条莫名其妙的东西把我绑起来？」 瑟兰德对莱格斯顿确实心有愧疚，而且也想要和对方好好相处，但面对一醒来就看到的锁链，他实在无法心平气和。 这是侮辱，更是挑衅。 只有宠物或者奴隶才会被戴上锁链，接受主人的奴役和控制。 「放开我！」瑟兰德蹙着眉，表情冷硬，「我不接受这样的对待，莱格斯顿，别让我对你只剩下怒和恨。」 莱格斯顿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挪开身子。他目光深沉而幽暗，带着不为人知的火和欲。 「如果你恨我，我会很荣幸。」许久后，他低低开口，声音里是沙哑的笑意，「毕竟你不爱我，对不对？」 「你……」 「没有爱，恨也是不错的。否则我怎么在你心里留下位置？」莱格斯顿手掌微微用力，几乎要把瑟兰德的肩胛骨揉碎，「我那么爱你，瑟兰德……你却对我这么残忍，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还好有人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我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把你留在身边，再也不用担心你爱不爱我，离不离开我。」 他低下头，埋在瑟兰德的脖颈间，轻声嘆息，「我的瑟兰德……」 瑟兰德浑身寒毛直竖，隐隐猜到了莱格斯顿的打算。他僵硬着四肢，缓缓放慢唿吸，试着用平静温和的声音和莱格斯顿沟通。 「莱格斯顿，感情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对于你的爱我很感谢，也很荣幸。但请你尊重我的意愿。」 莱格斯顿双臂收紧，将人抱得更紧。 「莱格斯顿！」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异样，瑟兰德变了变脸，「请放开我！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而不是这样……」 「怎样？」莱格斯顿忽然出声，「这样是怎样？瑟兰德，我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吗？还是你期待我做些什么呢？」 「……！」瑟兰德身子微微发抖，说不出是气得还是其他什么。 莱格斯顿察觉到了瑟兰德的颤抖，从他颈间抬起头来，目光凝视着那张让他神魂颠倒的脸，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一个努力克制着欲.望，却逐渐被欲.望掌控的疯子。 「瑟兰德……你好美……」莱格斯顿低喃着，忍不住低下头一寸寸啄吻下去，最后狠狠吻住那张想要拒绝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懒懒：为什么演个戏会演到床上？天热了，让阿鲁曼凉凉吧。 蹲蹲：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50章 2019.4.22 心上人的唇.瓣像是甘甜的蜂蜜, 又像是甜软的面包，让莱格斯顿欲罢不能。 他把舌头伸进瑟兰德的嘴里，缠着对方的舌头勾弄舞动，用力吮吸着对方的气息。 他的欲.望疯狂而炙热, 燃烧着瑟兰德, 也燃烧着自己。 而瑟兰德则是怒瞪着莱格斯顿, 眼底裹藏着怒和恼。 吻越来越深，越来越缠.绵, 莱格斯顿完全被欲.望眯了眼睛。 他松开摁着瑟兰德肩膀的右手，朝着对方的腰间摸去, 但他还没碰到那令人神往的肌肤, 就被忽然出现的一股大力摁倒—— 「我说了让你放开！」瑟兰德怒瞪着他，右手紧紧扼住对方的喉咙，眼中是沉沉的怒气和一丝惊疑, 「你要做什么？嗯？莱格斯顿？」 莱格斯顿被反压/在床上, 怔怔地看着瑟兰德。 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很美, 美到让他只要一眼就可以为之沉.沦疯狂的地步。但是此时此刻的瑟兰德, 比之平日里更是美上千倍万倍。 因为此刻的瑟兰德是充满怒气和艷丽的。 他的神色兇悍而强硬，但眼角却因为方才的亲吻和纠/缠而微微泛红；他的眼底涌动着怒气和震惊，但额头和鼻尖却沁出薄汗, 衬着柔和的光线，折射出惑人的性.感水色。 尤其是那双刚被蹂/躏过的唇.瓣，艷丽而水润。 他的强掺杂着他的媚, 是致命的毒/药。 莱格斯顿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浑身所有的热量都往身下勐冲而去，几乎将他焚烧成灰。
第100页 这是只有他能看到的美，只有他能触碰的艷。 他想要他, 想要拥有对方，占有对方，让对方的浑身上下沾满他的气息！ 欲.望如同烈焰，烧尽一切理智和谦让，莱格斯顿绷紧神经，眼中泛起噬人的光。 随即瑟兰德只感觉脚踝上一紧，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由脚踝上升至全身，一瞬间抽去他的所有防备和反抗。 「……莱格斯顿！！！」 再一次被压到床铺上，瑟兰德震惊而恼怒地看着眼前的人，语气愤怒至极，「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莱格斯顿眼底欲.望疯长，声音低沉而沙哑，「瑟兰德，你太美了，没有人能抵抗你的美，尤其是我。」 他说完勐地低头咬住瑟兰德的下巴，在他漂亮的下巴留下明显的齿印之后，又挪到对方的唇角，想要继续深吻。 瑟兰德立刻撇开头，避开对方。 莱格斯顿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咬住送到嘴边的耳朵，随后伸出灵巧的舌头裹住对方耳蜗，缓慢而又色/情的来回舔/弄啃/咬。 瑟兰德头皮和嵴背顿时一阵发麻，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喘息。 莱格斯顿见状更加放肆和深入。 「你……莱格斯顿！！」瑟兰德怒哼一声，抬手想要拽开身上的混蛋，但他只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手来。 「瑟兰德……我会很温柔、很小心。」莱格斯顿松开沾满水光的耳朵，将湿漉漉的吻印在瑟兰德唇畔，「毕竟我是如此爱你……哪怕你伤我至斯，我也无法不爱你。」 ——拉灯—— ※※※※※ 瑟兰德能感受到莱格斯顿黏在他身上的视线，还有对方停留在他身上的火热手掌。 但他已经无力去训斥什么，或者抵抗什么了。 他的身体疲惫到极点，神智也逐渐昏沉起来。莱格斯顿消耗掉了他的所有力气和反抗，他现在被人压榨到只余一身黏腻的汗水。 「瑟兰德，你好美，好甜。」 身上的年轻人发出满足的嘆息，浑身的热情尽数释放出来，「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瑟兰德：「……」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如对方所愿，弄死这个混帐东西。 可惜要死的是他自己。 瑟兰德半眯着眼睛，神色带着些微的迷茫和涣散，唿吸紊乱且断断续续。 他要被年轻人干/死了。 他的世界急速旋转着，眼前的黑色越来越浓郁，渐渐地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瑟兰德昏过去了。 当莱格斯顿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这位新晋主神一直持续着的兴奋和激.情一下子就湮灭了大半，然后迅速地慌了神。 