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霸江山》 第1页 [穿越重生] 《凤霸江山》作者:小白【完结】 简介: 她是古往今来最可怜的皇后,出嫁当日夫君病亡,太后谋权,她被迫成为怀孕工具,却被告之生产日便是她的死期。 十月辛苦却做他人嫁衣,她化身狠毒女人,血染锦衣,白骨为阶!她从权利旋窝中涅磐重生,执掌天下。 第1章 活人礼死人婚 南国春早,才二月初御花园中已是百花盛开,仿佛是为了迎接新皇后的到来。 顾妍华一身喜服,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南国太后的近身嬷嬷朝深宫走去,身后紧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太监,穿过永巷,绕过花园,绕过正宫门口那嬷嬷领着她在偏门等候。领头的嬷嬷敲了敲门,一个太监伸出脑袋来见是新娘立即开门让路,顾妍华有些气恼,好歹她也是北齐的郡主,南国竟敢如此怠慢。 一进门还没等顾妍华看清楚,忽然觉得有人在身后将她一推,她就跌进一间宫殿内,宫门立刻关上。 烛火和纸钱的味道让跌倒在地上的顾妍华顾不得起身,抬眸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眼前摆放着一具青玉棺椁,大殿四周挂满了黑白相间的帐幔,无数宫女跪在棺椁的面前痛哭哀嚎。 早就听说南国皇帝身体怯弱,难不成—— 顾妍华只觉心惊肉跳,还未等她起身便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说道。 “顾氏,见到哀家还不跪下?” 迎面走来一凤冠玉带凤袍的中年妇人,她妆容精緻,髮髻高盘,凤冠璀璨华贵,不怒自威,龙睛凤颈颇有几分伏羲之相。 顾妍华立刻跪地磕头,恭恭敬敬地道:“拜见南国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啪! 一道极响的耳光在宫殿中迴响,顾妍华捂着发烫的半边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坐在棺椁前的王太后。 王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对着顾妍华屈膝一礼,不亢不卑地道:“皇后娘娘您从进了南国后宫开始,便是先帝的皇后,您应该称太后娘娘母后,请皇后从新见礼。” 王太后手一扬,冷眼威严地扫过众人,沉声发话道:“哭什么?今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尔等竟敢触皇后的霉头,拿下,拖出去杖毙!” 话音一落,数十名太监穿堂而过,堵着那些宫女的嘴拖了出去。 砰! 宫门重重的关上,心头一搐,像是被人冷不防狠狠抽了一鞭。 “皇后命苦,刚嫁过来陛下便驾崩。不过,哀家并非愚妇,只要你乖乖的诞下麟儿,让皇帝血脉得以传承,哀家可以赐你一个体面。”王太后的眼光就威严的在顾妍华面门上梭巡。 顾妍华双眸剎那间失去神采,呆滞的坐在地上,腹中像是有一只利爪在搅动五脏六腑,痛的她忍不住抽搐起来。 原来,她只不过是个高贵的陪葬品而已。 顾妍华豁然站起身来,眸低是难以抵挡的坚韧,毫不畏惧昂首道:“太后莫不是在说笑?且不说陛下已经驾崩,我如何能生下皇上血脉?我是北齐和亲郡主,并未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责,太后平白处死我是想与我北齐为敌不成?” 她眸低清澈,语调不急不躁,似玉珠般清脆,一身无所畏惧的傲然风姿。 王太后面色阴沉如铁,狭长的眸子微微往上一挑,冷笑道:“巧言令色,如果北齐真蠢到为了区区一个郡主与南国为敌,那也是我南国之福,哀家非常乐意扩充疆土。” 说罢,王太后一甩衣袖,扶着宫女的手傲然从顾妍华身边走过。 “把门锁好,今夜是皇后娘娘大喜之日,万不能闹出什么笑话来。”王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声吩咐,便听见落锁的声音。 顾妍华身上的力气被抽干,她呆滞的目光打量着冷冰的宫殿。 手足一阵阵发冷,望着那青玉棺材心中升起一阵恐慌,一阵阴风吹过。 咯吱——窗门被冷风吹开,浓雾跟着飞了进来,几盏微弱的烛火熄灭,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顾妍华吓得心里一阵急促的狂跳,风捲起惨白的窗帘,那帘子后仿佛有人影浮动。 她双手抱胸,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是冷还是害怕。 突然,一个高大魁梧的影子站到了顾妍华的跟前,那人唿吸急促,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顾妍华顿时心跳慢了半拍,连忙捂着嘴不敢唿吸。 “你是谁?” 话音未落,一双手握着她的衣领,手指碰到皮肤,冷的不像话。 还没等顾妍华唿救,那人用嘴堵住了顾妍华的唇,疯狂而霸道的吻在女人薄唇间肆虐,一手在女人瘦小的身体上探索,一手疯狂地撕扯大红嫁衣。 不,这人有心跳,绝对不是鬼! 顾妍华拼命躲避男人的热吻,双手用力推开男人。 然而,女人的反抗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激怒了男人,那人抽下她的腰带将她双手缚住,推倒在棺材旁边,骑压了上去。 “扑哧!”华丽的云缎在男人的魔爪下化为破布。 女人双眸蓄满了绝望的泪水,这一日变故太多太多,她从新嫁娘变成寡妇,再成皇帝的陪葬品,却在临死前遭到这样的侮辱。 巨物穿透身体,一阵剧烈的疼痛差点让顾妍华昏死过去。 那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将她当作发泄的工具,一遍又一遍的折磨,撕裂的痛从下身蔓延到全身,整个人每一寸肌肤仿佛都在承受着撕扯的剧痛。 她从清醒中被折磨的昏死过去,再从昏迷中被折磨醒来,心中涌出无线悲凉,银牙咬碎,她不能喊,失身在这个时代比死还要可怕一万倍。 强烈的痛意让时间过的非常漫长,男人急促而愉悦的唿吸声犹如夺命咒语一般在耳边响起,一遍一遍地提示着女人失身的屈辱……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从顾妍华的身上爬起来,急促地穿好自己的衣服。 顾妍华只记得那双眼是极冷,瞳光仿佛蕴含了千年寒冰,只是一个眼神便能让周围的空气凝固。 第二日,强光刺痛了双眼,迫使又累又困的顾妍华睁开双眼。 一双双冷漠呆板的眼睛盯着她,顾妍华立刻将身旁的布帘扯下盖在身上。 几个宫女对着她跪下磕头,道:“恭喜皇后娘娘。” 此刻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她不过是王太后把持南国朝政的一颗棋子罢了。 身边青玉棺材中的皇帝无子驾崩,皇位便落在宗室皇亲身上。 再回眸看看,棺材的盖子已然打开,顾妍华在心中冷笑。 怪力乱神,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两个宫女将顾妍华搀扶起身,换上干净的衣服,头上的珠钗散落一地,宫女只将乱糟糟的头髮梳起来。 “请皇后娘娘移驾别宫。”一个神色带着的不安和侷促对顾妍华屈膝一礼道。 顾妍华神色平静,犹如行尸走肉般任由摆布。 她是和亲郡主,若是自裁,南国定会向北齐发难。 顾妍华本不是皇室宗亲,不过是一犯官之女,她用自己的终身作为交换条件换取父母一世安宁。
第2页 如此想来,宗亲贵族庶出之女数不胜数,为何要选一个罪臣之女作为亲王义女和亲,分明是知道南国内幕。 宫门敞开,一股极冷的风颳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的疼。 顾妍华步履蹒跚艰难的朝门口走去,单薄的衣服抵挡不住萧瑟的冷风。 门口,王太后的亲信嬷嬷恭恭敬敬地守在门口,她端正神色,作势行了半个礼,“恭迎皇后娘娘。” 两个宫女扶着顾妍华出殿门,院中一顶朴素的宫车已经在等候。 那宫车十分陈旧,只一个老太监拉着缰绳,这样的马车别说皇后,就算这位太后亲信嬷嬷只怕也不会坐这样的马车。 只是,顾妍华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矮三分。 “太后娘娘让奴婢传句话给您,保全好这个孩子,您和您的父母会得到应有的体面。否则——太后要北齐区区一个五品小官还是轻而易举的。”那嬷嬷伸手扶着顾妍华的胳膊,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小声说道。 顾妍华面色一白,指甲陷入掌心,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尖锐的疼。 强忍着屈辱,顾妍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多谢嬷嬷提醒,本宫一定会记得母后的话。” 她记得昨夜挨打是因为没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个红墙绿瓦,雕栏玉砌的宫殿犹如一个华丽的囚笼,而她正是这个囚笼中的奴隶。既然无力反抗何必多做斗争? 那嬷嬷满意地笑了,只是那笑容分外刺眼,像是在讽刺顾妍华一般。 打起车帘,顾妍华拖着酸痛的身子爬了上去。 第2章 入住冷宫 车轮压在大理石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春风偶尔撩起车帘,露出满园春色,然而马车上那张如春花般稚嫩妍媚的女子心却已入落暮之年。 今年她才刚刚及笄,却已经被判定死期,岂不是和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病人一般? 马车拐过最繁华的后宫六院,走进最冷清的永巷,一股腐朽的臭味覆盖过鼻腔的花香,高高的围墙将朝阳挡住,晦暗的永巷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慄。 越往深处走,越觉凄凉,零零落落十数处院落,墙壁上的红漆剥离脱落,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了厚厚的尘灰,满目疮痍。 车在一处破败无人居住院落门口落下,顾妍华刚下马车,那太监飞快地赶着马车往回走,伸手推门,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尚未进门,已有尘灰呛人的气息扑鼻而来。 “奴婢芸香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从宫门侧走出一个容貌清丽二十许人的宫女,对顾妍华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顾妍华虚扶了一把,见那宫女衣着与寻常宫女不同,便知道是冷宫的管事姑姑了。 头上的髮钗和东珠在宫女换衣服时被拿走,顾妍华寒酸地从手腕上褪下一个芙蓉金丝缠玉翠手镯递给那个宫女,面上强作镇定地,语气尽量平静地道:“姑姑不必多礼,以后本宫还求姑姑多多关照。” 云香也没有客气,接过玉镯,道了谢给顾妍华让开一道路。 一进门,呛人的气息扑鼻而来,院子有十来间屋子,院中还算干净。 “管事姑姑吩咐过,此处的院子留给娘娘您一个人居住,娘娘放心不会有人打扰您。”云香走在顾妍华前面带走,找了一间略为整齐的空屋子推开门。 屋子里摆放着桌椅和一张床榻,虽然简陋了些,倒也算干净,应该是才打扫过。 “多谢姑姑。”顾妍华再次道谢,临行前母亲曾说过,礼多人不怪,名义上她是皇后,实际上不过是南国的摆设,一言一语都必须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会给自己惹来杀生之祸。 穿越前,顾妍华是孤儿,老天垂怜让她得到家庭的温暖。 在高贵的统治者眼里,她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命微不足道。然,在父亲和母亲的眼里,她却是至宝。 十来年的疼爱,她觉得用余下的生命换取,值得了。 “娘娘客气,叫奴婢芸香就好。”云香客气地回礼,本来以为新送来的主会寻死觅活,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镇定,就算当初她被贬到此处做管事也没有如此镇定,云香在心里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意。 顾妍华温和静默一笑,迈入门槛,既来之者安之。 云香屈膝一礼退出屋子将门关上。 待人走远,顾妍华忍不住眼一酸,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哭出声来。 她不过是在强作欢笑来掩盖内心的害怕和痛苦罢了。 哭的累了,眼泪干了,人才昏昏睡去,这一睡便是一日。其间云香悄悄过来探视数回,生怕她出一点意外,毕竟这位冷宫皇后身份特殊,一旦有半点闪失便会牵连族人。 玉干宫里外站满了伺候的宫女太监,重重人墙包围却连唿吸声都听不到。 噼啪! 清脆的瓷器破碎声让守在内宫走廊上的太监宫女们心跳慢了半拍。 保养得宜的王太后横眉冷目,凤冠颤抖。 “珩儿,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你记不记得当年你发高烧,先帝不在宫中,那贱人竟然关闭宫门不让请太医,是我!我在雨中跪了一天一夜求那贱人开门,求老天别夺走你的命!”王太后痛心疾首地拍桌道。 她处心积虑,好容易从妃位熬到了皇后的位置,凭什么还要再看人脸色? 一旦诸亲王知道文帝驾崩,定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她在后宫斗了二十多年已经不想在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南景珩笔直地站在王太后对面,刀刻般稜角分明的五官上带着滔天的怒意,如诗似画的五官踱上了一层光华,紫色蟒袍,玉带金冠更显威仪,一双深邃的眸仿若深谷幽潭般波澜不惊。 昨夜,他依稀记得好像闯进一个屋子,然后和一个女子…… 在此之前,南景珩只在玉干宫喝茶。 南景珩对王太后的痛诉毫无半点情绪,只等王太后说完才道:“怎么做是你的事情,别把我拉下水。” 昔年,王太后为保全母子二人性命受过许多苦难,南景珩对王太后心有愧疚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百依百顺,只是昨夜实在不对劲,绝对不像是临幸一个宫女那般简单。 “好了!”王太后提高了几个分贝,不耐烦地喊道:“哀家知道靠不住你,也从未打算靠你。幸好你舅舅和几个表弟还算有本事,哀家才能活到今天,你若真当我是你母后,好好待你的王妃,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南景珩美玉般的面容上没有半点表情,甩袖离去。 “太后娘娘,您好好和睿王殿下说,每次都闹的这么僵,他到底是您的儿子。”玉干宫掌事红嬷嬷手里捧着斗彩凤纹碧玉盏走进内殿,亲自捧到王太后更前。 不劝还好,一劝王太后的怒火轰然,将红嬷嬷递来的茶盏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这个逆子!从来都不听哀家的话。” 红嬷嬷慌忙站到凤座一侧,垂着脸站着,一脸恭顺,“太后娘娘,王爷并非有意顶撞您,只是担心您的安危罢了。”
第3页 王太后唇角微扬,显然怒火消了一半,嘆息道:“哀家不敢赌,一旦大权旁落我们母子性命难保,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红嬷嬷脸上忧色更重,更兼了几分愤愤不平之色,“太后娘娘是先帝皇后,不管谁继承皇位,您都是当之无愧的母后皇太后。诸位皇子若敢不敬太后,简直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诛之。” 王太后闷哼一声,坐下狠狠地拍桌,不觉抬高了声音,“太妃院里那几个贱人恨不得撕了哀家母子。”眉心一沉,正色道:“一定要看好北齐来的那个女人,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红嬷嬷低缓了声音道:“太后娘娘放心,奴婢放了可靠的人看着。” 梦中,她掉进一个深渊中,那个深渊漆黑阴森,隐约可听见狼哭鬼嚎之声。又像是跌进冰冷的水中,苦涩的水不住地往咽喉里灌,她拼死挣扎,却越陷越深…… “啊!”顾妍华径直坐起身来,大口的喘气,仿佛要将噩梦中喝下的苦水吐出来一般。 “皇后娘娘,您已经睡了一整天用些膳食吧!”芸香眉眼含笑,轻言细语地道。 顾妍华将额头的冷汗抹去,挣扎着起床,浑身还是痛的要命,见一张方木桌上摆着两个馒头,一碗清粥和一碟看不到油水的青菜。虽然不敢和在家里比,但好歹也还能保命,便真诚地对芸香道:“多谢姑姑。” 芸香眉目冷清,不亢不卑地屈膝,“皇后娘娘,您远嫁南国,为的是两国邦交。万不可为了自己,陷两国百姓于危难之中。” 顾妍华心中闪过一丝刚硬之气,为了两国百姓也好,还是为了自己顾妍华还到想不开的地步:“多谢姑姑教诲,本宫会铭记于心。” 云香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微微屈膝便离开房间。 顾妍华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咀嚼,从昨日白天到现在,她一直滴水为进早已经饿的头昏眼花。 只是,也不知道从北齐跟过来的随侍们被安置在什么地方,只是现在她都是不得自由的阶下囚又怎能顾及的上他们? 填饱了肚子精神也好了许多,芸香带着一个小宫女来收拾碗筷。 “姑姑且先别走。”顾妍华见芸香虽然和其他宫女一样冷着脸,但却不是那等拜高踩地之辈。 芸香朝那小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淡漠地望了顾妍华一眼:“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顾妍华摸了摸髮髻和袖口,竟然连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顿时羞得小脸绯红。 芸香欠身,“娘娘,奴婢是冷宫管事,理应为娘娘排忧解难。” 顾妍华也不客气,“姑姑,我出嫁时北齐皇帝陛下赐下公主仪仗,嫁妆倒是其次。主要是跟过来陪嫁的宫女们,也不知道她们被安排到什么地方,劳烦姑姑帮我打听,只要她们平安就好。” 顾妍华的笑容一凝,不等她辩解,芸香便仰着脸走出房间。 第3章 杖毙 天一黑,冷风唿啸,风哗哗地吹起破旧不堪的窗纸,窗棂来回地摇晃,划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忽然,院子中光线骤然亮起,透过残破的纸窗,顾妍华分明看见数道人影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来不及披衣,点上蜡烛霍然打开门,直冲到外头。 “皇后安好。”红嬷嬷倨傲地躬身问好,下巴微抬,鼻孔朝天,“听说皇后想见北齐过来的奴婢,太后娘娘听后很是生气。想我南国难不成还会少了伺候皇后的奴婢不成?娘娘此举分明是轻视南国。” 红嬷嬷手一挥,数十个宫女太监被禁卫军押着走进小院里,这些侍从们口被堵着,看到顾妍华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三十几个人将院子塞的满满的,随红嬷嬷来的宫女站到了花坛之中,将顾妍华面前让出一片空地。 冷宫从未来过这么多人,宫女身上的脂粉味和冷宫腐朽的霉味混合成一种不详的味道,这种味道在空气中瀰漫,整个冷宫飘荡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顾妍华没有解释,她是提过北齐陪嫁的侍从,但没想到会给她们惹下大祸,她自身难保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对他们的惩罚不要太重。 十几个宫女跪成一排,将顾妍华团团围住。 红嬷嬷变了脸色,喝道:“奉太后之懿旨,中宫奴婢不分尊卑,以下犯上,全部杖杀!” 顿时,几个大力太监拖着长凳和板子气势汹汹地走来,几个嬷嬷将宫女按在凳子上。 “夫人,她们都是无辜的,错在我一个人,还请夫人手下留情。”顾妍华吓的心惊肉跳,活活打死,这是多残忍的责罚。 红嬷嬷阴沉的瞪了顾妍华一眼,冷笑一声:“皇后要给这些奴婢求情自己去找太后娘娘便是,我一个正三品掌事实在不敢违抗懿旨。” 见北齐的宫女已经被绑在凳子上,沉了沉脸,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打!” 顾妍华微微啜泣,眼见十几条人命都因为她一句话便被活活打死,心里自是无比愧疚。 啪!啪! 板子高起高落,打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几个宫女被打的撕心裂肺的尖叫,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更是吓得瑟瑟发抖,顾妍华转过头不忍去看,那声音却噼啪响亮入耳,想躲也躲不过去。 板子声和求救声犹如带刺的藤蔓,紧紧地缠绕在顾妍华心头,她越迴避藤蔓便缠的越紧,刺也扎的越深。 空气中徒地多了沉重的血腥味,与脂粉味和霉坏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顾妍华恨不得代替这些无辜的宫女去承受这样的痛苦,然,一旦她死了,王太后震怒一定会发难北齐,两国交战,作为和亲使者家属的族人定会受到牵连。 每一杖下去,都溅起鲜红的血点子,渐渐惨叫声微弱了下去,板子声盖过了宫女唿叫的声音。顾妍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几个宫女的背至臀部都已被打烂,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够了!住手。”顾妍华扑了过去,抱住板子,惊怒交加,喝道:“她们没有做错什么,为何非要置她们于死地不可?” 红嬷嬷矍然变色,怒意浮上眉梢,冷声道:“皇后这是在做什么,您可是皇后,何必为了几个奴婢如此不尊重?” “把皇后给我拉开,狠狠地打,打到断气为止!”红嬷嬷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妍华,眉眼间带着轻蔑之意。 两个宫女狠命掰开顾妍华握着板子的手,将顾妍华的双手往后一掰强行拖到一遍,将她按跪在地上。 板子继续,落下时,血肉横飞,顾妍华闭上双眸,屏住唿吸。 “回掌事夫人,贱婢已经断气。” 红嬷嬷命人端了椅子来,气定神闲地坐下,旁边的宫女捧着热茶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这样的贱婢餵狗狗都不吃,那几个吓昏过去的,给本夫人泼醒了接着打!我南国的后宫容不得这种不敬主子的奴才。” 红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瞥了顾妍华一眼,不屑地冷笑。 顾妍华瞪大了瞳孔,有几个宫女曾在来南国的途中贴身伺候,脑海中还犹记得她们鲜嫩如春花般的面庞上带着期待的笑容,眨眼间,变成面目狰狞血肉模煳的死尸。
第4页 “错在我,为何要打她?”顾妍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红嬷嬷得意的笑出了声,伸手扶了扶髮髻上的珠花,故意板着一张老脸说道:“皇后这是什么话?您是皇后,我只是臣下,娘娘在奴婢面前哭哭啼啼,哪里有半分皇后的样子?” “夫人说我是皇后?”顾妍华嗤之以鼻,一双通红的美目瞪着红嬷嬷,咬牙切齿地道:“夫人真当我是皇后,您坐着,我跪在。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皇后呢!” 红嬷嬷勃然变色,连忙起身,傲然的挺着背嵴,“我是奉太后之命教导皇后南国规矩,代表的是太后娘娘为何不能坐?” 顾妍华费力挣脱两个宫女的手,往前跨了一步,疾风带走眼角最后一滴泪珠,顾妍华清冷的小脸上带着傲气冰霜,“即便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本宫就算被困在此次,依然是皇后,岂有对你个奴婢跪拜之礼?” “红嬷嬷,本宫命令你,放了她们,太后若是责怪,本宫一人承担!” 纵然是一身粗布麻衣,也难以掩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气,暗沉的眼眸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沉稳。 红嬷嬷身上一凛,只觉后背一凉,顾妍华一双狭长的眸子往上一挑,“怎么,夫人难道也想以下犯上?” 芸香将各处的废妃们食盒收回,便听见宫女说掌事夫人带着一群北齐的宫人往新娘娘的宫里了,顿时眉心渐渐拧成川字,将食盒递给身边的宫女,道:“你们给各处分放东西,我去去就来。” 说罢,提起裙角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往顾妍华处跑了去。 正巧听见顾妍华责问红嬷嬷,连忙推开堵在门口的宫女,高声喊道:“给夫人请安。” 众宫人让开一条路,芸香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便飞快的扭过头去,端端正正的给红嬷嬷行礼,“夫人贵脚踏贱地,真是令人心生惶恐。” 红嬷嬷下巴微抬,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怎么,本夫人要去哪儿需要向你一个七品冷宫主事姑姑请示么?” 芸香微微一笑,笑容温煦如春阳,“夫人严重,只是奴婢作为冷宫主事,未能迎接夫人,实在惶恐,特来告罪。另外——”她看了一眼目光慑人的顾妍华,向红嬷嬷近前一步,压低了嗓音。 “奴婢只觉得,这位主子娘娘虽然不得太后和皇上喜欢,但她到底是别国的郡主。代表的是北齐,若是传出去,让其他意欲与我国交好的大国怎么看?” 红嬷嬷面上微有惶然之色,沉吟了片刻,只是刚才喊打喊杀,又被顾妍华威胁,这个台阶是怎么也下不来的。 芸香露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她到底是名分上的皇后,夫人便赏她几分薄面才是。” 红嬷嬷怔了一怔,不情不愿改口道:“既然如此,那这些奴才便送至暴室发落,非本夫人之命不许离开半步。”说完,冷目在顾妍华身上扫过,拂袖而去。 红嬷嬷带着人一走,院中立刻暗了下去,黑压压的乌云像是噬人的野兽一般狰狞恐怖,空气中那股死亡的血腥味道待人一走更加分明。 未受罚的宫女太监押走,得知她们保全性命,顾妍华紧绷的心总算松懈下来,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芸香连看都没看顾妍华一眼,命人将尸体拖出去,自己去井口打了一桶水来。 哗! 也不知道芸香是故意的,还是失手,那一桶水竟然泼到了顾妍华的身上。 井水冰冷刺骨,寒风吹过,顾妍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起眼帘,凤目生威,令人望之生畏。 但顾妍华却一个字都不肯说,用袖口狠狠地将脸上的井水抹去。 芸香在心里默默地嘆息一声,也不说话,自顾自地将院子中的血渍沖刷干净。 第4章 积怨 这一夜,风颳了一个晚上,顾妍华用单薄的被子死死的捂着身子,她呆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在寒风中跳动的烛火。 狂风的唿啸声仿佛隐藏着那几个无辜枉死北齐宫女悽厉的唿叫声,窗门肆意摇摆,树影晃动仿佛是狰狞的魔鬼,顾妍华抱紧了自己的身子,生怕外头的影子会走进来找自己索命。 无论前世今日,她还是头一次见到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惨死。 她不敢睡,也不敢动,只要一闭上眼睛便会看到那几个被打的血肉模煳的宫女。 高墙之上,依靠在墙角的大榕树上,稜角分明的侧脸在月光下盈盈透着几分冷玉的光泽,微弱的烛光下那个女人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 从玉干宫出来,南景珩在宫中逗留了一阵,昨夜的事情实在太诡异。 王太后坚持称没有下过药,但南景珩一向知道自己的自持能力,还不至于饥渴到随意与人交欢。 况且,他是王爷,要带一个失身于自己的宫女简直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太后却一再推辞还大吵大闹。本来想求皇兄将人赏了他,可谁知道,皇兄竟然病重不肯见人,才要出门便遇见红嬷嬷押着北齐的宫人侍从往冷宫方向去。 昨日的婚礼实在太奇怪,帝后大婚皇后不受文武百官皇室宗亲朝拜,竟然还是从侧门入宫,礼仪十分疏忽简直比秀女入宫还要冷清许多。 母后是妃嫔出身不能走正门入宫,本来以为不过是女人间的小心眼,谁曾想到,皇后入宫第二日,皇后的陪嫁宫人竟然全部发落到冷宫去。 一时好奇,南景珩便悄悄跟了进来,她并非倾国之姿,但周身却有一种所有女人都没有的气魄。 虽在逆境,却有一种涅槃凤凰般不屈的傲气。 “红嬷嬷,本宫命令你,放了她们,太后若是责怪,本宫一人承担!”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如深山古剎的钟鼓彻彻响。 后宫女人之间的斗争层出不穷,唯独她竟然为了几个宫女不顾自身的安危。 她在这异国后宫如履薄冰,却还愿意顾及同乡之谊,这样的女子后宫是不曾有过的。 她毫无畏惧斥责红嬷嬷,一双美目闪烁着比骄阳还要炽烈的芒。 “啊!” 一声悽厉的尖叫划破寂静的夜宫,南景珩心中一丝异样,立刻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朝顾妍华的屋子奔去。 推开门,见女人紧紧蜷缩起自己的身子,靠在床榻的一角,双手捂着耳朵,像是受了惊吓,凤目含光,十分楚楚可怜。 南景珩静默着走上前,谁曾想,那女人见了他竟然如发疯了一般,操起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来,惊叫道:“走开,别过来,走开!” 南景珩避开枕头,心生怒意,负气一甩衣袖,才走到门口回过眸去,冷声道:“在后宫这种地方装疯卖傻,你的路也算是走到尽头了,我南国不会要一个疯女人做皇后,自己好生掂量。” 顾妍华警惕地盯着南景珩,她认得那双眼睛,记得这个男人身上独特的清苦的佛烂花味道。 就是这个男人夺走了她的清白之躯! 四目相对,一个是无情无欲,清冷无波。另一个却是泪光盈盈,怨恨滔天。
第5页 南景珩心里生出几分厌恶来,后宫的女子心思诡异,想法也多有偏激,这个北齐郡主大约是因为在南国受到冷遇无处宣洩,所以才把他恨上了。 原来还以为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女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顾妍华恨的心如刀绞,此刻仇人就在面前,她却无能为自己报仇。 南景珩拂袖而去,顾妍华伸手毫不犹豫地抹去腮边的一滴泪珠,眼里露出狠戾的光芒。 第二天,顾妍华倚在门口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能看到都除了四四方方的宫墙,便只有腐朽的门窗。才进来短短两日,顾妍华感觉自己也像床榻上带着霉味的被子一般,发霉腐败。 芸香这次并没有送膳食过来,是派了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宫女。 冷宫有十来处院落,大多都是几个人一个院子,外头上了锁,只留一个玉盘大小的小门方便宫女太监送膳食。顾妍华身份特殊,前门虽然上了锁,角门上却留着,只是顾妍华不能出去,外头的人可以进来。 膳食与昨日无异,那宫女站在一旁伺候顾妍华用膳后才收拾了离开。 宫女走后,顾妍华从房间里端了一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又将窗门敞开。而然高高的墙壁将温暖的阳光隔绝,只依稀可见半空之中骄阳烈日,却是犹如冷月一般毫无暖意。 晌午时分,角门再次打开,来了三四个人的样子,两个太监抬着屏风将她隔开,又将金线绑在手腕上。 不用说,应该是太医来诊脉了。 顾妍华不解合意,只得任意他们摆布。 太医走后,芸香手里提着食盒走进院子里,见顾妍华只顾看着天空并不理人,含了几分淡薄的笑道:“皇后若是一直这么看下去也不见得能飞出去。” 顾妍华剜了芸香一眼,并不理会。 芸香知道顾妍华是疑心昨夜红嬷嬷处置北齐宫女是她告的状,心里记恨着。 芸香也不为自己辩白,嗓音冷清,玉珠落盘般掷地有声:“奴婢本姓王,是太后娘娘母家家生子,家父王侃从五品知府,姑母王红,后宫宫女掌事,奴婢王芸香冷宫主事。” 顾妍华将芸香的话放在心里细细揣摩,突然变了脸色,霍然站起身来,盯着芸香的脸,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芸香知道顾妍华将她的话听明白了,面含微笑:“正如娘娘听到的,奴婢是那位位高权重红嬷嬷的亲侄女。” 顾妍华冷冷的笑了几声,转身进屋反手将房门紧闭。 芸香见状,也不气馁,将食盒放在房门口,高声道:“皇后娘娘,奴婢奉命送了些时新水果给您。” 顾妍华的心里如有五味杂陈,进南国后宫不过三日,然她的心境却早已不是那个娇憨天真的少女。 后宫,果然是教会所有女人成长最好的地方。 良久,顾妍华才打开门,引来的是一道带着些许期待,些许兴奋的目光。 “我说过,我是皇后,把地上的东西扔出去!重新换来。”顾妍华神色据厉,嗓音中蕴含了不容置疑的味道,将一个不屈不饶的皇后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芸香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喜悦,俯下身去将食盒拿了起来默默地道了一声:“是。”便离去。 顾妍华犹不解气,朝芸香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方才进屋。 芸香出门时脸色不大好看,一老嬷嬷上前问:“姑姑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和谁生气?” 芸香甩了手帕,怒气沖沖地道:“你说为谁,都关在冷宫里来了还摆皇后架子,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不成?” 说完,将食盒塞给老嬷嬷,赌气走了。 晚膳和水果芸香是大半夜才给顾妍华送了去,出来时,芸香的脸色更不好看。 第二日一早,还是那个小宫女给顾妍华送膳食,之后便是太医请脉。顾妍华一直觉得奇怪,她自幼身体康健,为何每日太医都要来探脉? 当日晚间,顾妍华便将心里的疑惑告诉芸香。 芸香揣测半日也猜不透太后的用意,问道:“陛下可曾临幸过您?又或者是说了什么让太后娘娘疑心的话来?” 顾妍华只觉芸香的话仿佛是一双藏在暗处的黑手,蓦然扼住了咽喉。 那日两人不和都是迷惑藏在这冷宫暗处的眼睛,芸香与红嬷嬷虽是至亲,但二人却早已势同水火。 芸香想要离开这个噬人阴冷的冷宫,然冷宫中的女人不是疯了便是先帝妃嫔,有太后在,这些先帝妃嫔再无出头之日。唯一当今天子的皇后,她出身与别的妃嫔不同,是北齐与南国交好的象徵。 顾妍华在南国的深宫之中仿佛是御花园中微不足道的绿叶,随意的一只手便可折下来。她要活着,不受人摆布好好的活着,除了芸香她别无选择。 第5章 深计 二人见面都在夜深人静,芸香小心谨慎从来都是在顾妍华熄了灯之后才进门。 虽然看不见顾妍华的面色如何,但顾妍华的犹豫让芸香起了一丝疑惑。 “没有。” 顾妍华竭力掩饰内心的还未癒合的伤再次被撕裂开来,尽量用最平淡不过的嗓音回答。 那晚顾妍华明明看到皇帝毫无生机躺在棺材里,国丧乃是天下大事,但这几日却是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来往冷宫的宫人太医也无一人穿孝服。 来南国的路上便已将南国皇室亲眷打听清楚。 王太后并非南国惠帝嫡后,乃妃嫔出身,惠帝嫡出育有两子三女,除文帝外均夭折。王太后虽成为继后,但文帝却深受惠帝喜爱封为太子,王太后育有一子一女,睿亲王南景珩娶王太后亲侄女王佳懿,传言这位王爷是个闲散惯的人,从不理会朝政。长公主焦琴尚且年幼,还未出嫁。 另外,惠帝其她妃嫔育下三位王子,但都年纪尚小还未封王。王太后杀伐果决,先帝妃嫔囚于太妃殿,诸位皇子养在格尔齐行宫,非召不得入京。 文帝无子,帝王之位应该落在惠帝的皇子王爷身上,但王太后却迟迟不肯将文帝驾崩的事情诏告天下。 心突然微微一沉,当初以为只是为了顾全皇帝颜面,但芸香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顾妍华警醒。后背不禁一凉,仿佛是寒冰紧贴在背后,五脏六腑都冻结凝固。 睿亲王无心帝王之位,别位皇子有亲母在世,除了自己的亲孙子还有谁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呢? 顾妍华忍不住用颤抖的双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这便是了,皇帝未能宠幸她,但此事却无人知晓。等到确定她生下皇子,不,哪怕是生下一个女儿,王太后也定会扭转干坤。 好狠毒的算计,好歹毒的夺帝之心! 顾妍华深冷一笑,眸底蓄起冷冽犀凌的寒光,她的一生,她的孩子都不过是王太后驾驭着南国江山的踏脚石罢了! 窗外,风声簌簌,窗纸沙沙作响,那唿唿的风声正如那几个死去宫女被按在凳子上临行前的一刻。 “芸香,夜已深,早些回去休息。”顾妍华的声音风轻云淡,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第6页 芸香见状也不好多问,只得告辞离去。 冷宫中的日子就像是有块带墨的模版,日復一日地过着。 前朝,王太后以文帝龙体欠安,代为听政,封左丞相王天褚为一等护国公,兵部侍郎王昭显为三等承恩伯……王家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大肆封赏。 朝廷文武百官虽有异议,将奏摺递交上去,第二日上朝都被王太后找了个由头贬出京城。几个言官冒失谏言,有一位言官当场撞死在朝阳殿,王太后震怒,将那言官尸首拖到程前门吊起来爆尸三日。 这位撞死的言官亲眷全部流放到西北不毛之地。 一时间,朝廷人人自危,再无人敢议论太后独断专行,任用外戚等闲言碎语。 后宫,每日太医院所有太医轮流为皇帝诊脉,但文帝的病情好像一直不得好转,连皇后都一直在勤政殿伺候,从来不肯离开半步。 前朝,王太后杀伐决断,剷除所有异己,安插王氏一族亲信,眨眼间南国已经完全落入王氏一族手中。 二月末,为顾妍华诊脉的太医面上闪过一抹喜色,耳后连金线都让徒弟收拾,自己快步跑了出去。 顾妍华虽没有看到太医的面色如何,但从他如此过激的行为便知道王太后的计划成了。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小腹上,咽喉中苦水瀰漫,咽下去是苦,吐出来也是苦。 与王芸香结盟是为了摆脱王太后的控制,然而想的事情要做却是难于上青天。 王太后手段毒辣威震朝野,王氏一族满门王侯,她顾妍华却是孤身一人。 此刻,王太后才下朝回来,这两日南景珩不知道为何竟然上朝了,而且处处顶撞她,殴打了王太后亲侄。 “母后,有些事情儿臣可以纵容您,但有些事情儿臣无法容忍,您好自为之。” 王太后长袖一挥将桌上的奏摺扫落一地,柳眉倒立,银牙咬碎,“逆子!就知道跟哀家作对。” 玉干殿伺候的宫女太监纷纷低下头,装成木头人一般。 “太后娘娘,冷宫那位娘娘怀孕了。”太医等不及太监通报便闯入了玉干殿中,扑地俯身,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汗水回道。 此时王太后正在怒火中烧,还没将太医的话听明白,随手抓起一个砚台狠狠地往那太医头上砸去,满脸怒容,喝道:“混帐,谁给你的胆子敢私闯玉干殿?拖出去杖杀!” 两个大力太监立刻沖了进来,将跪在地上的太医拖着就走。 “等等——” 王太后犀利的目光一瞪,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太医被吓的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冷宫娘娘有孕。” 王太后喜于形色,扬一扬脸,两个大力太监便放开那太医悄然退了出去,对身边的大太监道:“传钦天监。” 她策划多年,本以为帝王之位与她王家无缘,不曾想老天垂怜,竟然让北齐来的那个丫头一朝有孕。 红嬷嬷等人立刻跪下,口里道:“恭喜太后,贺喜太后。” 王太后顿时欢喜起来,南景珩从小性子冷清,从来不然沾染朝廷的事情。当年她已是皇后,先帝也十分喜爱南景珩,可惜她空有雄心壮志,儿子却甘愿做个闲散王爷。 这么多年,虽文帝对她敬重有加,对王氏一族也还算优待,但比起先皇后一族淳于氏却差远了。 先皇后之兄淳于宪任总兵马大元帅,封一等镇国公;先皇后之弟淳于函,户部尚书,虽未有爵位,但却抓着整个南国的经济命脉。若说文帝没有私心她是绝对不信的,王氏一族的嫡系哪点比淳于氏差了?分明没有将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儿子不成,孙子她是一定要放在身边好好教导。 红嬷嬷想着自己主字的前程,也颇痛快,笑容挤出了好些皱纹:“太后娘娘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小皇孙殿下一定会孝敬您这个亲祖母。”她顿了顿,嗓音低沉。 “只是北齐来的那丫头有些桀骜,怕是不会乖乖听您的话,才进宫多久就闹出事来。” 王太后笑意愈浓,颇为自得:“怕她作甚?哀家向北齐求亲时就已经言明是沖喜,不求公主,只求一位性格温婉的淑女。生下孩子直接送去给那个短命鬼陪葬便是,你着人看好她,只要好好的生下皇孙,随她如何闹腾,左右是翻不出哀家的手掌心。” 红嬷嬷诚服,连连点头,赔笑躬身道:“还是太后娘娘深谋远虑,奴婢能在太后娘娘身边学到点皮毛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王太后极力压抑着喜悦之情,才要说话,就听见门外回话说钦天监到了,立刻让钦天监进来。 钦天监跪下,才要行大礼,然王太后却已经没有耐心,摆手,道:“最近可有什么异象,皇帝病重,今日太医为皇后请脉,说是有孕。” 钦天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那太医,磕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近日天将意象,紫微星光芒暗沉,天月星大放异彩,大有将漫天繁星压下去之势。再有天月星泛出紫光,乃是祥瑞之兆。” 王太后沉吟片刻,问道:“这异象主什么?” “天月星主凤凰,天月星大放异彩,主我南国有女皇降世,天月星犹如明月,周围繁星依附而生,看来这位凤凰星大有为我国扩充疆土之势。”钦天监字字曾酌,生怕惹怒后座上阴晴不定的王太后。 红嬷嬷顿时大喜,但钦天监并非自己人也不便说话,只垂着头。 “你且说说皇后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王太后虽然也为钦天监的话心动,但她臣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 “紫微星虽然黯淡却无殒落之象,微臣敢拿性命担保,皇后娘娘腹中绝对是男胎。”钦天监叩头,掷地有声地说道。 大颗大颗的汗水滚落,唯有磕头才不会让人看出,近日朝堂之上血染金殿,他生怕说错一个字会为自己和亲人惹来杀生之祸。自从皇帝病重,太后已罢免数百人官职,斩杀官员二十一人,他实在不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赔在这不入流的钦天监里头。 王太后松了一口气,只要是皇子就好,只要是皇子这几个月来的辛苦谋划才没有白费。 至于钦天监说的凤星之事,王太后并非是没有放在心上,皇帝驾崩,幼子登基,她便是临朝听政,岂有不大放异彩的道理? “罢了,你先下去吧!” 指着跪在一旁的太医,“好好照看着哀家的小皇孙,哀家不会亏待了你。” 太医诚惶诚恐,叩首道:“微臣能为太后效力,是微臣的福气。” 王太后摆手,示意二人退下。 “恭喜太后,多年心愿总算达成。”红嬷嬷捧着描金油玉盏奉给王太后,痛快地道:“小姐进宫三十余年,从前先皇后咄咄逼人,后嘉贵妃,许氏多次在先帝面前诽谤诬陷。陛下对您也不过是情面上,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也不枉这三十几年的苦心经营。” 王太后细长的柳眉挑起一个不屑的幅度,面带冷冽:“那便如何?先帝听信贱人花言巧语,将我与珩儿视为眼中钉。但最后这个位置还是落到了哀家的身上,先帝要哀家用王氏一族的性命发誓,我珩儿这辈子都不得觊觎皇位。哀家恨,多年夫妻,他对哀家竟是如此凉薄,哀家的儿子不做皇帝,这个太后和冷宫里的太妃有什么区别?”
