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又在记小本》 第1页 [穿越重生] 《魔尊又在记小本 》作者:千折戏【完结】 文案: 往年师父领徒弟进山门,都会交代两句,比如交代他们好好修炼别偷懒,这次却不一样。 师父说:“你们师妹是个凡人,寿命没几年了,让着她点。” 慕季萌:“……其实我还可以抢救一下的。” 于是深谙其晦的师兄们处处惹事让她背锅。 真·日常背黑锅·慕季萌:“???你们少坑我一次能死啊!” 后来,她的身份被当众戳穿,她问祁修雅:“师尊,你知道你徒弟是魔尊么?” 祁修雅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 他说:“如果你把我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你可要抓牢了,我会倾尽此生,将你拉上彼岸,直到你放弃的那一刻。 哪怕有一天终将跌入修罗地狱,至少我会陪你。” ps:男主前期女装大佬,中途间接性女装。女主前期偏沙雕,中途间接性正常。女主有前世,比较复杂,总之我能圆回来的(并不能) pps:剧情人设天崩地裂,别问我写的什么,我只能保证下一篇不崩,辣鸡作者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内容标籤: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慕季萌,祁修雅 ┃ 配角: ┃ 其它: ================== ☆、落魄少女 【1.风调雨顺,住宅很大,环境优美,手下心智正常,朕心甚喜。】 慕季萌抓耳挠腮地写下了这么一行字,写完丢了笔,环顾了下自己那不遮风不挡雨,举头就能望明月,低头特别思故乡的“豪宅”。她又把笔捡了回来,为了表达自己的“甚喜”,特地在后面补了两个字——“呵呵”。 第一条反馈,留条好评已示鼓励。 她仰面躺倒在草堆里,翘着腿十分不讲究地撸了根枯草叼在嘴里。 一天之前她还是个风光无限的大好青年,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评上最佳女主演,赢得金马奖,成为影后,走上人生巅峰……可因为一次拍摄事故,跌落山崖,这一切都不復存在了。 还能有比这更丧的吗? 有的。 比如她成了魔尊,比如她的地盘只有一间破屋,比如有两个杀马特洗吹剪手下。喝酒染髮抽……哦,他们不抽菸。配着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慕季萌真的想说红配绿很吃藕好吧! 还有做为一代魔尊,手下居然只有两个这么不科学她找谁说理去?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两个杀马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就是魔尊,任凭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慕季萌对他们的睁眼瞎头痛不已:“你们看清楚,我真不是你们魔尊。” 她甚至撩起刘海指着自己带着婴儿肥的脸:“你们难道已经连你们魔尊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还是说只要随便来个人都能成为你们的魔尊?” 杀马特们想了想,对视一眼,齐齐道:“魔尊威武,千秋万代,一统三界。” “……” 慕季萌带着一脑门问号,打开了小本写上了第一条反馈。 …… 她仰着头,遥望星空,透过千年不变的明月看到家乡。 她想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那她一定在某个世界里把这辈子的运气全部花完了,才会在那个世界不论怎么努力始终跌落在尘埃里。 欺骗、利用、背叛…… 尔虞我诈,却又不得不竭力粉饰太平,在黑暗中等待下一次交锋。 她挥手赶走一只落到鼻尖的萤火虫,枕着万千星光,缓缓阖上了氤氲双眸。 …… 天蒙蒙亮。 杀马特一号端着碗水忐忑不安:“魔魔魔尊……”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魔尊,要叫小可爱。”慕季萌抹去脸上泪痕,推开杀马特一号,“我不喝水。” 走出小破屋,看到绿髮杀马特——这里暂且称他为二号,候在外边,她问道:“能帮我找顶绿帽来吗?” 慕季萌梳洗完毕,接过杀马特二号递过来的荷叶,保持围笑。 那么蠢,她是绝对不会把这玩意戴头上的! 慕季萌一向以事业为重,到了这之后,还事什么业?学如何当好一个合格的魔尊么? “谁爱当谁当,我要去求仙问道了。”她丢了荷叶,大摇大摆地…… “魔尊,魔尊,您不能出去。”一号扯住慕季萌的袖子,二号抱住慕季萌大腿。 慕季萌:“这时候我应该要问为什么如果不问为什么以你们的反射弧一定不会告诉我为什么,所以为什么?” 二号听得有点懵,一号还算清醒。一号说:“魔尊您在被道门追杀。” “哦。”这倒是个问题。慕季萌摸着下巴思考了两秒,挣开两位的束缚,“在这儿就不会被追杀了?” “当然,这里是魔族祖地,道门的人胆子再大也不会来此。” 慕季萌还有一个问题:“敢问两位,你们魔尊之前长什么样?” 二号跑进破屋,取了幅画轴出来,刷的打开。 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身侧画了朵半枯萎状焉不拉几的奇异的红花,集妖异与邪魅于一身的……一副骨架。观其骨骼,生前约莫是个男性。
第2页 别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反正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是她自己。 “好一个帅到无法形容的美男子。”慕季萌微微咂舌,这两玩意果然是脸盲。 “我长得和他很像吗?” 俩脸盲连连点头,笃定道:“像!” 她捏了捏自己肉唿唿的脸,确定自己没有变成他那样,同情地看了看他们俩。她丝毫不怀疑,假如她继续问有哪点像的话,那俩玩意绝对会回答“哪都像”。于是她撸起袖子决定……不跟杀马特计较。 再一次被拦住后,慕季萌霸气地……一jio踩在荷叶上。 “不就是道门么,怕他个小饼干!go!” 三人手里各举着一片荷叶,在大街上接受各种各样目光的洗礼。 慕季萌低着头,视线始终锁定在荷叶上的露水上,她晃着荷叶,像是找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稀世珍宝。 慕季萌不怕道门是因为她有自信,自己确实不是什么魔尊,顶多算个冒牌货,还是被迫冒牌的。自信归自信,架不住脸皮有点薄,如果现在问她当众犯蠢是什么感受,她一定会沉痛地告诉你:something happend. 所谓一人犯蠢不如大家一起犯蠢,于是她在二号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又拿出片荷叶给她,并一副坐等被夸的表情之下,不得不接过荷叶,并要求他们一人一片——要傻不能一人傻。 集体表演一叶障目,效果很直观。 她觉得二号可能对绿帽子有什么误解。 慕季萌有点受不了这愚蠢的气氛,看到有卖糖人的,一时心血来潮,便将荷叶塞给了路边一个盯着她瞧了许久的小朋友,跑去跟卖糖人扯皮。 “这位大哥,我要一个小猪佩奇糖人。” “小猪……配齐?” 最终小猪佩奇没拿到手,因为她发现了成为魔尊之后另一条不得不吐槽的地方——穷。 没个灵芝灵草法器灵宠的也就算了,他的遗物——储物袋里就一块破木牌,几块石头。连顿饭都吃不起,她万分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欠钱才被追杀的。 那么问题来了,作为一代魔尊,究竟是怎么把日子过的那么落魄的? 她越想就越觉得不对来,除了称号和两个手下之外,什么都没有。她能百分之百确定跌落山崖后,她还是她,没有魂穿的事发生,当然她更没摔死。只不过山崖成了瀑布,慕季萌暂时没本事回去。她站在瀑布之下,看着手中凭空多出来的《观察反馈手册》,一种怪异的情绪涌上心头,或许她根本不想回去。 此时慕季萌坐在客栈里,偷偷翻开了小本。或许是她第一条反馈实在太友好了,她收到了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回復——您太客气了,知道怎么当好一个魔尊吗?宫殿自己建,海自己挖,手下自己收,开疆拓土,朕的江山就交给你了。最后,旅途愉快:) 她竭力忍着不去怼他两句,把小本塞进了储物袋。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她对面坐着个风度翩翩的青衣男子,对她偷偷摸摸的行为视而不见,微笑着道:“恕唐某眼拙,之前见姑娘囊中灵气四溢,可也是修道中人?” 灵气?我怎么看不见? 莫非那几块石头便是传说中的灵石? 慕季萌这么想着,说的却是:“我?算吧。” 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的,提前承认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唐宁伊目光一闪:“这么说来,慕姑娘便是道友了。那么慕道友也是为了这镇子闹鬼的事而来?” “闹……”慕季萌被自己口水噎了一下,喝了口水冷静了下。 正常正常,不就闹个鬼嘛,大白天的怕个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怎么?慕道友还不知道?” 她深吸了口气,握住自己不住颤抖的手:“唐大哥你唤我慕姑娘就好。我了解的确实不多,如果唐大哥不介意,不妨同我说说闹鬼的事。” 唐宁伊:“闹鬼之事多半以讹传讹,但镇中未出阁妙龄少女无故失踪却是确有其事。” 这么说……不是鬼? 慕季萌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依唐大哥之见?” “镇中已失踪十三名少女,各个都因其容貌美,媒婆都快将她们门坎踏破了,奇怪的是她们都是在出嫁前一天失踪的,据说还有人听到了狐狸的叫声。” “也许是她们集体私奔?” 唐宁伊:“……” 慕季萌:“当我什么都没说。” 唐宁伊继续道:“自古以来,确有魇生狐会吸取女子魂魄来维持美貌,可从未听过会把人一块带走的。” “这么说是有妖作祟?” 还是狐妖!我已经迫不及待被萌倒了! 毫无危机感的慕季萌如此想道。 “正是。唐某此番来的仓促,在镇中寻了几天都未发现魇生狐的踪迹。故……” 菜一一上齐了,慕季萌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了一番,比起回什么魔族祖地当个野人,她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第3页 横扫了一桌酒菜后,慕季萌放下了筷子,唐宁伊还保持着原样,嗯,除了表情有点裂…… 慕季萌显然是个知恩图报的:“唐大哥,你方才是否有话要对我说?” “没……额……”唐宁伊轻咳了一声,“适才想请慕姑娘助唐某一臂之力。” “应该的应该的。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 “是这样的……”唐宁伊目光落到慕季萌沾着米粒的脸上,突然一指桌,“要不要再来一桌?” 慕季萌:“……” 你当餵猪吗? ☆、落魄少女 计划是这样的,简单来说,唐宁伊认为问题出在媒婆身上,他需要一个既能被狐妖捉去,又能自保的女子当诱饵,而身为“道友”的慕季萌就恰好符合这一点,这才有了客栈请客一幕。 慕季萌答应的极为爽快,仿佛即将置身险地的那个不是她自己。 该准备的唐宁伊都准备妥当了,他说服了丢了女儿的李员外大舅的三姑的二婶的的外甥贾老爷,让慕季萌在他府上暂住两天。 贾家老爷是个富商,知道他们是仙人,是来捉鬼的,也不敢怠慢,近乎供奉似的,山珍海味不要钱地送过来。慕季萌望着一桌美食,打了个饱嗝。 唐宁伊在贾老爷反应过来前,挡住了慕季萌,道:“我们修道之人,不食五谷,怕浪费了您老一片心意,还是撤走吧。” 贾老爷一脸虔诚,赶忙抬手招了招人:“是是是,撤走撤走都撤走。” 慕季萌勐然站起身:“我还没吃饱!” 贾府老爷:“……” 唐宁伊不愧是个修道之人,坐怀不乱,随手取出了一个小玉瓶。 “这是什么?”慕季萌捏在手里,贴在耳边晃了晃。 唐宁伊:“辟谷丹。” 慕季萌两眼都亮了:“有食用说明吗?” 贾老爷的双眼也亮了:“仙长,可有吃了能长生的丹药?” “……”唐宁伊,“媒婆明日一早便会到,接下来就看道友的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慕季萌刚打完包票,唐宁伊已经潇洒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了,空气中还飘荡着一句:“切记,符一定要贴身带着。” 贾老爷一把年纪了,头一次见到真“仙人”,满目憧憬地望嚮慕季萌:“仙姑!” 但显然慕季萌不能变出长生不老药给他,她穷的只剩下自己了,她道:“唐道友有留下聘礼吗?” 媒都没说,显然是不可能有聘礼的,但贾老爷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神神秘秘地出去了,顺带不忘命人撤走了一桌山珍海味。 当天夜里就传出了贾家后院挖出三箱财宝,开了两箱,最后一个箱子怎么都打不开。 贾老爷红光满面,走路都带飘的。全府上下都拿到了不少好处,连慕季萌都收到了一个钱袋,打开一看,一袋金叶子。 有钱人啊! 送什么都不比送钱有说服力。 慕季萌没动辟谷丹,她有个好习惯,没有使用说明,她是不会随便吃药的,哪怕是丹药。 即使唐宁伊一句话害她吃不上早饭,她也决定不跟他计较了,心情颇好的等着媒婆上门。 她翘着脚等了大半天,肚子饿的咕咕响。才想出去,迎面来了一个书生,书生背着个书篓,长得很是俊秀,向她作了一揖。 “姑娘便是贾家小姐吧?” “啊?对!我叫贾萌萌,公子贵姓?”好像是那么回事,她以贾家小姐的身份暂住在此,至于贾家究竟有没有小姐,根本不重要。 “在下柳长青,特来为小姐画像。” 慕季萌:“还有……这个流程?” 慕季萌开始想念现代的科技了,一秒到位,更用不着摆好姿势枯坐数个小时。 “大哥呀,你干这行多久了?”慕季萌嘴皮微动,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柳长青一直在低头磨墨,闻言抬头看着她笑了笑:“贾小姐无需静坐,小生不才,尚可记得小姐之貌。” 慕季萌不知道他的“尚可”到什么程度,想到自己也不是真的要嫁人,还是忸怩了一下:“第一次有人给伦家画像,伦家有点紧~脏~啦!” 半小时后…… 慕季萌一脚搭在石凳上,一脚毫无规律地抖着腿。她磕着瓜子,嘴巴一刻也没闲着。 “所以说我们这趟就是为了揪出那狐妖,捣了它的老巢,救出无辜的少女们。”慕季萌扔了瓜子壳,又抓了一把,“如说为了什么,可能这就是为了天地正义吧!” 书生头也不抬:“小姐如何得知是狐妖所为?” “啊?猜的。” “可若不是,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那倒没什么,捉妖是唐大哥的事,我就一打酱油的。”慕季萌一惊一乍地捂住嘴,“哎呀!”一号二号!她居然把他们给忘了! 书生搁下笔,抬头就见慕季萌已经凑过脑袋来。 “妙啊!简直不要太像哦!兄台你妙手丹青,画地惟肖惟妙啊!”
第4页 画上的是一个长相明艷的蓝衣女子,尖尖的下巴,柳叶眉,桃花眼,樱桃小嘴一点嫣红。撑着把碎花伞,神情温婉,手中还捻着朵白棠花。 妙啊!这丹青简直跟她毛关系都没有。这种闭着眼瞎画的功夫堪称一绝,慕季萌如果不知道自己的长相,甚至想为他鼓掌。 “过奖过奖,是在下献丑了。” 慕季萌挠了挠头,想着怎么不伤他感情,又能让他听出她是在嘲讽他的话,想了半晌,憋出一句:“兄台平时都这么作画吗?有被哪家小姐拿扫帚打出来过吗?” “这倒没有。”书生诧异道,“小姐为何这样说?” “有没有人说过,画家是个高危职业,尤其是画人像的。如果没有,那么现在就有了。”慕季萌举起扫把,面上带笑:“因为你今天可能会被打。” “……” “我长得没法入画吗?我很丑吗?很丑吗?丑吗?”慕季萌追着柳长青绕着石桌跑。 柳长青边躲边道:“贾小姐难道不想成为这样的女子吗?” 慕季萌放下扫把,一手叉腰:“什么意思?” 柳长青;“此画乃是小姐心目中想成为的样子,小生能让你变得和她一样。” 仔细一想,画中女子确实有几分眼熟,她回过头看了眼,那确实是她曾经追过的剧,追过的明星。但是想要变成她那样……还是重新投胎会比较快。 “那要怎么变?” 书生缓了口气,以为说服了慕季萌:“今晚听到一声狐叫后,小姐跟着去清风竹舍,便会知晓一切。” 今晚?狐叫? 慕季萌咬了咬唇,木讷地点了点头。 他的话语透着蛊惑人心的诱惑,让人不得不去执行:“在听到狐鸣前,暂且忘记我来过。” …… 慕季萌挥霍着白得来的不花白不花的金叶子,反正有储蓄袋,买多少都不嫌拿不下,购物非常愉快。 等她再次想起一号二号时,天已经快黑了,她近乎不报希望地在空旷的道上喊了一声:“一号?二号?你们在哪啊?” 一息之后,一号二号出现在她身后,齐齐喊道:“魔尊!” 慕季萌:“……” 魔尊慕季萌给他们换了个髮型,至少把他们看着就非常扎眼的蓬松头髮给梳顺了。把他们遮了一半的刘海扎起来后,她才发现这两只脸嫩,白白净净的,看着不像魔修,倒像小书童。 于是魔尊又带着两书童去量身定做了几身正常人穿的衣裳。看着焕然一新的一号和二号,慕季萌心中满是欣慰。 这下顺眼多了! 顺眼归顺眼,带着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一开口一句魔尊,她要不穿帮,母猪都能上树了。要真因此被追杀,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慕季萌回到贾府时,几个家丁慌慌张张地拎着菜刀跑了出来。 慕季萌举起双手投降:“怎么了怎么了?要杀人灭口吗?金叶子已经被我花完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一个家丁道:“仙姑!你终于回来了!今晚有点不对头,狐狸都叫了三声了!” 说话间,又是一声狐叫传来,慕季萌神色一阵恍惚。 她终于想起自己中了招的事来,唐宁伊猜错了一点,问题根本不在媒婆身上。 “没事,赶上狐狸发情期吧,一会儿就不叫了,你们先回去。还有,别叫我仙姑,怪别扭的。” “诶!”家丁一个个逃似的跑进了府。 月光下,慕季萌看到了只小白狐。 “我喊了你四声。”白狐开口道。 迟到的慕季萌毫无愧疚感:“不好意思,我不懂狐狸语。” “那书生要害你,你必须离开这。” “去哪?清风竹舍?” 白狐道:“那是书生唯一一个去不了的地方。” 慕季萌点了点头:“你本体有几条尾巴?” “啊?” ☆、落魄少女 慕季萌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狐生一尾是为兽,狐生两尾是为灵,狐生三尾是为精,狐生四尾是为怪,狐生五尾是为妖,狐生六尾是为怨狐,狐生七尾是为鬼狐,狐生八尾是为天狐,狐生九尾是为仙狐。遇八尾者人皆恐之,遇九尾者天下必乱!可见狐为上天警示世人之使者,如世人不以为然,狐亦为刑者,必惩世人!” 虽然到现在她依然认为那是在扯淡,但并不妨碍她拿这段话为小狐狸分个类…… 白狐道:“你想看到几条尾巴我都可以变给你看。” “……”分类失败。 她摸了摸身上的唐宁伊给的符箓,有恃无恐地跟着白狐走进了竹舍。 竹舍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排画像一字排开挂在墙头,画像上是各色美人。一个个活灵活现,或喜或悲或痴或嗔,神态各异。 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副。慕季萌感到一阵寒意,这套路…… 她勐地转身往外沖……却扭到了脚。 慕季萌跌坐在地上,伸着尔康手,挤出两滴晶莹的泪水,看着白狐先她一步跃出门外,竹门缓缓在眼前合上,煽情道:“紫薇!别走!”
第5页 正赶来拦人顺便揭露一下“你其实被骗了”等真相的书生:“……” 白狐坐在地上甩了甩尾巴,一脸不忍直视地别开脸。 竹门一声脆响,慕季萌被关在了里面。 随后慕季萌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揉了揉掐疼的大腿:“这套路……我喜欢。” ——简单粗暴不做作,简直和她原来的世界遇到的没法比。 她在画像后摸索了起来,剧里都这么演的,这时候就该有个暗格,暗格里有个随便什么的小玩意,轻轻扣动,就会打开一扇通向xxx的神奇之门。 然而,摸索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剧本里都是骗人的。 慕季萌盘腿坐在地上,摸出符箓研究了起来。 小说里的符箓都是怎么用的来着,撕了可以直接对话吗? 研究到睡眼朦胧之时,其中的一副画骤然亮了起来。画中走出一名女子,长发用一支梅花簪盘起,手中拿着一副画轴,衣袖轻轻一挥,那画像自动落到慕季萌身边展开。 “主母,请。”女子略微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季萌眼皮一掀,兰花指一翘,伸出手:“来扶我一把。” 主母这个角色一听就很高大上,本色演出没问题。 女子保持着姿势没动,一眼瞪过来满是杀气。 本色演出的慕季萌非常沉得住气,她道:“……小姐姐,我腿麻了。” …… 画中另有一番新天地,什么枯藤老树昏鸦,什么小桥流水人家,什么古道西风瘦马,该有的的通通都有。她感嘆完景色一低头发现自己还真成了书生给她画的画像的模样,起码衣服配饰是一样的。手中的符箓……变成了一朵花。 “……”mmp哟! 慕季萌偷偷检查了下,储蓄袋还在,小本也没丢。还好还好,财宝都在。 “主母,这边请。” 走过羊肠小道,便见穿着嫁衣的女子排成一排,两眼无神地目视着前方。 还没等她数清那有几人就被推进一间屋子,慕季萌扒着门框,撕心裂肺道:“不!我不要被洗脑!” “主母。”梅花小姐姐眼皮跳了跳,耐着性子道,“请换上凤冠霞帔。” “……哦。” 等慕季萌一到齐,梅花女子又一挥衣袖,一行人便换了地方。她们所处在一个用象牙鹿角围成的圈中,圈中十四颗骷髅头黑黝黝的眼洞盯紧了每一个人,冰冷的目光犹如实质。慕季萌与它对视了两秒,咬了咬唇,后退了半步,盯着她的那骷髅头跟着转了个角度,她又前进了一步,骷髅的转向基本与她同步。她挠了挠鼻子,顿时玩心大起。 “九爷。”梅花女子对祭台前跪拜着的玄衣男子道,“主母们带来了。” “嗯。”玄衣男子缓缓起身,“玄龙灵子那边什么说法?” “灵子说只要追回紫霞扶摇铃,其他的都可以不计较。” “他不计较……”玄衣男子冷哼了声,“玄天宗可有回信?” “还未有回信。”女子顿了顿,“倒是七烨圣君跑去了魔族祖地,险些被魔光塔轰回原形。此刻还在丹阳殿静养,说是来不了了。” “这九天十地就他事多。”玄衣男子沉默了片刻,“罢了,你退下。” 慕季萌左摇右晃,上蹦下跳,就差跳成qq炫舞了。在梅花女子转过身来前,她被人拉了一把,双脚着地,姿势是怪了些,好歹没太离谱。地上那颗骷髅头就比较惨了,头上冒起了青烟,还在不受控制似的晃着。 梅花小姐姐此刻的表情与竹舍外的书生如出一辙,扫了慕季萌一眼,四周有阵法加持,也不担心她会跑出来,便退到了远处。 玄衣男子开始做法,光线渐渐被黑暗吞没,空中黑云翻腾,汇聚在她们头顶。 天色一黑,十四个骷髅头髮出青白色的光,如磷火般燃烧了起来。 慕季萌:“……” 她上前一步,拉住身前姑娘的手,悄声道:“小姐姐怎么称唿?” 那身材高挑的姑娘不发一言,好似方才被拽只是她的幻觉。 慕季萌不轻言放弃,并且开启了唐僧模式:“其实你没被迷惑是吧?” 玄衣男子念咒声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慕季萌就叨叨了大半个时辰,小姐姐没有给出半点回音。 “多好一姑娘,可惜是个哑巴。”慕季萌嘆了口气,刚想上前看看她长什么样。就听身后有人忍无可忍道,“站好了,别出声。” “……”刚才身后有人吗?她不是最后一个吗? 她将圈内小姐姐数了数,加上自己十四个。那么多出来的这个…… “恭请吾主!”玄衣男子念咒完毕,圈内的女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血水淌入蜿蜒的渠道,形成一个倒八卦。 慕季萌一下子懵了,心中只剩一句——wtf,刚来两三天就这么刺激的吗? 很快到了慕季萌这儿,盯着她的骷髅突然嘭一声炸裂,慕季萌安然无恙。玄衣男子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皱着眉朝她看了过来。她尴尬地挪了挪,接着恍然大悟似的,非常懂事的跟着侧倒在地上,只是不安分地睁了一只眼。
第6页 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并未在意她夸张的行为,反而对她身后之人道:“南丞弼你这是何意?” “我可什么都没做。”南丞弼绕过慕季萌走上前,“是你们自己的失误,可怪不得我。” 慕季萌终于看到那人……的背影。 那是个白衣男子,白的一尘不染那种。在慕季萌的印象中,但凡穿白衣的,都是正派君子。 正派君子道:“曦鸿不来,总要有个人来替他。” “看来玄天宗是要插手了?” “非也,南某是为私事而来。” “私事?” “正是。”南丞弼道,“昨夜六道印被触动,南某连夜赶来,却依然来晚一步。” “你怀疑是魔尊所为?” “除了他,南某想不到第二个对哭魂渡罪钟有所图的。” 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能……这就是大佬们的剧本吧! 见没人关注她,群演慕季萌眼皮动了动,十分不敬业地支起脑袋侧躺着,小声逼逼:“万一他是对你别有所图呢?” 南丞弼冷着脸侧过脸瞥了她一眼。 慕季萌:“……” 对不起,打扰了,她忘了这是个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世界了,这种程度的小声逼逼完全落入了两人耳朵里。 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下,玄衣男子见他不是来捣乱的,便将目光投嚮慕季萌,正打算亲自动手了结她,他手一伸,慕季萌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拿捏住了,此时一道红影飘然而来。 水袖一挥,玄衣男子顿时被打退十余米,呕出一口血来。 “来者何人?”南丞弼才一动,数百根银针朝他飞驰而来。 “御虚山,霁光。” 挥着水袖在空中打架的小姐姐一袭飘逸的红纱裙,仙气十足,光看气质便知是个大美人无疑了。 “你们残害无辜百姓,理当就地正法,当杀。” “你是祁修雅!”玄衣男子一惊,一个不慎被水袖击中,右手整只手臂被轰飞了出去。 南丞弼也没好到哪去,八百七十二根银针像长了眼般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 慕季萌眨着星星眼:这个小姐姐敲帅! 果然,真正的大佬都是最后出场的。 三人打的不可开交,慕季萌依然在挺尸,她甚至还抽空思考了下地上的血是真是假,为什么她没和其他姑娘一样被洗脑。最后心安理得的得出结论,因为她是魔尊啊。 一红一绿两道光从黑云中穿梭而来。 落地化成两个小书童,万年不变地异口同声道:“魔尊。” 慕季萌看着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手看向自己:“……”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 慕季萌内心在咆哮,表面上很淡定,她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不变,无论怎么看她都是从一开始就很淡定——如果无视那些偶尔灵感爆发后烂到神乎其技的演技的话。 玄衣男子与丞弼对视一眼,似乎没想到活祭还是成功了。 祁修雅一下子闪到了她眼前,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小姐姐真的是好看到……绝非凡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恋过,就是路过时的回眸一眼,以时光之力在心中描绘的天地。 就如同她对暴富的嚮往。 大美人道:“你是魔尊?” 慕季萌微笑:“不,我不是。” 大美人指了指她身后的一号二号:“你的魔将?” 慕季萌继续微笑:“不,他们是书童。” “不管怎么样,”大美人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还钱!” “……” ☆、落魄少女(捉虫) “敢问一下,我欠了多少?” 祁修雅“唰”地甩出一张捲轴,其长度大约可以与珠马朗玛峰的高度媲美,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类她听都没听说过的法器法宝等等。 “这是你盗取御虚山藏宝阁的帐本。”祁修雅又拿出了一张保存完好的纸,“这是借据。” 慕季萌:“……” 盗都盗了还留个鬼的借据啊!现在的魔尊也忒有素质了吧! 三秒后。 “i’m poor!” “……” “i’m poor,very very poor!” “……” 两人对视良久,祁修雅被慕季萌“无辜真诚的眼神”打败:“你先放开我。” “哦。”慕季萌抱着祁修雅的大腿的手一松,抹了抹脸上看不见的泪水,突然严肃道,“不过你得答应我,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你必须相信我。” 见她说的慎重,祁修雅也不由得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要告诉他:“你说。” “其实……”慕季萌深吸了口气,对“魔尊”这个基本挂脑门上遮也遮不住的称号终于认命。她又缓缓将气吐了出来,手中绞着喜帕,十分为难地咬了咬唇道,“其实我失忆了。”
第7页 祁修雅感觉自己眉头不受控制地挑了挑,他耐着性子道:“这招已经被你用烂了,换一个。” “……”慕季萌道,“我真失忆了。” 祁修雅从善如流:“那你还记得多少?” “此事说来话长。” “我有时间,等出去了慢慢说。”祁修雅小姐姐挽了挽红绫,“先解决他们。” “魔尊?”南丞弼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慕季萌投去了一眼,从银针缝隙中勉强看出那是个人,突然觉得他还没被扎成刺猬真是个奇蹟。 南丞弼见她看过去顿时欣喜若狂:“魔尊,救救我!” 慕季萌眼珠一转,身子后仰一招手,一号俯身:“魔尊有何吩咐?” 慕季萌神神秘秘道:“你们打得过眼前这个吗?” “他是御虚山来的,要打赢他除非魔尊亲自出手。” “……”亲自出手?靠嘴皮吗? 一号有点犹豫,怎么看慕季萌也不像个能打的:“属下拼死也会护着魔尊离开的。” 慕季萌在祁修雅审视的目光下,抬手掩住嘴道:“另外两个呢?” 一号扫了他们俩一眼,点了点头:“十招之内解决不成问题。” 慕季萌打了个响指:“就他们了。” 她朝两人一指,问祁修雅:“他们两人能不能交给我处理?” 祁修雅:“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放了他们。”慕季萌不等他做出反应,接着道,“我交给你处置。” 慕季萌认为,画境之外,她的模样没那么女神,完全不担心被认出来,这话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可以。”祁修雅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慕季萌对二号使了个眼色,“救人。” 慕季萌站起身随手丢了喜帕,昂首阔步朝两人走去,在十米外停下,两手负在身后,一派深不可测的模样。 她轻启朱唇,缓缓道:“兄逮,收保护费了,交钱不杀。” “……” “……”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没人开口。 祁修雅撤走了银针,三人之间隔着的那道屏障忽然消失了,慕季萌一下子正面对上他们。 “……”慕季萌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微笑淡定跨过阵法,朝他们走近。 “魔尊,可还记得我们?”玄衣男子道。 “当然记得。”慕季萌拖着长音道,“不就是……九小哥和刺猬小哥嘛。” 南丞弼:“……”你还没记住我的名? 慕季萌搭住了“刺猬小哥”的肩,想去勾另一个的时候,犹豫了一下:“那谁,去把胳膊接上。” “是。”九小哥应了一声,去找胳膊了。 当魔尊的最大的优势大概就是所有反派都可以是自己的手下,而自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化解一场风雨欲来的干戈。 ……这种突然间的身份对调玩起来,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魔尊,这是伏魔琴。”南丞弼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古琴,他眼神一寒,手指划过琴弦,引起一阵杂乱刺耳的琴音。 南丞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专程招待你的。” “南丞弼你……”玄衣男子始料未及,想出手阻止时已来不及了。 琴音凝成一线,朝着慕季萌而去。 慕季萌保持着抬手的站姿,只感觉一道风拂过脸庞,莫名其妙地看着一堆人沖向自己。看了看一号二号紧张的神色,慕季萌倏然间反应过来:“他刚才是在攻击我吗?” 南丞弼嘴角的冷笑僵住了。 慕季萌:“一号,给我锤他!” “是。”一号磨刀霍霍向……刺猬小哥。 慕季萌转过身:“二号?不是让你救人吗?是救地上的小姐姐,不是救我。” 二号一脸委屈地侧身让她看到身后的情况——此时,祁修雅正挨个往躺在地上的小姐姐嘴里塞丹药,一点都不担心这边的情况。 “她倒还真放心我。”慕季萌嘟囔了声,扭头对二号道,“一会儿你帮我拖住她,不用太久,等我出了画境,就没她什么事了。” 二号勐地点头,接着一片碧绿碧绿的荷叶遮挡了她的视线。 慕季萌:“……”咱能不能忘了这茬? “魔尊,当心!” 慕季萌一转身抱住伏魔琴倒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怎么这么重的?” 南丞弼见这都伤不了她,气的一时都忘了还手。 “交了保护费就可以走了。”慕季萌抱着琴站起来,吆喝道,“下一个。” 众人:“……” ☆、落魄少女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画境中的景象由人力控制,转瞬间云开雾散。接着骤风捲起尘沙……”慕季萌把过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总结道,“将我们冲散了。” 唐宁伊一点也不关心过程:“那伏魔琴现在何处?”