他试着用神力给对方滋养身体，但对方脚踝上那个特殊的锁链却限制了他的神力灌输。 最后莱格斯顿不得不抱着瑟兰德，用一个又一个亲吻来试图缓解自己心底的恐惧和担忧。 接着他察觉到了手掌下微弱但并不孱弱的心跳声。 莱格斯顿终于智商回笼，暗道原来只是太累了，并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于是担忧褪.去，热情重新充满全身。 当瑟兰德再次醒来时，他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身上的异样和酸痛，尤其是身后那个如同火炉一般滚烫的胸膛和不可描述之物。 「……」此时此刻，愤怒这种情绪都是多余的，他只想把身后的人扔出自己的视线范围，让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某人毫无自觉，甚至伸出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瑟兰德？」莱格斯顿察觉了瑟兰德的甦醒，微微抬起上半/身，看着睁开眼的瑟兰德，低头在他颊边厮磨，「我好幸福……瑟兰德，我终于得到你了。」 瑟兰德闭上眼不想和他说话。 「瑟兰德，你和我说说话。」 瑟兰德毫无动静。 过了片刻，年轻的主神迟疑道：「瑟兰德，你一不说话，我就想……」 瑟兰德勐地睁开了眼睛，因为他感觉到了身后的那个东西。 「莱格斯顿！」他的声音沙哑而恼怒。 「我在。」莱格斯顿连忙回应，并且低头亲了亲怒气侵染眉梢的瑟兰德，「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 瑟兰德没能及时躲开那黏腻的亲吻，无法言说的羞耻感瞬间侵占了他的思维，「放开我！」 「……哦。」莱格斯顿回应地不情不愿，但或许是此前的缠.绵让他得到了满足的缘故，他现在变得温顺且听话，再也不復刚重逢时的阴沉和喜怒不定。 两个小时后，洗完澡的瑟兰德靠在那张躺椅上，背对莱格斯顿。 莱格斯顿委委屈屈地站着，毫无主神风采。 「瑟兰德……」 「滚。」 「我不。」莱格斯顿瘪着嘴，看似示弱的神情中暗藏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这脖子修长美丽，这肩膀白皙滑腻，这胸膛滋味甜美，这腰身劲瘦结实，这双/臀…… 噗—— 鼻血喷涌的声音惊动了闭目养神的瑟兰德，他回头看向那个让他无比愤怒和难堪的傢伙，毫不犹豫地将身边唯一的水杯扔过去。 「滚！」 「我不……」无赖一般的我不两个字刚说出口，新晋主神就捂着鼻子眉毛一挑，神色中划过一丝异样。 他松开染满金色血液的手指，随便用衣袖擦了把鼻子下面的血液，对瑟兰德道：「我有点儿事出去一下，瑟兰德你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
第101页 瑟兰德闻言眼中立刻喷出怒火，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自己脚踝上的锁链，「你在跟我说笑？」 莱格斯顿目光一顿，呵呵干笑一声，「我很快回来……很快。」他说着脚底一转，风一样跑了出去，附近的幔帐直被他激得飞舞起来。 时间在缓慢地流淌，每个人都能察觉到它的流逝，却无法挽留。 正如瑟兰德对于整件事情的预料一般。 这间布满幔帐的房间宽大无比，瑟兰德来回走了许久都走不到尽头。只有他脚上的锁链告诉他，他能够自由活动的区域止于何处。 他重新坐回躺椅里，看着长桌上莱格斯顿为他准备的图书发呆。 有些事情是他预料到的，有些事情却是他无法预料到并且把握的。 比如莱格斯顿，比如这个房间里忽然多出来的气息。 「你比我想像中还要聪明、隐忍。」那个气息现出身形，美得如梦似幻，且高高在上。 瑟兰德眉眼低垂，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位神祗。 「你打算沉默到什么时候？」对方问他。 瑟兰德没有立即回应他，而是伸出手，触碰那长桌上整齐的书籍，指尖顺着坚硬的书嵴缓缓游移，「《诸神的赞歌》《光明与黑暗》《宇宙起源》……你觉得我先从哪本开始看比较好？」 「……《宇宙起源》吧。」对方回答。 「嗤。」瑟兰德笑出声来，「这本我很久以前就看过了。」他抬起眼睛，看向这位神祗，「也是你给我看的。」 「……」这次换成对方沉默了。 「大地之神，万物之母，俄托忒丝亚。」瑟兰德轻轻喊出对方的名字，声音温柔又怜悯，「所以您要的是什么呢？」 一位在二百六十年前就暗中帮助过他，甚至给了他战神神格的主神；一位刻意引导他了解光明与黑暗本质，并且帮助他和莱格斯顿重回光明神殿的神祗，她的目的是什么？ 瑟兰德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静静等待对方的回答。 「你以为呢？」 主神从神光中走出，身上的光辉散去，这位美丽的女神看向瑟兰德，眼底有痛苦渐次溢出。 「我？我不知道。」瑟兰德毫不犹豫地回答她，「从一开始我就被你转移了目光，我一直注视着那位光明主神，从未对你探索深究。换句话说，我对你一无所知，俄托忒丝亚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　　啧，祈祷吧。 开始收尾ing！ 第51章 2019.4.23 「你知道俄托忒丝亚的意思吗？」对方走近瑟兰德, 语气缥缈，「在古老的神语中，俄托忒丝亚是「最强大的英雄的妻子」。」 「我以为你是战斗之神的妻子。」瑟兰德说完，神色怔愣了一瞬, 随后重新补充, 「上一任战斗之神。」 大地女神瞥了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我对你的阿鲁曼没有兴趣。」 「……」 俄托忒丝亚见瑟兰德不再说话，这才继续开口, 「在父神创世之初，其实是有十三位主神的。其中有一位叫阿曼托斯的死亡之神, 他是我们之中最强大的一位。他是我的心上人, 也是我的第一任丈夫。」 瑟兰德眉头蹙了蹙，在仔细倾听的同时有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一闪而逝。 「他死于黑暗之神的神殿，死得没有声息。我以为那是黑暗之神的阴谋, 既伤心又愤怒地质问黑暗之神, 但黑暗之神厄尔多斯一直否认是他害死了我的丈夫。」 「我没有办法, 只好求助于父神。但父神拒绝了我的请求, 他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去往无尽的宇宙之中沉睡。这个时候光明之神主动站出来帮助我，并且带领所有的主神一起寻找阿曼托斯的死因。」 大地女神说到这里沉默了下来, 她没有继续下去。瑟兰德抬头看了她一眼。 「阿鲁曼在回来的路上。」她说。 瑟兰德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这并不耽误你告诉我真相。」 大地女神对于瑟兰德的话不置可否。 「光明之神查出来阿曼托斯死于「幽冥之果」，那是宇宙本源中, 唯有父神和黑暗之神才能接近并且摘取的剧毒之果，哪怕是主神也无法抵抗。」 「……」瑟兰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这么蠢，就信了阿狄托诺斯的话？」 阿狄托诺斯是光明之神的名讳，这一点也是当初大地女神告知瑟兰德的。 「事实上那时候的诸神, 愚蠢的又何止我一个。」大地女神嘲讽一笑，「我们十三主神一同被父神创造，命脉同源，是兄弟姐妹一般的关系。我们相互信任，彼此陪伴，从无隔阂。」 「如果不是阿狄托诺斯的话……」 瑟兰德接上，「所以兇手不是黑暗之神？」 「当然不是。」大地女神低声道，「是阿狄托诺斯偷取了「幽冥之果」，藉此杀死我的丈夫，嫁祸给黑暗之神，挑拨诸神关系。」 「后来的事大陆上也有记载。黑暗之神与光明诸神决裂，双方争斗不休，万物生灵死去无数，父神不忍自己创造的世界就此毁灭，所以插手此事，先是创造静寂之海埋葬神子，再是发下诅咒阻止争斗，最后将黑暗之神逐入黑暗深渊。」 「此后黑暗一方居于黑暗魔界，光明一方居于光明神殿，而光明之神阿狄托诺斯成为了光明一方的领袖。」