第7页 回忆当年,这个在南国叱诧风云年的女人竟也忍不住眼眶发红。 红嬷嬷泪光盈盈,哽咽道:“已经走过来了,太后娘娘不必伤怀。” 第6章 举丧 顾妍华怀孕的第三日,红嬷嬷再次出现在冷宫,还未进门便听见里头吵闹。 云板声连叩不断,举国上下哀声四起。 后宫一片缟素,连御花园中所有艷色花朵均已剪去,哀哭之声穿透宫墙。 “你不过是个冷宫主事,本宫再怎么不济也是皇后。” 王芸香一贯冷清的声音竟然难得地添了几分火气,“皇后娘娘若是嫌弃奴婢伺候的不好,大可去回了太后娘娘换了奴婢便是,何苦为难奴婢?” 红嬷嬷讽刺的笑笑,问守在门口的太监:“这两个人关系一直这么不好?” 那太监陪着笑脸,谄媚地道:“回夫人的话,这位冷宫娘娘脾气日益渐长,成天找事苛责姑姑。” 红嬷嬷颔首不语,身边伺候的小宫女打开正门。 沉重的脚步声让房间里争吵的两人立刻紧张起来,芸香示意顾妍华别动。自己提着食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出来,迎面便碰见一身银白的红嬷嬷。 芸香中规中矩地行了宫礼,侧身让路。 红嬷嬷走到芸香跟前时顿足侧目,“看来芸香姑姑在冷宫伺候着也不如意,我们是护国公家生子,你父亲能做官那也是太后娘娘给的恩泽。你不为太后好生效力却在此处无谓的耗费青春,简直丢尽了一族的脸。” 芸香屈膝一礼,回答的模稜两可,“奴婢自知资质愚钝,不配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能在后宫尽绵薄之力,奴婢便甘之如饴。” 说完,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国丧,奴婢身上的衣服不适合,怠慢了。” 红嬷嬷恨的咬牙,从入宫开始王芸香就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兄长王侃能当个芝麻小官还不是靠自己的关系?这臭丫头在她面前清高什么? “皇后——奉太后之命,请皇后回中宫殿。” 顾妍华缓慢地走在众人面前,她一身素白,漆黑如黑缎般的头髮盘个宫妇常用的高椎髻,脸容色端庄,虽无凤冠霞帔,气度沉稳,在这等死的冷宫之中毫无颓废之象。 “皇后安,奴婢奉太后懿旨,请皇后回中宫殿主持先帝仪丧。”红嬷嬷垂首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孝衣奉上。 顾妍华连看都没看红嬷嬷,那一日的羞辱似乎也忘却,扬起下颌,淡漠地道:“给哀家更衣。” 红嬷嬷微微挑眉,这么快就适应自己的身份了? 皇帝新丧,王太后是皇帝长辈,灵前供奉自然不适合,其他先帝皇子若是举哀守灵那便是储位,唯有她这个身怀龙裔的皇后才是上上人选。 这也是红嬷嬷态度恭敬的缘由。 宫女们端了热水进来,两个宫女替顾妍华穿上孝服,扶着她在铜镜面前坐下。就算披麻戴孝,皇后也该有皇后的仪态,手巧的宫女迅速地为顾妍华盘了个雍容大气的如意朝凰髻,髮髻上带的全是素银头面。 她肌肤盐白,一双丹凤微微向上勾起,凤目含威,霸气浑然天成。虽一身素缟,却是风姿端庄,犹如一朵初次绽光的素白国色牡丹。 红嬷嬷一双凌厉如刀般的眼在顾妍华身上打量,怪不得顾氏能被北齐选来做和亲郡主,气质端华,容貌虽不是倾国倾城,肤白胜雪,容色秀丽绝俗,身段妖娆,曲线玲珑,堪称人间国色。 这样的皇后就算不会十分得宠,也不会受到冷落。 中宫不比妃嫔,民间有句话说妻娶贤,妾纳色。后宫亦是如此,顾妍华并无十分容貌,却生的端庄大方,仪态万千,完全符合中宫嫡妻的标准。 只可惜北齐的心思是白费了,顾妍华生的再周正大气,那也只能是皇孙之母除此之外其它的身份,她不配。 顾妍华仔细的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她从未做过那人一天的妻子,却以他未亡人的身份生育孩子,了此残生。 宫女屈膝一礼,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凤辇已等候多时,请娘娘移驾中宫。” 顾妍华扶着宫女的手起身,才要走,红嬷嬷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耳语道:“皇后来南国已有一月余,应该知道在后宫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吧!” 顾妍华面上含了雍容合度的笑容,将红嬷嬷的手不着痕迹地推开,“记得哀家进宫第一日,夫人告诉我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请夫人告诉王太后,哀家不会辜负了她老人家的教诲。” 说完扶着宫女的手莲步轻启,一步步走近凤辇,回眸但见芸香站在一旁,唇角勾起深冷的笑意。 “哀家用惯了这位芸香姑姑伺候,不知道能不能向夫人讨个人情,让这位姑姑在哀家身边伺候?” 红嬷嬷瞥了芸香一眼,心里不禁冷笑,当真不知道芸香在玩什么把戏么。不过要驯服这个野性难驯的侄女,也只能用些手段了,躬身道:“皇后喜欢,那便是这个宫女的福气。” 浩浩荡荡的队伍悄悄地潜入中宫殿,在用足皇后仪仗光明正大地朝披香殿去。 皇帝驾崩,身为原配嫡妻这个时候就算没有用仪仗出门也是情理之中,偏偏王太后做贼心虚要作出这许多姿态来。 路上,芸香悄悄递给顾妍华一张抹了葱汁的手段给顾妍华。 王太后今日肯放芸香出冷宫,应该是准备大丧了,内外命妇都会进宫哭灵,顾妍华身为皇后自然必须要在场才不让人怀疑。 还未走近披香殿便能听见哀哭声,顾妍华立即命人落轿。 “娘娘,披香殿还有一段距离呢!”随伺的宫女低声说道。 顾妍华拿了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哀家知道,哀家想走着去看先帝。” 宫女见她眼眶通红,虽未落泪,却已清晰可见一个未亡人的哀恸,遂扶了顾妍华的手缓缓地朝披香殿走去。 披香殿宫门上飞扬着灵幡,无数披麻戴孝的诰命跪在门口痛哭不止。 “皇后娘娘驾到——” 哀恸不住的外命妇们立刻膝行面向顾妍华,叩首:“臣妾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顾妍华右手微微张开,道:“免礼平身。” “谢皇后娘娘。” 跪在门外的都是三品以下的外命妇门,南国等级森严,跪在披香殿内的都是皇室宗亲,第二层是正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 众人规规矩矩地退开,给顾妍华让开路来。 一进殿门,钱纸纷飞,哀声四起,沉闷的气氛将气流凝固,叫人窒闷而敬畏。 还未走进内殿,顾妍华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滚落,虽没有哭出声,如带雨梨花,不胜哀戚。 越往前走,顾妍华心便如有猫在心口挠似地,大殿中躺着的那个男人是她名分上的丈夫。 对这个男人,顾妍华隐含了几分愧疚,也有几分怨恨。因为这个男人,她才会沦落到成为生子工具。 顾妍华自幼好强,从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流泪,然今日却是由不得她自己了。
第8页 大殿门口香炉中焚烧的香熏得人看不清前方,燃烧的纸钱灰迷离了双眼。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那哀婉的模样仿佛是烟雨梨花,哀婉不胜,令人没由来的心疼。 淡淡的烟雾下,她仿佛是云中仙,那一剎那间南景珩竟然有片刻失神。 “咳咳!”王太后扶着红嬷嬷缓缓地起身,不着痕迹地挡在南景珩和顾妍华面前。 “臣妾拜见母后,愿母后长乐无极。”顾妍华盈盈拜倒,分明看到在王太后身侧那个身穿重孝的南景珩。 指甲陷入掌心,只觉心头如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面对仇人,她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敬来。 王太后垂泪,亲自走过来将顾妍华扶了起来,哽咽道:“可怜的孩子,你刚有孕不可太过悲伤了,仔细伤了龙裔。” 王太后一席话激千层浪,满殿缟素之下的哭泣声已经微弱了许多,焦琴长公主抬起眼帘,关切地问道:“皇嫂真是怀孕了么?” 王太后拉着顾妍华的手,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威压的目光在众人面门上扫过“大行皇帝驾崩,哀家中年丧子已是痛不欲生,然昨日御医昨日为皇后请脉,皇后有孕一月,并且钦天监夜观天象证实皇后腹中是皇嗣。” 南景珩豁然起身,冷冽的目光在王太后凝注。 不是巧合,分明是母后设计的,那个孩子分明他的。 “母后是打算让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做皇储?” 南景珩站了出来,周身华光冷洌,一身无垢的白衣潇洒出尘,一头乌黑的长髮,整齐的束在头顶,玉冠碧透、温润如玉。 第7章 反抗 南景珩一边说着,目光却是不自觉的移到了刚刚站起身的顾研华身上。顾研华却是躲开了南景珩的视线,微垂下头掩去眼中的怨恨,繁琐的镂空素银头面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太后如何察觉不到南景珩的异样,拉着顾研华的手愈发加大了力道,她缓慢不失威严的开口道:“我南国自古以礼立国,名正才可言顺,名正自当言顺。”她说着,一边狠狠的瞪了南景珩一眼,警告他在这关键时刻不要生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来。 王太后拿出锦帕拭拭眼睛不存在的泪珠,敛去多余的情绪,继续道:“皇帝驾崩,皇后腹中留下的皇嗣必是天佑我南国啊,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爱卿齐心协助皇储,佑我南国国祚绵长。” 听着太后这番话,殿中众人心思各异,但却是纷纷行大礼道:“太后娘娘安康,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顾研华听着王太后短短数句便轻而易举的决定了自己和腹中胎儿的命运,寒意自心底攀升而起,冻得她四肢百骸都有些轻颤,这偌大的宫殿将再无她丝毫的容身之地。 顾研华清醒的知道,生出肚中的孩子,也到了她的死期。她这个所谓的和亲来做皇后的郡主,不过是摆在后宫用来生育的工具罢了。肚中的孩子不会属于她,将成为王太后控制南国的工具。 南景珩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的长公主却是率先开了口:“母后和皇嫂切记保重身体,单是为了腹中的皇嗣也要照顾好自己,皇兄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们这般伤心的……” 长公主话未说完却是哽咽出声,以帕掩面,断断续续的说道:“儿臣,儿臣思念皇兄,实在失礼了。” 大殿之中又是一片啜泣之声,南景珩听着呜呜嚷嚷的一片哭声,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烦闷。他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这满地跪伏着痛哭的人,又有几人是真心实意呢,又有几人是真真正正的悲恸于自己离世的皇兄呢? 南景珩微微抬眼,大殿之中雕栏玉柱皆是一片缟素之色,案台之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祭品,往日里的鎏金灯盏都是换上了素色的灯饰,角落里堆着数团刚刚燃烧的纸钱灰。 满眼的肃穆之中,南景珩心中生出的浓浓的悲凉,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即便贵为皇亲国戚,那又如何。面上富丽堂皇风光无限,其后的无奈心酸又有谁人知晓。 南景珩退后几步,却是刚好看到了顾研华的眼神,那眼神之中彻骨的冰冷绝望反抗,透露着身陷深渊绝境之人最后的挣扎。 那眼神,一瞬间便刺入了南景珩的的内心深处。 南景珩再凝神望过去的时候,顾研华神色已经恢復如常,眼底亦是一片的平静,好似刚刚的绝望是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再之后又说了些什么,顾研华已是不知,她浑浑噩噩的如同木偶一般被牵引着,颔首、回礼、跪伏、行大礼、哽咽、哭泣……都变成了仪式化的东西。 “嗡——”何处传来的钟鸣声,一下又一下,放佛敲响在人心间。钟鸣声终于将顾研华的理智拉回了现实,殿中的人已经散去了许多,留下的寥寥数人都是在南国身份无比尊贵的夫人。 殿外的钟声已然奏响,皇宫附近的庙宇依次跟随,紧接着城中的,城外的…… 帝王驾崩,国丧,丧钟鸣。 丧钟为谁而鸣。 一下又一下的钟声灌耳,哀转不绝,跪在灵前蒲团上的顾研华泪水大颗大颗的坠落。她好恨,她恨将她遣送至此和亲的君主,她恨设计害她的王太后,她恨辱她清白的南景珩。 她不甘心,她不甘就这样沦落至任人摆弄的境地。 前世孤苦一生,这一世父母的关怀呵护实在让她眷恋不舍,还有腹中的孩子,顾研华掩在袖袍中的手轻抚在小腹上。 她用锦帕将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拭去,她缓缓站起身,在一片跪伏在地的夫人之中,站着的她尤为触目。 她站着,宽大的孝服衣袖垂落,随着自殿外传来的微风轻摆着。明明素淡的妆容,却偏偏似高山流水一般,恍如高山之巅的白雪,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她,南景珩发现自己竟是移不开视线。 殿中的人看到了,王太后也看到了,她眉头紧蹙,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似乎有什么超脱她控制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王太后刚欲开口呵斥,顾研华却先她一步开口,“太后娘娘,臣妾先前有些失态,可否能去偏殿整理一下仪容,以免接下去殿前失仪。” 王太后心中不满,然而顾研华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若她不允似乎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罢了,且都到偏殿稍事休整去罢。” 顾研华行礼,转身,礼节做的一丝不苟。芸香也跟着起身行礼,跟在顾研华身后向殿门处走去。 顾研华踩着青璃色的地砖,绕过殿前的插屏,走到殿门口的一瞬间,一片大好的春光扑面而来。 新抽的嫩绿,清澈明亮的日光,和煦的春风,仿佛一下子便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怨愤不安,所有的绝望不甘。 她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芸香在落后半步的位置紧紧的跟着,身后还有几个小丫鬟隔着几步距离跟着。顾研华心中冷笑,这宫墙之内,她又能逃到哪里去,王太后当真是心思缜密,防她防的紧。
第9页 前夜才下了一场雨,殿门口不远处的石子路上还残留着些许的湿意,小路两旁新抽的绿叶之上染着一层动人心魄的翠绿色。 远离了殿中的哭声,枝叶扶疏之间分外的清净,顾研华的心中亦是沉静了许多。地面上的落叶已经陈腐,踩在脚下软绵绵的。 顾研华并没能看多久,很快便到了用于休憩的偏殿。皇帝驾崩,此时的怀着皇储的她按照国礼讲便应是太后的位分。 而且若是皇储年幼,太后的权位自是数一数二的,旁人也是怀了这份心思,对顾研华伺候的万分小心,在偏殿之中更是为这位太后娘娘安排了专门的房间,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未来的南国掌事人。 而少数生活在南国最高层全力漩涡之中的明眼人,自是隐约着能摸到王太后的心思。顾研华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远不及王太后半丝毫毛的重要性。 顾研华也不转身,只是微微偏转过头看了芸香一眼,芸香立刻适时的开口道:“太后娘娘要更衣修饰一番,麻烦你们去筹备吧。”毕竟是宫中,芸香收敛了许多,一番话说得很是礼貌。 跟着顾研华进了偏殿的三个小宫女却是一动不动,垂首站在偏殿门口的位置,仿佛没有听到芸香说什么一样。 “连哀家的话都不放在耳朵里吗?”顾研华的转过身,冷冷的眼神扫过那三个宫女,音调骤然提高了几度,在空旷的房间之中显得很是尖锐刺耳。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她三人哪禁得住顾研华的声势,连忙跪伏在地不断的请罪。 “那还不快去准备?”顾研华声音之中已是带了几分不耐烦。那三个小宫女却是互相看看,眼神之中流露处明显的为难挣扎之色,最终她们留下两人,支出去了一人去准备。 顾研华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一沉,王太后,不,现在应该已经是太皇太后了。她如今防范顾研华已是到了这种境地,那么后者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无异是难上加难。 她眉头紧皱着,藏在衣袖之中的纤纤玉手紧攥着。看来今天计划的第一步就要泡汤了,她根本没有进行下去的机会。 顾研华想找个机会与南景珩会上一会,早都听闻南国有个淡迫名利不染世俗的闲散王爷,只是不知确实如此还是刻意所为混淆视听。若传言属真,他的生母王太后又是此等利慾薰心之辈,那么二者之间必有极大的嫌隙存在。 现在举目无亲甚至走投无路的境地之下,她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哪怕不择手段,哪怕她恨之至深。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顾研华却像是无所觉一般,芸香和南景珩是目前的她所能找到的最大的突破之处。 顾研华莲步轻移,轻坐到软塌上,端起碧玉的茶盏细细的品着,时不时的还夹一块点心吃着。既然说了是来休憩的,那么做戏自是要做全套。 顾研华寻尽了法子,却始终无法将那几个宫女遣开。她又不敢做的太过于明显,顾研华心中暗急,她手指轻敲着案几,心中不断思量着各式的法子。 “红嬷嬷吉祥。”突然的见礼声将顾研华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了现实,看到红嬷嬷的瞬间,顾研华只觉得心中一沉。在这种时候,红嬷嬷来面见她究竟是什么打算,难道被发现了什么吗。 她定下心神佯装无事的开口道:“红嬷嬷来找哀家所为何事?” 第8章 重演 红嬷嬷笑眯眯的有模有样的向着顾研华见了礼,“见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有请。” 顾研华看着红嬷嬷的笑容,心中愈发的没底,“既然如此,便有劳红嬷嬷带路了。” 芸香扶着顾研华,身后还跟着数个宫女,众人跟着红嬷嬷兜兜转转。虽说是偏殿,却也是占地极广,若非长居此处之人,难免迷了路。 终于红嬷嬷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向着顾研华微微欠身,皮笑肉不笑的道:“太后娘娘请吧,还请太后娘娘一人跟奴婢进去,这也是太皇太后的吩咐。”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顾研华从心底的有些战慄,长长的指甲,极响的耳光,灰暗的大殿之中,惨白的窗帘,那些不堪的画面,那些痛苦的回忆…… 顾研华的心有些颤抖,她深吸口气让自己尽可能的恢復常态,纤縴手指搭在殿门之上,她终于是将其推开。她刚刚迈步进去,红嬷嬷紧随着便将殿门紧紧闭上。 顾研华没有回头,因为她根本无路可退。 顾研华掩去眼中的恨意,欠身行礼:“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长乐无极。” 突然,膝盖后侧被一股力道击中,紧接着顾研华整个人失去了重心向着地上跌去,跌倒的瞬间,她下意识的一手护住小腹的部位,另一只手堪堪将身子撑住。 “大胆,见了哀家还不行大礼?莫不是觉得有了腹中的皇储便有资格触哀家霉头了吗?”王太后虽是一身素服,妆容寡淡,然而多年上位者的气势使得她一开口便是不怒自威。 她“唰”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王太后,下意识的眼神之中她来不及掩去自己的真实情绪,愤恨、不甘、惧怕……种种情绪相互纠缠着。 那眼神之中的光亮刺的王太后眼睛生疼,这种充满的斗志与反抗的眼神,让的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当年那个在后宫沉浮之中苦苦挣扎着的自己。 王太后莫名的有些害怕,旋即她又觉得很是可笑,害怕的情绪也只是一瞬便被她抛到脑后,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她都熬了过来,怎么会害怕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片子呢。 可是这眼神实在是太过刺眼,刺的她无法忍受。 啪! 空旷的大殿之中,这一声格外的响亮。顾研华脸被这突然的掌掴打的偏向了一片。她左耳都是有些嗡嗡作响,她没有捂脸,只是沉默的转过头,微微低着头不再与王太后对视。 顾研华无声的沉默的反抗,王太后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郁卒感,可偏偏顾研华现在身子金贵的很,她又动之不得。 她冷冷的开口道:“李嬷嬷,哀家听说最近暴室被塞进去了不少人啊。” “回太皇太后的话,前些日子,红嬷嬷将那些个北齐来的顶撞主子目中无人的丫鬟侍从都是驱逐到了暴室之中。” 在听到“暴室”二字之时,顾研华微垂着的头再一次抬起,她明知王太后是专门说与她听得,她明知她表现的愈是关怀,那么他们的处境就愈是危险,她明知王太后此举便是要拿那些人的姓名作为要挟。 她都知道,可是要她袖手旁观他们的死活,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死死压抑着想要开口的冲动,她知道,此时若是开口只会让处境更为被动。明明无关之人,却要因她而死,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异国,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顾研华的手紧紧地攥着,可是在听到王太后下一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濒临崩溃。 “我南国的暴室可容纳不下这么多的闲人,既然这样”,王太后顿一顿,似乎很享受顾研华此时的表情,“那便都杀了吧。”
第10页 顾研华瞬间入坠冰窖一般,浑身上下遍体生寒,在王太后的眼中,人命便如此廉价吗。 王太后看着顾研华,眼神之中说不出的狠厉之色,她带着微微的笑意继续说道:“毕竟与太后是同族之人,到时候行刑之时别忘了请太后过去,李嬷嬷你可记下了?” “是。”站在一旁的嬷嬷恭恭敬敬的欠身应道,对于王太后的话却是没有半丝的动容之色,似乎早已习惯如此一般。 王太后一席话说完,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跟在王太后身边已是数年之久,如何不懂王太后的暗示。 她适时的走上前,对仍半跪在地上的顾研华屈膝一礼,然后语调平淡不含任何感情的说道:“太后娘娘可知太皇太后这般做的缘由?” 李嬷嬷问完却是根本不等顾研华的回答便是继续说道:“我南国自古便有陪读这一说法,皇子犯错自当有陪读受罚,如今太后娘娘身子娇贵,所以做错事情自当由侍从僕人受罚。” 李嬷嬷语气淡淡,却是字字诛心,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利刃一般割在顾研华心上,痛的她几近崩溃。 她仿佛又闻到了空气之中瀰漫的血腥味,痛到极致的哀嚎声,那些溅到她眼前的鲜红的血点子,渐渐没有了体温的肉体,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 一幕幕,放佛带刺的藤蔓一般,缠的她喘不过气来。 顾研华跪伏在地,膝行着扑到王太后脚边。她双手拽着王太后孝服的衣摆,苦苦的哀求着:“太皇太后求求您,是臣妾的错,臣妾一人受罚,求求您放了他们吧,他们不过是一些佣人而已。” “求求您,求求您,放了他们吧……”一声一声的哀求,带着顾研华被碾碎的最后的尊严,迴荡在着空旷的偏殿之中。 王太后冷笑着,她高高挽起的髮髻之上戴着九凤呈祥一整套的素银头面,她听着顾研华的哀求,却是不发一言。她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的彻底击溃顾研华。 她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太后,一个南景珩已经够她头疼的了。 王太后想到南景珩,想起南景珩看着顾研华时眼神之中的异样神色,她眸光一沉,更是一脚踹开顾研华的拖拽。 她微微弯下身子,一手掐起顾研华的下巴,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色,盈盈的泪珠。美人落泪,梨花带雨一般,真真是我见犹怜。 王太后另一只手长长的指甲划过顾研华吹弹可破的脸颊,“这么美的脸,若是毁了会不会太可惜了。可如果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也只能毁了,太后你说是与不是?” 顾研华长长的睫毛之上还沾着点点泪花,她瞪大眼睛,眼神之中写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王太后欣赏着顾研华眼中的恐惧,似乎很满意一般,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也莫要过于担忧,你可是未来皇帝的生母,哀家吩咐你的你好好做,少不了你的好处。” “莫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好好将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不仅北齐那些个侍卫僕人,你在北齐的家人亲眷,哀家都会派人帮你照顾好的。”王太后一边说着,冰冷的指甲从顾研华的脸颊向后画着。 顾研华一身的冷汗,入坠冰窖一般,王太后既然这么说了,说明她在北齐的家人也已经在王太后的控制之下了。 她跌坐在地上,失了神一般,她支撑着未曾放弃的信念便是她远在北齐的家人。现在的她对北齐来说已无太大的利用价值,当权者对小人物的承诺是否兑现全然都看当权者的心情罢了,她哪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顾研华踉踉跄跄的退出去,王太后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如何还明白不了。 室外一片温暖,吐露的新叶正苍翠,正午阳光甚好,却消减不掉丝毫顾研华心中的寒意。她脚步有些不稳,芸香连忙凑上去扶住她,红嬷嬷神色莫名的看了顾研华一眼,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人多眼杂,芸香递了一个关切的眼神,顾研华冲着她微微摇摇头,主僕二人与这深宫之中不敢有丝毫多余的交流。 说多错多,不外如是。 “太后娘娘,到时辰了。”在顾研华身后跟了许久的一个宫女开口道,看她的装束,显然是这几人之中的领班人物。 顾研华初来乍到,对于南国朝堂上的诸多礼仪还有许多不解之处,然而那宫女一句言毕却似乎再无开口的意思。 一旁的芸香适时的凑到顾研华耳边低语着:“该回披香殿了,诸多的达官贵人要来哭祭一番先帝,您得在一旁守着。” 顾研华心中瞭然,难怪先前披香殿之中穿麻戴孝来哭祭的多是些诰命夫人,只有少数的公子大人在。原来南国的规矩是有些不同的,只不过这等场合都是需要新帝守灵的。 南国无主,所以也只能她这个名义上的皇储之母,太后娘娘来守灵了。 一路上,一边听着芸香的低语,她的心却是越沉越低,在这异国深宫之中,面对着王太后的滔天权势,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有些不甘心。 第9章 哭祭 “太后娘娘,披香殿到了。” 宫女的声音打断了顾研华的思路,她抬起头,入目依然是飞扬在微风之中灵幡,殿门口硕大的香炉之中焚着香,裊裊的烟雾模煳了她的视线。 大殿之中人来人往,渐渐的已经有些大人宗族来此哭祭,顾研华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底一片死寂,不悲不喜。 这一幕偏巧落在刚刚从大殿之中出来的南景珩眼中,南景珩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莫名的一痛。如今的南景珩确然不知该如何面对顾研华了,按辈分,顾研华是他的皇嫂,按国礼,现在的顾研华已经是南国的太后娘娘了。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南景珩的骨血…… 南景珩知道这一切都是王太后的设计,顾研华不过是个来此和亲的平民郡主,却不幸的遇上这一切。两人不过相见数面而已,每一次见面顾研华给他的印象却都是截然不同的。 明明身陷人心凉薄的冷宫之中,她偏偏要站出来为了那微不足道的同乡之意去得罪本不该得罪的人,那等气势气魄着实让人心折。 时而气度非凡,时而又是懦弱恐惧……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南景珩看着顾研华,甚至忘记了迈动步子,顾研华也看着她,眼神之中却似乎无半丝波澜,她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到南景珩败下阵来,南景珩有些挫败的开口,声音之中还带着些沙哑:“见过太后娘娘。”终究是他先行了礼。 顾研华对于这等的礼节仍是陌生无知,她心中甚是局促不安,不知所措,可是面上却是一派的沉静。她微微欠身,声音清脆却又无比恬淡:“见过睿亲王。” 她说完之后便径直向前走去,没有半丝的留恋。擦肩而过的瞬间,盈满鼻翼间又是那带些清苦的佛兰花的味道。 顾研华眉头微微皱起,脚上的步伐没来由的加快了几分。 徒留南景珩一人站在原地苦笑着看着顾研华离去的背影,一向清冷无波的他今日短短半日的时辰里,却是几度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第11页 是啊,在顾研华看来,自己与那等无良登徒子又有何区别。他自己生出些不该有绮丽心思,端的是可笑。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纷繁杂乱的心思,迈步向着殿外的干华门处走去。 顾研华顺从的跟着指引,跪坐在为她准备的蒲团之上。为她安排的蒲团在距离灵柩非常近的位置上,按常理,这大概是新皇守灵的位置。 她静静的看着不远处的先皇的灵柩,据说这棺材用的南方的金丝楠木,棺木做成后,又要刷上四十九道漆,种种花费岂止千金万银。可死后再如何奢华,不过一场空罢了。 生前再如何权势滔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而已。 顾研华打量着四周,她看到大殿两旁分列两排跪坐在蒲团之上的诸多官员,他们大概便是礼部负责筹备此次哭祭的官员了吧。 等到时辰到了,文武官员应该是从干华门进,然后行至披香殿门前时行三跪九叩之礼,到了先皇灵柩前,再行一次大礼。而她所要做的,便是极尽可能的嚎啕大哭,不管真心实意有无泪水。 顾研华在心中默念着先前王芸香对她所讲的诸多礼仪,她从怀中拿出芸香提前为她准备的沾了葱汁的锦帕,默默的捏在手中。 悠远钟声再次响起,皇帝驾崩的百日里,都城内的钟声自是不会停歇。 钟声响起,像是顺带敲开了诸人的泪闸一般,一瞬间,哀嚎痛哭之声似乎要将大殿的房顶撞开一般。 顾研华看着这闹剧一般的场面,听着他们做戏一般的哭声,她没来由的有些想笑。可是嘴角的笑意还未曾完全展开,泪水却是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衫之上。 她拿起锦帕想要将泪水拭掉,却忘记了那是锦帕曾经沾过葱汁。泪水更是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大颗大颗的滴落在衣衫上,滴落在蒲团上,滴落在青璃地砖上。 许是她哭得太过兇勐,跪在她身后的一干先皇的妃子,宫中有品阶的命妇,又或是达官贵人家的诰命夫人,愈发的扯着嗓子大哭起来。 没多久,便有一批一批披麻戴孝的人开始进入披香殿,来到先皇的灵柩之前。 “皇上啊——您就这样去了,让我们这些老傢伙怎么过啊——”刺耳的嚎声于一片大哭声中脱颖而出。顾研华抬头望过去,只看到一鬚髮皆是花白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跌坐在灵前的蒲团上哭喊着。 “李大人,李大人您慢点。”一旁的人手忙脚乱上前搀扶着他。 那被称作李大人的老者却是不管不顾的扑在先皇的灵柩前,哀声大哭,花白的鬍鬚都不断的颤动着,显示主人近乎崩溃的悲伤情绪。 顾研华心中有所触动,这等发自内心的痛哭声本就有着震慑人心的效力。可偏偏此时,她看到刚刚从殿后出现在此处的王太后眉间一闪而逝的厌烦和忌惮。 顾研华身为先皇的皇后,自当在此守灵,可是王太后是先皇长辈份的,便无须再跪在此处哭祭,只消来此处祭拜一番也便算是尽了心。 可是李大人出现的同时,王太后也出现了,这难道只是巧合吗?那王太后眉眼间的不耐烦有作何解,顾研华若有所思,心中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李大人,李大人您节哀,您老可千万保重身体。”周围一干年轻的大人好说歹说的终于是将大哭到近乎晕厥的李大人扶了下去。 顾研华心中喟嘆,总还是有人真心的为逝去的先皇痛哭的,总不算是太过凄凉太过虚假…… 顾研华心中思量着到南国以来后发生的种种,思量着日后的她又当何去何从。她冷眼旁观着,目送着一波又一波前来哭祭先皇的人。 她看到角落里囤积的燃烧的纸灰,她看到香炉中渐渐短下去的盘香,她看到烛盏上滴泪的白烛,她看到泼洒在灵柩前的大碗大碗的酒水…… 她看到人群之中的南景珩正在看着她,她低下头,迴避着他的注视。 顾研华不知道跪了多久,殿外的钟声仍是一下一下的敲着,而耳边的哭声却是低下去了许多。大概到时辰了吧,能于这第一日而且是到灵前祭拜先帝的无不是身份显赫尊贵之人。 之后先帝的灵柩还会在披香殿停留两日,一共诸人在殿外祭拜。 礼部的大人跪在灵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些有的没的,顾研华充耳不闻,肚中的飢饿已经压过了理智阻挠着她的正常思考。 她想站起来,可是双腿麻木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用过殿中的素斋之后,随行伺候的宫女的一席话却是将顾研华从刚刚饱腹的舒适感中重新拖入了深渊之中。 “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有命,感念先帝对您的恩情,嘱咐您今夜在灵前为先帝彻夜诵经祈福,点燃灵幡,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殿门在身后被重重的关上,先前人来人往的披香殿此时却是空无一人,顾研华看着殿中映在昏黄的烛光下的一切,她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下去,于这异时空生活了十几年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天黑之后没有现代电子相伴的生活。可是一想到今夜她将与一个死人的灵柩一起被关在这么一座空旷的大殿之中,她只觉身心俱寒。 顾研华在心底不断默念着母亲当年教给她的一些辟邪驱鬼的俗语,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是她的灵魂都能穿越到这异时空之中,又何尝能够肯定真的没有所谓的鬼怪呢。 顾研华一边想着,心中愈发的恐惧不安,她一路小跑躲到烛光最为密集的祭台前,似乎那微弱的烛光能够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她默默的将髮髻之上的一把银簪子摘了下来藏在衣袖之中,然后她半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拿着一卷佛经,靠着烛台,微闭着眼睛闭目养神。 在她生下孩子之前,王太后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她才是,毕竟她腹中还有对王太后来说无比重要的皇嗣在。 夜深风渐起,唿啸的风声吹得窗棂不断发出怪声。窗缝之间透进来的凉风带的惨白的窗帘时不时的鼓起落下、鼓起落下。 顾研华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离天亮还有多远。突然耳边传来若有似乎的窸窣声,顾研华整个人一个激灵便“唰”的一下坐直了身子。 披香殿之中只有她一人,可是殿外应该是有诸多宫女候着,有诸多侍卫保护着才是的。然而在这等防范之下,还有人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吗? 怎么可能,还是说来者武功高强到了可以避开全部的侍卫的注意,还是说来者原本就是与他们一伙的,他的出现是很早就安排好的,用来针对她的? 顾研华心中恐慌担忧,然而脑中的想法却是在瞬间便是过了许多。她不断冷静的思索着,企图在这等不利的境地之下为自己谋的些许先机。 第10章 夜访 “什么人?”顾研华压低嗓子喊了一声。 “不要喊,是我。”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落在耳中,顾研华还未曾辨别出这声音,鼻间传来的熟悉的佛兰花的味道瞬间便是唤醒了她的记忆。
第12页 “你……”顾研华失声尖叫道,这一幕跟那一夜实在是过于相似。 可是顾研华声音还未曾出口,她的嘴巴便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她下意识的想挣扎,藏在手中的簪子瞬间便是刺了出去。 衣料破碎的刺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你这丫头,下手还真狠。”轻声的嘀咕声在顾研华耳边响起。 之后是一个男人的低语声:“现在被发现了对我们两人都没好处,你别喊别动,我便放开你,我来这里见你只是想问清一些事情。” 耳边不断喷吐着热气以及身后的强烈的异性的气息,顾研华禁不住脸颊有些泛红,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听话。 南景珩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顾研华果然与那些个养在深宫之中只会大惊小怪不顾场合乱喊乱叫的女人不同。 顾研华深吸口气,掩去自己的异样,身后的这个男人是强行夺了她身子的混蛋,失身在这个朝代比死还要可怕许多。 她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南景珩。 “你腹中的孩子确实是我的对吗?你若是不愿与我讲话,只需点头摇头便是了。” 顾研华瞪着南景珩,瞪着瞪着眼眶却是禁不住有些发红,她沉默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那夜的事情虽非我所愿,可毕竟是我的过错,顾姑娘,对不起。”南景珩理理衣衫站起身,冲着顾研华认认真真的行了一礼。 顾研华看着他行礼,眼泪却是在一瞬间滚落而下。她用力的去擦,她怎么能在自己恨的人面前流泪,可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顾姑娘,我原以为那一夜是哪个宫女,我是想娶回去负责任的。可我真的没想到是你,此番种种,是我对不住你,是我南国对不住你。” “在下自知对姑娘不住,自知罪孽深重,可是若有机会,在下愿赴汤蹈火来弥补姑娘一些。” 顾研华安静的听着,自始至终未曾开口。南景珩没有自称本王,也没有称她为“太后娘娘”,他一口一个“我”,一口一个“顾姑娘”,然而每一字一句都似乎砸在了顾研华心上。 “太皇太后娘娘,若真让他二人独处真的没事吗,那北齐来的丫头保不准有什么心思,要不要奴婢过去盯着?” 据披香殿有着一段距离的玉干殿中,明晃晃的灯盏映的亮如白昼,红嬷嬷跟在王太后身边服侍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不必,珩儿的性子哀家了解,若说是怀柔,由他去实在是合适不过。而且若是贸然有人盯着,难免惊动了他们。” “娘娘,王爷今晚真的会过去吗?”红嬷嬷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珩儿那孩子的性子,他一定会去的。而且这北齐的丫头今天闹那么一出不过就是想有机会搭上珩儿吗,那哀家就给她这个机会。” “娘娘英明,娘娘的眼界果然非凡人能比的。”红嬷嬷适时的一句恭维,王太后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眼中神色却是极为受用。 “若是一味的逼迫,以那丫头的性子,难免不会生出些玉石俱焚的念头来,这种时候珩儿过去,准保她死心塌地的。”王太后一边说着,右手在空气之中虚握一下,眉眼之间尽是胜券在握的神色。 初春的傍晚月色清凉如水,透过窗帘的空隙,洒在殿内两人的身上。 “顾姑娘,等你生产下这个孩子,在下定向母后为你求得条出路,为姑娘某个好姻缘,护姑娘一世平安。” 南景珩紧紧盯着顾研华,言辞无比恳切。 “顾姑娘,我也不方便来此太久时间,若有需要姑娘尽可派人拿着这个来王府找我。”南景珩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精緻小巧的玉佩,不由分说的塞到顾研华手中。 “那在下先告辞了。”南景珩说完便转身快速离去,根本不给顾研华拒绝的机会。 从始至终都是南景珩一个人在说,顾研华除了最初的点头之后便未再开口。她面上始终沉静,心底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握着小小的一枚玉佩,甚至算不上玉佩只是一件玉质的小饰品,其上还残留着南景珩的体温。方形的小玉佩,通体翠绿,一看便是上好的玉。 她心中说不出的复杂,她久久凝望着南景珩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日后,便是钦天监夜观星象挑选的出殓吉时。天蒙蒙亮的时候,礼部的人已经将出殓所用的卤薄、大驾等尽数准备好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悠远哀伤的钟声的陪衬中,向着城郊处的皇陵行去。 顾研华跟随在人群之中,向着前方走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一般。 将先皇灵柩送入皇陵,出来之时,天色已是隐隐有些擦黑。长途跋涉之下,有没有休憩的机会,众人都是疲乏不堪。 出了皇陵,终于是可以乘步辇回城。众人奉太皇太后之命原地休息片刻,顾研华刚刚坐下,手指按压着酸痛的脚踝上。 一旁的芸香适时的端上提前备好清水的水囊,她在顾研华耳边轻声道:“娘娘,今日过后您就不必再在披香殿为先皇守灵了。您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顾研华接过水囊,轻轻润湿着嘴唇,她一边思量着慢慢地开口道:“走一步是一步,不管是回冷宫还是留在宫中。” 芸香心想道:“您这不是相当于什么也没说吗?”芸香斟酌一下继续开口说:“娘娘,若是留在宫中,您可有什么好的突破口没有,我们要从何下手?” 虽说顾研华王芸香二人从未曾直接挑明过,但是二人心照不宣已然多时。虽说相识并未太久,但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顾研华刚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车辇之外却是出来一阵骚乱声。 紧接着传来几声尖叫,“有刺客,护驾,护驾!保护太皇太后,保护太皇太后!” 顾研华听到这种动静,连忙嘱咐芸香:“蹲下,待在车辇之中不要动。”芸香虽说自诩见过许多皇宫之中的龌龊手段狠辣之事,可是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刺杀还是头一次。 她惊慌失措的想要想车辇外跳去,车辇外围是有着护卫重重保护的,顾研华突然的发生让的她突然有了主心骨。她听着顾研华的吩咐,蹲下身子,缩到车辇的角落里。 顾研华与王芸香紧紧依偎着,缩在车辇的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娘,娘娘,这是些个什么人,是冲着太皇太后去的吗?”芸香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着。 “我也不知道,但应该吧,总不会是冲着我们来的。”顾研华安抚的轻拍下芸香的手,镇定的开口道。 这对话说完之后,二人之间便不再有人开口,她们听着车辇之外的吵闹声、唿喊声、打杀声,然后一边为自己二人祈祷着。 突然,刺啦一声,车辇一侧的窗帘被利刃刺破。顾研华被惊出一声冷汗,她后背紧紧贴在车壁上,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是一旁的王芸香却是惊唿出声,这突然的一剑若是再偏几寸怕是要一剑将她二人刺穿吧。她身体轻颤着,眼睛瞪的极大,此时的她也顾不上失礼,紧紧拽着顾研华的手。