第8页 慕季萌:“被御虚山的小姐姐收走了。” 唐宁伊:“又是御虚山……你方才说她叫什么?” 慕季萌叼了块排骨,口齿不清道:“祁修牙。” 唐宁伊:“……” “你那符我弄丢了,之前倒忘了问,那是什么符?” 唐宁伊一时没消化完刚听来的消息,捏着眉心,毫无防备地说出了真相:“是护身符。” 排骨“啪叽”掉到了碗里,亏她还拿那符当个宝,以为再次也该是个追踪符什么的,感情是真放心她一个人以身犯险。慕季萌道:“……街上五个铜板一串的那种?” 唐宁伊一愣,才想解释,慕季萌一抬手:“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见她一脸悲愤地继续啃排骨,唐宁伊放弃了解释,问道:“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 “挺漂亮一小姐姐,穿着红纱裙,自带仙气,”慕季萌回忆道,“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长得非常精緻像个仙女……对对对,就和她长得一毛一样。” 福来客栈。 有仙客临门,真是应了“蓬荜生辉”四个字。 原先热热闹闹的客栈诡异的静了一瞬。 祁修雅拎着只小白狐缓步而来,在他们桌边站定。 “这位姑娘,方才是你在叫我?” 慕季萌不自在地将口中的饭咽了下去。 被风沙卷出画境之后,她又回到了那间竹屋,十三位姑娘依次躺在画下。画卷空空荡荡,只剩左下角一个落款。 竹门“嗒”一下开了,门外白烟飘过。慕季萌再回头时,吓了一跳,十四幅画已恢復原样,只是画中女子一个个都闭上了双眼,不再有活灵活现的感觉。目光落到十三名女子身上,她们恢復了原貌,高矮胖瘦不一,倒不是说面相有多丑陋,只是没有画中女子那般明艷动人,各个因失血过多导致面色苍白。 慕季萌听唐宁伊提过一句,李员外家的闺女左脸上自幼便有一块红色胎记,长大后更是明显,为这事二老没少被“江湖郎中”骗。三年前唐宁伊曾来此地解决过一次小妖伤人的事,救下李家小姐,故而与李员外算是有些交情。 还没等她看清李小姐的模样,十四副画卷齐齐燃烧了起来,画中女子纷纷落泪。地面剧烈摇晃起来,慕季萌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魔尊,竹舍要塌了,快出来。”一号在门外喊道。 慕季萌扒拉着竹门道:“一号,你帮我把人都带出来。” “不行魔尊,这竹舍被下了禁术,属下进不去。” 慕季萌道:“那你就不能施个雨什么的?” “这……属下不会。” 老天爷似乎总爱开这样的玩笑,当她以为她已经能够不在乎一切,可以没心没肺生活的时候,就会给她当头一棒,教她重新做人。面对十三条鲜活的人命,她没法坐视不理。 慕季萌咬着牙将姑娘们一个一个带离竹舍。火势燃烧地异常迅勐,刚带出第五个,已经看不出门的位置了。慕季萌被困在熊熊燃烧着的火中,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也是一场大火,烧光她所拥有的一切。她站在火光中孤立无援,被烟燻地直咳嗽。 “快走快走,小爷撑不了多久。”小白狐跳了进来,体型忽的变大,如同撑起了一方天地。 慕季萌咳了声道:“谢谢!” 她来不及细想狐狸为什么会来帮她,继续一个一个将人拖出去,只听见狐狸在那鬼叫:“烫死小爷了!我的狐狸毛哟!要变烤狐狸了要变烤狐狸了真要变烤狐狸了!” 慕季萌苦中作乐道:“嗯,你再接再厉,我已经闻到肉香了,等她们都脱离危险了,就可以直接开吃了。” 小白狐:“喂!(#`o′) ” “还剩最后一个。”地已经不晃了,慕季萌被烟燻得够呛,刚把人扶起来,就被带着一块摔倒在地上。慕季萌认出了她,她就是李家小姐,一道红色胎记从鼻翼到耳根,想忽视都难。 白狐也到了极限,在两人身旁缩成一小团,身上满是焦痕:“小爷尽力了。” 李家小姐其实一点都不丑,只是被一道胎记掩盖了本身的好相貌。她或许因此苦恼,如果有人告诉她书生的画能成真,她便会信以为真。可这世间,阴阳对立,因果循环,殊不知在得到一样东西的同时,也会失去一样东西。 在她成为远近闻名的“美娇娘”,受人追捧之时,怎么也不会猜到,她将失去的是自己的性命。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选择这种如烟花般绽放的方式吗? “小萌,醒醒,你醒醒。” 慕季萌迷迷煳煳半睁着眼,她看到一个人从容走进火中,正向她走来,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带着稚气的笑脸:“小萌别怕,哥哥会永远守护着你。” “哥……”慕季萌下意识地往他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那人脚步一顿,道:“姑娘,你醒了?” 慕季萌:“……”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魔尊!你……你你放开她!”这回是二号结结巴巴的声音。
第9页 夭寿了! 慕季萌内心叫苦不迭,也不等人松手,便自己跳了下来:“那个,这是个误会!” 祁修雅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脸上,两道清泪从她眼角滑落,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你……” “哦,刚被烟燻的,”慕季萌擦着脸上的泪水,探头看了看已化为一片焦黑却湿淋淋的竹舍道,“她们都没事了吧?” 祁修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惊无险,休养几天便可痊癒。” 慕季萌干笑两声:“你不送她们回家吗?” “已经通知了当地人,过些时候自会有人来接。”祁修雅回到了刚才的话题,“现在来谈谈你。” 慕季萌双手打了个叉,态度坚决:“我不是,免谈,告辞。” ********* 慕季萌干嚼着空气,默默转回了视线,想向唯一的“道友”求助。 道友唐宁伊……已经又不见了踪迹。 “……”太不讲义气了!好歹把我也带走啊! 事已至此,慕季萌放下筷子,手一抬,面带僵硬的微笑:“请坐。” 祁修雅也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下,被放在膝盖上的白狐露出半颗脑袋,沖慕季萌眨着眼,疯狂暗示。 慕季萌没接到信号,她正为自己莫名其妙欠了一屁股债和一个大人情而发愁。 祁修雅撸着狐狸毛:“现在可以说了吧。” 慕季萌幽幽嘆了口气,将唐宁伊说服她去一探究竟说起,到竹屋之后的事就闭口不言。 “我这个人特老实,从不说假话,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位姐姐,你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祁修雅:“……” 他还没发话,狐狸先发出一阵笑声。周围的食客纷纷看了过来,祁修雅施了个禁言术,于是狐狸吭哧吭哧地死活发不出声,软趴趴地把脑袋搁在桌上。 狐狸身上毫无受伤的痕迹,色泽鲜亮,毛髮光滑。慕季萌看着它道:“能让我撸……抱一会儿吗?” 狐狸又开始疯狂眨眼。 祁修雅伸手点了点它的额头,狐狸不敢眨眼了,眼巴巴地望着慕季萌。 “这狐狸狡猾得很,等抓到那书生,再交给你不迟。” “成,那祝你一路顺风,慢走不送。”祁修雅盯着她抿了抿唇,慕季萌不确定道,“怎怎么了?” 祁修雅:“你之前说的那位道友,难道他看不出你是个凡人么?” 慕季萌一脸懵:“这还能看出来啊?” 祁修雅:“当然有些法宝是可以掩盖修士修为的,假如你是魔尊的话……” “停!你的假设很有趣,但不符合逻辑,不如我们换种思路。第一,我一穷二白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第二……那位姓唐的道友走了,没人付饭钱,你介不介意让我再欠个人情。”慕季萌凑近了些,狐狸似的疯狂眨眼,“我没什么好还你的,卖身行不行?” 祁修雅:“……” ☆、落魄少女 要抓书生谈何容易。 祁修雅说,书生未必就是书生,听她的描述,那书生说不定就是画境本身,也就是说他能变成他所画出来的任何人,除非毁了画卷,否则任何人都别想看透他的真身。 主动“卖身”的慕季萌现在成了祁修雅的私人人形定位导航仪,负责带他参观,不,追查书生的下落。首先去的是李员外家,与他们一起到的还有李员外大舅的三姑的二婶的外甥贾富商。 贾富商见到两人,眉间的愁云散去,忙过来道:“仙姑,你也在这,真是太巧了,我正要找你。” “找我?”还有什么事? 贾富商看了眼祁修雅:“仙姑这边说话。” 祁修雅对慕季萌点了下头,示意她过去吧,反正他听得到。 慕季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跟着贾富商走到一边。 贾富商说:“仙姑,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挖出来的三箱财宝吗?” 说到财宝,慕季萌立即来了精神:“怎么?被盗了?” “没有没有。”他摆着手道,“只是最后一个箱子不是打不开嘛,我请来了镇里最好的开锁匠。” “开了?” “开是开了,但里面什么都没有。”贾富商压低声音道,“麻烦在开锁匠突然就发了疯,打伤了两个家丁,你看,这也是他挠出来的。” 慕季萌看了眼贾富商被包成粽子的右手,惊讶道:“这么严重?” “可不是。”贾富商边说边拆开纱布,直到露出一只完整的手。 慕季萌找了半天,在他指着的地方发现了一道极浅的印子……嗯,可能比猫挠的严重一点。 贾富商看慕季萌摇着头“啧啧”出声,不由得心头一紧:“仙姑,真的很严重吗?” “严重,太严重了!建议你去打针狂犬疫苗。”慕季萌扭头就往祁修雅那边走去。 “什么是狂犬疫苗?”贾富商求知慾很强。 “就是说……”慕季萌转过身,笑得人畜无害,“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第10页 “……” “李员外,舍妹同你开个玩笑罢了。”祁修雅不得不出声了,哪有一来就得罪人的。 ——舍什么妹啊! 慕季萌一眼瞥过去,祁修雅坦然回视。 “……”得,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那什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李员外……”慕季萌停顿了下继续道,“大舅的三姑的二婶的外甥——贾老爷。” 祁修雅:“……” “这位就不一样了。”慕季萌拍了拍祁修雅的肩道,“算卦捉鬼看相看风水一条龙,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江湖人称活神仙。” 祁修雅目光微侧。 慕季萌视而不见,并在他脑后比了个剪刀手:“专业的。” 李府的门开了。 一个小丫头探出脑袋来:“贾老爷,你可总算来了,我家老爷等候多时了,小姐都快把老爷的青瓷砸完了……这两位是?” 贾富商上前,两人嘀咕了两句,小丫头立即改变了态度,一脸“小姐有救了”的高兴样:“两位快里边请。” 才到正厅便听到瓷器落地的声音,慕季萌的心跟着颤了下:古董啊!都是古董啊!四捨五入就是一套海景房!等我有钱了我也要…… 她一想到债主还在身边,突然有点泄气。如果说灵石n年后有可能还清,那么那些法器,她就真的一件都拿不出来了。鬼知道素质魔尊把这些东西丢哪去了!还留借据!想起来就森气! “老爷,来了来了!”小丫头激动地拍着李员外书房的门。 “谁来了?” “仙姑!” 砸东西的声音一顿,李员外抱着一个青瓷花瓶,跟着拍门:“闺女!别砸了,爹爹把仙姑请来了!” 书房里又传出了一声瓷器被砸在地上的声响。 “请来了又能怎样?还不又是江湖骗子。” “小姐,不是啊,这次是真的!贾老爷说就是那位仙姑救你出来的!” 书房的门被勐然打开,李小姐手中还抓着一只青瓷玉壶:“当真?带我去见她。” 等人过程中,祁修雅与贾老爷聊了聊情况,故事与慕季萌料想的差不多。李家小姐自小因为脸上的胎记备受指点,她便开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身边的小丫头,平日里连个玩伴都没有。三年前被掳走后,倒开始天天戴着面纱往外跑。直到一年前的一个雨夜,李小姐就变了个样,隔了没多久,邻里便陆续传出了哪哪哪家未出阁姑娘倾国倾城貌美如花。去一打听,竟也是一夜间变了个样。 一开始他们整天提心弔胆,就怕有妖在作祟,可一年来都风平浪静,使他们放松了警惕。哪知道这些姑娘一个个着了魔般,急着要出嫁,第一个姑娘失踪,没有引起众人太大注意,等发现不对劲时,已经失踪了七人。也有人家把闺女关在房里,不让出嫁的,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房中。而第三天,那本该在棺材里的姑娘穿着凤冠霞帔痴痴傻傻地坐在房间里,她娘被吓得不清,从此一病不起。 “说起来那姑娘也是可怜,现在是恢復了原本模样,人却痴痴傻傻,也没个清醒的时候。” 贾富商边说边嘆气,不过他的嘆息等不来任何附议。 祁修雅显然对这类故事不是很感冒,他询问道:“李家小姐可有提过关于一个书生的画像?” “这我便不知了。” 至于慕季萌,就更不在状态了,她玩着指甲,没头没脑道:“据我猜测,那书生应该能操控变成画像中女子的人。使人死而復生,他能力不小。” “他是画中仙,自然要比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修道之人要好上百倍。” 慕季萌循声看过去,李小姐怒气沖沖地用手中青瓷玉壶指着她:“就是你救了我?” 语气听着像个找茬的,碍于她手中有“武器”,慕季萌不敢接话,只是不断给她使眼色,指望她自己看到一旁的祁大佬。 李员外一脸紧张地盯着她手中的玉壶:“闺女,先把玉壶放下。” 李小姐显然是个不懂暗示的,连视线都不带转的:“多管闲事,谁要你来救。” 祁修雅闻言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到慕季萌身侧:“若是不救你,你可知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我会嫁给魔尊,会得到超越永恆,至高无上的一切!” 慕季萌“噗嗤”乐出声,这令人尴尬的台词哟。 “那你知道魔尊……”慕季萌及时收住声,假装被呛到了,咳个不停。 她偷偷瞥了眼祁修雅,见她没看过来,才渐渐止住了咳嗽。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魔尊怎么?” 慕季萌吸了口气,淡定接下去:“那你知道魔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男是女是大叔是萝莉是骗子还是变态?你对魔尊根本一无所知,凭什么觉得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李小姐道:“我不在乎,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魔尊手里。” “……”这洗脑的够彻底的,传销行业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第11页 “可有人在乎。”慕季萌看了眼李员外,放缓语气道,“姑娘,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可有听过一句话,这世上除却生死,无大事。” 慕季萌垂着眼,她没有注意到祁修雅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多么厌恶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有多悲惨,这世间总有人羡慕着你。” 多说了这一句,纯粹是发自肺腑。她太了解从尘埃中奋不顾身地爬起来,被人高高捧入云端后,再一脚踩入泥潭的心情了。那时候所有光环都被剥夺,人前背后受尽指点,常常一不留神思想就会拐入死胡同,没有半点迴旋余地。 “羡慕?”李小姐一把扯下面纱,“现在呢?”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这话时慕季萌依然偷偷打量祁修雅,“这根本不是问题,你听说过艺术妆吗?” ********* “二号二号,唿叫二号,收到请……别现身。” 二号:“……” 慕季萌:“……”刚刚是不是有道绿光闪过? “你会幻术吗?” 慕季萌眼前飘落一片枯叶,枯叶在她眼前起了绿火,绿火跳成了一个“会”。慕季萌揉了揉眼再看时,眼前哪有什么枯叶。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幻术了吧。 “这样,一会儿你就用幻术帮我个忙,看我手势发动技能,不对,神通。” 一口古井旁,慕季萌一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密谋什么大事。 ☆、落魄少女 白狐趴在树下吐着舌头散热,在慕季萌路过时,抬起头“汪”了一声。 “你是狗吗?”慕季萌停下脚步蹲下如愿以偿地撸了把狐狸毛。 白狐扒拉着脖子上的项圈:“我现在和狗有区别么?” 慕季萌:“虽然你救过我,但我还是不会解开绳索的。” 白狐=债主的灵宠 或许可以加个客观条件——还未驯服的。 如果她一不小心给放跑了,那就是罪加一等…… “你的计划存在一个很大的失误。”狐狸道。 古井离此处不算太远,狐狸趴这儿这么久,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说来听听。” “魔修对幻术可说不上精通,就方才那一手,简直就是破绽百出。而且,他也未必配合的了你。” “你是说……” “你的两位魔将现在实力大不如从前,幻术他们并不在行,施展起来总会有局限,拿着。”狐狸用鼻子拱了个双鱼珠子出来,慕季萌拿在手里戳了戳,发现双鱼在珠子里竟然可以移动,狐狸继续说,“向左转三圈。” “做什么用?”慕季萌忽然警惕起来,“你刚说了魔将?” “这里又没别人,实话告诉你吧,小爷我是看着你出的魔族祖地,你的魔将对你寸步不离,你什么身份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狐狸摇着尾巴,完全没有半点危机感。 慕季萌利索地将锁妖绳在它脖子上绕了两圈,拽着两头勐然收紧:“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狐狸道,“如果我没记错,我还救过你一命。” “是呢,你知道我出魔族祖地之前看的最后一个故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农夫与蛇。” “?” “讲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 “……” 狐狸说:“我要想说出去早说了,不过你也瞒不了多久。你拿了南不拔的伏魔琴,他肯定会想方设法地找出你。不过话说回来,你选择祁修雅的做法非常令狐惊讶。” “这是我选择的么?”慕季萌颓废地坐在狐狸身旁,“这么说,你一直在跟踪我?我那天遇到的狐狸,不是你吧?” “自然不是。”狐狸优哉游哉地又晃起了尾巴。 “曦鸿?” “……”狐狸尾巴上的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慕季萌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个名字。 看它这反应应该就是了。 “二号,把下面我说的话记下来,回头想个法子替圣君宣传宣传。”慕季萌清了清嗓子,右手握拳放在下巴下,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堂堂圣君为何像狗一样被栓在树上,究竟是何人所为,其中又有何阴谋,今日头条新闻,在线直播。” 曦鸿:“……”南丞弼这个多嘴的! “对准他。”慕季萌朝狐狸一指,从古井里聚起来的水镜非常听话的转了个角度。 “……”曦鸿道,“小爷现在觉得你又不大像了。” 慕季萌:“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曦鸿一脸生无可恋:“你根本不是魔尊!” 慕季萌贊同地握了握它的爪子:“既然达成共识,那就来说说这双鱼做什么用。” ********* 在闺房中等的想砸东西的李覃听到推门声默默放下梳子,但看到来人模样后,甚至想砸梳妆檯。
第12页 慕季萌把自己化妆成如花,走进门的同时门自动合上。光线暗了下来,转瞬间大地迸裂,脚下熔岩滚滚,慕季萌眼里隐隐有青光跳动,手中凝聚着一团黑火。 “你不是要见魔尊么,我就是。” “是什么?” 与慕季萌想像中的不同,李小姐眼里没有惊诧与惶恐,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茫然。 “……我是魔尊。” 李覃道:“你手里拿着黑乎乎的是什么?需要我帮你找个大夫吗?” 慕季萌沉默了一下,就听狐狸笑得直打滚的声音从双鱼珠里传了出来,慕季萌按狐狸说的,把双鱼珠放到视线持平的地方,向左转了三圈。 眼中的景象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改变,一切异象通通消失了,只有手中的黑火好似还存在着。 慕季萌看着打了马赛克一样的黑火,说话就没大家闺秀那么客气了。 “这特么是屎么?” 狐狸没有回答她,紧接着响起一阵极快的念咒声,随着最后一个字“破”,天地都随之寂静。李家小姐蓦地睁大了眼,惊恐的双眼毫无焦距,混身如筛子般不断打颤。 “每一届魔尊与魔将之间都有特定的联繫,故而你看到的未必就是他人能看到的。”曦鸿道,“小爷之前还不确定,现在能肯定你就是魔尊了。既然你帮我解惑,为表谢意,临走之前,送你一份大礼。” “我特么……”慕季萌被眼前景象惊地说不出话来,黑岩从脚边淌过,灼人的热度侵蚀着空气中的水分。乌鸦在头顶飞过,留下报丧似的叫声迴荡。 在数十米处,她见到了在魔族祖地画像中看到的人,真正的魔界至尊。 “餵——” 那人转过身来,大半张脸隐没在黑红色的衣帽间,慕季萌只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却不知为何觉得分外熟悉。 “你是谁?是你把我带来这儿的吗?” 他缓缓抬起头,嘴角上扬,在她即将看清他面容的时候,他成了一具骷髅。他张开双臂后仰,掉入黑岩,消失无踪。 “哥——” 慕季萌脱口而出,顾不及其他,追上前去,还没跑两步,所有幻象消失。她推开房门,见到祁修雅正随着李员外朝这边走来,她撇了撇嘴果断关门。 “魔……尊……你是……”李覃目光呆滞,小口喘着气。 慕季萌承认,一开始她是想吓吓她,可事情超出了预知范围,她现在没了半点多余的心思。 “无论你今天看到什么,都不要说出去,可以么?”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路过行人对并肩走来的两个姑娘小声议论。 慕季萌对自己如花似玉的妆容十分满意,化完丑的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魔尊……”李覃低着头小声道。 慕季萌“啧”了声:“一个个都什么毛病,我有名有姓的,没事总暴露我藏着掖着的身份干嘛,叫我小萌就可以了。” 慕季萌转过头:“美女,化了美美的妆就要挺胸抬头,咱又不是见不了人。” 李覃一改在府上嚣张跋扈的态度,闻言微微摸了摸侧脸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吧。” 慕季萌拉下她的手,耐心劝导:“你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有亲自为人化过妆了吗?” 李覃正要答不知道,慕季萌伸手手指张开在她眼前晃了晃,继续道:“五百年。” “……”李覃默默闭上了嘴。 经过慕季萌的一番折腾,她脸上胎记被覆盖在三朵大小不一的桃花之下,却也使她在人群中更为醒目。 慕季萌买了两个面具回来,递给她道:“选一个。” 李覃选了个清新的半个面具,戴上之后,将桃花遮了一半。她微垂着头,半面桃花含。 慕季萌戴上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走在前头,她说:“你知道胎记都是为寻前世情郎留下的印记吗?” “嗯?”李覃跟了上来。 慕季萌摇了摇头:“没什么。诶,是不是要变天了?” 李覃道:“我们快找个避雨的地方躲一躲。” “躲?你还想躲哪去?” “魔尊,好久不见。” “跟他还客套什么,还钱还钱!” 第一个说话的是南丞弼,第二个看上去像个文弱书生,第三个是彪形大汉。 慕季萌心中“咯噔”一声,完了,不会是欠了全修真界的债吧? 天色越发暗沉,却不见半点雨落下。街上行人四散,慕季萌趁乱推了李覃一把:“找祁修雅!” ☆、落魄少女(修) 慕季萌躲进了深巷,眼看到了分岔口,突然想起什么,摘了面具收进储蓄袋中,抽出手绢半掩面。 “站住!”身后传来南丞弼气急败坏的声音。 慕季萌发现自己可能有幸运buff加持,居然能在三人联手的情况下,拖了这么久。 南丞弼一拍她的肩,她立马转过身,手绢一甩:“讨厌啦。” 声音是说不出的娇柔造作,听得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没完,她冲着来人一通乱眨眼:“小锅锅里找伦家四有什么四啦?”
第13页 南丞弼:“……” 他松了手连退两步,“认错人了,姑……姑娘请便。” 慕季萌扭着腿才走一步,南丞弼又道:“你可有看到……” 慕季萌迅速转身,又是一通胡乱眨眼:“看到咯看到咯,就四我呀!” “……”南丞弼走的头也不回。 三条岔路,三个人一人一路,慕季萌可没本事跑过他们会飞的,她只能往回走。 令她没想到的是来的不止他们三个,还真应了她那张乌鸦嘴,估摸着来了小半个修真界人。 问:打不过,跑不过,她能怎么办? 答:当然是找代打了。 “你从这里出来,不是你是谁?”一名修士正打算对她的身份进行分析。 关键时刻,慕季萌灵机一动:“我师父是御虚山的祁修雅,不服去打她呀!” 此言一出,四下马上就安静了,众修士你看我我看你,果然没有一个敢再对她不敬的。 她记得一号说祁修雅小姐姐能与魔尊打成平手,应该是个大佬没错。 现在她自己成了魔尊,按理说应该也是个大佬……她看了看正在商量是不是该信她的众修士,心说,同是大佬,大佬与大佬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一个手中持着一截青竹的修士道:“近日听说御虚山的霁光仙尊出关了,也没说是带着徒弟一块走的。” “暂且听听她怎么说吧,那位我可得罪不起。” 其余几位虽没明说,但慕季萌用一双雪亮的双眼看穿了他们脑门上“得罪不起+1”“得罪不起+2”“得罪不起+10086”的弹幕。 既然都得罪不起,那就……更方便她瞎鸡儿扯淡了! 几人选了个“不打诳语”的代表,代表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当真是霁光仙尊的弟子?” 佛修不打诳语,不代表慕季萌会不说假话:“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她,是不是有个叫慕二狗的亲传弟子。” “女施主如何证明?” “证明?”慕季萌拖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道,“问的好,回头我找师父开张师徒证明,哔灵哔灵那种,好让人在方园百里之外就能看出我是祁修雅徒弟。” “……”佛修与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摇了摇头,“老衲的‘箴言’似乎对这位女施主不管用。” “嗨呀!”女施主再次半掩着面,含羞带怯道,“大师慧眼如炬,自然能看出小女子所说句句属实。” 青竹修士道;“既然霁光仙尊就在此镇,那小道友不如就随我们一道,待见到仙尊,我们也好有个交待。” “好啊。”慕季萌答应的十分痛快。 于是,魔尊慕季萌加入了追寻自己的队伍。 慕季萌跟在一个五人小队后边,眼珠子四处乱转,想着怎么才能从五人眼皮子底下遁走。 扫到唐宁伊来的时候险些撞上前面的小哥。 唐伊宁从她身边路过,完全没注意到她,她疑惑地回头,见他与几位一看就是领头的修士聊了起来。 慕季萌看了眼便没在看了,这个修真的世界太操蛋了,不提说话音量,就是视线多停留一秒都有可能被发现。 “不知慕小友是何修为?”有好奇心重的修士不死心地前来试探。 慕季萌:“修为?师父夸我根骨清奇,这趟说是要带我回御虚山。” “这么说,仙尊还未正式收你为徒?” “可以这么说吧。”慕季萌趁机道,“各位远道而来,也是来此收徒的么?” 显然这是个傻问题,那修士表情空白了一秒,才道:“这倒不是,是乌鸡镇有邪魔出世,我等被派来镇压。” 慕季萌转着眼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慕小友何以见得?” “镇里失踪的姑娘都找到了,除了失点血基本无恙。”慕季萌说完想了想补了半句,“我师父说的。” “仙尊出手必然手到擒来,只是……”赶巧到了岔口,那修士向同门打了声招唿,“我和慕小友走这边。” “只是什么?” “只是这不是同一件事。” “还有?” “正是。” 慕季萌:“……” 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在慕季萌耐心耗尽之前,他终于说出了事情原委:“昨夜掌门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只有一句‘落凤有难,速来支援。’不止我们,其他各大门派也都收到了同样的信。掌门与各位长老一商讨,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慕季萌道:“所以,你们集体出没,并不全是为了魔尊?” “我们在镇里发现了好几个被鬼气侵染的人,叶长老说,是哭魂渡罪钟里的一部分魂被放出来了。” “……”难道就她一个觉得除了这群人的到来,一切都正常吗? “目前受到侵染的人不多,用不了那么多修士,我们便来帮南道友了。”
第14页 “那……那个什么魔尊,他也欠你们钱了?”慕季萌问道。 这点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的回答将会涉及到她选用粗一点的棍子敲晕他,还是用更粗的棍子敲晕他。 修士道:“这倒未听掌门提起,慕小友为何这样问?” “哦,我方才给那位南前辈指路时听他说的。”慕季萌飞快地将握着棍子的手背在身后,挠了挠脖子,忽然一指天上,“看!灰机!” “……” “……” ……古代有个屁的灰机! 还好她反应迟钝,棍子都还没出手。在修士茫然地表情还没恢復过来之前,她干笑了两声,一抬头,煞有其事地叫道:“师父!” 果然,祁大佬就连名字都比灰机有用。在小伙子转身准备拜见时,慕季萌一个起跳,往他后脑勺就是一棍子。 小伙子晃了晃,摸了摸被敲的脑袋,重新转过来面对她,面上的和蔼不復存在:“你究竟是谁?” 慕季萌瞪着被敲断的棍子:“……” 你们修仙的,就连脑袋都比正常人硬了?这也忒不科学了! 下次找根铁棍试试! 她把兇器一扔,举手投降,边退边打着哈哈道:“这是个误会。” “误会?”那修士空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慕季萌尴尬地边退边暗暗道,“这是在干嘛?挨了一棍子脑子不正常了么?” 修士不信邪,又掷了一次。 …… 依然无事发生。 如果南丞弼在此,一定会为看见这一幕而感动,终于不是他一个人抓狂了。 慕季萌已经快退到百米之外了,那修士也顾不得其他了,木灵根天赋爆发,地上长出无数藤蔓,将慕季萌双腿牢牢地锁定在原地。 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那小伙子在距离她三米处停住了脚步……接着做投掷的动作。 “不可能!我的灵力不可能消失!” 慕季萌:“……” 半个时辰后。 慕季萌坐在藤蔓上,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转着玩。她歪着脖子,看着大汗淋漓的修士,同情道:“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小伙子完全不领情,闻言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两指捏着道:“完全不需要!因为我有灵力大补丸,只需一颗,灵力全满。鹤丹堂出品,全修真界最低价,只要998!” “……” 有谁可以来救一下我吗? 慕季萌垂头丧气地看了会儿单一的表演,打了个哈欠道:“你为什么不试试打旁边的墙呢?” 这倒提醒了他,他再一次聚起灵力,朝西面的围墙打去。 轰—— 地上被打出了一个巨坑不说,整面围如同被抽了主心骨般,齐齐倒下。场面壮观,慕季萌甚至为他鼓起了掌。 在他正得意之时,慕季萌天真无邪地补了一句:“小哥哥,打坏了是要赔的。” “……” 在主人家的骂声中,那名可怜的修士灰头土脸的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银钱。再回到企图从藤蔓中挣扎出来的慕季萌面前时,修士道:“不论你再说什么都没用,我觉得应该先掐死你。” 慕季萌挑了挑眉:“我是祁修雅的徒弟。” 修士冷笑:“霁光仙尊怎会看得上你这副尊容?” 慕季萌在他伸手时,望着他身后,大喊道:“祁修雅!我在这!” 修士的手一顿,却没停下,掐着她的脖子道:“还玩这一招?” 但这回却是真的。 祁修雅的红绫瞬间而至,那修士被打飞了出去。 “我来晚了?” “没有。”慕季萌活络着脖子道,“你来的早了,只要再晚一刻就可以为我收尸了。” 祁修雅沉默了一瞬,手掌中多了个青色小瓶,轻轻一推便到了修士面前。 “劣徒顽劣,还望道友海涵。” 那修士一看打不过,是真遇上了霁光仙尊,仙尊的东西,哪有次品。修士没怎么受伤,听祁修雅说这话,便知道这人真是他的徒弟,识相地收了青色小瓶:“多谢仙尊,那晚辈便不打搅了。” 祁修雅微微颔首。 修士走后,藤蔓渐渐枯萎,慕季萌艰难地从枯萎的藤蔓中迈出来。 “我找到书生了,他混入了道门之中,并且潜伏已久。此刻应该是在此地,但我分辨不出哪个是他,你可有看见有谁是后来的?” “没有。”慕季萌脑中还回放着被某修士洗脑的动作,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甩了甩脑袋,想了片刻又道,“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我跟你提起过的唐道友。他来时脚步匆忙,连我都没发现。” “……”关于这一点,祁修雅不敢苟同。 “我记下了,到时恐怕还要麻烦你一趟。” 慕季萌一摆手:“不麻烦,有纸吗?我画下来给你,我画人像像的一比。” …… 祁修雅接过纸张,纸上一个圈加四根线条的火柴人,他抬眼看了看慕季萌,一言不发折好收进衣袖。
第15页 慕季萌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是这个反应,摸了摸鼻子打算脚底抹油,熘之大吉:“那我们的合作就算结束了,告辞,不送。” “慕季萌。”祁修雅站在原地不动。 慕季萌跑的更快了:“都说了不用送!客气什么!” 红绫缠上了她的腰,将她高高抛上了半空,祁修雅在另一头牵着她。 空中的风那个大哟,慕季萌的脸被刮的生疼,她道:“祁大佬,你要带我去哪啊?” “回御虚山。”祁大佬道。 “不去行不行——”慕季萌在风中喊道。 祁修雅摇了摇手中与慕季萌身上那个双鱼珠一模一样的珠子道:“我的徒弟,不带回御虚山怎么行?” “……”这该死的狐狸! 慕季萌隔着狂风,虚心认错:“大佬——我错了——” 我下次还敢! “晚了。”祁修雅收了双鱼珠,带着慕季萌落地,他眼角带着些许笑意,“你根骨清奇,这个徒弟我收了。” 正是莺飞草长的时节,草木投下的阴影隐隐绰绰。 那快的转瞬即逝的笑意还是被慕季萌捕捉到了。 这么个大美人站在面前,一想到自己此刻的妆容,她难免有些自惭形秽。拿出手绢愤愤地擦了起来。 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 祁修雅见她把脸都挫红了,拉住她的手,伸手用拇指抹了抹她脸上一团糟的胭脂水粉:“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 慕季萌唿吸一窒,垂了眼睑,避开他的目光。 一阵风吹过,大片蒲公英飘散开来,慢悠悠从两人眼前飘过。 慕季萌缓缓仰起头,鼓了鼓腮帮子,突然撒娇:“狮虎虎,你在怀疑人家嘛?” …… ☆、落魄少女 乌鸡镇在一百多年前还叫落凤镇,凤凰涅槃留下的灰烬镇守着一方风土,护万民于水火。 凤凰灰烬本是极阴之物,虽助众人逃过一劫,却也因此招来了邪祟作乱。世人不堪其扰,三拜九华殿,请来十方术士降妖除魔。 谁料术士并非九华殿修士,只因与九华殿有过节,便到处败坏九华殿名声。前去落凤镇本是想装腔作势一番,骗骗当地百姓便走。没成想撞了大运,一个平平无奇且偏僻的镇子竟有凤凰守护。 凤凰每隔千年一涅槃,从余烬中重获新生。凤凰涅槃前伤的太重,隔了十多年都未甦醒。世人不知其由,都道凤凰已不再庇佑他们,凤凰庙便渐渐门可罗雀,只有二三乞者踩着破草鞋来此定居。 术士在落凤镇大显身手,斩恶诛邪,深得人心。术士蛊惑世人拆除凤凰庙时,无人敢有异议。 凤凰庙毁,落凤镇阴气更甚,没几天便有数十人伤亡。术士便道是凤凰对此不满,引得众人义愤填膺,对凤凰唯一一点敬畏消失殆尽。 余烬的温度褪去,术士将其装进梧桐木罐,趁夜脱逃。 落凤镇一夜间沦为死镇。 事发突然,九华殿首当其冲,受桎梏,问其责。九华殿众徒,三拒世人,视为不仁;与阴险狡诈之辈结怨,视为无德。对九华殿昔年功德视若无睹,终由执法殿判入炼狱,受刑百年。九殿之首不忍众门徒惨死炼狱,自愿步入炼狱,永不踏出一步。 九华殿便暂由九殿首徒代为掌管,不过两年,九华殿齐齐投奔魔族,誓于道门势不两立。 落凤镇阴灵汇聚,怨气冲天,很快便成了集阴之地。 有修道大成者,祭出哭魂渡罪钟,镇十方恶灵,渡百万怨魂。鬼哭三月不散,渡魂以入轮迴,终参悟其道,功德圆满,得以飞升。 哭魂渡罪钟被下了六道印,由玄天宗看守。 百余年间,日月更迭,斗转星移。落凤镇阴气散去,他乡客在此安居乐业,落凤镇便更名为“乌鸡”。 术士不知所踪,搜遍这九天十地都不见其踪影,乌鸡镇恢復太平,至此之后凤凰余烬与哭魂渡罪钟便渐渐被淡忘。 慕季萌跟着祁修雅慢悠悠走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听他用好听的嗓音絮絮说着这些陈年旧事,在走路过程中都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 “慕季萌。” “……” 慕季萌一下撞到祁修雅的背上,她捂着鼻子道:“我听着呢,干嘛突然停下……” “我刚才说了什么?”祁修雅回过身,“你复述一遍。” “……”慕季萌打了个哈欠,这种小学生不认真听讲被班主任抓起来回答问题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祁修雅继续朝前走,慕季萌犹豫了一下,追上去道:“简而言之,就是落凤镇镇民对凤凰失去信仰,凤凰余烬失去温度,被小人盗走。落凤镇失去凤凰庇佑,遭遇了史无前例的灾难。九华殿被抓来顶罪,”慕季萌停顿了下,“九华殿不会就是……” 祁修雅颔首道:“曦鸿这小狐狸百余年未见,修为没长多少,脚底抹油的本事倒是越发利索了。” 感情是一早认识啊,那么双鱼珠在祁修雅手上倒也不稀奇了。说什么需要用狐狸找到书生,那就纯粹是扯淡了。慕季萌托着下巴想了想,回到主题:“那么重点就是在哭魂渡罪钟上,那个钟镇压着恶灵数万,一旦放出来必成大患,是这样吧?但这么个宝贝的封印随随便便说破就破有点说不过去吧?”
第16页 前方数十米处出现了一间茅草屋,草屋在一片荒芜中显得格外突兀。 “这正是我要查的,”祁修雅一指前方道,“你去那里等我,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离开一步。” 慕季萌满口应道:“一定一定。” 想的却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你是不是当我傻呀! “我送你过去。” “不用。”慕季萌一摆手,朝着茅草屋小跑了起来,跑了一段路还回头招着手,“您有事就快去忙吧,可别耽搁了。我保证一定不离开半步,你要是不放心,就下个阵法什么的,我不介意的。” 祁修雅嘆了口气,从原地消失。 “哈喽?”慕季萌脚步慢了下来,并小跑着倒退。 怎么说也是魔尊了,脚底抹油还得靠自己双腿,太奢侈了!回头让一号二号弄头神兽来,一步能穿梭十万八千里那种。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慕季萌站在草屋里,瞪着腰上红绫重新回到祁修雅手中。 “那就麻烦前辈了。”那边祁修雅已经与一名干瘦的老者对完话准备离开。 慕季萌气唿唿地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门口,惹不起惹不起,我等你先走还不行么? “女娃娃,你师父好像对你挺上心。” 慕季萌头也不回,含煳着道:“债主嘛……” “我师父?”她慢半拍地勐然蹦了起来,“他说真的?” “这还有假?” “……” 不得了,又疯一个。 虽说要去求仙问道,可不一定非得是御虚山,如果哪天一不小心露出点什么马脚,还不得冤死。 “这位前辈,如果我师父回来,劳烦转告一声,我昨日夜观天象,发现我俩师徒缘分已尽,请她不要来找我,再会。” 老者笑眯眯坐在原地:“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老朽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慕季萌才走了没两步,外边聚起了一片行尸。 “……”果然荒山野岭中出现个茅草屋必有反常。 茅草屋中,原本安安静静躺在木床上的人突然弹了起来,嘴里不断念叨着疯言疯语。 比起外边一大群,这个看起来还正常些,慕季萌蹭蹭蹭退回茅草屋里。祁修雅叫他前辈,她要还敢在人前召唤一号二号,就是纯粹是找虐了。 慕季萌看了看不停打颤的人,发现这个面色青紫的人,她可能认识。她凑近了些,突然一锤手心道:“这不是贾老爷么?” “哦?这个人你认识?”老前辈解下缠在右手上的白布,露出一只乌黑枯朽的手。才搭在贾老爷手臂上,贾老爷顿时安静了下来。见她盯着自己的手瞧,又道,“这只是鬼手,寻常人碰不得。可是怕了?” “没有没有,只要出发点是好的,皮相都是浮云。”慕季萌其实没在怕的,“说起贾老爷,昨天还好好的,这是被鬼附身了么?” “这倒没有,但也差不多,这些人皆被鬼气入体,这个还倒还好些。” 两人说话的功夫,贾老爷又重新躺下。老者用那焦黑的手从布袋里捻起一片金叶子道:“这是钱庄里发现的,也幸亏发现的早,不然也不知又要疯多少人。” “你是说,贾老爷府上挖出来的财宝都带着鬼气?” “正是。”老者心道这女娃娃看着不着调,胆子倒是不小。 胆子不小的女娃娃不信邪地摸了摸储蓄袋里的金叶子,心道:“那我怎么没事?” 群尸在茅草屋外徘徊,一个个都被拦在白光之外。慕季萌蹲在门口,拿出小本咬着笔桿子,突然不知道该写点什么。翻了翻前几页,觉得自己记得太过抽象,应该写点具体的事,比如―― ――问: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答:祁修雅讲歷史。 太特么催眠了! 老者来来回回忙碌着,慕季萌完全看不懂他在忙个什么,更别提帮忙了。趁他转身的空档遛了出去,在草屋附近寻找缺口。 这还没到世界末日呢,上演什么殭尸围城。 慕季萌观察了一阵子,选了个行尸相对较少的地方,在跨过白光的同时,鬼手老者目光一凝,出现在她面前。 他朝慕季萌伸出鬼手抓向她:“你这女娃娃果然有古怪。” ☆、初入山门 “前辈手下留情!” 一到关键时刻,祁修雅总能及时赶到。 慕季萌躲在祁修雅身后,拽着他的袖子,悄悄问道:“怎么又回来了?这么快?” 祁修雅道:“不放心你,先将你带回御虚山。” “……” “也罢。”鬼手老者重新用白布将鬼手缠了起来,“你们小辈的事,老朽就不多管了。” “多谢前辈。” “但有句话,是你徒弟请我代为转达。” “……”慕季萌跳出来挡在两人中间,连忙摆着手道,“没了没了,现在没了。师父,我们快回山门吧,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
第17页 祁修雅却不急,给了她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绕过她上前几步,对老者道:“此次玄天宗、紫云剎、焚月殿都派人前来。前辈可要去……指教一二?” “这些晚辈后生惯会扰人清静,闹起来比这女娃娃还吵。”老者摆摆手,回了茅草屋,“老朽已是半只脚踏入黄土的人了,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慕季萌指着自己鼻子问祁修雅:“我吵吗?” 祁修雅:“还好。” 不吵就不吵,还好是什么答案。 “我突然觉得回山门不是那么重要了,要不然还是查案吧,这关系着上万镇民的生死存亡。”慕季萌抓着红绫不松手,她怕自己又被拽到空中,“你既然都告诉我这么多了,哪有不让我参与的,捨弃小我成全大我,是我们中……终身必备的传统美德。” 祁修雅道:“无需你捨弃什么,等入了山门,好好修行,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慕季萌垂死挣扎,“其实我不是修行的料。” “说了收你为徒,我便不会反悔。”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命里有劫数啊! 再说我走了杀马特一号二号怎么办? 慕季萌有心无力吐槽道:“可是天上的风真的很大……” 祁修雅似乎终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收了红绫,取出不知哪来的剑:“这回御剑,你抓紧我。” 酷啊! 常在片场见吊着威亚飞来飞去的,难得有机会见一次真的,慕季萌抓住机会……得寸进尺。 “小姐姐,如果我不小心掉下去,你能及时接住我么?” 祁修雅轻描淡写地扫了她一眼,抽了剑挽了个剑花:“入了师门,唤我师尊便好。” 这就开始立规矩了……早知今日,她就不拿祁修雅当挡箭牌了,还平白差了个辈分。 祁修雅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御个剑不仅飞得高还快。别说看看脚下风景,就是人也好几次要被吹跑了。如果空中也有交警,那她就是第一个需要被交警逮的。 “你是秋名山车神吗?”慕季萌双脚落地时脑子还处于被风煳了一脸的状态。她揉着被吹出新髮型的长髮,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车速太快了,我有点营养不良。” “……” 慕季萌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脑子还晕乎着,但就是觉得该说点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到了。”祁修雅道。 “到哪啊?” 慕季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气势恢宏金碧辉煌玉砌雕阑……都没有的朴实石阶。长长的石阶直通向山顶,半山腰处有薄雾缭绕。 “这不会是要走上去吧?” 祁修雅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敛了神色道:“大道三千,此为御虚山初试,每人所见所闻各不相同。既然你看到的是三千石阶,只需心无杂念在日出之前走完即可。” “日出?”慕季萌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现在日头都没落吧。” “三千途中,你只要有一丝杂念,便会退回到原点。”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当魔尊吧?才觉得初试太过简单就被打脸的慕季萌这么想道。 从踏入第一阶开始,慕季萌眼前的景象就变了。她看到她所爱的所恨的所期待的人三三两两站在石阶两旁,朝她招手朝她微笑,她控制不住地去想自己所经歷的往事,喜悦的、痛苦的、绝望的…… 记忆从没这么清晰过,鲜活地跳跃在她脑海中。 慕季萌大口唿吸着,她只能咬着牙往前走,想要逃离这太过沉重的过往。 祁修雅目光微沉,他看着她走到日落,却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她的视线不时扫向两旁,茫然中透着说不清的悲伤。 之前便发觉她与旁人不同,虽十句话里崩不出两句真话,但心肠不坏,就像她说的,捨己救人的事,她还真没少干。 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去,会把人逼成这样? 他走到慕季萌身前,慕季萌却看不到他,依然遵循着自己的速度前行。祁修雅手背贴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够了,休息吧。” 慕季萌额头感到一丝凉意,接着便不省人事。 祁修雅背起她,一步步向上走去。 这是代表大道的三千阶,一步做不得假。一旦入境,除非走完三千阶,否则便无法从这里脱离出去。 一缕髮丝垂落到祁修雅肩头,睡梦中的人无意中收紧了手,祁修雅浑身一僵,瞬间回到原地。 夜色几许朦胧,映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白皙。 祁修雅拨开她凑到脖子边的脑袋,微嘆了口气,继续朝前走,每一步都越发稳如泰山。 “这么个不省心的,还是留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慕季萌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半坐起身,看了看全然陌生的环境,从窗外看去,天边白云出岫,翻腾缭绕,几座高山漂浮于空,偶有鸟雀鸣叫声传来,千啭不穷。犹如置身仙境,慕季萌再次躺下。 这是在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第18页 手边触到了个微凉的玩意,拿起来一看,竟是双鱼珠……她明明在知道它的作用那一刻就悄悄丢了,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佬。 慕季萌突然清醒了过来,这不是梦! 她是怎么过的三千石阶?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还是梦游爬过去的吗? 她一手掀开丝被,随手梳理着头髮,朝外走去。 慕季萌四处转了转,打水简单洗了把脸。 “像这种天气晴朗的早晨,仙山中的修真大佬们都在做什么呢?欢迎来到走进玄幻,就让我们去一探究竟吧。”慕季萌不知不觉就念了出来。 过了好一阵才算见到人影。那一片空地上,几个白衣道袍明媚少年整整齐齐挥舞着剑,剑锋凌厉剑气四溢,简称帅的一比。 慕季萌扒拉着树叶子,偷偷欣赏了会儿。晨练好啊,低碳环保还不会晕机。 一二三四五六七,集齐七个葫芦娃,可以召唤神龙了。 七个葫芦娃练完一套剑招,转过身来,齐齐看嚮慕季萌的方向。 慕季萌:“……”遭了,被发现了,都怪美色误人! 怎么到哪她都能走出不利于自己的局势,即便她什么都没做,慕季萌莫名产生种“全世界都想害我”的沧桑感。 眼看着原地已经嗖嗖消失了两人,慕季萌在树下站的笔直。这时候应该做点什么,她扣紧了手中双鱼珠,现在召唤祁修雅还来得及吗?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师妹。” 其余六人也纷纷道了声:“师妹。” “师……兄?”慕季萌放松了下来,四下看了看,怎么说也是祁修雅的地盘,不至于把自己往火坑推。她道,“你们都是祁修雅的徒弟?” “师妹,怎好直唤师尊名讳。”一个留着络腮鬍的少……男子道。 树上少年跃下来笑嘻嘻道:“师尊交代了,小师妹是个凡人,让我们让着你点。” 嗨呀,这个师尊太体贴,她突然觉得还是可以在这里混日子的。 “各位师兄怎么称唿?” 满脸络腮鬍的男子第一个道:“干。” 第二个长得十分像祁修雅私生子的美男子道:“坤。” 第三个面色冰冷,看着不那么容易亲近:“震。” 第四个笑容阳光灿烂:“巽。” 第五个帅气地耍宝,最后将剑背在身后,道:“坎。” 第六个是从树上跳下的那个:“离。” 最后一个道:“艮。” 慕季萌默默记下了七人的脸,顺便吐槽了句,是什么样的师尊会给徒弟改阴阳八卦的名,真是太不讲究了。 六师兄:“师尊一直以来说要再收一个徒弟,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位小师妹。” “……”小师妹指了指自己,“兑?” 二师兄:“正是,师妹聪慧过人。” “祁……师尊,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七师兄道:“师尊一向不管我们,师妹可以先熟悉一下绥南峰,今后要学什么师兄都可以教。” 慕季萌作为一个萌新,感受到了师兄们的热情,真是关怀备至温暖如…… 五师兄:“可师妹是个凡人,无灵根可言,七师弟打算如何教?” 六师兄:“炼药堂不是又炼成了一批新丹,我们趁夜去求两颗来,为小师妹改善灵根,不过分吧?” 七师兄:“六师兄说的是,原来你也在打那批新丹的主意。” 三师兄一如既往冷着脸:“你们几个都安分些,前些日子受的罚还不够么?” 二师兄根本懒得听他们在说什么:“日头那么烈,你们都杵在这做什么?大师兄,上回的棋还没下完,趁着金元堂的人来没来催,咱先把棋下完。” 四师兄笑容依旧:“诶,三师兄,上回不知是哪位铁血冷面告的状,害我们洗了半个月的炉子。” 三师兄:“那也得看看你们做的什么好事。” “……” ……如三月的冰雹,说砸就砸。 可怜的萌新,说抛就抛。 ☆、初入山门(捉虫) 慕季萌在师兄们和谐友爱的切磋与口语练习中度过了漫长的三天,这三天,水深火热,饱受精神的摧残与折磨。 ——七位师兄,包括看似稳重的大师兄,一个正常的都没有! 至此慕季萌才发觉七师兄那句“师尊一向不管我们”真是句大实话,半点不掺假。 这三天过的太咸鱼了! 难道都没开始修仙就要提前过上老年养生的生活了吗? 初入山门,慕季萌告诉自己,刚来的时候要安分些,给大家留下个好印象。感受了三天的煎熬后,慕季萌:安分个屁! 于是慕季萌加入了六师兄七师兄日常作妖活动。 “小师妹你记住师兄说的话,师兄一会儿就来接你。” 慕季萌被灌了两口烈酒,目光涣散,抱着坛酒摇摇晃晃不知所措:“带我一起走啊喂……”