第102页 这些事情瑟兰德在精灵一族的相关纪事中看到过，虽有一些细节上的出入，但大致相同。 大地女神说：「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发现了真相。当时我甚至因为这件事和赫瑞斯发生了争执，他投靠了黑暗之神，与我敌对。」 「你当时与他在一起了？」赫瑞斯就是上一任战斗之神，莱格斯顿继承的便是他的神位。 「是。」大地女神回答瑟兰德，「我无法接受他与我的杀夫仇人同一阵营，所以与他决裂。但直到他陨落的那一刻，我才察觉到了所有的真相。」 瑟兰德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的死状和阿曼托斯一模一样，我的两位丈夫死于同一种剧毒。而我竟然相信了阿狄托诺斯的说辞，以为黑暗之神是杀害他们的兇手。」 「所以你的目的是报仇。」瑟兰德垂下眼眸，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能感觉到这段往事中的不合理之处，也不信这位活了不止多少万年的大地女神会如此愚蠢地一次又一次被光明之神欺骗。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疑点被他掩藏进心底。 「是的。」大地女神答道，「我要阿狄托诺斯失去一切，失去神王的位置，失去光明的力量。」 「我似乎帮不了你什么。」瑟兰德靠回躺椅里，神色间带着一丝疲倦。 「你制作了「审判者」。」 「哦？」 「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不明白「审判者」的存在意义？」大地女神看着瑟兰德。 「知道又怎样，我现在只是一名凡人，不是神。」 「你可以重新成神。」大地女神声音无比肯定，「只要我得到「审判者」，我一定让你重新成神。」 「……」瑟兰德轻轻唿了一口气，「你就要这个？」 「不然呢？」 「你给了莱格斯顿锁链，把我带到神界，就是为了我不一定知道的控制「审判者」的方法？」 这次是大地女神沉默了。 「很遗憾的告诉您，俄托忒丝亚阁下，我不知道。」瑟兰德声音中充满遗憾，「我虽然制作了「审判者」，但「审判者」并不完美。它是一个残次品。我只能隐隐感应到它的神器印记不够完美，具体怎么回事，我还需要继续研究。不过你也知道，「审判者」在光明主神的手里，我不可能拿到它继续研究和完善。」 大地女神狐疑地看着瑟兰德，她不信瑟兰德的话，但是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尤其她对于「审判者」所知不足，以致于对于瑟兰德的理论更加无法分辨。 不过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于是大地女神打算再给瑟兰德一些筹码。 「我知道你很在乎黑暗深渊的那位魔王，我可以给你想要的承诺。黑暗一方不必再生活于深渊之中……」她话还没说完，四周的空间开始变得不再稳定，有微弱的涟漪泛出。 这说明新一任的战斗之神阿鲁曼即将回来。 「你再考虑考虑，我会等你的消息。」大地女神目光落在瑟兰德的脸上，说完身影消失，而莱格斯顿从空间中走了出来。 「谁来了？」莱格斯顿快步走到瑟兰德面前蹲下。 「没有谁。」瑟兰德把手从莱格斯顿掌心里抽出来，撇开脸。 「瑟兰德。」莱格斯顿语气带着些微的焦躁，「你知道我担心你，这里不比大陆，很多人都……」 「为什么要担心我？」瑟兰德垂下眼帘，心底情绪几番流转，说的话带着莫名的意味，「不用担心，没有人会伤害我。除了你。」 他是「审判者」的制作者，「审判印记」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没有人可以伤害他。 或者说，没有人捨得伤害他。 因为所有人都渴望「审判者」。 莱格斯顿表情一僵。 「我……」 瑟兰德不等他解释完，就转头看向他，「不用解释，也不用愧疚。事实证明我对你确实有着不寻常的感情，我愿意承认这一点，也愿意试着接受你，但是我想请你明白，强迫对你我之间的关系进展有害无益，所以，请你现在放开我的双手，给我冷静的时间。」 莱格斯顿露出一个既惊喜又委屈的表情，「可是你知道的……」 「那不是理由。」瑟兰德不再注视莱格斯顿，他选择看向别处，用类似于漠视的态度来向莱格斯顿传递自己的不快。 「……好吧。」莱格斯顿十分不舍地放开瑟兰德。 过了片刻，莱格斯顿动了动脚，悄悄坐到躺椅腿边，尽可能地挨着瑟兰德的身子。 瑟兰德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神经在崩溃的边缘不断试探。 「你就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有啊。」听到瑟兰德主动和自己说话，莱格斯顿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陪你呀！」 「……」很好，这小子已经成功地从要点脸进化到不要脸了。 「瑟兰德……」莱格斯顿瞅着瑟兰德的神色，终于有点后知后觉地察觉了对方的不快，「我其实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但是这些和你比起来，不算什么。真的。」 「想要我说句荣幸吗？」 「不用、不用。」莱格斯顿略带尴尬地回应，「是我很荣幸，瑟兰德，嗯……我想问问你，你饿吗？或者累不累？需不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瑟兰德脑中的那根弦终于彻底地绷断了。他目光兇狠地看向莱格斯顿，「你觉得我被你按在床上做了那么久，又在这里躺了这么久，会不会愿意继续躺在这里听你表白自己的心迹？」
第103页 莱格斯顿身子往后仰了仰，有点不敢面对瑟兰德的怒火，「我知道错了！瑟兰德，我、我去给你找吃的，你先睡一觉？」 「滚。」瑟兰德轻轻启唇，送给这位年轻主神最后一个字。 ※※※※※ 瑟兰德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尤其当他意识到自己对莱格斯顿的感情之后，他更是不会真的去苛待自己未来的伴侣。 所以他对于大献殷勤的莱格斯顿也不过漠视了几天，便恢復了以往的相处姿态。 而莱格斯顿也为此兴奋且期待许久。 直到…… 他又一次被瑟兰德踹下床。 「……」这和他想像的夫夫恩爱生活不太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蹲蹲：我不行我还要！（发出猪叫jpg） 懒懒：滚。 作者：啊，天热了，让蹲蹲和懒懒的感情凉一凉吧。 第52章 2019.6.10 瑟兰德站在窗边。 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圣光, 没有生机，没有声音，一切都是虚无的，不存在的。 窗台冰凉光滑, 他的手在上面轻轻抚过。 「这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声音从圣光中朦胧传来, 透着神灵独有的祥和与安然, 「当然，就算有, 他也不会让你看见。」 瑟兰德抬眸向白光中看去。