第13页 顾研华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企图捂上芸香的嘴巴,制止她的唿声,可是却来不及了。窗外的刺客似乎已经听到了芸香的唿声,他把剑抽回,然后从车辇侧面向着车辇正面走去。 他一脚踢开车辇正面的阻挠物,提起剑向着车中的人刺去。车中的想必该是所说的新晋的太后娘娘了吧,那么便是此行的目标了。 刺客一剑刺去,王芸香尖叫出声,顾研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料想中的刺痛却并没有出现。顾研华有些疑惑,她睁开眼睛,只见芸香不知何时竟是挡在了她的面前。 剑从芸香的身体之中贯穿,鲜血瞬间变染红了素白的孝服。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刺得顾研华眼泪瞬间便掉了出来。 她本以为眼泪这种东西应当是与她无缘的才对,可是来南国这短短的数日却是多少次的泪流满面,有怨恨的泪,有恐惧的泪,有迷茫的泪…… 可唯独这一次不同,芸香与她不过相识数日,勉强算得上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略微熟悉些罢了。 可是在这等危急关头,她却是挡在了她的前面。顾研华看着眼前的背影,明明下意识的尖叫出声,明明是恐惧到极致,可还是挡在了她面前…… 刺客见一击不成,他刚欲抽出剑向着芸香身后的顾研华刺去。可是突然他的动作却是静止了,鲜血从刺客的嘴角处缓缓流出。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到了从自己后背贯穿而出的剑。刺客的手似乎再也不受力一般,剑从手中滑落,然后他整个人慢慢的跪了下去。 第11章 妖女 南景珩从刺客的身后出现,他一脚将刺客的一动不动的尸体从车辇之上踢了下去。“太后娘娘,臣弟护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一切发生的太快,顾华还来不及反应。她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快点来人救救芸香,不能让芸香为她而死。 她看到了南景珩,就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刚要扑上前去唿救。可是手指却是被一股力道牵动着。 顾研华顺着手上力道的牵引低下头去,正对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芸香,一瞬间她刚刚止住逇泪水便又是扑簌扑簌的向下掉着。 芸香看到她的样子,皱着眉,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似乎这轻微的动作牵动了她的伤口一般,她眉间蹙得更深了。 芸香看着顾研华轻轻的摇摇头,努力比划着名嘴型,“不要暴露”,顾研华泪眼朦胧之中冲着芸香点点头。然后这些动作似乎耗尽了芸香所有的气力一般,她半躺在顾研华怀中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说来话长,此番种种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的顾研华正好背对着南景珩,所以南景珩也不知道她跟芸香到底做了些什么。 顾研华深吸口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极度的悲伤或是恐惧之下,思路反而是能进入一种异样的冷静状态之中,好像把人掰成两部分一样。 她心中的悲伤恐惧仍是瀰漫着,然后大脑却已是高速运转了起来。芸香在最后关头给予的那些暗示,她确定了那口型便是“不要暴露”,不要暴露什么呢,她有什么不能暴露的而且又是芸香知道的秘密呢。 如果说有,那便是她与芸香的同盟关系了。 既然芸香说了不能暴露,那么看来她应是早有打算了,顾研华下意识的选择了无条件的相信芸香。既然如此,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能是芸香为救她身受重伤。 那应该怎么说才好呢……顾研华不断思索着。 “太后娘娘你怎么样了?”南景珩看着顾研华始终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他心中惊慌不已,连忙凑上前去试探的问道。 “啊?!”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顾研华却是被他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 “娘娘莫惊慌,臣弟护驾来迟,刺客已被清剿干净,娘娘莫怕。”南景珩连忙轻声安抚着,凑近了他的已经能看清此时的顾研华。 她脸色苍白,被泪水沖洗过的眼睛在这昏暗之中显得格外的明亮,脸颊之上还有将干未干的泪痕。 没来由的,南景珩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怜惜之情,他此时有一种强烈的将眼前的人儿揽入怀中的冲动。他强行压下心中的念头,不断默念着“身份有别,她是太后娘娘,于礼不合”。 谁曾想过,一向对感情之事无比清冷的他也会有如此纠结为难的一天。 “我没事,快救救芸香,快救救芸香。”顾研华急声唿喊着,一边喊着眼泪又是要掉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仿佛此生的眼泪都要在今天一天流光一般。 南景珩看到顾研华眼中掩不住的焦急之色,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顾研华这般了,为了不相干的下人而已。南国的王公贵族门向来自诩身家清明、身份尊贵,那些丫鬟佣人在他们眼中根本如同草芥一般。 南景珩心中触动,他看向顾研华的眼神更是深了几分。 距离凑得如此之近,甚至南景珩讲话间喷吐的热气她都能感受的到,顾研华自是察觉到了南景珩的异样。再联想到几日前南景珩的那些话,由不得顾研华不去多想。 她先前对于南景珩的强烈的恨意似乎也随着他的解释慢慢消淡了许多…… 南景珩同样是一身孝服,甚至因为之前的拼杀而有些狼狈。可即便如此,此时的他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度,似乎只要有他在便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让人心安。 于这身世浮萍,人命如同草芥的乱世之中,心安二字,抵得过良田万顷,抵得过腰缠万贯,抵得过滔天权势…… 若是没有这等变故,似乎她便会在父母的撮合之下,寻个让人心安的夫君,种几亩良田,生儿育女。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了此余生,简单纯粹的幸福。 没有前世的孤苦伶仃,没有前世的坎坷波折,没有前世的死于非命。 她原以为可以如此的,毕竟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毕竟她从未想过要于这异时空的古代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可是,却由不得她…… 她很累,好像就这样停下步子,找个依靠,南景珩真的可以吗…… 她不知道。 一瞬间而已,顾研华心中却是百转千回。 “好,娘娘莫急,臣弟这就找人医治这位姑娘。”南景珩终于是敛了心神,勉强将眼神从顾研华身上摘下,然后认真打量着顾研华问道,“娘娘身上可有受伤?” “我无事。”顾研华秉着说多错多的原则,短短三字便算是回了南景珩的问题,在芸香没有醒过来之前,她只能是以这种打太极的方式应付过去,免得误了芸香的计划。 南景珩还是有些不放心,伸出手想要把顾研华的身子扳过来为她检查一番,他平日里爱读些闲散的书,所以对于医术也是略懂一二。 南景珩双手握到顾研华胳膊上的一瞬间,顾研华愣了一下,然后狠狠的瞪了南景珩一眼,她冷声呵斥道:“你做什么?!” 南景珩好似被顾研华突然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一般,他双手立刻放开了对顾研华的钳制,然后站起身退后两步告罪道:“娘娘恕罪,臣弟失礼了。”
第14页 他心中不断的生出想要靠近顾研华的冲动,刚刚一瞬间竟是鬼迷心窍一般做出这等有违名节的事情来。南国重礼,男人爱惜名声,而名节对于女人来说更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 他不敢再在此多做停留,向着顾研华告罪之后便匆匆从车辇之中退了出去,仓皇逃窜的背影十分的狼狈。 车辇之外的刺客已被出殓车队的众护卫还有各家的随行护卫统统拘了起来,随着包围圈愈发的缩小,剩下的那几个刺客断没有了威胁。 看到这一幕的南景珩松了口气,准备转身去找随行的医官,可就在此时,却听到“咣当咣当”的兵刃触地的声音。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几个刺客突然同时丢了兵器,然后齐齐向着南面的方向拜倒,一边口中还高唿着:“天月星现世,妖女祸国。不除妖女,南国必亡。我等愿以血荐轩辕,斩杀妖女,愿天佑我南国。” 几人声嘶力竭的吶喊声于这寂静的黑夜之中显得尤为骇人,也尤为震慑人心,围着他们的一干侍卫都被这突然的喊声震得忘记出手斩杀。 暗夜笼罩着车队之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一座车辇,似乎这场刺杀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一般,车辇之中两个人自顾自的轻声交谈着。 一人神情十分的严肃,不断的说着些什么。另一人神情时不时的闪过惊惧之色,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开口问上几句。两人都是一身缟素,辨不出身份。 直到那几个刺客喊出这些话,其中一人神情明显闪出一丝喜悦,他禁不住有些激动的开口道:“成了!” 另一人表情却是沉稳了许多,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又或是这些发生的本就在他预料之中。 “我们这些老傢伙即便是死,也绝对不能让南国亡在妖女手中,若是那样,我们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陛下。”前一人一边说着语气之中带了几分慷慨之意。 另一人沉默着没有回话,只是伸出手拨开车辇的帘子,眼神飘忽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车队之中的其他角落,有几人在听了这话之后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场面一片安静,那些刺客却是不管不顾的继续高喊着:“天月星现世,妖女祸国。不除妖女,南国必亡。我等愿以血荐轩辕,斩杀妖女,愿天佑我南国。” 最先做出反应不是南景珩,不是那些围攻的侍卫,也不是那些达官贵人。 南景珩还在怔愣之间,只见一个同样是一身缟素的人突然冲出来,向着众人大吼道:“这些刺客贼心不死,妄图妖言惑众,再行行刺之事,诸君还不尽快将他们斩杀在此吗?!” 一人而已,声音却是要吼破天际一般,震醒了还在迷濛之中的众人。 那突然冲出来的人的声音同样震醒了南景珩,南景珩抬腿迈步就要上前,可最后时刻他却是止住了步子。他眉头皱皱,想要开口,却不知为何终究是没有开口。 南景珩收回步子,向着那纷乱的一片看了一眼。他眉头微皱,眼神莫名,最终却是转过身向着医官可能在的方位寻去。 将刺客团团围住的侍卫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缓缓上前,将那些刺客围的原来越紧。而那些侍卫却是迟迟的没有行动,因为先前命令的是要留下几个活口,他们轻易不敢违令。 第12章 沉默 而那些刺客却是悍不畏死,仿佛完全没有半丝惧意一般,他们仍是齐声高唿着同样的话,“妖女”二字仿佛被打上了烙印一般,牢牢的钉在了众人的记忆里。 先前冲出来喊醒众人的那人,同样也是高唿道:“诸君莫听这些贼人妖言惑众,我南国国运悠悠,国祚绵长,哪有什么妖女。” 之后有几人,面庞之上还写满了稚嫩,都冲出来跟随那人一起喊着些什么。 一时之间,场面纷乱,再也不復先前的安静。 而车辇之中的顾研华却是无暇注意这些,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芸香身上。南景珩出去之后久久未归,她心中焦急却是无计可施,她只得拼命回忆着曾经看过的零星的医治方面的知识。 突然的吼声确实是将她吓了一大跳,“妖女”二字在她听来很是刺耳,但她并未多想,只是下意识的将其归到王太后身上,或者是后宫那个她不知道的祸乱内政的娘娘身上。 毕竟她只是个在这深宫之中奋力挣扎着求生的异国之人,哪有什么能力可以霍乱朝政。 此时的场面十分混乱,但凡有些权势的人都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王太后所在的车辇之中。自从发生了刺杀之事,王太后的车辇之中都是安静的出奇,仿佛其中并无人一般。 甚至那些刺客声嘶力竭的吼声都是未曾将王太后惊动出来,而众人都是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了,统统默契的没有任何行动,毕竟他们还不知道王太后的意思。 然而王太后直到现在都是没有派人下指令,似乎此次她真的是要冷眼旁观了一般,完全不復她平日里的冷厉风行、杀伐果决。 众人发现自己愈发的看不懂这位太皇太后娘娘了,不必说众人,即便是自诩为王太后心腹的红嬷嬷此时都不懂王太后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些人分明是冲着王太后来的,刺杀不成,便开始诋毁。 刺客被平息下去之后,红嬷嬷便守在了王太后车辇之外,还未及进去伺候便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此时的她守在车辇之外,对于王太后反常的表现,她捉摸着却是不敢轻易进去。 可是眼下场面有些不受控制了,难道太皇太后娘娘还不出来主持大局吗。她在的话,旁的人哪敢多说些什么,除了那几个热血没什么见识的年轻书生。 红嬷嬷在车辇之外踱着步子,手指不断绞着手中的帕子。只见她咬咬牙,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她走上前刚欲开口,却见一只保养的极好的手拨开了车帘。 “娘娘。”红嬷嬷见状在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她连忙恭恭敬敬的行礼。 “红嬷嬷,传哀家的话,把那些人都杀了,莫再让他们扰了哀家的清净。”王太后幽幽一句话从车帘掀开的间隙传来,声音沉静到几乎没有波动,似乎先前的那场纷乱都与她无干一般。 “是,娘娘。”红嬷嬷连忙应了声,神色之间一片的如释重负,仿佛王太后只不过是吩咐她去取膳食一般。 不多时,侍卫头领便接到了红嬷嬷的传话,虽是不解太皇太后为何不要留活口审问幕后主使了,但是既然是红嬷嬷亲自传话,那必是假不了的。 那些侍卫听了命令之后更是二话不说,围的近的一人手起刀落,鲜血瞬间喷射而出,一个刺客软软的倒下去,顷刻间便没了生机。 浓浓的血腥气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瀰漫着,令人作呕,而剩下的那几个刺客,却是高唿道:“我等身先士卒,决不可让妖女祸国,我南国如何能任由妇人当家!” 剩下的那几个刺客齐声喊完之后,互相对视一眼,便是向着地上摔去。 “拦住他们,他们牙里藏了毒!”一个侍卫最先反应过来,急急地喊道。
第15页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眼前只剩了几个彻底失去了生机的尸体。众侍卫有些戚戚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向上面交代。 而就在此时,红嬷嬷却是再次带着太皇太后的命令走了过来。 “传太皇太后口谕,此般贼人刺杀皇亲贵族,且贼心不死妖言惑众,试图祸乱朝纲,引发混乱。现已就地诛杀,此等大罪株连九族,开坟鞭尸。” 红嬷嬷声音不算大,可她短短一席话,场面却是瞬间变的鸦雀无声,再不復先前的吵闹。 这场闹剧终是以王太后的口谕告终,至于事后会发生些什么在场的众人便是不得而知了。 而车辇之中千盼万盼的顾研华终于是等来了南景珩带来的医官,医官诊断芸香所伤并非要害,不过失血过多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切忌过度操劳。 顾研华听到后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靠着新的车辇一侧,眼神迷茫的看着前方每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景珩毕竟不方便在此处过久,所以此时的车辇之中只有顾研华和还在昏迷之中的芸香。顾研华一手轻搭在芸香的身旁,时不时的她的眼神落在芸香身上,感激、提防、困惑之情混杂着,神色十分复杂。 一路上众人都是胆战心惊,唯恐哪里又冒出一队黑衣人。南景珩堂堂的睿亲王自是无法时刻陪在顾研华身边,但他临走之前却将自己最得力的副将留在了顾研华新坐的车辇周围。此举看在有心人眼里,譬如王太后,眼神之中更是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颠颠簸簸的终于回到了宫中,如今守灵结束,顾研华自是不必再回到披香殿之中,可是她该去哪里住却是让得礼部的官员犯了难。 王太后依然住着玉干殿,他们可没有胆子敢让当今太皇太后换寝宫。按照礼数,长乐宫是属于六宫之首皇后娘娘的寝宫,是后宫之中除却玉干殿之外最为奢华富丽的宫殿。 长乐宫当是为日后的皇后娘娘预备着,可是现在的顾研华是太后娘娘的身份,是未来皇上的生母,住的寝宫如何能比小辈的皇后娘娘差。 礼部的魏尚书从顾研华出现在披香殿守灵开始便开始琢磨这个问题了,可是直到如今也未曾想出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 当朝太皇太后怎么就不搬去歷朝歷代太皇太后娘娘颐养天年的养心居呢,魏尚书回到家中,不止一次的对着自家的夫人抱怨。 “夫君,你可千万慎言,这话若是传到太皇太后娘娘耳里可如何是好?”魏夫人也是出身名门,祖辈里官宦甚多,眼界绝非一般妇人所能比,对于官场上的种种她都是有着自己的见解。 “娘子,我知道,我这不是回家跟你抱怨一下,最近真是愁死我了,做不好的话哪边都要得罪。”魏尚书抱怨着,手指不断敲着面前的案几,“一边是如日中天的太皇太后,一边是未来皇上的生母,我们这些个夹在中间的人实在是为难……” “魏尚书为官颇为廉洁,政事亦是勤勤恳恳,身先力行,唯独一点,太管不住自己的嘴。”玉干殿之中,王太后看着手下人送来的纸帛,幽幽的说道。 跪在地上的人身着素服,头垂的很低,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到王太后的话一般。 王太后手中不断把玩着那捲纸帛,冷冷的继续说道:“你做的很好,魏尚书此人不足为惧,倒是他那个韩家的娘子,你吩咐人去盯一下。” “是。”跪在地上的人低声应道,没有丝毫杂余的话,听完王太后的吩咐之后便是自行起身,消失在玉干殿之中。动作快的让人震惊,然后王太后却是没有丝毫惊讶的表情,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一般。 偌大的寝宫之中,数不清的烛光将黑暗驱散,亮如白昼,可此时却是只有王太后一人,连一向近身伺候她的红嬷嬷都是被她遣到了外面候着。 她拨开淡金色玛瑙做的珠帘,进了内室。她手中还拿着许多先前那人送来的纸帛,上面记录着她派人盯着的朝内重臣的近期事项,说的话做的事情,记录的一清二楚。 王太后眉头紧皱,不断思索着些什么。 少顷,她拽动了卧榻前悬挂着的银线玉兰吊坠。小小的白玉兰样式的玉饰,却是在房梁之上由一根银线连通着玉干殿前殿的方向。 她只需稍微拽动,连通在前殿的铃铛便是发出声响,在前殿候着的丫鬟嬷嬷便能第一时间近前伺候着。 果然不多时内室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娘娘,您寻奴婢有何事?”红嬷嬷恭敬的行礼道。 “传哀家的口谕,太后娘娘暂住在长乐宫数日,具体事宜日后再议。”王太后说着,端起案几之上的清茶轻轻品一口,然后她像是又想起什么了一般,突然开口道,“去查一下今日出头指责那些贼人的那几个书生,尤其是领头那个。” 红嬷嬷心中有些不解,却是不敢多问。虽说她跟在王太后身边已是十数年,从王太后还是不受宠的妃子的时候她便在近前伺候着。 第13章 豢养 原本红嬷嬷还自诩算得上摸得清王太后的想法,可是现在看着王太后愈发的深邃沉静的眼神,她越来越不知道王太后在想些什么了。 她愈发战战兢兢的在近前伺候着王太后,对于王太后的想法丝毫不敢妄加揣测。 纵使有再多不解,红嬷嬷却始终没有开口问些什么,领了命便是去传王太后的口谕了。 太医院中。 顾研华正焦急的团团转,先前医官看的明明说芸香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好好休养便是。可是她看着躺在床上眉头紧锁面色惨白的芸香,沉重的内疚自责压得顾研华几乎喘不过气来。 “太后娘娘接旨,传太皇太后娘娘口谕。”突然的宣旨声音吓了顾研华一跳,她急忙从芸香床榻边站起,向着殿外走去。 红嬷嬷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的顾研华好生厌烦,她心中纵是极为不耐,却不得不躬身行礼。 “传太皇太后口谕,太后娘娘暂且住在长乐宫,具体日后再议,娘娘请随奴婢来吧。” 顾研华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她其实想留在太医院的医馆中照顾芸香。芸香一个冷宫主事而已,在这太医院的医馆之中难免会被冷落,若是因此耽误了伤势…… “怎么,太后娘娘是想抗旨不遵?”红嬷嬷声调突然高了上去。 顾研华一听连忙开口道:“臣妾不敢,只是芸香先前被刺客所伤,臣妾想着留在医馆照看她一下。”匆忙之下,甚至没有好好斟酌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统统吐露了出来。 红嬷嬷听了顾研华急急忙忙的回答,阴声怪气的说道:“太后娘娘为了照顾自己的女官宁愿违抗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当真是体恤手下人,菩萨心肠。” 红嬷嬷一边说着,心中却是暗讽。这个北齐来的郡主,气势倒是有几分,只可惜了过于妇人之仁,气度不够,不足为惧。 顾研华一听红嬷嬷张张嘴便是将这么大一个罪名压在她投上,她沉默了,少顷却又开口道:“烦劳嬷嬷带路吧。”语调平缓听不出丝毫的不满之意。
第16页 红嬷嬷一听顾研华此次竟是这么快便服了软,心中笑意更盛,左右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吃点苦头也便学乖了。 红嬷嬷从嗓子中哼哼一声,便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此时芸香还在昏迷之中,这偌大的皇宫之中,顾研华真真是举目无亲、孤立无援。 春日的夜晚,月色清冷如水,却又带着柔和的令人心醉的光晕。微风拂过,带着春日的的暖意。 把顾研华领到长乐宫,红嬷嬷便匆匆回去王太后那里復命了。红嬷嬷不在,顾研华也乐得自在。 初进长乐宫,映入眼帘的奢华富丽让得也算见过不少富贵的顾研华禁不住啧啧称嘆。都说南国地处江南,土地肥沃,国家富裕,看着南国的皇室宫殿,顾研华明白确然不是空穴来风。 墙壁两侧挂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壁灯,点着数不清的蜡烛,将宫殿映照的亮如白昼。上等的花梨木制的案几茶凳,镂空的精美的花纹,隔间处悬挂着翡翠绿色的玉珠帘子,上等的西锦织成的帷幔,墙角处点着的鎏金香炉…… 还有好些顾研华认不出的材质,所有的一切无一处不彰显着南国皇室的富裕奢华。 顾研华心中无比震撼,她眼神之中闪烁着好奇的光彩。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这幅样子落在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宫女眼中,却成了土包子的象徵。 顾研华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看看,她虽是极力克制着,可终究不过小孩子心性。这些日子的苦闷痛苦,在这一刻似乎消减了好些。 身后的宫女适时的开口道:“太后娘娘可否要用些宵夜?”那宫女语气虽是恭敬,可是眼神之中却是说不出嘲弄之意。 然后此时正四处新奇的顾研华却是顾不上这一点,她一听宵夜,这一日奔波坎坷,导致的她都未曾正经用过膳,“嗯,传吧。” 一个宫女领命退了下去,生下三人仍是贴身跟着她。其中一人貌似是领头模样的人上前半步,随着顾研华的目光所及,为她介绍着各式各样的物件,用途来歷…… 没多久,先前那个去传膳的宫女便回来了,还带回了许多人。每人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碗碟,在长乐宫殿内的桌子之上,一道一道足足摆了几十盘。 只是随便吃个宵夜而已,顾研华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言表。接下来的种种奢华待遇更是让她体会到南国皇室是如何的精于享受…… 直到她褪下衣衫盖上锦被就要睡去之际,她还是有着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此番种种不过黄粱一梦,又好像前些天的痛苦,早些时候的刺杀那些才是梦一场。 极度的痛苦之后,突如其来的极致的享受,如同大麻一般,让人沉醉,让人明知虚幻却还是禁不住沉沦其中。 玉干殿中,红嬷嬷满面喜意的向着王太后汇报导:“娘娘您果然料事如神,奴婢按您的命令都吩咐下去了。据报回来的人说,那丫头确然与您所说的别无二致。” “嗯。”王太后此时正在提着一只精緻的铜壶,给一盆牡丹浇着水,她淡淡的应了一声,眼中却尽是满意之色。 人心,不过如此罢了,有何难揣摩的呢。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既威慑了又使其信服,她向来是这般管教手下的。 然而此时的顾研华却是没有想这么多,沐浴之后缩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她只感觉此时此刻身体的每个细胞都舒服的呻吟出声。不管是什么烦心的事情,且先安稳的过了今晚再说。 左右她现在还怀着皇储,王太后不可能对她做些什么,相反还要好生看顾着她的身子。没多久,她便在安宁之中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她感觉自己想躺在柔软的水波之上,一波一波的柔软不断袭来,沖洗着她的身子,似乎在盪除着所有的阴霾灰暗。 在那至深的温柔之中,她愈陷愈深,愈陷愈深,似乎此生都陷于此也心甘情愿。 她带着满足的笑意,微眯着眼睛,在柔软温暖的水泊之上漂流着,飘飘悠悠的。她想起了许多,前世今生,那些美好温暖的回忆,那些感动,那些深埋在记忆之中却仍然熠熠闪光的存在…… 可突然,就在一瞬间,一只利刃从她身下的海水中突然刺穿了出来,将她整个人贯穿。剧烈的深入骨髓的痛苦,一下子席捲全身。 她大叫一声,整个人瞬间睁开眼睛。视线渐渐聚焦,她眼前却是一片陌生。她慢慢回忆着,理顺着,终于记起这便是今日安置她的长乐宫。 顾研华喘着粗气,想要起身去喝杯水,可却四肢乏力,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有,似乎先前的噩梦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一般。 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噩梦中的场景便如潮水一般从记忆中轰然退去,不留一丝痕迹。先前的梦愈来愈淡,彻底清醒过来的她只能记得其中零星的场景。 可是梦中残存的心悸恐惧却是在心中盘桓着久久不肯散去,顾研华深深的吸气唿气,调整着自己的心情。梦中的记忆实在太过可怕,她努力睁大眼睛盯着床榻顶上的帷幔,可是眼皮却是越来越沉重…… 清晨醒来,顾研华身体如同散架了一般,沉重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她努力的撑起身子,刚刚伸出手拨开床前的帷幔,一个宫女便是适时的迎了上来。 “太后娘娘,您醒了啊,现在时候还早,您还能再歇息会。” 顾研华听了她的话,抬眼望望窗外的天色,分明早已大亮,何谈之早,今日比起平日里,她已经起的迟了不少了。 “不了。”顾研华想着芸香的事情,终于还是强打着精神离开了床榻。几个宫女同时围过来,替她更衣的,替她盘发的,替她端水的等等。总之,她只需要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收拾便好了。 顾研华在心中感慨着,这般难道不会将南国的皇室中人养成废人吗。 用过早膳之后,顾研华看着那个叫雨落的宫女开口道:“哀家要去太医院的医馆看一下芸香。” 雨落虽是依旧的恭敬,但却丝毫没有把顾研华的命令听在耳中的样子,她躬身行礼,然后微垂着头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太皇太后娘娘有令,您现在有孕在身,不宜外出,亦不宜忧思过虑,您在寝宫之中好好养身子,有什么便吩咐奴婢们去做就是了。” 顾研华听着她的话,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她连走出这宫殿的权利都是被剥夺了吗。那么即便再奢华的坏境也只能是囚笼罢了,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那哀家若是硬要出去呢?”顾研华逼视着雨落,说话的音调也突然高了几分。 那雨落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仍是恭恭敬敬的垂首站在顾研华身前,“太后娘娘吩咐了,若是让您出了长乐宫,若是惊动了皇储,便将整个长乐宫的数百奴僕统统杖杀,以儆效尤。” 第14章 锦鲤 雨落平静的说着,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般。而顾研华听着,浓浓的寒意却是自心底攀升而起。她踏出这长乐宫一步,便是要有数百无辜之人陪葬,王太后,她怎么敢。
第17页 顾研华心中愤怒至极,却又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没多时心底的愤怒尽是化作了满腔的悲愤和不甘。 王太后此举是想将她当成金丝雀一般豢养在这奢华的宫殿之中,静静等待着肚中的孩子一出世。孩子的生辰也便到了她的死期,亏她昨夜里竟还险些沉浸在这虚假的安稳之中无法自拔。 余怒之后便剩了胆颤心寒,顾研华坐回软塌上,雨落立刻退到一边,刚好是既能听到顾研华的召唤又不会使她感到厌烦的距离。 即便心中烦闷,顾研华也不得不承认,雨落不管从哪一点来看都是极为训练有素的优质宫女。顾研华因为姑母的关系,也曾多次出入过北齐的皇廷宫宴,那些个侍女比起雨落来说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既然哀家不方便出去,那你派几个人过去太医院的医馆盯着,半个时辰回来给哀家汇报一下芸香的情况。”顾研华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 她此时的开口既是要求,同样也是在试探,她想知道王太后可以容忍她到什么程度。 “是,娘娘。”雨落的声音依旧恭敬,依旧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顺便给哀家寻些解闷的物件东西,寻不到便给哀家带几本游记杂记也是可以。”顾研华念念有词。 “是,娘娘。”似乎雨落除了这三个字旁的字一律不会说一般。 “嗯,这些事派给旁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你,还有你,你,过来给哀家说故事听。”顾研华心思微动,却是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这……”雨落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第一次回答有了迟疑。 “怎么,哀家这么小的吩咐,都要回去请示太皇太后吗?”顾研华脸色突然沉了下来,语气甚是不耐。 “奴婢不敢,”雨落连忙躬身请罪,只是语气之中却是未曾听出多少的惊慌,“只是奴婢嘴拙,怕是扰了娘娘的雅兴。” 顾研华听了她的话,却是没有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强制性的要她回答些问题。 顾研华甚是不以为意随口应道:“无妨,你会讲故事便讲,不会讲去寻几个会讲的丫头来伺候哀家不就行了吗。” 雨落抬起头,有些诧异的看了顾研华一眼,她突然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位无比年轻的太后娘娘了。“多谢娘娘不罪之恩,奴婢这就去安排,娘娘稍等片刻。” 顾研华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轻抿着,眼神之中一片晦暗。 之后的几日皆是如此,太皇太后似乎将顾研华遗忘了一般,她每日里变着法的从那些个宫女嘴里了解着南国的种种,然后听着宫女传来的芸香日益好转的消息。 这几日的生活对于顾研华来说简直如同升入仙境一般,她自打从北齐来到南国,还未曾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然而玉干殿之中的王太后却是烦心的很。 “啪”,瓷器砸到地上破裂的声音,伴随着王太后的怒火,“你,你继续说下去。” 地上那人头近乎都要低头地上,他声音都是有些发颤的开口道:“回,回娘娘的话,近期坊间确实是冒出了这般传闻。据微臣手下收集来的消息,却是从那日遇袭开始。” “那晚的次一日,据说是坊间有人打到一条世所罕见的大鲤鱼,然后烹其时却是从其腹中捡出一张纸帛,上书,上书,微臣不敢说。”李侍郎说到这里已是汗如雨下,身子抖如筛糠。 “说。”王太后声音已经恢復了平静,在李侍郎听来却是比先前怒声呵斥更为的可怕。 他哪敢违了王太后的命令,终于是期期艾艾的开了口:“上面写着‘妖后,妖后祸国’。” “啪”的一声脆响,先前王太后面前的茶盏被她一手挥到地上,摔得粉碎,其中一片玻璃碴溅甚至到了李侍郎面前。 “你说你的。”王太后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声喝道。 也不怪李侍郎吓得这般样子,实在是先前许多敢于忤逆或者惹怒了王太后的官员,可是在大堂之上,在主管大臣面前被杖杀。 精制的木板打在皮肉上,那一下一下的入肉的声音,那一声一声的惨唿,实在是让人听得怕到了骨子里。 李侍郎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一下,“之后这消息竟是在短短的三日时间里便是在都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甚至促生了许多荒诞至极的说法……” “微臣想来,此事必是有幕后黑手,企图在都城之中搅起风波,扰乱朝纲,其心可诛。再来禀告与您之前,微臣已是嘱咐手下去查此事,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将这居心叵测之人从都城之中揪出。” 王太后听着李侍郎后面的话,眉间的褶皱总算是舒展了几分,养着这一帮子官员总还是有些用,还不算是太草包。 李侍郎偷眼观察着王太后的神情,他见她脸色似乎有些好转,心中也是大大松了口气。他接着说道:“微臣以为,此次搅动风波的这群人与那晚的刺客必是同一人指示,或者说是同一势力所为。” “微臣想请太皇太后娘下令,彻查那晚在场的可疑人员。能做出这两次事情,并且时机抓的如此巧妙,此人极有可能是我南国内部的蛀虫,而且很有可能权势极大。” “哦?”听着李侍郎的汇报,王太后饶有兴致的挑挑眉,似乎先前发怒摔茶盏的并不是她一般,“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她没有继续追问李侍郎传谣的事情,却是问起了一个似乎并无干系的事情。 李侍郎原本以为王太后会问他如何彻查又或者是怀疑什么人,他满腹的草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王太后问出,他随时都能开始侃侃而谈。 可是王太后却是突然问起这个,他一瞬间有些怔愣,但是很快他便体察到了王太后文化之后的深意。 他一个吏部侍郎,虽说官衔已不算低,可是在王太后眼中着实的有些不够看。并不是说他自己推断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只是说他哪来的胆子敢在太皇太后面前嚼舌头。 李侍郎刚刚平復下的心情此时却是再次紧张了起来,确实是有人提点他到太皇太后面前汇报的时候应该怎么说,可是那人末了却是叮嘱道莫要说出是他所为。而且,若是说出提点那人,他又如何赚的太皇太后的青睐。 “并无人让微臣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如此说,先前所说确实是微臣所思,微臣一时语快,还请娘娘恕罪。”李侍郎一边说着,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便是行了下去。 王太后打量着李侍郎,似乎在思索他的话的真实性一般,少顷她突然开口:“那既然如此,此次调查之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如有人妨碍公务,严惩不贷。” 之后李侍郎直到走出玉干殿,整个人还都有一种不真实感,要知道,吏部本就是油水比较多的部门。能在吏部被太皇太后委以此等重任,且先不说他能够一次赚的盆满钵溢,单是对他未来的仕途官场上的声誉都是有着极大的裨益。 李侍郎瑞出去之后,红嬷嬷便从一边的插屏之后走了出来,“娘娘,这些人着实可恶,罪不可赦,是否派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第18页 王太后听了听她的话却是没有回应,只是眼中流露出的狠厉之色暴露了她真实的想法。“红嬷嬷,你去把李潜给哀家照过来,哀家吩咐他有事。” 果然如此,红嬷嬷心中瞭然。说起李潜此人,红嬷嬷都是有些后怕。可以说,李潜,是王太后隐在暗处最为锋利的一把匕首。没有知道他真正姓甚名谁,家在何方,是什么样的来歷,就连跟在王太后身边数年的红嬷嬷都不知道。 李潜和他身后的一股势力,就好像是幽灵一般环绕南国的朝堂之中,唯王太后之命是从,王太后对他及他们亦是绝对的信任。他们完成着王太后想要处理却又无法放到檯面上来的事情,他们存在在每一个南国大臣贵族心中,他们没有位分官衔,却有着无人敢小瞧的权利和威慑力。 红嬷嬷按着王太后吩咐的特殊的联繫法子,重重波折终于是将易容成普通侍卫的李潜带到了玉干殿之中。再之后王太后便屏退了众人与李潜两人密谈着些什么,这两人的交谈有时候很大程度上是在决定南国未来的走向的。 李潜从王太后的寝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微微擦黑了,他急速的走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的步子就再也慢不下去了。也许是从她离开开始?也许是从她进宫开始?也许是从她变得位高权重开始?他有些记不清了…… 突然他极速前进的步子却是突然停下,就好像本来很快很快的节奏被硬生生斩断一般,让人错愕。而李潜却是自然而然的样子,或许这也是他的怪癖之一?他有些自嘲的想着,毕竟在那些人眼里,他是又神秘又古怪又可怕的存在。 第15章 故人 他隐在外围绕着的竹林之中,回望着朦胧浅淡的夜色之下金碧辉煌的玉干殿,玉干,玉潜,玉儿……他眼神复杂的望着,后悔、痛惜、挣扎,种种情绪终于是化作了唇边的一声轻嘆。 李潜望着望着却是突然一个激灵,以他的敏锐程度,有这样的反应必是意味着有事情要发生。他无暇再去顾及那些旧事故人,玉儿说过,错过是过而非错,既然非错又如何能挽回的了,终究是造化弄人罢了。 他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旧事,他转身大踏步的离去,一边走一边思索着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他心中会生出如此不好的预感。 锦鲤腹中取出纸帛这等事情实在是旧把戏,但凡读过几本史书的人如何能不知道,可偏偏坊间的百姓最为信这一套,信这些个牛鬼蛇神的东西。李潜一边思索着,眼中流露出他惯常的浓浓的嘲讽之色,也不知是在嘲讽那些浅薄的百姓,还是在嘲讽那幕后之人,还是在嘲讽这万丈红尘世间种种…… 做出这等把戏的不外乎两种人,文帝太子旧部,或者是那些个不死心的曾经的皇子做的,要不就是别国派来的细作作乱。可以现在南国对别国人身份的严格管控,前者的可能性自是更大一些。 李潜在心中罗列着最有可能生事的几人的名单,不过是些垂死挣扎的可怜人罢了,做不出什么大风浪,这也是王太后的观点。今日在玉干殿之中他与王太后密探如此之久,本就不是因为纸帛之事,那只不过是避人耳目的幌子罢了。 至于所商谈之事,想到王太后对他说的那些想法,李潜眼中划过一丝疯狂之色。正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人对着李潜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李潜心中不悦,这一声唿喊恰恰是打断了他的思绪。所以他的语气也是十分的阴沉:“何事?”那人却似乎丝毫没有打断了李潜的自觉性,他自顾自的凑上前附在李潜耳边低语着些什么。 李潜一边听着眉头却是越皱越深,突然却又是舒展开,一向冷面沉默的他嘴角甚至攀上了丝丝的笑意,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一般。 “嗯做得好,带我去看看。”汇报之人听到李潜难得的一句赞赏,哪怕只有寥寥数字,但也足够他欢唿雀跃许久了。 而此时的顾研华正懒懒的躺在软塌之上,听着红菱跟她汇报着芸香的恢復状况。红菱也是从顾研华搬进长乐宫第一日便跟随着伺候的宫女之一,之前的那个雨落与其说是来伺候顾研华的,倒不如说是王太后将自己的心腹放在顾研华这里监视着她。 而以雨落的手段能力,当然不会仅仅限于在这小小宫殿之中看着一个没权没势的异国郡主。也可能是看顾研华每日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不提过分的要求,也没有试图去联繫旁人试图逃跑,雨落也渐渐放松了警惕,将长乐宫的一干事宜逐渐交给旁的那些宫女,自己去忙自己的正事去了。 “红菱,你入宫多久了啊?”顾研华听完红菱说的之后,捏一块案几上的小茶点,然后一边嚼一边有些含煳不清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入宫已有八年了。”红菱看着顾研华憨态可掬的样子,心中有些想笑,可是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造次,一板一眼的回答着顾研华的问题。 “这么久了啊,那你想不想家,当初为什么要进宫的呢?之前是在哪里当值?有没有什么趣闻轶事的快说与我听听。”顾研华如同连珠炮一般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甚至用了“我”的自称。 红菱听着顾研华平易近人的问话,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她也慢慢放松了心中的侷促。她微微笑着回答道:“娘娘,您这一口气问了奴婢这么好些问题,奴婢可是从哪里说起。” “你一件一件说,就从你为什么进宫开始吧,我闷在这长乐宫之中实在是无趣,总算是找到个能陪着说说话的了。” 红菱听着顾研华甚是急切的语气,心中终于是放下了最后的警惕和忌惮。这个来自异国的嫁过来的郡主,虽说已是太后娘娘,虽说腹中已有皇嗣,可终究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年轻姑娘罢了。在同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又不能出去赏玩,可算是闷坏了。 “好,娘娘您别急,奴婢就一件一件讲给您听,可别把您闷坏了。”红菱放松下来之后,与顾研华的对话之中,语气也不復先前那般拘束。虽是恭敬依旧,可也添了几分邻家姐姐的味道。 “奴婢十六岁进宫,倒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缘故,家中还有幼弟和两个妹妹,奴婢是长姐,进宫拿了月钱也能为家里减轻些负担。”红菱语气依旧平静,就好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顾研华却是听出了这短短几句话背后的心酸无奈,平民百姓家的姑娘进宫,要受多少累吃多少苦,要流多少泪受多少委屈。但凡有点法子的平民人家怎会把好好的女儿送到宫里去,顾研华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握红菱交握着放在身前的手。 红菱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没控制好,眼泪就要掉出来。原来深宫之中人心凉薄,不仅让人的心不断的冷起来,也让人的心在突如其来的温暖之前变得更加的脆弱。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简单的呵护的动作,却足以挡住整个世道的寒风…… 红菱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继续说着:“奴婢初进宫便是去了褚秀宫,那是当初的丽妃,不不,许氏的宫殿。”红菱说到这里却是突然色变,像是说道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第19页 红菱突然伸出手掌掴着自己“是许氏,是许氏,真该死,这一张嘴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红菱突然的反常却是把顾研华吓了一跳。 少顷,红菱也意识到了自己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不了解当年事情的顾研华。她连忙开口,声音却是压得极低,说之前还向着四周望了望,在发觉并无什么人之后,她开口解释道:“娘娘,您有所不知,现在‘丽妃’二字可是这后宫之中的禁词,您可千万别说也别打听。” “哦?”顾研华一副突然有了极为浓厚的兴趣的样子,她微微倾身凑到离红菱更近的地方,“反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先前她们都被我遣出去了。” “娘娘,不可说,不可说,这可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禁忌。”红菱却是一边后退着一边把头摇的像波浪谷一般。 “红菱!”顾研华一听竟是与王太后有关,她哪肯放过了解王太后过往的机会,“这是哀家的命令,哀家命令你说,出了什么事哀家担着。”不得已,顾研华索性将身份摆了出来。 红菱却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她现在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若是被雨落姑娘知道她私下里竟是将当年那些旧事说与太后娘娘,只怕前者会扒了她的皮。 可是这边问的可是太后娘娘啊,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违了太后娘娘的命令不是。红菱索性咬咬牙,晚死一刻是一刻,她也凑近了顾研华,将当年的旧事娓娓道来。 当年的王太后也没现在这般风光无限权势滔天,当初的后宫,丽妃娘娘是最受宠的妃子。丽妃娘娘一曲折袖舞名动天下,身姿绰约,体态妖娆,当年的皇帝微服寻访之际偶遇美人。 当年的美人只以为这风度翩翩气度不凡的公子是哪家的少年郎,两人很快的相知相约,后来知晓了这贵公子的真实身份之后,丽娘忍痛拒绝了皇帝求娶其入宫的请求。苦居深宫,失了自我,失了自由。若是得不到一个男人彻彻底底的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丽娘一席话确实振聋发聩,震惊着这个时代人的保守又脆弱的神经,震惊着皇帝的心,也更加坚定了皇帝迎娶她的决心。 不得不说当年的皇帝也是个情种,这般敢为天下先的精神,确实是够魄力。毕竟这可是三妻四妾的古代,这个皇帝竟是真的要搞起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即便冒天下之大不韪。顾研华在心中感嘆着当年的皇帝的不理智,可是心中却是没来由的生出几丝羡慕。 才子佳人可是当年传颂许久的佳话,皇帝对丽娘的宠爱可算得上是登峰造极。丽娘艷贯后宫,即便是当娘的皇后娘娘,嘉贵妃都是只能暂避其锋芒。 可终究树大招风,皇帝独宠一人,这等行径已是完完全全刺激到了诸多大臣的底线。后宫纳妃本就是皇帝均衡各方势力的一个重要手段,可是现在皇帝独宠一个没什么来歷背景的野丫头。 红菱说着当年的故事,顾研华一边听着一边自行在心中补上那些简单的故事背后的深意,然后红菱在说到当年的皇帝是如何荒唐又浪漫的宠爱着丽妃娘娘的时候,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第16章 上朝 红菱看着一脸兴味盎然的顾研华略含歉意的开口道:“娘娘,时辰不早了,你该歇息了。” 顾研华有些不满的撇撇嘴,她刚要开口却是看到红菱有些紧张的表情,红菱挤眉弄眼的似乎想暗示她些什么。顾研华搞不明白却也没有开口乱说些什么。 没一会功夫,顾研华便听到了外殿的脚步声,果然雨落掀开水晶帘子进了内室。“见过娘娘。娘娘您这是与红菱姑娘聊什么呢,聊得这么久。”红菱一如既往恭敬客气的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语气,可是这话问的可并没有多恭敬。 然而顾研华却是不得不听着她咄咄逼人的问话,她不过是个工具一般没权没势的太后娘娘,哪里比得上手掌大权的太皇太后的心腹之人。顾研华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尤其在这南国,为了活下去,为了尽可能有尊严的活下去,她必须认清自己有什么,认清自己可以做什么。 顾研华对着雨落却是无法生出什么凌人的气势,毕竟人在屋檐下,她很大程度上还要仰仗着雨落,顾研华和颜悦色的回道:“能聊什么,哀家闲来无事拉着红菱解解闷罢了。哀家也乏了,服侍哀家歇息吧。” 顾研华说完便从软塌上起来,红菱也适时的凑上前扶住她,雨落见状张张口却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众人终于服侍着顾研华歇下了之后,雨落却是将红菱单独叫了过去,一一询问先前她与顾研华交谈的事项。黑暗之中,原本众人以为已经睡熟了的顾研华却是悄然睁开眼睛,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悄然避开宫女躲到窗边。 由于是春日,所以她睡前并没有关进了窗户,往往是等到夜深了,随侍的宫女才会替她锁了窗户。她努力探过身东瞅西瞅,好巧不巧的,从她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殿外的情况。虽说隐隐约约的,可她仍是看清了殿外正悄声交谈的两个身影正是先前的红菱和雨落。 顾研华心想果然如此,雨落这几日渐渐的疏远了她,对她过问的很少,似乎是在忙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她。红菱给她的感觉则是很简单很单纯的一个姑娘,可是这深宫之中生存了这么多年的人,能有几个简单的…… 是她太过可笑罢了,这深宫之中自当步步谨慎,一步错步步错,有时候一句话而已,却是能带来杀身之祸。 顾研华看到自己想看的,便以最快的速度悄手悄脚的回了床榻,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在这异国的皇宫之中,胡乱交出去信任只能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次日清晨,所有的大臣官员家中都是忙忙碌碌的一片。自从文帝病重以来,已是很久没有上朝了,所有的政事都是以奏摺的形式呈上去。说是文帝亲理,但大家心中肚明的那些奏摺根本到不了文帝手里,都由太皇太后代为处理。 只是前一日宫里突然传来消息,说是要开始上朝。先帝驾崩,新帝还未曾出世,即是说上朝,那必然是由王太后,不,当今的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了。 终于要放到明面上了吗,也是,文帝已经驾崩,太皇太后又以残酷手段镇压,文帝的旧人总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诸多正坐在车辇之中向着皇宫方向前进的官员大臣都是如此想着。 到了宫中,太皇太后还未曾来,诸人都是窃窃私语:“今日莫不是要垂帘听政了吧?”“王大人,慎言慎言。”“你个老匹夫,搁我面前还装什么。”“你……”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太监的一声长唿,打断了诸人的讨论。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太皇太后娘娘长乐安康——” “众爱卿平身。”还在先皇的孝期,虽说上朝无须再穿孝服,可是王太后今日的着装仍是偏暗淡的颜色。她仪态端庄,声音清冷而又不失威严的开口道。 两厢之间似乎没有丝毫的违和感,似乎早先上朝便是这样一般,似乎早已演练了无数遍一般。但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太皇太后并没有坐上皇帝的龙椅,她说完“平身”后便坐了在一旁的位置上,此举也算是给朝中那些个老顽固一点缓冲的时间。