第19页 六师兄七师兄一人抱着两坛陈酿,挨个从窗台边嗖地消失,七师兄临走前还给她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 算了,孤儿而已,见怪不怪,我还有大师兄支援。 酒窖的门被打开了,七八个灰衣道袍修士闯了进来,地上是横七竖八的酒罈子,还有个半醉不醉的慕季萌。 “大长老,就是她。前两年也是她偷的酒,我亲眼所见。”一个灰袍修士指慕季萌言辞凿凿。 随后走进来的褐袍修士虎着脸皱着眉:“怎么没见过,你哪个峰的?” 六师兄交代过,这长老最好煳弄,万事装疯卖傻为先。 慕季萌抱着酒罈又灌了自己一口,脚步虚浮,踉跄着上前一把搭住了灰袍修士的肩。 “天……天子峰的,小哥哥跳山山吗?” “胡闹!把她拖出去,帮她醒醒酒!”大长老拂袖往外走。 “是!”几个灰袍弟子七手八脚地就打算将她拖走,慕季萌跳开一步,走姿歪七扭八,偏偏每次都恰巧躲开那些个弟子,还能抽空伸脚绊个人,活像练了醉拳。灰袍弟子各个面如土色,三四个叠罗汉般倒在一块。 在彻底惹恼这些修士之前,慕季萌将酒罈扔向一个正朝着她来的弟子,朝外跑去:“不玩了不玩了,我自己走!” 好不容易出了酒窖,一盆冷水扑面而来。慕季萌再次“恰巧”地侧身干呕,身后被泼了冷水的弟子:“……” 大长老看着脾气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和一个毫无修为的姑娘动手,只是吩咐道:“再泼。” 慕季萌又一次闪过:“再泼就成落汤鸡了!救命啊——” 这一嗓子吼来了一只鹤,它用尖细的长嘴一口叼住了狂奔中的慕季萌的衣角。 慕季萌:“……”跑不动了?!这鹤吃什么长的? 眼看几个灰袍弟子已追至眼前,慕季萌眼珠一转,一头埋进鹤毛里。酒可醒,衣可湿,妆不能花! “见过鹤长老。” “见过鹤长老。” “……” 慕季萌:“……” 想想曦鸿,还是……能接受的,这世界的动物都可能是什么重量级角色,花花草草都有可能成精。人,尤其是刚入道的修士,论资排辈没准就连某某修真大佬的灵宠也得唤声前辈。 而慕季萌这类从一开始就被定为无法修道的凡人,需要逆天的气运与某点男主般的金手指才能咸鱼翻身。而这类男主往往背负了太多的债,无论是情债还是钱债或是仇敌,她一样都不想背负。有舍必有得,慕季萌这么一想就怂了,还是咸鱼着吧。 咸鱼,意味着她在这修真界处于最底层的位置。这种时刻,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另一重身份——魔尊。起码在身份上还有优越感,气势上不能输。 慕季萌抱着白鹤脖子不撒手:“这位长老,你踩到我裙子了。” 白鹤:“……” 阴阳八卦组同时到达时,慕季萌已被五花大绑并且被堵了嘴,她只能朝着大师兄不断发出暗示。 大师兄一眼没看她,规规矩矩地向两位长老行礼,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六师兄都在大长老的低气压下收敛了些。 大长老一见到他们脸就更黑了:“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七师兄抢先一步答道:“回大长老,我们……就是来看看这里需不需要人手,路过,路过而已。” “你们不来添乱就不错了,要路过就赶紧走。” “是是是。” 慕季萌:“……”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等等,”鹤长老开了金口,那是一种异样尖锐的音调,“这位小友似乎与你们相识,不会也是你们绥南峰的人吧?” 六师兄正色道:“鹤长老说笑了,我们绥南峰哪来的女弟子。” 慕季萌:“???” “让你大师兄说,你插什么嘴。” 大师兄:“六师弟所言极是,若大长老鹤长老没有别的吩咐,我等就先去准备庆典的事宜了。” 慕季萌:“……”你也是孤儿吧! 大长老一挥手,眼不见心不烦:“走罢。” 余下的众人都说没见过她,大长老也只好作罢,御虚山来来往往那么多弟子,哪能各个记清,她既然自称新来的,也就不奇怪没人认得。 慕季萌被带到了一座她还没去过的山峰上,目的是为了罚她面壁思过。慕季萌欣赏着穷山恶水,根本无心思过。看守她的灰袍弟子叨叨了她一个下午,说什么因为她自称新来的,害他因为说话作假被罚来此,说是看守,实为陪她一起受罚。慕季萌左耳进右耳出,感情这位是还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呢。灰袍弟子稍一离开,她就站不住了,撒开蹄子就开始浪。 赤云峰与其他峰不同,环境恶劣,寸草不生,人迹罕见,虫鸟无声,一看就是吐纳生息潜心修练……咸鱼偷懒的好地方。 慕季萌凭着记忆顺着一条细窄的小道走,眼看就要见到曙光,不知踩中了什么,或者进了什么奇怪的阵里。灰袍弟子临走前说过“这里阵法遍地,不想送死就安分待着”,一路走来这也许是她触发的第一个,怎么看都与“阵法遍地”这个形容半点不搭边。
第20页 ——来都来了,还能退回去罚站怎么着? 赤云峰名字听着挺暖,一入夜却冷如坠冰窖。 慕季萌搓着手往手心呵了口气,踩着月光而行……为了防止自己一脚踏空。 没走多远便听到涓涓水声,她加快了脚步。紧接着见到了久违的绿色植被,拨开枝繁叶茂,是令人胆寒的荆天棘地。 透过缝隙她见一半身赤丨裸的男子泡在水潭中,两边耳鬓的长髮用根蓝带子松松垮垮束在脑后。 “太变态了,”慕季萌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只不过指缝留的略开,“我居然在偷窥男人洗澡?” 慕季萌另一只手捂着鼻血慢慢转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打扰了,我还是回去罚站吧。” “凤凰……”沙哑的声音从水潭传来。 水声合着风声同时响起,慕季萌好奇地一回头,那男子已穿戴整齐,除了长发还滴着水,完全看不出他前一秒还在泡澡。 “是你吗?”他以手为刃,噼开挡着两人的荆棘,只一瞬便噼出了一条道,可下一瞬消失的荆棘又恢復了原位。 虽隔着百米,慕季萌依然看清了他的容颜:“你是祁修雅……的双胞胎?” “你见过他了?”男子神情略微费解,“他为何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她去追查乌鸡镇的事了,暂时没空吧。”慕季萌道,“你们不会真的是双胞胎吧?你又为何会被困在这?” “他是我的灵傀,替我处理外界的事。至于我,”男子淡淡一笑,“不提也罢。” “灵傀?”慕季萌艰难地消化着这句超纲的话,“你的灵傀和你长一模一样,还是个变了性的?” 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方向,似乎在找寻什么人的影子,又好似没有。 “他就是我,是我损耗修为所化的灵傀。” 慕季萌挠了挠头皮,也就是分丨身呗,地域文化不同,专有名词解释起来就是另一个意思。 慕季萌冷静分析:“他不是女子?” 祁修雅:“自然不是。” 慕季萌竖起大拇指:“有个性,这年头的女装大佬可不多见。” 这个男装祁修雅的气质一直淡淡的,好像随时会消散在风里,与女装大佬强烈的存在感完全不搭边。 “他是为落凤镇失踪案而去的,第十四个新娘,本该是他。后来被人打乱了计划,不知为何没换回来。”他的声线随着说话,渐渐恢復了些,不再是那么沙哑难听,仔细听着确实是女装大佬本音。 “你不是说,他就是你,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 他眨了下眼,却不答她的问题。 “凤凰,百余年来,我一直盼望着能再见你一面。如今你明明就在眼前,可我却再也看不见你了。” 慕季萌纠结症又犯了,该不该告诉他,她根本就是个路过的?或者干脆将错就错地装一下凤凰,圆一个有可能成了瞎子的梦?还有……凤凰?这也是名字? “自你走后,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陪我说说话好吗?” “诶,行。”慕季萌吸了吸鼻子,擦了擦附近的山石,抱膝坐在上面道,“请坐。” 祁修雅视线随着她移动,仿佛能看到她一般,闻言选了块正对着她的地方,盘膝而坐。 修仙就是好啊,隔了百米都不用吼,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清清楚楚就在耳畔。 两人坐下就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沉默了半响,慕季萌觉得自己应该体谅一个长达百年都没人可以聊天的孤寡老人的心情,便道:“如果你不知道说什么的话,我有些问题想问,关于你的。” 祁修雅道:“你问。” 慕季萌:“如果我现在骂你,你的灵傀会听见吗?” 祁修雅淡笑着:“不会。” “那我在他那边骂,你会听见吗?” 祁修雅嘴角的笑意消了几分:“不会。” “那你们会有一天合体吗?” 他停顿了许久:“这是你希望的吗?” 慕季萌被反问住了,她就是纯粹的好奇,这感觉就像当她给出了a和b两个选项时,答题人偏偏选了个c,还附带了一道奥数回敬她。 “我知道了。”许是慕季萌久久都没有开口,祁修雅站了起来,朝着水潭走去。声音已恢復如初,温润的嗓音带着女装大佬那里听不到的温柔,“夜凉了,你回去吧。” 慕季萌也站起身:“你知道你与他有很大的差别吗?” 祁修雅站住脚步,暗淡的目光不知落向何处,月下孤影显得格外冷清。等慕季萌的气息彻底消失,他才垂下眸子,重新步入冰潭。 “我知,终有一天,他会彻底取代我。” ☆、初入山门 慕季萌一路都在想着去哪收只代步灵宠,能飞的最好。御虚山有个什么什么峰专门养殖灵宠与凶兽的,下回还是抽空拉上六师兄一起去淘宝。 六师兄鬼主意最多,坑队友无下限,选他再合适不过,最重要的是决定坑他一回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第21页 当她再次回到穷山恶水中时,天色已经半亮,一伙人用疑惑中带着震惊的目光打量着她,慕季萌摸了摸自己的脸,不会是妆花了吧? 四师兄给她使着眼色,慕季萌转过头一看,大长老正在赶来。 要命了,这又是犯了什么错,要遭受这么多人围观? 因为她没老实罚站?太不讲理了…… 她干笑着朝后挪去。 眼看就要退回阵中,一张大网朝她兜头而来,慕季萌被拽了个踉跄。她看到四师兄低头扶额,五师兄一脸的不忍直视,三师兄保持着面瘫脸,看不出什么,六师兄对慕季萌竖了个大拇指,一手接住了七师兄抛过去的储蓄袋,笑得得意忘形,二师兄依然在看戏,手中就差拿包瓜子了,大师兄不在,白鹤单脚站在一群白衣少年之间,倒是毫无违和感。 “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慕季萌被众人围在中间,防止她再次脱逃。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一副泰山崩于前临危不乱的模样:“你先放开我,我再给你们演示一遍。” 大长老横眉倒竖:“你别想耍花样,这禁地除了当初封印之人,无人可以入内。” 感情那是禁地?禁地之中一般不该关押着什么穷凶极恶之徒吗? “是谁派你来的?” “……”冤枉啊!不是您老命人把我丢这儿的么? “你混进御虚山,假意偷盗陈酿便是为了来此地吧?赤云峰阵法遍地,便是我等也不敢轻易乱闯,你究竟意欲何为?” “你想多了。”慕季萌虽然很想这么说,但碍于对方人多势众,于是她改口道,“圣人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夜观……” 她看了看蒙蒙亮的天色,收回指向天空的手指,再次改口:“我昨日夜观天象,见北斗星移,紫微星暗淡无光,遂掐指一算,得知有异象现世,特来查探一二。” 二师兄轻笑出声,终于放弃了吃瓜,来到慕季萌身前再次向大长老行礼。 “大长老莫要见怪,兑师妹一向如此。” 兑师妹:“……”全群就你一个吃瓜群众还有点义气,决定了,管理员就是你了。 大长老面色又臭了三分:“祁修雅的徒弟为何你们之前不承认?” “算了吧,他们一个师门不都这样,成天惹事,老酒鬼上回被整的酒还没醒。”鹤长老道,“瞧瞧,这回这个更厉害,一来就闯了禁地,祁修雅这些年挑徒弟的眼光真是越发的挑了。” 说到老酒鬼,大长老就更加的愁了,眼看庆典便要到了,届时各大宗门都会派人前来,酒鬼不醒,谁来与嗜酒如命的谢长温周旋? 惆怅的大长老惆帐地收了神通惆怅地吩咐道:“还是按以往的规矩,你们绥南峰的通通领罚去。” 慕季萌这才意识到,六师兄说的好煳弄的长老,可能是老酒鬼,怪不得一个个看到大长老都怂了。 慕季萌怀着沉重的心情给了自己一个非酋实锤。 白鹤在她周围踱着步,等到众弟子散去,它才用尖细的声音问道:“你在禁地都见到了什么?” 慕季萌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尘土,奇道:“你不知道禁地里有什么?” “本鹤又没去过。” “鹤长老,师妹……” “告诉你可以,但你得驼我回去。” 两人同时开口,七师兄说不下去了,师妹果然天赋异禀出类拔萃。 白鹤的羽毛一抖,声音听上去更尖了:“驼?!” 慕季萌极目远眺遥望天际,用一种“我欲乘风归去”的语气道:“我想体验一下驾鹤西去。” “本鹤现在就让你西去!” 天地间朝阳初升,金光布满了赤云峰,白鹤扑腾着翅膀追着一名白衣女子啄,白衣女子绕着其余六名白衣男子秦王绕柱跑,无辜受到牵连的白衣男子们纷纷加入了战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 慕季萌扒拉着碗里焦乎乎根本看不清是什么玩意的菜,真是信了六师兄的邪,她决定还是吃水果吧,水果有益健康。 师兄们挨个去挑水了,七个大缸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只要日头没落,水缸就永远不会满,据说是方便他们从早挑到晚。至于为什么他们还要用这种低级的惩罚方式,七师兄没有明说,但慕季萌觉得应该是纯粹的浪费他们时间。 五师兄挑着两桶水走回来一见慕季萌又是一副鬼样子,忍不住道:“唉哟兑师妹,你就不能别涂你那张脸了,大师兄都不敢承认你是我们绥南峰的。” 慕季萌从禁地出来时,脸上如花似玉的妆确确实实是消失了的。为什么又化妆,因为做好事不留名啊。她猜应该是祁修雅本体挥手噼开荆棘时,顺便把她的妆给抹了。 她咬了口苹果,道:“怎么没见到大师兄?” 四师兄紧随其后:“大师兄在忙庆典的事宜,就是不过来,大长老也不会管。” “庆典是怎么个庆祝法?” 五师兄:“同往年一样呗。” 四师兄接道:“打打架,喝喝茶,唠唠嗑,最多再开个小试炼境,放些平常见不到的灵宝药材做噱头。”
第22页 五师兄:“今年轮到我们峰来举办,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大长老是一百个不满意。” 慕季萌顿时来了精神:“那今年要不要玩点新花样?” 四师兄五师兄凑过去道:“小师妹有什么好主意?” 小师妹眼中一抹狡黠一闪而过:“你们觉得舞台剧怎么样?” 闲来无事亲自来看看他们“受罚”的鹤长老,正巧看到他们组团要遛:“你们几个上哪去?” “鹤鹤!”慕季萌第一个回头,热情地冲上去给它个拥抱。 白鹤炸着毛躲了老远:“人鹤授受不亲,你别过来!” 慕季萌老实地待在原地:“你来的太巧了,我和师兄们商量过了,为了御虚山的声誉,我们不能让大师兄一个人秃头,我们也要出一份力。再说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帮大师兄出出主意,我能保证接下来几天有的他们忙了,绝不会放一个师兄出去作妖。” “包括你?” “包括我。”慕季萌道,“鹤鹤,你也一起来吧!” “不去!” 绥南峰。 六位师兄外加一只仙鹤在底下旁听,慕季萌跳上石阶,手中拿着一小截青竹,清了清嗓子道:“舞台剧,是一种呈现于舞台的戏剧艺术。可以按表现形式分为歌剧、哑剧、话剧、诗剧、木偶剧等。” “我们本次要演的是话剧,由于我们绥南峰人手不足,于是只能委屈七位师兄出演。”慕季萌话锋一转,“剧情大致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之前,天上玉宫中生活着王母娘娘和七个漂亮的小公主……” …… “于是,就这样,七仙女阿紫和她的董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一片寂静中。 慕季萌道:“讲完了,大家鼓掌。” 气氛凝固了。 三师兄抬脚便走:“无聊。” 五师兄拉住他:“三师兄不妨再听听师妹怎么说。” 慕季萌下了石阶悄声问离得近的七师兄:“三师兄其实是剑修吧?” 七师兄点头:“这你也能看出来?” 慕季萌:“太能了。” “此剧讲述了邪不胜正,弘扬天地正道,传递善德能量。”慕季萌瞎扯一通,接着道,“七位师兄貌美如花天资过人一身正气,扮演七位仙女在适合不过了。” 没想到慕季萌后面接了这么一句,这下师兄们的态度倒是统一的一致——拒绝。 慕季萌就知道不会太顺利,哪知道这么不顺利。七位师兄长那么好看不演七仙女难道演七个葫芦娃吗? 鹤长老看热闹不怕事大,乐道:“这个不错,几位小友不妨一试。” 气氛再一次凝固。 现场气温直逼零下。 最后还是状态之外的二师兄问:“我们演七仙女,师妹你演谁?” “王母娘娘啊。”慕季萌答地理所当然。 ☆、初入山门 在慕季萌即将被混合暴打之前,机智如她率先爆出一个惊天大秘密,令众师兄真正了解到她百转千回的良苦用心,委实感人肺腑深入人心。就连冷面剑修三师兄都呆立当场,万年不变的冷酷脸甚至产生了一丝裂痕。 “当真?” 慕季萌信誓旦旦:“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那师妹的意思是?” “听我的没错,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鹤鹤你说是吧?” “……你先把脸洗干净了再跟我说话。”鹤长老此时正坐立难安,它到底为什么要跟来绥南峰啊! “见到几位小友都很有想法,本鹤就不叨扰了,庆典的事交给你们没问题。”鹤长老理了理羽毛,临走前留下一句,“除此之外,本鹤可什么都没听见。” 慕季萌在众师兄行礼时,扯了扯六师兄衣角:“六师兄,有没有办法把鹤鹤拉入伙?” “他可是长老。”六师兄一脸的“你疯了”,表情堪称惊悚。 “长老怎么了?它现在是个知道师尊天大秘密的长老,而我们是知道它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六师兄:“……”竟然无言以对。 慕季萌:“怎么样?有主意了吗?没有的话我去问问七师兄。” “有!”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惊一乍的,音量不由的放大了些,在众师兄看过来时,放低音量加快语速,“当然有,只是此事还需找大师兄出马。” 忙碌中的大师兄:“阿嚏!” 翌日,七位白衣飘飘的道门弟子,齐整地耍着剑。慕季萌坐在树荫下写着剧本,时不时偷瞄他们一眼。 御虚山毫无疑问是座万年老仙山,有过岁月的沉淀与沧桑,但年岁越久越容易失去初心。千年万年也不过如此,一年年下来,御虚山不再收人,管理起来也越发的散漫。大家事不关己,各修各的,仙的实在清静。 再有新弟子入门,也是寥寥几人一批,隔个百年想起来就顺手再收几个有灵根有天赋有缘分的,大多都是记名弟子。记名弟子为灰袍,亲传弟子白袍,长老以上都是黑袍。放眼望去,若无青山绿水相衬,颜色实在是单调。
第23页 在御虚山的日子堪称虚度年华,尤其是慕季萌这种吸收不了灵气的凡人,在他们眼里,她的生命就如蜉蝣般短暂。慕季萌并不贪生,可问题还是存在的,现在也许还看不出来,等几十年后,大师兄都得管她叫奶奶。 愁归愁,日子还得过,在这能和同门师兄弟逮着个由头吵一天的无聊岁月中,慕季萌觉得快乐是需要自己去寻找的。 白鹤曲起一条腿立在慕季萌身后,见她笔桿子已经大半天没动静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他们练的是阴阳八卦剑阵,此剑阵对人的灵根体质要求极为苛刻,早些年人一直不齐,便改为剑招。千百年传承下来,便只剩了这几式繁杂的剑招,华而不实,余威不值一提,姑且也就能与夜阑宗那些小丫头比比。” “这么惨?” “今年的庆典,我们御虚山多半胜不了,哪怕侥倖胜了,也是胜之不武。输或赢,都会为人病诟。” “什么什么?师兄们是要用这些招式……比剑?” 白鹤斜了她一眼:“你师兄没同你说?” 笔桿子在指间绕了一圈,如果“打打架”也算的话,说了。慕季萌道:“许是说了,我没听明白。这比剑是什么自古以来的传统吗?” “只能算是宗门新弟子之间的切磋,虽无法证明各宗之间的实力,但新弟子之间的胜负关系着……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鹤长老,”慕季萌打起精神,信誓旦旦道,“既然我也是御虚山的一份子了,那我便会为山门考虑,决不让师门丢了颜面。” 如果白鹤能多三思片刻,就会发现慕季萌所说的“决不让师门丢了颜面”这九个字,没有半个字能信。 没有感到危机的白鹤正为“鹤长老”这三个字是从慕季萌嘴里说出来的而震惊:“你叫我什么?” “鹤长老。”慕季萌好脾气地重复了遍,“之前是晚辈冒失,多有得罪,还望长老莫怪。” “……”白鹤眯着眼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展翅扑向她,“呔,哪个不知好歹的鼠辈,敢在我御虚山夺舍,本鹤今日就除了你!” “wtf?”慕季萌又一次拔足狂奔,以风骚的走位与白鹤周旋,“老仙鹤我警告你,你要再不分青红皂白啄我,我……我就画圈圈诅咒你明年开始下蛋!” 另一边师兄们其实早就练完了剑,见小师妹在偷看他们,后来不过是装装样子耍耍帅。御虚山的女修实在太少了,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曾有好几百年间,御虚山被戏称“连树也是公的”全修真界最大的和尚山。 佛修里还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佛修,而在御虚山十天半月都见不到一个女修的影子。诸位前辈都清心寡欲,一心向道,导致御虚山的风气极正,修为一路突飞勐进,连年在新弟子比试上大获全胜。直到后来,他们才发现御虚山的女修大半都跑去了夜阑宗,小部分去了其他宗门,留下的只有寥寥几人。 小师妹虽没灵根,可算在这“寥寥几人”里,最为亲近的。 “大师兄,他们怎么又打起来了?” “让他们闹吧,你见鹤长老几时真伤过人。”大师兄道,“我昨日去请,鹤长老亲口说不来了,怎么今日……” “鹤长老的心思,谁猜得到呢。” ********* 红橙黄绿青蓝紫。 七位小仙男即将登场。 应慕季萌地强烈要求,说是为了效果,七位师兄排着队,犹抱琵琶半遮面,挨个等着慕季萌一一临幸……啊不,批评。 慕季萌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看着大师兄放下挡着脸的扇子,沖她抛了个眉眼,那满脸鬍渣害她差点破功。她一挥手,下一个。 二师兄是个美人,除了偶尔不在状态之外,最有当女装大佬的潜质。下一个。 三师兄……如果眼神能杀人,她应该已经被万剑穿心了。对不起打扰了,下一个。 “忍住!不能笑!胜利就在前方!”慕季萌与众师兄打了个赌,只要她见到他们时能忍住不笑,他们便出演这场剧。她紧抿着唇,忍笑忍到眼里泛起泪花,下一个。 五师兄英气,就是衣服颜色有点多……下一个。 不忍直视……六师兄你改名叫离独秀吧,下一个。 七师兄应景地翘了个兰花指,朝她一指,侧头“哼”了声,扭着腰走开了。 慕季萌:“……”不能笑! “收。”随着站起身,她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一起收敛了,她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恶魔般的笑容,“接下来,就是残酷的点名批评了,亲爱的师兄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众师兄:“……” 慕季萌毫不客气地挨个数落过去。 “大师兄,你介不介意把你迷人的小胡碴子刮一下?你见过哪个小仙女是留着鬍子的?” “六师兄……请把你胸前的小苹果拿出来,太过分了……” “三师兄……额……你能不能照着镜子调整一下面部表情……仙女不能这么凶哒……”
第24页 “五师兄,不要随随便便给道具服加颜色啊喂!” “四师兄,腮红不要涂那么多!你演的是仙女,不是猴那啥!” “二师兄,你剧本拿倒了,还有把你漂亮的脸蛋露出来,严肃点,不要偷笑!” “七师兄,你……你没什么要改的,完美!”慕季萌摸着下巴,心说,“就是有点给里给气的。” 点评完毕,慕季萌依然觉得有些辣眼睛,找了找白鹤的位置,白鹤已经笑瘫在地。 “……” 慕季萌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御虚山也该有点艷丽的颜色了。 “走!师兄们,咱们出去遛遛!” 不顾身后一片愁云惨澹,慕季萌一马当先走在前头,闻到的花是从未有过的馨香,空气是……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时间:日头还未西沉,地点:绥南峰,起因:坠下两道黑袍身影,其中一个好似是慕季萌债主加师尊。 “师尊。”“小师叔。” 七位师兄齐齐行礼。 结果:欢迎来到大型翻车现场…… 两人在一群“莺莺燕燕”中,表情是出奇的一言难尽,如果非要为这俩表情包加一行字,大概就是“这群是什么玩意?” “嗨,小师叔。”随着师兄们一个个低头离开,慕季萌的目光落到了两人紧紧相扣的手上,“嗨……大美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可能,这就是兄弟情吧。 师门生存法则:一、打完招唿,赶紧遛。 没遛多远,就听见后方传来一阵爆笑声。 阙阳泽捂着肚子,本还有一挣之力的东西被拿了都没注意到:“新徒弟?” “呵。”祁修雅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比目珠。 阙阳泽看了眼,视线便转到地上,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捡起了混乱中被踩了一脚的剧本翻了翻,乐道:“不抢了,我还等着看开场呢。” 绥南峰外。 一行八人踩着沉重却不得不低调的猫步,偷偷摸摸躲避着路过的小弟子。 “嗨呀,师兄们,别那么紧张嘛,你们是要上台表演的人,这点小场面千万别怯场。” 五师兄惊魂未定:“师妹,师尊没生气吧?” 慕季萌:“当然不会,师尊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六师兄:“还不是你出的鬼主意。” 慕季萌:“可是我善解人意呀!” 六师兄:“……你这算哪门子善解人意?” 三师兄:“师妹,我们修士应当清心寡欲,远离俗尘……” 慕季萌:“我给你们唱首歌打气吧。” 四师兄很没有安全感,专注盯着四周,就怕有人来:“这不好吧。” 慕季萌:“其实,我是歌手出道的。”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 清风徐来,片刻之后…… 众师兄陶醉在她的歌声之中。 不存在的。 六师兄一头雾水:“师妹你唱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慕季萌表示:你打我呀! ☆、初入山门 月上中天,琴声悠扬,流连于花叶之间,由清风相携,如涓涓细流淌过山涧。 抱着剑倚着树的三师兄耳朵动了动道:“师尊让我们回去。”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缠着五师兄问东问西的慕季萌忽然道,“大师兄,你们真打不过夜阑宗的女修?” “哪的话,那是我们御虚山让着她们。”六师兄抢答道。 “离独秀,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大师兄不需要代言人。” 大师兄是个老实人,没有离独秀那么秀,他道:“说来惭愧,我们师兄弟七人除了三师弟是剑修外,其余六人皆与剑道无缘。所习应对之术,华而不实,斗不过夜阑宗是必然。” “那你们为什么不各自用各自所学?” “这不合礼数,我们远比她们年长,若是用各自所学,就当真是在欺负她们了。” “这样啊……”慕季萌摸了摸下巴,一拍大师兄的肩,“没关系的大师兄,既然打不过她们,那就美过她们!” 祁修雅的灵傀当真与本体截然不同,他将黑衣道袍穿得格外清冷,全然没有本体的温润如玉之感,不仔细看还以为两人是双胞胎。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狐狸正蹲在祁修雅身侧,懒洋洋地看向赶来的众人。师兄们早早换回了原本的模样,在师尊面前愧于见人的表现消失的无影无踪。 狐狸与祁修雅原本就认识,怎么又被逮住了,他不会什么都招了吧?难道她是魔尊的低调身份註定要藏不住了吗? 不,这时候就该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慕季萌不顾众师兄阻拦,大步向前,六师兄甚至大唿出声:“师妹!” 做什么做什么?师尊面前做什么妖蛾子?生死关头,一切都是浮云。 慕季萌没有因此而停住脚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跨过了一道结界。祁修雅来不及收手,琴音抖落出去,凝音成线,实如钢针。
第25页 千钧一髮之际,万事万物被放慢了数万倍,在场所有人都提心弔胆,唯有正面临重重危机之人,丝毫没受到影响。两道杀机在她面前遁形,消散无踪。 “狮虎虎,书生抓到啦?你离开了那么久,人家好想你哟。” 祁修雅十指扣在琴弦上,静等琴弦止住颤动。 目睹了这一切的狐狸惊讶道:“你……没事?” 慕季萌回头看了眼同样满脸写着诧异的师兄们,按着狐狸的语调道:“我……应该有事?” 狐狸忍不住点头:“太应该了。” 慕季萌:“我现在吐血还来得及吗?” “……” 祁修雅站起身,手一挥撤了结界,来到七位师兄面前,刻意板着张脸:“你们可知错?” “徒儿知错。” “错在何处?” 七师兄低下头:“不该仪态不整,叫人贻笑大方。” “这只是其一,还有呢?” 六师兄道:“不该窃取陈酿,灌醉四长老。” “……还有呢?”老酒鬼号称千杯不醉,这几个兔崽子是怎么做到的? 五师兄道:“不该把炼药堂的丹炉用水灵洗了个遍,害炼药堂又炸了一批炉子。” 四师兄道:“不该在鹤长老吃食中加归元露,害鹤长老短期内无法变回人身。” 祁修雅:“……”这都干的什么事? 还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涨见识了。 他的目光一一扫向没有开口的三人。 三师兄上前一步,行礼道:“是弟子没有管好师弟们,请师尊责罚。” “你就没做过什么‘好’事?” “请师尊明示。” “一夜之间灵应林三千余颗百年灵树被剑气所砍,如今只能堆在膳食堂外当柴火。” “……”三师兄脸色微红,默默退回了原位。 “这些都只是小事。”祁修雅负手在大师兄面前站定,“你身为大师兄,理当为师弟师妹们以身作则。” “是。” “你做过什么,我便不追究了,今后如有再犯,废除修为,逐出师门,永不得踏入御虚山一步。” 大师兄跪在地上直视着他:“弟子无错!” “死不悔改。”铺天的威压瀰漫开来,大师兄嘴角开始溢血。 “师尊一向宽宏大量,为何在这一事上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弟子?” 琴弦无人拨动而响,逐渐升调。 “师尊息怒!”其余六人紧跟着跪了一地。 慕季萌看不到这些虚无缥缈的,更感受不到,直到听到琴声,六人齐齐跪下,她才发觉出这短短几句话间,师徒几人的气氛已然发生转变。 “你们是师徒,又不是仇敌,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慕季萌见没人理她,接着道,“那个……我是新来的,你们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余音霎时消散,祁修雅收了手,转过身走了几步:“你们愿意跪,就跪着吧,天亮之前,都在这好好反省。曦鸿,你看着他们。” “小爷来此可不是给你当看门狐……”他的话音被祁修雅一眼终止了,只是嘀嘀咕咕地发出两声类似狐叫。 “慕季萌,你跟我来。” 慕季萌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她莫名其妙欠下的巨额债款她可还不起。 祁修雅在前头慢步而行,不开腔不搭调,慕季萌生无可恋地跟着。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等他天荒地老后开口,还是没脸没皮,以动制静? 在她即将艰难地做出抉择时,祁修雅开口了:“听说你擅闯禁地,本事挺大。” 闯都闯了,解释是不是故意的根本没人会在乎,慕季萌干脆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保密的。” 祁修雅扭头看了她一眼,摇头:“那有三十六迷阵,听你这么说,是还见到人了?” “……”迷路还差不多,她连一只老鼠都没碰到,她道,“见到了见到了,我们还轻松愉快地聊了聊他的灵傀。” “灵傀”两字一出口,慕季萌就后悔了。 祁修雅骤然停步,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可怕目光注视着她。慕季萌暗道:“他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祁修雅一步步逼近:“这两百年间,他从未甦醒,能唤醒他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你究竟是谁?” 慕季萌不敢与他对视,她是谁?是魔尊?还是来自现代?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随随便便地就穿越了,随随便便地就被按上了魔尊的头衔,随随便便就欠了一屁股债,她也想问,她是谁?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鑑于这个问题太难回答,慕季萌只好边退边扯着他的袖子道:“要不然,我也去跪着吧?” 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个好天气。 慕季萌仰着头,沉浸在“手可摘星辰”的乐趣中。 “师妹。” “师妹。” “……”偏偏有人非要打扰她,慕季萌回以一眼,“干嘛啦?不用太感动,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第26页 “师妹,跪不是这种跪法。”二师兄纠正她。 “……”夭寿了。 慕季萌被一阵菜香吸引,醒来时天还未亮,狐狸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一条毛绒绒的尾巴还被她抱在怀里。七个身影仍跪的笔直,丝毫没有因为些许人间烟火而动摇。 托“离大厨”的福,慕季萌已经接连几天没吃过正常食物了,吃水果都快把自己吃成人形猿猴了。 她可顾不了那么多,嗅着味道,就冲着美食而去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下厨的那个竟然是祁修雅,她看到了祁修雅,自然也躲不过他的神识。 “坐下吃吧。”祁修雅将菜一道道摆上石桌。 他们修道之人,吃不吃都无所谓,难得的是祁修雅竟然还能保留色香味俱全的手艺。 慕季萌浅尝即止,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最后的晚餐”,她忐忑不安地放下筷子,危襟正坐:“师尊,徒儿知错了。” 师门生存法则:二、管他错没错,师尊面前低头认错准没错。 对面坐着的祁修雅恢復了在乌鸡镇见到他时的常态,眼梢微挑,舀了碗汤给她:“昨夜是我说话重了些,吓到你了。” “……”不瞒你说,你现在吓到我了。 祁修雅见她低头喝汤,没话找话道:“书生千变万化,堪不破他的真身,故而还未找到。”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若有他随身信物,会方便许多。” 慕季萌原本就是客气客气,说到信物,她倒想起一件东西来:“他给过我一瓶辟谷丹,不知算是不算?” 祁修雅接过放鼻下嗅了嗅,眉头一皱:“这不是辟谷丹,你可有服用过?” “没有,我不随便吃药。” 祁修雅微怔,显然没将丹药与寻常治病的药划上等号。 “你没吃,故而没有被真正‘入’画境,这么说你的神智从一开始便是清醒的?” “……”慕季萌舀汤的手一颤,“还有这讲究?” “献祭大阵你也看到了,寻常女子的血只能触发阵法,真正的关键……”祁修雅盯着她的眼睛,似是要从她眼里看出破绽来。 慕季萌唿吸微促,他带她回御虚山,根本就不是真想收她做徒弟的。 天色渐亮,师兄们的到来暂时解了她的围。 趁师兄们还未靠近,慕季萌夹了块青椒,凑过去递到他嘴边,在他耳畔低语:“禁地里的那位告诉我,乌鸡镇那第十四个失踪的本该是你,这么说,你也要出嫁了?” “……闭嘴。” ☆、初入山门 “弟子给师尊请安。” “免了,”祁修雅推开她的手,坦然面对徒弟们小心翼翼探视的目光,“既然思过了,昨日之事就此揭过,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慕季萌见师兄们要走,忙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排骨,站起身要追:“师兄,等等我。” 祁修雅将她按回原位,重新拿了双筷子给她:“坐下,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慕季萌没接,眼睁睁看着师兄们消失在晨雾中,内心全是乱码。 ——来打个酱油就走了?平时无法无天的,该怂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犹豫。 “其实吧……早餐应当吃得清淡些。”没来得及擦干净嘴角油渍的慕季萌道。 祁修雅并不戳穿她,反而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 慕季萌砸吧了下嘴,掰着手指报起了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祁修雅:“……” 慕季萌越说越来劲,报完记得的菜名,便从家常小炒说到满汉全席,大有把古今中外美食全都报一遍的势头。 随后她的滔滔不绝就被一只虾球打断了,慕季萌吐出虾球道:“我不吃虾。” “它是你亲戚?”慕季萌回头,狐狸正眯着眼伸着懒腰,好似为了证明方才说话的确实是他,他又道,“昨夜不知是谁说梦话,念叨了一晚上的虾。” “……”怪不得这一桌都是她爱吃的。 慕季萌看向祁修雅,这师尊也太好……看了。 “不瞒你说,师尊的女装绝对完胜那七位妖魔鬼怪……唔……” “吃完了就随我去一个地方。”祁修雅放下筷子,站起身道。 难得吃一顿正常的,管他是早上还是晚上,先暴饮暴食了再说。 在慕季萌即将把自己吃撑前,祁修雅招来了飞剑,某人差点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欲哭无泪道:“师尊,我晕车。” 问:一个老司机会因为你晕车而不开车吗? 答案是否定的。 慕季萌最后挣扎了一下:“那我可不可以选择七师兄的婴儿车?” 七师兄御剑,那叫一个慢的惊天地泣鬼神。离地三米高,偶尔晃几下,他都生怕自己掉下去。七师兄也不容易,修个仙还修出恐高症来了。 “不准。”
第27页 所幸他们去的地方离绥南峰不远,祁修雅也体谅了下徒弟毫无修为的体质,刻意放缓了速度,任由飞剑带着两人在云中漫步。 云中景色,慕季萌已经看了几日了,都不及眼前美人半分。她突发奇想:灵傀是什么材质的? 慕季萌是个敢想敢做的人,等回过神时,手已经从祁修雅的背到了胸前。 “别乱摸。”祁修雅打开她的手。 慕季萌毫无非礼了师尊的自知之明,一脸虔诚,道:“我知道我知道,灵傀也是有尊严的!” “……” 有尊严的灵傀“唰”地一下,带着慕季萌全速赶往目的地。 慕季萌毫无防备之下灌了一口风,落地咳个没完。再抬头时,只见海棠花簇簇盛开,花瓣铺路,直通禁地。 “御虚山有几个禁地?” 祁修雅:“你不是来过?” 慕季萌:“那么说就是同一个?南面寸草不生,北面却花团锦簇,好生奇怪。” 花路尽头是一座阁楼,上书“栖梧阁”三字。 祁修雅顿步,远远朝着阁楼合手一揖。 拜完收手,祁修雅才转过身:“你可知禁地为何会被称为禁地?” “为什么?” “禁地中人是凤凰以自身大半灵血所封,但凡靠近者皆会被凤凰之火所化,为免伤及无辜,此处便被列为了禁地。” 又是凤凰? 慕季萌道:“那凤凰为什么要封印你?” “这个往后再同你细说,”祁修雅推开阁楼的门道,“你还未真正拜师,算不得我门下弟子。若是你看不上我这小小灵傀,不必拜我,拜他即可。” 这两者有区别吗? 慕季萌跟着祁修雅进了阁楼,却不往上,开了两个暗格,出现一条狭窄逼仄的小道,直往下走。 “师尊哪的话,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我不贪心,有你就够了。” 通道昏暗,祁修雅走在前边没了言语,如若不是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慕季萌简直以为天地间就只剩了她一人。 “往年都是我一人前来,你既有此造化,往后每年便随我来此。”祁修雅侧身,昏黄的光束洋洋散散洒下,慕季萌竟然觉得他的面色柔和了不少,不是那种刻意收敛的柔和,而是眉宇间寒霜化去,眼中之象承天载物,如冰雪消融,万物復甦。 “切记,此香不可断。” 祁修雅所指是一只做工精细的小香炉,那红香只剩一小节,不知是什么制的,竟可燃个一年半载不灭。香炉后是一块无字灵牌,灵牌右前方摆着个长条木盒。 慕季萌并未问这灵位是谁的,万一是他自己的呢?万一是什么燃香续命修炼之法呢?万一就有这种神通呢? 绪香步骤倒是平平无奇,奇就奇在所选位置。选这么犄角旮旯,还是位处禁地之中,他就不觉得来回麻烦么? 未免师尊再次反悔收她为徒,慕季萌一出禁地便亲自准备拜师茶去了。御虚山这个地方钟灵毓秀,净养人了。待了这几天,被御虚山一派“仙家风范”所感染,竟有些不想走了。 煮好茶端出去便见祁修雅在指点师兄们剑术,就那阴阳八卦剑阵,一人挥出了七人之势。风云随之涌动,脚下如有八卦阵,每一步都精准踩到位上。一个巨大的剑阵遍布了方园百里,却只一瞬又被收了回去,还剑入鞘,收阵之人风轻云淡,半点没有搅动风云时太过锐利的锋芒。 慕季萌没见到他如何出剑的,收剑却是娴熟潇洒的很。 他单手背在身后,将剑还给三师兄:“都看明白了?” “没明白没明白……唉哟……”慕季萌小跑着上前,跑得太急没注意脚下,还被石块绊了一下,托盘上的茶具滑落。 “可有烫到?” 手臂被人託了下,慕季萌站稳脚道完谢,才发现此人竟是昨日同祁修雅一道回来的小师叔。她眨巴了两下眼:“小师叔你来找师尊呀,可惜来晚了一步。”没见着方才师尊一人挥起剑阵时,霸气中带着撩人的帅气。 没办法,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像慕季萌什么都看不到的……就只能看脸了。 阙阳泽将茶壶放回她手中托盘上:“我还未问你,你方才跑什么,你师尊不是还在此?” 慕季萌用手挡住嘴,道:“师尊与剑不可并存。” “此话怎说?” “小师叔有所不知,师尊御起剑来,那叫一个惨绝人寰,人神共愤。我要不跑快些,他御剑走了怎么办?” 阙阳泽被她的用词逗乐:“那你现在又不急了?” “小师叔来了,自然用不着我去拦。”慕季萌露出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沖他点了下头,突然想起什么,“不过小师叔可得等会儿,我得去敬师尊一杯茶。” “不忙,难得他脑子开一回窍,回来指点一回你师兄,莫要去打扰他。”阙阳泽拦住她,“我来不是找他,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慕季萌:“啊?” ☆、初入山门 小师叔此人不愧为御虚山仙(闲)人中的代表,他将那狗屁不通的“剧本”从头到尾看完了。不仅勇气可嘉,还特么勤学好问。
第28页 慕季萌说的口干舌燥,从原剧岔开话题讲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不知不觉将一壶茶喝完了。 慕季萌晃了晃空茶壶:“……” 被这么一耽搁,就忘了时辰,她站起来数了数在场的吃瓜群众,该到场的不该到场的都到了,唯独少了祁修雅。她嘆气道:“今天的故事会就到这里,大家散了吧。” 如果慕季萌手中有一块惊堂木,那下一句一定接的是要命的“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不顾众人反对,慕季萌刚想挥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一转身见祁修雅抱着胳膊倚在树上,右手中不知把玩着什么,见她看过来,骤然握拳,垂下手,宽大的袖口遮住修长的手指,他笑了笑道:“很精彩。” 慕季萌脸色微红,悄悄把提着空茶壶的手背到身后。 ——还是等有机会再敬吧。 ********* 剧本可不是只能拿来看的,即使它再狗屁不通。——鲁迅 各位师兄生无可恋的准备完毕,轰轰烈烈的第一次彩排就此开场。 第一场是七仙女下凡,闲来无事叽叽喳喳聊聊天,毫无难度。但她显然低估了师兄们惊天地泣鬼神的表演天赋。 大师兄依然满脸胡茬子,三师兄依然能将人冻成冰碴子,四师兄的妆容依然独领风骚,五师兄的衣服依然五颜六色…… “没关系,”慕季萌抹了把脸,“谁还不允许小仙女有点个性咋滴?” 我们不靠外表,靠的是实力! 七师兄诗歌朗诵似的道:“啊——各位……们,不如我们,下凡吧!” 五分钟内已经喊了n次停的导演慕季萌:“……” 乱加什么语气词,还有中间两字是被你吃了么?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 说完此话,全场一片寂静,没人接话,七师兄低头勐瞅了眼剧本,再次声情并茂:“啊!不如我们下凡吧!” …… 一片寂静过后。 四师兄小声提醒:“二师兄,到你了。” “……哦。”二师兄梦游似的应了一声,道,“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祁修雅:“……” 慕季萌:“……” 没关系,没有演技,还有精彩的剧情。 大师兄手中握着截竹子,逮谁打谁:“呔!妖怪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 “……” 我说你们倒是看一眼剧本吶! 慕季萌垂着头,手中“剧本”被捲成一卷,被她拿来敲着自个脑袋,防止被那七个乌七八糟的乱演一通气死。万幸的是,彩排过程完全保密,除了祁修雅在一边看了几分钟之外,基本没有可以丢人现眼的时候。 慕季萌磨磨蹭蹭地往后挪,挪出十米,即将撒腿跑时,七师兄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师妹,你上哪去?” 尽管慕季萌非常想尿遁,但这么说总觉得欠妥,于是她露出个牙疼似的微笑:“给你找董永去。” 慕季萌一走,正倾情上演“世纪大战”的七个妖魔鬼怪立马消停了下来。 四师兄不知从哪摸出个橘子,剥着橘子皮道:“六师弟,这法子似乎有点用,只是不知道小师妹还有什么新花招。” 六师兄老神在在,顺走他剥了一半的橘子,掰了一瓣塞进嘴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七师兄顺手接过六师兄手中的橘子:“可别再把自个淹没了。” 五师兄:“可不是,上回不知是谁瞎出的主意,愿赌服输服不服。” “话不是这么说的,上回是师妹先搬出师尊来说事,怪不得六师弟。” 说到师尊,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师尊不在御虚山还好说,既然就在绥南峰,他们要还是对师尊的……癖好高谈阔论,免不了就该当面见识一下师尊的变脸速度。 六师兄眼睛一转,又有了馊主意:“要不然,谁去把剧本偷了吧。” 橘子在七人手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四师兄手上,就剩了个孤零零的橘子皮。 四师兄:“……” 祁修雅回到御虚山也不会亲自去操办庆典事宜,按往年的经验来看,这段时间他多半会在御虚山闭关,说是闭关,却无声无息整个人都如消失了一般。七位师兄弟年少不更事时闲的慌,在这段时间里几乎将整个御虚山翻了一遍,该得罪的一个没少得罪,还是哪都没有师尊的身影。至于禁地,他们倒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他们是赤云峰的“常客”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去不了的地方,就是被困死在阵中也去不了,就被集体无视了。 庆典师尊从不出席,即使不得不到场,也是冷冷地扫一眼,敷衍地露个脸便匆匆离开。 他并不是什么场合都甩脸色,只是庆典这几天,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见面次数中,他的脸色总是异常的苍白。面对上前去奉承的修士,他连个视线都懒得投过去,冷静地从他们身旁路过,从始至终与这纷扰形容陌路。 不沾烟火气这点,但凡留在御虚山的修士,多少都有这样的特质。有的修士平日里看不出来,或者嘻嘻哈哈整天没个正形,或者一板一眼循规蹈矩活的像本修真指南,一旦静下来,各个都是脱尘入圣的“仙人”。
第29页 这就像御虚山的土特产,一脉传承,深入骨髓。 除了出了“阴阳八卦”这个小意外。 此时,“兑卦”正晃悠在她渐渐熟悉的地方。说是挑人选,其实根本没有人选,虽说是随便扯了个理由,慕季萌脑中却不断的开始物色人选。所有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连大长老都算上了,最后过滤下来的,就只有祁修雅和小师叔。 让师尊屈尊纡贵给徒弟搭戏……想想师兄们在祁修雅面前老鼠见到猫似的,估计听到这好消息,连随性发挥都省了。再想想那杯还没来得及敬出去的茶……门都没入,就被逐出师门了怎么办?这事要慎重。 那么小师叔……好像也不妥。 辈分不妥。 怎么着也得在新弟子里挑选……只是这些年的新弟子,好像只有她一个。 慕季萌愁的正想用剧本再敲两下脑袋冷静一下,突然手中一空,一大坨白影一闪而过。 慕季萌:“……” 是谁叼着剧本从我面前唿啸而过。 ☆、初入山门 庆典的到来远比她想像中的要来的快,甚至称得上是措手不及。 其实本来也没她什么事,所谓的舞台剧,也就是闲来无事逗逗师兄们玩。她冷静分析了几秒,由于师兄们极度不配合,现在连唯一的剧本都不见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连哄带骗扯上众师兄们上台随性发挥了段“惊世骇俗”的海草舞。 庆典庆典,不喜庆怎么行? 往年确实也有拿开场做噱头的,只不过没有今年那么夸张罢了。 众修士寒暄中断,大长老气的脸都绿了,但一时半会还耐何不了那几个惹事精。一旁的鹤长老勾起翅膀遮着眼。传说中在庆典这几天一直冷冰冰基本不在人前出现的祁修雅,正好整以暇地擦拭着琴弦,似有感应般,隔着老远与她对视一眼。他动了动嘴唇,慕季萌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却能从嘴型看出应是“胡闹”二字。 话是这么说,他眼里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好似他这段时间里所有的脾气都在某一天里宣洩完了,怎么看都有种禁地里那位的温和与……纵容。 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甩掉脑子里荒谬的想法,在一片窒息的氛围中,优雅地退场。师兄们一脸麻木,机械地跟着慕季萌下了台,久久没缓过神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不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鼓掌声。 她循着声,好奇地瞄了一眼,那是某个阁楼间的雅座,米色捲帘垂地,里面的灯火微晃,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庆典说是御虚山举办,地点却不在御虚山,那是离御虚山隔了百里的小云境。不在时节,却不时有红叶掉落,落地化雾,虚虚实实漂浮在尘土之上。这不算浓烈的红云在罗桓之上一片片汇成波澜壮阔的云梯,顺着坡道滚滚而下。 远看像一盆火锅,近看才发现这盆火锅还自带仙气,一看就非常有食慾。 站在火锅中央就看不出什么了,空气清新,景色宜人,跟火锅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在这样的仙境下,照样有人喝的烂醉如泥,带着满身酒气,似醉非醉地靠在云椅上。 “面若桃花,艷若桃李,想必这位就是水陵酒仙谢长温。”慕季萌轻声询问,七师兄却欲言又止地扯了扯她的袖子。 “不是?”慕季萌没明白他的意思,又偷瞧了几眼,那男子长得俊秀,梳妆穿着也整洁,确实没有她认为的那种酒鬼的形象。难得相聚,旁人乐意不乐意多少寒暄两句,就他身旁冷冷清清,倒是省了麻烦。 “道友过誉了,在下不过是个贪杯之人,当不起酒仙二字。” 或许是慕季萌“偷瞧”的太明目张胆,本是醉醺醺用手撑着头的男子忽然睁了眼,掀起眼皮看向她。 又是一片红叶落下,掀起层淡色薄雾,眼前的景象一下子看不真切了。 一向淡定的三师兄也淡定不下去了,丢了一个字给慕季萌:“走。” 四师兄:“师兄帮你请救兵去。” 六师兄:“师妹你自求多福。” 慕季萌:“……” 毫无义气可言,师兄们用了一个转身的时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几乎在同时,谢长温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瞧。 慕季萌唿吸一窒,不靠近不知道,凑的近了光是闻着酒味就够她醉上几天了。 手上力道一松,谢长温眼里的光暗淡了不少,退了两步,笑了一声:“难得清醒一回,竟还不如醉着。” 慕季萌看他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雾色中,呆立半响,才去找她那群“搬救兵”的师兄们。 师兄们见到她,一个个都一副见到鬼的模样。 “师妹你没醉?” “谢长温就这么放你走了?” “酒鬼不在,他居然没死命灌你?这叫什么来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凡被谢长温缠上的人,哪个不得醉上一两年。” “……” 慕季萌等他们叨叨完,搓了搓微红的脸蛋:“你们请的救兵呢?”