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瑟兰德。」 瑟兰德转身, 往屋里走。他知道这位主神来的目的, 他有的是时间陪对方玩。 对方果然出现在他的前方，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我有说『不』的权利吗？」瑟兰德看着他。 「当然, 你没有。」光明主神沐浴着神光,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傲慢无礼的话, 「你知道我的目的, 瑟兰德，我可以和你合作，这是你逃离这里的唯一机会。」 主神的面容并非任何人都能直视, 瑟兰德被对方刺痛了双目，但他没有迴避视线，更没有闭上眼睛。 「我不信任你。」 「哦？」主神笑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 瑟兰德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弄断它，或者把「审判者」交给我。」 主神看着瑟兰德的脸，这张脸完美无瑕, 有着世间所有美好词彙所形容的美丽，但是他的眼睛是冷的，表情是冰的。 主神没有回应瑟兰德的要求。 「你还有时间考虑，只是我要休息了，主神大人。」 主神笑了一下，介于冷笑与讪笑之间的那种意味不明，「他会回来继续按着你，把自己镶嵌进你的身体里，你能忍受？」 瑟兰德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突兀地拖拽出来，在黑暗中翻滚咆哮。 那是他隐藏至深、埋葬许久的东西。 不为人碰触的禁.忌。 「滚。」他说。 主神注意到对方的指尖在微不可察地颤抖，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战慄，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充分说明了对方心底的怒意和恐惧。 哦，他果然是无法忍受的。 主神得意地揣测着，重新挪步，走到瑟兰德的正面，直视着他，「我们可以合作。瑟兰德，阿鲁曼并不能阻止我对你做什么，你应该知道这点，但我要保证「审判者」不会落到别人手里。」 瑟兰德眼底流动着暴躁的情绪，他在隐忍，也在思考。 最后妥协。 「你要怎么做？」 主神笑了，「我无法打开你的锁链，但你可以帮我控制住阿鲁曼。只要阿鲁曼没了自由，那我将毫无顾忌地将「审判者」交给你。」 瑟兰德瞳孔勐缩，「不可能。」 「你别无选择。」 这次轮到瑟兰德冷笑了，「相较于你的目的，我更愿意被他胁迫，至少他要的只是我的身体，而不是我的命。」 主神沉默片刻，语气有些莫名，「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灵感之神瑟兰德，我对你寄予厚望。」 瑟兰德没有再给这位主神一个眼神，他冷漠而强硬地拒绝着对方，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阿鲁曼在两位谈判者的僵持中归来。 主神从房间里消失，阿鲁曼进来时目光迅速搜索着心爱之人的身影，直到看到那道修长悠然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跟谁？」瑟兰德走到桌边，拿起绿色的果酒尝了一口。 「你知道是谁，瑟兰德。」莱格斯顿走上来，从后面抱住对方，下巴搁在他的肩窝，声音眷恋又缠.绵，「别离开我，瑟兰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瑟兰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想要的既简单又困难，不是谁都可以给他的。 莱格斯顿的怀抱带着滚烫的温度，瑟兰德眯着眼，思维有些滞缓，直到莱格斯顿的亲吻落在他的颈侧，他才逐渐回过神来。 「你受伤了？」 「没有。」莱格斯顿双臂收得更紧，两人身躯贴得严丝合缝。 瑟兰德放下酒杯，握住他的手：「给我看看。」 「……真的没有。」莱格斯顿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层层叠叠的愉悦和得意，「瑟兰德，你心疼我了。」 「……」 外面的苍茫没有变化，瑟兰德目光缓缓移动，最后也没找到一个停驻点。 一般莱格斯顿在的时候，窗外会有不同的风景出现在瑟兰德眼前。有时候是春花烂漫，有时候是草深树茂，有时候是秋季硕果，有时候是冬季飘雪。
第104页 更多的时候，莱格斯顿会把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地方变幻出来，不断地在瑟兰德面前刷着存在感。 「我说了我会试着接受你。我以为你听懂了。」瑟兰德皱着眉，声音低沉不少。 「我当然听懂了。」年轻的主神面上带了一丝委屈，轻声道，「你说的是『试着』，而不是『我愿意』。」 瑟兰德抬了抬眼睫，方才不悦的心情因为对方的话忽而消散，只留下几分笑意。 「你还想怎么样？嗯？」瑟兰德抓住对方的手腕，微微用力，随即转身看向后面的人。 在用了强迫的手段之后，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敢对他提出要求，他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了。 莱格斯顿被瑟兰德一下问住。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除了瑟兰德，还是瑟兰德。 但就是这样一个明明白白的追求，偏偏他怎么追逐都无法真正的触及和拥有。 瑟兰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底有细微的暗流涌过。 莱格斯顿拥有独属于年轻人的执着和勇往直前，不畏惧、不退缩，对认定的人有着用不尽的热情。 如果不是碰见自己的话，他会像一个游侠那样，过得自由且肆意。 瑟兰德向对方伸出手，眉头微蹙。他的手落在莱格斯顿胸口的位置，莱格斯顿为此瑟缩了一下，脚步后退。 瑟兰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瞬间阴冷，脸上含着沉沉的怒气。 他知道这是什么，他知道莱格斯顿为什么后退。 这是邪恶的欲1望之眼，可以放大欲1念的诅咒，令灵魂不断堕落的黑暗诅咒。 莱格斯顿中咒了。 「我没事。」莱格斯顿握住瑟兰德的手指，不待解释，就被上面寒凉的温度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不舒服？」 瑟兰德抽回手，轻轻垂下眼帘。 莱格斯顿心脏一阵鼓动，整个胸腔都瀰漫着难言的疼痛，「瑟兰德，我……」他目光凝在瑟兰德的脸上，目光柔软而深情，「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可以出去……」 「出去找谁？」瑟兰德抬起眼帘，语气冷硬。 他了解莱格斯顿的能力和勇气，这样的诅咒并非不能躲避或者解除的。但是他偏偏回来了，站在他的面前，扮演着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弱者。 瑟兰德生气、愤怒、却无可奈何。 两百多年了，他第一次想要狠狠揍一个人。 莱格斯顿立刻从瑟兰德的话里意识到了他的妥协，然后眼睛铮亮。 他惊喜地凑近对方，鼻尖挑.逗似的蹭了蹭瑟兰德的面容。 