第20页 “回禀太皇太后娘娘,微臣有事起奏。”户部的韩大人拿着奏摺从行列中站了出来。 太皇太后甚是满意的看着他,开口道:“讲。” “岭南地区前月发生地震,灾情严重,难民正在向南都疏散……”韩大人一板一眼的不断说着,场中却是无几人有心去听。众人都是心思各异的等待着这首次的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会如何进行下去,难道当年的文帝旧人或是太子党便会如此坐以待毙吗。众人都是静悄悄的听着,暗自揣摩着当前的形势。 韩大人说完,其实他所汇报的事情早在几日前便已经将奏摺呈到太皇太后那里并且收到了批覆,陆续的又有几人汇报着最近的政事。今日他主动站出来只是为了打响太皇太后听政的第一炮,反正他早已是名副其实的太后党,做今日之事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随着这几人站出来禀奏,诸人的心中却愈发的忐忑了起来。今日的上朝果然是不简单,太皇太后是在借这个机会逼他们站队,究竟是识时务的追随大权在握的太皇太后,还是继续坚守那些个繁文缛节? 王太后坐在高高的席位上,冷眼打量着场中的众人,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要跟她作对,她不介意今晨在此杀鸡儆猴。没有人站出来禀奏,王太后也是沉默的坐着,未曾开口。 她在等,她在等反对的声音。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况是当初的太子和前皇后多年经营的势力。王太后一直在找一个机会将那些反对的声音一举歼灭,这是她的朝堂,是她的南国,所以一切都应该掌控在她的手中才对。 王太后沉默着,台下的人更是愈发的不敢说话。整个大殿之中竟是出现了罕见的沉默对峙的局面,没有人开口,甚至唿吸的重了些都能被王太后发现一般。 最后终究是王太后率先开了口:“既然众爱卿已无事可禀,那么哀家便讲几件事。钦天监夜观天象,太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必是男胎,新皇的登基大典变设在皇储出世的那日,连带着太后娘娘的诏书都是在那一天一起颁发。” 王太后顿了顿,眼神扫过台下的诸位,仍是一片沉默,没有人开口反对。她满意的继续说道:“具体事宜便交由礼部安排罢,哀家有些乏了,今日便先到这里罢。” 她说完,红嬷嬷便立刻适时的跟上去扶着她向着屏风之后走去。一旁的随侍的太监总管见状也是连忙开口喊道:“退朝——” “太皇太后娘娘长乐无极——”众人齐齐行礼目送着王太后离去的身影。 直到王太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之后,大殿之上瞬间便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再也不復先前的安静。 刚刚王太后短短几句话便是将南国目前最为要紧的几件大事统统都安排了去,诸人原本还思量着这些事情王太后会如何处理。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终究未曾白纸黑字的放到明面上。今天短短一会的功夫,竟是一连捅破了数层窗户纸,众人实在是不得不思考王太后此举的深意。 “李大人,你怎么看?”一人用胳膊肘戳戳一旁的同僚开口问道,然后被戳的那人却是毫无反应,低着头转身大步离去。 “可悲啊,万马齐喑究可哀啊。”那被称作“李大人”的在心中喟嘆着,却又是无可奈何,以他往日里的脾气他必是站出来反对了。 可是一旁的好友却是紧紧拉着他,不断的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去送死,不要去做这等无用功,平白的消耗了己方的实力。 往日的同僚要么说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要么便说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没人站出来,即便前一夜众人都是无比愤慨的慷慨陈词。李大人心中悲愤,少顷却又是自嘲的摇摇头,不过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他不也未曾站出来反对吗。 他与他们并无不同罢了,难道南国真的要变成女人当家吗……想着想着,李大人只觉得今日的阳光特别的刺眼,刺得眼眶都有些生疼。 “娘娘英明,”已回到玉干殿之中的红嬷嬷一边服侍着王太后更衣一边谄媚的开口道,“那些老顽固哪里是娘娘的对手,娘娘无须出手,他们也无人能影响到娘娘的权威。” “切记不可小瞧他们潜在的势力。”王太后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可是眼中的得色却是暴露她此时的好心情。经由今日这事的验证,她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锦鲤腹中纸帛的事情多半是文帝旧人最后的挣扎手段罢了。 虽说她未完全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可是这般对她名声有损的事情还是越早闢谣越好的。李潜还未曾派人传来消息,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 第17章 变故 刚刚用完膳的顾研华此时正端着一杯清茶等着红菱的消息,昨夜的故事还未曾讲完,她还要等着听故事。既然雨落等人对她的戒心还是如此之重,那么她便继续装傻充愣就是了。 “红菱,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些时候了。”一看到红菱端着茶盘进来,顾研华便带着欢唿的语气开口招唿道,甚至面对红菱讲话时,她都不再以“哀家”自称,似乎她真的只是一个每天等着听姐姐将故事的小女孩一般。 “见过娘娘。”红菱回应着,眉眼也是带着浓浓的笑意。那笑意真切的,放在顾研华眼里,与发自内心的笑并无二致。若是昨晚未曾看到,或许今日她会选择慢慢开始相信红菱,慢慢开始找到在这后宫之中的依靠。 “红菱,我们昨夜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可一直惦念着呢。”此时面对着的红菱顾研华语气之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撒娇之意,完完全全放下了她属于太后娘娘的架子。 红菱奉命接近她取得信任套话,而她又何尝不是在如此做,先前的她甚至天真的以为可以通过自己一颗真心感化她感动她。现在的她虽是做着同样的事情,可是与昨夜却已是完全不同的心境了。 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既然她们如此刻意的安排红菱接近自己,那么她便看看她们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吧。 “好好好,娘娘您别急,您想听什么,奴婢都讲给您听。雨落姑娘昨晚听说您爱听说故事,所以今日直接消了奴婢的当值,让奴婢专心给您讲故事解闷。” “那太好了,昨日你讲到皇帝为宠妃做尽荒唐事。” 顾研华无所谓的一句话,红菱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她连忙嘘声道:“娘娘慎言慎言,这些话出去了可不敢乱讲。” “好好好,你说吧。”顾研华连忙应好,甚至还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红菱看到顾研华这般娇憨的情态,有些忍俊不禁。她嘴角微微的笑开,却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连忙收敛了笑意。当真,在太后娘娘面前她愈发的放肆失礼了。太后娘娘随意,可是她可没那个胆子与当今太后娘娘平起平坐。 “娘娘您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好了好了,别搞这些虚礼了,你快些说罢,以后只有你我二人,便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顾研华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断了红菱的话。
第21页 红菱心中有些愕然,这个太后娘娘当真是简单豁达的有些可爱啊,真不知道日后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生存下去。她看着眼前的顾研华纯净似不染世俗尘埃的眼瞳,没来由的,她心中划过一丝心疼。 “话说当年皇帝为博美人一笑,比起当年的烽火戏诸侯可是丝毫不逊色……”顾研华品着茶,听着红菱娓娓道来当年的那些旧事。毕竟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在这宫中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红菱也没有丝毫的避讳,将自己所知统统是告诉了顾研华。 而顾研华则在红菱的故事之中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她听着听着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红菱说到兴头上,话也是愈发的多了起来,所谈及的内容也是愈发的宽泛。“当年盛宠一时的丽妃娘娘最后的下场可是不怎么好”,她说着口中嘆息出声,“落得个众矢之的的下场。” 顾研华被红菱的语气带累的心中有些略微的感伤,“当年的丽妃娘娘怎么了?” “娘娘您便别问了。”红菱却是摇摇头,态度颇为坚决的回绝了。 顾研华再询问,红菱却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说一样,无论顾研华如何威逼利诱,她都未曾开口。 红菱抵不住顾研华的追问,只得开口道:“娘娘您便不要再问了,知道了对您没好处,这样,我给您讲些秘闻听如何?” “哦?说来听听。”顾研华顺着红菱的话说了下去,然而关于当年的丽妃娘娘和惠帝的故事,她却是留了心,怎么红菱说起来的时候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虽说再来南国之前,她已是尽力的在打听南国的皇室亲眷,比如说,王太后并非已逝文帝的生母,文帝是先前惠帝嫡出皇后唯一留下的孩子。王太后育有一子一女,长子睿亲王南景珩是个闲散王爷,幼女焦琴长公主,还待字闺中。 这些顾研华早已牢牢的记在心中,可是对于南国再之前深宫之中发生了什么,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异国官宦之女所能了解到的了。 红菱凑得近了几分,小声说道:“说来啊,太皇太后娘娘也是一代传奇,当年她入宫时不过是小小的妃嫔。宫中有先皇后娘娘,有极受恩宠的嘉贵妃,还有后来荣宠一时的丽妃娘娘,还有再之后的许氏。可是笑到最后的却是太皇太后娘娘,也唯有她一直走到了最后……” 顾研华心中有些震惊,虽说她多方打听所为的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些王太后此人,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可是红菱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如此在背后讨论当今太皇太后的事情,谁给她的胆子? 顾研华如此想着,立即冷呵出声:“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在背后非议当今太皇太后,该当何罪?!” 红菱见顾研华竟是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明明笑语嫣然与她简直到了互称姐妹的地步,后一刻突然便架起了太后娘娘的架子。 红菱怔愣了一刻,随即立马跪倒在地不断求饶:“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红菱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她也摆正了自己奴婢的位置。 “以南国的律例,你这般该当何罪?”顾研华却是不依不饶,红菱此时所为若说没有人指示她如何会信,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幕后之人无非是想拉她下水罢了,妄议朝政与非议太皇太后皆是重罪。 再者说,先前顾研华完全放下了太后娘娘的架子那般对待红菱,无非是想拉拢红菱。可是过度的仁慈便成了软弱可欺,太皇太后娘娘就算了,雨落一个小小的宫女还要得寸进尺的踩到她上面去吗? “这种嘴巴不严的下人,按律当杖毙。”红菱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着,然而此时却是传来了雨落清冷的声音。 雨落一句话如同冰水一般将红菱整个的浇透,她在宫中多年,自是早就听说过王太后身边雨落姑娘的手段的。她全身颤抖着,膝行至雨落裙边,不断的求饶着。 顾研华看的心中不忍,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与红菱相处了几天的,红菱也是很合她的眼缘。她犹豫着终究还是开了口:“红菱也算是初犯,杖毙就罢了,给她些惩罚以儆效尤便是了。” 雨落却是不卑不亢的说道:“娘娘对待下人不可过于仁慈,按照律例,红菱非议太皇太后娘娘,自噹噹庭杖毙,来人——”雨落一声令下,殿外便进来了几个太监,其中一个还拿着长长的木杖。 “罢了罢了,不必如此。”顾研华看到那根长长的木杖的瞬间,当初冷宫之中惨死的侍卫丫鬟,那些鲜血淋漓的记忆便一股脑的奔涌而至,她咬紧下唇,以免当场失态。 跪在地上的红菱此时涕泗横流十分狼狈,“雨落姑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十分用力的磕着头,头砸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听得顾研华心中愈发的不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今日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雨落对顾研华的话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她回过头示意那几个太监可以开始了。两个太监走上前一左一右的按住红菱,架着她便是向殿门外走去。 红菱一路哭喊,顾研华心中一痛,开口喝道:“雨落你眼中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不敢”,雨落终于是回过头,她说完之后,那几个太监也是跟着停下了动作,“可是,娘娘,国有国法,宫有宫规。” “那便杖责用于惩戒,无需杖毙,这是哀家的命令。”顾研华言辞冷厉的开口道,一瞬间气势逼人。 雨落顿了顿,沉默了一瞬,却是出奇的没有反驳顾研华的话。她挥挥手,那两个太监便放开对红菱的牵制,听话的退到了一旁。 此时的红菱却是整个人瘫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她的髮髻在先前的挣扎中变得很是纷乱,脸颊之上眼泪鼻涕混作一团。接着她立刻从地上爬起,然后不断喊着:“谢娘娘不杀之恩,谢雨落姑娘不杀之恩。” “既然娘娘开口了,那这个贱婢便交由娘娘您处理了,奴婢告退。”雨落一席话说完,便对着那几个太监招招手便向外走去。顾研华心中烦闷,这个雨落过来似乎就是为了搞这么一出一样。 第18章 择主 烦闷之余,顾研华心中亦是不解,雨落此举到底是何用意。除了会寒了红菱的心以外,还有旁的什么用处吗,为了威慑恐吓她,可她最近却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宫殿之中未曾做出什么动作。 顾研华一边揣摩着雨落以及她身后的王太后的意思,一边走到红菱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少顷,顾研华微嘆口气开口道:“你可知罪?” 红菱稍稍收住的眼泪此刻再一次决堤而下,“太后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奴婢这条命就是太后娘娘您的了。您让奴婢往西,奴婢必然不敢往东……” 顾研华轻咳一下打断了红菱失态的陈词,“你先起来吧,站起来说话。”顾研华说完便向着内室走去,红菱也勉力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跟上顾研华的脚步。
第22页 顾研华进了内室,然后将旁的宫女统统遣了出去。她没有坐下,直愣愣的站着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红菱。 红菱此时也是渐渐缓和下了情绪,她跪在地上重重的扣头,然后开口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娘娘,今日多谢太后娘娘救命之恩,以后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了。” 顾研华心中有所触动,但她只是久久看着红菱,未曾开口。红菱亦是跪在地上垂着头,沉默着。 终于还是顾研华打破了这份沉默,“我今日救下你,也并非为了你的什么回报,只是心有不忍罢了。” 她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坐在软塌上,继续道:“我知你是听从雨落命令的,但你在宫中已是呆了这么好些年,今日之事究竟会是一出苦肉计还是会真的将你杖毙,我不说你心中应该清楚。所以便看你的选择了,我不勉强。” 顾研华在红菱面前依旧没有用“哀家”的自称,她希望能通过这件事逼红菱做出选择。红菱垂着头,眼中闪过挣扎之色。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红菱如何看不清顾研华的性格,善良率真,对她们这些下人客客气气的,对她更是几乎要姐妹相称了。 顾研华就好像这冷冰冰的深宫之中的一股清流,可是,这深宫之中最容不下的便是清澈。在这里,善良就是愚蠢和可欺。红菱之前伺候过的不是没有像顾研华这般不解人心险恶一心向善的姑娘,可是她们的结局…… 红菱想到这里,心中亦是深深嘆了口气。 她会如何选择,她该如何选择。她心里如何不清楚,今日若非顾研华,雨落既然下了领,那么她是一定回被杖毙的。 她所谋的的听从雨落的命令陷害或者说试探古言哈,是顾研华的不忍救了她的命。 可是……她终究还是犹豫不决。 她的犹豫,顾研华如何看不到。顾研华等着,却是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她嘆口气,果然如此。在南国,如今王太后权势滔天,王家更是入侵着南国的各个角落,而她顾研华除了一腔孤勇便什么也不剩了。 有恩又如何,有仇又如何,在现实的无奈面前,那些都变得淡了许多。 “你若不愿,我不为难你。若愿跟随我,我只能说有我一口饭便不会饿到你们;若是不愿,那便自己领了罚离开吧。”顾研华再次嘆息一声,起身向着床榻处走去。 “娘娘……”红菱在顾研华离去的身影背后重重的磕了一下,眼泪又是顺着脸颊两侧滑落而下。 突然间她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开口唤道:“娘娘,奴婢……” 红菱还未说完便被顾研华打断了,“不必急着开口应承什么,自会看到行动。”红菱听了她的话也只能将先前一时冲动便要开口的陈词咽了回去。 “红菱,你起来,我问你个问题。”顾研华看到红菱的反应语气也是柔和了几分。 “是,娘娘。”红菱挣扎着站起身,先前的生死一线,她现在腿还有些发软。 “他们吩咐你行事,现今却又随口便对你打打杀杀,当真不怕寒了你的心。”顾研华坐在床榻一边的矮凳上,一板一眼的问道。说是挑拨离间也好,此时的她确实是在真心发问。 红菱却是苦笑的道:“娘娘您是太心善,在那些大人物眼里面,像奴婢这样的贱命,哪里用的着那般费心费力的考虑。左右再恨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用着顺手便用,不好用变丢了,不都是这么个道理吗?” 顾研华听了红菱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心中却是泛起浓浓的苦涩。前一世她生活的地方“人人平等”早就是深入人心的观念,这一世她的父母自来宽厚待人,对待佣人丫鬟也从未过多苛责。 可是,她忘记了,或许红菱这样的观念在这里才是主流。 之前顾研华甚是疑惑的问题也全都迎刃而解了,不是雨落怕不怕会让红菱心寒的问题,是雨落根本不在乎,或者说根本不屑于他们这些人罢了。 一个异国来的小小的郡主,有名无实,一个深宫之中最底层的宫女,无权无势。两个人在如何折腾,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呢。 顾研华想通此处,只觉得一阵绝望从脚底攀升而上。她端起一旁的茶盏,灌了一大口温热的茶水,却是抚慰不了她心底生出的寒意。 此时的玉干殿之中。 红嬷嬷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附身上前道:“娘娘,李潜大人求见。” “嗯,请。” “是,娘娘还有一事”,红嬷嬷听了吩咐却是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她继续说道,这次却是没有再降低音量,“娘娘,还有那日里的那个书生,您要亲自召见吗?” “奴婢派人去查过了,那日里最先站出的那个书生性顾名烨,南郡安和县人,穷苦出身,家世清白。那日恰逢他与同窗几个进京考试的时间,所以便跟着队伍一起去了京郊出殓,所以应该没有嫌隙。” “好,哀家知道了,你去叫李潜进来吧。” 红嬷嬷答应一声便向外走去,走到一半却又传来了王太后的声音,“那个书生的话,你安排着给些赏赐便是了,回头你去看一下顾研华那里,确保皇储的健康。” 红嬷嬷领命便出去办事了,走之前顺带遣退了一干宫女。 王太后对此甚是满意,红嬷嬷就像是她的左右手一般,忠诚可靠不说,用起来也是非常的得心应手。 红嬷嬷退出去不久,一身深色的衣衫的李潜便从偏门走进了内室。李潜还是一如既往的半低着头,耸着肩走路,见了王太后他躬身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按理说皇宫之中属于妃嫔的后宫是鲜少有皇族以外的男人进出的,即便是皇亲贵族无批覆申请也是不允许随意进出的。 可是李潜显然不在常理之列,他甚至进出太皇太后娘娘的寝宫内室都是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而出奇的是,太皇太后娘娘竟是没有丝毫的反对。 所以早在太皇太后娘娘还是当年的王太后的时候,朝中宫中便经常传出风言风语,说太皇太后娘娘与李潜大人怎样怎样。 只不过说那些的人都是见不到明日的日出了,而太皇太后娘娘和李潜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坦荡到让人说不出闲言碎语。 而伴随着李潜政绩的提升,李潜的能力也是日益得到了众人的认可,或者说是被众人所忌惮。伴随着的,他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愈发的稳固,无人敢于质疑。 “李潜,你来了啊。”王太后看着面前的李潜眼中略含笑意,亲切的寒暄就像是会见了一个多年的老友一般。 “那日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王太后面带笑意,平日里威严无比的神情里总算是添了几分柔和。 “回娘娘的话,那日之事微臣已调查清楚,确实是北陵王所为。” 王太后听了李潜的回话,眼中却是并无什么太过惊讶的神色,不过她还是咬牙切齿的骂了起来:“那个老匹夫,一大把年纪的还折腾,即便反了又有何用,难道他还能夺了皇位不成?!”
第23页 北陵王按照辈分是先帝的兄长,说起年龄来甚至比王太后更大上一些,是当年惠帝早先一个没什么名分的嫔妃所生,虽是皇子但却没什么竞争那个位置的资本。 成年之后便被封了王搬出了京都,所以自始至终他都没什么威胁性,也未曾在众人眼中出现太多。 先前北陵王便是借先皇病重之名搬回了京都的府邸,由于北陵王性子平平能力也同样平平,王太后也并没有太将他放在眼里,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 谁承想,王太后一时的放纵竟是让他逮住机会谋了这么一件事。 虽然李潜还没有说后面的话,但王太后可不会觉得此事就仅仅是北陵王一个人的报復所为。以他谨慎怕事的性子,此事若是没有足够的能打动他的利益,他断不会冒着要承受王太后怒火的风险来做。 李潜只说了一句话,王太后便据此自行推断出了许多内容。 第19章 失态 “除此之外”,李潜继续说道,“更令微臣纳闷的是,微臣派去搜查的人回禀回来的线索,查找的实在是过于容易了些,就像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引着我们查到北陵王身上。” “所以据微臣推测,北陵王八成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或者是先锋部队,用来吸引火力。” “哦?你继续说。”王太后认真的听着李潜的分析,时不时的也插上两句。 “另外据微臣推测,此时极有可能还有异国细作的手笔。”说完这句李潜便凑上前,悄声对王太后说这些什么,后者一边听着,脸上神色也是阴晴不定。 “他们好大的胆子!”王太后听着听着也不知道李潜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她突然怒喝一声,“李潜你继续派人去找,敢在我难过境内搬弄是非,看来是对他们太过放纵了。” “是,娘娘。” “娘娘,还有此事从蛛丝马迹推断来看,应该是吴王在背后筹划着名这一切。不过这个还只是推测,微臣正在派人找证据。” “嗯,此事交给你哀家也放心,你放开手去查便是。”王太后点点头,一句话而已,深切的信任显露无疑。 “若是无事,那微臣便先退下了。”李潜再次躬身一礼,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这时,王太后却是突然叫住了他,“潜哥……”王太后刚刚叫出口便反应了过来,连忙噤声,面上更是显露出难得一见的窘迫失态。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一向自控力极强的,只是今日看到李潜离去时略微有些佝偻的背影,她心中一酸,忍不住低唿出声。 那是他们曾经相伴数年时的称唿,那时他们还都年少,他唤她“玉儿”,她唤他“潜哥”。两人依偎着靠在柳树下,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当年的种种,每当想起,恍然如梦。 李潜听到王太后突然的低唿,背影一僵,却是没有回头。他脚步不停,向着殿外走去。他没有回应,好像没有听到那声低唿一般。 他一边走着,每一步却好像利刃一般刺在他的心上,天知道,他有多想回头。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喊着“玉儿”,脚下却是愈走愈快,最后简直像是在逃一般,狼狈的退到了殿外。 王太后凝视着李潜离去的方向,久久的却是回不过神。 她原以为曾经的那些记忆在她入宫为妃为后之后就统统尘封了,可是尘封的记忆从来就不会风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触发点,当年的那些曾经便瞬间席捲而至。 她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却是刚好看到了房间之中的落地铜镜,铜镜之中的身影,让她陌生的紧。 她鬼使神差一般凑到铜镜跟前儿,她盯着那张脸,那张属于她的脸。她带着假甲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眼角处一道一道的皱纹,苍老的惊心动魄。 王太后看着看着,却只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蹿升而起,她一巴掌将铜镜挥倒在地。“咣啷”一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尤为的刺耳。 在殿外候着的几个宫女嬷嬷听着动静犹豫着要不要进来,她们互相推诿着却是无人敢率先迈出第一步。这种时候往日里都是红嬷嬷出面的,可是此时红嬷嬷被太皇太后遣出去当差了。 这时候突然一个宫女低唿一声:“华嬷嬷您可算是来了,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剩下几人听到唿声连忙像找到救星了一般聚拢过去。 那被称作“红嬷嬷”的人似是很享受这种群星拱月式的感觉,她眼中闪过得色,面上却是一副清冷的姿态:“叽叽喳喳的做什么呢,小心太皇太后听到。” “华嬷嬷,刚里面咣啷的声音,我们几个都不敢进去,这时候也就只能指望着您这种太皇太后心腹之人了。”不得不说,出头的那个宫女一番话说得极为漂亮。 果然,华嬷嬷面上虽是不显,眼中却是浓浓的得意之色,“哦,是吗?红嬷嬷呢?” “红嬷嬷……”一个宫女刚想开口回答,却被另一个人打断。 “您快别提红嬷嬷了,这种时候只能指望着您去。”这句话说得华嬷嬷显然极为受用。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就想着让老婆子我去,有好事也不见得你们想着给我留着。”华嬷嬷笑骂一句,显然此时心情极好,众人也都是跟着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要说起这华嬷嬷,也算得上是太皇太后身边的老人了。论起资格,这玉干殿的众多宫女嬷嬷侍卫,也就是红嬷嬷能压她一筹了。 她也是姓王,虽说细究起来其实与太皇太后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但总归是沾了一个王姓。再加上她会看人眼色,也有几分机灵劲儿,所以王太后也便把她带在了身边。 只是终归王太后还是更倚重于当年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红嬷嬷一些,这也是一直以来让华嬷嬷愤愤不平的。 华嬷嬷轻手轻脚的绕过插屏,拨开水晶帘,将虚掩着的门缝拨开。她偷眼打量着殿内的情况,一边做好接下来行动的准备。 她看到太皇太后正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案几前,怔愣的不知在看些什么,而一旁的地上是先前被掀翻在地的铜镜。 华嬷嬷心中忐忑,但终于是轻唿出声:“娘娘,奴婢能进来吗?”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然后宫殿之中却是传来王太后的怒喝声,紧接着还有碗盘坠地的破碎声。 华嬷嬷本就半弓着身子猫在门缝这里,王太后突然这么一出,她一惊之下整个人都是跌倒在地。 “哎呦……”她忍不住痛唿出声,这突然的跌倒,却偏偏祸不单行还丢到了脚,刚刚痛唿出声,她却突然反应过来伸出手捂住嘴巴。现在她可不敢再搞出什么动静,惹到怒火之中的太皇太后。 华嬷嬷毕竟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年轻人。她紧紧咬着嘴唇以免自己发出声音,然后不断摸索着四周寻找着助力点,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华嬷嬷一边挣扎着,心中的怨恨不可遏制的翻腾着。没来由的她将这一切都是归罪于了红嬷嬷,若不是红嬷嬷,现在的太皇太后娘娘一定会她恩宠有加;若不是红嬷嬷,这种时候她一定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定不会被赶出来……
第24页 华嬷嬷胡乱的想着,却是越想越恨。 她用了好些功夫总算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她扶着墙壁一瘸一拐的向着外殿逃去。确实是逃,她可不敢在这种时候触太皇太后的霉头。 等华嬷嬷走到外殿的时候,她只觉得老脸都是有些承受不住,她向来是最要面子的一个人。可是这次,着实是不光彩。 她咬牙切齿着,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在众人的期许目光中,她愈发的无地自容。 “太皇太后娘娘说要清净一下,都散了罢。”留下这么一句,华嬷嬷实在是没有面对剩下的人的勇气,匆匆落荒而逃。 背后隐约的传来一些议论声,华嬷嬷总觉得那是在嘲笑她,她心中对红嬷嬷的怨恨已是到了极致。总有一天,她一定要取红嬷嬷而代之,当上玉干殿的第一人。 此时内室的王太后却仍是跌坐在软塌上怔愣着出神,似乎刚刚那一喊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样。 她呆呆的坐着,再不復平日里母仪天下,威严无双的样子。 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老妇人一般…… 突然的一声“母后”却是将王太后从迷濛之中唤醒,唤回到现实之中。 南景珩已是多日未曾来玉干殿给王太后请安了,似乎从那日出殓之后他变未曾进过玉干殿,而王太后同样未曾传召过他。 但终究是母子,血浓于水。再多的愤怒再多的不满终究是抵不过那浓浓的血缘,他做儿子的怎能舍了自己的母亲。 再者说,他还想见一个人…… “珩儿,我的儿。”王太后站起身,循着声音走过去,声音沙哑,模样更是憔悴不堪。 南景珩何时见过这样的王太后,他何时见过这般软弱的母亲。他的心狠狠的揪紧,在这一刻对母亲心疼到无以復加。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他顾不上行礼,便皱着眉头匆匆上前扶住王太后,后者此时的样子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般。 “我的儿,母后就只有你了啊,母后就只有你了……”王太后喃喃着重复着这一句话。 “母后,您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您可别吓儿臣。”南景珩看着这样的王太后,心中只觉甚是不安。他已经习惯了事事独断专行,时时强硬霸道的母后,他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会把她变成这样…… “珩儿,母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算是千夫所指,就算是遗臭万年,母后都不在乎……”王太后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断的说着自己的话,似乎压根没有听到南景珩的话一样。 第20章 投缘 “母后!”南景珩双手扶住王太后的双肩,然后强迫着后者看着他,“母后,您告诉儿子,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 “啊!”王太后被南景珩高声一刺激,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珩儿,母后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南景珩怎么会信她这等说辞,他不依不饶的继续直视着王太后开口道:“母后,您记得,不过发生什么,您都还有儿子,儿臣一定会陪着您走到最后的。” 王太后听到南景珩的话,眼眶一红,眼泪险些就掉了出来。她挣开南景珩的手,背过身去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罢了,母后乏了,珩儿你先回去罢。” “母后……”南景珩张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王太后却是背对着他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南景珩伸出手却还是放了回去,他行礼告退。走到外殿的时候,他喊过来几个小宫女,仔细吩咐几句。然后他有些担忧的望了内室一眼,最终轻摇摇头向着殿外走去。 他虽是个众人口中的闲散王爷,可是不代表他真的就对这些个政事一窍不通。并非刻意去打听,也可能只是身为皇室子弟的一种本能。 他知道最近坊间传的沸沸腾腾的“妖后”之说,或许母后是在烦心这些吧。南景珩一边思量着,考虑着等下要派人从哪里开始查起,一边无意识的在宫中走着。 南景珩走着走着,却是看到前方树林之中隐隐约约的熟悉身影。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番,终于是确定了为首那人正是母后身边伺候着的红嬷嬷。 他自是知道红嬷嬷是王太后当年从娘家带进宫的人,极为倚重信任。所以他心中很是诧异,在母后如此失态的情况下,红嬷嬷不陪着伺候在身边,竟是出来当差吗。 南景珩想着,便凑了过去。红嬷嬷一干人看到南景珩,纷纷跪地行礼。南景珩注意到,一群嬷嬷宫女之中竟是还有个面生的男人,是个年轻书生模样的男人。 “起来吧。” 红嬷嬷怎会没有看不到南景珩的诧异,她连忙开口解释道:“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带顾烨去司礼监领赏,先前遇着谭王爷,王爷一时新奇便拉着顾烨聊了会,所以这才耽误了些功夫。” “顾烨是当日出殓夜里站出来怒喝那些贼人的英雄。”红嬷嬷见南景珩仍是一脸的不解之色,适时的又插上一句补充。 果然,听完了红嬷嬷最后一句之后,南景珩眼中终于是闪过了焕然大悟之色。“确实,这等勇气实在需要嘉奖,那本王也跟着一起去罢,省的怠慢了顾烨不是。” 听完南景珩的话,这次迷惑不解的却是变成了红嬷嬷,她心里嘀咕着“何时睿亲王竟是这般有闲工夫,这般好管闲事了?” 可是面上红嬷嬷却是恭恭敬敬的应道:“那便有劳睿亲王殿下了,只不过我们这些人还奉命去长乐宫看一下小皇储和太后娘娘的近况。” “无妨,本王刚好无事,便随你们走着一遭。”南景珩仍是一派的清冷神色,可是此时心中的喜悦却是无以復加。 只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费尽心机绞尽脑汁也不过是想寻个由头能正大光明的到长乐宫中去看一眼顾研华,而如今一切这么轻易的便做到了。 南景珩心中暗喜,却是忘记了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见顾研华,见到了顾研华之后又能说些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想看一眼顾研华,只是想看一眼罢了。 “你便是那日冒死出头的书生?”南景珩心情甚好,连带着话也是多了起来,他一边走着甚至朝着顾烨搭起了话。 顾烨微微躬身行礼道:“草民正是顾烨。”不卑不亢的回答让的南景珩对他平白的添了几分欣赏之意。 “那日缘何站出来说出那些话?”南景珩微微挑挑眉,似乎真的来了聊天的性质一般。 而顾烨在进宫之前便已经料到了必会有人问他这些问题,而先前与谭王爷的交谈中早都一一说过了。 所以当下他不紧不慢的说着:“也无甚,当时在场并未想的太多。只是觉得这些个贼人说的话实在是想蛊惑人心,扰乱朝纲。草民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无法在贼人来袭之时挺身而出维护弱小,可是总还是想着要尽一份力的。”
第25页 南景珩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顾烨。顾烨却是一副坦荡之际任你随意打量的模样,顾烨一番话同样是说的滴水不漏,实在是非常符合当时那个场景。 怎么听都是没有破绽的,而且王太后能叫人将他带进宫,自是已经详查过他的背景了。可是南景珩仍是莫名其妙的觉得顾烨此人有些古怪,或许是他当时出现的时机太过于巧妙? 南景珩在心中不断揣摩着,却是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向顾烨搭着话,企图从他的话中探听出更多的破绽。 “若是我南国的书生尽是你这般的,我南国在诸国之中自是再无忧患,如此说来,是哪家学堂教出你这般的学生?” 南景珩虽是心中有所怀疑,但是他对顾烨的欣赏也不是假的,能得他一句夸的可都不是平常人等。 而一旁的顾烨不知是不知道南景珩的名声呢,还是当真是宠辱不惊不以物喜,他只是面色如常的回了一句:“睿亲王殿下谬赞了,小子不才,师出安和学堂。”并无向旁人那般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 “安和学堂”,南景珩在记忆中搜索着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学堂,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口道,“可是南郡那个安和学堂?” “正是南郡安和县的安和学堂,睿亲王殿下当真是博学多识,无所不知。” “前一阵子本王在南郡寻访的时候还有幸途径过安和学堂,那时恰巧结识了安和学堂的孔大师,实在是三生有幸。” 顾烨听了南景珩的话却是并未立刻接话,他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努力思索着什么。 少顷他才开口道:“请睿亲王恕罪,小子不才,未在学堂中听闻孔大师之名,实在……”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困窘之意。 “罢了罢了,也可能是本王记错了。”南景珩随意的开口将这一话题切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释然之色。 南国虽说不上是诸国之中最大的一个,但也算的上地大物博。南国重礼,自然重视学堂,南国的学堂遍地是,他一个王爷哪里记得那么清楚。 他哪知道什么安和学堂,或者什么孔大师,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罢了,不过看来这个顾烨当是个坦诚之人。 此时的顾烨心中却是闪过一丝冷笑,这等小把戏也敢拿到他面前来用,早就都是他玩剩下的了好吗。若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他如何敢只身一人闯进这虎狼环绕的皇宫之中。 不过他仍是在心中暗暗提防着,传言里不染朝政的闲散王爷此时却是亲自出面试探他,还真是有趣。 南景珩心中警惕放松了些许,谈起话来更是健谈了许多。再加上二人本都是青年才俊之中得了英俊人物,谈吐见地皆是非凡。若非顾烨还计量着要隐藏自己,二人的谈话必是可以更为的尽兴自如。 南景珩本是因为有机会能见到顾研华所以心情愉悦,可是现在与顾烨的此番交谈同样让他十分满意。能得一知己,实在是人生幸事,若是能再举杯畅饮一番,那更是妙事了。 南景珩平日里虽总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样子,可是对于合他眼缘之人他从来都不会吝啬自己的表情。他有此想法之后,便是直接开口做出了邀请。 “顾兄,他日若有时间定要过府来叙,与本王畅饮一番。”说到兴处,南景珩甚至都唤起了“顾兄”。 若是旁人能得一向眼界高的睿亲王如此青睐,实在是喜不自胜受宠若惊才对。而顾烨虽是面上同样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可是眼底深处却是却是不起丝毫波澜,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干一样。 “多谢睿亲王厚爱,那小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天南海北的畅聊着,一群人不久便到了长乐宫的位置处。 此时的顾研华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些动向,她遣退了宫女,一个人躺在斜靠着的躺椅上,手执书卷,闲闲的翻着。 春日的午后,和煦的春风透过窗缝轻轻的吹着,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柔和,让人心生倦意。此时的顾研华便是这样一副慵懒闲适的姿态。 突然殿门口当值的宫女大声唿道:“拜见睿亲王殿下——”之后又是稀稀疏疏的行礼声。 顾研华听到“睿亲王”三字的时候,刚欲去翻书页的手指却是一顿。 怎么是他,他来此做什么?顾研华一边想着,坐直了身子,再不復先前的慵懒模样。握着手中的书卷,眉头轻轻皱起,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她也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第21章 初见 “睿亲王殿下,还请您到正厅稍后,太后娘娘正在内室梳妆,请您稍等片刻。”一个宫女恭恭敬敬的行礼解释道,另外几人则是从一旁遛进内室,急急忙忙的找到还在躺椅上斜斜躺着的顾研华。 “太后娘娘,睿亲王来了。”一个性子有些急的宫女甚至顾不上礼节,便是急匆匆的开口道。 顾研华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没甚太多情绪的眼神扫过那个开口的宫女。那宫女只觉如有冰水泼面一般,她“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眼神惊慌的唿喊道:“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顾研华没有开口让她起来,少顷才缓缓的开口道:“急急忙忙的像个什么样子,起来吧,服侍哀家更衣。”声音清冷而又不失威严,似乎她真的变了,从昨日红菱的事情之后…… 说起红菱,顾研华能免掉她的死罪,却是免不了她的活罪,后宫的律例在那摆着呢。况且顾研华也是想给她一些教训的,甜枣给的太多会得寸进尺的。 所以今日的红菱因为伤处便在房中休息没有来当班,不过行刑都是熟悉之人,再者顾研华也亲自关照了莫要打得太重,不要养上三五天还下不了床的。难得找到一个帮手,断不能因为惩罚而受伤用不上。 宫中的杖责也是极为讲究的,据说老资格的行刑官,都是用宣纸铺板砖来检测水平的。需要既可以一板将板砖拍碎,而宣纸不破;也可以一板下去宣纸细碎而板砖毫髮无损。练成之后,便可以按照主子的要求来行刑了。 顾研华幼时随着长辈耳濡目染的,对于这些个内在的事情也是知道个大概。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心中却甚是诧异,在听到“南景珩”这个名字她竟能够如此平静。算算日子,从刺杀那日之后他们便再也未曾见过了,这些天,似乎她想起南景珩的次数已是越来越少了。 马上就要见到南景珩了,顾研华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突然她有些慌乱,并非是因为紧张。只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南景珩了,是仇人,还是朋友,还是对手,还是救命恩人…… 细思起来,实在是复杂至极。他二人的关系,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任由宫女帮她打理着着装。不得不说,王太后派来服侍她的这些宫女,效率水准都是数一数二的。 没多时,她便在众宫女的簇拥之下来到了正厅。论起身份,她还是南景珩的皇嫂。所以在看到她从内室出来的那一刻,南景珩也是跟着众人一起从座位上站起来迎接。