第30页 …… “你说他没醉?奇了怪了,酒鬼也有不醉的时候?” “谢前辈今日确与以往不同,往年的庆典也不见他收敛,更别说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 四师兄不说,几人还真没注意到,光是闻到这满身酒气,就够他们人人自危的了。 “这是为何?” 慕季萌注意到二师兄朝大师兄看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路过的修士道:“今年居然选在小云境,小云境是凤凰旧居,听说祁……那位仙尊曾与凤凰有过一段往事……哪知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修士唏嘘道,“事发之后,那位仙尊不是将这里封了,禁止任何人踏足,这御虚山今年怎么不避讳了?” “……” 二师兄又悄悄瞥了眼大师兄。 既然场地是大师兄安排的,慕季萌忽然明白祁修雅为什么会回来发那么大的脾气。大师兄这脑迴路是怎么回事?没事瞎掺和个什么? “可别说,早就想来见识见识小云境的云蔓了,今日一见也算不虚此行,只可惜入不了冲云殿,这世间也再无凤凰。”另一名修士道。 “这谢道友又是怎么回事,方才赶来时太急,撞到了他,换了个人似的,沉着个脸倒是不缠人了,真真是吓到我了,没听说喝个酒还能喝疯了。” 红叶再次落下,散开时已没了那三人的身影。 “师妹,兑师妹?” “啊?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六师兄老大不乐意道,“你听没听我说话?” 慕季萌随意嗯了两声,瞧了瞧左右除了六师兄,余下六位师兄都散了,随后道:“你说,师尊会不会因此……”她整理了一下措辞,挑了个简单易懂的词,“……变态了?” 六师兄脸上有那么片刻的空白:“……” “不然,他和小师叔……唉哟,离独秀你敢敲我脑袋,看我今天不把你做的那些糗事全抖出……唔……” 六师兄一把捂住她的嘴,带着她调转了一百八十度,指着正在抚琴的祁修雅道:“嘘——你看,师尊就在这,你确定你要当着他的面将师尊的野史都抖出来?” 野史…… 慕季萌嘴角一抽,磨了磨后牙槽,决定忽略他颠倒黑白的话,给了他个了解了的眼神。 六师兄松了口气,赶紧把多事的小师妹带走。 小云境占了个小字,却着实与小搭不上边。在雾气腾腾之中,不论来多少人都能找到暂居之地。偌大个庭院,一个人都看不到。六师兄说,小云境灵气充裕,非常适合修炼,修士们能赏脸来此,可不只是真为了来参加什么庆典。 “这就结束了?你们的比试呢?” “当然没,现在有师尊主持大局,还有我们什么事,再说,重要的那几位都还没到,今儿这一出连开场都不算。” “这么说,这舞是白跳了?” “……”她莫非不知道“丢人”两字怎么写? “不成,得补上,六师兄,那几位大佬什么时候来?” “……”我没事跟她说这些干什么玩意? “诶?六师兄你上哪去?” “找一颗最高的树。” “做什么?” “反省。” 慕季萌:…… 慕季萌扶着枝叶,一手背在身后,站在据称小云境最高的树上,颇有“一览众山小”的诗人风范。 而这位一看便气度不凡,姓慕名季萌的“大诗人”,心中正打着拍子念着三字经。 ——离独秀,哔了狗。 小云境内只有微风轻拂,偶有飘落在身侧的枫叶,慕季萌伸手去接,还未触到便化雾散去,只接了个空。慕季萌本就有些微醺,一旦静下来,当即昏昏欲睡起来,此时也顾不得恐高了,半趴在枝丫上,两只脚在空中微盪。 她半眯着眼,比着ok的手势,凑近眼边。 “还是像火锅。”她道。 ********* 比起其他地方的宁静,有一处却异常的热闹。 门前有块帆布,上书“每日一卦,缘到相迎,无缘莫进”,落款不是算卦之人的之名,而是无人不知的天机阁。此人代表天机阁而来,自是无人再敢造次,大门敞开着,众修士在门外窃窃私语胡,却没人敢入内。 没一会儿,一个气质如兰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她脚步不急不缓,目不斜视地与众人擦肩而过。 “那个是谁啊?怎么得了天机阁的招待?” “你不知道啊?那位是夜阑宗少宗主,都说是凤凰转世,御虚山与夜阑宗的恩怨也不是一两年了,也就御虚山不当回事。前些日子祁前辈收了个女弟子,知道的都在戏称‘好好一个和尚山,收什么女弟子’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过些日子指不定那女弟子也跟着去了夜阑宗。” 叶玲然闻言只是牵了牵嘴角,恭维的话她听了不少,这番话却是头一听见。她虽在夜阑宗却心繫着御虚山,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御虚山,回到祁修雅身边。
第31页 “来之坎坎,终无功也。”待到无人之时,叶玲然取出那支卦,随手一抛,“哼,既然如此,我更要去瞧瞧。” 小云境内有一方巡徊镜,传言道此镜以湖为面,分上下游,以心为道,同一人只可走一回。待到触手可及之时,方能发现头顶并非一望无际的天空,而是一模一样的水镜。 巡徊镜,上映前世,下映今生。 叶玲然来此多此一举,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让那些不服于她的人,通通闭嘴。 水镜之中落下一片枫叶,她伸手一波,枫叶沉入水中化成了她如今的模样,却比她多了几分俏皮。叶玲然不怎么满意,再次伸手去拨。一缕金光化开,满池死水活了般,几番激盪,叶玲然呆看了片刻,只见满池都成了金色。她欣喜若狂,眼里杀气愈发浓重。 枫叶疯了般汇聚到一处,形成一只金色凤凰,凤凰懒洋洋地侧卧着,凤尾垂下在叶玲然眼前划过,带着丝丝凉意。 叶玲然突然清醒过来,她勐然抬头向上看去。 梧桐树上,那金凤所在之处同样有个白衣女子正懒洋洋趴着。 她瞬间白了脸,连退了两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忙再看向水镜,水中浮现出的还是她,只是面目渐渐苍老,双眼垂下血泪。 “这不是我!”她挥手将水中人影打散,“我才是凤凰,我才是!” ********* 写着天机阁的帆布被从里走出来的人收了,门外之人见今日算不成卦便早早散去。 那天机阁修士摇头晃脑道:“命数已定,何苦来哉?” ☆、初入山门 “凤凰,你这趟去了那么久,我还当你被哪方小妖所迷,再也回不来了。”谢长温从小云境出来时赶巧不巧撞上凤凰回来,偷入小云境做贼去了的谢长温没半点羞愧感,唰地打开摺扇,慢悠悠地扇着。 “我还没问你来我这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你倒好……”凤凰大概是习惯了这人没脸没皮的模样,她将手一伸,“拿来。” 摺扇在她手上轻敲了下,谢长温一个转身瞬间离她三丈远。 “我可是好心天天来餵这可怜的快被你饿死的小鸡崽,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哪能这般绝情。” 凤凰快没脾气了:“第一,它不是鸡崽。第二,小云境有灵泉,它饿不死。第三……”凤凰抽出佩剑,对着谢长温温婉一笑,“你擅闯小云境,还敢天天来,这会儿还胆大包天将小云鸽揣自个兜里,你是真当我不存在了。” 谢长温闻言嗤笑了声,边躲着凤凰的追击,边腹诽着凤凰这只假鸟。养了都多少年了,还把仙鹤当云鸽,还不如小鸡崽来的好听。 纵然凤凰万般不愿,谢长温还是厚着脸皮留在小云境亲手做了顿“大餐”为凤凰接风洗尘。凤凰没什么胃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路上的所见所闻,说到兴头上,还倒上了酒,小酌一杯。谢长温却不喝,灌他也没什么意思,一杯就倒。 凤凰举着酒杯嘆气:“你说一个人的酒量要差成什么样,才会一杯就能六亲不认。” 谢长温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说你自己的,别扯上我。” “我方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救了个为了採药差点丢了命的傻小子,还一不小心在傻小子面前显露了真身。” “对。”凤凰勐地放下酒杯,愤愤道,“还好是在深山老林,要在别处,我非把他在树上倒吊个三天三夜不可。” 凤凰话说的狠,可事实上,那几个月她都跟着那有可能吓傻了,一问三不知的傻小子身后。她的目的也单纯,就是想看看这小孩会哭到几时,哭归哭,他也没闲着,见到药材照样抹着眼泪去采。 山林之间,精怪多的很,凤凰时不时与它们交谈几句,惹得小孩频频紧张兮兮地回头。他走的晕头转向,几次路过做了标记的原地,还当是凤凰在作怪,带了三天的干粮都吃完了,哭都没力气了,就蹲在地上干抽泣。 “我就顺道让山精摆了个最简单的雾阵,等他一出雾阵便顺道抹了他的记忆。就是摸瞎都能走出去,他倒好,生生走了一月有余。”凤凰不想种下什么莫名其妙的因果,哄骗他说,这山里住着某个极厉害的大妖,她们小妖小怪的没有人指路出不去。既然救了他一命,那他是不是该还她一份恩情。小孩懵懵懂懂地点了头,于是凤凰便接过山精供奉上来的水果给他果腹。 一月后,小孩叼着山精排了大半天的队买回来的马蹄糕,又一次从出口路过,凤凰气的险些把他丢在阵中。 谢长温憋着笑:“你要想抹他记忆,做什么多此一举?” 凤凰越说越不痛快,又倒了杯酒:“还不是鬼门那帮老混蛋,他活着的时候不记得,入了鬼门关,随便一查,到时他们又要来问我要说法。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凤凰,常常与鬼门的人接触,其他人不敢说,天机阁那帮老骨头又得来叨叨我。”没法子,只能清了因果。 凤凰的酒量也就相比谢长温好那么点,几杯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这话头也就没头没脑的结束了。 谢长温哭笑不得地制止凤凰要去捋仙鹤毛的手,心道,怎么醉个酒还带连续的。
第32页 若是胡言乱语就算了,她酒品不好,特能折腾,上回醉酒愣是不知从哪抱了只小鹤回来,说什么都要煮了它。谢长温那会儿拿她当前辈,还不敢跟她动手,只敢在一边小声劝阻,当然效果等同虚设。 等那无辜的小鹤被扔进滚水中,谢长温才发觉这凤凰不愧为凤凰,就连偷只鹤回来也是仙家来的。仙鹤仰面飘浮在沸腾的灵泉水中,大概是嫌他吵,沖他吐了口灵泉。 上回仙鹤在灵泉水中被泡了一夜,养的油光水滑,凤凰酒醒后,打死都不认是自己将仙鹤带回来的。谢长温有很长一段时间,时刻都在替凤凰提心弔胆,怕有凤凰对付不了的仙家找上门。 几百年来要说法的不少,却没有一个是来要仙鹤的,于是,这仙鹤就心安理得的被放养在了小云境。 谢长温见她提着剑追着仙鹤遍地跑,这回管都懒得管,沖一人一兽的背影打了个招唿便走。 * 被打斗声惊醒时,慕季萌嘴角噙着笑,睁开眼还在小云境,一时间有几分茫然。 “谢长温,你这天机阁的叛徒,有什么资格说我!” “既然知道我是叛徒了,那你就该知道我站在哪边。” “若你定要插手,天机阁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新仇旧恨一起算,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护住她!” “到了那天我自会向众位前辈请罪,不劳操心!” 慕季萌四下看了看,只听得见声,却不见人,底下不知何时多了潭池水,碧波荡漾,看着让人发愁。这要怎么下去?慕季萌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怔怔地望着池水发呆。 “……凤凰?” 熟悉的语调,是谢长温的声音。听声音明明就在身侧,慕季萌没找到人,心中一动,便继续看着池水:“这些年,你还是一点没变。” 四周静了下,过了许久才听他笑了笑:“怎么说也是来见故人,不能叫你看了心烦。” “我记得你不会喝酒。” “早喝不醉了,往后若是心烦了,想找人‘诉衷肠’,尽管来找我便是。” 慕季萌听话地点了点头,迷迷煳煳又一头栽进了前尘往事中。 * 正逢乱世妖魔横生,魔潭出世。传言,只需在魔潭中静坐七七四十九日,便可化魔。天地之间,正邪势不两立,正道修士疲于斩妖除魔,未顾及其他,当成魔道妖人分散他们注意力的诡计,颇为不屑,只派几人在魔潭前守着。 修道途中,有多少修士百年千年难有突破而道殒身消,心有不甘者,遭心魔一蛊惑也就稀里煳涂地踏入了魔潭,成了七七四十九日中的一员。 等那一片魔修遍地时,天机阁的修士才带着“不可泄露的天机”匆匆赶到。 踏入魔潭的不止是修为寸步难行的修士,还有渴望长生的凡人。从布衣百姓到天潢贵胄,林林总总加起来五万余人,入魔小乘者四百余人,大乘者一人。其后还有为求长生者,前赴后继。 这是长生的捷径,也是灾难的源头。 整个修真界都出动了,凤凰也在队列中,但她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惯了,没跟着去听那又臭又长的除魔道言。反而换了装束混入了出去採购的修士之中,一道去逛了集市。 凤凰八百年不出门,一出去必然闹得六界不得安宁。这趟她却安分的多,按她自己的话说“这年头够乱了,我就勉为其难的不去为你们添堵了”。 其言辞恳切,情意深长,委实感人肺腑,令人嘆服。于是凤凰被请出了小云境,别的不用她做,只需在魔潭前坐镇,为魔潭中的道友们念念经讲讲道理就行。 “安分”的凤凰半道就遛了。 集市不过是临时集市,卖什么的都有,反正第二天也找不着人了,愿者上钩,全凭运气。 凤凰没什么想买的,就是嫌那些大宗门规矩太多,气氛太沉闷,出来透透气,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御虚山的人。 御虚山与小云境离得最近,也是唯一一个不是见着她就开始数落的门派,故而两方还算有些“点到为止”的交情。 “哟,秦老哥,你也出来躲懒啊?” 措不及防被点到名的秦泰一惊一乍地扭头寻人,凤凰坐在栏杆上,双脚不安分地来迴荡来盪去。 “诶,上回见你,还没这么老吧。秦老哥,就算咱天赋不足,修行举步维艰,也该找点灵丹妙药,维持一下容颜不老……你看,若是修道只是为了长生那多没意思,不如找个道侣结伴同行,也好过一人孤寂。” 可怜秦老一把年纪了,还被当着徒弟的面这么说,他气的咬了咬牙道:“前辈说的是。” 凤凰好似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御虚山白袍道服平日不觉得怎样,穿在他身上煞是好看,就连微蹙着眉瞪她也别有一番风情。凤凰眼前一亮,跳下栏杆来到那人面前:“御虚山钟灵毓秀净养人了。”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脸,“小道长贵姓?” “祁……祁修雅。”他微微低头,躲过她的手,耳朵却红通了。 凤凰乐道:“好名,诶,秦老哥,你这徒弟长得怪好看的,借我几天呗。” “……”秦泰不知道这凤凰又抽的什么风,心疼地看了徒弟一眼,有些温怒,“……凤凰。”
第33页 ☆、苟 “师妹,快下来,树上风大!” “师妹,我们错了,我们不该丢下你。师兄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你快下来吧!” “对啊兑师妹,庆典都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 …… 枫叶落下触到飘荡的裙角,“嗞”地一声,化成一缕黑烟悄然散去。侧卧在树上的女子眉心一道金光明灭,随即被黑光吞噬殆尽,隐没在眉间。 慕季萌被吵醒,低头看了眼这令人心悸的高度,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她闭着眼看似心平气和地打起了坐:“你们说真的?”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 在一片附和声中,慕季萌睁了只眼:“空口无凭,你们立字据!” 送走可亲可爱的七位小仙男师兄,慕季萌揉了揉眼,随口道了声出来吧。片刻后看到谢长温也站到了树梢上,她才发现真不是在做梦。 谢长温收敛了一身酒气,穿着长相与当年一模一样。 许是想起梦中的一切,再见谢长温,仿若隔世。 “那位……走了?”慕季萌想了想,没想出一个合适的称唿,只好略过。 谢长温听懂了也装不懂:“叶玲然?初出茅庐,打不过自然就跑了。” 慕季萌捂了捂脑门,宿醉般的疼。 “你给我用了醉留香?” 听到醉留香,谢长温一笑,在慕季萌身旁坐下。 “如果我说,不是我算计的你,你信吗?” 慕季萌反问:“你信么?” 面对可能记起一切的凤凰,谢长温不知该如何辩解,告诉她其实身为曾经天机阁阁主最得意的弟子,被人摆了一道,也成为了其中的一步棋么? 谢长温不说话,慕季萌也不言语,等着头痛欲裂的劲头过去,她凝神静气默念灵术,指尖出现了一道光,只不过瞬间就被黑雾吞没。 她缓缓收回五指,看着握成拳的右手,半响才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祁修雅敢收她为徒,却不教她任何术法,只拿她当凡人对待。 “今年的凌绝令名额定了吗?” 谢长温忽然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为她所问出的话惊讶。记忆中的凤凰从不关心这些,刚了解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皱着眉头,苦大深仇地向他抱怨这些人吃饱了撑的闲得慌。 不等他回答,慕季萌继续道,“御虚山内没有任何动静,还大张旗鼓的摆什么庆典,不会今年又不参加吧?” 谢长温刚想说是,想到什么,神色怪异地问:“你不会是想要我……” 慕季萌毫不避讳,爽快道:“是,你天机阁大弟子的面子,他们不会不给。” 谢长温苦笑,早不是了。 他还是应下了,从方才的对话,他已经可以推断出,她只记起了一部分,剩下的…… 身旁的身影一动,竟是一跃而下,巡徊镜消失后,梧桐树归位,往下是实实在在的土地。这么高的距离,她没有半点灵力,直直掉下去不死也残。 谢长温一下没抓住她,也跟着扑了下去:“凤……” 眼瞧着就要抓到了,却半道被人截了胡。而这个人,他还不好说什么。 慕季萌双脚沾地,却还是搂着祁修雅的脖子没有松手,笑吟吟地瞧着他的耳朵。 祁修雅推了推她,一时没推开,不禁道:“你又胡闹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慕季萌直接挂在了他身上,语气中一百个委屈:“师尊,徒弟弟腿疼,站不稳,要抱抱。” 祁修雅:“……” 谢长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还从来不知道她竟然是这样的凤凰。决定告辞,才道了声“凤凰”,慕季萌就嗖一下转到了祁修雅身后,两只手还牢牢挂在祁修雅脖子上,表情要多惊讶就有多惊讶。 “凤凰?我?”慕季萌眨眨眼,道,“谢谢谢谢,不过我身份多的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请问我还有什么身份一併告诉我吧,好让我有个准备。” 谢长温噎了一下。 他决定暂时在祁修雅面前给她留个面子,不揭穿她的小心思,沖祁修雅点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眼慕季萌才离去。 祁修雅等了等,见小徒弟越来越放肆了,便把她拽到眼前:“哪疼?” 慕季萌眼珠转了一圈,还是盯着他的耳垂:“哪都疼。” 祁修雅点点头,伸出手中五根银针:“为师替你针灸,扎一扎痛到病除。” 慕季萌:“……” * 慕季萌一向没什么归属感,在小云境住的再久,在她眼中也不过一个临时住所,离开就离开了,封了就封了,更别提现世中的“家”。永远是冷冷清清一个人,她也不常回去,不是工作就是去医院陪着哥哥。 自从在李府幻境中看到了上任魔尊就是她哥之后,她潜意识中就在迴避这件事。谢长温猜的很对,她并没想起所有的事,却隐隐觉得这是有人精心布的局,将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一切串联在一起。等哪天真相大白,她能平淡接受这一切吗?
第34页 在御虚山闲了两天,慕季萌自觉升级了,不肯再被众师兄坑着玩。于是又去闹祁修雅,这回是问他借琴,一开口就是借伏魔琴。 祁修雅倒没什么反应,只问她会弹吗? 慕季萌充当大尾巴狼:“我学过古筝,原理应该差不多,我研究两天。” 三天之后。 “学了多久?” 慕季萌抱着琴在师尊慈祥的目光下老老实实地道:“两个时辰。” “……” 祁修雅嘆了口气,放下手中捲轴,摆好了琴,试了几个音,亲自手把手教学。 四师兄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和谐友爱的一幕,一时舌头打结,几次都没把话说顺熘。 两人除了刚开始抬头听他讲话,接着该教教,该学学,几乎不受影响。四师兄顿时生出一种挫败感——都是徒弟,怎么还分“亲生的和捡来的”。 “捡来的”徒弟终于传完话,打算自动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琴音也停下了,祁修雅问:“大长老知道了吗?” 四师兄:“知道了,大长老让我来问问师尊今年的凌绝令可要派谁去歷练?” 凌绝令。 一个让御虚山头疼百年的歷练。 令他们头疼的不是歷练,而是派谁去。 御虚山这个地方,实在太适合养生了,这些年又太过安逸,大家也就都不怎么收弟子了。 而凌绝令的歷练,难度不高,去的多半都是小辈。御虚山中的“小辈”也渐渐熬成了“长辈”,再无人可去,也就渐渐地不接凌绝令了。 一个门派最多五张令牌,别的门派都在为一个名额打破脑袋,御虚山却恨不得把手中的令牌拱手让人。 知道御虚山的情况,这回只送来了三方玉令。但要从御虚山找出三个小辈来,依然困难重重。 伏魔琴发出一个刺耳的音调,慕季萌一拍琴弦豪气干云主动请缨。却被她的好师尊一把按下去:“三天之内,学会了就让你去。” 慕季萌盯着琴谱发愣。 谢长温果真信守承偌,替御虚山要来了凌绝令,可她要是自己出了岔子,那不是白忙活一场。 琴谱上只有一首曲子,熟悉到刻入灵魂。 ☆、苟(捉虫) 之后三天,为达目的不罢休的慕季萌勤学苦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赶在第三天胸有成竹地在祁修雅面前弹奏了一首《小苹果》。 祁修雅波澜不惊地听完,问:“给你的琴谱呢?怎么不练?” “古语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慕季萌顿了下,“若是按着琴谱来也不是不行,只是师尊,徒弟不是贪图安乐之人。” 一语双关。 其一是说,我不仅学会了弹古琴,还会举一反三,自己谱了曲,可把自己牛x坏了,叉会儿腰。其二,我不贪图安逸,故而非常乐意为御虚山目前的困境——凌绝令凑人数问题分担重任。 接触到祁修雅的眼神时,慕季萌没来由得又是一阵心虚,却听他道:“你想去就去吧。” “狮虎虎,你最好啦!”慕季萌知道祁修雅一定会同意,没想到竟这么好说话,眼睛一亮作势要往祁修雅怀里扑。 祁修雅可能还不大习惯,手指一动,五根银针又出现在手中,他道:“又哪疼?” 慕季萌忙收住脚。 阳光正好,微风轻拂,髮带被吹起落在肩头,他逆着光,似笑非笑。一袭黑袍都能将他衬得风华绝代,盯着自带滤镜的祁修雅,慕季萌咽下了嘴边笑嘻嘻无遮无拦的话。 不疼,心痒。她想。 临行前一晚,另外两人还是没定下来,谁都不愿丢这个脸。凌绝令如烫手山芋般在众人手中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祁修雅手中。 慕季萌给祁修雅提建议,不如易容改面,亲自上阵。只要脸皮厚,只要学会苟,不怕被认出。祁修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玉令搁在茶几上,干脆闭关修炼,眼不见为净。 是夜,她再次夜探禁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捷径路口,却见一只大白狐狸蹿出来拦住了她的路。 慕季萌想躲,可快不过狐狸,打着哈哈道:“这么巧,你也来散步啊。” “是挺巧,哪不能去往哪走。”曦鸿像是随口吐槽了句,也不借题发挥,望着月光吐纳,“我这叫吸收日月精华。” “那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了。”眼见此路不通,慕季萌扭头就走。 禁地是去不成了,曦鸿必然是代表祁修雅来的,换其他路没准又会遇上谁。上回是误打误撞,现在是对她有了防备。 慕季萌烦躁地踢开了地上一颗小石子,祁修雅为什么会被困在御虚山,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让他不惜抽魂损耗千年修为也要制出替他行走世间的灵傀?想起上次见到的情况,与其说是阵法,更像是她曾在古籍上看到的一种禁术。 一旦禁术发动,摧枯拉朽,禁术范围之内所有生灵形神俱灭。 …… 凌绝令慕季萌不是头一回用,故而只听了一耳朵介绍便回去收拾东西了。 凌绝令上有道强大的术法,简单点说类似于穿梭门,只不过是一次性消耗品。用过一次后,就只是块普通的玉令了。
第35页 玉令正面刻有“凌绝”二字,背面是代表御虚山的图腾。 慕季萌正斜趴在塌上把玩着玉令,留意到玉令的图腾后才“噌”地跳起来,道了声:“坏了!” 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在御虚山,而不是小云境,这回也不是带小辈们去游山玩水的。 看了眼时辰,她只希望她传送的位置别太显眼,刚去第一天就成为焦点太引人注目了还怎么苟。 等她默念完咒语,踩着点赶到时,大部分同道都到了,站的整整齐齐地听着洛君天洛峰主的安排。慕季萌素来不喜欢听人念叨,每次受邀都是踩着点到,时间一长,洛君天也懒得管她。 慕季萌暗道还好没人注意到她,来到马先生台前登记,出示玉令。 马先生接过瞧了瞧,在御虚山名下勾了一笔。还给她时,抬头眯着眼仔细的审视着她的脸,似在确认她的身份。慕季萌回以一笑,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马先生。 ——在修真界高度近视一枝独秀。 慕季萌正要愉快地混入人群时,马先生客栈小二似的中气十足地高喊了句:“御虚山,无灵根,凡人。” “……”慕季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在万众瞩目、人群自动让道的情况下,慕季萌冷静到冷酷地选了个不显眼空地一杵。御虚山收到三枚玉令,如今只来的了一人,还无灵根,不用听便知会被说成什么样。 不过没关系,一个人的话行动也方便些。 “御虚山,筑基初期。” 正这么想着,马先生又喊了一句,还是御虚山的人。各门各派的弟子将偷偷打量慕季萌的目光移到了同样迟到的小正太身上。小正太目光将在场的人扫过一遍,旁若无人地朝着慕季萌走去。 慕季萌眼角一抽,御虚山哪来的萌正太?该不会是某人真的易容改貌来的吧? 萌正太走到她身边,沖她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慕季萌沖他比了个大拇指。 接连被打断两次的洛君天,脸又黑了三分,碍于是御虚山的弟子,终究没说什么。 接着,就被打断了第三次,还是御虚山的人。这下,众弟子不顾洛峰主的低气压,纷纷扭过头去。 这是个……手脚看上去不大好使的女子,其貌美赛西施,表情麻木,只有练气三阶,跟着来到两人身后。 御虚山……竟然能一次派出两名女子,也算是大手笔了。几个离得近不明真相的小道友当即嗤笑道:“哪来的野鸡门派,杂役弟子也这么没规矩,这是没人了吗?” “可不是,还敢在洛峰主面前迟到,过几天有他们受的。” “道友话可不能乱说,御虚山几时是小门派了,说杂役弟子倒有几分可信,不然怎么就一个筑基初期,就连凡人也来来凑数……” …… 慕季萌听而不闻,偷偷掀起眼皮,果不其然,洛君天已经脸黑如碳。 洛君天平生最恨两种人,其一,不守时之人;其二,在他说话时打断他思路之人。 御虚山的人一来就犯了个遍,还连着得罪了三回。慕季萌自己都在偷着乐,御虚山这两位的谱可摆的比她还大。按洛君天的性子,若是小事不大会跟小辈计较,这下可就不一定了。 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洛君天用上威压道了声肃静,很快控制了场面,这才接着说之前没说完的。没半句责怪的话,慕季萌啧了声,以这位“来日方长”的性子,他们日后多半要受挫了。 听着还得说上一阵,慕季萌转身观察两人,如果说小正太出场时,她怀疑他就是祁修雅乔装改扮的,那么那手脚不大好使的女子到来,瞬间打消了她的念头。 御虚山女修何其之少,一只手直接能数过来,要真有这么个美若天仙的“后辈”,早宣扬出去了。 前后两者都有嫌疑,慕季萌一时游移不定,吃不准哪个才是。动了动嘴皮道:“两位怎么称唿?” “赛西施”直直望着前方,似在聚精会神地听讲,又似在聚精会神地出神。总之,根本不打算搭理她。 嗨呀,如果不是担心洛君天瞪过来太拉仇恨的话,慕季萌真想为她鼓掌。此女除了手脚偶尔不协调之外,简直找不到缺点,走神都走的出神入化。 相比之下,小正太的表情就太丰富了些。不仔细研究,很难琢磨透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为了御虚山树大根深的万年基业,丢什么不能丢了面子,”慕季萌痛心疾首,“我们要努力,争拿倒第一!” ☆、苟 被慕季萌豪言壮志吸引的不止附近的小道友,还有前头快发作的洛峰主。 于是一路上三人坦然接受着路人的频频侧目,哪怕他们目光中透着慈爱与怜悯。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就是……小正太他晕船! 他们这次要去的是一座封闭的孤岛,也称孤冥岛,岛上共有三个村落,等弟子们到达,就自行去领取任务木牌,再凭着木牌中内容赶往任务点。 白天是平淡无奇的村子,夜间就会群魔乱舞,怪事频发,怪事就是弟子们的试炼。试炼中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借宿时村民会向他们讲述每晚发生的怪事大概是什么,若是修为不济还要接无法力敌的任务,则生死无怨。几个跟着来的元婴期前辈只负责在路途上保驾护航,岛上的事只要不是妖魔群体暴走,一概不管。
第36页 一则能被当做试炼之地,一般都在弟子们承受范围之内,不会有十成十致命的危险。二则若是没点实质性的危险,谁会拼尽全力,若不拼尽全力,就不会有突破。为了众弟子好,凤凰就首当其冲,只当自己陪着孩子们游山玩水来的,只是这回换成自己来歷练了。 慕季萌撑着脑袋,扭开头,十分敷衍地拍了拍小正太童白的背。 童白吐完后擦了擦嘴角,道:“早知道只能乘船,我便不来了。” 通往孤冥岛的路只有一条——空中云海。云海虽占了个云字,却不见半朵云彩,云海之上黑雾笼罩,也不是不能御剑或用法器飞行,只是能安然在黑雾中通行的至今寥寥无几。既然带弟子歷练,便只能走水路。 慕季萌咧嘴一笑,忽然道:“你以前不在御虚山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才来多久,本……”童白心虚地瞧了她一眼,哼哼唧唧地又想吐,“本来也不是同一峰的,不常见才正常。” “……你先忙着。”眼看他又吐上了,慕季萌捂着鼻子绕到赛西施身旁,拍拍她的肩,“道友怎么称唿?” 女子闭眼静坐,感觉不到唿吸,听不到心跳,全然不像个活人。慕季萌知道她没入定,便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师尊不打算和我说两句吗?你不说我可就自己猜了,你放心我起名水平一向在水平线之上的,什么小绿啊小兰啊小红啊取个名而已,完全不在话下……” “如琢。”女子吐出两个字。 慕季萌一怔:“什么?” 女子睁眼看向她,死灰般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神采:“如琢。没有姓,就叫如琢。” ——“那你总该有个名字吧?” ——“药堂老先生还未给我取,取了也多半是连翘田七之类的,将来取药时听到自己名字后跟着三钱五钱的,还不如没有。” ——“哈哈,我想想……有了,不如叫如琢。” ——“如琢?” ——“‘君子如玉,如切如琢。’便叫如琢,如何?” 等童白再想说点什么时,只看到慕季萌一手撑着木门,一手握成拳锤着额头。 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童白指着海面道:“光敲可敲不醒,直接跳下去比较快。” “……”慕季萌停下手,抱着胳膊靠着木门,眼睛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已经闭上眼的如琢,只一瞬又移开,她长长地嘆了口气,“童儿,你说我是不是活得太久,得了老年痴呆?” 童白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你那是未老先衰,本该平稳前行的船只剧烈晃动了起来,接着阵阵腥气传来。外面一阵骚乱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该吐的吐,该玩指甲的还是玩指甲,对海上发生的事如出一辙的漠不关心。外面有洛君天在,纵然有什么妖邪也轮不到他们出手,再说他们才把洛君天得罪了,现在出去碍他的眼等同于给他机会将他们扔入虎口。 果然,船停了片刻,继续平缓前行。 没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 慕季萌本想敷衍两句,一看来人乐了。不是别人,正是谢长温,后面还跟着一人,看着有几分眼熟。慕季萌让开身,请他们进来说话。一下子多了两人,本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为狭小了。 谢长温光看她神情便知她要问什么,便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来,便跟来随行。” 慕季萌挑了挑眉:“那还真是多谢了。” “马上就进入中界域了,今年新增了一项歷练,”谢长温将半垂着的帘卷了起来,笑吟吟看向正吐的天昏地暗的童白,“分组划舟前行,需两人一组,途中遇到的鬼怪妖魔,能渡则渡,反之则杀。” 童白气若游丝地挥了挥手:“半条老命都快搭这儿了,不用等我渡妖魔,妖魔能先把我渡了。” “原来在这等着呢,”慕季萌一锤手心,“用心险恶,心真脏!” 中界域也称鬼蜮,妖魔倒是少见,但鬼怪的数量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放眼望过去,一望无际的黑水中竟是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正肆无忌惮地注视着这边动静。 “心真脏!”童白立马附和了一声,说完又扭头要吐。 谢长温:“……” “童儿,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慕季萌道,“省些力气的好,怎么也不能刚站上小舟就一头栽下去吧。太刻意了些,我们的目标只是垫底,犯不着冒这么大风险。” “……那是你的目标!” 正说着,船再次晃动了一下,这次是像撞到了什么,停下了。 谢长温趁着慕季萌站立不稳的时候扶了她一下,咬着牙含煳不清地说了什么,慕季萌还是听清了。他说:“凤凰,你安分些,别打什么鬼主意。” 慕季萌笑着道了声谢,却也不用多说什么。两人终究是太熟了,有些话其实大可不必说出口,但谢长温还是要毫无意义地提醒她,她便听着。心中瞭然,若是谢长温真想劝阻她,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帮她。
第37页 谢长温前脚刚走,洛君天的声音在每个人脑中响起,说的话与谢长温大同小异。 简单交代了一番后,一艘艘可容纳两人的小木舟被放了出来,为占得先机,已有人早早跳了下去。 慕季萌倒是不急,她对凌绝令的兴趣仅在那一瞬间的传送之后就消失了。至于试炼,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童白擦了擦嘴角,转过身后知后觉地瞪她:“你方才唤我什么?” “童儿,你的反射弧真长。”慕季萌见如琢身影一晃已经跳了出去,匆匆回了他一句,也跟着跑了出去。 小舟很快就少了一大半,慕季萌望了一圈,竟然找不出哪个才是如琢的背影。最后她才注意到帆上站着个洛君天,洛君天的正不悦地俯视着她。 慕季萌不怕他,淡然地在他注视下看了会儿翻涌的黑水。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指指仅剩的孤零零在小木舟上瑟瑟发抖的弟子,道:“洛峰主,你没算准人数,这儿除了我还有一只见船就晕的傻鹤。” “你怎知他是鹤?” 慕季萌心说,傻鹤本来就是被我用灵泉灌大的,哪能猜不出,脸上表情不变:“洛峰主,小女只是个凡人,自愿将此机会让给童师兄。” 慕季萌说瞎话简直随口就来,管他会不会前后矛盾。 “凡人来此不过是白白送命,御虚山不会不知轻重,派你前来,你必有过人之处。”洛君天不打算放过她,“童小友晕水,便只能由你代劳了。” “其实我也晕……”还想再挣扎一下的慕季萌被洛君天一挥袖,卷落到小木舟上,小木舟往下沉了沉,慕季萌落脚后,接着补完没说完的话,“……水。” 瑟瑟发抖的小道友颤抖着扭过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季萌:“……” 如此近距离的噪音,吵得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揉自己摔疼的脚还是先捂上他的嘴。 ☆、苟 暴雨倾泻而下,狂风掀起巨浪,几次都险些将二人掀翻,小木舟如一块破布般在风雨中漂泊,慕季萌二人遇上暴风雨早已辨不清方向。 水下不断有鬼物探出半个身子,冲着两人扑去,在接近两人时像撞在无形的气墙上,又被弹了出去。这使得附近的鬼物更为狰狞,纷纷朝他们聚拢。 非常不幸和慕季萌一组的弟子名为师天禄,修的阵道,本身实力偏弱,才被遗落到最后一个。 此时,师天禄艰难维持着阵法,在又一只鬼物冲过来时,他再次闭了眼:“啊啊啊啊啊啊啊——” 慕季萌:“……” 可见他被留到最后是有一定道理的。 慕季萌抚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略显狼狈地盘腿坐下,百般无聊地看着摆在小木舟上的阵眼。阵道,以灵引灵,顺天道运转之力。摆阵非常有讲究,绝不似师天禄这般,随手丢块玉石即成阵眼,还能抵御绝大多数鬼物。由此可见,师天禄天赋之高。 师天禄:“救命啊啊啊啊啊——” …… 慕季萌捏了捏眉心,年轻人就是不经夸。 “桓师兄杨师姐,你们在哪啊……师弟没用,今日要殒命在此了。”小舟被撞得几乎快散架了,师天禄吸着鼻子,阵法越发不稳。 “师天禄。” 师天禄嚎声停了停,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了,他扭头看嚮慕季萌。虽是同样的处境,同样的狼狈,慕季萌仰视着他,清澈的眼底并无半点怯意。师天禄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像找到了主心骨般心中的恐慌渐渐地平復了许多。原本知道自己和一个凡人一组时,师天禄便生出几分“这下完了,一切只能靠自己”的心思。眼下见她如此镇定,倒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他道:“道友有何指教。” 不过下一刻,他再次推翻了自己的看法,所谓的“主心骨”啪嗒碎了一地。 只见那女道友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沖他眨了眨眼,朝他身后一指:“你看那!” 昏暗的天色显得更暗了,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师天禄全身,他一寸一寸扭转过头,一个庞然大物正从水中爬出…… 师天禄一动不敢动,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剧烈跳动,勉强维持着阵法不知何时已经散了。好在那庞然大物出现后,附近的小鬼物一闹而散,在附近徘徊虎视眈眈。 慕季萌手中扣着干坤袋中两颗从魔族祖地带出来时被她当成灵石的石头,默默等待着时机。 等到手持巨斧的鬼物到了能一斧砍死他们的地方,师天禄还是没有倒下。慕季萌心说:“胆子那么点大,居然还没晕,该不会被吓死吧?” “小道友,你可想活命?”慕季萌问。 “……想。”师天禄的腿已经软了,他的天赋虽高,可别说鬼了,连常见的山精小怪都没见过,过的都是追星捧月般的日子,这趟接的凌绝令也是被师兄师姐们哄着来的。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再次开口:“道友若是有法子,赶快使出来吧,只要能活下去,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配合。” “这可是你说的,”时间紧迫,慕季萌也没让他发心魔大誓,只是站起身道,“蹲下,双手抱头。”