一瞬间，心爱之人身上特有的冷香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极为迅速地侵占了他的思维和灵魂，在他的鼻腔中不断荡漾、撩/拨。 莱格斯顿伸出手，抚上对方的脸颊，唿吸逐渐加重。 「瑟兰德……」 他知道瑟兰德的妥协意味着什么。在他故意遭受暗算的时候，在他孤注一掷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但是没有。瑟兰德没有拒绝他。 莱格斯顿几乎要被这个认知刺激疯了，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臂，尝试了两次才避开瑟兰德的头髮，将人抱在怀里，送到床上。 「我太开心了，瑟兰德。」 「……」瑟兰德转开目光，选择不去直视年轻人炽热的目光和火热的胸膛。 莱格斯顿湿/重的吻落在瑟兰德脸颊、唇角，他激动地浑身颤抖。 「我真没想到……」 瑟兰德转头瞪向他，「闭嘴。」 莱格斯顿愣了一下，身子微微抬起，看着眉头冷竖的瑟兰德，眼底迅速聚集了悲伤和绝望，「……瑟兰德，你并不愿意是吗？」他吶吶地低语着，身上的温度冷却下来，想要从心爱之人身上下去。 瑟兰德身子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莱格斯顿从来不遮掩对他的爱意和深情，但所做的事总是在逼迫着他做出选择，或者冲突底线。 这是试探，也是挑衅。 是他的纵容放大了对方的欲.望和索求。 就像现在这样。 年轻人故意歪曲着他的意思，逼他让步、逼他主动。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的话。」瑟兰德抓住对方欲缩回去的手臂，眼中是惊雷下的夜幕，森寒飘摇，「我会把你彻底驱逐。」 莱格斯顿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被他无情的话吓傻了一样。 瑟兰德回视着他，没再动，直到莱格斯顿的髮丝不小心落入他的眼睑，他忍不住偏头避开。 下一刻，他听到莱格斯顿闷闷的笑声，笑声逐渐加大，在他耳边震颤。 「瑟兰德，你爱我。」他笑得得意又骄傲，张嘴咬住瑟兰德的耳垂，连声音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我终于看到你的心了。」 一次次试探，一次次追逐，他终于触及到了对方的温度。 莱格斯顿撩1动着身下人的感官，心脏大力跳动，有火山般浓烈的感情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潺潺而下，浓稠到让他浑身疼痛的地步。 此时此刻，他的世界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他的瑟兰德，他的——爱人。 第53章 2019.9.11 主神殿的昼夜随着主神们的心意而变幻。如果没有刻意控制, 这里将永远沐浴在光明之中。 瑟兰德与莱格斯顿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时光在两人不断增强的默契中熘走。
第105页 当黑暗再一次离去，光明再一次到来，整个光明界都得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消息。 「群神之宴。」莱格斯顿一手托着花篮, 一手撑着下巴, 趴在花架上看着裁剪花枝的瑟兰德, 「上一次大战之后，光明一方天空之神、海洋之神、生命之神尽皆陨落, 黑暗一方黑暗之神和战斗之神陨落，本就不齐的十二主神只剩下了五位。」 瑟兰德瞥他一眼。 莱格斯顿忍不住收回支着下巴的手, 朝瑟兰德伸去, 「你说，还有『群神』吗？」 瑟兰德把剪下的花枝放进花篮里，语气淡淡, 「还有次等神和低等神, 再不济, 还有神使。」 莱格斯顿漫不经心地点着头, 满腔心思都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上。 啊啊，摸到了！瑟兰德劲瘦却不冷硬的柔软腰肢！ 「啪——」 清亮的巴掌声在空气里炸开，莱格斯顿收回手, 可怜巴巴地抱着自己微红的手背。 「好疼……瑟兰德。」 瑟兰德瞪了他一眼，「把花篮放下，回屋修炼。」 莱格斯顿瞪了瞪眼, 「你要我自己修炼？」 「不然呢？」瑟兰德视线在他脸上扫过，手中的剪刀狠狠箝下，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莱格斯顿顿时觉得下1身一凉，连忙笑着应承, 「我这就去！」说完一熘烟跑进了主神殿中。 瑟兰德目不斜视地把花枝修剪完，视线在脚上的链子上停顿片刻，最后挪向苍茫的远方。 这里依然空无一物，只是多了一座又一座的花坛。 神界无岁月，不知今何年。 莱格斯顿为他搜罗来的这些花再怎么花季漫长，也总会有凋零的那一刻。 只要他耐心地等下去。 * 群神之宴曾经是神界最盛大的宴会，那时候十二主神都还在，他们感情也非常好。 十二主神分裂后，群神之宴就变成了光明盛宴。 上一次大战之后，光明盛宴也不存在了。 光明神界只剩下了四位主神。 「塞西迪尔会来吗？」莱格斯顿单膝跪在瑟兰德脚边，抚摸着细细的锁链，低声询问。 瑟兰德动了动脚踝，铁链发出一连串的脆响，「这问题应该问你自己，或者那位光明主神。」 空气里隐隐有嘆气声迴荡，莱格斯顿从地上站起身，脸上恢復从容和嬉闹，「我不知道答案，所以亲爱的瑟兰德，这条锁链你还是戴着吧。」 瑟兰德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没有出声。 莱格斯顿摸不清瑟兰德在想什么，但他猜测那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念头。 他们之间陷入寂静，瑟兰德的脸色愈发冷凝。 「随你。」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莱格斯顿有点儿无措，他上前，抓住瑟兰德的手腕，唇舌张开几次却都没有发出声音。 「要我教你怎么走路吗？」瑟兰德拽回自己的手，让开半步，把前面的路留给莱格斯顿。 莱格斯顿只好苦着脸走到前面。 除三位主神外，其他诸神皆至。瑟兰德优雅地从分开的人流中走向首位，坐到了与莱格斯顿相连的位置上。 明明脚上还戴着镣铐，却自带一股优雅矜贵，像冷傲的国王在参加一个普通的宴会，淡漠疏离，威严尊贵。 仿佛他不是谁的囚徒，不是整个神殿唯一的凡人，而是光明神的座上宾，诸神中最高贵的上等神。 莱格斯顿没有第一时间坐下，他低头看着瑟兰德，低低地笑。 他的瑟兰德真是太傲慢，太让人心痒了。 这样很好。 「我们又见面了，亲爱的瑟兰德。」光明主神坐在高高在上的神位上，用他虚假的慈面和瑟兰德打招唿。 瑟兰德抬眸缓缓扫他一眼，没有开口回应。其他神明看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凝固的气氛在大地女神到来时稍有缓和。她选了莱格斯顿另一边的位置坐下，瑟兰德稍稍看了她一眼，面无波澜。 空间之神是最后到来的。没人看得到他的真实面貌，他隐藏在虚无空间之中，身影影影绰绰，十分神秘。 「诸神已至，盛宴开始——」主神使站在神座之后，扬声开宴。 整个神殿忙碌起来。 神使穿梭，诸神欢舞，神位较高的少数神明坐在神位上，被轮番敬上美酒佳肴。 神殿四周繁花盛开，鸟兽齐鸣，一片繁荣热闹之景。瑟兰德坐在位置上岿然不动，被莱格斯顿敬了两次酒都没喝。 莱格斯顿苦笑道：「不是你自己要跟着来的吗？现在又不吃不喝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瑟兰德闻言动了动眼帘，微微侧头看向莱格斯顿。 半晌后，瑟兰德道：「我和阿狄托诺斯做了一场交易。」 莱格斯顿指尖的酒杯一颤：「……什么？」 「莱格斯顿，你的神力正在消散。」瑟兰德轻声道，「是吗？」 莱格斯顿定定看着瑟兰德，说不出话来。他的眼中有震惊、有悲伤、更有绝望。 「还有大地女神俄托忒丝亚，你的神力，也在消散吧。」瑟兰德淡漠地叙述着，仿佛他在说的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儿。 「啪——」 金杯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大地女神惊慌间想要站起，却身子踉跄着软倒。