第26页 “见过太后娘娘,娘娘近来可好?”南景珩率先开口寒暄道。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可是眼神却是黏在了顾研华身上一般,从她出来便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在动。 “睿亲王客气了,哀家一切都好,多谢睿亲王关心。”顾研华同样是一丝不苟的行礼,礼节回答让人挑不出半丝瑕疵。 顾研华进退有度,谈吐间没有半丝异常,将一个太后娘娘的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一幕莫名的有些刺痛南景珩的眼睛,南景珩突然意识到自己每当面对顾研华的时候,神经总是变得异常的纤细。 南景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敛了情绪,收回看着顾研华的眼神。可是一切却是来不及了,他的异常早已落在了有心人心里。 顾烨从一开始便偷眼打量着南景珩的神情已经他跟顾研华二人之间的互动,看着南景珩此时的种种异常,他心中也是划过一丝瞭然。 而跟随者在一旁站着伺候着的红嬷嬷心中却是焦急不忿,她想出面阻拦,可是却碍于身份。没办法,她只得在心中暗暗着急,寻思着回去一定要详细的禀报给王太后。 南景珩和顾研华没聊几句话便聊不下去了,二人所说的无外乎都是些客套的寒暄话。南景珩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顾研华更是没有创造话题主动开口的打算,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终于是南景珩打破了这份沉默,因为他想到了今日要来此的主子。他转过头对着红嬷嬷吩咐道:“本王已经将你们带到这了,你之前不是奉太皇太后的命,有事情要吩咐吗,现在吩咐把。” 红嬷嬷原本正在心中不断思索着,此时听到南景珩突然叫到她,她吓了一跳。 但却是立即开口,不急不缓的说道:“传太皇太后娘娘口谕,太后娘娘近来在长乐宫住的可还算习惯?下人有否怠慢了你,饭菜是否有不合适的?若有不合适的便告诉红嬷嬷,或者吩咐给雨落……” 红嬷嬷站起身直面着顾研华一句句的说着所谓的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其实无非是一些没甚要紧之处的嘱咐的话。 “多谢太皇太后娘娘厚爱,臣妾在此住的甚好,一切都很顺心,还望太皇太后娘娘切记照顾好自己的身子。”顾研华一番话回的甚是讲究甚是有礼,但其实不过是一个意思。 您老年纪大了,照顾好自己的就不错了,就不要来瞎操心管控别人的事情了。 红嬷嬷说完那些客套话,似乎也已经无话可说了。她愿意来此是突击看一下顾研华的动作,然后警告或者说是敲打她一些,免得她忘记了如今的优渥生活是谁给她的。 可是实在是碍于南景珩在场,堂堂睿亲王在,哪里轮的上她一个嬷嬷指手画脚的。 南景珩发现自己思恍惚已经无话可说,先前面对顾烨明明是那般健谈,可是此时面对顾研华,却是反反覆覆的开不了口,可是她不想就这么快的离开这里。 只见他突然拉过一直默默站在后方的顾烨,对着顾研华介绍道:“这位便是那日刺杀英勇挺身而出的顾烨小兄弟。” 顾研华心中有些不解,这个南景珩干嘛要把人介绍给她认识。她心中咕哝着,面上却是对着顾烨微微点头,以她的身份断没有站起身给顾烨行礼的道理。 顾烨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心中也是一惊,他确实没想到南景珩会来这么一出。但是他反应也是极快的,他连忙起身对着顾研华行礼道:“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乐安康,小子便是顾烨。” 顾研华有些好奇的多看了顾烨两眼,但也并未过于放在心上。比起顾烨,南景珩突然的介绍反而更引起她的兴趣一些。 那日刺杀,顾研华一门心思都费在为救她而昏迷的芸香身上了,所以她并未过多的关注那日还曾有一个书生如何如何,挺身而出,慷慨陈词。 初见时总是美好而又简单,纵使各人心思各异。 很多年以后,再回忆起当年初见的时候,顾研华只觉最终一片苦涩。那日的初见,确实未曾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只道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书生罢了。 若是早知道日后会发生的那一切,当初的她……唉,哪里有那么多的早知道呢,一切不过因缘相报罢了。 南景珩见顾研华对顾烨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心中有些失望,可是当着一干宫女太监的面他终是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而且他一个王爷,也着实不好再太后娘娘的寝宫之中待过多的时间。无奈之下,他只得起身告退。 接着众人跟在南景珩身后向着司礼监的方向走去,南景珩心情愉悦,脚步更是轻松了许多。先前因为遇到王太后而带来的苦闷忧虑的心情也减淡了许多,他嘴角攀升上微微的一丝笑意。 顾烨跟在他的侧后方,默默地将南景珩的种种异常反应记在心中。南景珩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极好,可是如何又瞒得过顾烨这般的老狐狸。 南景珩离开长乐宫之后,顾研华面色如常,行动更是与往日无异。她唤过一个宫女,嘱咐着她去太医院的医馆看望一下芸香怎么样了,一切却是与平日里的动作无异。 可是只有顾研华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内心之中是如何的沸腾,是如何的激动澎湃紧张。先前明明冷静的很,可是在真正面对南景珩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瞬间便是一片空白。 好似在一瞬间脑海之中的记忆情绪便全部被剥离出去,此时此刻她的世界之中便只剩下了南景珩这一个人。 她呆呆的坐在先前的位置,眼神涣散的不知道盯着哪里。一旁的宫女小心的站着,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此时的顾研华。 顾研华却是突然开口道:“先前去看望芸香的人还没回来吗?” 一旁走出个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娘娘的话,还未曾。” “都去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再过去看一下。”顾研华说着,语气之中已是带了些许的不耐。那个被指派的宫女心中咕哝,这才出去了多大的功夫,即便是狂奔,她也回不来啊。 可是她面上却只是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便出门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了。 第22章 试探 芸香早在几日前便已经清醒了过来,或者说从被刺杀那晚回来,虽说顾研华最后看到的事芸香面色惨白如纸,气息浅淡的昏迷这,可是她并未昏迷多久便已是清醒了过来。 不得不说,芸香虽是宫中的女官,可是体质却是极好的,连报信回来的小宫女都是忍不住称赞。这等伤势说重不重但也绝对算不上轻,端看的个人体质。 先前担忧芸香的伤势,所以顾研华对他们的话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无碍了,她心中就不得不多想点什么了。 她右手手指轻扣着捧在手中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极有节奏。 可是想着想着芸香,顾研华脑海之中芸香的样子却是突然变成了南景珩的样子,她伸出手想挥掉,可是那模煳的图像却是愈发的清晰起来。
第27页 顾研华心中没来由的一丝烦闷,她恨恨的将茶盏磕在案几上,勐地站起身便是向着内室走去,也不知道是在与谁怄气。 她突然的动作将一旁候着的宫女吓了一跳,那些宫女却是不敢多言,在身后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安静的跟着。 不管顾研华究竟是何出身,不管她究竟有没有实权,单是冲着她腹中现在怀着皇储这一点,那些个宫女便是都小心伺候着不敢冒犯。 即便是强横如红嬷嬷,也在顾研华为先皇守灵之后,对她的态度也是变得恭敬的很。 宫中之人,本就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倒不是说人心有多险恶。只是无奈罢了,皆是些在世俗之中苦苦挣扎着生存的人…… 顾研华几步走回内室,看着室内富丽堂皇的装潢,先前那一丝的烦闷却像是被点着了一般。“去给哀家把窗户全部打开,这房里简直要闷死了。” 几个宫女听了连忙小跑过去,将剩下的几个关着的窗子全部打开。 “这窗子打开了怎么还这么闷,今儿这天到底是怎么了?!” 顾研华的话却是无人敢回答,一旁候着的宫女都是噤若寒蝉。 “哀家要出去透透气,”顾研华接着自顾自的说道,“哀家不为难你们,你们去禀了雨落,就说哀家闷病了,想出去走走。” 那些宫女听到这句话心中可算是大大松了口气,这种时候能有人承受娘娘的怒气就好。雨落姑娘可是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她们不过是些个普通的宫女罢了,可承受不了太后的怒气。 临着门近的的一个宫女领了命连忙向着殿外走去,刚离了顾研华的视线,她便一路飞奔起来,向着雨落常在的几个地方寻去。 “雨落姐姐,可算是寻到您了。”那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拉着雨落的衣袖说道。 “嗯?”雨落似乎是从嗓中勉强挤出了一个音,然后她的眼神冷冷的扫向了那个小宫女拽着她衣袖的手。 那个小宫女连忙将手松开收到身后,她赔笑说:“雨落姐姐,太后娘娘找您过去。” 雨落听到是顾研华找她,眉间一动,似乎很是诧异一般。 “绿藻,太后娘娘可说是找我何事?” “雨落姐姐,太后娘娘说殿中太闷,想出去走走,”那被叫作“绿藻”的宫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接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补充道,“太后娘娘心情极为不好,姐姐等下可得小心着。” “太后娘娘心情不好?先前我没在时候,长乐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且一一道来。” 雨落提起“太后娘娘”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如他人一般恭敬,可是却又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绿藻心中嘀咕着,她这么感觉很久了,却又不知道究竟古怪在何处。 绿藻心中咕哝着,明明都是宫女,可是却同人不同命,雨落使唤起她们来跟个主子似的。可偏偏,却无人敢于质疑些什么。 对于雨落颐指气使、高人一等的样子,莫说是不满了,便是嫉妒之情她们都是兴不起一星半点。 因为先前敢于违抗雨落,或是更有甚至暗中给雨落下绊子的人,都消失在了这偌大的后宫之中了。雨落的手段,真真是让人不寒而慄。 绿藻想着这些,竟是走神的忘记了回答了雨落的问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雨落正眉头微皱的看着她。 绿藻吓了一跳,真该死,竟然在跟这个女魔头说话的时候走神了。她连忙回神,语气之中更是说不出的客气恭敬,甚至带了几丝谄媚之意。 “回雨落姐姐的话,今日早些时候太后娘娘都是与往日无异的,”绿藻在雨落的注视下丝毫不敢废话,尽是捡着重点说,“先前睿亲王来过长乐宫,之后太后娘娘便是这样了。” 虽说绿藻说的事情都是确实发生了的,只不过她捡出的这几句这么一组合,旁人听起来就是说不出的奇怪了。 先不说睿亲王无事突然去长乐宫此事于礼有何不妥,单是太后娘娘见了睿亲王之后竟是这般反常的反应这一件事,就足够她深思了。 就不知道绿藻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你再说的详细些。” “雨落姐姐,要不我们还是边走边说把,先前我找您也是花了些功夫,怕是太后娘娘等的急了。”绿藻心中暗暗着急,这个雨落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呢,一边走也可以接着说的啊。 雨落的脸上却是依然看不出丝毫的着急的神色,她仍是平平的语调,没甚波澜的开口道:“你且说你的便是。” 绿藻不敢拂了她的命令,只得将自己所见所推测的一一道来。 雨落一边听一边思索着,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直接打断了绿藻的话:“嗯我知道了,你回去禀了太后娘娘,便说我去回禀太皇太后娘娘了,请太后娘娘稍安勿躁。” 绿藻一愣,显然是被雨落突然的开口吓了一跳。她张张口刚想再问些什么,比如说雨落什么时候从太皇太后那里过来,可是还未及问出,雨落却已是转身离去,背影甚至有些匆忙。 绿藻心中奇怪,这个雨落真的是愈发的古怪起来了。没能将雨落请回去,她也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回去面对太后娘娘的怒火。 而此时的南景珩一行人正在司礼监中,接下来的奖赏还是授衔还是乱七八糟的一干事务,都是与南景珩无干了。 其实原本便与南景珩无干,再者他这些世俗事务本就兴致缺缺,先前不过因为对那日那个书生有些兴趣,才会应承着要一起跟过来。 从长乐宫之中出来,南景珩的心情,虽是有着几分未能畅聊的失望,但总归是见到人了,他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只不过南景珩已经没有了先前与顾烨相交谈的那般浓厚的兴致,春日正好,一行人皆是有些沉默的沿着青石小巷走着。 顾烨微垂着头,跟在南景珩身后走着,样子看起来恭恭敬敬的没有一点问题。只是他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却是有些灼人,“这就是顾研华啊,与传闻中倒是不太一样……” 传闻中南国的这个从北齐刚嫁过来就守寡的皇后娘娘心慈手软,有勇无谋,容易冲动,不足为惧。不得不说,在来之前,顾烨的消息收集的倒是极为全面,连顾研华在冷宫之中做的一些事的信息他们都拿到了。 今日见了真人,虽说话说的不多,但是单从她的那份沉静的气度中,便是让他觉得这个顾研华绝非鲁莽之辈。顾烨在心中也是暗暗警惕了起来。 不过更让顾烨感兴趣的是顾研华和南景珩之间的关系,今日南景珩见过顾研华之后种种反常的反应,即便很是细微,但却逃不过他的眼睛。毕竟他今日进宫所为的,探查清楚顾研华和南景珩的关系也是极为重要的。 王叔和太后娘娘有染,这等宫廷丑闻不管搁在哪个国家都是足以引起轰动的,处理不好甚至会动摇国之根本。 年轻漂亮的太后娘娘,气度卓越的王叔……有时候,不是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看众人相信发生了什么。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如何分得清呢。
第28页 司礼监之中,南景珩兴致缺缺,顾烨同样是兴致缺缺,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将这等小恩小惠放在眼里。只是为了不惹人生疑,他还要伪装成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尤其是对他还有疑问的南景珩还在身边。 红嬷嬷同样是兴致不高,她原本想着就她一人带着这个顾烨过来,不必走正式程序,将上次发放了也就可以了。毕竟太皇太后娘娘并没有对他表现出多大的兴趣,事毕她也能早些回去復命。 第23章 挑拨 可是好巧不巧的睿亲王却是跟了过来,适时的敲打顾研华没说成不说,现在的赏赐倒真的一步一按照程序走了。 此时的长乐宫中还是一片热闹,先前被派去查看芸香情况的宫女陆陆续续的回来。听着芸香的情况已经愈发好了起来,顾研华心情好了几分,可是想要出去看看芸香的想法却是愈发的激烈了起来。 她命令宫女,可那些个小宫女哪敢轻易把顾研华放出去,若是她腹中的皇储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便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可若是不让顾研华出去,万一太后娘娘真的如她自己所说那般在这殿中憋坏了,到最后迁怒的还是她们。 长乐宫中的一干宫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大厅团团转着,却是无计可施,只等着前去寻找雨落的绿藻快些回来。 终于,绿藻喘着粗气从殿外跑回来,而众人在看到她身后没有人跟来的时候,眉头都是一皱。 众人纷纷问道:“绿藻,雨落姑娘人呢?” “雨落,雨落姑娘说她去回禀太皇太后,娘娘了,让,让我们太后娘娘稍安勿躁。”一句话被绿藻说的断断续续。 剩下的宫女中,为首之人眉头皱着开口问道:“那雨落姑娘可说何时会来?或者可说了何时会过来传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 绿藻被她的问话一噎,脸色都是有些发红,她有些窘迫的回答道:“未曾,我还没来得及问,雨落姑娘就匆匆离开了,好像有急事的样子。” “绿藻,你这样,你还抢着过去。” “绿藻,你真是……”一干人都是禁不住开始埋怨绿藻,她承载着她们拜託眼前窘境的所有希望。所以当希望破灭的那一刻,众人沮丧无比,连先前希望的载体都是一起讨厌了起来。 “你也知道,雨落姑娘那个性子,她若是要走,或者不想说,我哪能改变什么。”绿藻声音小小的反驳道,众人如何不知道她说的在理,只是心中不愿接受罢了。 “好了,都别说了,我们先进去回禀了太后娘娘再说。”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宫女开口道,显然她在这群宫女之中是极有信服力的,她一开口,纷乱的场面便安静了下来。 “回禀娘娘,雨落姑娘已经过去跟太皇太后娘娘请示了,说暂请娘娘稍安勿躁。”绿藻略微有些战战兢兢的行礼道。 此时的顾研华正呆坐在软塌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目光清远,幽幽的不知道在看这些什么,想着些什么。 绿藻说完之后,顾研华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似乎并没有听到绿藻的话一样。 绿藻低着头跪在地上,却是久久等不到顾研华的反应,她壮壮胆子再一次开口说了一遍。 此次顾研华似乎终于是听到了,她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绿藻,眼神直直的,看的绿藻即便是不与她对视,却依旧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绿藻心中咕哝着,这太后娘娘不会真的疯了吧。她摇摇头赶紧将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从脑海之中清除出去,可是没过多久她又觉得这般想法甚是有理,毕竟任谁被软禁在同一个地方这么久,都是会受不了的。 顾研华看了绿藻一会,过了一会才开口道:“那雨落什么时候回消息?” 绿藻只觉得自己背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浸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怕回答的问题,顾研华开口第一句话却就是问这个。 “雨落姑娘未曾详说,只说暂请太后娘娘稍安勿躁。” “哦,让哀家稍安勿躁?再过去人催吧,哀家可等不下去了。” 听到顾研华这样说,绿藻倒是松了口气,再怎么样说不过是跑跑腿而已。几个人领了命马不停蹄的向着殿外跑去。 这一日的后宫确实是特别的热闹,然而一众的下人却都是战战兢兢的小心伺候着。那边的玉干殿,这边的长乐宫,这主子们也不知道是提前商量好了还是怎样的,都搁在这同一天闹了起来。 直到此时,玉干殿之中的宫女们才算是松了口气,原因无他,雨落姑娘来了。这时候,若说是谁能劝得动王太后的话,除了红嬷嬷,也便是雨落姑娘了。 红嬷嬷是跟着王太后伺候了多年的老人,而与她比起来,不管是年龄还是资歷还是阅歷,雨落都是差得多了,可是雨落在王太后眼中的重要性却是丝毫不差于红嬷嬷。 而且相比起红嬷嬷,雨落的身世却是神秘了许多。从宫里的老人那里听说,这个雨落之所以能如此得到王太后的重用和信任,主要是因为,雨落几乎算得上是王太后亲手抚养大的孩子。 大概故事的版本与旁的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地方,无非是王太后一日出访,救下了气息奄奄生命危浅的雨落,然后便带到宫中养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偏偏是带回了她,众人便不得而知了。 雨落在王太后内室的门外轻声行礼道:“太皇太后娘娘,奴婢是雨落,有要事向您汇报。” 里面出奇的没再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王太后的呵斥声,众人未曾听清楚王太后究竟是说了什么,只不过不多大会功夫,雨落便推门进了内室。 众人在心中忍不住啧啧称奇,不愧是雨落姑娘,雨落姑娘出马,自当无往而不利。 此时房中的铜镜已被王太后扶了起来,她正站在铜镜前不断的打量着自己,她听到雨落进来之后,便开口问道,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的沙哑:“雨落,你说哀家老了吗?” 王太后一边说着,长长的指甲从自己眼角无法用白粉修饰掉的皱纹上划过,那一道道,都是岁月在她身上的印痕。 雨落还没有开口说话,她却是再一次问道:“雨落,你看哀家老了吗?”她声音之中甚至带了几丝的焦急。 “娘娘洪福齐天,如何会老。”雨落恭恭敬敬的回答道,一句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若是往日,王太后对于雨落的赞颂自是极为受用,可是今日的她却是明显不同。她幽幽的开口接着说道:“唉,人老了啊,人力哪能胜天,都会老的。” 雨落跪在地上沉默着,没有接话。 少顷,王太后似乎终于恢復正常了一样,她转过身,不再照着铜镜,“雨落你找哀家可是有何事?” 雨落听到王太后的问话心中终于是松了口气:“回娘娘的话,奴婢是来汇报太后娘娘相关事宜的,您先前说过让奴婢今日过来。” “哦是吗?唉人老了记性也不好了,你不说哀家都是忘了。嗯那个丫头最近怎么样了,可有闹腾?最近事情太后,哀家倒是过于忽略她了。”
第29页 “太后娘娘每日都是待在殿中未曾出去,白天读书或是拉着几个会说书的宫女聊,晚上便在寝宫歇息,未曾尝试过与外面的人联繫,最多只是每日派人看一下芸香的状况。” 雨落极为难得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而且几乎句句都是向着顾研华的。 “如你所说,太后娘娘倒真是本分的很,她这个人,你怎么看?” 若是有旁的人在此必是会极为震惊,堂堂太皇太后娘娘竟然在问一个下人对于太后娘娘的观点。身份再高的宫女始终都是宫女,是宫女便是下人的身份,实在是让人感嘆太皇太后娘娘对于雨落的厚爱。 雨落对于太皇太后的突然问话并没有显得很震惊,似乎习以为常一般。 “娘娘,太后娘娘此人心思颇重,为人谨慎小心。只不过过于妇人之仁,而且大局观不足,格局尚浅,不成火候,不足为惧。” 雨落倒是没有半点客气,将通过这几日对于顾研华的观察推测出来的判断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王太后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所言有力,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什么吗?” “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说她在房中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好,哀家准了。”王太后回答的干脆利落,干脆到雨落心中都是生出一丝疑惑,莫不是王太后听错了她的意思。 但旋即,雨落便明白了王太后的意思,所以她也没有多嘴,只躬身应道:“是,奴婢一定派人盯好太后娘娘。” 王太后赞许的点点头,跟聪明的手下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自己不过一个眼神,众人便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了。 “娘娘,还有一事奴婢不知道讲不当讲?”雨落难得的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讲便是,哀家又不会怪罪于你。” “是关于太后娘娘和睿亲王殿下……” 雨落一句话还未曾讲完,王太后刚刚端起的茶盏便又重重放回了桌上,王太后“腾”的一下转过身,声音都是不自觉的高了几分:“他们怎么了?!” 顾研华腹中的孩子是南景珩的,由于此事实在是牵扯过多,太为重要,所以知道今日知道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当初在背后默默参与谋划此事的人早就被王太后派人全部清洗了去,所以即便是亲近如雨落,也只是有着隐隐的猜测,而不知道具体相关。 第24章 施计 “今日睿亲王殿下曾随红嬷嬷去过长乐宫,奴婢想来觉得此事有些不妥,所以才急急赶来与您汇报。” “你说珩儿竟然去了长乐宫,还是红嬷嬷带过去的?”王太后语气之中的震怒已经是掩饰不住的了。 红嬷嬷便是少数的知道事情真相併且还活着的人之一,她知道此事,竟然还放纵珩儿去见那个小贱人,这安的是什么心。 不得不说,雨落这几句话说的当真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一旦心中有了猜疑,哪怕日后误会得到消除,可是裂痕终究是裂痕,再弥补也恢復不到最开始的样子,何况是王太后这种原本就多疑的人。 “你去把红嬷嬷找过来,哀家有事要问她。你便去盯着那个丫头那里便是了,这次做的不错,以后长乐宫那边便交给你看着了。” “多谢娘娘信任。”雨落知道王太后此时心情必是不算太好,所以也没有再多废话,简单行个礼便是从殿中退了出来。 王太后身边重用的这几个人,各自之间却是隔阂愈发的深了起来,究其根本,无非是在争宠罢了。王太后过于倚重一个人是,此人便会受到剩下几人团结一心的排挤。 这本就是驭下之难,尤其是几个同样有能力受到重用而且心高气傲的手下,如何调节好他们的关系本就是最为考验领袖的一点。 只不过当时的王太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她一直把红嬷嬷等人互相的争斗当成小打小闹,未曾放在心上。 而此时的红嬷嬷却并不知情,她送走了南景珩这尊大神,然后打发了顾烨之后,终于是腾出空来能做些自己的事情了。 第一时间她便到了太医院的医馆之中,说来从那日刺杀芸香受重伤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过来看她那个好侄女。 红嬷嬷自认为自己这个侄女倒是足够的机警聪慧,小聪明也有不少,脑袋转的也快,不然当年红嬷嬷也不会把她带到宫里来。 原本她是想着为自己培养几个心腹手下,亲侄女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她便从王太后那里讨了个人情帮芸香的父亲安排了个小官做。 一则拉拢芸香一家,二则可以抓个把柄控制着以保证芸香的绝对忠心。说来也是心寒,至亲之人却还要提防到这种境地,还要将亲兄弟当作挟持的筹码。 红嬷嬷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着明码标价的,足够清晰,足够冷酷。 不是不肯出卖,只是价码不够。 所以红嬷嬷从不信那些手下之人的许诺发誓,与其听信那些,倒不如将主动权牢牢的抓在自己手中最为踏实可靠。 此时的芸香正拿着一把掸子清扫着医馆书阁之中的灰尘,宫中不养闲人,她深知这一点。此时的她却是能凭藉着太后娘娘这一层关系,然后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旁人的伺候,可是以后呢。 以后若是没了太后娘娘这层关系,又或者说太后娘娘失势了,宫中之事本就瞬息万变,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凡事若是能与别人留下个好印象就不要过于咄咄逼人。纵使宫中人心凉薄,可也说不准在关键时刻能救她一下呢。 在宫中生活的这些年,尤其是被贬成冷宫主事之后,她实在是看过了太多的宫中之人,今朝权倾朝野或是艷冠六宫,次日可能便是沦为了阶下囚;又或者,今朝还在冷宫之中任人欺侮,次日便重获恩宠独得圣眷。 所以凡此种种,日益的养成了芸香做事情瞻前顾后的性子,走一步便是去看之后的三步甚至是十步。 最开始时候的芸香哪里能懂得这些,她只以为是姑母一人得道,然后帮助着他们家走出了穷山恶水之中。她心怀感激,她的父亲更是如此,只希望能尽微薄之力来还姑母的恩情。 她只想着姑母让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直到她在宫中呆的久了,直到她慢慢认清了这宫中之人的嘴脸,直到她终于看到了姑母的另一面…… 想着这些,芸香有些愣愣的出神,手中的动作都是慢了下来,突然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是吓了她一大跳。 “芸香,你的伤可是养的怎么样了?” 芸香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用转身便知道是红嬷嬷来了。她将手中的掸子背在身后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见过红嬷嬷,奴婢身子已是好了许多了,多谢红嬷嬷记挂。” 红嬷嬷听了芸香的回答,心中颇为的满意,这个侄女经歷过这么一次,明显是变乖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桀骜难驯,坚持一些可笑的东西。
第30页 “那日你受伤了或许未曾听到外面的动静,这几日“妖女”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说到“妖女”二字时红嬷嬷连忙敛了声音只是对着芸香比划着名这两个字的口型。 “所以我也是一直跟着忙活,连来看你的功夫都没有,你可怪过姑母?”红嬷嬷说着,眼中流露着真情,若是不知情之人定是会感慨一番姑侄情深。 可是芸香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果再当真那她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这宫中,真真假假的,玩弄的都是人心。 “芸香知道姑母事务繁忙,怎敢再为姑母添乱,姑母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看望侄女,芸香已是极为知足了。”芸香同样极为客气的回答着,眼眶都有些泛红,似乎真的被感动到了一样。 红嬷嬷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似乎对她自己此刻营造出来的局面极为满意一般,“芸香,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女流之辈,却是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为保护皇储的太后娘娘而身受重伤’。” “你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馆之中,可能不知道,现在有好些人对你可是赞颂有加啊。”之后红嬷嬷又幽幽的添上一句。 这还是在他们刻意阻止消息的传播的情况下,也不知刺杀那日现场的许多细节之事究竟是如何流露出去的。 红嬷嬷心中诧异的还有一点,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女何时竟是变成了这等侠肝义胆、古道热肠之人。她与那个北齐来的丫头在冷宫的时候不是互掐的吗,这没几日的功夫就到了捨身相救的地步。 难道说先前两人的不合都是在做戏,做给她看,想到这里,红嬷嬷禁不住生出些怀疑。 “姑母谬赞了,芸香不敢。” “你莫要谦虚,现在你的名声可是不低,再加上如今太后娘娘必然会对你青眼有加。”不然以你小小女官的身份,能在堂堂太医院的医馆之中住这么久吗,当然后半句红嬷嬷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即便红嬷嬷不挑明,芸香又如何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红嬷嬷此举名为关怀,实则不过是想让芸香借着顾研华对她的信任去做一些事情。 一些红嬷嬷他们想做但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不得不说,芸香对红嬷嬷这个姑母的了解实在是颇为深厚,红嬷嬷下一句便说到了这里。 芸香听着红嬷嬷说的话与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心中禁不住自嘲,当真是有了利用价值在红嬷嬷眼中才会成为香饽饽;没有利用价值便会被毫不留情的丢到一旁。 可即便认的再清,看得再透,此时她的心中还是禁不住升起阵阵寒意。 芸香听着红嬷嬷的吩咐,听着听着她却是突然向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红嬷嬷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芸香你这是干什么?” “姑母请您为侄女做主。”此时的芸香也不再“奴婢”“奴婢”的自称,说完她又是深深的俯下身子。 “芸香,你这是做什么?”红嬷嬷原本正有些心喜于芸香的变化,可是此时芸香突然悲愤的样子却是让她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事情的真相绝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侄女实在是无处诉说,想着这偌大的深宫之中也不过就是您一个亲人了,所以……”说到这里,芸香突然顿住了声音,似乎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般。 “你莫急,慢些说。”一旁的红嬷嬷嘴上虽是安慰着,可是心中却是焦急万分,她巴不得切开芸香的脑袋看看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如此说来也是有些难堪,毕竟侄女已经担了这般的声名。那日并非侄女捨身救太后娘娘,实在是……刺客来临的那一刻,太后娘娘将侄女推了出去……” “原本侄女与太后娘娘是可以一起躲起来的……侄女知道那是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娘娘腹中更是有着皇储。侄女也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该有这些埋怨,可是,可是侄女心中实在是不甘……” 红嬷嬷听着芸香的话,下意识的便相信了她所说的,因为她所言实在是符合她那大逆不道不驯桀骜的性子。 原来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吗,不过似乎对于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相反可能还会有些益处,譬如说不必担心芸香被顾研华拉拢过去与他们作对。 “芸香,今日你对我说的话以后便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说与别人听,听见了吗?”红嬷嬷语气极为严肃,教导芸香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一个关怀鲁莽晚辈的长辈一般。 第25章 布局 “芸香,今日你对我说的话以后便烂在肚子里不要再说与别人听,听见了吗?”红嬷嬷语气极为严肃,教导芸香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一个关怀鲁莽晚辈的长辈一般。 红嬷嬷对于芸香的反应显然是极为满意地,她安抚的语气说着:“芸香,这些年你我姑侄之间有些误会,但是这偌大的皇宫之中,能够互相依靠的也就只有我们亲姑侄了。” 芸香原本就有些泛红的眼眶此时更是水盈盈的要落下泪来,红嬷嬷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她接着说道:“姑母知道你心中委屈,可是,唉……你也知道,那毕竟是太后娘娘,你若是想做些什么,以你一人之力,实在是……” 红嬷嬷深深的嘆了口气,连带的芸香也嘆起气来,她继续说道:“今日既然你我姑侄二人好好的说说体己话,将以往那些别扭也都说通了去。日后你我姑侄同心,在这深宫之中总是能过得没那么艰难些。” 红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也是流露着深深的无奈,不管先前是为拉拢利用芸香所以说的话含了多少虚假,但是这句话明显是动了真感情的。 这深宫之中,确实是,极为不易。 从始至终,芸香听着红嬷嬷的话,面上配合的流露着后者想要的反应,可是心头却是一片漠然。 不是她心冷似铁,实在是这些年失望的太多了,多到芸香都忘记了该如何去相信一个人的话,该如何去对一个人满怀希望…… “芸香,你现在恢復的也差不多了,我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天太后娘娘便会将你唤回去伺候着。你虽是心中委屈,可是太后娘娘的命令我们哪里抗衡的了。” “不过你放心,日后若有机会,姑母一定会帮你出气的。你小心伺候着太后娘娘,若有什么破绽不对的地方你便说与我。” “在这后宫之中,跟着太皇太后娘娘做事才是最为稳妥的。”说完这句红嬷嬷似乎意有所指一般,眼含深意的看了芸香一眼。 芸香却是假装并没有看懂红嬷嬷的眼色,她一脸认真的听着红嬷嬷的“教诲”,一边听着还时不时的点头答应着。她知道现在红嬷嬷说的话才是重点,先前的那些动情的话不过是铺垫罢了。 接着红嬷嬷又说了好些叮嘱芸香的话,不外乎是一些如何通知她,如何传递消息,如何不引起顾研华的怀疑之类的话。都是些惯常的注意事项,没什么过于紧要的消息。
第31页 以红嬷嬷那种性子,面上一副对你推心置腹的样子,实则内里却是提防的紧。真的不知道,这皇宫之中这么多的人,究竟有谁能取得红嬷嬷真正的信任。芸香想到这里,没来由竟是对着红嬷嬷生出了一丝怜悯。 红嬷嬷见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在此啰嗦,她嘱咐了芸香几句“好好休养”的话便是匆匆离开。 芸香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手中清扫的掸子也是垂在身体一侧,她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总算还是办成了件事,自己这个一向野性难驯的侄女,歷经了这么一番事,性子倒是温顺了许多。红嬷嬷如此想着,眼中也是闪过愉悦之意,眼看着这平日里看遍了的景象都是顺眼了许多。 红嬷嬷心喜着,却是不知玉干殿中正有另一番风暴在等着她。 另一边的雨落领了命却是未曾立即到长乐宫中去吩咐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她在七拐八折的迴廊里绕来绕去,步速极快,好像是正着急的去见什么人一样。 终于她在距离王太后的寝宫不算太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接着她叩响了房门,轻轻的有节奏的叩门声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一样。 门开后,雨落一个闪身便进了房间,身手极为敏捷,远超一个普通宫女的身体素质。然而屋中的人却是没有丝毫意外惊讶,她侧侧身替雨落让开一条道。 雨落进了房间,床上赫然躺着便是先前崴伤了脚踝的华嬷嬷。雨落直视着正卧床的华嬷嬷,只是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 华嬷嬷立刻便明白了雨落的意思,她挥挥手让先前为雨落开门的那个小宫女退了出去。 “这样可以了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华嬷嬷开口之间语气显得颇为熟稔,就好像是在对多年相交的老友说话一样。 雨落却是没有接华嬷嬷的话,她径直开口道:“今日睿亲王跟着红嬷嬷进了长乐宫,之后太后娘娘便要求出殿透透气。” 雨落用最简练的语言说完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也不管华嬷嬷是否理解的了,她只管自顾自的说着结论,此时她的声音已是刻意压倒了很低:“还有睿亲王和太后娘娘之间……” 话说半句她便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以华嬷嬷对王太后和红嬷嬷的了解,一定能从她的话中听出些什么。 果然,华嬷嬷眉头皱着思索了并没有太久便开口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好?” 雨落心中对华嬷嬷还是很满意的,华嬷嬷此人蠢了蠢了点,可是长年以来跟着王太后身边与红嬷嬷斗着,对于王太后和红嬷嬷的理解却是非常人能比的。 一旦针对王太后与红嬷嬷相关的事情,华嬷嬷简直就是一点就透,与聪明一些的人交流就是省心的多。 “现在是好机会。”雨落却是极为含煳的回答了一句,话不说满本就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华嬷嬷也早就习惯了她的说话习惯,因此并未生气,只是顺着她的回答说了下去:“那我就接着这个机会继续杀那个老妖婆一下。” 华嬷嬷一边说着,还举起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她口中的老妖婆自是她恨得牙痒的红嬷嬷。 雨落没有接话,只是点点头表示她同意了。点完头她也未曾多话,转身便是离去。 华嬷嬷在雨落离开之后,也顾不上脚伤,挣扎着便是要起身。如今这等的好机会,她可是要好好谋划一番,争取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表现一下。 而长乐宫之中的人千盼万盼的,在天色已是渐渐擦黑的时候,终于将雨落姑娘盼了过来,然而他们预想当中的骚动却是并没有发生,顾研华似乎甚是平静的便接受了雨落带来的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 就在众人都以为顾研华终于得偿所愿之后一定会立刻出去,立刻挣脱这华丽的囚笼,可是顾研华却似乎连半丝激动都没有,她转身便向着内室走去。 只冷冷的留了一句:“哀家要就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就在众人一片的目瞪口呆之中,顾研华却像个没事人一般按部就班的沐浴更衣然后安然入睡。 “唉,你说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今儿个折腾了一天,倒头来却是这般轻易就去睡。” “谁说不是呢,只是苦了我们这些下人跟着担惊受怕受难为。” “你们就少说两句吧,这宫中何时不是这样,主子们就是天。主子想做什么都是随性的,主子闹起来,最后背黑锅受罚的都是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几个换了班今晚不当差的宫女一边向着住处走着一边小声的咬着耳朵,显然对于今日顾研华的所作所为怨言十足。 到了住处,像是红嬷嬷华嬷嬷这等身份的自是可以住单独的房间,而类似绿藻那等的普通宫女便只能几个人睡在同一个房间。 那几个宫女仍是议论不休,却没有注意到房间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两个人。 “今日长乐宫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睿亲王确实是跟着那个老妖婆去的长乐宫吗?”赫然响起的政事华嬷嬷的声音,果然她对于雨落所说的话还是有所保留的。 “嬷嬷,今日确实如此。那红嬷嬷除了几个宫女之外,还带着一个脸生的年轻书生。后来睿亲王走了之后,太后娘娘便要求出门透气了。” “嗯,你将他们具体说的话都重复一遍。” 那个小宫女便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在长乐宫的所见所闻说了个遍,语毕还带出了些许的对顾研华的不满。 “后来雨落姑娘来了命令,太后娘娘这般辛苦费力的却是未曾出门,直接就去就寝了,这不是折腾我们这些下人吗?” “嗯哼,你也莫急,她嚣张得意不了多久的。她现在不过是母凭子贵,待皇储生出来,太皇太后娘娘第一个要除掉便是她。” 不得不说,华嬷嬷不愧是在王太后身边浸淫多年的人,对于这些宫中之事,眼光端的毒辣。就在众人纷纷上赶着巴结未来的皇帝的生母的时候,华嬷嬷却是一语中的,直接道破了顾研华此时如履薄冰一般的处境。 顾研华又何尝不懂。 第26章 做戏 此时的顾研华躺在床榻上,眼神之中却是一片明亮,她睁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床榻顶部的帷幔。她不知道今日所作是否正确,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所做的是否引起旁人的怀疑了。 现在太皇太后那里一定会在顾忌着她跟南景珩的关系吧,这一直都是王太后最为忌讳也最为敏感的事情。王太后或许会想着顾研华在试图勾引南景珩,而南景珩偏偏又对顾研华有着那么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一点,王太后不得不防。 而当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提防这方面了的时候,其他的方面一定就会放松许多,那么便是顾研华的机会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也。 顾研华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在她生活的一片灰暗之中,终于是第一次有了些许的光亮,哪怕微弱到不可计数。