第38页 “……”师天禄觉得此人一定是疯了,但他也没别的法子,死马当活马医吧。 “耳朵捂上,不许偷看,否则拔舌剜眼。”慕季萌又接着补了一句。 慕季萌说完,没再看他,划破手掌将血滴在两颗石头上,两颗附灵石顿时浮上半空,形成一道屏障挡下鬼斧一击,同时那道屏障碎裂。慕季萌连打几个手诀,滴落在附灵石上的鲜血有了生命般几乎将两块灵石染红。 “道不容吾,吾便成道。宁为魔,不成佛。生令由存,吾将何在!” 此句是以古语念出,师天禄没听明白,见巨斧没真落下,便觉得或许是什么大术法,很快意识到他现在还杵着非常不妥,犹豫了一瞬,想照做却发现全身都动不了了。怔怔地看着她勾起嘴角望向天际,她的衣裳被雨水打湿,狂风吹散髮带,将长髮捲起。垂落的手掌血迹未干,一滴滴落在裙角,宛如绽开朵朵梅花。明明本该狼狈不堪的人,此刻竟美得惊心动魄。 一道闪电划开被乌云笼罩的天际,恍惚间一红一绿两个小点闪了下,一个眨眼的功夫,一号二号两个水灵的小书童冲着慕季萌的方向半跪在黑水之上。 ——久违了。 慕季萌轻扬下巴,示意那还有个麻烦,红唇轻启命令道:“杀。” * 孤冥岛。 第一关试炼完成的众弟子都陆续到了岛上,每个人的成绩也被记录在凌绝令上。直至深夜还不见御虚山的慕季萌和归元宗的师天禄到来,谢长温来回踱步,心道她一个凡人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去归元宗弟子那儿探了探,师天禄的师兄师姐们却是没有一点担心的意思。一问才知道,师天禄在宗里太受重视,什么好东西都由着他先选,还偏偏胆小怕事,导致不少人都早已对他不满。这次骗他出来,就是为了让他命丧于此。 谢长温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了眉,正想去找找两人,洛君天传来消息说,这两人也到了岛上,不过不是原定地点,而是直接去了魔窟。 孤冥岛本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岛上的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人单凭自己的力量,无法长期在此居住,便需要外界来的修士来维护秩序。孤冥岛的土着都无法出去,无论是修为逆天的魑魅魍魉,还是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他们都被困在了岛上。 由于外界修士的误入,孤冥岛就逐渐演变成了这副局面。 魔窟又是另一番景象了,那是被驱逐的妖魔邪祟聚集之地,千百年来多少修士夭折于此,都无法将之清空。凡人过去,无异于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洛君天没料到居然出了这样的意外,当即下了严令,谁也不准靠近魔窟半步。至于那两人,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会再去救。 * 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慕季萌正毫无所觉地东张西望,她对这里没有半点印象,路过行人被淡淡的黑气笼罩,显得病病殃殃的。她嘀咕道:“才两百年就变化这么大了?洛峰主也不发个地图,这要去哪接任务啊?” 这夜,灯火通明,行走于道,宛如置身百鬼夜行。 堆起九百九十九颗头骨被推倒,有鬼站在骨骸边破口大骂,尖牙长发女鬼嘻嘻笑着,吊死鬼愤愤解着被打了几个蝴蝶结的三尺长舌,被砍了脑袋的厉鬼正满地找头。 街角轰隆隆跳来一只巨兽,黏答答的长舌一伸,捲走几只厉鬼,轰隆隆地跳走。有年近半百的老者划舟而来,舟上跳下来几只狰狞小鬼,找到几根鲜血淋漓的残肢断臂啃了起来。 半空十几只艷鬼正翩翩起舞;地上没有头骨的骷髅绕着火堆围成一圈,手挽着手整齐地踩着舞步;赌坊开大开小声音一轮大过一轮;阴暗角落处正发生着不堪入目的行为…… 这是百鬼的狂欢。 被二号抗来的师天禄眼珠转了转,眼看就要醒了,慕季萌点了点附灵石,两魔将放下师天禄化为一缕黑烟钻入附灵石内。 师天禄确实是吓晕了,他从没这么直观的感受过一面倒的大屠戮。 那巨大的鬼物在两个清秀的小童手下如三岁孩童,毫无还手之力,来不及逃窜的水中众鬼皆被斩成两半,化为黑雾散于黑水上方。 昏天暗地。 他浑身冰冷,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光亮,头一歪便倒下了。 醒来时,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吓到厉声惊叫。 慕季萌有了准备,提前用棉花球塞了耳朵。 受到惊扰到的众鬼纷纷朝两人看来,没有眼白的瞳孔倒映着两人的身影,几个小鬼沖两人露出沾满血迹的一嘴尖牙。 “镇定。”慕季萌忍无可忍道。 谁料师天禄一看到她,就像看到比鬼怪更为可怖的存在,几乎想要夺路而逃。才爬起来又跌下,四面八方都是厉鬼,无路可逃。 慕季萌轻呵一声,附灵石脱手而出,她踩着不断交替升高的附灵石脚步轻快地走向上空。 “咚——” 最上方的巨鼓被敲响,一下子点燃了沉寂下来的狂欢。 ☆、苟 在师天禄绝望地目光中,对岸血色花海上升起一朵巨大妖花,妖花生的妖异,花骨朵上竟似长了张人脸。 随着又是“咚”的一声,花蕾绽开,向上空喷出一道烟火,将整个岛屿照的黑夜如昼。灰烬落下形成熔岩,砸到地面上,随即变得坑坑洼洼。
第39页 “咚——” “咚——” “咚——” …… 皮鼓连响了十二声,震天声响几乎将整个岛上的生灵惊动,从沉睡中甦醒的魑魅魍魉纷纷涌来。 师天禄已经忘了惊叫了,他梗着脖子,甚至忘了自救,被高高抛起眼看就要摔成肉饼时,他的腰被银丝缠住拉向暗处的角楼。 * 洛君天派出的探子一个未归,他紧锁着眉头,召集各位随行长老商量对策,结果谢长温不在,估摸着一早就去了魔窟方向。 洛君天本想请他先算一卦,这下泡了汤。 几位争执不下,有说不如让弟子们先撤出孤冥岛的,有说往年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传出去他们的面子往哪搁的,有提议干脆全体赶去魔窟镇压邪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有人怅然道:“若是凤凰还在,倒有一战之力。” 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世间哪还有凤凰。 * “君星位北斗,留神别错了。” 慕季萌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走向正布阵的师天禄。 冷不丁多出一个人,尤其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师天禄几乎紧张地忘了该怎么摆阵,手中捏着的小旗掉落在地。 走近后,慕季萌不负众望地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不……不记得……” 慕季萌替他回忆:“我说,蹲下,双手抱头,耳朵捂上,不许偷看,想起来了吗?下一句是什么?” 下一句是……否则拔舌剜眼。 师天禄已经不敢小觑这个无灵根的凡人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被她收进两个石头的干坤袋,颤抖着闭上了眼。 “你做到了哪点?” 人一旦恐惧到了极点,而且是闭着眼的情况下,那个令他恐惧的声音就会被无端放大数十倍。 师天禄一下没了动静,慕季萌心说:“我还没做什么呢,就吓成这样了?” 于是弯下腰,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接着一声让她防不胜防的尖叫再次响起。 “……”这回真没准备。 她捂着耳朵倒退了两步,见他还在叫,扯过他手中的小旗砸过去:“诶!兄呆!你是来歷练的,不是来练嗓的!” 师天禄被砸的一懵,抬眼见那个扬言要拔舌剜眼的人,正捂着耳朵气乎乎地原地跺脚,跟之前的魔鬼简直判若两人。 所有压力瞬间消失,师天禄讶异道:“你……” 身后有人“噗嗤”笑了起来:“都别闹了,回头再把那些东西招来。” 说话的正是谢长温,而他身边站的是御虚山的如琢。 师天禄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一个人,底气也足了些,忙跑到谢长温身后:“谢前辈……” 谢前辈笑眯眯地点点头,沖他比了个一切有我的手势。 待谢长温打发师天禄继续去布阵后,慕季萌神秘兮兮地问他:“那个如琢……” “是。”谢长温道。 慕季萌诧异:“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道:“你想问这个如琢是不是就是你当年救下的傻小子吧。我能确定,就是她。” “……”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谢长温莞尔:“都记起来了?” 慕季萌目光在谢长温和如琢身上来迴转了一圈,转过身去眯起眼看向群魔乱舞的场面:“差不多吧。” 谢长温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你这是想给他们个有来无回的教训?” “不,”慕季萌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凤凰,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谢长温扭过头道。 慕季萌撩开垂落肩头的长髮,笑了笑:“为什么不呢?” “纵然仙道有负与你,你又何故伤及那么多无辜性命呢?” “阿温。”慕季萌也看向他,眼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失落,她仍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句让他后悔不迭的话。她说,“我已成魔。” 成佛成魔,一念间。 她曾有机会成佛。 漫天洪水朝北而来,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齐齐望向源头。 “来了。”慕季萌将附灵石朝地上一扔,两颗附灵石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显露身形,轱辘向外滚去。 “好了,咱们也分组行动吧。” 慕季萌看了看师天禄,师天禄直往谢长温身后躲。 慕季萌气不过,作势要将他揪出来:“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什么都不会,请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谢前辈救我!” 谢长温看着两人好笑道:“做什么要分组?” 慕季萌见师天禄铁了心要跟她分道扬镳,也不去真计较,干脆走向如琢,道:“比起那些有的没的,这才是真正的歷练。” 他们所在的是另一片陆地鬼域,鬼物尤多,再往里走,便是妖魔的领地。 慕季萌与如琢此刻正往深处赶去。
第40页 凌绝令除了拥有瞬间传送的功能之外,还能计分,渡一只小鬼记两分,杀一只小鬼记一分,击杀妖与魔的分要相对高些,难度也更大些。不过这项鸡肋的功能被慕季萌选择性忽视了。 前头是如琢在开路,她身法快如电,堪堪能让人看到一道残影。 后头是慕季萌扛着铁楸心安理得地蹭分,美其名曰,我们御虚山同本同根,自当互帮互助。 看着凌绝令上的分蹭蹭蹭地涨,慕季萌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显得太无能,于是她吹了声口哨,给如琢加油道:“道友,辛苦了,若挖到法宝分你一半。” 本以为会没有回音的如琢居然停下杀手,转身朝她看了一眼。 不过也仅仅也这一眼了,她并没有什么表示。慕季萌继续盯着她的背影,心道:“莫非真是煳涂了,当年救的是个女子?” 至此,孤冥岛被全面封锁,走投无路的众人很快淹没在被打破秩序的漩涡中。 随着越往里走,处境越是兇险,直到如琢险些丧命,慕季萌才想起她只有练气三阶。但她的身法实在太快,导致慕季萌一时都忘了这关键。 她的神情肃穆起来,取出伏魔琴,一道沉闷的琴音弹出。才止血的伤口再次裂开,血珠沾到琴弦上即刻化为黑气散开,慕季萌当即嘴角溢出血来,她拧紧眉头,忍受着魔气反噬。当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救我……” 微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巧不巧还是师天禄。他被倒吊着悬在一口枯井之上,衣袍被血染红,鲜血顺着额头滴落,激起井中之物一阵兴奋地嚎叫。 慕季萌来时没看到他是何时被挂在哪的,狐疑道:“谢长温呢?” 师天禄好似被井中的东西吓破了胆,只是重复着“救我”二字。 慕季萌没法见死不救,沖如琢打了个招唿,趁机向师天禄的方向跑去。 救下他的过程非常顺利,顺利到不像是深入险地,倒像是师天禄太紧张一个失误自己把自己挂上去的一样。 “谢长温没和你在一块吗?” “他……他死了……” “……” “这是他的血,”师天禄惊魂未定的目光渐渐有了聚焦,他的神态越发癫狂,笑容几乎扭曲,“我亲手杀了他。” 慕季萌不信这话,都说祸害遗千年,谢长温没那么短命。 “你是谁?” “我是谁?”师天禄呵呵笑着,捋过一缕髮丝在之指间缠绕着,“千年不见,你连我都认不得了?” 千年前……慕季萌正想说,我现在连两百年前的事想起来都费劲,更别提千年前了,却听他接着道:“阿朝?不,现在应该尊称你一声魔尊大人。” 众人都只当凤凰生来便只叫凤凰,却不知凤凰曾经也是有名有姓的,那确实该追溯到千年之前,那这个千年之前的故人……慕季萌倒是真想到了一个,又惊又怒道:“君无?” 师天禄的声音变的尖细,如同一个女人在说话:“有什么好迟疑的,是便是了,我又不会矢口否认。好奇我为什么还活着?谁让我有一个好弟弟呢。” “是你!” 伏魔琴再次弹响,慕季萌这回没留一点余地,洛君无所处的地方霎时变为一片焦土。 洛君无却不在原地了。 “身为魔骨,却怀道心,哈哈哈,你们兄妹在这点上倒是蠢得如出一辙。” “不许你提他!” 琴音杂乱成一团,附近被扫到的顽石瞬间碎为靡粉。慕季萌呕出一口血来,再也拿不住伏魔琴,被反噬的站立不稳。 “你难道忘了你立过心魔大誓,你伤的了我么?”洛君无像是就等着这一刻,慢悠悠地走过去,伸手将她推向枯井:“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下去见他吧!” 掉下去那一刻,慕季萌双瞳放大,她没有任何灵力,也没其他法器可以保命……不,或许还有一件。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绝不会再去碰——那是初来乍到时,就存在干坤袋中的木牌。 准确来说,重要的不是木牌,而是以木牌为媒介的咒令。只需催动,她便可唤醒魔骨,号令万魔…… 无限黑暗中,不知从哪传来一声熟悉的嘆息,有人搂住她的腰,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慕季萌勐地收回木牌,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险些酿出大祸。从枯井出来后,她看到洛君无逃走的背影,想追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别追了,他只是被附身了。我答应了归元宗掌门要护他一命,别追了,好不好?” 慕季萌回过头,果然是祁修雅。 她来不及细想,拉着他道:“如琢还在那,快去救她。” 祁修雅却道:“不必。” “什么不必?”慕季萌有些急,怎么关键时刻不靠谱? 祁修雅一挥手,指尖七八根银线便显现出形,他动了动手指,没一会儿“如琢”便走了过来。她胸膛被扎了个大洞,除了半张脸,蛛网几乎将她覆盖。他又动了动,毫无生机的“如琢”操起手中断掉的双刃,噼开了蛛网。
第41页 “原本不想让你这么早知道的,只是方才救你,便忽略了它。” 慕季萌有些不可置信:“你真的是灵傀?” 灵傀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任何思想的傀儡,就像“如琢”,如果不是背后操纵的人控制不当,她与正常人无异。一种是注入了半生记忆与修为的,被称之为灵傀。灵傀有自己的思想,可以替主人行走于人世,却也有一点致命的问题。这样的灵傀,若是不甘愿再听命令,也有随时取代主人的可能。 而灵傀,绝无可能控制另一个灵傀。 普通傀儡听不到看不见不能说话,更没可能还有灵力,这个“如琢”已经接近灵傀的范畴了。 “是。”祁修雅倒是大方承认,他收了银线,笑了笑道,“我也是第一次使用,还不大熟练。” 慕季萌想不明白,也不好再问,立即换了个话题:“洛君天他们还好吗?” 祁修雅撒下一块布条,拉过她的手轻轻缠上:“好的很,被你那两个小魔将救去了棠林,估计正在为带的干坤袋不够多而烦恼。” 慕季萌听到“小魔将”三个字噎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却被拉住又打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都知道啦?”慕季萌端详了两个蝴蝶结两秒,郁闷地看向祁修雅。 祁修雅道:“你还想瞒我到几时?” 慕季萌有些气结,心说:“我几时瞒过了?你不一早就看穿了。” “如琢”的伤口暂时没办法处理,便披上了披风,想与慕季萌一起混进人群。 慕季萌扭头看着如琢的脸,道:“师尊,你能听得到吗?” “能。” 慕季萌轻咳了一声,嘴角不经意勾起:“谢长温说你就是如琢,其实说的是背后的那个人吧?” 过了一会,他回答:“是。” “我看你们之前在一块鬼鬼祟祟地说什么?” “鬼鬼祟祟”是慕季萌瞎扯的,她根本没看到两人说过话。 等了等,如琢开口说了一长句:“谢长温曾为你闯过鬼门,之后回来便开始整日醉的不省人事。我问他,怎么不随着带着酒了?他说,戒了。” 棠林之中多为药草,罕见的居多。 慕季萌说送他们一场大造化,其实也没说错。经歷过一场无望的厮杀,醒来发现不过大梦一场,行过曲径通幽,得见天光。 他们到时,众人聚在一起,发生了口角。以为有热闹可看的慕季萌登时来了兴致,走近了才发觉使他们发生口角的对象是自己。 “‘凤凰出世,必扰的六界不宁。’这话是谁说的,才不过百年,你便翻脸不认帐。” “我不过是长老传话的,这事与我何干?你说叛徒谢长温也来了,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你强词夺理!” “你不可理喻!” …… 慕季萌默默退开,不管他们在吵什么,三十六计苟为上策。 “凤凰!” “她在那!” 慕季萌很想再苟两步,但她一个凡人,跑不过那么多会飞的。笑容满面地站住脚,转身便看到师天禄眼里的戏嚯。 她刚堆起的笑垮了下来。 “就是她,她是凤凰。”师天禄指着她扬声道。 之前还在争吵不休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了。最后还是洛君天道:“凤凰,魔种在哪?” “我吞了。” “你现在……” “是魔。” 这下热闹了,众人吵地比之前更凶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是凤凰又如何,老夫今日便要取你狗命!我看谁敢拦!” 一个鬚髮皆白的老者率先跳了出来,又一就有二,接二连三地将慕季萌围了来。 “云邰,云翼。”慕季萌站着没动,一号二号拦在她身前。 接着便是同谢长温一起来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人站了过来:“小爷就是拦你了,你个糟老头,坏得很。” 一听这话,慕季萌心道,不会是那谁把曦鸿这只小狐狸给带出来了吧? 童白维持不住身形,化为白鹤焉不拉几地扑腾到慕季萌脚边。 慕季萌:“……”心意到了就行,你还是歇着吧。 “你也就能唆使这几个毛都没长齐的来帮你,今天本道倒要叫你分清何谓正邪!” 话音刚落,又有人道了声:“还有我。” 此时走出的是谢长温,他捂着不断渗血的胸膛,站到了曦鸿身旁。慕季萌看出来,那是和如琢身上一样的伤口,都是被偷袭所致。 “就你们这群残兵败将就别出来贻笑大方了,受死吧!” 仙果使他们的修为暴涨,一个个都分外的兴奋。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正被人利用。 慕季萌望向洛君天,洛君天还站在原地,被附身的师天禄左支右突到处说着点燃众人心中的对“正道”的使命感的话。 几人支起的结界很快出现裂纹,慕季萌不是没想过辩解两句,但她没有。她盯着洛君无,不动声色地扯掉手指上的白布,取出了木牌。
第42页 下一刻,她的手被扣住了,身旁不知何时早已不是傀儡。 “凤凰,我一直都在。” ☆、落尘(修) 做为这世上的祥瑞之一,凤凰一族在没没落之前也曾受人拥戴过。 那是在凤朝还是幼崽之时,曾有信徒无数,庙宇万千。巨大的火红凤凰燃烧着火焰飞过高原,掠过神海,落入尘世。 那时兵戎未起,朝代未更,那是前所未见的盛世繁华。 满城凤凰花都开了,集市有孩童遥遥指着几乎眨眼间落下的火球,稚嫩的童音讶道:“凤凰!凤凰!” 待追到火球落下之地,却见一个俊美的翩翩公子牵着个黄衣小女娃,笑说着什么。未及他腰的女娃气得鼓着嘴,作势要踩他的脚。那公子顺势扳过她的肩,将她转了个身。 那头有辆马车正缓缓驶来,马车上挂着几个银铃,叮叮噹噹响着。车夫牵住缰绳,还未开口,一个娇俏明艷的女子率先跳下马车。她朝着那公子跑了两步,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住脚,矜持地微低着头,脸颊通红,道了声:“风大哥。” 那位风公子便牵着女娃过去,含笑打趣女子:“怎的才几日不见,便瘦了许多?莫不是太思念于我?” 女子羞红了脸,忙道:“才没有。” “哦?我还想若是有哪位红颜知己为我消瘦至此,我便上门提亲,也不好叫她空等一场。”风公子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若有星河,直教人移不开眼,他道,“可惜,落花无情神女无意,叫人好生遗憾。” 女子一听,跺了跺脚,才张了张嘴,便被他牵着的女娃抢了先。 “酸死了!”女娃捂着自己的耳朵,一副牙酸的表情,“诶,秀才,你方才说什么嫂子,在哪儿啊?” “……” 那女子却是“噗嗤”笑了出来,觉得这女娃娃可爱极了,不由得摸了摸她的沖天鬏:“这是?” “舍妹。”凤琤轻咳一声,大概觉得脸都被这小东西丢尽了。 “不是舍妹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过三礼六聘,我是哥哥未过门的妻……哥我错了,你放我下来!” 有了这个活宝在,三人步行也不显得太过拘谨,女子便让马夫远远地跟在后面。 被呛了一声秀才,凤琤也不说什么文人墨客之间的句子了。 只是偶尔向没见过世面的妹妹讲讲常识,比如她手中啃了一半的泥人其实不能吃,比如那个会喷火的大汉其实本身并不是妖兽更不是修道仙家,用不着抱着人大腿非要拜师学艺,比如吃糖葫芦还是要吐核的,比如吃泥枣糕不能整包吞…… “舍妹从小身子弱,近两年才好些,这不才带出来便闹了笑话,让洛姑娘见笑了。” 洛君无正乐不可支,闻言摇了摇头,道:“风大哥说笑了,令妹生的活泼可爱,甚是讨人喜欢,若是有空,可常带来洛州玩。” “哥!这个能吃嘛?” “能。”凤琤头也没回,应了一声,接着对洛君无道,“如此,便又要麻烦洛姑娘了。” 洛君无正想客气两句,回头看到凤朝手中拿着的竟是胭脂盒。她忙去阻止,却见小姑娘抬起头一嘴的胭脂:“有事吗,嫂子?” 洛君无被一句“嫂子”哄得想笑又不能笑,抽走她手中的胭脂,用帕子轻轻擦着她嘴边的胭脂。 “胭脂不能吃,你若还是饿,洛姐姐带你去吃全洛州最好吃的东西。” 洛君无本想吩咐厨子把洛州着名的菜都端上来,想起凤琤说小丫头身子弱,便只能煮些清淡的,思来想去,便自己下厨,端了碗银耳莲子羹来。 未到饭点,所以洛君无也没给凤琤准备什么,见小丫头吃的欢,凤琤有些吃味,往小丫头跟前一坐,望向洛君无:“怎么只有她的?洛姑娘待客也不一视同仁。” 小丫头抱着碗远离凤琤,好似怕他过来抢。 凤琤气结。 洛君无好笑地看着两人,道:“君无让人再盛一碗来便是。” “不必了。”凤琤从身后环住那道走入屏风后正要吩咐人的倩影,闭上眼将下巴靠在她肩头,“阿无,你几时肯让我见见岳父大人?” “父亲去处理边境水患,还需两日才回来。” “也好,我明早就将小丫头送回去。”他说着在洛君无脸上啄了一口。 洛君无一怔,当即满脸羞红,推了推他道:“阿朝还在这呢。” “不必管她。” 屏风后春意正浓,被冷落的凤朝戳着见底的瓷碗,一手支着脑袋,望着窗外的凤凰花。 入了夜,风越发的大,且冰冷刺骨。 有一高一矮两人不怕冷的站在花园中。 “这回亲眼见过了,该回去了吧?” “这便回去,省的我碍你们的眼。”凤朝嘟起嘴,轻哼一声。 凤琤一笑:“阿朝,终有一天你也会遇到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哥哥今后就不能陪你了。” 凤朝闻言垂下了头,有些失落。 凤琤取出了一纸婚约,在手中燃烧成灰,随着被风吹散,落入尘泥。
第43页 “终于摆脱你个烦人精了,自由的空气真好。”凤琤拍了拍手道。 “……”???我先锤死你个大猪蹄子! 没了婚约,凤朝也就没了赖着凤琤的理由,临走前她红着眼眶问:“那阿朝以后还能叫你哥哥吗?” 凤琤难得的正经了次,他道:“阿朝,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还没变态到会对一个自己带大的崽子起歪心思。所以,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凤朝终究没哭出来,她含泪笑道:“哥哥,再见了。祝你与嫂子百年好合。” 凤琤也笑:“成,借你吉言。” 凤朝回到了凤凰林,一修炼就是百年。她常常会想起凤琤,无关爱恨,只是思念。 想起他的话,想起那次决定去看看成日被挂在哥哥口头夸的女子好在哪。 凤朝的修为到了瓶颈期,她便折一把摇椅,躺在金池之上沉睡。摇椅一晃一晃就是不会沉,盪起一圈圈涟漪。 随着修为上涨,她在金池上沉睡的时间便越长,大有一觉不醒的架势,直到结界被撞破,一只浑身浴血的凤凰落了下来。 “哥哥!”凤朝想接他,但他的身躯太过庞大,凤朝只能抱住他的脑袋,一起往下落。 百年时间过去,她已是亭亭玉立俨然成了大姑娘的模样,凤凰本体却还是幼崽,无论哪种形态,都接不住他。 “哥哥,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嫂子呢?”她丝毫未觉百年时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已是一生。 “阿朝……是哥哥错了。”凤琤睁眼又合上,唿吸声沉重,他的胸膛的血几欲将金池染红。 “答应哥哥,永远不要去復仇,永远……不要再踏入人世一步……” “哥哥你别说了,还有时间,可以涅槃,我去替你找千年梧桐木。” “阿朝……”火凤凰翅膀一撑,却又很快扑倒在血池中,他喘着粗气道,“哥哥累了,不想涅槃了。” 凤朝回过头,强颜欢笑:“哥哥你说什么呢,阿朝好久没见哥哥,还有好多问题想问……” 火凤凰用嘴拔下一根金色羽毛,衔给凤朝。凤朝接过后,他便道:“往后……就交给你了。” 天雷一道道噼下,火凤凰再次燃烧,一声声哀鸣响起,在偌大的虚影下,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百年未变的哥哥。 他踏着火光朝她而来,目光中没有懊悔,没有牵挂,更没有仇恨,有的是大彻大悟之后的清澈空明。 “阿朝,放下吧。” 凤朝伸手想抓住他,那个身影连同巨大的凤凰一同消散在火光中。她惊得勐然坐起:“哥哥!” ☆、落尘 冰凉的手脚逐渐回暖,她的意识回笼,凤朝没有睁眼,此刻她被黏在蛛网上。附近是同样被黏住的道友,此次同来的不止她一个,在她昏迷过去之前,已有人被蛛丝裹成了个茧。 那只金丹期的人面蛛还在附近,一旦她有异动,它会立即爬过来将她也用蛛丝裹起来。凤朝浑身湿透,从冰冷彻骨的湖里游过,已经使她难受不已,若还被裹成个茧…… 轻微的咀嚼声随之响起,凤朝不由的眼皮子一动,那个声音就在身侧,离她不足一尺,她甚至能感觉到蛛脚上的细小绒毛。 这样的场面同以往的相比,其实说不上兇险,却十分噁心人。比起一动不能动,她更希望能斗个你死我活。 洞口有砂石滚落,一个人跌了下来,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叫。 凤朝微微撩起眼皮,只见洛君天仿佛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呆滞,竟一动不动。 人面蛛停了停,往洞口悄悄挪了过去。凤朝皱了皱眉,洛君天也发现了异常,他往一侧闪去,蛛丝没有困住他。接着一个人跟着掉了下来,恰好砸在人面蛛背上。 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在一愣之后,掏出捆妖绳一把套在人面蛛头上。 难得的是骑着只恐怖的大蜘蛛还骑出了万马奔腾的架势。 洛君天没去管他发疯,抽出随身配剑想要斩断蛛丝。谁料这蛛丝竟非同一般,刚中带柔,怎么也斩不断。 “用这个!”那小少年玩得正开心,见配剑不管用,便将自己的纳戒抛了出来。 洛君天接住,看了看向凤朝走去。 “三昧真火,也不知是真是假,你先凑合着。” 凤朝扯了扯嘴角,心说:“我不但怕水,我还怕火啊,你找个修火系灵力的道友来用不好吗?” “接着。” 在纳戒被扔过来的那一刻,一只比之前还大一倍的人面蛛率先挡开了纳戒。“叮”的一声,纳戒掉落在地,那人面蛛的腿也同时发出一阵焦煳。 它嘶鸣一声,吐出一道蛛丝朝着洛君天而去,洛君天没想到竟还有一只,险些着了道。他反应还算快,忙隐去身形,想去把纳戒捡回来。 按理来说,要进这蜘蛛洞就必须先趟过那条冰冷彻骨的湖,可这两人浑身没有半点入了水的迹象,可见是还有别的法子。 那湖水却也非同一般,入了湖还恍若未觉,出了水,便发觉一身灵力尽失。别说挣开蛛网,就是躲过蛛丝也是困难重重。
第44页 他们已经在这里被困了一天一夜了,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两天。上头的人不下来也是正常的,这两人却不知为何提前下来了。 “又来!”那少年苦着张脸,道,“洛道友,洛前辈!两只一起来对付我,有点过分吧!” 洛道友没吭声,他在暗中紧盯着纳戒,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两只人面蛛都有了灵性,生性狡诈,知道纳戒能伤到它们,都朝着纳戒聚拢,防止有人趁其不备拿到纳戒。 “诶,道友,你醒着啊,能说话吗?”少年四下张望,见没人理他便转向凤朝,“我叫谢长温,天机阁算命一门大弟子,这次也是我算出你有一劫,才下来帮你的。” 算命一门……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凤朝真想把他的话转述给天机阁那群老头听听。 “道友,你看到那个和我一起来的道友了吗?他说他认识你。”谢长温被夹击,虽有些吃力,倒并不显得慌乱,还能说着话转移注意力。 既然是来救他们的,凤朝也不好将人晾着,便道:“我们游过一条湖,灵力被暂时封锁,自是看不到他。” “这样啊……”谢长温扯了扯捆妖绳,眼珠一转一个卧倒,挨着石壁而过,他接着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再次灵活躲过一击,仰着头直视着凤朝,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在场那么多道友,为何只有你一人被高高挂起,它们是在拿你当诱饵?是在引蛇出洞?还是请君入瓮?” 凤朝垂下眼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能算尽天下人的命格,却为何唯独算不透你的?莫非你根本不是人?” 洛君天立在原地,明明好几次有机会,却生生错过。 “不是人?那我是什么?”凤朝也笑了笑,“测算命格与逆天改命本质上差不多,若有误差实属正常。至于你为何唯独算不出我的命格,那就是要看你的修为如何了。” 谢长温一愣,他想过凤朝或许会勃然大怒,或许会含煳而过,又或许根本不会回答他。唯独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说。 在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谢长温被甩了出来,落地后就地一滚才没被蜘蛛腿扎中。他突然道:“洛道友!你再不动手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洛君天像是才回过神来,趁着两蜘蛛不备,拔出弯月刃,斩断了稍小一点的人面蛛的一条腿。在它又惊又怒之时,抄起纳戒念咒释放火灵。或许是人面蛛畏火,又或许是这真是什么三昧真火,两只人面蛛当即退开了。 谢长温甩着捆妖绳,准备再次“捉蜘蛛”。两只人面蛛却退到蛛网上,远远朝他们吐起了蛛丝。凤朝就被高高悬在蛛网上,若是点燃蛛网,那她会被一起烧着。 凤朝说:“你们先救其他道友吧,我暂时没事。” 洛君天看了她一眼,掐了个诀,火苗蹿上了蛛网。 偌大一个蜘蛛洞,很快起了大火,照亮了角落散落的枯骨。 凤朝盯着直往上蹿的火苗,她恍惚间看见了那只燃烧着的巨大凤凰…… “凤朝!躲开!” 凤朝一偏头,恰巧躲开了一道疾驰而过的火焰,完全是下意识行为。 两只人面蛛似乎放弃了拖走凤朝的打算,朝里逃窜开去。 “凤朝,你从没说过你怕火。”洛君天将凤朝放下来,解下水袋递给她。 凤朝面色苍白,看山去没有半点血色,神情还有些恍惚。她下意思去接,听到他的话后,便缩回手,垂眸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洛君天眉头紧皱,连同谢长温都怀疑地看向凤朝。 “其他人都没事吧?”凤朝问。 “上面已经有人收到消息,很快就会有人下来接应。你真没事?” “有事,”凤朝自暴自弃地道,“这事儿有大发了,怕水又怕火,这日子没法过了。” …… 九华殿。 又是一年一度的炼丹考核。 此刻的观正院中,高阶炼丹师在高台后打着唿噜,弟子们对着手边的药材一筹莫展。 他们需在两个时辰之内将随机分配到的药材变废为宝。 到了最后阶段,没提炼出丹药来的弟子有些手忙脚乱,连高阶炼丹师的唿噜声听入耳都觉得愈发急促。 “时辰到——” “开炉——” 一炉炉仙气四溢的丹药被装好送到几位高阶炼丹师面前。邹穆挠着头,他炼出了一炉黑炭,不美观更不好闻。 送到那几个眼高于顶的炼丹大师面前,少不了要挨一顿批。 但他相比其他的弟子,就显得十分镇定。镇定源头就源于前面那位道友,那是他们灵兽一脉的奇葩。 果然这回也没让他失望,那姑娘顶着几位炼丹师不善的目光,开了炉——香气扑鼻。 连那位打瞌睡的炼丹师都醒了,还未睁眼便道了一声:“开饭了?” 他看到在场弟子有许多都低着头憋着笑,在这样一个严肃的日子,笑出声显得太过于目中无人。 “先生,这条鱼怎么煮不熟?”凤朝戳着炼丹炉里还在活蹦乱跳的红鲤鱼郁闷道。
第45页 “我让你炼丹,不是让你来煮鱼的!”一个长相粗狂的炼丹师率先忍不住开口。 “……”刚醒的那位可能觉得丢了面子,咳了一声站起来,才看到她炉里的鱼便顿时扑了过去,痛哭流涕道,“我的锦鲤啊!谁动了老夫的鱼!老夫要跟他拼命!” “在这儿呢,”凤朝点了点丹炉,砸吧了两下嘴,“你的鱼煮不熟,吃不了。” “……” 邹穆只知道那位奇葩名叫凤朝,至于她是什么灵兽,就不得而知了。灵兽化形需千年万年,在这片和平的土地上,尤其是九华殿,没人会对化形灵兽施以重刑。 九华殿往下是信奉凤凰的信徒,纵然凤凰百年来再没现身过,可依然香火不断,可见他们灵兽一脉还是挺受欢迎的。 被罚去替人烧火的邹穆这样想道。 同样被罚的凤朝翘着腿,坐在太师椅上吃着葡萄,那个本该让她给人烧火的弟子正殷勤地给她扇着扇子。 ……可见这只灵兽本体一定不一般。 没一会儿,洛君天推门进来,一见这场面倒也不奇怪,转身合上了门。 那弟子立马转了风向,笑得可以说是非常谄媚了。 “你们长老吩咐了,练不出丹,谁都不许离开。”洛君天却没给他靠近的机会,拉起凤朝就朝里屋走。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凤朝手中还抓着颗葡萄,说着便将葡萄放进他手心,“吃颗葡萄,败败火。” “……”洛君天收拢手指,垂在袖子下,似乎不打算与她计较。正色道,“你的伤可好些了?” 凤朝眨了眨眼:“我几时受的伤?我怎么不知道?” 洛君天立了一会儿,唿出口气道:“上次回来我早该想到了,你若不方便说,便把这个拿去。” 他手中的是一瓶上品復元丹,外伤即刻就能治癒。 凤朝接过,在手上转了两圈,问道:“我要这个做什么?难道你也算出我近来有劫数了?” 洛君天闭了闭眼:“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才会跟着谢长温下去救你。” 凤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知道什么?说明白些。” “人面蛛……”洛君天深深吸了口气,“只掏人心,却从不食心。” “哦?继续说。” “被掏了心的人,还起码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他们会昏迷不醒,但不会死。其他人若不注意,也只会当他们气息弱了些,根本看不出他们少了一颗心。” 凤朝慢悠悠走到洛君天身后,回过身笑道:“那位谢小友说它们拿我当诱饵,那你猜,那个诱饵最后出现了没?” 洛君天气息一窒,他想哪是它们拿你当诱饵,分明是你在利用它们。 “凤朝,我从不怕被你发现。”洛君天转过身道,“倘若你想报復,我的心,你尽管拿去。只求你……放过她吧。” ☆、落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凤朝绕开他朝外走。 洛君天拉住她:“我知道这些年她做的事天理难容,也知道她对你哥哥做的事。我不求你原谅她,只求你放了她,我能关她一辈子,保证不再让她出来为祸世间。这些年她已经为自己曾经做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她活的不人不鬼,根本不可能再重见天日。” “我还以为以你的骄傲与自负不会求人。” “……” “人间有句流传已久的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倘若你有亲人还未死绝,还怎么飞升?”凤朝嗤笑一声,挣开他的手,“这是洛君无的原话,现在还给你。” “凤朝!” 凤朝停下脚步。 “你若是执意要折磨她,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随时奉陪。” ******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打开,层层枷锁被斩落在地。凤朝一眼未看,跨过枷锁,继而朝里走。 几十根锁链垂落在地,锁着的人不见了踪迹。 这些天洛君天毫无动作,没成想竟能找到了这儿。 凤朝捡起根枯枝,挑开地上的枯草堆,露出一块蓝色晶石,晶石中有个披头散髮的女子面目狰狞地瞪着她。凤朝念了个诀,将她放出来,铁链顺势锁上她的手脚。 “凤朝,我那么帮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洛君无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哥哥临死前都受了什么折磨?我可以都告诉你哈哈哈哈哈哈……咳……” 凤朝收回手,道:“你上次是故意引我去的潮汐洞吧,看来你还缺一颗心。” 洛君无表情一僵,黑血从嘴角滴落,她似乎又狰狞了几分。 “缺,当然缺,若不是早知道你们凤凰一族能起死回生,我又何至于剜他的心来续命。” “起死回生?”凤朝扔了树枝,道,“你接近我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是又如何?” “起死回生……”凤朝拔出利刃,道,“你猜凤铮还活着吗?”