第106页 四季女神坐在对面的位置，察觉到这边似有异常，正要过来，结果和大地女神一样倒在酒桌之上。 「嘭——嘭——嘭——」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甚至一些低等神已经人事不省。 「瑟兰德！是你！」大地女神和瑟兰德之间只隔了一个莱格斯顿，所以她的声音哪怕有些虚弱，依然传进了瑟兰德的耳中。 瑟兰德缓缓摇头：「不是我。」 坐在光明神座上的阿狄托诺斯牵出一丝微笑，声音悲悯而温柔：「俄托忒丝亚，是我。」他笑着，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嵴背发寒，「很抱歉让诸位如此难受，相信我，这不会持续太久的。」 随着光明主神令人不寒而慄地演说，莱格斯顿支撑着仅剩的余力，紧紧盯着瑟兰德道：「为什么？」 瑟兰德平静而安然：「有一件事，我早就该完成。」 「什么事？」 瑟兰德看向他，像在探究对方怎么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 光明主神也在同时帮瑟兰德作了答：「制造出真正的「审判者」，这是每一任灵感之神的命运。伊尔牟没有完成，那么接下来，由你，新的灵感之神瑟兰德来完成。」 瑟兰德从席位上起身，宽敞的法师袍遮掩住他的双手。他点头轻允：「十分荣幸。」 光明主神忍不住笑了。 不再是虚假的悲悯笑容，而是满意的、自得的笑。 神殿中看到这一幕的神明全都战慄起来。他们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位曾经悲悯慈爱的主神会怎么对待他们。 他们像待宰的蝼蚁一样，不敢妄动，无力反击。 瑟兰德看向另一位不受影响的主神，空间之神。 整个神殿之中，没有失去神力的只余下瑟兰德、光明主神、和这位空间之神。不需多想，这位空间之神必然是光明主神的心腹。 三人站在不同的方位，看似三足鼎立，实际瑟兰德腹背受敌。 光明主神取出「审判者」，走下台阶，亲手交给瑟兰德。接着看向空间之神。 空间之神立刻会意，将瑟兰德所在的区域割离成无数空间。一旦有人想要从中逃跑，或者进入，都将被这个空间阵割离成碎片，或者挤压成齑粉。 瑟兰德挑了下眉，旋即便毫不在意地低头看向「审判者」。 它死寂而冰冷，像是被抽去了灵魂的普通武器。 曾经的「审判者」与瑟兰德神魂契合，再加上「审判印记」的存在，他本该第一时间感应到「审判者」的情绪。 瑟兰德双手握住「审判者」，闭上眼睛，以自己的魂力感受「审判者」。 四周的空间不断运转，他的身影在空间阵中若隐若现，少顷，有源源不断地神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先是进入他的身体，再进入他手中的「审判者」之中。 光明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试图窥探到「审判者」与它的制造者之间的秘密。 被吸引而来的神力越来越多，空间之神布下的空间阵渐渐减速，直到完全停滞下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打破，像是空间，更像是时间。 「铿——」 一声金属断裂声在神殿中散开，那其中的颤音听在光明神耳里，如同恶魔的诅咒。 他挥袖捲住一旁的空间之神，身影急退，在被无数空间乱流伤到的边缘堪堪停住：「……瑟兰德·弗洛伦斯！」 瑟兰德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了一眼脚腕上断掉的脚链，接着回身看向光明主神。 「你自己选择的路，自己承担后果。」这次换成瑟兰德用悲悯的目光看着他，「阿狄托诺斯，审判开始——」 「瑟兰德，你想要审判我？」光明主神的惊慌只有一瞬息，此时的他依然保持着所谓主神的虚假面具，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瑟兰德，「呵呵，你凭什么呢？」 瑟兰德没有说话，只是轻缓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一把乌黑的利器从光明主神的后背穿进前胸，金色的血液喷洒在神殿金色的地板上。 「他凭的，是我。」 淡淡的声音在神殿里迴响，空间之神抽回利器，身影变得清晰无比。 第54章 2019.10.16 完全失去控制的「审判者」, 以及忽然插入胸膛的利器，这一切都让光明主神错愕、震惊。他回身看向熟悉又陌生的神明，眉宇间染上戾气：「……是你！」 「是我。」隐匿在空间之中的空间之神由虚变实，真真切切地站到了光明神面前,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敬爱的光明主神大人。」 对方的面容在所有人的眼前显现, 是诸神无法忘却的熟悉面容。 「塞西迪尔！」 还未昏迷的神明们惊闻到这个名字，几乎全都一瞬间忘记了唿吸。 黑暗之神塞西迪尔, 哪怕他们没有直面过这位新任黑暗神，但这个神位所代表的力量和阵营, 都令他们胆寒。 没有人不惊讶、不害怕。就连莱格斯顿, 都被这样的骤变惊在当场。 只有瑟兰德。 他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持审判者，淡淡看着光明主神。 他手中的审判者, 不知何时起, 再次有了轻微的神力波动, 到了此时此刻, 甚至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嗡鸣声。 它在兴奋、在期待。 光明主神知道它在兴奋什么、期待什么，他为之努力了无尽岁月的审判者，终归还是选择了命定的主人, 并且调转矛头，准备夺取他的生命。
第107页 不甘心呀。 明明是他诞生在最初的混沌之中，明明是他陪伴父神创造了各大种族和生命, 明明是他最渴望拥有审判之力的「审判之矛」！ 为什么所有人选择的都是他？一个不知何谓信仰、何谓敬畏的凡人！ 阿狄托诺斯双唇颤抖着，想要质问。太多太多的不甘和绝望让他神力不断从体内迸发出来，处在神殿中的次等神、下等神被他的神力吞噬、碾碎，消失于天地间。越来越多的人和物受到他的波及, 难以逃离。 瑟兰德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处，目光悲悯中透出凉薄。 假慈悲。 这是阿狄托诺斯脑海中唯一留下的对瑟兰德的印象。 瑟兰德看透了他的想法，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此时的光明主神和他易位而处，本就该是这样的模样。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但很明显的，光明主神并不想如瑟兰德所愿。 他唇角渐渐牵起一抹带着深意的笑，眼底疯狂之色愈浓。 「看看你的身后吧，瑟兰德。数千万的时光，你真以为我就如此愚蠢，不做一点准备吗？