第32页 从何时起,她也开始揣摩着人心,算计着人心,步步为营。 她有些自嘲的想着,自己果然是不一样了呢,这皇宫果真是最为改变人的地方。 她确实是曾经考虑过攀上南景珩这条关系,然后借着他与王太后的不合,一点一点的努力上去。可是他们终究是母子,血浓于水的亲情,要让南景珩做出弒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南景珩只是她最后的选择。 一切要从前一天一次意外的用宵夜开始。 彼时的顾研华正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翻着书卷,时辰已经晚了,而她还未有睡意。偏偏肚中又是有些飢饿,她便吩咐了宫女传了膳。 而提着笼屉进来的却并非往日里惯常伺候的宫女,那人看着有几分眼生,顾研华心中有些生疑。 长乐宫即是后宫之中仅次于玉干殿的宫殿,自是有其值得赞扬之处。后宫之中,论富丽堂皇之首,玉干殿当之无愧;可是若论占地,却是长乐宫首屈一指。 既然面积大,那么伺候的人也便是多。莫说顾研华不过是在此暂住数天,即便是长年累月住在这里,也不见得认的全。 顾研华在心中这般安慰着自己,可是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看着那宫女拿着手中的食盒越来越近,她突然开口喝道:“站住。” 往常即便是简单的宵夜传些茶点,都是数个人提着食盒进来。虽说王太后囚禁了她的自由,但是饮食照料方面确实没有半丝亏待于她,毕竟她腹中怀着的可是南国未来的皇帝。 那宫女被这突然的喝声唬的一愣,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上更是连连求着饶:“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顾研华也是被她突然的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心中疑惑更甚,这个宫女果然有问题,不过她倒是不相信在这长乐宫之中莫非还有人敢对她动手吗。 腹中的孩子让得顾研华此时对自己的安全有恃无恐,是敌是友还未可知,所以不宜现在便惊动了王太后的人。 “哦?你何罪之有?”那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而此时的顾研华却是敛了先前凶神恶煞的样子,温温吞吞的开口问道。 那宫女似乎没有想到顾研华会问出这样一句一样,又是一愣,旋即才斟酌着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不该扰了娘娘的清净,奴婢罪该万死。” 顾研华看着她却是未说话,只看得她心中都是有些发慌,背后隐隐有冷汗流下。 就在那宫女以为顾研华不会开口了的时候,顾研华却是突然开口说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缓缓的抬起头有些出顾研华意料的是,那宫女凑近了已并非什么年轻姑娘,显然已是宫中的老人了,“回娘娘的话,奴婢名秋涵。” “秋涵,不错的名字,”顾研华慢慢的说着,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一般,突然她站起身,凑近了秋涵,声音也是降低了几分:“说,是谁派你来的?” 秋涵又是一愣,她停顿了一下压下心中的异样才开口道:“娘娘您说什么呢,奴婢听不懂。”却不知正是那么短暂的停顿更加确定了顾研华心中的怀疑。 顾研华心中其实是有着些诧异的,若真是派来陷害或是拉拢她的人会显得如此生疏吗,时不时流露出的怔愣,种种都是透着嫌疑。 可是此时的顾研华就像是身陷在迷宫之人,太过于渴求着救赎,一丁点的希望都让她激动的不能自已。实在是她现在的力量太过于弱小,面对王太后这等庞然大物,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她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她宁愿相信这个透着古怪的宫女是宫中反王之人派来拉拢她的,她实在是不愿意放弃这细微的希望,哪怕有可能刚脱虎穴又入狼坑。 纵使现在王太后大权在握,王氏一族更是混的风生水起,在朝堂民间作威作福。可是后宫之中绝非铁板一块,其中最大的抗衡着王太后的部分便是太妃院,曾经的贵妃们。 按照南国律例,先帝驾崩,妃嫔是要陪葬的,可是后宫佳丽三千,并非每一位都要为先帝陪葬守灵。 一些身份尊贵家境实力雄厚或是深得先帝宠爱得了敕令的都是不必陪葬的,但也绝不可能出宫或是再嫁,也只得在深宫之中一年一年的任由年华逝去。 当年王太后以一个妃嫔的身份以及并不算显赫的家世一步一步爬上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不可不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直到现在还有许多当年的旧人对她依旧是恨之入骨,而偏偏她们奈何不了如今大权在握的王太后,王太后同样也奈何不了她们。所以渐渐的,在宫中便形成了这样一个特殊的存在。 顾研华这些天的功课也不是白做的,南国皇宫之中的种种秘闻讲究,她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绝非刚刚入宫时的那般无知。 后宫之中各方的势力她虽说还是有些模煳,但最起码已经有了大致的认知了。 目前南国的反王派,后宫之中当属当年的嘉贵妃旧人势力最为雄厚。当年嘉贵妃的失宠以及惨死都与着王太后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是众人的共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 而朝堂之上则是以先皇后旧人为主,当年先皇后的世家在文帝短暂的执政期间已是远远盖过了王氏家族的风头,即便王太后后期慢慢掌控了实权,但是先皇后家族的势力仍是不容小觑。 至于朝堂之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现在的顾研华还没有资格了解的更深入,她所知道的不过是南国广为流传的一些。 她在了解到这些之后也曾经幻想过嘉贵妃旧人是否会选择拉拢她,毕竟都在深宫之中,而若是二者可以里应外合相互照应,那么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许多。 可是王太后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吗,很明显,长乐宫重重森严的把守绝不仅仅是为了防范顾研华逃走。 秋涵嘴上否认着,一边不断地求着饶,她跪着地上膝行着向顾研华靠近。她看到顾研华一副有些出神的样子,趁机却是从衣袖之中掏出一个团成一团的小锦条。然后极其迅速的将其塞到顾研华的袖中,动作娴熟的像是练过无数遍一样了。 做完这个动作,秋涵甚至未曾将食盒放过去,她趁着顾研华还没反应过来,匆匆一行礼便是向着殿外小跑着离去。 顾研华攥紧手中的小锦团,张张口想要叫住她,到最后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她走过去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右手若无其事的缩在袖中,好像刚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顾研华慢条斯理的将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碟一碟的小点心。究竟是何方势力竟然能在王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些事情来,真真是手眼遮天。 瞒过了重重人,然后还遣走了王太后安插在顾研华身边监视着的宫女,这一层又一层算起来,可都是极重的工作量。 顾研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细细的揣摩着这些事情的关联之处,她没有急着打开查看手中锦团的内容。因为她在等,她在等被支开的宫女们回来,她想看看那隐在暗处的势力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33页 他们在试探顾研华,顾研华岂不是同样在试探着他们? 即便是友非敌,那也一样的要试探。没有足够的实力,怎么能作为彼此并肩作战的队友,怎么能作为彼此更进一步的筹码。 对于这一点,顾研华看的很清楚。所以,她从来不会心存侥倖。 并没有多久,顾研华手中的点心才刚刚吃到第二块,殿外似乎有些杂乱的动静。果然王太后对这后宫宫殿的掌控非常人能比,即便是那隐在暗中的势力,也没什么能力将长乐宫外当值的宫女们遣开太久。 “来人。” “是,娘娘。”顾研华话音刚落便是从殿外进来了一个宫女悄声问道。 第27章 开始 “给哀家备茶。”顾研华说着用眼神示意一下桌上的空茶壶。 “是,娘娘。”那宫女未曾多话,行为语气都是与往日无异,她轻手轻脚的上前取走桌上的茶壶。 整个过程中,顾研华都在仔细留意着那个宫女的种种表情,但凡有丝毫的异常她都不会放过。 可是到最后顾研华都未曾看出什么,无奈之下,她只得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今日传的膳怎么与往日里甚是不同?” 那宫女小心的打量着顾研华的神情,看见顾研华并非生气似乎只是无意问道,她心中松了口气,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今次传的膳是由御膳房那边亲自送来的,未经咱们这边的手。” 这个宫女似乎知道的不少的样子,顾研华听了她的话心中却仍是疑惑,“哦?哀家却是不知,你细细道来,也给哀家解解闷。” “是,娘娘。”那宫女索性将茶壶交给殿外当值的另一人,然后极为详尽的讲了起来。 通过那个小宫女的讲解,顾研华也大概知道了这种种的习惯。原来,往日里她用的膳多是长乐宫自己的小厨房做的,是所谓的私灶。 而奉特殊日子又或是王太后心情极佳的时候,她便会命令御膳房做一些然后分发给各宫。这两日恰逢王太后嘉奖各宫,所以顾研华吩咐传膳的时候,御膳房便直接派人将东西送了过来。 “先前外面当值的人都跑到哪去了,哀家传唤都未曾有人来。” 那宫女一听顾研华此话,登时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回娘娘的话,先前惜楚姑娘突然晕倒了,奴婢陪着她去看医女了。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顾研华自是不会与这宫女多计较什么,原本她这般问便是准备诈上一诈,听完宫女的话她有些不太确定先前殿外当值的人是否被遣散走了。 看着这宫女这般的反应,顾研华心想果然如此,她挥挥手示意那宫女可以走了,但暗中却是将“惜楚”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那宫女见顾研华竟是未曾怪罪于她,心中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今日轮着她与惜楚二人在殿外当值,偏巧惜楚突然身子不适,还未说两句话便是直接晕倒了过去。 平日里她一直与惜楚交好,惜楚为人也是热心,再者说刚刚太后娘娘还传膳,一时半会应该不会使唤到她们。所以她与门外守着的人嘱咐了一声,便去找人来帮忙扶着惜楚去看医女。 将惜楚扶了过去她便一路小跑回来,谁承想,这么短短的功夫偏偏是被顾研华发现了她们的擅离职守。当值其间擅离职守,这等错事要说惩罚,也是说大便大,说小便小的,全看主子的意思。 那宫女见顾研华挥手,当即立刻行礼便是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背后却是传来了顾研华的声音。 “今日之事念在事出有因,哀家暂不予追究。但宫有宫规,明晚带着先前你说的那个惜楚一起过来见哀家。” 她心中也是苦笑,果然,哪能那般容易的逃脱。 那个宫女离开之后,顾研华看着眼前盘中精緻的小点心,却是突然没有了胃口。看来那个惜楚也是有问题,这后宫之中的水真深啊…… 一个小小的长乐宫之中,她不过一个没有实权母凭子贵的空壳太后罢了,身边伺候着的人竟是这般的复杂,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如今她有线索有头绪的不过几人罢了,究竟还有多少隐在暗处的势力正在暗暗窥视着这一切…… 她嘆口气,四处打量着无人之后,终于是从袖中取出了那个锦团。顾研华慢慢的将锦团展开,却见到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片小字。她凑近看来,愈看却愈是心惊肉跳。 “顾研华,北齐盛乡人,其父正五品知府……”整张纸上全部都是她的信息,她在北齐的诸多事情,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亲近之人,所有的资料都是如此详尽的呈现在她面前。 她将锦团整个铺展开,然后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字的看下去,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她远嫁南国然后歷经千辛万苦所为的不过是替自己的父母亲人求得一份安稳,如今却是三番五次的被威胁。 她知道北齐的皇帝是不可能为了她这么一个小人物然后去得罪南国的,如今天下局势一片混乱,没有哪个国家敢于轻举妄动。 她出嫁之前北齐皇帝的许诺不过是随口安抚她的话罢了,南国的生活让的顾研华对于皇室中人的品性愈发的看透。她嘴角攀上一抹惨笑,这种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感觉…… 锦团的最后却是话锋一转,不再是资料的陈述,似乎是先前那个自称“秋涵”的宫女或是她隐在幕后的主子的话。大致在说他们已经掐断了王太后对于顾研华在北齐的亲人的控制,并且在帮忙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顾研华看着心中却是冷笑,不过是先脱虎口,又入狼穴罢了。 顾研华将手中的锦团团好丢到了一旁的烛台之上,火苗顷刻间便将锦团吞噬,冒出丝丝的烟雾。 先前的精緻的小锦团很快便只剩下了烛台之下的点点菸灰,顾研华却依旧盯着那烛台出着神。怪不得他们敢于如此大胆的接近自己,原来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她将他们汇报给王太后。 他们吃定了她不可能不在意在北齐的亲人,不过消息真假,她最后都会选择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因为她不敢赌。 慢慢的,顾研华垂在身侧的双手已是紧攥成拳。既然要斗,那她奉陪到底便是了,她倒想看看,那些隐在暗处的人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若是为了搞垮王太后,那么她倒并不介意与他们合作。 如此,便有了顾研华一定要出去透透气的那一幕,既然他们迈出了第一步,那她必是要跟着附和一下了。 回忆着回忆着顾研华已是渐渐生出了几丝困意,慢慢的她已是进入了梦乡。 只不过那一晚还发生着她不知道的事。 皇宫在之中在距离长乐宫甚远的小路上,先前晕倒被送去看医女的惜楚此时正疾行着,似乎正在着急着去见什么人一般,哪有半丝虚弱的样子。 她走着走着却是突然看到前方角落处一个人影,在树影的映衬之下模模煳煳的看不真切,她没有惊慌,只是停下步子安静的等待着那人的靠近。
第34页 那人靠的很近之时,惜楚也开了口:“秋涵,主子吩咐的事情可做好了?” “锦团已经送到了。”来人正是刚从长乐宫中出来的秋涵。 “嗯,那你快些回御膳房吧。”惜楚叮嘱一句也不再废话,继续向着前方快速走去。 她七拐八折的到了一个院落,宫中颇为偏僻的角落,周遭是大片的竹林环绕。月色洒下来,影影绰绰的一片。 “主子。”惜楚停在竹林处,也未进院,便躬身行礼道。 “嗯,情况怎么样?”一道女音从竹林之中传出。 “回主子的话,一切顺利,秋涵已经将锦团交到她那了。”惜楚说话倒是极为的谨慎,即便是于这无人之地,她同样是以“她”代称顾研华,而绝口不提“太后娘娘”。 竹林之中的人却是没有立刻开口回答,惜楚也不着急,安静的等着。 “嗯,你回去准备一下,若是不出意外,她应该会见你。” “是。”惜楚没有问为什么,似乎对竹林之人的命令有着绝对的信任。 “若是不见你,那也没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了。”竹林之人却是幽幽的补充了一句。 “主子,奴婢有一事要讲,”惜楚顿了顿也不等那人的回应便是继续说道,“是关于秋涵,奴婢觉得她不适合……” 后面的话惜楚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她知道她不说主子也会懂的。在她心目中,主子一直都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明明足不出户,但却似乎对宫中之事了如指掌一般。 “嗯,我知道你的顾虑,无妨,按计划行事便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竹林中传来的声音,清冷又不失威严,让人听了平白的便会心中踏实。 惜楚听了也不再多言,既然主子说没事那便是没事,她行礼便是告退离去,毕竟以她的身份若是太久的离开会惹人生疑的。 他们当初费了许多的功夫才将她这枚棋子安插到长乐宫,安插到当今太后娘娘身边。给予她的命令便是若是合适就拉拢,若是无法为己用便除掉。 这么久以来她都未曾轻举妄动,只是隐在暗处默默地观察着顾研华的一点一滴,判断着她能否为己用,是否值得己方付出栽培。 她同样也是想尽各种办法躲过雨落等人的视线,将长乐宫的消息不断的传递出来。 惜楚没有走太远,便听到竹林之中传来幽幽的琴音。琴音如泣如诉,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刺得惜楚眼睛生疼。 她停住了疾行的步子,回过头远远的看着那片竹林,看着看着深深的嘆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主子,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28章 裂痕 平静的夜色却是暗涌不断,各方的势力在暗中筹划着名,交锋着。 处理完一干琐事的红嬷嬷刚进玉干殿便是被今夜当值的小宫女拉住了袖子,她凑近红嬷嬷悄声咬着耳朵:“嬷嬷您可小心些,太皇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 红嬷嬷心中诧异,她这一整日大半天都在宫中四处奔波,也没来的及听手下人的汇报,她还真不知太皇太后娘娘是怎么了,她离开之前还是一切正常过的。 这大半日的功夫能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红嬷嬷对那宫女的提醒有些不以为意。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是准备进殿与王太后汇报这一日来的工作。 “见过……”红嬷嬷刚刚进去,行礼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一个突然摔过来的茶盏打断了。 “王红,哀家这些年可曾亏待与你?”红嬷嬷纳闷之际却是听到了王太后隐着怒火的质问声。 红嬷嬷“噗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地,她没有急于回答,脑海之中飞快的过滤着今日发生的一点一滴。她得先知道王太后因何生气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否则胡乱开口只能是火上浇油。 可是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究竟是何缘由,莫非是李潜大人那里出了什么事?还是有人在王太后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对奴婢来说,您就算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了。若没有娘娘,奴婢哪能有今天。”红嬷嬷一边大声说着,一边重重的磕着头。 “那哀家便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今日珩儿跟着你去了长乐宫,还见了那个小贱人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哀家看你是仗着哀家的信任愈发的有恃无恐,现在是什么事都敢自作主张了。” 红嬷嬷一听王太后的话,背后冷汗连连。她跪伏在地上,膝行至王太后身边,拽着王太后的衣摆哭喊着:“娘娘您这可是冤枉奴婢了,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您怎能信了旁人的话,那是离间啊。奴婢对您一片赤诚之心,您难道看不到吗?” 红嬷嬷一边哭喊着,心却是愈发的沉了下去。她最近实在是太过于放松警惕了,以至于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如今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 偏偏王太后所说的都是确实发生的事情,是她将南景珩带去了长乐宫,是她给了南景珩与顾研华见面交谈的机会。她百口莫辩,跟别说解释了。 既然解释不清,她索性不再解释,直接打起了感情牌。感情牌不就是红嬷嬷最大的依仗,当年王太后不受宠的时候,是她,也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的跟着王太后,跟着她从妃嫔熬到皇后,又熬到太后。 “当年那般艰难,奴婢都未曾背叛过您,现在都熬过来了,奴婢怎会做那等蠢事惹您生厌……” 听着红嬷嬷的哭诉,王太后像是想起来当年的事情,脸色也是渐渐有了缓和的趋势。红嬷嬷算得上是这深宫之中她最为信任的人了,她原本也不太相信红嬷嬷会背着她做一些不利于她的事。 她们早就是一艘船上的人,本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是红嬷嬷背叛她,那她真的就是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 王太后今日里情绪都是有些不稳定,所以也失了平日里的冷静理智,有些被别人带着情绪走。此时的她渐渐冷静下来,也是慢慢想通了关键之处。 她一直都是知道红嬷嬷与雨落他们之间的冲突的,她也乐于见的他们争斗,免得一家独大威胁到她,所以从未出面制止过。 “那你便说说今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先前她却是过于偏听偏信了,不过能藉此敲打敲打红嬷嬷也是极为不错的。 红嬷嬷见王太后被她的感情牌打动,她赶紧收拾好情绪一五一十的汇报着今日的事情:“今日奴婢奉命领着那书生去司礼监领赏,半道上却是遇到了睿亲王,睿亲王与那书生相谈甚欢便跟随要一起去司礼监。” “再后来睿亲王便跟随着一起去了长乐宫,奴婢不敢违抗睿亲王的命令,便带着王爷一起去了。” 王太后听了红嬷嬷的汇报,眉头却是愈发的皱了起来,她相信红嬷嬷是不会骗她的,这点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可若是真的这样,莫非珩儿真的对北齐来的那个丫头有意思?
第35页 这断断不行,先前想着的不过是让珩儿给那个丫头点甜头,怀柔一番,莫要逼得她狗急跳墙,可是现在这情况却是有些出乎王太后的意料了。 她从来知道自家儿子的性子,骄傲自负,莫说是女人,便是这皇室之中青年才俊都不一定有几个是珩儿能入得了眼的。这也是王太后骄傲自豪又甚是担忧烦心的一点。 现在南景珩不仅是对着一个异国来的丫头如此不同,而且对着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书生又是相谈甚欢,莫非是自家儿子转性了?还是这两人真的有什么超于常人之处? 王太后轻捻着从腕上退到手中的佛珠,心中不断思索着。看来是需要亲自见见那个书生了,还有顾研华,自己这段时间倒真的是有些忽略她了,平白的小瞧了她。 红嬷嬷跪在地上偷眼打量着王太后的神情,见着她一脸的深思,终于是放下心来。看来王太后是听进去她所说的话,这一坎算是勉强度了过去。 紧接着,红嬷嬷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敢在王太后面前搬弄她的口舌,当真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自己得了几分王太后的赏识信任,便能踩在她头上了吗。 真是可笑,她跟着王太后所经歷的,以及她对王太后的了解之深,是她们那些后来之人远远无法体会到的。 红嬷嬷这边暗中自得之际,王太后却是从自己的思绪之中走了出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红嬷嬷,心头没来由的闪过一丝不满。 当真是对红嬷嬷太过于纵容了些,以至于她愈发的自作主张了起来。王太后需要的是一批听话忠心、办事利索的手下,而不是一些事事反对她总是自作主张的谋士。 而此时的红嬷嬷正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王太后的不满。 裂痕,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 红嬷嬷原本预备着伺候王太后更衣,王太后却是开口道:“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把裘儿唤来服侍哀家便是了。” 正沉浸在自己心思之中的红嬷嬷失去了平日里敏锐的直觉,她单纯的以为王太后这句话是在体贴她,却忽略了王太后语气之中的疏远之意。 次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的时候,似乎是卡好了时辰一般,顾研华已是从熟睡之中醒来。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还不甚明朗的天色,心中一片平和。久违了的春光,久违了新鲜空气,久违了的外界,一抹笑意自嘴角攀升而上。 不管那些繁杂的关系,复杂的目的,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将有机会离开这间华丽的囚笼,她将有机会再一次亲临外界的自由。 她有些想不通为何王太后竟是这般轻易的便答应了她的要求,是因为顾虑她肚中的孩子吗,顾研华能想出的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突然她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昨晚她歇的早,竟是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她要见那个叫“惜楚”的宫女,这次会面很有可能会决定她未来的命运。 顾研华不相信这个叫“惜楚”的宫女真的就只是在长乐宫中服侍的普通宫女,她要见她,这将是她来南国之后有所改变的最大的契机。 顾研华没有急着传唤宫女洗漱更衣,她抱着锦被呆呆的坐在床榻上,理顺着自己的思路。今日她便能出去了,可是出去做什么呢。 她相信自己此举应该已经成功的转移了王太后等人的注意力,接下来她们更多的应该会提防她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很有可能继续更严格的囚禁她,或者将南景珩调远,调到接触不到她的地方。 顾研华心中冷笑,曾几何时她还将南景珩看作是这南国之中的救赎的希望,现在也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短短几月的功夫,她变得太多太多了。 或许今天出去便只是单纯的看看风景吧,顺带熟悉一下这南国皇宫之中的种种。很多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顾研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不再发呆,她喊来殿外当值的宫女准备洗漱起床。 进来的宫女之中,为首的一人刚进来便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顾研华心中有些诧异,但并未急于开口。 那宫女见顾研华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开口道:“奴婢惜楚特来此向娘娘请罪。” “哦?你何罪之有?”顾研华挑挑眉,大清早的便是有人主动来请罪吗,真是稀奇。咦,等等,惜楚,这名字好生耳熟,是惜楚啊。 第29章 自由 “回娘娘的话,昨夜本该奴婢当值,奴婢却因身子的原因擅离职守,未曾尽职,甚至险些耽误了娘娘的传膳。奴婢罪该万死,请娘娘责罚。” 顾研华听了心中却是觉得好笑,竟是这般急迫吗。原来她昨夜的遗忘让得惜楚以及惜楚背后的势力着急了起来,以致竟是让她们选择了主动出击。 这样也好,那么在接下来的合作俩手当中,顾研华便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了。 “是当罚,哀家听闻与你同当值的那人说你是身子不适晕倒了,现在可曾恢復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现已无事。” “既然无事,末了自己去领了罚罢,”说完这句顾研华顿了顿,眼含深意的看了跪在地上的惜楚一眼,继续说道,“身子不适当值之时擅离职守,未免太扎眼了些。” 其余几个宫女听顾研华的话听得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多嘴。然而惜楚如何听不懂,顾研华的话是什么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顾研华说这些话明显是在敲打警告她。 惜楚跪在地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过于急迫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引起怀疑。她如此想着,一时间不禁有些冷汗涟涟。 她暴露了无所谓,她早就看淡生死了,关键是她若是死了,主子该怎么办。她若是再死了,那么当年的旧事还有几人能记得…… 想到这里,惜楚停下了思绪,对着顾研华深深的磕了一下:“娘娘菩萨心肠,多谢娘娘不罪之恩。” “行了,都起来吧,哀家今日要出门转一转。”顾研华却是突然的话题一转,不再与惜楚多话。 即便惜楚可能带着她目前以来最大的希望,即便惜楚背后之人可能是真正能帮助到她的人,顾研华心中如何不急切,她多想知道此时自己的家人究竟如何了。 算起来她到南国已是近两个月的光景,再加上路途所耗的时间,她阔别家人已是数月的时间了。数月未曾收到家里来的只言片语,这等政局不稳的局势下,以及她不容乐观的处境,一封短短的家书岂是万金能比。 按照南国律例,皇帝驾崩,京都之中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一月之内都是服缟素,禁嫁娶,禁屠宰杀生,百日之内禁作乐。 这是一些最浅显最基本的礼节,顾研华是熟记在心的,所以今日还未曾出了先帝的丧期,若是外出仍是要穿着素淡的衣衫才可。 顾研华在宫女的服侍下,小心的挑选着衣衫配饰,她万万不想在这等细节之上被人抓住把柄。
第36页 最后她挑了一件窄袖雪白的缎裙,腰上繫着条长长的穗带,头髮简单的在脑后挽个髻子,以一串莹白的珍珠链子固定住。 收拾稳妥之后,顾研华站在铜镜前,她看着铜镜之中的人儿,一时却是有些恍惚。明明看了十数年熟悉无比的面孔,此时再看来却感觉好生陌生,就好像她在隔着铜镜看着另外一个人。 “娘娘,您这般打扮可真是美煞旁人了。”身后服侍的一个宫女忍不住开口道。 顾研华没有开口,只是从铜镜之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宫女接触到顾研华的眼神之后一愣,然后立马意识到是自己逾越了,拍马屁却是未曾拍到娘娘心坎中去,她懊悔的低下头,再不敢多嘴。 顾研华看了她一眼,倒是未再说别的。毕竟不管是谁,只要是一个女人,听到别人的赞嘆心中,心中如何不会欣喜。 “走吧。”她转过身,不再去看铜镜之中的自己,不管变得多陌生,那都是她不是吗。 她一步一步的走着,安静缓慢的走着,气定神闲的走着,向着殿门的方向,向着自由的方向。 清早的阳光还未有多么的耀眼,只是柔和的洒下,普照着世间万物冥冥众生。顾研华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太阳的方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一瞬间,她的眼泪都是险些掉出来。未曾失去过的人,如何会懂的她此时的心情,未曾失去过自由的人,如何会懂得自由的珍贵。 看着近在咫尺晶莹剔透的大片浓绿,看着不远处的奼紫嫣红浓艷的花色,听着耳畔时不时的鸟鸣声。此时此刻的顾研华满心满脑的只剩了一个念头,为了这份自由,即便是捨弃生命又何妨。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直到现在,顾研华才算真正读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娘娘,您打算先去哪边转转?”看着顾研华竟是站在殿门口不远处的位置发起了呆,她身后跟着的红菱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先前红菱被罚的杖责,在顾研华的授意之下根本算不得重伤,所以仔细着休息了几日之后便能够正常的做活当值了。 今日顾研华首次出长乐宫可算得上是大事,即便是在整个后宫之中都是引起了一阵波澜的。所以在雨落的安排之下,长乐宫之中的宫女算的上是倾巢而出,但是顾研华身后紧跟着的便是十数人。 更不用说早先便去顾研华要去之地候着的宫女太监,还有按着吩咐在更远的距离跟着伺候外加保护的人手了。总而言之,太后娘娘出行一次,阵势可是壮观的很。 以雨落等人的谨慎多疑程度,自是不可能放任顾研华在宫中四处转悠着。即便是准了她可以离开长乐宫,但是她能去的地方也无非就是提前安排好的那几个。 可这些就统统不在顾研华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她只知道此时的自己终于是走出了长乐宫这座囚笼。 “去那座亭子看看吧。”顾研华状似随意的指了一座离这里不远的凉亭。从这里看过去,只看到一座精巧的亭子坐落在矮坡上,三面环绕着翠竹,面朝着他们的这一面连着长廊弯下了山坡。 顾研华吩咐完也不管身后的十数人,她径直向着前方走去。现在的她虽说已有近两月的身孕,可是似乎是她体质好,即便是歷经波折,但她却未曾有过什么太大的不适反应。 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的时候,总是会一阵恍惚,难道真的就有一条幼小的属于她的生命在这里孕育吗,真真是神奇不可思议。 很快,顾研华踩着暖融融的春色,不多时便到了先前看到的凉亭那里。 亭前石制的匾额上上书“望幽亭”三个大字,亭中简单的有一张石桌还有四周的环绕着安放的石凳,除此其余一概装饰俱无。 只在石桌中央摆着一个青花瓷的瓷瓶,里面随意插着几杆翠竹,苍翠欲滴的样子似乎是刚从外面的竹林之中折下来的一样。 顾研华手指划过石桌的桌面,丝丝的凉意顺着指尖攀升而上,她注视着石桌中央的那几杆翠竹,幽幽的开口道:“你们都退下吧,哀家想一个人在凉亭之中坐坐。” 跟着近的那个宫女张张口刚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红菱拉住,她先开口道:“是,娘娘,那奴婢们便候在亭子外面了,您有吩咐尽管传唤便是。” 说完,红菱行完礼便带着身旁的几个宫女退了出去,将凉亭留给了顾研华。顾研华很是赞许的看着红菱离去的背影,红菱揣摩人心的本事确实是了得的。 也对,不然一个平头老百姓家的姑娘在这深宫之中如何生存下去。若不靠阿谀奉承,不靠察言观色,如何生存的下去。 顾研华在心中自言自语着,千言万语最后统统化作了一声深深的嘆息。也不知道是在为红菱嘆息,还是为自己嘆息,还是为这深宫之中苦苦挣扎着的所有人在嘆息…… 顾研华想着想着,已是入了神,她手指轻敲着石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无法自拔,已然忘却了外界的时间。 先前被红菱拉出去的宫女走远了之后,禁不住开口问道:“红菱,你拉我干嘛啊,雨落姐姐不是说要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太后娘娘吗?” “绿藻,你看不出太后娘娘是想一个人独处吗,你呀,真是笨死了。”语气之间透露的亲密显得二人似乎颇为熟稔。 绿藻却是极为俏皮的吐吐舌头,“红菱姐姐,真是多亏你了!” 与此同时,宫外清风阁之中。 清风阁也算得上是南国京都之内数一数二的酒楼,来此地者多为达官贵人文人骚客,旁人同样也没有进入的资格。 顾烨袖长的手指下意识的轻捻着衣袖边精緻的衣料,这是他不知何时起便有了的习惯,轻捻衣料边成了他思索时常有的小动作。 突然,他开口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原来这房间之中并非只有他一人,他身后不远处还跪着一个黑衣人,只是那黑衣人隐匿自己的功夫实在是过于高超,即便他在这房间之中,也似没什么存在感。 “属下无能,未曾查出太后娘娘和睿亲王之间的关系。南国朝堂将这一块捂得很严,关于他二人之间的事情,竟是一片空白,没有丝毫的线索。”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语气阐述着自己的结果,似乎事情的成功失败统统与他无干一般。 第30章 搜查 “哦?一片空白是吗?这种事情,越是空白,才越可疑,他们之间绝对不寻常。” 顾烨慢慢在脑海之中理顺着思路,梳理着一直以来调查到的关于他二人的各种信息。他思索来思索去却始终没有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他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烦躁,双眼之中也是闪过一抹戾气。 他深吸口气,清早带些凉意的空气顺着鼻腔贯穿整个身体,他顿时清醒了许多,终究是有用的消息太少,所以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等人的动作引起了南国太皇太后的注意吗,这宫中的戒严突然严厉了几分。
第37页 以至于自己安插在宫中的人手都是无法及时的将各式的消息传递出来,害的他们宫外的人像没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 不过顾烨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南国的睿亲王与太后娘娘之间绝对不单纯。如此想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天天嚷嚷着以礼治国的南国,如是传出来皇室之中发生这样的丑闻岂不是有趣的很吗。 “继续去查,然后继续联繫我们在宫里的人,若是下次还是查不出,你也不用再来见我了。”顾烨背对着那黑衣人冷冷的开口道。 “是,主子。”那黑衣人的语调之中仍是不起一丝波澜,好像顾烨所言生杀予夺的是旁人一样。 黑衣人行完礼也不再多话,也未曾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便很快在房间之中消失了,好像从未在这个房间之中出现过一样。 顾烨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依旧背着手眺望着窗外的风景,清早的南国京都街道人已是不少,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样子。 顾烨微蹙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清风阁有名,同样也以其贵出名,而此时的顾烨却是悠悠闲闲的在清风阁之中住着,且看样子并非只是住了一天两天。 他身上衣衫精緻的花纹,名贵的布料,哪有半丝穷酸书生的样子。他胆子倒是足够大,这般有恃无恐大摇大摆的住在这等奢侈的酒馆之中,也不怕被王太后的人发现了破绽。 但其实,顾烨确实不怕。一则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引起王太后的注意,二则在此地能够探听到许多外面听不到的消息。 他平日里便带在自己的房间之中深居简出,所以也不怕被旁人识出破绽。再怎么说,他一向是好享受的,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委屈了自己。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顾烨被这吵闹声打断了思绪,心中有些不悦。他刚要开门出去看一眼,却听到门外传来的急切的唿声。 “主子!” “进来。” 顾烨说完,门外那人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显得极为迫切。进来之人竟是个长相颇为清丽的女子,而且未曾像顾烨身边的其他人那样穿着一身的黑色隐藏着自己。 “主子,先前大堂之中突然闯进来了一批官人,说是捉拿什么要犯刺客。此刻掌柜的正领着他们一个一个房间的搜过来,不多时便要搜到我们这里了。” 顾烨听着她急迫的语气,面上却是未有丝毫的着急,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哦?这里也容的他们如此放肆吗?还有掌柜的亲自领着……” 清风阁能做到如此规模,能做到专为达官贵人文人骚客开放,其背后自是少不了人。清风阁的幕后老闆据说是王家的人,在现在,但凡说起是王家的人,那本身便是带着浓浓的威慑了。 “回主子的话,因为此次带领着搜查的人实在是不一般。是南国的李潜,专为上次出殓遇刺客之事来此搜查。” “是李潜啊,难怪无人敢于阻拦。” 那女子听着顾烨如此不紧不慢的语气,心中愈发的着急。自己家的主子难道从来都不知道着急的吗,现在情势这般紧张,主子不说赶紧想办法躲过这一劫,却是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掌柜的便带着人搜到了顾烨所在的顶楼的房间。 掌柜的准备去敲门的手却是有些犹豫,这顶楼上的房间不论哪个里面住的人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即便此时有李潜在背后撑腰,他也是不敢太过于放肆的。 正在掌柜的犹豫之际,他身后跟着的李潜的侍卫却是极为不耐烦的推搡他一下,一边还说着:“快点,李大人公务繁忙,可没功夫在这里耗着。” 掌柜的用手背擦擦额头的虚汗,然后终于是抬起手敲响了顾烨所在房间的门,也是顶楼的第一件屋子。 “咚咚咚”轻轻的有规律的敲门声,房间之中却是未有声音传来,甚至半丝的回应也无。 那侍卫愈发的不耐烦,在这南国之中,何曾有人敢于怠慢他们,他们可是李潜大人的人。他们可是太皇太后娘娘最为信任的一群人,在这南国京都,还真的没有人敢不买他们的面子。 不过那侍卫到底还是顾忌了几分清风阁顶楼的名头,他只是催促着掌柜的,却是未有什么太激烈的动作。 “快点的。” “是,是,大人您别急。”掌柜的赔着笑,尽力安抚着侍卫大人的脾气。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夹在中间的他无疑是最难做的。 但是掌柜的既然能做清风阁的掌舵人,也绝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境况了。 “快点敲门,不然我的人要砸门了。” “是,是,您稍安勿躁。” 掌柜的稍稍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一边还隔着门缝对立面喊话道:“明秀姑娘,明秀姑娘,李侍卫奉李潜大人之命追捕潜进清风阁之中的刺客,你也行行方便,让诸位大人进去搜上一搜。” 就在那侍卫领头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房间之中终于是传来了些许杂乱的声音。 接着便传来了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公子还未曾起床,奴家不敢扰了公子歇息,不敢开门,各位爷莫要再敲了。” 女音停了一瞬,再开腔时似乎已是带上了哽咽之意:“各位爷可怜可怜奴家吧,若是真的这般将公子吵醒了,奴家会被打死的……” 幽幽怨怨的声音隔着门传出,门外众人只觉心中像是被羽毛搔过一样,痒痒的不痛快。 听着这声音,先前那个甚是不耐张口便是打打杀杀的李侍卫只觉小腹之中似是有暖流经过,“娘的,谁家的丫鬟这般妖精,光是这声音都这般……” 李侍卫在心中唾骂着,不知不觉间心中的不耐已是消减了不少。 以掌柜的的眼力,如何看不出李侍卫此时的异样,他心中暗喜。他这些天以来虽是没怎么见过这房间之中的主人,可是却没少那个丫鬟打交道。 这丫鬟端的一派好手段,哪怕以他的年纪定力都是有些心神荡漾,更别说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年轻侍卫了。也不知是谁家调教出来的,倒是有福了。掌柜的有些邪恶的想道。 倒不是说清风阁的掌柜的与那些个精虫上脑酒囊饭桶一般,只是实在是顾烨身边的这个丫鬟真真是风流妩媚,让人难自禁。 不过那侍卫不愧是李潜身边的人,他不过失神瞬间便已是反应了过来。他推搡了站着不动的掌柜的一下,“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赶紧的开门。” 掌柜的也怕双方人马起什么冲突,他连忙站出来打着圆场。 “明秀姑娘,你知道李侍卫这也是奉命行事,而且查不出刺客来,对你家公子也是不安全,所以你也行个方便。你家公子知道事出有因,必是不会苛责于你的。” 他知道房中那个丫鬟名叫“明秀”,手段高明,而且也是个机会做人的主。平日里一来一往的,掌柜的也没少从她那里得好处,所以这等时刻能保还是要保的。
第38页 “掌柜的,这……”明秀未再说下去,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句“掌柜的”,似是道尽了千般委屈,万般无奈,泫然欲泣的语调端的惹人怜惜。 掌柜的也是忍不住跟着心中一软,可是当他看到李侍卫又是有些皱起的眉头,他连忙开口道:“明秀姑娘,你也别为难咱们了。这样吧,咱们轻手轻脚的,决不扰了公子清净,你看这样行吗?” 掌柜的一边说着一边偷眼打量着那个侍卫的表情,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反对的表情,掌柜的终于是心中松了一口气。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英雄难过美人关,再怎样厉害的铁血汉子不也有化为绕指柔的那一日吗。 房间内明秀手搭在门栓上,转过身,望一眼身后站着的顾烨。顾烨冲着她微微点点头,便是回身向着内里的卧房走去。 明秀目送着顾烨进了卧房,她深吸口气,将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从李侍卫他们的角度,此时只能看到门后那半遮半掩的美人儿,勾得人想一把将门推开去看看门后美人儿的庐山真面目。 “几位大人,奴家斗胆请求,您可千万轻些。”明秀泪眼盈盈的看着李侍卫进来,然后双手轻轻的拽着李侍卫的衣袖,柔柔弱弱的开口道。 第31章 盼君来 那模样真真是可怜的紧,再加上明秀本就生的清丽,白白净净的,皮肤吹弹可破一般,自有几分南国南郡水乡女子的风韵。 李侍卫几人都是些没见过什么风花雪月直至一味上阵拼杀的真汉子,此时看到明秀梨花带雨的样子,他们哪里还抵挡得住。 还好李侍卫由于长期的户外征战皮肤黝黑,此时也没人能看的出他面颊之上闪过的绯红色。他有些不自在的对着手下招招手,然后示意他们动作轻些。 他身后的一干手下倒真的如他所命令的那般,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然后轻手轻脚的搜查着每个角落。 只剩下房门处站着的掌柜的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一群如豺狼一般的侍卫,竟然也会变得这般温柔吗。难道说美人儿的能量便是如此之大,难怪从古至今美人计都是层出不跌。 掌柜的心情很是有些复杂,英明神武的李潜大人带出来的人原来也是有着这般大的破绽的,并非传言之中所说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 一场原本兇悍无比闹得鸡飞狗跳的搜查,就在明秀时不时的“温柔攻势”下变成了悄无声息温文尔雅的查看。明秀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拉着李侍卫,说说笑笑的,愈发的柔和娇媚。 一场原本很快就可以结束的搜查却是磨磨唧唧的像在谈情说爱一般,李侍卫也顾不上亲自出马,现在的他被明秀缠的根本脱不了身。 几个手下从内室退出来,向着李侍卫汇报着并无异样,再者说,以他们这种搜查效率,能查出什么异样来。 “多谢诸位大人的恩情,奴家实在无以为报。”末了,明秀一边说着,竟是要跪拜下去。 就在旁边的李侍卫看到这一幕,这还了得,他下意识的伸手便是托住了明秀即将要跪下去的身子。 他的手接触到明秀的一瞬间,明秀整个人都是一颤,然后后者便在李侍卫的注视之下垂着头,耳垂之上都是有些泛红。 李侍卫看着这一幕,看着明秀有些泛红的纤纤玉颈,他只觉得自己心如擂鼓一般。他强力克制着自己想将面前的人儿搂入怀中的冲动,他控制自己放开手。 李侍卫放手的瞬间,只觉得手心之中像是多谢些什么异样。他下意识的便将其握住,然后收到袖中。 “无事,我们也是秉公行事,若有冒犯实在是对不住。”李侍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调不走样,他压下心中的异样,转头吩咐手下跟随他离开。 李侍卫握着手中的小东西离开,接下来搜查别的房间的过程中,他都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想快些搜查完,然后好回去跟大人復命。 他在心中盼着盼着,终于是寻到了一个机会打开了手中的小东西。是一张纸条,上面有着一排娟秀的字体,但是字迹有些散乱,显然主人在写的时候是极为着急的。 “日落时分落日巷,盼君来。” 前一句还好,一个时间一个地点,落日巷是距离清风阁不算太远的一条小巷子,以小吃杂玩众多闻名。 后一句就直白的多了,李侍卫心中暗喜,佳人相约岂有拒之之理。再者说,即便她有什么目的,他谨慎些莫要上当便是了,堂堂七尺男儿害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吗。 而且,他也想看看她邀请她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难道说她背后的公子真的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吗。 李侍卫握着手中的小纸团,一时之间也是思虑众多。 而此时清风阁顶楼的房间之中,顾烨正坐在软塌之上,懒懒的品着明秀刚刚泡好的一壶茶。 “你做的不错。”半晌,顾烨放下手中茶盏,语气闲散的开口道。 此时的明秀哪还有半丝先前妩媚勾人的样子,此时的她端端正正的站在顾烨身边。听到顾烨的夸奖,一丝笑意自嘴角攀升而上。 对于明秀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得到公子的夸奖更为值得欣喜的事情了。 “公子当真是未卜先知,让属下提前查好李潜身边侍卫的软肋和破绽,不然今日之事也不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顾烨听了明秀的赞美,却是随意的笑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接下来要做的便不用我再教你了吧,勾引男人什么的,你应该早就学精了才对,也不枉她将你安排在本王身边的一番心思。”显然顾烨此时是极为轻松的,连“本王”的自称都是无意间带了出来。 能跟在顾烨身边贴身伺候着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也不会是平庸之辈,更不用说想明秀这等跟着他远赴异国他乡之人了。 除了有着十成十的本事之外,更是拥有着顾烨足够的信任以及顾烨背后之人的绝对的看好。 明明顾烨说的是夸奖的话,可是听在明秀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她心中有些泛苦,这样的她哪里还配的上公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便自嘲的摇摇头,即便不做这些,以她的身份又如何配的上公子。所有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痴心妄想罢了,现在这样也不错的,起码她还可以站在他的身边。 明秀打起精神,将那些有的没的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的甩到脑后去。此次以她提前做好的准备和调查来看的话,那个李侍卫八成是会上钩的。 还有许多见面的细节还有待商榷,明秀一边理顺着思路,一边趁顾烨心情不错赶紧问着一些自己要注意的问题。 清风阁这边折腾着,宫中望幽亭之中的顾研华却甚是自在。 宫女都退到了亭子外面候着,她一个人守着一壶清茶,几盘茶点,自斟自饮,乐得清闲。从清早到现在,半个上午的光景已是尽数耗在了这里。 亭外的宫女已是换了一拨人当值,顾研华却还是未曾移动,大有将一整日都耗在此的架势。