第46页 听到这名字,洛君无有片刻恍然,但不人不鬼地活了太久,不一会的功夫,她又恢復了癫狂。 “死了么?呵呵呵……凤凰涅槃,他竟死了?呵呵呵呵……” 凤朝不想与她说太多,皱着眉问:“那颗心在哪?你若一日不说,我便折磨你一日,你会被千刀万剐,直到你死。” “我告诉过你,凤朝,我是在帮你,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呢?”她笑的更为猖狂,似乎全然不在意划在自己身上的刀痕。 “我不需要你帮!” “住手!” 九华殿的人纷纷涌入,带头的为几个修为极高的长老,他们很快围住了凤朝。 凤朝没有打算逃,她知道这必是洛君天所为。 “各位长老,你们前来所谓何事?” “凤朝,你……” “这……我早说了妖邪成灵,生性如此,怎能放任他们修行本门道法?” “程长老,事情还未弄清,怎能如此草率就下定论。” “怎么不清楚,这满地的尸骨,难道还是他们自己死在这的?” 几人盯着凤朝,仿佛怕她突然逃了。 凤朝一笑,垂下的手再度刺向洛君无。洛君无惨叫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空了的胸口,她的心已被凤朝捏在手中。 “我查了百年,又找了百年,仍未能找回他丢的东西。若还不能替他报仇,我还有何颜面见他。” “且慢!” “妖女!受死!” 凤朝从未惧战,虽身负重伤,却仍杀出重围,谁料外面也被设了埋伏,一张巨大的锁妖网当头落下。凤朝喷出一口血,当即化为一只金色凤凰。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几百年间凤凰在未出现过,人人都只当凤凰早已被灭绝,不想他们身边就有一只。 几个追出来的长老也愣了愣,立刻下令,令所有人不得宣扬。 凤朝被秘密送去了天机阁,而天机阁向九华殿施威压下这件事,对凤凰只有一个要求。 入世。 代替凤铮,成为万人敬仰的神。 凤朝没有选择权,在踏入神坛,受万人跪拜的那一刻,世间再无凤朝,只有凤凰。凤朝常常在想,自己究竟是踏入了神坛,还是陷入了泥沼。 她向天机阁要了一个人,那个“救过她一命”的小孩,谢长温。 凤凰问他:“你上回说,你算不出我的命格,又如何得知我有一劫?” “我能算出你我今生必有牵连,所以……”谢长温答非所问,取出了三枚铜钱,咧嘴笑道,“这位前辈要不要来算一卦?” 谢长温身为极有天赋的弟子,甚至可能将会是天机阁掌门,他自己倒没什么怨言。知道凤朝是凤凰,其实也没多大惊讶,一路随着凤朝走南闯北,偶尔熘到神坛附近,感受一下众生所愿。 日子安逸了起来,凤凰在神坛待久了,便不安分了。 折腾出了个小云境,也没说带谁,自个搬了过去。 * 凤凰偶尔也会四处游走,像只不知归途的鸿雁,高高飞入云端。 那天,她见一个小药童从山顶跌落,便顺手救下。小药童不知是摔下去吓傻了,还是头一次见到会飞的“妖”吓到了,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然一吸鼻子哭了起来。 凤凰有些手足无措,表面依然淡定。哄了他两句见不起效,想了想便不再哄,招来山精布了雾阵,等他出去便会以为自己大梦一场,这段记忆会被时间消磨殆尽,再无其他。 只是这小童生生走了一月有余。 凤凰的脾气先一步被耗尽了。又过了一夜,她没有再让山精一大早去排队买什么糕点,直接挥散了迷雾,让小童自己下山。 小童“咯咯咯”笑着,并没把凤凰的表面的恼怒放在心上。 凤凰道:“罢了……你回去就说迷了路,别把遇到我的事说出去。” 小童仰头望着她道:“那你呢?” “我耽搁了那么久,也该回去了。” 经过这一个月,小童早已不怕她了,听闻她要走,慌乱中勾了勾她的手指,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一触即退:“你要走?那如琢何时才能见到你?” “我是凤凰,可涅槃,若有缘,千百年后,我们自会相见。”凤凰没那么多忌讳,揉了揉他的脑袋开起了玩笑,“只怕到时你已然忘了我,可怜我这老凤凰依然孤寂一人。” 如琢愣了愣,抓住在他头上乱揉的手,像是在慎重承若着什么:“我不会忘了你,我去求仙问道,千年百年,我陪你。” 凤凰轻笑一声,只当一个孩子的玩笑话。 千年岁月如流沙,一不留神就被淹没在大漠洪荒之中。 如琢入了御虚山,随恩师姓,更名为祁修雅。 千年的修行,他从没忘了对那只金色凤凰的承若。再次见到凤凰,却只是匆匆一瞥,祁修雅一眼便认出了她。 只是,凤凰还记得他吗? * 正逢“魔潭”事发,大陆魔修暴增,凤凰被请去坐镇。 偏偏那是个不安分的,半途跑出去透气,遇上了御虚山的人。见着个生的好看的少年,凤凰免不了多看了两眼,那白衣少年却低头躲着她的目光。
第47页 凤凰一乐,想着这一路又不知要闷多久,不如带上他,气气谢长温也好。 只是不巧,没见着谢长温,妖魔倒是遇上了不少。 祁修雅沖在前头,凤凰在后头挑着错,祁修雅一一牢记。 两人到了魔潭,那边已经开始厮杀,但凡从魔潭出来的,都不受控制的开始攻击来人。 魑魅魍魉从地底钻出,来到人世肆意破坏。 天机阁传来消息,说近日有魔种现世,心怀不轨者得之必天下大乱。 与此同时凤凰被传召,谢长温赶在凤凰临走前赶到,他拦住凤凰,说她命里有一大劫,关乎万民安危。 凤凰想再问,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凤凰便道:“既是关乎万民安危,我便更要去了。” 谢长温并未骗她,那几个老头平日里神神秘秘,此刻说起话来却十分直接。 “我们找到了魔种。” “魔界不可一日无主,魔种除不尽,若被小人得到,后果不堪设想。” “凤凰,你是开启命盘最重要的一环。” …… 凤凰想了许久,他们的意思,是要她吞了魔种,入了魔,再涅槃。涅槃之火可燃尽世间万物,魔种也就自然不復存在了。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倘若有些许误差,便只能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落尘 “一切已准备妥当。”谢长温顿了顿道,“你当真要去?” “既然这是唯一能两全的办法,不去又能如何?”凤凰信手拨乱金池,抬起眼笑道。 “那至少让我陪你去,我……” “你?”凤凰道,“你近日修为可有突破?若无突破,岂不是要拉你一起送命?” 谢长温放下一个锦囊:“你去可以,把这个带上。” 凤凰拿起锦囊打开一看,诧异道:“这是?” “是附灵石,将来你会有用的。” “哪来的?” “……” 凤凰故意虎着脸,将锦囊还给他:“这我可不能收。” 谢长温一把推回来,气急败坏道:“总之不是偷的抢的,有何不能的?” “你又算出了什么?”凤凰噗嗤笑了声,道,“又是天机不可泄露?” 谢长温盯着她的笑颜,突然道:“凤凰,你可有喜欢过什么人?” 凤凰一愣,目光带了几分不解。谢长温却脾气渐长,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要入魔,要成为魔尊,除了吞噬魔种,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千难万难,九死一生。 不是没人尝试过,只是一为逆道成魔艰难险阻不亚于飞升雷劫,二为正道不齿追杀不休。 凤凰却没有第二种烦恼,她来之前是与天机阁众人商议过的,若是不成,再回来吞噬魔种不迟。外界的事,他们会想办法摆平。 她来到一座孤岛,见一块巨石上书有“孤冥岛”三字,岛内妖魔鬼怪齐聚,一看便是入魔修行的好去处。 凤凰在孤冥岛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在这魑魅魍魉横行之地,竟也有人在此地生存,只是生存的极为艰辛。凤凰一路走过去,所过之处仿若置身地狱深渊。 妖物在此地横向霸道耀武扬威,食人血肉,以人取乐。 凤凰从枯木间穿过时,险些被绊倒,仔细瞧瞧竟是个被枯叶堆埋起来的十来岁的孩子。那孩子瘦骨嶙峋,浑身污黑,若不是还有微弱的脉搏,他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凤凰将他扶起,从兜里搜了搜,竟没什么能给他续命的丹药。这孩子太虚弱了,吃了那些,只怕会爆体而亡。 “你,你放开我弟弟!” 凤凰正想带他去个干净点的地方,抬头一看,见一个和地上这个差不多的孩子停住脚步,手里捧着枚硕大的枯叶,枯叶包裹着带腥气的东西,他沖她张牙舞爪地作势随时准备要作战。 凤凰不想吓到他,只是给了他一个带着善意地微笑,缓缓放下了那个孩子,默默退到一边。 他全神戒备,仿佛下一刻,手中被削尖的木头就会向她刺来。 “弟弟。”那孩子抱住地上那个,紧盯着凤凰,怕她有什么动作,慢慢朝后挪。 一声诡异的笑声从林间传来,那脏兮兮的孩子双目圆睁,放下弟弟,迅速捞过枯叶将他埋了起来,随后朝另一边跑去。那个声音像是盯上他了,紧接着便四面八方地钻入他的耳朵。他的七窍开始流血,但他像是知道怎么克服这声音般,不管不顾直往前奔跑。 那声音诡异的转了个调,转瞬间追上了那孩子。 不等孩子反应过来,凤凰先一步揪出了声音源头。那是只指甲大小的小妖,长舌、利齿,专吃人脑,在外它们被称为猖妖。猖妖不止一只,往往一出现就是一群,它们能模仿人声,甚至随意转换成人形,只是大多是女子。 凤凰一手捏碎它,拧起眉头道了声:“不好!” 成片的猖妖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整个枯木林,这种妖的声音能扰乱人心神,就是烦也能将人烦死,沾上即是麻烦。猖妖本身实力不值一提,若是碰着一只两只的,凡是有点道行的,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第48页 “站着别动。”凤凰道。 她掐了个诀,扫起一地枯叶,枯叶纷纷向猖妖而去,前头的猖妖瞬间被枯叶斩成两半。 余下的猖妖纷杂的叫声渐渐合到一块,像女子捏声细语,叫人听了难受之极。 被枯叶追地无处遁形,猖妖聚到了一块,成了一个美艷女子。只是面色惨白,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古怪。 “做什么多管闲事!”她的声音又尖又锐。 “你害人性命,既然我瞧见了,便不得不管。” “笑话。”猖妖嗤笑一声,道,“我玩我的宠物,几时害他性命,怎么就碍着你了。没有我,他们能活这么大么?狗剩,你告诉她。” 凤凰朝那孩子看了看,狗剩握紧了手中木头,低下头抿了抿唇。 猖妖继续道:“他早就把命交给了我,你看看他那没用的兄弟,若不是我用一口气吊着,他早成了这孤冥岛中万鬼之一。” 狗剩胸膛剧烈颤动,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你要真是仙人就救救我们!救救这被遗弃的地方吧!” 猖妖变色一变,伸手一招,“狗剩,你过来。” 狗剩像被迷惑住了,脸上表情全然消失无踪,一步步走近她。 凤凰按住他的肩,一道清心咒念出,狗剩双目恢復清明。凤凰加重力道,又念了个决使他陷入沉睡。 “放心吧,既然来了,我便不会见死不救。” * 叫狗剩的孩子醒来时,听到了潺潺流水声,一睁眼再见到一个衣着干净的女子正背对着他,旁边躺着的是自己弟弟。 许是听到了动静,凤凰开口道:“你醒啦,来喝口热水去去寒。” 狗剩望着被塞在手中冒着热气的竹筒,神色竟是有几分茫然,像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凤凰收回手时,他终于回过神,看清她垂着的一只胳膊始终未抬起,以及扔在角落被血染红的布条。 她救了他们。 狗剩这十多年来甚少与人交流,更不知该如何道谢,只是找了个话题,垂下眸子道:“我弟弟还未醒。” “嗯。”凤凰答了一声。 “他是被抽走了魂。” 凤凰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狗剩头垂的更低了,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那只妖告诉我的。” “那妖……”凤凰停了停,道,“你与那猖妖签了契吧?” 见狗剩不说话,凤凰又道:“诶没事,我就随便问问,不想说便罢了。” “她说的是真的,我是将命卖给了她。”他抬起头,不知是不是被热气熏的,他双眼满是水雾,“我是贪生,但在孤冥岛,与其沦为万鬼之一,不如出卖自己,成为妖魔的玩物。” 凤凰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两种选项,无论哪一种,都是无法叫人接受的。 “我们都是受到诅咒的人,没有轮迴,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与折磨。你看,天道早已将我们抛弃,我们从未得到过半点垂怜。” 他越说越是激动,凤凰站起身嘆了口气道:“你先休息吧,猖妖往后不会再来找你了。我已在洞口设下阵法,一般的妖魔无法靠近。” “你要去哪?” “猖妖已将实情告知,要救你弟弟,需得去趟万魔窟。” 狗剩没想到她真的是要救他们,不由得心中感激,却只是磕磕绊绊说了句:“你的手……” 凤凰已走至洞口,轻笑道:“一点小伤,无碍。” 凤凰来之前便隐去了自身修为,只身闯入万魔窟也不会显得有多突兀。 凤凰正想悄悄找那抽了孩子生魂的魔谈比交易,却被一个满身黑气的黑袍人拽去了另一条道。 四下无人时,他扯下黑帽,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凤凰顿时哭笑不得:“不是叫你别跟来,你怎么……” “凤凰,你先听我说。”谢长温打断她道,“你快离开这里,你逃吧,逃好不好?” “发生了什么?”她来到孤冥岛不过一个月有余,怎么也不该出现天下大乱的局面。 谢长温面色十分憔悴,他似乎在挣扎:“凤凰,就听我这一次,离开这座岛,不要再逗留了。” ☆、落尘 “天机阁当初为你摆平那么多事,将你高高推入神坛,就是为了这一天。就连我,我也是他们安插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他们从没在乎过你的生死,或者说从没在乎过你们凤凰一族的生死。”谢长温见她不走,上前一步道,“一旦你入了魔,没人会为你辩解,你会成为众矢之的,落入万劫不復。” “凤凰被灭族那年,他们早已算出,却只道天命际会,自是难违。”谢长温见她眼底的温度消退,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滋味,抓紧她的袖子道,“只要你离开这里,往后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就听我这一次,好不好?” “阿温,你说的够多了,我不想叫你为难,”凤凰拍了拍他的手,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既然是为了这六界苍生,註定要牺牲一人,那就让我来吧。” “你……”
第49页 “不论生与死,都是我自愿的,不必再劝。”凤凰心意已决,转身道,“你回去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你便当没来过这趟。” * 无归岭。 “你且站住,再往前走,可就是无归岭,凡是走进去的都有去无回。”不知何时一个拿着羽毛扇的小老头出现在树荫下,他笑眯眯地道,“这尸骨都堆成山了,你去之前不妨看看他们的下场。” 烽火平地而起,凤凰知道,要再往前走就是无归岭的地界,大多魔修走到这里,便会停下。要挑战魔尊必需先过无归岭,而魔族早已群龙无首,也就省去了最后一关,但独闯这无归岭也确实是有去无回。 凤凰则不能退,她抽出在路上买下的双剑,道:“我便是来闯这无归岭的,无论旁人下场如何,都不会是我的下场。” “你可以带两个随从。”小老头又道。 “不了,我一人足够。” 凤凰千年来受人供奉,万人拥护,可她始终游离在这人世间。 踏入神坛值得高兴吗?她早已一无所有,连復仇都没了对象。 没什么可喜,没什么可忧,自然也不在乎生死,或许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吧。 无归岭暗无天日的厮杀,更像是在培育蛊王,哪怕修道者也可入境,只是一旦入境,不斗到只剩最后一人便出不来。 凤凰没想到的是,等着她的不是各路妖魔,却是意料之外的修道之人。 无尽的厮杀中,凤凰的心一步步沉了下去。 哥哥叫她不要报仇,不要踏入尘世一步,她全都没做到。凤凰向来不讲究以德报怨,她时常在想若是连灭族的血海深仇都不能报了,那她还修什么道,成什么仙。 到了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凤凰一族会躲入深山。 只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因凤凰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走,所以她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所以谢长温要她走。 凤凰之前便受了伤,在那么多道修的围攻之下,一开始就註定了败局。她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羽毛,从背后展开一双金色羽翼,这是她最后的困兽之斗。 “凤凰!” 一道白影从千军万马中杀到她眼前,血剑在侧,眼神冰凉,声音却带着几分柔情。 “你来做什么?”凤凰道。 他说:“凤凰,别人都靠不住了,你还有我。无论你是妖是魔,做了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 七天七夜的死战将无归岭又笼罩了一层死亡的气息。 凤凰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此地,准备背水一战,却不想杀出了个愿捨命相陪的傻子。她其实都快忘记有这么个人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拉出重重迷障。 到最后一刻,两人都浑身浴血,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四目相对。 “你不该来这。”凤凰道。 祁修雅抹去嘴角的血水,道:“你能来,为什么我来不得?” 凤凰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一入无归,有来无回。既然来到这里,那你就该知道。” 祁修雅定定地看着她笑了笑道:“凤凰,我可以让你赢,但你要记得我是为你而死。” 凤凰骤然皱眉:“你……” “你要信我,我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说完,祁修雅便挥剑自刎,那一瞬间凤凰眼前红的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她手中双刃已断,她像是失去支撑,朝后退了几步,却碰到一个通体冰凉的人。在眼前一片红雾中,她勉强看清那人正是已经自刎倒地的祁修雅。 “你所见的,即是你的将来。” 凤凰道:“为什么是他?” 那个声音却不答,只道:“还不入魔吗,凤凰?” 世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凤凰的心神开始不稳,直到哥哥给她的那根金色羽毛髮出淡淡的光晕,她失去理智的头脑开始恢復清明。她这才发觉,这不过是心魔制造出的一场幻境。若是生性坚定胜过心魔,就会守住神智,反之,就会在此失去永生,成为累累白骨中的一具。 她坚定了目光,哥哥救得了她一次,救得了她两次,却不可能次次都救得了她。 这还仅仅只是无归岭其中一关。 往后每一关都有祁修雅的出现,凤凰眼睁睁看着他死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为她牺牲。 每死一次,心魔便会出来问她一次,入魔否? 逆道成魔为天道所不容,若是受了心魔影响,便会弒杀成性,成为一个十成十的魔头。若是没有被心魔影响到,那即便是入了魔,也依然可以是自己。 凤凰不愿成为心魔的傀儡,故而一直咬牙坚持。 数余月后,谢长温找到了她。但凤凰已陷入沉睡,昏迷不醒,而被她救下的那个孩子一直在守着她,一旁躺着的是另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妖魔来闯,他便持着削尖了的木头兇狠瞪视。 凤凰设在洞外的阵法早已被摇摇欲坠,仅剩的余威不足以抵挡任何一只小妖。 谢长温到来时,便率先受到了一番噼头盖脸的竹箭攻击,可他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击中的。他波澜不惊几番辗转,便捏着支竹箭来到他面前。
第50页 谢长温好不容易找到凤凰,话还没说上一句,就来这么一出,郁闷道:“小孩,这机关连我都打不着,你用它防老鼠?” “……” “你别这么紧张,我是凤凰的朋友,来这是为了救她。”见他还是满脸不信任,又道,“你可还想救你弟弟了?” 凤凰是被河水冲到了下游,才被狗剩救上岸的,期间发生了什么,谢长温不用想都能猜到。 她那是郁结在心才会昏迷至今。 谢长温取出凤凰干坤袋中的两颗附灵石,轻声念了个诀。遂后对狗剩道:“他的生魂常年离体,又被一口妖气吊了那么久,想再活过来已是再无可能。” “你说你能救他的!” “是有办法,只是若要让你付出一些代价呢?” 狗剩常年与妖魔打交道,一听他这话,自然就明白了。这世上起死回生哪有那么容易,他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甚至是生命。 他显得很是视死如归:“好,只要能救得了他,你把我的命拿去吧。” 谢长温好笑道:“我非妖非魔,要你的命做什么。况且,这孩子的残魂也不是我取回的。你能护她至今,她也不算枉做好人。往后你们俩便跟随于她,修道习武一日不可落下,永世不得背叛于她,你可愿意?” “愿意!”狗剩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不再受到欺凌的将来。 谢长温知道他会这么答,将发着红光的附灵石放在小孩眉心,又将另一颗递给狗剩:“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狗剩。”狗剩接过附灵石稀奇地瞧了瞧。 谢长温咳了声道:“这名字着实不雅,往后你们跟随凤凰,便随……小云境的云姓,更名为云邰,云翼。” “是!云邰谢过仙上!” “往后我会教你们念诀,你们躲入附灵石,先出了孤冥岛。只是切忌不可贪玩,你们一个半妖,一个半魔,叫人发现了会给凤凰招来麻烦。” 云邰聪明的很,谢长温一点他便知道半妖说的是他。他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成了半妖,但这已是成定局的事,他也不去多想了。 谢长温已经看云翼睫毛颤了好几次了,云邰等的也很是心急,他却就是不睁眼。 谢长温嘆气,推了他一把,走向凤凰:“醒了就别装睡。” 云翼在他一推之下,有些动摇,睫毛又颤了几下,装作刚醒的样子。 “哥,我……”他坐起身,附灵石落下,在云邰靠近时,勐地朝云邰一推,“别过来!” 云翼表情扭曲起来,冷汗直流,从他身上冒出缕缕黑气,在云邰错愕的一霎那,谢长温道:“把附灵石捡起来,让他随身带着。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身。” 云邰忙照做,果然黑气被吸入灵石内,云翼也放松了许多。 “你们晚些再叙旧,现在我要想办法唤醒凤凰,你们先去洞口替我护法。” “护法?我们?” 谢长温看了云翼一眼:“云翼知道该怎么做。” 云翼垂下头,附灵石被紧紧握在手中道:“是。” “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这是你的造化,可遇而不可求,用不着藏着掖着。” 云翼偷偷瞧了眼云邰,见云邰正疑惑地盯着他,他便伸出手,一股黑气从手掌蒸腾而出,紧接着被吸入灵石中。 云邰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这些年你都经歷了什么?” 陷入沉睡中的凤凰周身凝有一道金色结界,使人触之即退。谢长温等两人离开后,垂眸道:“凤凰,你不必入魔了。” “已有人替你。” …… 天道三百一十五年,魔种被盗,整个魔界沸腾,人间秩序大乱。 天道三百一十七年,凤凰甦醒,召集百万雄师远赴雪原。 三月后,凤凰失踪,有人揪出凤凰身边两个亲随乃一妖一魔。故而送入九华,严刑逼供,随后传出凤凰已入魔的谣言。 万千信徒推倒神像,一夜之间,神坛尽毁。 凤凰在雪原上飞了足足半个月,直到那人藏不住了,凤凰才找出了他。 那人正是祁修雅,凤凰见过他太多死状,再次见到活生生的他,都有些发憷。 凤凰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隐去身形寸步不离地跟着祁修雅,生怕他一不小心又为自己“牺牲”了。 她跟着祁修雅在雪原漫无目的地转悠,雪崩之时,祁修雅几乎本能地将她拉入怀里,随后两人被一同埋了起来。 从祁修雅怀里抬起头时,两人已被困住了。凤凰有些好笑,明明可以飞行,却偏偏要选择被困,祁修雅莫不是忘了自己已不是凡人的事了。凤凰点亮烛火,想瞧瞧他是不是又是懊恼的面红耳赤,直到这时她才想起,祁修雅居然能看到她。那这样,岂不是之前他都知道她一直在跟着他。 祁修雅倒是不介意叫凤凰知道自己能看到她的事,却见她盯着自己出神,便道:“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凤凰在微弱的烛火跳动间思考了片刻,问他道:“千年修道,一朝尽毁。值得吗?”
第51页 祁修雅正色回道:“由道入魔,非我所愿。可若能保苍生安宁,我愿一试。” 凤凰噗嗤一笑,伸手去捏他红的快滴血的耳垂,道:“你不知你已在我眼前死了多少回,哪次那个‘死去’的你不是说着是为我而死。你既不愿说真话,我也不逼你。” 祁修雅被她的话说的有些愣神,耳垂被捏了一下,他才想到要躲开。 凤凰笑着松了手,转身去摸壁沿:“我的心魔是你,若真有哪天被我知道你是因我而成魔,说不定很快我便会来找你。”她一手捏诀欲摧毁了坍塌下来的雪壁,继续道,“到时候,就别怪我弒君夺主了。” 雪成块地往下坠,四周还是黑漆漆一片。就是没有开闢条路来,这与凤凰原先的实力不对等。凤凰借着微光迟疑地看向双手,转身对祁修雅道:“若是感到不值,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祁修雅与她对望了片刻,似乎想通了,他道:“为你,值得。” “为何?”凤凰实在想不明白,心魔怎么会这么想不开,无缘无故拉了个路人在她眼前死去活来。 “救命之恩,不敢忘怀。”祁修雅道,“就当,还你当年救我的那一命。” 凤凰救过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只当他是机缘巧合之下修了道,恢復了记忆。 “若真如你所说,我也只救过你一命,你何必为了我自毁前程。” “在你眼里,你只救过我一次,可若没有你,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命是你的,为你死多少次,我都心甘情愿。” 虽修炼千年,可御虚山散漫惯了,故而他生性单纯,眼神清澈如琉璃。 凤凰抬手扶额,低声嘀咕:“御虚山就是这点最为讨厌。” “若真讨厌,你怎会将小云境选在御虚山附近。”祁修雅道。 凤凰的话被拆穿,正想回两句,却见他居然是笑着说的。此时的他已受魔种影响,两鬓生出白髮,在满头青丝中显得极为刺眼。 “魔种还在你身上吧。”凤凰心有不忍,若她不一意孤行,他也不必遭这份罪,她道,“给我吧,你承受不住的。” 祁修雅定定地看着她道:“凤凰,让我替你入魔。” 凤凰回想起初见祁修雅的场景,还是个一说话就面红耳赤的少年,才过了两年,他便沉稳了许多。 凤凰只好搬出她万年不变的那一套说辞:“我是凤凰,可涅槃,用不着你替我。” “你又怎知你永远都不会死?” 这话犹如一片鸿羽轻飘飘在她心尖扫过。 这数千年里,她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你身为凤凰,既能涅槃,又何须畏死。” 从来没人这么为她着想过。 “你这又是何必?”凤凰话说的有些磕绊。 凤凰想起心魔幻境中的场面,若那真是她的下场,起码,她要将这个捨命相陪的傻子带离漩涡。 不知是不是在雪原被困的缘故,凤凰只感觉自己越来越冷,不止灵力仿佛凝滞了,连双手都快冻得没知觉了。 祁修雅上前,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揽住她低声道:“凤凰,我为你做了什么,从来都不需要你知道。你只要记得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永远不会背叛你,那个人就一定是我。” * 天道三百一十八年,御虚山大阵被破,全派弟子无一伤亡。 赤云峰一夜之间,花草枯萎,鸟兽散尽,一入夜变得冰寒无比。更有云游多年的掌门回来亲自封为禁地,令御虚山弟子不得踏入一步。 凤凰将在荆棘中重伤昏迷的祁修雅背回寒潭,者寒潭可助他清心,驱除心魔。一入寒潭祁修雅便醒了,他一把抓住凤凰:“凤凰,你别去!” 一月之前,凤凰灵力恢復了些,趁着祁修雅入魔的最后关头,将其打晕,带回御虚山。以血为印,化万千荆棘,将他永禁此地。 “这是同心铃。”凤凰将一颗繫着蓝带的铃铛交给他,“若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便摇三下铃铛,我自然能听到。” “凤凰,我只求你别去!”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我会守着你,直到你魔气散尽,我们便去云游四方。”凤凰轻轻在祁修雅嘴角轻轻落下一吻,“就你我二人。” 凤凰拉开他的手,眨眼间出了阵,快得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若你依然入魔,你我便缘尽与此,待你真正堕入魔道的那天,便是大阵绞杀你之时。” * 天机阁众人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万顷雷劫汇聚于顶,天光尚未破晓。 凤凰溢出一口血,望着天际,笑了笑道:“并非是我要与这六界为敌……” 天空轰然倾塌,地面崩裂滚滚熔岩从咒文中汹涌而出,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引雷而来。 “你瞧,”凤凰缓缓站起身,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话,“这修真界已容不下我。” 凤凰周身金光缠绕,她望了眼越来越多被天劫吸引来的众道友,任由天劫打在身上。 魔气以她为中心散开来,原先的窃窃私语声大了起来,说的无非就是逆道成魔如何如何要遭报应。
第52页 凤凰散尽一身修为,回道:“愿为蜉蝣,朝生暮死。” 与此同时,御虚山内赤云峰,祁修雅又是一身的血倒在荆棘之中。 “凤凰,我不能死,我还要……给你绪香……就算全世界弃你于尘寰……我也不能……”在香烛燃尽的最后一刻,祁修雅的灵傀出现在绥南峰中,静心焚香。 凤凰入魔,仅用半月便平息了这场硝烟。一朝出现在人前,打伤守卫,救出云邰云翼二人,人们对凤凰仅存的那点希望,便化为乌有。 一尊尊新神像被塑起,人们不再信奉凤凰,也不再需要凤凰。 已成魔的凤凰灵力很快消失殆尽,她沦落到连个普通人都不如的境地,终被修道者夺去性命,凤凰陨落的地方便被命名为落凤镇。 于是入了轮迴,成了个凡人。 由于受到诅咒的原因,受尽苦难,没有人真心待她,每一世她都不得善终。 …… ☆、苟(修) 在结界被打破那一瞬,慕季萌扣紧了祁修雅的手,像是隔了一个时空的回答:“这是我的劫,不用你还。” 木牌被高高抛起,不知是谁一道法诀打在木牌上,直接将木牌打成灰烬。 慕季萌却浑然不在意,反而看向众人,笑道:“这可怪不得我。” “凤凰!”谢长温第一个反应过来,“你为什么……”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数万倍,众人的一举一动都细微可见。铺天盖地的黑雾散开,将众人笼罩。 眼前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能看到的隐隐绰绰群魔汇聚的身影,他们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跟谁打。 慕季萌打了个响指,拉着祁修雅转身就跑,还不忘沖身边几人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风紧,扯唿!” 谢长温等人:“……” 当然效果很不乐观,众道修很快灰头土脸地追了上来,后面乌压压跟着一众魔物。 这就很让人尴尬了,他们在躲道修,道修在躲魔物,魔物在努力跟上他们的魔尊。 慕季萌噗嗤乐了。 她就没念什么咒,也没做什么妖,出现的这些不过是寻常魔物,他们未免把她想的太能耐了点吧。 她扭头看向祁修雅,如果能有一天,放歌三界该多潇洒。 潇洒了没一会儿,慕季萌就跑累了,她又不是长跑冠军,也不参加马拉松,能跑这么远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她扶着树干,这才想起,这是个修真界啊,她又双叒叕忘了。 看了看一旁脸不红气喘看着她笑的祁修雅,慕季萌非常生气,她……两手握住祁修雅的手晃了晃,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祁修雅:“你怎么能看着我像个制杖一样瞎跑?大佬,你带我飞好不好?” …… 确认过的眼神,是带飞的大佬。 慕季萌在空中望向一群跑懵了,都忘了自己身怀灵力的众道友,双手做喇叭状:“同志们,改革开放的时期还没到来,我们别跑了!用飞的!” “……”跟着跑了那么久的众人被气得人仰马翻。 吼完这一句,慕季萌神清气爽地迎风伫立。看到她那头飘逸的秀髮没,回头她就是回去剪了,也不会说自己是闲着无聊做了个杀马特造型。 “去哪?”祁修雅问。 慕季萌正在感受情怀,被这么一问,突然想起现在不是时候。 她迟疑道:“回……御虚山?” “怎么不回小云境?” “因为小云境没有你呀。”慕季萌顺口答道。她趴在祁修雅肩头,凑近他耳边道,“师尊,现在我是你徒弟,你去哪,我跟你到哪。” “收了徒弟,就要负责到底。”她想起那七个小仙女又厚此薄彼地补充了一句道,“当然,那几个放养的就不要管了。” 祁修雅低低笑了声,他道:“那时候我还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使个微不足道的术法都有可能出错。那几个孩子灵根都不错,御虚山却不是个锻鍊人的好地方。” 没有竞争,没有颜色,没有人气。 每一天都可以是一样的。 不会有谁来催谁修炼,包括他们的师尊,但凡来御虚山的,修炼全凭自觉。 既然能三不管到这地步,大家自然也都嫌收徒麻烦,哪怕收了徒弟,该免的仪式,也大多都免了。偶尔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时,也会提点两句。 祁修雅本没有收徒的想法,但那几个却是众长老推脱之下,推给他的。 “我怕在他们面前露了马脚,便也不大管他们。常年下来,这几个小崽子到处给我惹事,教训了几句,他们还是屡教不改。我便不再训话,而是每次先在他们面前先弹一曲,静静心,接着挨个问他们错在哪。”祁修雅望着前路,嘴角噙着笑,似在回忆,“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便开始怕我了。” 慕季萌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师兄们也是不容易,想到那几个见到祁修雅,一脸老鼠见了猫的表情正偷着乐。 祁修雅扭过头问她道:“那你呢?你放下了吗?” “放不下,又能怎样呢?”慕季萌想道。
第53页 洛君无的事,她曾在被困的那段时间对祁修雅说过。凤凰全族被捕杀挖心之事已经过去了上千年,千年前她早已将所有参与者杀尽,罪魁祸首也已经死了。哪怕现在借着外力復活,她又能怎么样呢?再杀一次? 千年前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的心中只有杀戮,最终遭到报应,不得不被天机阁利用。被迫发下心魔大誓,成为天机阁的走狗,从神坛跌落谷底。 “倘若我还是不甘心呢?”她道。 祁修雅道:“如果你把我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你可要抓牢了,我会倾尽此生,将你拉上彼岸,直到你放弃的那一刻。哪怕有一天终将跌入修罗地狱,至少我会陪你。” 前方是孤冥岛独有的死亡黑雾,这意味着他们即将出岛。祁修雅却没有停下坐船的意图,他对无意识收紧了手的慕季萌一笑,沖入了黑雾中。 “别过去。”慕季萌抓住祁修雅的袖子,闭紧了眼,她知道黑雾中有什么,她曾在这里见过祁修雅的万千死状。 那便是无归。 “凤凰,睁眼吧,我在。” 风停了,牵着的手还是温热的,慕季萌微微睁眼,便见一团黑雾从他身体穿过去,祁修雅还完好如初地立在原地。 “他是灵傀。”慕季萌怔然想道,他表现实在不像个灵傀,导致她总是忘了这事。 灵傀不受心魔影响,祁修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放心吧,往后,我再也不会倒在你面前。” “嗯。”她抓紧了手中那片衣角,心中却真正的释然了。 何必呢? 该报的仇,该还的债,全都两清了。 唯一欠着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祁修雅,”慕季萌道,“去赤云峰吧。” ☆、苟 两人没有走水路,闯过无归岭,比众人早几天出了孤冥岛,外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御虚山还是老样子,赤云峰也是一如既往的萧条。 这次慕季萌没有再“擅闯禁地”,她是被师尊带着进的禁地,不算擅闯。 慕季萌忽然想起一事,问他道,去孤冥岛之前,为何让曦鸿拦着不让她进入禁地。 祁修雅答道:“不想让你知道罢了。现如今你已知晓,自然不必再瞒。” 慕季萌站在荆棘之外,有些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祁修雅没有再往荆棘之中看,转过身对她道:“我去外面等你。” 慕季萌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不会在意,都带她到了这儿,他却退缩了。也对,他若真是灵傀,原主出来了,也就不需要他了,那他该怎么办? 慕季萌拉住他的袖子,还没说什么,祁修雅定定地看着她道:“不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太惊讶。我……我不会走太远。” 慕季萌已经没有灵力可用了,她目前能利用的只有自己的血。她走上前用手抓住荆棘,尖刺扎破她的手掌,鲜血滴落下来,她抽手按在地上,飞快地念起咒语。落地的血液像是受到指引,在地面上汇成一副诡异的图案,方园百里的荆棘不过片刻,尽数枯死。 慕季萌站起身没看到任何人,狐疑地朝寒潭走去。 寒潭依然冰寒刺骨,走近之后,才看到个人背对着她坐在寒潭之中,满头银丝如月华般倾泻而下。 “祁修雅,我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慕季萌走上前,眼神暗了下来。 她曾在这里布下大阵,也曾引来寒潭,可他终究没有挨过命运的捉弄。 他死了。 白骨上遍布荆棘。 他是被大阵绞杀的,应已有百年之久。 “我回来了。” 慕季萌闭上眼,在寒潭边上伫立良久。 一旦原主身死,灵傀便可掌握原主的命格,或许这就是他能驱使其他低阶灵傀的原因。他能在短短百年,修炼到这般程度,甚至远远超越了一个灵傀应有的修为,所受之苦也是远超常人。可他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为什么要让她回到小云境,想起一切? 替他敛了尸骨,慕季萌问道:“我该怎么称唿你?” 在没看到祁修雅尸骨之前,她还能随意地叫他祁修雅,现如今,她已不知该如何称唿他。 “我从未想过要取代他,只是当时疯魔执念难消退,一时不慎,入了魔。”他接过慕季萌手中保存完好的剑穗,“他使剑的时候不多,当初的‘呈意’已折,被埋于青冢,却独独留下了它。” 慕季萌根本不记得剑穗的事,听他这么一说,竟觉这事又与“自己”有关。 “他曾对我下过两条命令,如今我都完成了。带你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继承了他所有记忆,往后我便是他。你……” 身后不知是谁踩到了枯枝,发出一声轻微细响。 慕季萌回过头去,却见祁修雅已经站在了那人藏身之地前。 紧接着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身白衣,还有熟悉的胡茬子,是大师兄没错了。 “师尊……”大师兄看了看慕季萌,低下头,同样也不知该称唿她什么。叫小师妹已是不妥,叫前辈她还未承认身份,叫师娘……心绪百转千回间,慕季萌收敛了神色,跟着缓缓走到祁修雅身旁。
第54页 “你都听到了?”祁修雅道。 一向稳重的大师兄竟有些不敢看两人:“弟子……只听到了只言片语。” 慕季萌想到之前祁修雅一个个点名问错的事,大师兄的事却是只字未提,想必就是她猜的那样。大师兄引他们去的小云境,解开封印,才令祁修雅大怒。 慕季萌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弟子无意探究师尊往事,只是当年魔尊……前魔尊来找过弟子。”大师兄见两人神色都未改,才继续道,“弟子知道师尊一直在祭拜凤凰,也知道师尊与前魔尊有来往,便打听了一些陈年旧事。” 凤凰的事,整个修真界都讳莫如深,但真要打听,其实不难。其他的先不提,凤凰与御虚山霁光仙君祁修雅的话本已经传出了数十个版本。有几个更是感天动地,教人无法直视,用慕季萌的话说就是如果放在晋江就是一个大红锁的节奏。若是被两个故事中的主角听到,只怕会当笑话听过便罢。 “庆典选在小云境,是你的主意?” “是。” “你猜到了我是凤凰?” 大师兄瞟了祁修雅一眼:“弟子见师尊向各大宗门还清了魔尊的债务,还收了个女弟子,便猜测是您回来了。” 慕季萌怎么也没想到祁修雅或许在见她第一眼便认出了她,也是,初见他时,她已经被“魔尊”两个字洗了脑。云邰云翼都在身旁,若这样还认错,确实有些难度。 “那么也是你将我置于巡迴镜之上?” “……”大师兄没有立即回话,眼神有几分闪烁。 慕季萌想到还有一个可能,谢长温。若他不是恰好遇到她,而是有意为之……在孤冥岛祁修雅说过,他曾闯过鬼门,那么他还知道些什么呢?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罢了,如今知道这些也无意义。 想到谢长温之前似乎受了伤了样子,慕季萌皱了皱眉,谢长温此人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能掐会算,从来不会将自己置身险地,除非那个伤他的人让他毫无防备。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师天禄,或者说不可能被洛君无所伤。人面蛛伤人从来不会留下那么大的伤口,所以现场肯定还有第三人。 慕季萌转身行了一礼道:“师尊,乌鸡镇的事,弟子请求同去。” 大师兄有点凌乱,不知是被她跳脱的话题转移了注意力,还是被这乱七八糟的辈分惊到了。 连祁修雅都不贊同道:“你又做什么妖?” “既然错了,”慕季萌看向他道,“便一直错下去吧。” 以往是我復仇心切,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一朝为魔,再无重回修真界的可能。 世间已再无凤凰,只有魔尊,慕季萌。 ☆、苟 待众道友从孤冥岛出来时,慕季萌已经到了乌鸡镇。 她踩着一片随时可能再次崩裂的瓦砾之上,望着仿若被地火撩拨过面目全非的镇子,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曾经踏足过的土地,目光有几分茫然。 祁修雅撩开树叶,露出大片大片的咒文。繁杂的咒文红的发黑,散发着腾腾热气却又诡异地阴气逼人。 “这咒你可认得?” 慕季萌蹲下看了看道:“凤凰族禁咒?细看又不像,我记得此禁术从不外传。” 祁修雅扔了枯枝,嘆口气道:“这显然是有人要构陷于你。还记得九华殿吗?自那日献祭之后,除了小狐狸,再不见其他人出现。” “我与九华殿并无冤雠,即便是有,也与这些后辈无关。”慕季萌皱了皱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得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啥,你在赤云峰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先说好,现在不说,往后可就没机会了。” 祁修雅有片刻的空白,随即他脸色巨变,挡住慕季萌视线:“你要回魔族祖地?你已不是凤凰之身,不可能凭一介凡躯开启界门。” 慕季萌不明白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通那么多的,站起身沖还在四周搜查的几位师兄挥了挥手:“师兄们,你们过来一下,师尊有话要说。” 有话要说的师尊:“……” 慕季萌砸吧着嘴道:“其实吧,人间苍海桑田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万年了,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如果我还是拘泥于过去,还真就愧对这几世为人。魔族祖地我肯定会回,但绝不是为了过去那点破事。” “至于你,”慕季萌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与印象中的别无二致,“你灵傀之身不好叫人发现,我不会对人说起,你大徒弟也不是个嘴碎的。既已得自由,不必勉强自己成为谁,该干嘛干嘛去吧。” 祁修雅心绪几番起伏,最后头昏脑涨地得出了个结论“她在赶我走”。 七位师兄陆续赶来,慕季萌扯过颜值最高的二师兄,指着还没完全被枯叶覆盖的咒文:“二师兄,快,把你的八字写上去。” 二师兄以为是师尊授意,连忙取出笔和硃砂,还不忘问她这是为什么? 慕季萌道:“看到这个咒文没,它可美容养颜排毒祛斑,持久有效,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第55页 刚点了一个点的二师兄:“……” 慕季萌摸着下巴接着道:“就是有点副作用,这个被篡改过的,副作用可能会减少些也可能没有。不过你放心,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二师兄默默收回笔,站起身与几个不明真相的师兄弟站在一块。 慕季萌遗憾地嘆息,这咒文委实当不起禁术二字,可谁让创造这咒法的凤凰实在太恶趣味。这看着阴寒的咒文,副作用不是别的,而是能让人头顶着火,直到烧光头顶的毛髮为止。 从凤凰变为秃毛鸡的心理落差太大,大家都受不了这打击,一来二去,也就被列为了禁术。慕季萌记得自己偷翻禁术页的时候,就对这个印象最为深刻。一直想着哪天改了试试,反正头髮烧了也还会长,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便是。哪知道,这会儿阴差阳错让人抢先了一步,还画的到处都是。 祁修雅没听到她扯淡,见徒弟都到齐了,道:“各大宗门都已撤退,你们也不要久留。为师已向各大峰主道明情况,你们一切照常便是。”他最后看嚮慕季萌,“你们师妹还有其他事,就不随你们去了。” 离独秀有心想再说两句,被大师兄一把拽走。 镇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也被救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没了心智的毒物。 慕季萌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没发现,于是又往里走去。 祁修雅迟疑了一秒,便见她一脚踩中混在咒文中宗门布下的天雷大阵,来不及多想,当即抱起她飞跃数千丈:“你这样胆大包天,还要不要命了。” 地上轰隆作响顿时炸成一片,热气流上涌,乌云遮天蔽日,数道天雷噼落,暴雨倾斜而下。慕季萌又一次放下手中扣着的附灵石,一把抱住祁修雅呜咽道:“师尊,我好害怕呜呜呜……” 这么大动静,若旁人说自己害怕,祁修雅没准就信了。但这话由慕季萌来说,反正他是一句都不信。 “此地不宜久留,要去哪,我送你。” 慕季萌望了望天雷滚落之地,道:“随便哪,你把我放下就是了,我……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 被天雷阵惊动的修士一个个斗志昂扬,甚至有人欢唿了一声:“收网咯!” 从孤冥岛出来的众人片刻不得休息,直奔乌鸡镇。 慕季萌召回魔将,回了魔族祖地。 魔族祖地绝不是慕季萌初来时看到的那样,有山峦叠嶂更有无尽的深渊与充斥着阴寒气息的雾沼。 她推开重重山门,一掌拍在沉睡中的石鸠上。石鸠扭动两下,又开了一扇石门,露出一怨灵纵生的大堂。慕季萌跪地一拜,才步入大堂。门未合上,慕季萌的身影被怨灵冲散。云邰云翼目不斜视地守在堂外,似乎他们已司空见惯。 慕季萌闭着眼,站在金池之上,无尽的怨灵哭嚎声通通消失。 “你因何入魔?”那个声音照常响起。 以往的凤凰都只答“我从未入魔”,那个声音便再无动静。 她睁开眸子,垂着眼睫,道:“因一人。” “何以为魔?” “为恶不仁,夺人造化,毁灭大千,为世道不容,是以为魔。” “因何而来?” “为他。” 金池久久未言,慕季萌便重新闭上眼。 三日后,一株金莲从池中绽开,池中映着祁修雅被困在赤云峰的身影。荆棘天地中,飞天遁地都无法逃脱。他撕心裂肺地喊着什么,忽而望天,颤抖中他越来越平静。被荆藤缠绕的血手朝前伸,画面一转,他已到了绥南峰。再看赤云峰那个“祁修雅”已是模模煳煳一个虚影。 “他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天道。 慕季萌嘆息一声,不知该惊该喜。 每个灵傀身上都会有灵傀印,刻入骨髓,死后化为尘埃,尸骨无存。或许是因为身在寒潭中,他才被保留百年之久,轻轻一触便再无法辨认。说是尸骨,慕季萌替他敛了的也只是个衣冠冢。 慕季萌立刻后悔起来,之前是不大乐意见到同一张脸在眼前晃来晃去,才有意疏远他。但凡他想起一点记忆,若不想被天雷噼成飞灰,他便不会轻易说出口。这会儿再想想他曾说过的话,慕季萌才发觉原来他已经向她暗示过那么多回了。 她竟……一次都没怀疑过,还让他爱去哪去哪。 这误会大了…… 她该怎么把人追回来?在线等,挺急的! ☆、苟 慕季萌垂头丧气的出了魔族祖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乌乌压压围了一圈又一圈,仔细看看,又见到几个熟人。 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阵仗了。 站在人群间一看就是首领的人缓缓转过身:“回来了啊,凤凰。” 此人名为段四方,是个真正的狠角色。若当年不是被凤凰捷足先登,现在的魔尊就该是他。 应是等了许久,他身旁的巨型妖兽不耐地喷出两口热气,长尾来回甩动,铜铃般的眼睛瞪视着她。 “拖了两百年,当年的恩怨是时候该了结了。”段四方手中变化出一把长刀,“可敢一战?” 慕季萌恍然大悟般一垂手心,脱口而出一句脏话,指着那巨兽道:“我就说我怎么没个坐骑,当年我是有翅膀的,自己就能给人当坐骑,”
第56页 段四方没听懂她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话。听到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后,额上青筋跳了两下,握了握手中的长刀,重复着又问了一遍,大有她再不回復就冲上去直接干架的架势。 慕季萌一步退到结界后:“我不!” 段四方:“……” “输人不能输阵,你们那么多人,我这边势单力薄的,不如重新约个时间,改日再战。” 段四方:“三日,最多三日。” “成,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段四方本想再多发表几句战前感言鼓舞士气,但慕季萌留下一句“就酱”后,从哪出来的跑回哪去了,真是一点都不讲究面子问题。 慕季萌倒还真有主意,她来到一座魔气缠绕的塔前,扣响塔门。 塔内传来一声:“何以为魔?”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问题,慕季萌毫不犹豫地将之前的回答重复了一遍。 塔灵仿佛睡着了一般,半响没有动静,慕季萌不得不再次扣响塔门。 这次得到了准确的两个字答覆:“不对。” 慕季萌猜了半天,塔灵永远都是这一个回答。 “信不信我给你把门强拆了!” 塔灵:“不对。” “……”不用怀疑,这是个复读机,不论她说什么都是这个回復。 慕季萌抗来把大砍刀,一个百米冲刺,在两魔将目瞪口呆下,一刀砍在塔门上。 “咔擦”一声,砍刀断成了两半。 塔灵哼道:“普通俗物是无法破开我防御的。” “有道理。”慕季萌将它往地上一丢,换了一把继续。 塔灵:“……” 很快地上堆积起了一大堆刀剑“尸体”,魔族祖地那点库存已被耗尽,慕季萌看向在一边看热闹的云邰云翼。 两人不由自主地捂紧自己的本命器,就怕被魔尊看上,平白遭了殃。 “你们有没有……”慕季萌一看这两人“防火防盗防魔尊”的模样,一时来气,“算了,我自己找。” 一听不是要拿他们的本命法器,两人顿时纷纷帮她出主意,最后找来把慕季萌怎么都拎不动的锤子。 “我再给你个机会,不开就捶了。” 塔灵显然没有领会慕季萌的意图,依然固执己见。 慕季萌让开,退到一边:“云邰,上。” 这世上多的是一物剋一物。 慕季萌不知道这锤子是不是故意摆在魔族祖地叫他们发现的,就从铁锤从地上被拿起时那股带着劲风的情况分析,砸了这扇破门应该不成问题。 “等等!” 千钧一髮之际,塔灵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唿喊:“你们这群无情无义的人,需要的时候就把人家关起来,不需要的时候就要砸了我。” 慕季萌毫无诚意地同情:“那你真惨。” 齿轮转动的声响几乎将周围的所有声音淹没,慕季萌盯了那大门一会儿,放心地抱臂靠在一边。 “诶,饿死我了,有吃的没?” 跟一扇铁门唠唠叨叨了半天,又不是在金池中,不用考虑吃喝拉撒。半天过去,又飢又渴有困又乏,慕季萌闭着眼道:“门开了叫我。” 在她又一次要体验站着睡着之前,塔门“嘎——”地一声巨响,慕季萌那点瞌睡虫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双眼一亮,直接从打开的一条门缝里钻了进去。 塔内亮堂的很,慕季萌身上也不知是怎么自带的“免疫buff”,管他什么阵法术法的,开了挂一样的,一路踩过去,一点事都没有。就连在乌鸡镇触动阵法也是扣着附灵石才能触发,你说这挂鸡肋吧,却也十分麻烦,说麻烦吧,现在就觉得挺好。 段四方要争魔尊之位,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为了这塔内的东西。或者不能说是东西,而是——人。 数以万千的人。 魔潭在被摧毁之前,已不知“藏”了多少人了,等被人发现,想办法解决,又是不知过了多久。 那这些入魔的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呢? 凤凰从前不屑来这片土地,甚至来魔族祖地都只是站在金池之上。 高高在上惯了,一朝为魔,也不愿与这些需要被“清理”的低等魔物待在一块。 慕季萌则不同,她的记忆被封存,一出生就在泥潭里,从未曾见光,也不在意这些。 她推开最后一扇藏着数以万计“魔”的门,没有金碧辉煌的景象,却能直接闪瞎了她那24k钛合金狗眼。 你知道被全世界的杀马特关注的心情吗? 真是应了那句内心万马蹦腾。 “对不起,打扰了。” 当她从一片五颜六色奇形怪状能屈能伸的衣服头髮中找回自我的时候,她冷静地合上了门。 她的理智在逐渐崩塌,好在塔灵无处不在。 “你是在报復我吗?” 塔灵委委屈屈:“人家除了看门什么都不能做呢。” “不许撒娇。”慕季萌颤抖着指着那道仿佛挨了天谴的门道,“他们之前是个正常人吧?再不正常也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吸引道门关注吧。”
第57页 “当然是之后才变成这样的啦,不过你放心,我做不了主,也不会这么做。” “那是谁?” “除了看门什么都不能做”的塔灵,在半空唰地打开了一副画轴:“他!” 慕季萌记得这副捲轴,她在云翼手上见过一回,上次还是一副枯骨,这次却不一样了。那朵花还在,人却变成了她自己。 “这不是魔族圣物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魔族圣物?不是啊,这不是人手一份的吗?”塔灵不信似的,左右翻了翻,“咦,换人了呀!” 慕季萌看着自己画像默默无语。 塔灵似乎为有人能和它聊天而开心,继续为她讲解道:“这捲轴用处不大,除了每换一界魔尊,这画会有变化之外,没其他用处,所以为了避免有人认错,人手一份也不奇怪吧。” 慕季萌觉得自己不需要答案了,她顿了顿“哐当”一下,又一次推开了门。 “众将听令——” 她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作为一个魔尊的第一条命令。 “——给你们半个时辰,把自己梳洗干净!” ☆、猎 可惜没人听她的,他们浑浑噩噩在塔里待了不知多久,这会儿一个个恢復神智,仿佛嗅到自由的芬芳,一个比一个激动地往外沖。 被挤在人潮中丧失行走能力的慕季萌:“……” 塔灵还在念念叨叨,说这些年一个能陪它说话的人都没有,希望魔尊能多带些人关进来陪它聊天逗闷。 于是慕季萌问它:“是不是还要弄个歌舞团给你打发时间啊?” 塔灵对此表示惊喜:“真的吗?如此再好不过了!” 魔尊的实际行动只有一个白眼。 塔内禁制被触动,好些人施展神通凭空飞了起来,可塔顶也有禁制,电蚊拍似的将这些不知死活往上撞的“蚊子”电成肉干,塔内顿时噼里啪啦火光四溅响作一团。 塔灵咯咯咯笑个不停:“废物。” 慕季萌那叫一个气,这是什么?这是魔族的根本,这是魔族的花骨朵,这是魔族的希望,怎么可能会是一帮废物!她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带着这帮废物出去,一个都不给你留!” 如果塔灵有实体,那再听完慕季萌说的话之后,就该笑到在地上打滚了。 为了防止被掉落下来的“苍蝇蚊子”砸到,慕季萌艰辛地退出了塔楼,并生拖硬拽出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壮士”。 壮士其实不该称为壮士,按他身先士卒的年纪来看,应该是个烈士。每道塔门都有一层禁制,慕季萌感受不到,不代表他们感受不到。每过一道门,他便打了筛子似的全身抽搐。慕季萌便放下他,等他抽搐完,拽着他的双脚继续拖。 等出了最后一道关卡,壮士已经被电地浑身冒烟口吐白沫了。 慕季萌单手扇着风,接过云翼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口道:“地上那个还有的救吗?” 两魔将对慕季萌的画风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道:“魔潭池水泡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人,生命力都比较顽强,不会轻易丧命。” 慕季萌担忧道:“那会变成痴呆吗?” “不会,”云邰补充,“应该不会。” 那就是有机率会了。 慕季萌忧心忡忡地看了壮士一眼,喝了口茶,眼睛又瞟向了塔楼。 好在壮士醒来并没有傻……就是胆子有点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睁眼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他的不凡。 这位不凡兄醒来后第一件事就逃跑,在云邰云翼的围追堵截之下,不凡兄重新被提熘着到了慕季萌眼前。 慕季萌已经吃完饭还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一套瑜伽,消完食正琢磨怎么打太极。见人回来了,道了声“坐”,扎了个马步,凭着记忆开始“打太极”。 不凡兄是个实在人,没有受控制的他,一眼没看摆在自己两步之遥的石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说为什么去魔潭?”慕季萌虽打着“太极”,说话却不打弯。 “魔潭?”不凡兄茫然地回念了一遍,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说来惭愧,那天我是准备投河自尽的,哪知才沾上脚,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慕季萌:“……”可真会挑地方。 “我醒来之后,就在一个塔里,塔里关着很多人,每天都在受着折磨。我们在每道门间来回逃窜,终于找到了一扇不用受罪之门。” 接下来就是无穷的等待,无尽的虚无。 “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有人能来到这里,必是放我出去之时。” “你?只有你一个吗?”慕季萌抓住关键词。 “我也是出来后看到的,不过我清楚记得这不知道多少岁月中,就只有我一人。” 慕季萌啧了一声:“这事麻烦。” “云翼,去把门砸了,我给他们重新树立三观。” 听到风声笑音效卡壳的塔灵:“……” 塔灵被逼急了,从半开的铁门上一面一半显出天机阁的图腾。天机阁图腾一出现,这锤便不能砸下去了,只能和解。
第58页 可以说天机阁是这个时代最特殊的存在,他们从不参与战斗,却总能轻易挑起战火,也能轻易摆布人心。但没有人这么认为,或者说,没有人敢质疑天机阁。凡是只要天机阁一插手,事情总会一面倒戈。 “怎么哪都有天机阁?”慕季萌苦中作乐地想,“眼线安插遍全天下吗?那也忒忙了点吧?” 塔灵一副“我就是天机阁出来的”的嘚瑟劲:“你们砸我呀,这就等于是在告诉天机阁你们在这里,并且想放出这百万魔将。” 云翼也忧心忡忡地看向她:“魔尊?” 慕季萌挥挥手让他退下:“我明白,若不是天机阁授意,谁敢这么做?” 魔族祖地都能被掺上一脚,手伸的太长了吧,她只能感嘆这个组织也太无所欲为了。 当然事情还是结束了,管他圆不圆满,反正拖着拖着总会稀里煳涂过去的。 三日后,魔族祖地外战鼓擂响,战旗立满半边天,声势浩大,浩浩汤汤。 慕季萌的时间十分紧迫,她只有三天不到的时间给五颜六色的杀马特魔将们做心理建设,甚至是心理辅导。 洗脑彻不彻底成不成功不是她说了算,但此时此刻哪怕失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胜券在握的段四方左等右等,等不来那个说要与他一战的人,如果不是魔族祖地无法硬闯,早三天他就已经是新一任魔尊了。 等到夜幕四合,也不见人出来,他已经给慕季萌定下了个软糯无能贪生怕死的定义。 如果慕季萌真的不要脸,一直躲在魔族祖地也不是不可以,但她急着去找祁修雅解释清楚,不然人真被气跑了,她找谁哭去? “待会我喊一二三,你们一起冲出去,出去魔族祖地随便你们干嘛去,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一百年内我不会来管你们。但你们要记得,你们的性命捏在我手中,谁手上沾了血腥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慕季萌壁虎似的贴着墙,说话还带着给人做心理辅导时的和蔼可亲,说出的话却是如雷贯耳,威慑着被关了千年百年,想去疯一场的一众魔将。 “凡是不想走的,就跟着我,我做导游……我是说我带领你们去干一件大事。” 她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激动人心的慷慨陈词,“记住!我们人多势众,势必要一次——将他们的狗眼闪瞎!” “……”众魔将你看我我看你,都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一个队伍中。 作为魔尊,慕季萌还是很欣慰的,她有一个军团。作为一个正常人,她也很惆怅,她的军团名叫杀马特。 看了眼云邰和云翼,她觉得她开始喜欢这群杀马特了,一个个傻得可爱。 随着三声令下,魔将军团各自撒开蹄子,直接把魔尊落下。 段四方听到声响,以为最后一战终于到来,刚道了声“来的好”,接着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不明物体群震惊了。他们实在太快,一下把懵了的段四方一方的大军冲散。 慕季萌混在魔将群中,不着痕迹地熘出了段四方的视线范围。 “魔尊不应战吗?”云邰问。 “我一凡人跟个真·魔头打个屁!” 云邰:“……” “你听说过禅位吗?” “魔族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问你,规矩是谁定的?” “……” 慕季萌抬头仰望仿若触手可及的星空:“现在改了。” ☆、猎 ——段四方今天也等在魔族祖地之外,神情凝重,眼神专注,远看像块望夫石。 嚮慕季萌汇报的魔将这么说道。 慕季萌:“……”这都大半年了吧。 “别管他了,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大家把该跳的舞都排一遍,今日我们争取――赚他娘的半年房租!” 没人对此提出异义,作为杀马特之中的一员,他们好似对此已经麻木。一个个冷漠地跟着节奏排着舞,也只有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才会对当初跟着魔尊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产生质疑。 自从放出上千万的“魔”后,人间闹腾了一阵,找云邰云翼将不安分的该处理的处理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不过是突然多出来一批散播在五湖四海的“外乡来的异族人”罢了。 这些说是魔将,本也就是人,受了这千百年罪,想回重新投入到做人的快乐中也没什么不对。一百年的时限其实是给多了,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活不到一百。但话已出口,她也不想收回,就这么稀里煳涂的当作“外乡人”实际平均寿命要比正常人高吧。 古代的娱乐就那么些,或者可以加上一条——她所知道的娱乐就那么些。所以在慕季萌一行人超出常人认知范围的开启演唱会时,寻常百姓都是看热闹来的。 慕季萌认为演唱会就和戏剧一样,都是塔台唱戏,只是唱的方式不同而已。 你问一个魔尊为什么这么不务正业?因为她退位让贤了呀,只不过还没成功而已。 “魔尊,今夜来的人里有修道之人,要不要驱逐?”