我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神在庇护着你，我註定无法战胜你。我不甘心，我可以死，但绝对不是毫无意义地死去。」 光明主神看着瑟兰德，一字一句：「我当然可以死，但在这之前，我要看到你比我痛苦千倍万倍的样子！」 光明主神话落，手中光明法杖在光影中成型，磅礴的光明神力汇聚成巨大的法阵，将整个神殿笼罩其中。 瑟兰德心底一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和不详瀰漫在他的胸口位置。 审判者下意识护住自己的主人，瑟兰德毫髮无伤地看着光明神的神力摧毁大殿，撕碎在场的所有有关的、无关的生命。 直到那些力量汇聚到莱格斯顿的面前，又被他身上涌出的银色力量阻挡。下一秒，光明神力转向一旁的大地女神，将其抛向空中。 瑟兰德眼睁睁看着莱格斯顿拼劲全力，飞身接住大地女神，将人揽入怀中。 已经移到瑟兰德身旁的塞西迪尔也看着这一幕，眼底惊讶、疑惑渐次掠过。 「瑟兰德，你真的明白何谓审判，何谓裁决吗？」光明主神大笑着，在不断坍塌的神殿中不断释放自己的神力，「你以凡人之躯，想要审判杀死一位主神，这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你真的了解吗？」 充满恶意和快意的声音在瑟兰德耳中迴荡，他沉着脸，缓缓握住审判者，眼神清明而坚定。 「我，知道。」 光影流转，时空颠倒，一切真实的、虚幻的，有形的、无形的，都在他们眼前消失又重建，重建又坍塌，最后留下的，是时光与空间的唯一核心——平衡原点。 瑟兰德抬眼看着如同太阳一般发出刺目光芒的光明主神，声音无悲无喜：「阿狄托诺斯，真正不明白的是你。」 他唇.瓣翕合，古老而庄重的咒语从唇边溢出：「我信仰光明，也信仰黑暗……」 「我敬畏生命，也憧憬死亡……」 「我从混沌而来，也将归于混沌……」 咒语在迴荡，灵魂在震颤。坍塌的神殿在咒语中变得静止安详。 「我拥抱光明，背负黑暗； 我走过白昼，路过黑夜； 我信仰一切，否定一切； 生命是过客，天地是过客； 善意是信念，邪恶是信念……」 更多的咒语流泻而出，银色的神力从时空乱流中朝瑟兰德汇聚而来。逝去的生命在咒语中醒来、哭泣。 「诸神、恶魔； 光明、黑暗； 善良，邪恶； 我背负着、注视着……」 蔓延到看不到尽头的灵魂，那些或新近消失的，或千万年前湮灭的，善良的、邪恶的，美丽的、丑陋的，所有的所有，一一到来。 「没有信仰，无需信仰。 没有分辨，无需分辨。」 最后的咒语落下，伫立在大殿中央的凡人终于松开了一直握着的审判者。 「因为它们，无有不同。」 看似悲悯实则冰冷的声音从瑟兰德口中流泻而出，像一场盛大的诸神审判。 「阿狄托诺斯，没有放下过，你永远不会懂。」 瑟兰德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审判者立刻朝着那怔愣中的主神刺去。 ……一切终将结束，一切终将开始。 瑟兰德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在不断拉长又缩短的时空乱流中变得空茫又纷乱。 但下一刻，他便愕然睁开了眼睛。 ——杀死一位主神的代价是什么？ 与主神而言，是永生难以破解的神魂诅咒。与凡人而言，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于天地之间。 哪怕创造了一切的父神，也无法扭转弒神者的结局和命运。 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永不再现就是结局。 瑟兰德凝望着时空里时近时远的三人，视线变得模煳而空茫。 等他真正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及时控制住了撼动天地的可怖力量。 大地女神接住被反震回去的莱格斯顿，瑟兰德护住倒下去的塞西迪尔。光明主神在光芒中消散，死前疯狂而愤怒地诅咒着弒神者—— 神弃。 凡弒神者，必遭诸神厌弃，万物唾骂，诸恶加身。
第108页 「神弃……」瑟兰德握着审判者的手微微颤抖，神魂诅咒，神魂不死，诅咒不灭，永生永世，无法可解。 承受这一切的，本该是他…… 瑟兰德心脏难以控制地发出钝痛，他的双唇颤抖，想要说出什么抚慰的话，却屡屡词穷。 倒是塞西迪尔先一步开口，笑道：「没想到是这个诅咒……还好。」 还……好？瑟兰德看着怀里这张熟悉的脸，视线有片刻的模煳。随后他忽而笑了一声，轻声道：「是……还好。」 神力消失，诸神厌弃，那就做个平凡人好了。 万物唾骂，诸恶加身，那就重新做我的学生，让我护你就是。 瑟兰德垂眸平復心绪，以自身神力护住虚弱无比的塞西迪尔，接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莱格斯顿和大地女神。 两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一同朝他看来。 原本平静下来的神殿废墟里，再一次剑拔弩张。 「你不能碰他。」大地女神将莱格斯顿护住，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瑟兰德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在强拆姻缘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胸口堵着的那股气让他无法说出什么来。 半晌后，瑟兰德垂下眼，轻声道：「他是莱格斯顿，不是赫瑞斯。俄托忒丝亚，你该看清楚。」 大地女神冷笑一声，说：「他是赫瑞斯，远古战神赫瑞斯！该看清的是你。」大地女神侧首看向莱格斯顿，一手抓住他手掌道，「刚才他奋不顾身救我，你看到了吗？他唤我尼娅，他是我的丈夫！」 瑟兰德：「……」 塞西迪尔虚弱道：「果然。」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瑟兰德明白他的意思。当初将战神赫瑞斯的神格封印进莱格斯顿的体内时，他们就猜测过大地女神的用意。如今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借用莱格斯顿的机缘来復活赫瑞斯。 「那么，你呢？」瑟兰德看向伤得不轻的莱格斯顿，轻声问他，「你现在是谁？想要跟谁走？」 莱格斯顿平静地看着瑟兰德，他的目光幽深如同深海，冰冷好似严冬。 「你又是怎么想的？你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对方反问过来，「在面对阿狄托诺斯临死反扑的一瞬间，这两个人，同时挡在你的前面，可你现在抱着的人，是他。」 对方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让瑟兰德明白此时占据身体的人并非莱格斯顿。 既然不是莱格斯顿，那莱格斯顿去了哪里？是停留在这具身体的意识深处，还是…… 瑟兰德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暗道：不，莱格斯顿不会出事的。 他不会。 有自己的绝对守护在，他怎么可能出事？ 瑟兰德努力压下心悸的感觉，面上除了略显苍白，并无其他一丝异色。 他的声音亦是冷静且条理清晰的：「我是灵感之神，我能帮你。」 「帮我？」对方尾音微挑，像是质疑，又像是不屑，「我不需要任何帮助。需要帮助的是你。」 「莱格斯顿」从地上站起来，朝着瑟兰德走来。大地女神面色复杂地跟上。 「感受到了吗？你怀里的这个人，从阿狄托诺斯消失的那一刻起就成了这个世界的神弃者。