第39页 先前已经换下去的绿藻心中诧异得很,不过一个凉亭罢了,有什么好看的吗,看了大半个上午了也未曾看够不成。她从来都是个藏不住话的,心中不解便是直接问了与她走在一起的红菱。 “红菱姐姐,你说太后娘娘在看什么呢,看了大半个上午了也不换换地方?不是说出来散心透气的吗?” 按理说,在背后讨论主子的事情在宫中可是大忌讳,甭管讨论的是什么,是好是坏。可是红菱知道绿藻一向快言快语的,并未存什么坏心思。 所以她也是笑笑然后回答道:“你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谨言慎行,你倒是好,想到什么说什么。太后娘娘怎么想的哪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或许刚好便是喜欢上了那片地方呗。” 绿藻听到红菱的笑骂声,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欠妥当,她有些悻悻然的闭了嘴。 浮生偷得半日闲。 顾研华懒懒的沐着日光,将所有一干的烦心事算计事统统丢到脑后,心中闪过都是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那些美好的文焕的回忆。 可偏偏有人不让她安宁,一道有些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从凉亭外面传来,“哎哟,这不是我们太后娘娘吗?” 因为有些逆光,顾研华半眯起眼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入目是几个眼生的面孔,穿着是宫中妃嫔的打扮。 顾研华心中有些诧异,现在宫中那里还有妃嫔位分的女人存在,未来的皇帝还未曾出生呢。想到这里,顾研华却是一笑,似乎是被自己突然的想法逗笑了一般。 然后顾研华的笑容落在那几人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滋味了,为首一人率先开了口:“太后娘娘您可是好大的架子,难道臣妾几人在您眼中是很可笑的吗?” 顾研华心道,“我刚想说的,你怎么知道的?”但是面上却是未曾开口,沉默的看着他们。 顾研华的沉默让得她们几人心中愈发的不忿,她们都是先帝时期在后宫之中有些地位的妃嫔。先帝早逝,害的她们早早的便守了寡,最关键的是未曾为先帝生下个一儿半女的。 她们即便是想争却也没有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 原本她们想着,反正先帝后宫之中的诸多妃嫔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所以未曾留下先帝的血脉,所以大家都是处于同等地位的。可偏偏出现了一个异国来的郡主,刚来便做了皇后不说,竟是有了身孕。 她们哪里会相信顾研华的身孕,先帝病重已久,虽说后来都是由当初的王太后亲力亲为的照顾。可是对于先帝的身体她们这些做妃嫔的无异是最为了解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莫说那时候,即便是再早一年的光景,先帝的身体已经就开始每况愈下了,根本没有能力要孩子了。 她们之中有些胆子大的,为了要个孩子也曾经试过些极端的手段。可是,都没有用,反而最后被发现了落得个悽惨的下场。 曾经刚传出顾研华怀有身孕的消息的时候,她们之中也有人去奋力抗争过。 第32章 梅妃 可是最开始闹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却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匿迹了,她们之人也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凑上去旁敲侧击的询问。可是先前闹的那几人却是一副对此讳莫如深的样子,决口不肯提。 没人领头,事情到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只是私下里,她们也免不得将未曾谋面的顾研华好一番诋毁。 说起未曾谋面倒也是真的,即便是先前先帝驾崩,她们都是没有资格到场的。因为那等场合,有资格守灵的唯有身怀皇储的顾研华一人罢了。 她们这些先帝的妃嫔,有幸未曾陪葬,但却是要在这深宫之中囚禁一辈子永无出头之日。她们现在挂着的不过一个虚名,在宫中是半丝权势也无的,按说往日里她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太妃院及其附近活动。 今日却是反常,竟是跑到了这望幽亭之中。还偏巧遇上了在这里的顾研华,种种巧合实在是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顾研华不说话,可是她们那边却是明显等不及了。 先前开口之人此时又是率先说道:“太后娘娘您这架子可是十成十的足啊,莫不是说这后宫之中都没有入得了您眼的吗?” 顾研华听到这句,终于是有了反应,她身子微微坐直,但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这些人是白痴吗,来来回回的就会这么一句话? 接着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开口那人,缓缓的说道:“你是什么人?”说完这一句,顾研华便自顾的端起茶盏轻抿着,好似她们都不存在一般。 那人见顾研华这般无视的语气,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说是平日,她或许还会忌惮这个太后娘娘几分,可是今日却是不同。 今日她们可是“奉命行事”,要的就是打压打压这个异国来的寒酸郡主。 然而此时顾研华的一句话却是将她所有准备好的责难的话都堵了回去。如今对她们这些人来说,最为尴尬的便是身份问题了。 为首那人顿住了口,不知该如何接的时候,她身后一人却是突然窜出了一句话:“还太后娘娘呢,连当年文帝最为宠爱的梅妃都是不知。” 不过顾研华确实不知道这个梅妃是个什么人物,再怎样她来南国的时间还是有限的。即便重重打探,可是她现在所熟悉的也仅限于南国后宫真正有权势的人物,那些个喜欢兴风作浪的小人物,她哪里认得过来。 但是顾研华听了却是没有生气,她挑挑眉,接道:“哦?原来是先帝最为宠爱的梅妃啊……”她说的时候刻意咬重了“先帝”二字。 那被称作“梅妃”的为首之人,却没有因为被提到身份而自豪,反而她听了顾研华的话后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顾研华刻意咬重“先帝”二字,即是先帝生前最为宠爱的妃子,先帝去了竟是未曾随先帝而去。口口声声的说着,却是未有丝毫的行动。 况且,当年再受宠又如何,先帝已经过世了,现在早已不是先帝掌权的时代了。认不清现实,一味的活在过去的荣耀里情形不过来,真真是可悲又可笑。 那梅妃倒也不是蠢人,她在顾研华玩味嘲讽的目光之下,终于是慢慢的想通了顾研华言语背后的深意。 梅妃面上实在是挂不住,不得已之下只能对着身后替她出头那人出气:“休得多言。” 梅妃又像是要为自己找回场子一般,她上前半步直视着顾研华开口道:“旁人姑且敬你一声‘太后娘娘’,你也莫要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你不过是北齐来的一个寒酸郡主罢了,这里可是南国。” 她越说声势越发的凌人,连带着髮髻上斜挽着的碧玉穗子簪子都是微微的颤了起来,“莫要因为腹中怀着皇储便真当自己可以在在此胡作非为,太皇太后娘娘能将你捧上来,自然也可以轻松的将你拽下来。” 顾研华听着那梅妃的话,却是一时语塞,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些女人了,就因为自己太后的身份,因为自己腹中怀着皇储。
第40页 真是可笑,顾研华冷笑着看着她们,却是失去了开口的欲望。 先前还觉得这个梅妃不算太蠢,现在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蠢。就这等的智商,这等的心计谋略,是如何在后宫生存下去的,顾研华还真的是很好奇。 梅妃见着顾研华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当年的她何等的风光,皇帝宠爱,王太后同样看重,哪个对着她不都是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 即便是后来文帝驾崩,梅妃仗着自己是王太后娘家人的身份,同样是未曾受过几分亏待。所以此时她看着顾研华一个小小异国郡主竟敢这般对待她,她如何还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 再者说,她可是听到了内部小道消息的,这个顾研华根本风光不了多久。生下她腹中的孩子是她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价值,至于她本人……不过可有可无的货色。 梅妃被顾研华的无视实在是激的不轻,她张口便是呵斥道:“你以为你还能风光多久吗,等你生下皇储便是你的死期!” 梅妃心中恼怒,也顾不上控制自己的音量,所以她这句话一说完,周围便是响起一串的抽气声。梅妃自是察觉到了周围人的异样,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今日里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顾研华听到梅妃的这句话终于是有了反应,她沉着脸站了起来,几步便是走上前,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更是震煞旁人。 那梅妃哪曾受过这般待遇,未入宫时在家中她便是众人捧在手心的至宝,入了宫即便是王太后都甚少惩戒与她。如今她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掌掴,还是被她先前看不起的人掌掴。 顾研华的力道可是不小,梅妃白嫩的脸颊上通红的一片。梅妃捂着被打的一侧脸颊,眼神通红的举起手便想打回来。 顾研华早先便提防着了,她一把抓住梅妃的手腕,然后狠狠的甩了下去,甩的梅妃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顾研华从小锻鍊的身体,岂是梅妃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能比的。 “梅妃娘娘当真好生厉害,原来南国的礼节中太后的生死竟是要握在一个弃妃手中吗,原来南国后宫之中一个弃妃竟是比太皇太后娘娘还要厉害,张口闭口便是要哀家的命。那梅妃娘娘下一步岂不是要直接打太皇太后娘娘的主意了?” 梅妃站直身子准备反驳两句,然而顾研华却是逼视着梅妃,语气愈加的咄咄逼人,“梅妃娘娘,你说,若是今日你的这番话传到太皇太后娘娘耳中,她老人家会怎么想……” 顾研华一边说着离梅妃愈发的近,她压低声音在梅妃耳边轻轻的说道:“梅妃娘娘,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你说的这些是太皇太后娘娘想让众人知道的吗……” “哀家生下皇储便会死,可是哀家看来在这之前,梅妃娘娘可能便已经去那边等着哀家了吧……” “哀家怎么听说,太皇太后娘娘最忌讳的便是下面人多嘴多舌的乱传消息?” 顾研华张口闭口的全是“太皇太后娘娘”六字,她的最后一句终于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将梅妃整个人压垮。 梅妃左手捂着伤到的脸颊,面色苍白如纸,她听着顾研华的话,再想着太皇太后娘娘往日的脾性,只觉冷汗直冒。 平日里太皇太后娘娘对她是颇为宠爱纵容,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她从不敢触及太皇太后娘娘的底线的基础之上。可是这次,她真的有些不敢确定了。 当初她因为顾研华的身份问题去红嬷嬷那里闹的时候,红嬷嬷实在是拗不过她,所以才将此告诉了她,并且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不要讲出去。平日里她的嘴还是很严的,所以红嬷嬷也勉强信得过她,只是今天被顾研华激的…… 她顾不上再刁难顾研华,甚至顾不上计较顾研华的掌掴,她转过身,兇狠的眼神扫过身后跟着的那些人,“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那一众人的战战兢兢的应着“是”,显然他们对于梅妃都是颇为忌惮。 梅妃稍稍松了口气,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为不和谐的轻笑声。 “梅妃娘娘莫非你权势大到能将这里所有人都杀掉灭口吗?那哀家真是惶恐害怕至极啊。” 梅妃因为对于太皇太后娘娘的恐惧,先前的盛怒此时终于是冷静了几分。她回过头,狠狠的瞪着顾研华说:“你尽管去说啊,本宫倒想知道你的话有没有人信,这场中,可都是本宫的人。” 顾研华听了仍是轻笑着开口,似乎看到梅妃生气失态大大取悦了她一般,“那便试试看?” 梅妃被顾研华一噎,竟是没有及时接上话,她狠狠的瞪了顾研华一眼。顾研华敢赌,可她赌不起啊。顾研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是她身上却是有着诸多的顾虑。 第33章 蠢货 “那你究竟怎样才肯闭嘴?” 顾研华也是被梅妃突然的话问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顾研华笑的更开心了,这个据说是深受先帝宠爱的梅妃是猪脑子吗,难道说南国后宫之中尽是这等女人? 不得不说,顾研华随意的猜测却是真相。 当年的王太后为了更好的把控后宫,控制文帝,进而将自己的爪牙安插进朝堂之中。后宫之中的女人都是经过她严格筛选的,她万万不会为自己找个威胁进来。 所以能进后宫,又能深受圣宠,并且还能活到现在的,统统都是满足了三个条件:王家女子,漂亮,蠢。 文帝在位七年却是一子一女未能留下,这其中,王太后的功劳可是不浅。只不过此时的顾研华还未曾想到这一层罢了。 顾研华原本想着便是气气梅妃,顺带抓她一个话柄,却没想到梅妃这么快的便是将谈判的筹码摆了出来。顾研华还真的没有想好要从梅妃那里拿点什么好处。 不过这等好机会她怎么会浪费,她一边悠闲地摆弄这指甲,一边慢慢的说道:“既然梅妃娘娘这么有诚意,那哀家就却之不恭了。” 顾研华闲闲的一句话险些将梅妃气的吐血,可是考虑到此时的顾研华还抓着她的把柄,她默默的忍了下去,指甲狠狠的掐着手心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那这样吧,哀家平日里最烦不长眼的人在哀家眼前晃了,以后梅妃娘娘看着哀家便绕的远些,不知这点小要求梅妃娘娘可能做到?” 顾研华一席话说完,梅妃脸都绿了,她强忍着自己想要冲上去将顾研华的笑脸撕碎的冲动,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个“是”字,然后勐地转身便是要带着一众人离去。 梅妃刚待离开,顾研华却是在身后叫住了她,“梅妃娘娘可是忘了什么事情?” 梅妃实在是不想看到顾研华那张嘴脸,她头也不回的问道:“何事?” 然而顾研华还没来得及开口,却是听到连接着亭子的迴廊中传来些许的吵闹声。 “本王要过去,何人敢拦?!”最后所有的吵闹声都是在这突然的一句喊声中化为乌有,竟是南景珩的声音,顾研华在听到的瞬间便在心中做出了判断。
第41页 可是,他来这里做什么?顾研华心中有些乱,她突然有些想逃离这里,不想去直面南景珩。可是这望幽亭,三面都是封闭的,只有一面是连接着小山坡的迴廊。 她退无可退,只能压下心神,默默地等待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之中。 顾研华没有等多久,一片的行礼声便是在她耳边响起,“参见睿亲王殿下。”顾研华没有行礼,她怔愣的看着南景珩离她越来越近。 南景珩并没有理会那些个行礼,他一进亭子便是四处张望着,最后锁定了顾研华的位置。他打量着顾研华,在看到她似乎无事之后,便是匆忙的移开了视线。 南景珩轻咳两声,掩饰着自己先前的小小失态。 梅妃看着南景珩来了,心中欣喜不已,是谁这么有眼力见儿的将堂哥请了过来给她找场子,到底是堂哥心疼她。她原本要离开的,此时也不走了,她噘着嘴,委屈兮兮的凑近了南景珩。 “堂哥,你怎么来了?”刚一开口,梅妃的眼眶便红了,声音之中也是带了几丝哽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梅妃这等的变化直看得一旁的顾研华目瞪口呆,她早先是知道后宫之中的女人会演。她自以为进了这后宫之后自己也是愈发的会演了,可是现在看到了梅妃的演技,她真真是自愧不如。 南景珩听到梅妃的声音,眉头却是一皱,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梅妃凑过来的拉扯,心中很是厌烦。这个梅妃都不知道是自家哪房的亲戚,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因比他小几个月份,便是一口一个“堂哥”叫的极为亲密。 南景珩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景珩随意的一句话却是将梅妃问的答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是专门过来刁难顾研华的吧。不顾她也是聪明,既然回答不出,便索性避而不答,“堂哥……” 梅妃一声“堂哥”叫的好一个婉转动听,直听得顾研华一身恶寒。 顾研华看着梅妃的贴近、南景珩的厌烦,心中只觉得好笑,先前要见南景珩了的复杂心情也是在无形中被沖淡了许多,她也懒得再去计较给梅妃长长记性的事情了。 梅妃这等蠢女人,也只能做做炮灰之类的前锋人员了,不足为惧。 可是今日望幽亭之事仍是透着种种的古怪,比如说梅妃是被谁挑唆着来挑衅她,梅妃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她今日今时会在此地,还有她的一干宫女都在做什么,梅妃等人竟是这般长驱直入,她甚至一点通报都未曾收到。 再比如说最为重要的,梅妃口中那句“等你生下皇储便是你的死期”,这句她又是从何得知,这个梅妃与王太后以及红嬷嬷又是什么关系。 今日梅妃之事到底是不是王太后的意思,还是说幕后另有其人,自己看来是时候去与秋涵谈上一谈了……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顾研华去思考。 她见二人仍是纠缠着,索性开口道:“那哀家就不打扰二人兄妹情深了,哀家先回去歇息了。”她说完也不待他二人回答便是径直向着亭外走去。 “你……” “你……” 然而南景珩和梅妃二人却是极为默契的同时开口,同时说出了同样的内容。 顾研华“噗嗤”一声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南景珩一脸的窘迫,梅妃更是一脸的愤怒。 南景珩听到顾研华的笑声,他听出了顾研华此时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平日里那些程式化敷衍的笑。他的心情竟也是不自觉的跟着这笑声飞扬了起来,先前的烦闷统统是一扫而空。 他心中愉悦着,呆呆的目送着顾研华绕开他从亭中走出去,都是忘记了阻拦。 南景珩先前正在自己的殿中,他也是极少数的能在宫中居住的皇子之一,当然是因为王太后的关系。所以他即便成年了,都仍是在宫中留有自己的宫殿。 他突然听到手下人来信说是顾研华有麻烦,那手下一直是他的得力干将,被他安排在顾研华所在的长乐宫附近盯梢,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南景珩听了以后,连忙撇下了手中的公务便是向着这边赶来。手下的嘱咐劝阻,他统统都是一字也听不进去。 他怎会不知这等作为会对他以及她的名声都是造成不好的影响,可是,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瞭望幽亭所在的山坡下。 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顾研华身陷险境,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 然而似乎他的赶来什么用也没有,顾研华毫髮无损,那个梅妃却是哭得梨花带雨一般。他在微微一笑,是他小看了顾研华了,她怎么会被这等小事难倒。 不过他的心中或多或少的还是有些挫败,他有些悻悻然的摇摇头,便是准备跟上顾研华的步伐离开。 然而他却是忘记了亭中的另外一个女人,梅妃见南景珩只是看着顾研华的背影却是根本不搭理她,她心中恼怒着,她上前拽着南景珩的袖子,“堂哥,那女人有什么好的,你竟然看得上她?”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虽说梅妃平日里净做些蠢事,可是此时女人的直觉却是帮着她很快的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南景珩闻言却是勐地回过头,眼神极为凌厉的逼视着梅妃,“注意你的身份,休要胡说八道。” 梅妃听着一向待人冷冰冰但也算得上是温和的南景珩竟是这般看着她,这般凶他,她心中更是委屈,盈盈的泪花闪现着。 她刚欲开口,南景珩却是一把甩开她拽着他袖子的手,语气森然,“梅妃娘娘还请自重,毕竟还是男女有别。”说完,南景珩便是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便是大步离去。 梅妃看着南景珩大步离去的背影,她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她的太后身份,此时又是因为她,珩堂哥对她也变得这般无情,现在更是被那个女人抓住了把柄。 她狠狠的撕扯着手中的锦帕,顾研华,你等着,属于本宫的,本宫早晚让你吐出来。 “走!”她回过头对着身后战战兢兢的候着的一干人喊一声,然后边走边骂着,“真是的,你们一个个的,关键时刻顶不上一点用,本宫养着你们有什么用,一群没用的废物。” 跟着这么个主子,每次受了旁人的气,都要拿自己这些下人出气,唉…… 众人沉默着跟在后面,却是敢怒不敢言。 梅妃自己愚蠢,却又听不进去旁人的话,若不是占着个王家人的身份,你当我们愿意跟着你啊。跟在梅妃身后的这些人,也不全然是宫女侍卫,也有一些是先帝时期的没什么名分的侍妾。 第34章 请柬 先帝驾崩,她们这些人也只能靠着依附于梅妃苟延残喘着。毕竟敢于出头,有胆识有见识有可能威胁到太皇太后娘娘在后宫的权势的,早就尽数被太皇太后清除了出去。 为了活着,她们没有别的出路。 回长乐宫的一路上,顾研华都是冷着脸,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也都是战战兢兢的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激怒了她。
第42页 顾研华如何看不出,先前梅妃以及她的爪牙们能如此顺利的无声无息的潜到望幽亭之中,可绝对少不了这些宫女的帮助。即便不是全部,但也是绝大多数。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头髮寒。这些离得她最近的宫女,竟是如此轻易的便将她卖了。她原以为,即便她们都是各方的人马,若是她对她们足够好,可否能感化一部分化为己用。 事实证明,不过是她太天真罢了。 这次梅妃的捣乱,倒是给她提了一个极大的醒。身旁之人若非心腹之人,即便是身份最为卑微的宫女,也是贻害无穷的。 顾研华一边走着,一个想法渐渐在脑海之中成型。今天的事情她绝不会轻饶这些宫女,即便是杀鸡儆猴,她也要做给他们身后的人看。 或许她们如此有恃无恐的除了有背后之人的保护,更多的也是想着法不责众。法不责众,顾研华心中嗤笑。 看来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些宫女了,可用的便留下,不可用的便清除掉。她身孕已两月有余,她的时间不多了。 先前梅妃说得对,腹中孩子出生之日便将是她的死期,这些日子以来她生活的太过于安逸,以至于她都有些心存侥倖了。她幻想着只要她不多嘴,王太后便会放过她,便会饶她一命。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才是王太后一直以来的风格。顾研华抿着嘴,不断思量着,她有好多要做的,可是身边却实在是无可用之人。 即便是不久前似乎已经选择效忠于她的红菱,还有在拉拢她的秋涵惜楚,现在的她哪里还敢随随便便的相信,想到这里,她却是似愈发的想念起芸香来了。 用完午膳,顾研华便是迫不及待的差人去太医院的医馆询问芸香的情况。 在得知芸香恢復得不错,已经能够正常当值,并且红嬷嬷也许了芸香能够继续来长乐宫伺候着的时候,顾研华只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哽咽。 那感觉,就好像原本坠入深渊孤立无援之人,突然看到了久违的同伴,然后两人相互扶持着去寻找出路。 她听着宫女的汇报,然后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总算是还有希望的,顾研华一向不信命,可是此时她却突然觉得上天是没有抛弃她的,在这异国之中遇上芸香便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也许是太过于无助忧虑,也许这些日子看了太多的虚假欺骗,又或许是当初芸香捨身救她,此时的顾研华对于芸香已是抱有着绝对的信任和依赖。 她的心中对芸香的回归充满着期待,对于未来同样充满着信心。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彼时的顾研华早已是这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那时的她再回忆起这一段初到南国的岁月,话语之中都是对芸香的赞美和感激。 感激的不只是芸香为她所做的事情,更是芸香在那等黑暗的岁月里为她带来的希望,就好像大海之上的渺远的灯塔,虽是微弱却是给人以无穷的力量。 顾研华心情愉悦的等待着,却在等到芸香之前等来了她并不想见到的人。 那熟悉的让她厌恶的声音突然是在房门外响起,“娘娘,奴婢有事要禀。”雨落一如既往的明明很恭敬但在顾研华听起来却是满含不屑的声音。 顾研华耐住性子,将这个打扰了她愉悦心情的人让进来,虽说让她进来了,但顾研华也没什么好脸色,“何事?” 雨落却像是看不到顾研华的脸色一般,她旁若无人的进了内室,行礼开口道:“后日将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寿宴,这是给您的请柬。”说完她将手中烫金的请柬奉了上去。 顾研华心中诧异,按说现在还在先帝的丧期,坊间宫中是禁止一切礼乐的。太皇太后娘娘即便是先帝的长辈,这等礼节也不该置身事外的才对,否则不是平白的给人落下话柄。 按照顾研华的了解,王太后确实算得上是乐于享受,喜欢奢华之人,可是却也不是蠢人。在她自身安危有保证的情况下,她会去享受。可是若是做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王太后是断断不会做的。 顾研华自认这点对王太后的认识还是正确的,看着还在一旁候着的雨落,她开口问道:“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怎么突然要在明天办寿宴了?哀家可要注意些什么吗?” 顾研华虽是对从雨落口中谈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抱太大的希望,可不到最后她还是想试一试。 谁承想,雨落竟是一反常态的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回娘娘的话,后日正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寿辰,所以寿宴便是选在了这一天过。因为是先帝的丧期,所以太皇太后娘娘先前也是下令,要求寿宴撤去了一切礼乐,并且一切从简。” “娘娘您若是要注意的话,首先便是要学习一下南国宫廷宴会的基本礼节,再者说您还要为太皇太后娘娘准备一份礼物才是。至于其他的细节,奴婢领来了宫里的教习女官,她会教您的。可是,您也务必在这两天之内掌握了才是。” 顾研华听着雨落没什么语气的语调,心中却是从先前升起的几丝感激变成了后来的咬牙切齿。这是故意在整她的吗,满打满算也不到两天的时间了,竟是让她去学习那些繁复冗杂的礼仪。 都知道南国是以礼着称的,南国那复杂的宫廷礼仪在诸国之中也是颇具盛名的。这个雨落倒是好,竟是将教习嬷嬷都一併带来了,当真是做的好打算。 而且,顾研华相信,太皇太后娘娘要办寿宴绝不会就只是这两日就决定了的事情。只不过她被囚禁在这长乐宫之中,又没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所以她现在消息的灵通程度不比她先前被关在冷宫之中好上多少。 顾研华心中恨恨的,却偏偏又拿雨落无可奈何,她此时还要全部仰仗雨落,即便她心中再是不虞。 然而这次顾研华确实是误会了雨落和太皇太后娘娘,这些日子她们马不停蹄的处理着种种事务。包括上次刺杀之事的后续事宜,以及先帝驾崩之后还等着王太后去立刻处理的种种事务。 再加上顾研华除了与南景珩那次,旁的倒还说的上是乖巧,所以她们便是忽略了顾研华的存在,况且之前这种事宜需要通知的本就没有顾研华这号人的存在。 在顾研华心中咬牙切齿的时候,一旁的雨落却是依旧自顾自的解说着。也不知是该说她是宠辱不惊,还是该说她是不把顾研华放在眼里。 雨落说的个大概之后便是向顾研华告退了,也不知道她一天一天的在忙些什么。雨落留下的几个教习嬷嬷倒是负责的很,几个人齐刷刷的便是围了过来,看的顾研华头痛不已。 玉干殿中。 不得不说,这后宫之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王太后的耳朵。尤其是先前南景珩去过长乐宫之后,关于他与顾研华之间的来往,王太后便专门派心腹去盯着了。 此时便是王太后的一个心腹宫女在她一旁悄声汇报着今日的所见所闻。随着宫女的讲述,王太后的表情却是变得愈发的不可捉摸,难辨喜怒。 今日梅儿那孩子跑到望幽亭找顾研华的事不说,珩儿竟是又出现了,去帮那个北齐的丫头。珩儿啊,珩儿啊,你当真是不知道母后的一番苦心吗。
第43页 王太后想到南景珩,只觉得内心一片悽苦,每每关键时刻,南景珩竟是联合着外人来对付她,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儿子。 本来朝堂之上的事情就够让王太后头疼的了,结果现在后宫之中又是闹出这些事情来。梅儿那丫头是她当年带进宫来的,有几分眼力见儿,但总归是愚钝之人罢了。 这般的人才更好控制,王太后喜欢的便是这类的手下,而不是顾研华、王芸香那般处处反抗不屈不挠之人。 梅儿最是听话乖巧,起码在王太后面前表现的是这样的。按理说像她那样尴尬的身份,是极少暴露在人前的,可是此次却是做出如此大胆的行径,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些什么。 尤其是她极为大胆的喊出来的那几句话,王太后渐渐的陷入了深思,以至于将身后还跪在地上候着的宫女都是忘了个一干二净。 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来,多半是以为梅妃的举动是由她授意的,可是偏偏王太后并没有指示过梅妃什么。那么究竟是谁呢,这么大的胆子,竟是敢借她的势。 第35章 质问 想到这里,王太后的脸已是拉了下来,她转过身开口对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宫女说道,声音之中带着化不开的寒意,“去把梅妃叫过来,现在,哀家要见她。” 那宫女听了王太后这般的语气,战战兢兢的应了个“是”便是向着殿外退去。她刚走了没几步却是又被王太后叫住,“顺便让人把睿亲王也请过来。”提到南景珩,王太后的语气终究还是软化了几分。 那宫女的效率倒是不错,王太后并没有等太久,离得较近些的梅妃便是被带了过来。梅妃原本也是心中胆颤的在太妃院中等着王太后的传召,她知道今日之事她做的过了,所以也是早早的便做好了心理准备找好了託词。 入宫这么多年,梅妃也是渐渐的理出了与王太后相处的方式。她知道王太后掌控欲极强,最为反感身边人背叛欺瞒或是耍心机。所以一进玉干殿,梅妃便老老实实的跪下,沉默着一言不发。 王太后也不与她废话,开门见山道:“今日之事是谁人指使你所为?” 听到王太后这样一句问话,梅妃却是一愣。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日她去顾研华处寻衅之事,王太后竟是一无所知。怔愣之间,梅妃突然犹豫了,要不要将真相告诉王太后。 近在咫尺的王太后如何看不到梅妃的反应,她眼睛微微眯起,心中对于这些事情已是有了大致的推断。 “嗯?”王太后冷哼一声。 梅妃一个寒噤便整个人跪伏在地,呈五体投地状,“太皇太后饶命,太皇太后饶命,臣妾再也不敢了。是,是红嬷嬷,是红嬷嬷告诉臣妾……” “告诉臣妾,让臣妾出面去打压一下太后娘娘的嚣张气焰,说是您的意思,她还说,还说……” 梅妃后面所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最为重要的只是最开头的那个名字罢了。王太后听在耳里,却是记在了心里。 红嬷嬷,红嬷嬷,又是红嬷嬷。当真在这些下人眼中,红嬷嬷比她太皇太后的尊头还要大了吗。看来这些年确实是,太过于厚待纵容红嬷嬷了。 王太后心中思量着,已是打定了主意,至于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种种细节的梅妃,王太后直接开口打断道:“罢了,剩下的不用说了,你先退下吧。” “娘娘……”梅妃却是开口唤道,看样子似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一般。 然而偏偏这时,外面却是传来了报声,南景珩在此时也是赶了过来。来之前,南景珩便已约莫的知道王太后必然是因为自己与顾研华的接触,所以王太后才急急忙忙的传唤他过来。 “见过母后。”南景珩一进内室便行礼道,话刚说完,他便看到了还未来得及退出去的梅妃。 “见过睿亲王。”在王太后面前,梅妃不敢有丝毫的造次,她规规矩矩的朝着南景珩行礼问好。 “你先退下吧。”王太后看着南景珩进来,便是对着梅妃再一次下了逐客令。梅妃咬咬牙,却是再没机会多说些什么,终于,她面色悽苦的行礼离开了玉干殿。 原本她开口是想为红嬷嬷求情的,她知道因为这次的事情,王太后必不会轻易放过她跟红嬷嬷。只是,她没机会开口罢了。 可能错过了今日,往后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梅妃看着户外的蓝天,幽幽的嘆口气,沧桑无奈的样子,全然不復往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 梅妃离开之后,王太后便将目光放在了南景珩的身上,“珩儿,你应该知道母后叫你来是为何事吧。”语气之中透露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之意。 “儿臣知道。”南景珩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轻声答道,他如何不知道王太后的意思。 顾研华腹中的皇储是南景珩的血脉,日后王太后将其扶持上位,这样一来总算是圆了王太后未能在南景珩身上视线的皇帝梦,而且他们王家在这南国之中的的声势也将再无人能出其左右。 南景珩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想也不屑于那般做,他不甘心就这样与他们同流合污。可每每他眼睁睁的看着王太后的阴谋,心中无比的愤懑,最终却依旧选择了沉默。 一边是母亲,血浓于水的亲情;另一边却是坚守,不愿屈服于他们的情操。矛盾的两边在剧烈的冲突中,在南景珩不断的绝望痛苦之中,却是不断的交融着,最后交融出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平衡。 让的南景珩得以继续在一片黑暗之中苟延残喘的平衡。 顾研华却是不同的,在南景珩心目中。从最开始见到她,她带给南景珩的一直是一种奇怪的又让人心喜的感觉。她不同于南景珩从小到大见过的南国皇族之人,她善良,她勇敢,她坚强,她不屈不挠,即便身处险境却始终不改一颗赤子之心。 越接触的深了,她便愈像一股清流为他在一片污浊之中荡涤出一片纯白。 从最开始,南景珩始终是对顾研华抱着几分歉疚之情的,但是除此之外,他帮助她更多的还是出于反抗王太后的考虑。对他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对抗的筹码与载体罢了。 可是后来慢慢的,他却是三番五次的不自觉的想要去靠近她,想要去贴近那片纯净,想要去贴近那份善良。 “咳咳,”王太后的轻咳声将南景珩从沉思之中拉回了现实,“你既然已经知道是何事了,那母后也不再废话。今日喊你来只是想告诉你,离她远点,你知道母后此举是为你好的……” 南景珩微垂着头,不与王太后直视,微微蹙起的眉头昭示着他对王太后话语的不满。 知子莫若母,王太后如何看不到南景珩的不满,她心中也是升起一丝不虞,所以语气也是变得有些不善:“不过北齐来的一个穷酸丫头,珩儿你莫不是真的动了心看上了眼?” 南景珩一听此话却是“唰”的一下抬起头,他直视着王太后,下意识的便是开口反驳道:“母后您这个就是多虑了。”
第44页 王太后听了他的回答面上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她这话不过是随口说的罢了,她当然知道南景珩不可能瞧得上北齐来的顾研华。在她看来,她家儿子这等人物,无论说是相貌才学还是家世武功,这天地间都未必有几个女子能配得上她家儿子。 再者说,当初为南景珩娶正妃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多的功夫,实在是因为南景珩眼光太过于挑剔。所以现在南景珩与顾研华满打满算的才能认识多久,两人之间除了因为孩子似乎也没有太多的交际,刚遑论动心动情。 王太后在心中这般推断着,明明这样的结论应该是足以让她安心的,可是她心里总还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不对劲。 她打量着南景珩的神情,尤其是再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可是南景珩却是直视着她表情淡淡的说着,并没有什么异样,似乎提到这个话题与他无干一样。 王太后微舒口气,看来事先种种真的只是自己想得太多,珩儿或许会对那丫头有些不同,但还万万不到为她怎样怎样的地步,不足为惧。 王太后思量的功夫,南景珩见她沉默着便自顾自的开口解释着:“母后,那个北齐来的郡主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母后您犯得上去整治她吗?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把皇储生下来,日后随便寻个由头将她打发了就是了……” 南景珩顿一顿清清嗓子,再开口时语气之中也是带了些严肃:“凡事还是要留一线,母后您说是与不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大浪来,所以也莫言左右动不动杀人灭口抄满门之类的,若是再将她逼得狗急跳墙了,岂不是两败俱伤……” 王太后安静的听着南景珩的话,直到他终于是说完了他的长篇大论,王太后才幽幽的给了一句:“珩儿,你今日的话倒是反常的多。” 南景珩听了心中一骇,说多错多,他索性闭了嘴不再开口解释。 王太后看着南景珩的反应忍不住微嘆口气,她安抚的说道:“唉——珩儿,母后老了,日后的诸多事情已经无法为你做的更多了,你得学会自己去做才是。” “母后……”看着一向威严强势的王太后竟是流露出这样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南景珩心中一酸,记不住低唤出声。 “罢了,你去吧。”王太后却像是突然失去了与他继续交谈的欲望一般,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南景珩看着王太后,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是沉默着转身离去。走出殿外的瞬间,他回过身深深的凝望了殿门一眼,深深的嘆口气终于是不再停留。 一座宫殿,又是承载着多少的悲欢离愁,多少的无奈悲凉,多少的沧桑心酸…… 此时长乐宫之中的顾研华却是在数个教习嬷嬷的围攻之下苦不堪言,偏偏这时,红菱一脸喜意的从殿外小跑进来,显得甚是匆忙。 第36章 归来 “娘娘,是芸香姑娘,芸香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顾研华的语气之中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阔别已近一月,她当真是太久未曾见到芸香了。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 “快起来吧,”顾研华虚扶芸香一下,便转头对着那几个教习嬷嬷说,“诸位教习嬷嬷教导了这么久的时间,先过去歇息一下吧。” 顾研华说完也不待她们几人的回答,便是对着一旁的红菱吩咐道:“红菱,这几位教习嬷嬷你找几个得力的小心伺候着,不可怠慢,听见了吗?” “是,娘娘,交给奴婢您尽管放心便是。”红菱盈盈应上一句,也不管那几个嬷嬷是否乐意,便率先退了出去,引着她们向大殿走去。 “芸香,你身子可是怎样了?”闲杂人等刚刚退出去,顾研华便迫不及待的从软塌之上起身,几步便是凑到了芸香身边,一把拉住了芸香的手关切的问道。 芸香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她看的出顾研华对她的全都是发自内心的关怀。但是她却是敛了心神,一板一眼的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身子已无大碍,已经可以正常当值了。” 顾研华听着芸香恭敬客气却是十分疏离的口气,心中甚是不解,她疑惑的眼神望向芸香。芸香却是冲着顾研华微微笑下,然后轻轻的推开了顾研华拉着她的手。 接着芸香微微侧过脸,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然后她嘴巴动了动。 顾研华只是隐约的听到似乎有声音传入耳中:“隔墙有耳”。顾研华心中骇然,她反反覆覆的终于是确定了先前的声音确实是芸香所发出的,芸香是在提醒着她什么吗。 这么一来,顾研华心中因为芸香回归的欣喜都是被沖淡了不少。她也顺势放开了拉着芸香的手,然后恍若无事的踱向了一旁贵妃椅的方向。 然后她便慵懒的半靠在贵妃椅上,与芸香说着些有的没的,一举一动都是维持在正常主僕关系之内,未再有逾越的动作。 芸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吗,还是说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得的内幕?顾研华一边胡乱的说着,脑中却是在不断的猜测着些有的没的。 越想,顾研华只觉的自己脑袋之中乱闹闹的一片,她转过脸去,无意间却是瞥到了窗外的景色。竟是在不知不觉间,一下午的功夫已是从指缝间熘走。 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将天地间染得一片绯红,护城河旁的垂杨柳好似披上了一层红纱。此时城外清风阁旁的落日巷中,李侍卫穿着便服正在巷口处来回的踱着步子。他不断的搓着双手,时不时的嘴角还大大的咧开,似乎正在想着什么极为让人愉悦的事情。 落日巷在南国京都之中以小吃闻名,巷子中愈是到了晚上便愈是热闹,各式各样的杂耍夜市都是纷纷的摆了出来。只不过李侍卫这做的毕竟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他选的位置也是极好,极少有人经过。 夕阳已是渐渐的沉了下去,李侍卫等的愈发的焦急,他本就是翘了当差,只为来此赴佳人之约。可是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忍不住有些骂骂咧咧的,“老子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随随便便的就听信了个陌生女人的话。” 又过了半晌,眼看着天色已是渐渐擦黑了,他狠狠的向着路边啐了一口,顺便骂了句“这个婊子”,然后便准备向着巷外走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会的功夫,他只看到前方模模煳煳的有个身影。看那窈窕的样子,像是个女人的样子,想起先前见到的那姑娘那副水灵的样子,李侍卫简直是心花怒放。 他迎着那身影快速的走了过去,他还未曾开口,便听到从前方的黑暗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敢问前方的可是李侍卫李大人?” 他们所在位置离得不远的便是落日巷的夜市,夜市之中各式嘈杂的声音,干扰着李侍卫的听力。 但是李侍卫还是辨别出了这带着熟悉的声音,他整个人一激灵,想着接下来的温香软玉投怀送抱,这时候他哪里还忍得住,连忙开口道:“是,是我,敢问姑娘芳名?”