第59页 作为一个灰毛探子,小灰很是尽职尽业。 “道修?几个?” “应有七八余人。” “那怕他个小饼干!”慕季萌摆摆手,“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不会群殴吗?继续练。” “……” 魔尊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距离慕季萌上次偷偷熘去御虚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祁修雅还是没有回去过。在这半年的时间里,慕季萌俨然成一个大型移动古风音乐库,一个团队的人气涨的飞快。 ——可见人类追星的本质不论在哪个时空都会存在。 灯光打下来,仿佛回到了现代的时空。 一看向台下,旋转,脑子永远比眼睛慢一拍,慕季萌忽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那七个沙雕师兄吗? 在人群中,这七位最为醒目,统一一尘不染的白衣,出尘的气质,一看便不是寻常人。 慕季萌看到他们十分纠结,她不知该怎么向他们解释师尊可能被她气跑了的事实。 待到休息的时刻,师兄们果然找过来了。 六师兄第一个道:“师妹,你竟然是魔尊?” 慕季萌“啊”了一声,等他后文。 七师兄:“魔界之门千百年未开了,师妹什么时候打开界门,让我们去游玩?” 慕季萌:“???” “我有个问题,你们每次下山都要七人一起吗?” 大师兄答道:“这次前来,是有人想见你。” “谁?” “你去了便知。” 那么神秘,她才不上当。 慕季萌绕过假山,选了条僻静的道,打算看看夜景,吹吹冷风,至于要见谁,鸽了。 “凤凰。” 慕季萌迷迷瞪瞪地缩在狐裘中。 “慕季萌。” 她缩回垂下的撒鱼食的手,困成狗,又出现幻听了。 “徒弟?” “……”慕季萌捂上耳朵。 她感觉身子一轻,从瑟瑟寒风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 慕季萌嘴角微微上扬,七手八脚地攀上他的肩。 “师尊,你终于来了,徒弟好想你呜呜呜……” “……” “你是不是准备偷偷将我转移,然后假装自己没来过?你是不是还是不打算见我?”假哭中的慕季萌趁机在他怀里蹭了蹭。 “想悄悄将人转移,然后假装自己没来过”的祁修雅:“……” 花好月圆人常在的气氛“啪”地碎了一地。 祁修雅尝试着把这只八爪鱼从身上拎下去,几次没成功之后,捨不得用灵力伤到她,只好放任着:“你站好了,好好说话。” “不,我怕你跑了。” “你放出百万的魔,若是没人追究,这六界早就覆灭了。那些流传出来的那些鬼话,真正信的能有几个?莫非你当世人都是傻子吗?” 慕季萌一怔:“所以,你是替我收拾烂摊子去了?” 见他一脸“你说呢”的表情,慕季萌忙保证道:“师尊你放心,规矩我懂,明知故犯的事我不会做。” ――凤凰,这些年,你明知故犯的事做的还少吗? 祁修雅有些难以置信,她脸皮竟有这么厚。 “师尊,”慕季萌看着他道,“我从前看过许多剧本,像这样的故事,多半有两个大佬在下棋,以天下为棋盘,以人为棋子。” “我不喜欢做人棋子。” 他有些意外。 “他们愿意下多久,我就偏不按照他们的来,不用担心,搅局的事我最擅长。” 祁修雅:“……” 他现在开始担心还来得及吗? 似乎感受到了师尊的低气压,慕季萌没话找话说:“师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么大张旗鼓的,要找你还不难。” 慕季萌两眼亮晶晶的:“那师尊偷偷来看过我吗?” 祁修雅轻咳一声,正要找话煳弄过去,四徒弟比他快一步,人未到声先至。 “师尊,小师妹不知跑哪去了,这边也没找……”看清形势的某人一脚踩空,险些咬到舌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这下省了他没话找话。 四师兄不是头一遭见这两人歪腻在一块了,但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他能触及的。他突然反应过来,闭上嘴,两眼望天,装作视若无睹的样子转身准备离开:“今晚月色真好啊……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不好好看路,你没看到什么?” 随后赶来的三师兄险些和他撞在一起,拿剑一撑,直接翻上了假山。四师兄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及时收住脚,和跟在三师兄身后的七师兄滚成一团。 慕季萌:“……” 祁修雅:“……” 慕季萌与祁修雅对视一眼,顺带眼神交流了两句:“你徒弟有点熊啊。”
第60页 祁修雅:“?” “当然,不包括我。” 祁修雅:??? 许是这里动静闹的大了,七位师兄陆续赶来,在一番“什么事”“怎么了”“我什么都没看到”之后,慕季萌的狼心也终于发现了,她别别扭扭地从祁修雅身上跳下来,也许是为了维护祁修雅的形象,正想为自己和“师尊”的清白辩解两句。祁修雅却一把抱起她,以一个公主抱的形式,抱着她向迴廊而去。 慕季萌吃了一惊,搂住祁修雅的脖子,望着他自带美颜特效的侧脸,忽然有些不敢说话。 师兄们纷纷为两人让路,同时一脸窒息地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慕季萌欣赏着他们五彩缤纷的古怪表情,心想这大概与当年他们女装后被祁修雅和小师叔撞见一样的窒息吧。 “除了放出百万的魔,你还打算做什么?” 慕季萌一愣,又听祁修雅道,“若是没别的事了,陪我去一个地方。” ☆、猎 青洲的夜要比洛洲长的多,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出现天狗食月的现象,故而每到那时人们便会用在城中挂满灯笼。 慕季萌在青洲呆了一段时间,说不上稀奇,但与祁修雅一起出来逛街,这就非常值得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你方才说要去何处?” 慕季萌手中提着个灯笼,身周到处是个各种各样的杂耍,万千缤纷,她眼中唯独容得下他一人。 ——早些年我是瞎了么?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竟然只想着修道。 慕季萌在心中嘆了口气。 若这想法被熟人听到,免不了一顿嫌弃——凤凰一心修道???你还要不要脸了?还有大美人是什么见鬼称唿? “桑涅河。”祁修雅道。 慕季萌没什么印象,应了一声完事。 走在前头的祁修雅停下脚步,像是为了刻意等她,待她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才道:“魔潭在桑涅河畔再现了。” 慕季萌对魔潭同样没什么印象,就算有那么点,记忆也是模模煳煳,根本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靠近过所谓的魔潭。 于是她又“哦”了一声。 “你可有听说近来的传闻?” 慕季萌听说了,还是那句“凤凰出世,天下必定大乱”。在她眼里,只要天没塌地没陷,都不能算作大乱。 这话也就听个热闹。 见她难得乖顺的模样,祁修雅笑了笑道:“他们说,这一切都是魔尊挑起的。” 慕季萌长嘆一声:“魔尊的名头难道就是为了背各种黑锅吗?” “你近来闹的挺欢。”祁修雅意有所指。 慕季萌对答如流:“没办法,人红嘛。” “……” 这两句扯开话题,一句没答在点上的本事,不知是不是与生俱来的? 祁修雅很是无奈,将慕季萌塞给他的灯笼放到一边:“事关重大,你若有什么想起来的,不妨告诉我。” 慕季萌见他如此,便停下脚步,垂着眼仔细想了想:“确实有一件事。” 五尚酒馆。 “来这做什么?” “青洲的夜太长了,不喝个几坛都对不起这良辰美景。”慕季萌拎起一坛酒开封,推到祁修雅面前,“现在可以说了。” 祁修雅顿了顿,给自己倒了一碗,道:“说说你都查到了什么。” “师尊怎知是我在查?” “若不是你,谁使唤的动那些‘异族人’。” “师尊可别冤枉我,我现在已不是魔尊了,不信你看……”她抽出一个捲轴,打开还是个女子,她啪的合上,看着祁修雅睁眼说瞎话,“我拿错了。” 祁修雅:? 慕季萌想跑去外面找灰毛探子,又一想祁修雅也不是外人,便当着人的面将灰毛强行招过来。 “上次送去的退位让闲信,那位没收到?” 灰毛见到祁修雅如临大敌,却不敢违逆魔尊的命令,硬着头皮道:“收是收到了,但他收到的当时就将信烧了,还非要坚持与魔尊一战,” “难道我就不能认输吗?” “这恐怕不行……” 慕季萌也很坚持:“再给他送一封过去。” “看,问题解决了。” 解决个屁! 灰毛转身翻了个白眼,在此事上,拒战的魔尊,恐怕这万年里就她一人。 “这事你就打算这么拖着?” “不然呢?真身去和一个真魔修干一架?我嫌命太长么?” 祁修雅不置可否:“你可以来找我——” 说到一半,他卡了一下,之前确实是怎么都找不着他,于是他又临时改口道:“你师兄们都闲着。” 慕季萌一乐,饮了口酒道:“师尊说的对,我这就找师兄们和那魔修比女装去。” 说起女装,慕季萌想起,眼前这位也曾经是个女装大佬,能惊艷世人的那种。 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祁修雅饮酒如饮茶,在她视线中面不改色。
第61页 “你可怨过天机阁?”祁修雅垂着眼道。 “师尊这是要给天机阁当说客?” “你会被我说服吗?” “不可能。”慕季萌在心底回答他。 祁修雅说:“事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慕季萌散播了上百万的魔修,并不是全然不管,除了给修真界添乱之外,他们之中还有人在替慕季萌调查一些事。比如魔潭的事,比如魔族祖地困着百万魔修的塔,比如塔灵其实是听命于天机阁。 每一桩每一件串联起来,都与天机阁沾边。 要说天机阁有多无辜,那就真的是睁眼说瞎话了。 调查的结果非常匪夷所思,在所有线索指向天机阁时,天机阁却依然能独善其身,仿若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你可知谢长温为何成了天机阁的叛徒?” 这事慕季萌很早便听说了,早些时候以为是自己的事连累了谢长温,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调查出来的内幕,却再次推翻了她的想法。 见到慕季萌发愣,祁修雅就知道她已经猜到了:“事实就是如此,谢长温早已入魔。” “他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已不是大奸大恶能形容。” 得到准确的答案,慕季萌并没觉得有多伤感,只是觉得事情本该如此。 她又饮了一口酒。 “你愿意查便查吧,不方便之处,也不必介怀,向道友们打声招唿,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慕季萌却不再提他,她甚至想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真相也许并不那么重要了。 她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去祁修雅身边,挨着他坐下:“师尊,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趴在桌上抹了把脸,“这辈子可能投错了胎,酒量差到没边。你离我远些,小心污秽之物沾到身上。” 说是这么说,行动却半点与说法不相干。 祁修雅这时不怪她总“跑题”了,毕竟凤凰也好,慕季萌也罢,都不是安于天命的。他轻轻搂过慕季萌,轻声道:“我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 慕季萌有些哽咽:“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了,”像是感慨,像是蛊惑,他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我会永远陪着你。” 哭声硬生生顿了下,慕季萌坚强地擦了把泪:“不要说的那么恐怖。” 祁修雅:? 被酒侵蚀过的脑子灵光一闪,突然回过味来:“你是说认真的?” “天地可鑑!” 慕季萌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突然埋在他怀里失声痛哭:“可你是个给啊!” 祁修雅:??? 罢了,软玉温香在怀,给就给吧。 白白醉一次酒,该说的什么都没说,不甘心似的,在真正入睡前,慕季萌拽住了祁修雅,说了一段自己都没意料到的话。 “师尊,前半生我都活在泥潭里,一个人挣扎了太久太久,片刻不得安宁。如今的一切,都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我害怕再去失去,所以不敢倾诉,不敢探究,更不敢动情,”她颤抖着睫毛,微微睁眼视线却落在他身上,“但这次,我不想放手了。” 说完,她重新闭上眼,宛如呓语:“你是我做过最长的梦。” 。 又一次宿醉后的慕季萌理所当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了后盾的她决定先去解决段四方这个大麻烦,和祁修雅一说,祁修雅问她要不要他一起去。 慕季萌想了想说:“段四方应该认识你,你去了这场斗争还怎么‘公平’。” 说的有理有据,差点就让人信了。 段四方见到慕季萌时,崩溃多过于愤怒。 “你终于来了!!!” 慕季萌惊讶道:“不用这么想我吧,我也就迟到了一二三四五六,六个半月而已。” “我想你个***!”段四方连爆了几句粗口,“你**快把我放出来!” 慕季萌不为所动,伸手掏出一张写好的“退位信”,再次展现在段四方面前。 “英雄,咱们先盖章定论。” “滚!!!” 段四方所站的是个阵,和魔族祖地内的那啥塔一个德行,坑人不偿命。 也就是说,这块“望夫石”站在原地枯等,也多半不是自己心甘情愿。 慕季萌说:“你自个站进去的,我又没逼你。” 段四方臭着张脸,心中骂道:“谁会想到竟有王八蛋会在自家门口摆个专门克自己的法阵!” 他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正”字,都说佛法克魔,看他除了脸色臭了点,衣衫烂了些,形象糟了些,基本没什么变化。慕季萌心说:“早知道就再晚些来。” 其实段四方都快“佛”了,他耳边充斥着念经声,一听就听了半年,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大魔头,特么都快倒背如流了! “看来施主还没参悟透,那我们下次再见,告辞。” 段四方冷哼一声:“既然来了,你还妄想跑的掉?” 两人说话间,那些曾经见到过的魔修,在他们来时却不见半点踪迹,现在一股脑全冒出来了,正好将几人围困住。
第62页 “现在你我都被困住了,你若不解开阵法,我就能让你顷刻间尸骨无存!” 被凶的慕季萌平静地点了点头,鼓舞士气道:“师兄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半响没有动静,慕季萌看过去,只见七人齐整地摇头。 慕季萌:“……” 七师兄出主意道:“要不然……我们还是比女装吧?” 慕季萌:?????? ☆、猎 敌人太强,打不过怎么办? ——跑! 敌人太多跑不掉怎么办? ——找家长! “这么说,你是不准备与我公平一战了?”段四方摆出个下令的手势,显然只要她一句准确回答,他们真的就会面临群殴的危机。 他冷笑一声,“你放出了这百万的魔修,手下还有几人可用?” 慕季萌默然,难道不放出来,她就可以使唤那群被关了上百上千年,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入了魔的魔修了吗? 她看着段四方,眼中带着难以琢磨的杀气,她缓缓摸向腰间。 段四方面色一凝,浑身紧绷:“怎么?终于要动手了?” 只见慕季萌掏出一个小本,咬着笔桿子翻了开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先记个仇缓和一下气氛。” 段四方:“……” 其他人:“……” “你竟敢耍我!”段四方一声令下,巨型妖兽率先降下万道雷电。 慕季萌也动了,她两手做喇叭状,冲着来路大喊:“师尊救我!” 师尊当然没有来,师兄们围成一圈,同步捏诀,脚下生出一个八卦阵,勉强抵挡住了万钧雷霆。 慕季萌忽然想起他们的名字是由五行八卦阵而来,因始终缺一人才不得精进,慕季萌没有半点灵力,有了和没有是没什么区别。她想了想说:“我没灵力可用,单走位行吗?” 七师兄苦着张脸:“您歇着,这事我们来就成!” “……” 多有觉悟! 看来自从乌鸡镇一别,师兄们各个都洗心革面,重新做…… 七师兄嘆气:“谁让我们小师妹别的本事没有,自乱阵形的本事一流。” 慕季萌微笑着站在原地,继续抱着小本写:“师尊,七师兄欺负我。” 八卦阵在不断放大又缩小,最后竟然凝成一条小舟,载着几人意图离去。师兄们的灵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慕季萌除了给他们喊加油之外竟无事可做,想了想又拿出小本,刷刷刷写了一行。 数万支冰箭齐发,眼见几人就要被扎成马蜂窝,一大片红色花瓣从缝隙中将他们裹了起来,万支冰箭被弹开。来人念了个咒,冰箭霎时调转方向,一时间魔族祖地外人仰马翻。 “这是哪来的小仙女?”慕季萌望着那个身着白色道服,施施然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其貌美可自成一道亮丽风景线的,女装大佬。她激动地拍了拍小破舟,“美女,上贼船吗?” “美女”没有理她,而是转向段四方:“你要夺魔尊之位我管不着,若是藉故想动她,先过了我这关。” “祁修雅。”段四方伸出手缓缓撕裂伪装的假象,困魔大阵被他撕成两半,他从阵中站起身,剑尖指向祁修雅,“你终于出现了。” 祁修雅眯起眼,果然是冲着他来的,半年前他就得到了消息,若不是慕季萌放出了这百万魔修,事情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魔尊,也就是凤凰,她是神界而来,有她在天机阁不会有事没事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不会白白浪费这白得的机会,所以不论她如今是不是凡人,暂时没人会动她。”段四方拇指磨蹭着剑柄,“你就不一样了。” “你杀不了我。”祁修雅说。 “所以,你就穿成这样来见我?” “不,”祁修雅说,他一步步走嚮慕季萌,掀开握在手中的蓝布,露出一捆缺了花瓣的枝叶。身周花瓣旋转一圈,重新凝聚起来,纷纷回到原有的位置,一朵朵都栩栩如生,像从未凋零过。祁修雅将花递给慕季萌,“给你,喜欢吗?” 师兄们一时都愣住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师尊,他们甚至在这之前,没有见过师妹口中“师尊女装”的样子。 忽然来这么一出,慕季萌的重点一下子又跑了,她接过花:“这花……”真的不是你用灵力凝出来的吗? “路上看到的,耽搁了点时间。” “师尊小心!” 数头妖兽冲来,祁修雅从小舟中一跃而出,他一道灵力打在小舟上,小舟被朝外推了三里远。 看着和段四方斗在一块的祁修雅,慕季萌默默掰了一片花瓣。 有灵力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我要修道。 …… “区区灵傀也敢占着修道者的身份,不怕引来天雷将你噼成飞灰么?” 灵器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震盪,两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祁修雅分毫不让:“我若是灵傀,早些年便让天雷噼了,何必等到今日。”
第63页 “灵傀印都显现了,还嘴硬!” 灵傀印这种东西不会随意显现出来,段四方这话多半是在诈他。祁修雅隐藏的很好,世上知道这件事的基本寥寥无几,但总是有的,比如谢长温。 他不再否认:“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还想替天行道么?段四方,你原是一方霸主,既愿做人走狗,还谈什么天理昭彰。”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可惜,今日我必让你葬身在此!” …… “反派死于话多。”慕季萌摇着头,心不在焉地咬着笔桿憋着词。没一会儿,又写道 ――只见那白衣美人长袖一挥,万道冰箭冲着魔头而去,简直完美复制了之前的一幕。魔头被眼前美色所迷,脑子一热,伸手去抓美人衣衫…… 祁修雅忍不住斜了慕季萌一眼,慕季萌淡定地抬头看了一眼 ――此时,万道天雷同时炸响,天崩地裂山唿海啸海枯石烂海誓山盟!只见两人撞到了一起,一个眼神就定了永恆! “……” “师妹,我们快走吧,照他们这样打下去,这方圆百里都会被夷为平地。” 慕季萌:“不!我不走!” 六师兄:“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慕季萌:“不!要走你们先走!” 二师兄:“那好吧。” 师兄们揉脖子的揉脖子,伸胳膊腿的伸胳膊腿,雪花一般的飘远。 慕季萌看了看一地的木舟残骸,又写道――师兄们都走了,就留下了我一个,师尊,你看我多仗义。 段四方准备的显然够充足了,祁修雅愣是半点不落下风。 ――师尊,早打完早收场。 在兇险的斗法中,祁修雅隔空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既然知道了,还写。” 慕季萌笑着收起了小本,一回头数万双眼睛盯着她。 慕季萌:“???” 不是说好的不会伤害我的吗? 你们难道都说话不算数的吗? “抓住她!”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人潮一动,慕季萌甩出两颗附灵石,躲在一颗巨石后。 有点多灾多难啊…… 她眨了眨眼,探出头去一看,附灵石被丢在地上,云邰云翼压根没出现,一个陌生的黑衣人无声站在人群中,而那些喊着要抓她的人通通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半张脸隐没在竖起的衣领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他一动,一张黑色请柬凭空飞到慕季萌面前。 “给我的?”慕季萌问。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黑衣弯下腰,对他做了鬼门的礼。 “你是鬼门的人?” 黑衣人没有再回答,也不见动作,沉入地底。 慕季萌难得皱了皱眉,她从前闯了多少祸,鬼门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请她去“游玩”一遭,从未这么郑重其事的发过请帖。 如果说鬼门还有什么喜事……反正她是不信的。 这莫非是当她成了个凡人好欺负,要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猎 黑色请柬上用瘦金体写着“邀请函”三字,既然是亲自送到她手里,那就应该是给她的。 本着接都接了,看看也不会怎样的原则,慕季萌打开请柬,空无一字的请柬中一行行繁体字缓缓显现出来。按理说她有两辈子的记忆,看的懂才正常,事实却给了她一个响亮而沉重的耳光。 “嘶——”脸真疼。 慕季萌正想合上,那黑色请柬上的字体褪去,接着金光大盛,慕季萌被闪地闭了下眼,再睁眼却直接到了鬼门。 慕季萌:“……” 这哪是请柬,这分明是强行传送。 鬼门她来过几遭了,却没有一次是这么毫无防备的情况,重点是还没灵力——不能打不过就跑。 鬼门是没有正真的门的,凡是被抓入鬼门以北者,除却大奸大恶之人,便是无恶不赦之人。两者皆不是的魔尊本尊到了处置犯人的地界:“……” 慕季萌记得以往来鬼门,是从不往这头凑的,找得到鬼王就找鬼王唠唠嗑,找不到鬼王就找他手下,反正效果都一样――不是她把人气走,就是人把她气跑。 现在没灵力了,就免不了在人家地盘上低调一些。于是她往过道一站,双手叉腰喊道:“请问有人知道茅厕在哪吗?” 哀嚎声没停,处罚人的鬼差也没停手,甚至没人注意她。 事情大条了。 慕季萌在一盏茶之前,还想在祁修雅面前抖机灵,比如那个同心铃后来去哪了,祁修雅肯定不会说实话,这时慕季萌就要拎出小本在他眼前来回晃。告诉他,我早就堪破了事物本质,同心铃被变化成了个小本吧,你个大猪蹄子,这么久一直都看的到吧。 …… 对哦,小本。 慕季萌身侧不断有人经过,却没人敢撞上来,哪怕是恶鬼也都畏畏缩缩地绕开她。慕季萌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摸出小本写道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下午,我收到了一张鬼王的邀请函,打开后是我看不懂的文字。(我发誓,我回来一定好好学习,绝不给师门丢人。)说回重点,文字消失后,我就到了鬼门。这是我第一次收到鬼王的邀请函,有点小激动,但那邀请函可能还留在原地,烦请师尊能不能打完帮我收一下?
第64页 写完照样没有回音,慕季萌见怪不怪地收了小本,在附近逛了起来,她想看看鬼王这次是想玩什么花样。 “你站在原地别动。”是祁修雅的声音。 慕季萌左右找了找,想起身上还有一个“被监视”用的破珠子。 捣鼓了半天,似乎终于能正常“通话”了,慕季萌问他打完了吗?有没有可能大战个三天三夜的可能性? 祁修雅只叫她别乱碰,他马上就到。 慕季萌连声应了,但真的乖乖站在原地不乱碰的就不是凤凰了。她踢开一只拦路的厉鬼,对那鬼差道:“我不为难你,只是问下在哪可以找到鬼王?” 鬼差似乎被吓住了,可能是从来没人敢在这样一个地方面不改色地撒野,鬼差愣愣地看了许久,转身抓回了企图挣脱脖子上的铁索逃跑的厉鬼,继续拖着厉鬼往前走。 慕季萌又尝试了几次之后发现结果都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什么隐形人呢。 她跟着那个始终想逃的厉鬼和鬼差身后,跟了没一会儿,见她不走,鬼差还会停下来等她。慕季萌感觉挺稀奇,便接着跟着走。 就这么走走停停走了许久,来到的地方遇到的鬼越来越少,甚至一只都见不到。温度越来越高,前方有熔岩似的,就像待在一个烤炉中。慕季萌脚步越走越慢,几乎想放弃,等祁修雅来找她。 鬼差急切绕着她转了两圈,“唔哩唔哩”地说了什么,慕季萌这才发觉,鬼差不是不和她说话,而是知道自己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那厉鬼在地上被拖着滚了两圈,却是拽着脖子上的铁索,使劲想要挣脱,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前面有什么?你是要我过去?” 慕季萌连问了两个问题,那鬼差却是点头,似乎想要她快点过去,手中还比划了起来。 慕季萌倒是无所谓,鬼门她也能算是“常客”了,在鬼门几乎百无禁忌,哪都不是她去不得的。 她歇了歇,擦了汗,重新站起来:“带路吧。” 那鬼差几乎是松了口气,他手中的厉鬼经过这么一顿修整愈发不老实起来,甚至企图吞噬鬼差来获得逃生的机会。鬼差一棒子将他敲晕,拖着往前走。 “你在哪?”双鱼珠里再次传来祁修雅的声音,“我感受不到你的气息了,慕季萌!” 慕季萌停下说:“我也不知道,但似乎有人想要我过去。诶,师尊,你有收到过邀请函吗?” “你以为人人都能收到鬼王的邀请函吗?”祁修雅没好气道,“慕季萌,你已经没有灵力,任何一只鬼都能弄死你,别再往前走了,等我过来……” 那原本已经晕了的厉鬼,趁着鬼差等慕季萌的空档,再次暴起,这次却不是冲着鬼差,而是没了恐惧似的,照着慕季萌扑来。慕季萌向后一让,手中的双鱼珠被拍了出去,待鬼差重新制服他,那珠子已经不知滚到哪去了。 慕季萌追上前找了找,连同祁修雅的声音一块消失了。之前不想要的时候,祁修雅总会用各种方法让这破珠子回到她手上。现在不想丢了,一下子却没了,心中竟还有点小失落。 鬼差又开始“唔哩唔哩”的说话了,慕季萌只能跟着继续走。祁修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现在只是个凡人,随便来个小鬼就能弄死她,何况是一个鬼差。就算他们表现的像是惧怕她,慕季萌估计也是“前世”凤凰的威名流传遍了鬼门每一个角落。凤凰是不是真的让他们害怕暂且不论,但真的能震慑住他们也只是一时,若非如此,她想不到其他解释。 已经不是正常温度了,慕季萌咬着牙,拖着像要融化了似的腿,艰难地跟着。鬼差再次鬼叫了两声,慕季萌抬头一看,还真是熔岩,滚滚熔浆蜿蜒千里。 鬼差勐地将厉鬼往前一推,自己直往后退,只见岩浆中蹿起一条火龙一口将他吞了。 慕季萌:“……” 这是带她来干嘛,让她来看怎么处刑,还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慕季萌用手给自己扇着风,转身打算离开。现在看到了,很精彩,就是太热了,该去找新节目了。 “凤凰。” 慕季萌一怔,她朝后看去。那条火龙没有蛰伏下去,而是就这么盯着她。 火龙说:“凤凰,你是不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猎 祁修雅好不容易甩开段四方,在鬼门转了一圈竟然被拒绝入内。在他记忆中,凤凰来鬼门的次数就跟吃饭一样多,还没有过被拒在外的情况。祁修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出那张慕季萌让他收起来的邀请函才进了鬼门。 或许是他选的位置不对,他根本感觉不到慕季萌的气息,双鱼珠也联繫不到慕季萌,似乎毁坏了。 祁修雅深吸一口气,或许他就不该来。他从没有像这样心慌过,就像一个大活人平白消失了,去到一个他从没去过的世界,留下他面对这百年孤寂。 …… 慕季萌不是很明白他说的话,歪了歪头……接着扇风。 慕季萌没吭声,那火龙也没说话。一人一龙就在这样的一个热气蒸腾到能把人烤熟的氛围下,交流了一下眼神。
第65页 “……”慕季萌,“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 “凤凰?” “对,我是,但是这里真的太热了。”慕季萌忍着不吐舌头散热。 在火龙的逼视下,只好卸下伪装,双手结了个印。由于她没有灵力,这个印的威力就不存在,看着不过是个复杂的手势而已。 “你看,我不过是个凡人而已。”慕季萌定定地望着他,“阿温,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论算计,天机阁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这一生从未算计过任何人,你能有今天,你不妨想想是不是想的太多导致的。若非要说我做了些什么,”她一扯嘴角,往后退了两步,躲开溅起的熔浆,“我不过是放任不管,什么都没做而已,无论是叶玲然也好,洛君无也罢,都是你找来的吧。你在恰当的时刻,用心口受了伤的假象,更有洛君无,不,师天禄也是你的人吧?师天禄故意表现的像是被夺舍了一般,仗着他的身份特殊,没人敢动他,你们联合在我面前演了一齣好戏。你想激起我的心魔,我的仇恨,甚至是更深更久远的那份不顾一切想要復仇的偏执。” “火龙”微微退后了一些,他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似乎在等慕季萌说下去。 慕季萌被烫的又换个地方,但架子要端好,尤其是在这种揭秘似的神圣时刻。 “但我完全没按你设定的路线走,你将这一切归为有祁修雅搅局的缘故,于是段四方就出现了,他找不到祁修雅,便来找我麻烦。因为你知道,如果我遇到危险,他必然会出现。”慕季萌这时不怕烫似的朝前走了几步。 “别过来!”谢长温道。 “阿温,你从来都不会真正伤害我,我知道,可我也不喜欢让人算计啊。” 谢长温一怔,又往后退了些。慕季萌一笑,忍着能将自己烤化了温度再次走了两步。 “我在魔族祖地发现了天机阁留下的封印,他们不是将这么多误入歧途的人杀了了事,天机阁在竭尽全力地救那些人。都说天机阁是真正掌管天机之地,他们所做之事,都是为了天下苍生。”慕季萌查到的其中一件,是谢长温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在与天机阁作对,他似乎知道了凤凰一族被灭的真正的原因。 “可他们害了你。” “万年之前,曾有人劝我放下,我不肯,拉扯着那一点仇恨,在尘世中沉浮。活在仇恨中,我从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是天机阁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 谢长温反驳:“他们是为了让你自愿堕为魔尊,然后趁机消灭这世间最后一只凤凰。” “但我回来了,阿温。” “可你成了一个凡人。”他怕灼到慕季萌一般,退无可退却还是不住地在往后缩。枷锁被挣了出来,他见慕季萌看着,又往下沉了沉。 “凡人有什么不好,”慕季萌说,“实力不足,我再也接触不到天机阁的老头们,再也不用听他们叨叨,更不用学女娲,到处去补天。往后就算我再闯出天大的篓子,也会有其他人去摆平。作为曾经的凤凰,是被天机阁派去堕魔的魔尊,天机阁不会再次处置我,但凡知道点真相的都不会轻易动我。” 慕季萌越说越无赖:“我现在弱的只要他们随便一根小指就能捏死,那就更要小心了,万一一个不留神将我弄死了,他们就要面对整个天机阁,乃至整个魔族的追杀,我现在惜命都是在替他们惜命。” 谢长温有些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 “段四方说要来找我麻烦,却跟玩似的,在一个小破阵里一待就是半年,装的煞有其事,差点连我都被骗过去了。”慕季萌说不下去了,她整个人都像要化了似的,可她还在往前走,直到熔岩都快沾到脚了,她才停下,“我初见你时,你就像降临于黑暗中的一束光,万千焦点都是你。当你说起你是天机阁弟子时,那得意的表情无须透过言语就能感受的出来……” “凤凰!别过来!你回去吧……” 越是靠近,她的脸色越发的白:“阿温,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为我一错再错。凤凰族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与天机阁两清了。” 谢长温道:“难道你不想再涅槃吗?” …… 找到祁修雅时,见他被拦在北门外,险些与鬼差打起来。 慕季萌的出现,成功阻止了这场单方面的群殴——他一个欧他们一群。 “看来你与鬼门的关系不大好啊。”慕季萌哭笑不得地拉着祁修雅往外走。 祁修雅感觉她的手烫的灼人,皱着眉道:“你没事吧?” “我猜我见到了谁?”不等祁修雅回答,她又说,“是谢长温。” “你答应他了?” 慕季萌有些反应不过来:“你知道?” 祁修雅嗯了一声:“他说过这事,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确实不好找。” 他还真是什么都和你说,慕季萌默默吐槽了句,道:“他入魔之后便只能在寄身于那片岩浆吗?” 祁修雅摇头:“那只是他的选择。”
第66页 “我之前见到的他,也是灵傀?” “嗯。” “你教他的?” “……算是吧。” “你连这也教?” “……” 既然收到了鬼王的邀请函,便不可能只是为了让她来见谢长温,至于鬼王肯定是要见一见的。怕祁修雅不认识路,慕季萌还贴心的走在前头。她带路从来不需要走对的路,只要走最远的路。 “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祁修雅瞥头看她,示意她问。慕季萌张了张口,却有些难为情:“我是想问……或许是早年我带着谢长温到处疯,忽然成了个凡人他不习惯吧。那你呢?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能让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祁修雅想了想道:“我答应了一只小妖一件事,寻了她千年,无意间得知她竟真是凤凰。再遇见,她已然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 “我本想就这么算了,可这凤凰却偏偏三分五次来招惹我。说我长得好看,几次三番还想叫我换上女装。” “……”我就不该问!大佬我错了你别说了。 在祁修雅不太友善的目光中,慕季萌毫无压力地摸黑自己:“这凤凰忒不是东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祁修雅:“你问完了是不是也换我问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答不出来,我替你盘她!” 祁修雅拉住她,抓着她的肩一字一字道:“你答应谢长温了?” “对凤凰而言,长生是劫。”慕季萌回了一句,眨了眨眼,抓过肩头的手,“不过,若是师尊不肯教我长生之道的话,我可能真的会老死。” …… ☆、猎 鬼王的宴会格外的盛大,凡是见过的没见过的妖魔鬼怪齐聚。 祁修雅衣服没来得及换,就这么一身女装走在慕季萌身侧。 师尊气势太强,俨然将遮了面纱的慕季萌遮挡在了身后。慕季萌本想来与师尊手牵手,好友一生一起走的,结果师尊不让,她便只能紧随其后。 宴会里龙蛇混杂,没一会儿两人就被冲散。就这么点地方,慕季萌一时半会而也丢不了,祁修雅这下倒是不急。慕季萌对宴会这种事,是来者不拒,该吃吃,该喝喝,管他是谁的宴会,就是鸿门宴也要吃回本。 她在这样一群妖魔鬼怪中偶尔听到“魔尊”什么的字眼,想着自己不能太怂,要有逼格。于是,抖着腿踩着凳子,找东西吃。 “听说魔尊也被请来了?” 说话的人指了指天:“是那位吗?” “对,就是那位。” “不是说,就在这了吗?怎么各位都没见到?” “魔尊哪能说见就见,就算来了,哪有现在就出现的道理。” “我听说,她就在这了,要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慕季萌端着酒凑过去道:“各位是想见魔尊?是与她有什么仇吗?” 几人纷纷向她看来,慕季萌手下一顿,她忘了自己已经摘了面纱,想着有祁修雅在,自己多半不会出什么事,便开始无所顾忌。 “你是……” “凡人?嘶——”那人一拍脑袋,“你是鬼王手下行走人间的后生!” 慕季萌:“……” 人设都替我编好了?你说是,那我就是吧。 “诶,小姑娘你有看到魔尊吗?你家鬼王大人有没有请那位魔尊去叙旧?” 慕季萌刚张了张口,刚才那人再次灵机一动:“这事鬼王手下怎么可能知道,你要问也不能抓瞎啊。” “魔尊在南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跳起来喊了一声,人群瞬间就朝着那个方向涌去。 真·魔尊·慕季萌:“……”那我是谁? 南边被围着的那个是祁修雅,慕季萌看过去时,祁修雅还朝她看了一眼。大佬一次将她的问题全解决了,慕季萌默默回到了原位,还是喝酒吧。 空旷的地方变得拥挤起来,慕季萌不得不换了个地方。忽然被“夺”了身份,她撇了撇嘴角,还真有些不适应。 或许是位置没选对,然后她就体会了一把,被各种跑来问魔尊在哪的玩意烦的烦不胜其烦。 再有人来问,她便翻个白眼,一指人群。 迎面走来一个衣着繁杂的黑衣男子,慕季萌看了一眼,连白眼都懒得翻,只把自己当成一块指路牌。 “凤凰,当凡人的感觉可好?” 慕季萌不知是喜是愁,喜的是终于有人认出她了,愁的是那人正是她说着要找,却不大真想见到的鬼王。 “好着呢,不知你这鬼王什么时候当腻了,也可以入凡尘看看。” 鬼王的出现并没引起多大动静,可见这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 “没你来捣乱,我这儿可清静了不少。” 慕季萌取出那张让祁修雅带过来的邀请函,随意晃了晃:“这就是你送我的回归大礼包?”