你抱着他，却觉得战慄和恐惧，厌恶和噁心。不用多久，你会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一个存在，甚至亲自出手毁了他。」 「莱格斯顿」半蹲下1身子，目光直视着瑟兰德，露出他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笑容。 一个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为他放弃神位，成为凡人，你将失去创造之力，再也没有机会将我和阿鲁曼分开。再或者……」「莱格斯顿」笑着，不带一丝温度道，「你接受最后的神位传承，成为至高神，为我创造一副新的躯体，将我和阿鲁曼彻底分开。而你的好学生，黑暗之神塞西迪尔……」 「他将永堕黑暗，诸恶加身。无人帮他，无人可怜他，更无人会靠近他。他是阴沟里的老鼠，是黑暗里的蛆虫，是腐烂的恶臭之物。」 「你让我选择的时候，不如你先做个选择？」 英俊的战斗之神以手撑地，坐到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面色平静，身子却轻微战慄的灵感之神。 他好像很乐意看到瑟兰德痛苦的样子。 这令大地女神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之感。 塞西迪尔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支撑下去了。他缓缓阖上眼睛，撑着最后一份力气，苦笑道：「莱格斯顿……老师当时喊的是，莱格斯顿。」 声音虽轻，但咬字却极为准确清晰。听到这句话的三位神明皆是面色微变。 这是瑟兰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件事。 当他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两个人出现在光明主神身前的时候，瑟兰德下意识喊了什么。他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那一刻脑海里想了什么，涌现了什么，他只知道，等他意识回归时，下意识接住了离自己最近的塞西迪尔。 「莱格斯顿」的面部肌肉微微扭曲，似是在挣扎抗争着什么。他的目光几番变幻，最后又一点点归于平静。 「选择。」 沉重短促的两个字从对方喉咙里挤出来，对方垂着头，表情掩在视线无法企及的暗影里。
第109页 时间缓缓流逝，瑟兰德始终不发一言。 废墟中有来回飘荡的无数幽灵，他们的身边保持着宁静又紧张的气氛。 许久之后，瑟兰德的唇间涌出拒绝的声音，嘶哑而又克制：「不……我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因为没有必要。」他缓缓抬起眼帘，碧色的眼眸深处是坚定无比的色彩，「我会在诸恶加身之前，将你从他的身体里彻底驱逐出去。」 战斗之神勐然抬头，错愕无比地看着瑟兰德。 随后他笑了。 「我也可以在你驱逐我之前，让你的阿鲁曼彻底消失。」 「那你的尼娅也别想活！」 针锋相对的争执戛然而止，两人相互注视着，接着又同一时间开口。 「我要见他。」 「我不会让你见他。」 冷冽的气息蔓延开来，瑟兰德几乎无法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 「你爱他吗？」 忽然地，战斗之神开口询问。 瑟兰德下意识愣住。 「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他为什么冲上来？」战斗之神冷笑着，同时伸出一只手握住身畔大地女神的手。 大地女神欣喜若狂地立刻双手回握，抓住不放。 瑟兰德一时间只觉得这一幕刺目无比，令他瞳孔剧痛，心口翻腾。 「从头到尾的利用，以及宴会上无情的背叛，灵感之神瑟兰德，你觉得你还有什么资格让他再为你坚持下去？」战斗之神冰冷道，「他根本不想再醒来。」 瑟兰德终于变了神色，他的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 「……没有背叛。」瑟兰德轻声道，「我不信他感受不到……我留下的绝对守护，我不想他出事……他知道。」 「他不知道。」战斗之神打断他，「被爱情蒙蔽的年轻人，他能感知到什么？」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瑟兰德的理智。恐惧的感觉席捲而来，令他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好。」 本想看瑟兰德会做出怎样反应的战斗之神愣了一下，没领悟出这个「好」字的含义。 瑟兰德轻声道：「他不愿醒来，我不勉强。现在，交易终止。」 战斗之神愕然之下，立刻反问：「你要做什么？」 瑟兰德垂眸道：「这一切本该是我一人承担，无论莱格斯顿，还是塞西，我都没想过让他们受到波及。」 战斗之神：「……」 「神魂诅咒之所以无解，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位神明临死之前会将美好的祝福送于弒神者。」瑟兰德低头看着塞西迪尔，嘆息道，「但我可以。」 大地女神惊道：「你什么意思？」 瑟兰德没有回答她。他再次看了一眼熟悉又陌生的战斗之神，俯身抱起塞西迪尔。 在确立计划的那一刻，瑟兰德就没想过全身而退。如今的状况，并不比他计划中的结局好上一分。 甚至更加惨烈。 曾经熙熙攘攘的神殿，终于成为了毫无意义的废墟。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个个成为了逝去的幽灵。 光明还在，黑暗亦存，变的只是那些自以为可以掌控万事万物的愚蠢生命。 遍地都是熠熠生辉的神格。 就是这些看似美丽的小东西，助长了无数神灵的欲1望，让他们迷失心智，将世间万物当成棋子，玩1弄于股掌之中。 神格即是信仰，信仰强盛，神格便强，神格强大，神力便强。 所以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的生灵涂炭，不断衍生出的一批又一批的信徒。 不可笑吗？ 所谓的「光明诸神」才是一切苦难的源泉。 瑟兰德闭上眼睛，审判者被他握在手中，似有千金之重。 他要结束这一切…… 结束这一切…… 心中默念的想法被一丝不差地传递给审判者，审判者的光芒愈来愈盛，愈来愈炽热。 当审判者自动悬浮于空中，化作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万物的火焰时，那些散发着美丽光芒的神格开始不断飞向它，落入它的怀抱。 一切，终将结束。 「餵。」漫天瀰漫的火光中，战斗之神走到瑟兰德一侧，与他并肩而立，大地女神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你的小情1人醒了。」 「或者说，你的小情1人一直都在醒着。」战斗之神弯唇一笑，「我之前骗你的。」 瑟兰德：「……」几乎燃尽了神界的火光中，瑟兰德杀气凛然地眯了眯眼。 所以说，一切终将结束；一切终将开始。 不过一个轮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诸神神格融合到一处，成为光明神柱和黑暗神柱，一个顶在光明神界，一个支撑黑暗魔界；人间界则由审判者维持，自此三界稳固，大陆进入真正的安稳时期。 人间界的变迁，从此再无两界插手和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