第67页 “不够解气?” “……我看是你解气了吧!” 看,这就是为什么她每次来鬼门总能被人气跑的原因。 慕季萌放着鬼王没管,自己去吃自己的。 “接了封邀请函连准备时间都不给,还把自己热地差点出不了鬼门,你说你是不是太想我故意的?”她抬头用邀请函指着被围着的女装大佬,“看到没,我上面有人。” 鬼王嗤笑着拿走了邀请函:“改个习惯有多难?” 慕季萌一把抽回:“你不能改变我,但可以戳瞎自己。” “……” 趁着有鬼王在,慕季萌一把拉住一个来问路的:“你找魔尊有什么事,你不说我就不告诉你。” 路人吃了一惊:“难道你不知道?” 慕季萌猜想难道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干出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来? 路人看她好像真不知道的样子,补充说:“演唱会听过没有?找她签名啊。” 慕季萌:“……” 路人:“???” “你走吧。”慕季萌捂着额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路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走了。那鬼王却不消停:“你不知道?” “我错过了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请你来干什么的?” 慕季萌:“洗耳恭听。” “请你来唱歌。”鬼王说。 慕季萌:“……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他说:“凤凰,错过了这次,今后就没机会了。” 慕季萌知道他说的是谢长温的事。凤凰浴火重生,已是肉体凡胎的慕季萌早已断了重生的念头。 “错过便错过吧,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 慕季萌心情不好,决定找祁修雅的茬。找茬的词才起了个头,便被祁修雅一句“我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给断成了七八节,磕磕绊绊地说:“明天,让我去吧,我给师尊献歌一首。” ☆、猎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总裁,他名叫霸道,为人也很霸道。”又一次被残忍地拒绝请求的慕季萌这么说道,“所以大家都叫他,霸道总裁。” 祁修雅瞥了她一眼,不用理解就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 他甩出红绫往她腰间一捆,慕季萌:“……” “师尊我错了!!!我觉得散步有益身心健康,飞行有伤头髮,建议珍惜自己发量,从我做起。所以我们还是步行吧?!”慕季萌慌的一比,直到听见祁修雅的闷笑声,她才觉得自己可能被耍了。 “不是不让你去,只是我接到消息,过不了多久,桑涅河就要与魔潭连为一体了,到时候五湖四海就都封不住了。我来找你,便是为了这个,哪知被段四方截了胡,又让鬼王趁我不备,将你拐走了。”祁修雅道,“萌萌,时间紧迫,鬼王那边我替你探查过了,暂且没什么大事,用不着放在心上。” 慕季萌:“等等,你方才叫我什么?” 祁修雅:“徒儿?” 慕·老年痴呆·季萌狐疑地看了眼他:“是么?” 路上行人来来回回地走,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掉头掉眼的,总而言之,长得甚是磕碜。 慕季萌拽着祁修雅的红绫一头,拿在手里甩着玩:“师尊,你说为什么做鬼就不能稍微长得好看一点呢?” “自然也有好看的,每个人死法不同罢了。”祁修雅看了这群鬼一眼,视线不知落在何处,“他们是鬼王派来拦住你的,自然不能太好看,不然起不到作用。” 慕季萌觉得很神奇,自己的师尊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就是话只说到一半,便不肯再说,这点也很烦人。她道:“师尊,你又知道了?” “你看那个。”祁修雅凑上来一指湖面。 慕季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条骨鲸,只有骨架。骨架在湖上自由摆尾,头骨上站着一个同样只剩白骨的人骨架。这场面……就像在看4d大片,只是身后没人会踢你凳子罢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当你在家看到一只两只蟑螂的时候,家里的蟑螂其实已经泛滥成灾了。 所以当慕季萌见到源源不断的骨鲸驮着人骨来的时候,并没多少惊讶,只是同情了一下鬼王天天要见这些玩意的心情。 “鬼王是吃错药了吗?他是在拦着我们出去?”慕季萌问道。 祁修雅道:“他不是你好友吗?” 慕季萌谦虚道:“好友不敢当,下次来我还敢再毁他两座殿。” 祁修雅:“……” 似乎是不大好友。 “那现在怎么出去呢?”慕季萌思索了一下,看左右反正也没什么人——活着的人,于是她放心大胆地牵住祁修雅的手,见他没有甩开,便轻轻甩了甩,“此时此刻,我想吟诗。”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有祁修雅在身边都不值一提,慕季萌活了两世,说害怕,就绝对是装的。鬼王此举最多噁心一下她,顺便报了当年毁殿之仇。哪能真对她一个凡人下什么毒手,她要死了,恐怕整个鬼门都不想收。
第68页 他们被困住了,困住他们的是一个鬼阵,慕季萌来鬼门那么多趟,也不见她哪次真被困住的,倒不至于解不出来。祁修雅就不一定了,他甚至可能都没发觉自己入了阵。鬼阵不比一般阵法需得阵眼,它是由七百八十一只冤死鬼阵列出来的阵。在慕季萌眼中就是如同鬼屋般的存在,长得丑,但不吓人……或许有点吓人,但不致命,最多建议心脏病患者谨慎游玩。 祁修雅不明白这徒弟是不是重活一回,脑子都给换了,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心情吟诗。 随后一想,这是我收的徒弟啊,徒弟说什么都是对的,徒弟心大是好事,起码不会哭哭啼啼要抱抱。 慕季萌有那么0.0001秒与祁修雅的脑电波撞上了,她说:“师尊,徒弟弟好害怕,求抱抱,嘤嘤嘤~” 祁修雅:“……” 不如还是来吟诗吧。 慕季萌精分似的一秒恢復正常,扯了扯祁修雅的袖子:“不是说时间紧迫吗?你看那鲸鱼能载地动我们俩吗?” 被指着的骨鲸骨鲸晃了一下,险些把站在它头上摆造型的人形骨架晃下去。 祁修雅手上红绫蠢蠢欲动:“我这儿有更快的法子。” 慕季萌面对女装大佬毫无压力,拉着他撒娇:“不嘛!我就想和骨鲸玩。” “……”她果然是换了个脑子。 …… 外界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事情比祁修雅想像中更为严重,除了桑涅河之外更多的河流附近也发现了魔潭,越来越多的魔修从魔潭中爬出来,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跌进魔潭。跌进魔潭之人,不到时间便出不来,怎么都移动不了一步。一时间,谁也不比谁轻松。 各大门派的修士都快疯了,这漏洞太大,简直预谋已久。 当年一个魔潭就够他们忙的了,现在一出现就是那么多,这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修士们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多生两双手。 相比修士们的兵荒马乱,魔修“前辈们”都显得很是安分守己,他们都在认认真真做人,脚踏实做事。偶尔还泡壶茶,凑在一起聊聊人生,看得忙成狗的众修士直咬牙。 “天机阁还是没回音吗?” “怎么会这样,往年出现一个魔潭时,天机阁不是比谁都急吗?如今事情闹大了就这么当起缩头乌龟,撒手不管了?” “连源头都没找到,他们也得管得了。” “按我说,就该一窝端了那魔头的老巢。” 说话的那人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后脑:“亏你说的出口,你知道你口中的魔头是指的是谁嘛?从天机阁到鬼门哪一个不护着她?” 少年弟子看了他一眼,惊讶道:“徐……” 他的话被出来的那人抬手打断了:“我们不能遇事次次依赖天机阁,或许哪天天机阁就不存在了。” 少年弟子一惊:“徐师叔这是何意?” 徐师叔却不答他的话了,只是望着前方阴云密布,嘆道:“没什么。” …… 慕季萌这魔尊当的甚是不称职,魔潭的事一直都有所耳闻,却从没亲眼见过一次。纵然很是想去看看,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她也走不掉。 河岸尽头有人划桨而来,悠闲的态度简直不像是来阻拦顺道恐吓他们的。此人慕季萌没印象,但来人却对慕季萌很熟的样子,笑盈盈地放下桨:“两位是要搭船吗?” 由于这位“摆渡人”的模样也不大乐观,慕季萌没搭话,请他一个人唱了十分钟独角戏。在就她百无聊赖时,祁修雅道:“你不想出去?” “去哪?这不被困着呢嘛。”慕季萌倒是一点点都不方,“我说你怎么还带着这根红绫?下次换条与衣服颜色搭的,实在不行,我帮你搭……” 祁修雅发现一个规律,但凡说到点什么是她不想提的,她就会无尽的扯开话题,并且有朝着话唠的方向,滔滔不绝下去。 祁修雅也没惯着她,时间上实在不容有半点差池。他将慕季萌一提,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小舟上。 慕季萌倒是也不介意,见祁修雅难得的有点生气的模样,嘆息道:“师尊,你可知这是哪?” 她的话成功阻止了祁修雅跟上去,他在岸上看着她和摆渡人,摆渡人还是那副鬼模样,也不在意小舟上多了一个人,而是同慕季萌一同看向他,祁修雅总觉得画面有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奇怪。 “这是孽海。”慕季萌说,“积年累月的冤与仇都会在此沉入海底。” “鬼门连同各界,想去哪甚至不用画传送符,之所以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想来。” 原本波澜不惊的海面瞬间狂风大作,海浪卷翻了数十只骨鲸,天空却还是那般灰濛濛的,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布。 她似乎终于不再等待,蹲下身在海里捞了一把,祁修雅只见她手中有什么一闪,他被晃地闭了闭眼。 再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天空破开了个大洞,正朝两边扩散。他这才发觉他们一直都在阵中,而舟上的摆渡人已经不见了,海水开始逆流,慕季萌周身魔气涌现,隐约可见她身后是一只巨大的金色凤凰。
第69页 “慕季萌!” 祁修雅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晚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一向思维跳跃的凡人,会在转眼间再次入魔。 天色越发的暗,待海水消失殆尽,慕季萌脚下便成了一片火海。 …… “不好了不好了,魔潭……魔潭出事了!” 正在商讨如何对策的修士们一片凝重。 鬼王停下笔,望向明晃晃的烛火。谢长温从熔岩中扬起头,由火龙化为人,嘴角溢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九华殿齐出,伙同仿佛在人前消失了玄天宗一道再次出现在了世间,正往桑涅河赶去。 …… 慕季萌睁开眼赤着脚走出火海,面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祁修雅,她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开始了。” ☆、猎 猩红的液体在脚下肆意奔流,时不时溅起的血红色水滴几乎让人以为下一秒就要沾到身上。水底下璇起漩涡,犹如迷障一般,不慎看上一眼就失了神般止不住的想往下跳。 这是在桑涅河附近发现的魔潭,原来的魔潭却不是这样的,不知是不是由于魔尊重新回归的缘故,此时竟在人们心中无限放大,留下了无可弥补的阴影。 不幸掉进魔潭中的人,没能再爬出来,他们仿佛被魔潭吞噬,再无痕迹。 慕季萌站在魔潭边上,冷着脸,远远看去就像大魔头归来。众修士不敢靠近,尤其是感受到那魔头身周源源不断的魔气。 而大魔头此时心中无限惆怅:“夭寿了,这魔潭居然长这样!怎么说也带个魔字,有点特色行不行!这简直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呢!” 等她发完牢骚,像才注意到蹲守着她的一双双眼睛。慕季萌愣了一下,撩了撩头髮,心想:“粉丝越来越多了,真是愁人啊!” “百年前的天谴没把你噼得灰飞烟灭,难不成你还想再尝尝天劫之苦!”一个修士道。 又是天谴又是天雷的,这是在说什么呀。 慕季萌又撩了把长发,注意力终于从魔潭上离开,她慢慢走向说话的那人。 那人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人人都传言凤凰回来失去了所有灵力的事,今日看来传言并不可信,这哪里是一个失去了一身灵力的魔尊该有的反应。再则,既然都失去了灵力,她为什么还能在魔尊的位置上坐的不动如山,难道他们仙门鬼王和事事相争的魔族还会让着她不成? 那人不明其中缘由,不敢置信地看着魔尊一步便跃过三里,眼瞧着就要来到他面前,他这才调头逃窜。 都是假的!一个失去灵力的魔尊怎么可能速度比他还快!他愤愤地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慕季萌身后只是打着漩涡的魔潭暴起,猩红如血液的潭水直冲而上,几乎是追着她前后脚而来。 修士一抖,气息不稳,险些从灵器上掉下去。 后面的慕季萌急了:“大兄弟,你等等我啊!” 大兄弟一听声音又近了,忙驱使灵器跑的更快了。 慕季萌:“二号,你说他为什么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突然被点名的二号:“……” 二号假装自己不存在,没关系,慕季萌可以自己猜。她觉得一定是惊喜来的太突然,这位大兄弟一时接受不了。 “那位橙子皮上的大兄弟!”慕季萌又喊了一声。 橙子皮上的大兄弟低头看了看橘黄色的灵器:“……” 慕季萌又说:“你等等,我有话要问!” 大兄弟崩溃地看了眼又近了一些的魔尊:你先让魔潭别追着我再说话! 慕季萌对他紧追不捨,却又总差那么一步,逗他玩似的,在他真正崩溃之前,御虚山的人来了。 或者说,祁修雅终于缓过来了。他追上两人一条红绫“唰”地将两人拦地泾渭分明,结束了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祁大佬穿女装时可能就爱用红绫吧。慕季萌更加惆怅了,大佬穿什么都好看,就是这红绫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精神折磨。见到的那是什么?那是心理阴影! “慕季萌,够了。”祁修雅说。 “什么够了?”慕季萌笑嘻嘻地拉开距离,怕再让那红绫缠上,“师尊你说什么,人家听不懂呢~” 如果说还被奉在神坛的凤凰是散发着神圣的光辉的话,那么现在入魔后的慕季萌就近乎妖异了。 祁修雅从没见过这样的慕季萌,哪怕是被锁在赤云峰,一面都没见过那时候的她,但他知道,凤凰是不会伤害人的。但绝不会是她现在这个样子。 凤凰与慕季萌的外貌差异很大,所以导致很多人都没认出来,祁修雅也是经过怀疑调查再确认才得出的结论。 至于其他人能认出她的方式,他就不得而知了,在凤凰还是个凡人的情况下,身份暴露的也太快了点,让他不得不去多想。 “凤凰,不要再错下去了。” 慕季萌心中开始嘤嘤嘤,你都不叫人家小萌萌了,小雅雅你变了! 她一把拽住紧追而来的红绫:“你没猜错,这一切都蓄谋已久,你现在让我放弃?祁修雅,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御虚山呆了几天,你便是我师尊了吧。”
第70页 “我从未这么想过,凤凰,你再不停手就修怪我无情了。” 至此,祁修雅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暖意,凌冽地叫人胆颤。 “你要和我动手么?”慕季萌眼梢微挑,尽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祁……仙尊,魔潭已经开始蔓延向五湖四海,人界已快被淹没了!”方才被慕季萌追着跑的小道士道。 “你看你已救不了这苍生了,不如……”不如我们来跳舞吧! 巴啦啦小魔仙! 可惜,祁修雅听不到她丰富的内心戏,见她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手上一甩,红绫扬起,数万把剑从红绫中飞出。 慕季萌松手的及时,还是被擦伤了,伤只是皮外伤。但她还是捂着心口,含着泪:“你要杀我?” “入魔者,人尽可诛!”随后而来的道门某某门派掌门道。 慕季萌又退后一步,顿时笑靥如花:“是么,那你也得有这个本事啊。” 凤凰从来都是让六界头疼的主,但这两百年过的□□逸了,安逸的导致他们忘了曾经被凤凰支配的恐惧。 凤凰入魔这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是能涅槃的祸害,往小了说,她也可以是天机阁安插在魔族的细作。 在天机阁没了动静之后,人人都开始恐慌,凤凰不再受到威胁,万一她真成了魔,他们岂不是统统要遭殃。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实现了,先是凤凰以凡人之躯回来了,他们原本想在凤凰还没威胁的时候将她就地正法,但护着她的人太多,凤凰也变得不按常理出牌,一下子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等到凤凰预谋的时机到了,她却能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入魔。魔潭的事出,就像在欢迎她的回归。 “凤凰!快停下吧,现在还来得及!”祁修雅的眼神已经冷的彻骨。 现如今能阻止这一切的,也只有魔尊。可这个魔尊还是从前的凤凰吗? 慕季萌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投出一片阴影。她没出声,似乎在思考。 人越来越多的汇聚过来,慕季萌像是受到了启发,“啊”了一声,随手抓过一个人,奔向了魔潭。 这个人是老熟人,是在慕季萌出了魔族祖地后见到的第一人,叫唐伊宁。 别看此人大多时候不靠谱,身份还挺多。这也是慕季萌会一眼选中他的原因。 “你要干什么!” 慕季萌没搭理他,一手将他按入魔潭,脸上神色淡淡,完全不像在草菅人命,倒像是在帮人做按摩。 在唐道友咽气前,她将他一把拉起,看了看他还是没什么变化的脸,抿了抿唇,不高兴地再次将他按入魔潭。 唐伊宁:…… 一号二号在她身后拦下想偷袭的修士,慕季萌做这一切毫无障碍,几次之后,唐道友不胜其扰,自己将□□扯了下来。 慕季萌:“……”哦,原来是这么操作的啊,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简单呢。 她放开唐伊宁,默默转向众人,像是才发现他们围观一般,面露惊讶道:“你们都没走呀?” 被无视多时的众人:“……”你才发现啊! 但显然慕季萌不打算解释自己一时心血来潮做的事,有了灵力的她简直一朝回到了她无法无天的时代。 她取了帕子擦了擦手,随后也不管唐伊宁做什么小动作,抬手结印。 这时候强大的记忆力就尤为重要,一个手势的错误就有可能毁掉一个复杂的术法,导致自己被反噬。此举亲者痛仇者快,实乃丢尽颜面子的最耻辱之一。 慕季萌结印太快,可深谙此道的修士还是没懂那是个什么样的术法,又是一阵恐慌之后。祁修雅眼里闪着看不懂的光,似乎方才与她水火不容敌对的气势都不过是他们的幻觉,他站了出来:“慕季萌,你……” 慕季萌抬起头笑了笑:“我是入了魔,却也不会是非不分,旁人不信我,连你也不信吗?” 祁修雅动了动唇,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她怎么能擅自做主…… 两位魔将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守着她,好似完全没发觉她要做什么一样,按慕季萌的话说,他们有点石乐志,但傻的可爱。 最后一道印打下,全场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慕季萌嘴角溢出一丝血,她面朝祁修雅,眼里笑意不减:“你没猜错,我一直都是天机阁的人。” 她身后有万道金光从魔潭底下爆出。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说再见了。” …… 刺目的光线中,将大地都染成一片金色,黑暗无处遁形。所有人都闭上了眼,过了一阵后,有人惊唿了一声。 魔潭已被净化,人界恢復如初,经歷一场浩劫,倖存的人从伤亡无数的悲痛中转醒,他们眼睁睁看着永远长眠的人一个个站了起来,似乎不明白自己不是死了吗。失而復得的人们在低低哭泣,不再压抑的喜悦在人界散播开来。 有人咦了一声:“霁光仙尊去哪了?” …… 在来之前,慕季萌与祁修雅商量了一下,不要太过分的演场戏就好。到时候万一场面控制不住了,或者对方人太多,他们就演水火不融,慕季萌假装不敌就逃,让祁修雅去追她。这样一来,运气好,他们可以一起玩失踪。魔潭什么的,她如果有办法,她还能在这里和他商量逃跑对策么?
第71页 祁修雅问她,之前说有其它道恢復凤凰之身,这究竟是什么? 毕竟他还是没看明白她这突如其来的操作,要恢復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慕季萌却没正面回答他,只是回过头来,笑道:“阳关道,走不走。” “走。” ☆、沉溺 暴雨下了一整晚,直至清晨都没有停歇的意思。 慕季萌翘着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钥匙转动声响起,随后门被轻轻推开,男人收了伞,率先看到一条白皙的腿,微微蹙眉:“腿。” 慕季萌:“……” 她只犹豫了一瞬,爬起来,下巴枕着抱枕,眼巴巴地看着他,用甜腻腻的声音道:“达令,你回来啦!” 来人正是祁修雅,见某人又是这副德行,也懒得去纠正,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舒了口气:“还好,烧退了。” 慕季萌顺势在他手心蹭了蹭:“但是人家感觉还是很虚弱的啦~” 祁修雅见怪不怪地嗯了声,抽回手:“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慕季萌抱着抱枕站起来:“人家要吃小龙虾!” 祁修雅很绝情:“不可以。” “……”达令你变了! 他们已经回来两年了,这半年里慕季萌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发烧。祁修雅找到她时,她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曾有那么一段时间,祁修雅都要以为她会一直这么烧下去。渡过去的灵气还没存在多久就消散了,就像蒸发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尝试了无数次,差点没把自己也搭进去。 情况好转是在这几个月,慕季萌突然清醒了。说是清醒,其实也是昏睡的时候多,偶尔还是会烧,但比起刚开始那骇人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祁修雅适应的很快,他能很快融入这个社会,叫人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修道者。 慕季萌清醒时就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好似原本就该这般。 她清醒后,去了很多医院,都没找到关于哥哥的半点消息,就好像这个人就此消失了,或者根本不曾存在过。 慕季萌在这边大小也算个明星,失踪了这两年,却也没人记得她。明明之前丑闻闹得沸沸扬扬,在时光之中,俨然荡然无存。 慕季萌沖厨房里的祁修雅道:“明天我想去趟公司。” “要我陪你去吗?”祁修雅穿着围裙出来,不放心道。 慕季萌的情况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也翻到了网际网路上关于女星坠崖身亡的报导,他怕慕季萌现在跑过去,多半会吓到人。还有那些他从未揣测过的恶意,他曾想过是什么样的事能把一个人逼成这样,直到看到有关她的丑闻……人死为大,该删的也差不多了,祁修雅翻到的只是一星半点,但也足够他猜出来了。 万一慕季萌还想復出,那这事就不止是她一个人的事了。那些想置她于死地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慕季萌重新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声音听上去有些闷:“不用,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覆,祁修雅点点头,再次回到了厨房。他不反对是因为怕她沉浸在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的事情中,这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清的,好在慕季萌也不需要解释。 慕季萌的经纪人徐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比较关心她的,当年她出了事,也是徐姐第一个反应过来要报警的。慕季萌最后悔的就是当年阻止了她,在她被渣男用哥哥来威胁的时候她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名、利、多年积攒下来的人气在那条不是她的,却由她背负的丑闻面前化为乌有。从头至尾,她不过是个被甜言蜜语骗的一无所有的替死鬼。 早餐很清淡,清淡到乏味。 慕季萌吃了几口就不肯再动筷,厌悻悻地趴在桌上。祁修雅哄着又吃了两口,无奈道:“病了这么久,医生给你列了一堆忌口的清单。乖,还是听医生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大餐。” 慕季萌盯了他两秒,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腰:“达令,可是人家吃饱了嘛~” 祁修雅放下碗筷,一言不发地拉开她,去收拾桌子。慕季萌怕他生气,又说:“明天你来接我嘛,人家忽然诈尸还是有点怕怕的呢。” “……”祁修雅沉默了一会儿,可能还是不大习惯她说的说话方式,许久他才嗯了一声。 午后慕季萌又发起了高烧,祁修雅就找了本财经书,窝在慕季萌身旁静静翻着,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束手无措到了现在淡然处之的地步。 医院除了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书,劝他早日准备后事之外,没做出什么贡献。这病显然也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祁修雅想过也许是她才恢復就将所有灵力消耗一空导致的,直到他带着慕季萌在四处求医后,得到个水土不服的结论,他才发现这个世界确实变化很大。 这两年,要说他一点发现都没有,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他还在确认。 慕季萌确实已经入魔,可她又亲手毁了魔潭根源。她曾在这里生活,从没生过什么大病,这回是他强行噼开通道带她回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状态。他很想问问慕季萌,那些魔潭是不是在对她进行保护,守着另一个世界的诅咒不会全部应验到她身上。
第72页 可惜一直都没有机会,他有预感,就算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他。 从前在他面前不是煳弄就是装傻,到了现在,她还可以装病。 罢了,只要她好好的,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沉溺 暮霭沉沉,走在路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女人面无人色,死死咬着下唇,在她满是恐惧的眼神中,旧友重逢的喜悦淡去。 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慕季萌的头有些晕乎,想来是又要开始新一轮的发热了。 “今天谢谢徐姐了,”慕季萌停下脚步,转过身道,“就送到这里吧。” 徐姐压下心中的恐惧,拉住她的双手:“小萌,你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两年我有多担心。既然知道你是被人救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你现在住哪啊,要不要我送你?” 一顿饭的时间,足够让她摸清这人的底了,如果她没有上一辈子的记忆,其实也不大能相信徐姐。毕竟这个世界太操蛋,真正待她好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不用了。”她对徐姐笑笑,抽回手,微扬下巴示意她看过去。 深秋夜凉,行人缩着脑袋匆匆而过。徐姐不明所以,等挡住视线的卡车开过她看到一个只穿着衬衫的男人叼着根烟,倚在车门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拨弄着打火机,却迟迟没有点燃。 似乎注意到她们的视线,他抬手打了个招唿。 慕季萌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就是那个救了你的人?” “可以这么说吧。”慕季萌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说,“对了,他是学法的,徐姐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欢迎来谘询。” 车门拉上,慕季萌脸上的笑意一同淡去。 趁着红灯,祁修雅看了她一眼,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没烧的太厉害。 不忍她自己瞎想,祁修雅说:“学法的?” “……”在这世界待久了,慕季萌总忘记身边的不是个正常人。隔了那么远,只要他想都能听到。 “学法嘛……就是学法术的意思。”没毛病。 祁修雅不是真不知道,也没拆穿她,继续道:“男朋友?” “达令?”慕季萌噘了噘嘴,手比成一朵花儿,撑在下巴上,“难道不是吗?人家不是你的甜心小可爱吗?” 想起被霸道总裁小甜心支配的恐惧,祁修雅安静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想回去吗?” “回去啊。”慕季萌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回去是回哪儿。 “这里不好么?”慕季萌问了个蠢问题之后就闭了嘴。是不大友好,但是两边都八斤八两,哪也不欢迎她。 祁修雅想了很多,挑出精简的话来,还是显得有些多余。 “在那边我能想办法治好你,你还可以重新修炼。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也可以在这里陪着你。我只是不想看你这么难受……”一转头,她已经睡着了,他抬手轻轻颳了她一下鼻子,“傻瓜。” …… 慕季萌病情反覆,没两天又往外遛,在某天被祁修雅抓了个正着。 她打着哈哈说:“那啥,徐姐约我吃饭。” 祁修雅看了她一眼,拎着菜进了厨房。 被瞟了一眼,慕季萌又戏精上身,抱住他的胳膊:“达令,要不然你跟人家一起去吧。” 祁修雅一语道破:“你真想我去?” “……”不想,起码今天不行。 祁修雅也没计较她的小心思:“早点回来。” “诶!”慕季萌应了一声,怕他反悔忙往外跑。 “不许吃小龙虾。”祁修雅补了一句。 “……” 扭到脚的慕季萌一瘸一拐的来到了见面地点。 她跌落山崖失踪了两年,听说还遇到了山体滑坡,怎么也不可能还活着,所以在她见到自己的墓碑时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的是在那一个不年不节也不是她“忌日”的日子,她见到了仲何汐。 那位朋友在她墓前哭得天绝地灭无与伦比的惨,不认识的还以为他刚死了亲爹。 徐白觅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对慕季萌说:“要不然我们换个时间来?” “演的太过了。”就这演技,慕季萌不明白自己从前是怎么被骗的,猪油蒙了心是么? “啊?”慕季萌说的含煳,徐白觅没听清。 “我是说,没事。”慕季萌道,“徐姐,你等我一下,我去安慰安慰他。” 慕季萌拍了拍他的肩,仲何汐依旧在嚎。 “大兄弟,你转头看看我是谁。” 仲何汐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嚎。这是完全没认出她来……慕季萌摘了墨镜,在他身旁蹲下,打了声招唿:“仲哥,好久不见。” 仲何汐的干嚎停滞,一点点地看过来,他眼角滑落的泪水、颤抖的嘴唇都在告诉她――他很(在)伤(演)心(戏)。 “小萌,小萌,你终于来找我了吗?仲哥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失去了你,你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痛苦,”他激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小萌,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
第73页 慕季萌反握住他的手,真诚道:“好啊。” 仲何汐呆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 “不过要先问问我家哈尼,不然我没办法带你走。” 仲何汐:“……” 慕季萌无辜地看着他,语气中满是遗憾:“毕竟,杀人犯法。” 仲何汐:“…………” ☆、沉溺 “你们在干什么!” 这令人愉快地谈话被打断,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女人踩着二十公分的高跟鞋跑过来拉开了两人。 仲何汐没想到顾如灵会来,愣在了原地。 “这个贱人是谁!好啊,仲何汐,你昨天怎么跟我保证的!今天立马就跟女人拉拉扯扯,你是不是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了!” 慕季萌被推的一踉跄,正好挡住了墓碑上的照片。 “她是……她……”仲何汐有理说不清。 “她是什么她是?你倒是说啊!你说啊!”女人死死拧着仲何汐的耳朵,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慕季萌抱着胳膊看了十分钟的闹剧,就在徐白觅要过来帮忙的时候,慕季萌出声了:“顾小姐。” 顾小姐情绪正激动着,听到慕季萌声音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当即把矛头转向了她。 “还有你!你这个贱人!我让你勾引仲何汐!”顾如灵几步上去扬手就要打。 “顾小姐不记得我了?”慕季萌不为所动。 顾如灵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眼前的人确实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慕季萌不躲反而向她走了两步:“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呀。” 她凑到顾如灵耳边说:“两年前,山崖上,我好像是被什么人推了一把,那个人是谁呢?” 顾如灵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她看到了那被慕季萌挡住的遗照,她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不是我,不是我!”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 “看来顾小姐是想起来了。”两人重新拉开距离,慕季萌说,“那么,你想怎么处理呢?绑架、故意杀人是多少年来着?” “不是我!是他!都是他逼我这么做的!”顾如灵指向仲何汐。 仲何汐的计划被打乱,被她吵的已经心烦意乱了,现在这蠢女人还想给他找麻烦。他额上青筋暴起:“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仲何汐,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一个绝情忘义的小人!我恨我当年为什么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么个东西……啊……” “顾如灵,你把话再说一遍!”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徐白觅看不下去了,她试图拉架,被两人各打了一巴掌后,她想到了慕季萌。 “小萌,这事是你做的过分了,你快劝劝他们,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慕季萌背过身,她不信徐白觅不知道这两人狼狈为奸做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又过了会儿,两人已经掐起来了,她才慢慢转过来,走向两人。 “你们是想私了还是……?” “私了!”两人一听事情还有迴旋的余地,纷纷松了手,顾如灵不顾被扯乱的髮型,拉住慕季萌的手,“慕小姐,我们私了。” “那好,晚点徐姐会把地址发给你们,明天这个时候,不见不散。” …… 慕季萌踮着脚回到家时,祁修雅还坐在客厅看书。知道她回来了,头也没抬,放在桌上厚厚的书无风自动翻了几页。 “这是什么?”慕季萌假装很天真的问。 “这是八千七十二道玄令纹,你先背下来,其它的我慢慢教你。”祁修雅道。 “……”慕季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多少???” 祁修雅手中书翻了一页,等她自己反应过来。 慕季萌后知后觉地一皱眉,将手指按在书上仔细看了看:“玄令纹?” “玄令纹是可以让凡人修炼的,或许是会有点麻烦,但我现在不能确定你是暂时没了天赋还是从今以后都这样了,所以拿给你试试。” 说的轻巧,世上就那么一本,要找起来又谈何容易。为了不让他的努力白费,慕季萌深吸一口气,她怀着沉重的心情看了三分钟,再也坐不住了。 “达令~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达令,你饿不饿……” 被无限骚扰的祁修雅终于抬头:“怎么了?” 慕季萌做出西子捧心状,夸张道:“人家觉得之前待你不够好,忽然间顿悟,人家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人家永远是你小~辣~椒~” 祁修雅:“好好说话。” 慕季萌:“这该死的天书跟我八字不合,我看不懂。” 祁修雅憋着笑道:“哪看不懂,拿来我帮你翻译。”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现代龄才两年,慕季萌简直要以为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了。 时间在勤学好问的两人探讨声中悄无声息的度过了,晚饭还没吃两口,慕季萌又烧了起来,渐渐地开始神志不清。祁修雅给她测了温度,三十九度七,这种烧法,有几个正常人能熬的住。
第74页 他正想去拿毛巾给她擦把脸,慕季萌梦中不知梦到了什么,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手。 她梦中轻声呓语着什么,祁修雅低下头去,声音清晰的传入耳畔,她说:“别走……祁修雅……” ☆、沉溺 仲何汐与顾如灵最大的特色就是特能出尔反尔,前一天还答应的好好的,第二天就能翻脸不认人,叫人恨得牙痒痒,又奈何不了他们。 慕季萌吃过亏,倒是习以为常,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去看一夜间又开始歪歪腻腻的两人。 “慕季萌,你说是我害你,有什么证据?”顾如灵率先发问。 “证据我当然有,不然怎么能和你坐在这。”慕季萌端起咖啡,“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就看你们是想在监狱待着呢还是想和平解决。” 看她的神情不似作假,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隐隐的不安。 仲何汐道:“你要多少?” 慕季萌说了一个数。 仲何汐坐不住了:“你这是敲诈勒索!” “敲诈勒索?”慕季萌道,“我可不这么觉得。” “你别以为你背后有人撑腰你就能无法无天了,这件事一曝光,你也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慕季萌乐了:“原来你们还知道有法律的存在吶?” 两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被瞪着的慕季萌不紧不慢地喝了口咖啡说:“两年前的事你们不记得,但我必须记得。而且,仲哥,这价格不是你开的吗?” “你胡说什么!”仲何汐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慕季萌放下咖啡杯,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徐姐。” 徐白觅按下播放键,仲何汐的声音传了出来。一段录音放完,仲何汐已经面无人色。 慕季萌:“绑架勒索的人,不是你么?” 顾如灵反应还算快,基本不等仲何汐说话,就替他找好了藉口。“这是台词!我们对台词的时候被你录了下来,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顾小姐颠倒黑白的本事很大,但这事与你无关,一会儿再来说你的事。”慕季萌确实有恃无恐,因为她背后确实有人,嗯,学法的。如果不是为了在他们这里套出点话来,她也懒得再去计较。 顾如灵怕她真掌握了什么,顿时不敢说话了。 “那么仲先生,在我出事之后,你把我哥送去哪了?还是……撕票了?”慕季萌身子微微前倾,逼视着他。 仲何汐难看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呆滞,他烦躁地揉了揉头髮:“慕季萌,你哪来的哥,你为了陷害我竟然连这样的瞎话都编的出来!” 顾如灵面上挣扎了一下,面露疑惑:“对啊,差点就让你骗了,你哪来的哥,没想到你竟还是个骗子。” 慕季萌没有理他们,虽然知道了结果,她还是想确认一下:“徐姐,麻烦再播一次吧。” 她撑着额头,重新听了一遍,这次的录音和前一次听的截然不同,这世上最后一点存在都被侧底抹除了。 …… 慕季萌接连几天都刻苦钻研那些狗爬的天书,刻苦到祁修雅快不认识她了。有用没用不好说,这书有个大问题,必须将所有玄令纹全部背下融会贯通才能看出效果。 于是两人在和谐的学习氛围中消磨了段日子,祁修雅怕她闷着闷出病,拽她出门逛街。 慕季萌倒是不怕那三人爆出她还活着的事,毕竟她还活着对他们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商场遇到仲何汐顾如灵两人纯属意外。 或许是慕季萌知道答案后失魂落魄的没拿他们怎么样,两人见到她时气焰便嚣张了许多。 仲何汐甚至还对她说:“慕小姐,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感情,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就算追着我,我也只爱顾如灵一个。” 慕季萌连白眼都懒得翻,径直走到祁修雅身边,挽住他的手,回头瞟了他们一眼:“达令,那边有奇怪的人说我骚扰他。” 仲何汐:“……” “看看这个。”接着祁修雅轻声问,“是他们?” 慕季萌接过来,回道:“是什么?” 祁修雅:“伤害你的人。” 慕季萌没吭声。 祁修雅转身要过去,慕季萌一把拉住他,道:“善恶有报,不要脏了你的手。” 说完,她重新用正常的音量说:“达令,人家累了,我们走吧。” …… 慕季萌望着窗外发呆,看着景物从眼前一样样划过,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倦意。 到了楼下,祁修雅停下车:“你在想什么?” 慕季萌靠向他,笑了笑:“祁修雅,回去吧。” “想好了?” “嗯,起码,那边没有我不想见到的人。” ☆、沉溺 焕然一新的世界没有那么多一步登天的魔修,从整体而言,修真界大佬们还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名存实亡的魔尊都清静了不少。 至于天机阁,他们像是完成了一件惊天壮举,彻底的销声匿迹了。 慕季萌这朵黑昙花现了一瞬,又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凡人,还整天病怏怏的。遇到她的修士除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之外,没什么太大反应。
第75页 病情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好转,看来问题确实出在她身上了。 两人歪腻在一起时,祁修雅还是一脸严肃地教她修炼、修炼、修炼,好像除了修炼他们就只能盖着棉被纯修炼一样的。至于什么双修呀都被祁修雅排除在外,也不是慕季萌不想,她是不好意思提,毕竟年龄摆在那儿,欺负小朋友也不是这么个欺负法。 慕季萌刻苦修炼的日子太遥远,她也从来没有从零开始的时候。初学者要学的东西太过枯燥,在她修炼到生无可恋的时候,提出要出去走走,总能得到批准。 于是两人捡起谈了一半扔一边去修炼,半生不熟的恋爱,牵着手一起走独木桥。准确的说是,慕季萌在走,祁修雅负责扶着她。人一旦无聊起来,什么都能玩,慕季萌摇摇晃晃地走着,她哼着轻快的歌。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她也从独木桥上跳了下来。 “好听吗?”她问。 “好听。”祁修雅很配合地颔首道,“你哼的是什么歌?” 慕季萌就喜欢他清纯不做作的回答,忽然停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凑近,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待~字~闺~中。”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吧!慕季萌想。 事实告诉她,天真。 白天可以抱在一起亲,晚上两人还是盖着棉被纯修炼。 好在该忙的都忙完了,她可以慢慢体会道阻且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