第45页 另一边的明秀也是越走越近了,但却在距离李侍卫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上停了下来。只听到她羞答答的回了一句:“大人唤奴家明秀便是了。” 明秀娇羞无比的声音更是听得李侍卫心痒难耐,他现在只想将她搂进怀中肆意爱怜。由于此处偏僻,所以视线也是格外有限,李侍卫视线所及的仍是看不清明秀的全貌。 “让大人久等了,先前公子有事要吩咐奴家,奴家不敢出来,所以……”说着,明秀的声音之中已是隐隐的带上了哭腔。 李侍卫哪里受得住这一套,明秀这么一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无事无事,姑娘人美,名字也美,‘明秀’二字当真是取得妙哉。”李侍卫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移开了去,然后适时的跟上一句赞美。 不得不说,李侍卫虽说手法还是有些生疏,但也绝非那些不解风情的糙汉子能比。再加上李侍卫人高马大的,皮相也算不得太糟糕,若是换成旁人家的丫鬟,保不准便真的被李侍卫几句话俘获了芳心。 可是此时面对着他的不是旁人,是明秀,是顾烨家里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人才,怎么是那些大字不识一个只知三从四德的普通丫鬟能比的。 明秀停顿了一会,似乎是被李侍卫的突然的夸奖夸得有些说不出话了,她的声音愈发的温软柔和:“多谢大人夸奖……” 李侍卫原本还想着再多些铺垫,可是此时却是有些憋不住了,他对着眼前那有些模煳的身影有些猴急的开口道:“明秀姑娘可愿与在下共度此良夜?” 李侍卫知道这些个侍女,有许多身份绝不像是表面那般简单。再者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清早搜查那人虽说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具体的身份,但既然能入住清风阁顶楼,本身便是身份实力的象徵。 所以即便李侍卫再心急,但他还是先开口争取着明秀的同意。一则强来欢好实在有失趣味,而且对于他来说也实在是有失身份,二则若是明秀闹起来对他的仕途产生影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明秀心中冷笑,这些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行,但是面上却是用一副吃惊的语气回道:“李大人怎的说出这般话来?奴家自小仰慕当年红拂女的事迹,原本想着李大人或许是奴家等了许久的良人,可是,可是……” 说到后面,明秀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般,黑暗的一片之中只剩下了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吵闹声,还夹杂着明秀时重时轻的啜泣声。 李侍卫很是措手不及,原本那些刻意接近他的大户人家的丫鬟侍妾无不是抱着同样的目的,不就是看中了他是李潜大人的心腹手下这一身份吗,不就是想从他这里套话或者是想办法接近李潜大人…… 他心知肚明却是不戳破,双方各持所需罢了,况且说不准他还能从对面人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来。 所以对于明秀这等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之人,他一时之间有些怔楞,不知该如何解决,先前风花月雪的那些心思都是被暂时的搁置到了一旁。 “原来在大人眼中,奴家是如此不自爱的不堪之人。”那旁的明秀却是完全没有李侍卫这么多的考虑,她留下这样一句重话便是狠狠的甩袖离去。 她掩面啜泣的声音却是传到了李侍卫的耳中,更刺到了他的心中。 直到明秀去的远了,李侍卫却依旧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到了晚上,顾研华断断续续的也终于从芸香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包括红嬷嬷与她的对话,还有她的计谋安排。顾研华惊怒不已,但同样的对于芸香的深谋远虑也是感到震惊。 转眼便是到了太皇太后寿宴当日。 前一夜因为种种思虑过甚,顾研华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才将将睡去。可是一大早天还未曾亮透,她便被芸香等人拖拽着起了床。纵使是再不情愿,可是顾研华也知道今日的重要性。 她索性放弃了自主性,将整个人都是甩给芸香等人去忙活。芸香即便是做了多年的冷宫主事,可是当年那些伺候娘娘的手艺活可还都在,未曾生疏。 芸香从顾研华身后看着镜中的后者,嘴角之上也是绽开了丝满足的笑意。顾研华也是随着芸香的目光看过去,镜中的自己,挽着繁复的九凤朝天髻,仍是纯银的镂空头面固定在髮髻上,却与上次那个浑然不同。 顾研华的衣着仍是以素淡为主,毕竟现在还是先帝的丧期,这等场合着装等自是要打起十二分注意来,免得落人话柄。 第37章 寿宴 说起来,这应该算是顾研华“嫁”到南国以来参加的第一次宫宴,说来有些可笑,可是真相确实如此。原本风风光光的南国皇帝大婚,却是稀里煳涂的变成了一场冥婚,闹剧一般。 半晌之后,顾研华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离开了长乐宫,向着举办寿宴的大殿走去。 一路上,来往的宫女皆是脚步轻轻,看到顾研华经过,皆是齐齐止了步屈膝行礼。顾研华也是冲着她们微微颔首,算是换了礼,然而这时,一旁的芸香却是轻轻的拽了拽顾研华的袖子。 顾研华没有看她,只是偏过头,将耳朵伸了过去,示意自己在听她说话。“娘娘,您不必还礼的,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便是。”芸香有些焦急的声音在顾研华耳边轻轻响起。 顾研华心中禁不住有些汗颜,这两日教习嬷嬷和芸香确实是有教导过这一点的,只是她一路走来,太多的人朝着她行礼。她习惯性的便向去还礼,只是今夕不同往日,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当年那个普普通通的官宦之女了。 她在心中默记着芸香之前嘱咐的话,然后一边目不斜视的向着前方走去,路两旁时不时跪倒行礼的宫女太监,她同样的视若无睹。 离得大殿近了,偏巧这个时间正是众人受邀前来的时刻,顾研华一边走着也不只是遇到一些宫女了,她不断的遇上一些面孔陌生,但是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皇亲贵族的人。 然而面对着一片各式各样的打量着的目光,顾研华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面色淡然地跟着前来指引的宫女向着殿中自己的席位走去。 “这就是我们的太后娘娘啊,还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样,年轻的很……” “你别说,这北齐来的郡主还挺漂亮的,早就听说北齐那边的水土养人了,听说他们那的年轻姑娘的皮肤都是赛雪一般。” “好了好了,你别说这些了,再漂亮又怎样,我们若姐姐可是才貌双全。” “……” 此时宴会还未开始,熟悉的人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着些什么,而且那些议论声丝毫没有因为顾研华的到来而有所收敛,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讨论着顾研华,就好像没有顾研华这个人一样。 耳边议论声不断,顾研华却是恍若未闻,她旁若无人地伸出玉手端起茶盏,轻品着一旁侍女端上来的香茗。 跟在近前伺候的芸香此时却是有些沉不住气,她凑近顾研华,低声说着:“娘娘,你听听她们说的。您可是太后娘娘,岂容他们这般背后嚼舌头?”语气之中说不住的不虞愤懑。
第46页 顾研华听了却是轻笑着,微微摇摇头,未曾接话。她品着茶,眼神飘忽着,四处观察着这殿中的一点一滴。 虽说是处于先帝丧期,所以太皇太后此次的寿宴一切从简,可是为办好此次寿宴,大殿之中的陈设仍是布置一新。 殿内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百花的银丝边绒毯,两边摆满了精巧雅致香炉,樑上悬着五彩斑斓的八角宫灯,天色未黑,所以也未曾点燃。 香炉两侧皆是镶着两个金色的小小的烛台,别致的很,烛台之上燃着膏状的香料,大殿之中一片沁人心脾芳香。 有资格收到请柬参与此次寿宴的人按照身份等级的不同,分别设座,每个位置都是专门的侍女候着,负责接引。 大殿前方正中央位置赫然设着那独属于九五之尊的龙椅,一边略低一点的按说应是皇后的位置,下首几个位子按照惯例是留给位分较高的妃子。顾研华一边想着,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此番南国的情况,这两个位置又应该谁来坐。 在御座一侧由低矮的百鸟朝凤屏风围出一片特殊的区域,是专门为女眷准备的,而顾研华的位置也便在此处。 皇亲贵族、百官按品阶左右分坐在大殿两侧,距离越近的自是品阶愈高、身份愈高。而身份更低的官员是没有资格入殿的,只在殿外叩拜一番便是自行退去。 由于先帝丧期禁礼乐,所以大殿中央也未曾留在太多的空地,只在离高台前不远的位置上,铺了有别于大殿其他处的十尺见方的锦毯,也不只是作何用。 顾研华按照自己的记忆不断默认着这殿中的种种陈设,之后便是努力去辨认这殿中的各式人物。时不时她回过头问着芸香一些什么,之后便是继续观察着。 顾研华来的时辰比寿宴开始的时间早了不少,所以她等了约摸半个多时辰,各皇亲贵族才相继入殿。南景珩来到此处时,殿内已是宾客云集,各个谈笑风生,天南海北的畅聊着。 他一进来,便是围上了不少人,拉着他过去聊了起来,以至于他都未曾看清顾研华是否来此。 再过了半晌,便是一声格外响亮的通报声。 “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太皇太后娘娘极乐安康——”整齐的行礼声在殿中响成一片。 华嬷嬷搀扶着太皇太后竟是径直向着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走了过去,直到太皇太后当真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众人仍是沉默着跪伏在地行着礼,似乎太皇太后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平身。”太皇太后居高临下,俯视着殿下的众人,轻轻吐出两个字。短短两字,却是尽显威严。 太皇太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孤寂,却又好似山岳一般给人以无可撼动之感,她唇角带着得体的笑意。这一次寿宴当真是极有纪念意义,这可是第一次由她全权主导的宫宴。 第一次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坐在主位上,第一次她可以最后一个到场然后接受众人的跪拜。种种的第一次,王太后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这大概便是权势的味道吧,真真是让人慾罢不能。 王太后此时面上种种细微的表情,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但终究是难逃有心人之眼。而端坐于大殿一侧规规矩矩行礼的顾研华自是观察到的有心人之一。 顾研华心下泛起一丝冷笑,权势二字当真是如同罂粟一般。不过此时的她倒是对于此次的寿宴更加的好奇了,王太后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这次寿宴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 “宴会开始吧。”一句话罢,那端坐于高处的太皇太后娘娘便不再开口,视线却是将殿中每个角落都扫了一遍。只不过她的视线在经过某几个人的时候分明是多停留了那么一瞬。 一旁候着的太监总管连忙向着后方摆摆手,紧接着便是一群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餐盘从后方裊裊婷婷的走进来。 寿宴算是正式开始了,除却少了歌舞表演和先前的乐奏开场以外,其他与往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各皇亲贵族、官员大臣依次向前叩拜行礼、献上自己对于太皇太后的贺词,然后太皇太后看心情一一赏赐。 之后便是礼官宣布开宴,只不过不同的是,往年都是天子点箸酒满三盏,此次却成了太皇太后点箸酒满三盏。其间差异,让得诸人都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句:这南国的天当真是变了啊…… 感慨归感慨,寿宴还是要按照程序进行下去。原本按说到了这一步,诸人都是吃喝的差不多了,就该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室宠臣们一个接一个的当众呈上他们精心挑选的贺礼。 往往便会有朝臣藉此机会夺得皇帝的青睐,然后一举成名,所以说此番献礼是个技术活,也更是投机取巧者的好机会。 顾研华端着茶盏,宽大的袖袍刚好将她的表情尽数遮了去,她微微垂首,心中不断回想着这两日来她做的功课,顺带揣摩着王太后的意图。 王太后早不办晚不办,偏偏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办什么寿宴,先前雨落说刚好这日是王太后的寿辰。这种说辞也就是偏偏宫里那些涉世不深的小宫女,她如何会信。以王太后的性格,自是不会做无用之事。 所谓皇家的那些宫宴,不过是各个皇亲贵族凑到一起侃侃天谈谈地,拉帮结派,然后美酒美食美人美音,一片的奢靡浮华之态。可现在先帝丧期,禁礼乐,甚至过于浓烈的颜色出现都是有伤大雅。 再者说,先前王太后对顾研华那般的限制,现在却是专门给她写了请柬。若说王太后不会拿她的身份或是她腹中的皇储来说话,顾研华自己都不信。 顾研华偷眼打量着王太后的神情,更是捕捉痕迹的观察着场中众人的一点一滴。她如此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却是发现一个有些可怕的想法正在她脑海之中成型。 “不会的,不会的,王太后不至于那般着急,还不到那种程度才是。”顾研华轻轻摇摇头然后将那个想法从自己脑海之中甩出去。 顾研华观察着别人,却是未曾发现对面席位上的某处,也是不断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投射过来隐秘的目光。 第38章 晕倒 南景珩拿起一旁的玉筷夹一口菜,目光却是不经意间落在了顾研华身上;他端起酒盏与邻座的人遥相敬酒,可最后目光又是落在了顾研华身上。 南景珩只觉得顾研华身上像是有着磁石一般,总是不断的吸引着他的目光。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去看顾研华,想知道她此时在做什么,想知道她此时有着什么样的神情。 突然南景珩感受到了来自高台之上的目光,他迎着视线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王太后盯着他的狐疑的目光。他连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敛了心神,装出一副在认真品尝美味佳肴的样子。 可是对于一直在留意着顾研华和南景珩的王太后来说,南景珩的一干掩饰不过是徒劳无功。她微微皱起眉头,少顷却又是舒展开来。 “看来只能这样了,虽说是有些委屈了珩儿,但也是为了他将来着想。”王太后在心中自语道,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第47页 一直在留心王太后的顾研华,却是顺着王太后的异样发现了南景珩时不时的注视。她再次端起刚刚放下不久的茶盏,甚至比先前举得还要高几分,她借着宽大的袖袍躲避着那目光。 南景珩在王太后的警告下消停了半晌,之后却是趁着王太后注意力不在此的时候,视线再次追上了顾研华所在的方向。 顾研华悠悠的品着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近身伺候着的红菱却是看到了顾研华遮挡之后,泛红的耳根。 红菱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她抬头看看场合,却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她眉头紧皱着似乎很是焦虑。 说来话长,其实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站在王太后身边伺候着的太监总管,见着时机差不多,也适时的拖着长腔说道:“今日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寿辰,是国之庆事。但是——太皇太后娘娘说了,要一切从简,更要禁礼乐。所以此次的寿宴不同于往年,先请诸位起身,行礼,感念先帝的恩德。” 顾研华顺从的跟着起身,她眉毛一挑,这次王太后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按照她记忆中的,此时应该是由南景珩带头献上寿礼才是。可此次竟是变成了什么感念恩德,她竟是一点风声都未曾听到。不过也无可厚非,毕竟她人手有限,消息面太窄。 可是看着周围人同样一脸的诧异,顾研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原来被蒙在鼓里的不只她一人。感念先帝的恩德吗,顾研华可不觉得王太后能对先帝——顾研华名义上的夫君——能有什么真情实意。 不过王太后此举却是很能拉拢那些先帝的旧臣,果然,对面席位上几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听了太监总管的话明显情绪有些不稳。 是为了安抚拉拢他们吗,可是这么大张旗鼓的拉拢有必要吗,先前王太后对于先帝旧人可是打压的非常狠呀。顾研华越想却越是迷惑,她愈发的搞不懂王太后接下来想做什么了。 此时的顾研华正随着众人跪在大殿中央,然后听着先前的那个太监总管宣读着极长篇幅的文书,不过都是些模式化的歌功颂德的话。 诸如什么“先帝在位期间,勤于政事”,什么“政治清明,朝野之间一派海晏河清”,什么“亲率大军震慑外敌,捍卫疆土”…… 顾研华听得太阳穴都是隐隐泛痛,她轻轻的用手按着太阳穴,一边继续思索着先前的种种。可就在这时,她心底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极为不好的预感。 莫名的心悸顷刻间便是将她整个人淹没,顾研华眉头紧锁,她咬紧着牙关,努力不让自己有太多的异样。可是那心悸之感来势汹汹,她用手拽着衣领,急促的唿吸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塞着她的唿吸一样。 离她最近的一个贵妇打扮的女人最先发现了顾研华的异样,她伸出手轻轻扶住顾研华,然后用关切的眼神打量着她。 顾研华感觉到手臂上的助力,她费力的转过头,冲着那个女人笑一下,然后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顾研华动作刚做完,现在的窒息感却像是突然向下转移了一般,小腹之中突然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一阵一阵钻心的疼痛,顾研华实在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她弯下腰,双手紧紧的捂着小腹的位置。小腹的疼痛来的太过突然,没有丝毫的预兆,只一会的功夫,顾研华后背的衣襟便已被冷汗打湿。 先前开口问她的那个女人被顾研华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扶住顾研华便是嚷出了声:“太后娘娘您怎么了,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顾研华不认识她,可她如何认不出顾研华的太后娘娘的身份。她不断的嚷着,声音虽算不得大,但也足够惊动附近的数人,此时的顾研华哪还有力气阻止她。 周围的人一听是太后娘娘,都连忙回身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一大片的骚乱,没多大功夫便是惊动了高台之上端坐着的太皇太后。 那正宣读到一半的太监总管也是有些不悦,他被迫停了下来,然后转过身看看太皇太后是个什么意思。 太皇太后皱皱眉,对于台下的骚乱显得极为不悦,在她的寿宴上,竟是有人敢惹事吗。她咳嗽一声,声音虽是不大,可是大殿之中却是瞬间恢復了先前的安静。 太监总管适时的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啊,这般吵闹?” 还是先前那个扶过顾研华的女人,她战战兢兢的回道:“太后,太后娘娘她,身子不适。” 顾研华此时被腹中的疼痛搅得有些神志不清,可是在听到那女人开口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拦住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好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般。 她的手还未曾拉住那女人,她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见着太后娘娘竟是在大殿之中晕倒了,周围人更是惊恐,有的人甚至不顾礼节的直接站起身向着一旁躲去。离得近了难免对于太后娘娘突然晕倒一事有嫌疑,他们可不想平白的受这等无妄之灾。 “太后娘娘晕倒了——”不知是何人率先喊了出来。 原本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王太后此时也是坐不住了,她“腾”的一下起身,满脸的紧张关切。顾研华是死是活不重要,关键是她腹中的孩子啊,那可是王太后日后的全部希望,那可是她唯一的寄託。 “还愣着做什么?快选太医。”王太后见状着急的开口,全然不復先前的淡漠冷静。 一时间,大殿之中的场面更为的混乱。有宣太医的,有紧张的看着顾研华的,有小心翼翼的躲避着的,有急促的向前凑的…… 王太后皱着眉看着这混乱的一片,原本大好的开局竟是被顾研华这么突然的晕倒给搅乱了,且不管她是真晕假晕,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收拾她,不急于这一时i。 南景珩趁着乱也是拨开了众人的阻拦凑到了较为靠近的位置,他看着半躺在地上陷入昏迷的顾研华,心中大为痛惜。 他刚待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将顾研华从地上抱起,可就在这时传来的声音却是将他彻底唤醒了过来。 “王太医到——” 不愧是王太后传唤的太医,不过少顷的功夫竟是赶了过来。之间王太医还有些气喘吁吁,鬍鬚也是东倒西歪的,他匆匆忙忙的向着高台之上的王太后行礼。 然后他也不敢有丝毫的耽误,看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顾研华的脸色,他却是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此处正值风口处,且人多过于嘈杂,还请将太后娘娘移驾一处安静之地。” 王太后此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宝贝孙儿,南国未来的皇帝,哪里还有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听了王太医的话,她自是连连答应。 可是,此时的顾研华正昏迷着,寻常的宫女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将她移动。可若是旁的男人,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一时之间,殿内竟是有些沉默。 然而一道略微有些低沉的男音却是打破了这份沉默:“让臣弟将皇嫂带去偏殿休息吧,你们几个女眷便跟着一起搭把手。”
第48页 发声之人赫然是南景珩,他也不待众人如何反应,便一马当先,在众人的抽气声中,将地上的顾研华轻轻的抱起。动作有力坚定却又不失细緻温柔,好像他抱在怀中是一件上好的瓷器一般。 南景珩抱起顾研华,正欲向着殿外走去。他看到周围人还是一副怔愣的表情,皱皱眉再次开口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太后娘娘腹中可是我南国未来的皇帝,若有丝毫闪失,你们便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众人被南景珩一席话震的一颤,她们赶紧手忙脚乱的起身,然后向着王太后行礼,便是跟着南景珩向着殿外走去。先前的那个王太医,看了看高台之上王太后的神色,便也是立马跟了上去。 第39章 腥风血雨 王太后就这般沉默的看着他们几人从殿中走出去,从始至终,南景珩都未曾与她讲过一句话,甚至一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 看来,这个北齐来的丫头当真留不得…… 王太后端坐在高台之上,嘴唇微抿,辨不出喜怒。然后跪在大殿之中的众人却分明感觉到这殿中的气氛分明是愈发的诡异了起来。 王太后示意前面站着的太监总管继续今天的寿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今天的计划。无论发生了什么,她今天安排的都必须进行下去。 太监总管收到了授意,便依旧如故的拖着长腔开始了先前的歌功颂德,殿中的众人仍是一副虔诚受教的样子,可是究竟都怀着怎样的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王太后终究是放心不下,她招招手示意华嬷嬷跟过来,然后对着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华嬷嬷点点头便是领命而去。 却话说,偏殿之中的顾研华此时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乘坐着一叶小扁舟在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的大海之中航行,随随便便的一个小浪头便能将她整个人都是拖入万劫不復之地。 她唿喊着,她求救着,可是天地苍茫一片,哪有人会理会她是死是活。 她的心愈发的沉了下去,在这茫茫一片之中,她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可是突然,似乎有一大片温暖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帮她抵御着外界的一切风雨。 终于得救了吗…… 顾研华喃喃着,眼角却是滑下了晶莹的泪珠。 此时的王太医正认真的为顾研华把着脉,芸香等女眷也是焦急的候在一旁,而南景珩则是在帷幔外面等着消息。 只见王太医把着脉,表情却是不断变换着,眉头一遍一遍的皱起舒展开,皱起舒展开,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甚是疑惑的事情一样。 待得王太医终于是将把脉的手收回,芸香已是忍不住凑了过去,急急的开口问道:“王大人,太后娘娘可怎样了?” 王太医摇摇头,芸香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太后娘娘这病当真是怪哉,若说脉象并无不妥之处,可人却是昏迷着未曾醒过来。” “许是忧思过甚,心事郁结太多,背井离乡有些水土不服,再加上怀有身孕原本身子就虚了些,”王太医一板一眼的说着,可说到一半却是被帷幕外的声音打断。 “你且直接说要怎么做?!”帷幕外的南景珩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此时再听到太医不紧不慢的分析着,他心中更是不耐,直接开口打断了。 王太医一听到南景珩的声音,哪里还敢造次,他连忙恭敬的开口:“回睿亲王的话,微臣便先为太后娘娘开些熨帖稳妥为主的安胎药,只不过日后太后娘娘定当好好休养一番,当时刻保持心情上的舒畅,多到外面走走为妙。” 芸香感激的从王太医手中接过那药方,连连的道着谢。而王太医却是向着南景珩行礼便是匆匆离去,他可不想招惹这个煞星。 “这个女人,心中究竟是藏着多少事,竟是……唉……”南景珩攥起拳头,紧紧盯着帷幕之后隐隐约约的人影,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南景珩想的太过入神,竟是未曾注意到,华嬷嬷不知何时竟是到了他身边。很显然,看华嬷嬷的样子,先前太医的话她应该也是听到了的。 “见过睿亲王,太皇太后娘娘派奴婢来请您回去继续参加寿宴。” 南景珩听了华嬷嬷的话,下意识的便想开口拒绝,他回想起顾研华先前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色,他总觉得此次顾研华的晕倒甚是反常,或许是奸人所害也说不定。 可是同样的,他与顾研华的关系也不能再近下去了,以他对王太后的理解,只怕今日的行为已经触怒到她了。 “唉……”南景珩心中低嘆一声,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他回过头望了一眼顾研华所在的床榻,然后转身便是跟着华嬷嬷离去。 南景珩回到殿中,那太监总管的诵读还在继续着,他心不在焉的听着那冗长无趣的歌功颂德的话。他知道重头戏不在这里,即便王太后的计划从来都不会说与他听,可是出于天生的对于政治的敏感,他有预感。 今日的寿宴,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至此,吾辈更当继承先帝遗志,整顿内政,扩充疆土,百姓安居乐业,朝堂政治清明,以此振兴我南国。悠悠南国,必当国祚绵长,长盛不衰!” 不得不说,太监总管最后几句倒是喊得颇为的震动人心。 “诸位请起——”南景珩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双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准备着接下来的寿礼。 而就在众人以为寿宴将要按照传统的步骤进行下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太皇太后却是开了口:“如今虽说我国国力强盛,可是陈、北、云等国对我国皆是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驾崩之后,应早立明君才是。” 太皇太后说着,殿中的众人都是屏气凝神的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而应钦天监所观天象,太后娘娘腹中正是先皇血脉,且为男胎。所以此番便册立其为储君,名景询,封号康诏,即日起便是康诏元年。由于皇储尚未年幼,便由睿亲王暂代摄政王一职。” “诸位爱卿可有异议?”太皇太后说完眼神扫视过殿中,看着众人都是沉默着没有接话,她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终于,一切都是尽在她掌控之中。 “若无异议,那寿宴之后便是册封仪式。由于太后娘娘身子抱恙,储君的便由哀家暂未保管。” 此时还在昏迷之中的顾研华还不知道,她恰好的昏迷和腹痛,竟是帮她躲过了一场南国朝堂之上载入史册的腥风血雨。 如今的朝堂已是被他们王姓之人,诸如左丞相、兵部侍郎等手握重权之人都是由王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 南国此时的皇帝,竟是个未出世的胎儿,说起来当真是可笑至极,可确实就这样在众人眼前发生了。 原本还可能挣得头破血流的皇储之位,此时却是由太皇太后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全然解决了去,不得不说,她此时在南国的地位已是超然至无人能够撼动。
第49页 “除此之外,今日借寿宴这个机会,哀家还有一件事要说,”太皇太后说到这里却是顿了顿,她这短暂的停顿却是害的殿中诸多大臣心跳都是跟着停了几瞬,“是关于前些日子出殓遇刺之事……” 王太后说到这里,殿外正有数个侍卫正架着一个身着囚服满身狼狈的人向着殿中走来。众人透过那身影却是始终未曾认出究竟为何人,只有少数知道内情或是极为熟悉之人才一眼认出。 “是北陵王!”认出之人都是在心中惊唿一声,然后便咬紧牙关避免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只见那人头髮蓬乱,囚衣之上斑驳的血迹污迹混在一起显得腌臜不堪,此时的他正低着头,任由身旁架着他的侍卫半拖着向前走着。 “见过太皇太后娘娘。”那两个侍卫将北陵王带到后,便松了手跪地行礼,任由北陵王摔倒地上,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趴在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参加寿宴的也不乏一些当年与北陵王相熟的宗室之人,他们看到北陵王此时的惨状,皆是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却无一人出头为其求情。 万马齐喑究可哀,可却怪不得南国的这些官员,因为那些满腔热血、忠勇耿直之人早已被王太后杀光流放光了,此时留下的都是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墙头草。 不得不说,自打文帝病重,王太后渐渐掌权的这些年里。南国的血性,都被杀光了…… 此时负责刺客一事的主审官,也是带着厚厚的卷宗从殿外走了进来,他行礼后便宣读道:“北陵王南景良,胆大妄为,勾结北国细作,刺杀太皇太后娘娘以及太后娘娘,意图谋反,其心可诛,按律当斩。” 一时间,殿中尽是抽冷气的声音。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太后今日竟是准备了这般大手笔,那可是惠帝之子,那可是北陵王,竟是被这么随随便便的像条癞皮狗一般拖到朝堂之上…… 虽说殿中众人与北陵王都是算不得相熟,但看着北陵王此时不堪的样子,殿中诸人心中难免的升起一种兔死狐悲之感,或许下一个便是他们了,毕竟他们不姓王。 沉默,又是沉默。 那主审官说完之后,殿中安静的甚至落针可闻。甚至连证据都未曾交代,便是直接宣判了北陵王的判罚结果,而北陵王本人却是从进殿之后便一句话都未曾说过,他耷拉着头被侍卫拖拽着跪坐在那里。 “唉……”一声长嘆在大殿的寂静之中显得尤为突兀,只见李大人拨开了身边人的拉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第40章 诛心之语 他终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当年惠帝的骨血被人凌辱至此境地,他终究是无法再沉默的看着王太后这般放肆下去。 李大人是三朝元老,为官清正廉洁,在民间深受百姓推崇,在朝中亦是德高望重,门生众多。所以他说出来的话,即便是王太后,都不得不掂量一番。 王太后看着他站了出来,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惊讶,她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借着这个机会,将朝堂清洗一遍,把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彻底的摘除出去。 “太皇太后娘娘,如此轻易的便定了北陵王的罪,是否过于草率了些。” 王太后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这般问,她面色淡淡的向着殿外再度招招手。众人顺着王太后的视线方向望过去,只见几个侍卫又是拖拽着两个身穿囚衣的人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似乎还有…… 是李潜! 看到李潜出面,李大人心中一凉,在这南国京都之中,谁人不知李潜断案的本事。但凡是经他之手的案子,自是不会有丝毫的破绽。 在后面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殿中众人心里都是明白,今日北陵王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李大人却是不信,再怎么说,当年他也曾见过南景良几面,以他对南景良的了解,后者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勾结他国之事。 可是有北陵王白纸黑字画押的认罪状在眼前摆着,李大人哆哆嗦嗦的拄着拐杖,他只觉得身心俱寒,当真是妖后祸国啊。 李大人拄着拐杖,狠狠的敲击着地面,可是敲在厚厚的地毯上,只发出了沉闷的咚咚声。他看着高台上端坐着的太皇太后,看着殿中奢华的一切,看着场中沉默的众人,一时间,他只觉得莫大的悲愤。 他终于是忍不住悲唿出声:“万马齐喑究可哀,妖后祸国,天要亡我南国啊——天要亡我南国啊——” 王太后听着李大人的话,眉间紧皱,她刚要下令将这个在大殿之上乱喊乱叫的老匹夫赶下去。 李大人在喊完这句话后却是一口鲜血喷出,鲜血从嘴角缓缓的留下,他拄着拐杖的手似乎再也受不住力,缓缓的向下滑去,可是他悲唿的声音却是愈发的嘹亮了起来,迴光返照一般。 “诸位,醒醒吧,看看现在的南国都变成了什么样子。阿谀奉承、吮痈舐痔,尸位素餐,还有几人真正在做事,南国,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中啊——” 李大人说完这句话,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还不待侍卫从身后围上他,他已是渐渐地从拐杖的支撑滑落在地,眼神之中的生机也是一点一点流逝着。 他大睁着眼睛,浑浊的眼神之中却是泛起了晶莹的泪花,“惠帝,老臣实在无颜见您啊……”他喃喃的说着,说完这句,手中的拐杖也是“咚”的一声闷响摔落到一旁。 那“咚”的一声,砸在厚厚的地毯上,又好似砸在了诸人的心上。 殿中众人仍是沉默着,可有几人隐于宽大袖袍之中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攥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王太后看到李大人竟是直接死在了大殿之中,她的眉毛紧紧皱起,她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先前大好的场面偏偏被这个老匹夫给搅了。 他站出来质问也罢,求情也罢,王太后都是早已预备好了对付他的措施,可是现在他却是直接死在了这里,当真是让她郁卒的很。 她狠狠的一拍面前的案几,那力道,甚至连桌上的茶盏都是颤抖了几分。 “大胆,竟敢这般公然扰乱朝堂秩序,是存心坏了哀家的寿宴吗?!杖责一百,当庭行刑!” 殿中众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寒,李大人三朝老臣,说是为南国付出了一生也不为过,即便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而且即便先前有所冲撞,可此时人都死了,竟还有杖责,难道要鞭尸吗! 南国人最为讲究入土为安,所以鞭尸无异于最为残酷最为侮辱的刑罚,这般对一个老臣,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 那几个侍卫犹豫着不敢动手。 王太后见状更为生气,她大怒道:“连几个奴才都敢公然违抗哀家的命令了吗?!” 那几个侍卫一听,“噗通”一声都是跪倒在地,口中连连求饶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太皇太后娘娘饶命,太皇太后娘娘饶命……” “母后……”这种时刻也就只有南景珩敢于在开口了,听到南景珩开口,众人心中都是一轻,总归是虎毒不食子的,“李大人总是殿前失仪,但他也已经去了,死者为大,母后便饶了他吧……”
第50页 王太后听到南景珩的声音,狰狞的表情总算是柔和了几分,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依然刺耳,“怎么,连你也要跟哀家对着干?” 南景珩一噎,却是连忙开口“儿臣不敢,只是李大人终究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死后还得不到安宁,实在是太过于悲惨了一些,也显得我南国有些不近人情了。” 南景珩一席劝说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他看得出来,王太后显然被李大人的一席话气的不轻,所以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也不知道是不是南景珩的话起了作用,王太后竟是沉默了一瞬。少顷她再开口时,语气已是沉静了许多。 “将遗体带出去罢,”王太后摆摆手,似是极为不耐烦的说道,“至于罪人南景良,还是按照先前所说的做罢。”说完,王太后眼神阴狠的扫视了一圈,似乎在看谁还敢站出来求情一般。 南景珩想要开口,可是他心中清楚,王太后同意不鞭尸已经是极大的让不了。若是他再开口求情,只怕王太后会不再顾及母子之情。 想到这里,南景珩禁不住在心中自嘲的笑笑,皇室之中,哪有什么亲情之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只能说,有的时候,人啊,竟是连畜生都不如…… 那几个侍卫此时也不敢再有丝毫的犹豫,分出几人将李大人的遗体抬了出去,然后另外几人便是将早已准备好了的杖责用的刑具抬了上来。 然后北陵王仍旧沉默着,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干一般。他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摆弄着放了上去,一下又一下杖木入肉的闷响声,听得众人都是心惊胆战。 然而北陵王却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任由那杖木砸在身上,他却是一声不吭。 “五十五,五十六……” 两个侍卫轮流打着,还一板一眼的认真的记着数。他们也是奇怪,这个北陵王当真是这般硬骨头吗,竟是一声不吭的扛了过去。 一个侍卫实在是奇怪,便凑近了北陵王的头部,将他面上粘着的发须拨开,将手指伸到了他的鼻翼下,却发现北陵王早就没了气息。 原来这个北陵王竟是在他们不知觉间断了气,他们一直在打一个死人。 他一惊之下,向后一跌,然后战战兢兢向着高台之上的太皇太后娘娘汇报导:“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北,北陵王,他,他死了……” 殿中的女眷早已不忍再看下去,她们纷纷移开视线,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殿中那血腥的一幕。可是听到侍卫汇报说“北陵王死了”,还是有人禁不住低唿出声,然后又紧紧的用锦帕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激怒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是一副没有波澜的语气:“打了多少下了?” “回,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六十八了……” “继续。” “是,是。”那侍卫不敢有丝毫的保留,仍是一下又一下的对着一个死人卖力的打着。 大殿之中的角落里,一人正死死地咬着嘴唇免得自己哭出声音,索性她坐在女眷席位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倒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又过了一会,“回,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一百了。” “嗯,将尸体丢在乱葬岗,你二人便下去领赏吧。”太皇太后平淡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说今日晚膳吃什么一般,却是听得殿中众人一阵一阵的心惊胆战。 “好了,这只是个小插曲,寿宴继续,礼官。” 早已吓得目瞪口呆的礼官听到太皇太后娘娘突然喊他,他连忙回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着。 这便是他的母后,这便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的母后,南景珩轻摇着手中的酒盏,眼中的情绪却是复杂的难以言说。 之后便是文武百官在南景珩的带领下献上寿礼,最后是南景珩这个摄政王的册封仪式,一切腥风血雨都在顾研华的昏迷之中悄悄发生着。 “这天都要黑了,娘娘怎么还不醒?要不要再去请个太医来看看……”红菱焦急的说着,一边围着顾研华团团转。 由于顾研华的突然晕倒,长乐宫惯常伺候的几人也都是被急招到了偏殿之中伺候着。看着红菱转来转去的心烦,芸香禁不住开口道:“红菱你就别转了,歇会吧,再等等。若是天色黑透了,娘娘还没醒过来,我们便去请太医。” 第41章 躲过一劫 像是为了唿应芸香的话一般,床榻之上的顾研华突然发出一声嘤咛,似乎有着要醒转的样子。芸香红菱等人一听皆是兴奋的扑到了床榻边上。 “娘娘,娘娘?” 顾研华几番挣扎,她只觉的眼皮似有千斤重,她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她积蓄着力量,终于是将眼睛睁开。 入目的皆是熟悉的面孔,顾研华禁不住心中一暖,看着他们一脸的焦急关切,她着急的就要开口:“我,我没事。” 她一开口却是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沙哑的就好似几个月未曾开口了一般。芸香等人连忙端过冷好的茶水,小心翼翼的将顾研华扶起来,用小勺子餵给她。 喝了几口水,顾研华明显精神了几分,她揉了揉还有些疼的脑袋,开始回忆她晕倒前的情景。 她记得好像众人都是在大殿中央跪着,然后在听一个太监宣读一些先帝的时机,然后突然她感觉很不舒服,再之后又开始腹痛,再然后她就没有记忆了。 顾研华慢慢的理顺着思路,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寿宴可曾结束了?” 芸香见顾研华刚刚醒转便是又问起那些事,心中忍不住轻嘆,但她还是回答了顾研华的话:“看时辰应该是结束了。” “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顾研华却是不依不饶的问道。 “奴婢不知,奴婢几个一直都候在这里,等下出去打听一下再说。” “嗯。”顾研华听到芸香说不知道,心中忍不住有些失落,她知道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寿宴之中一定是发生了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此时红菱却是从一边插进来,打断了顾研华的思绪,“娘娘,您这刚醒过来不问自己的身子,倒是去想那些个有的没的,真叫奴婢不知说什么好……” 眼下红菱与顾研华相处也算有了一段时日,因此说话间也没有太多的拘谨小心。 顾研华听了她的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哦对,哀家的身子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太医说您忧思过甚,再加身子虚。依奴婢看,您就是每天想太多累晕了,”红菱一边埋汰着顾研华,一边打过热水为她净手,“您醒了,可想吃点什么吗?” 顾研华听了红菱的话,心中暖融融的,“红菱你别张罗了,我不想吃。”只有她们几人的时候,顾研华也不喜一直“哀家”“哀家”的说。 芸香听了红菱的话,却是苦笑着看看她,再看看顾研华。在这深宫之中,不多想些,一会的功夫便会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第51页 “娘娘,您现在身子正虚着,再者说,这一日您都没怎么吃东西。您再不想吃,也得顾及着腹中的小傢伙。您不饿,可他早就饿了。”红菱一边收拾着,一边笑眯眯的说着,显然顾研华的醒转让得她极为开心。 “嗯,那你便传些清淡的,用完膳我们便回长乐宫。”顾研华一手轻抚着小腹的位置,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的宝宝。 她想起了今日在大殿之上突然传来的腹痛,可是太医既然说没事,那应该便是没事吧,再说她现在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她轻抚着小腹,在心中对着想像中的孩子喃喃的说着:“宝宝,这是你对娘亲的示警,你是在保护娘亲的对吗?” 芸香等人看着顾研华面色安详,渐渐沉默了下去,他们也不再喧譁,轻手轻脚的推到了门口处。毕竟顾研华需要静养,不宜过多的吵闹。 顾研华强忍着用了几口晚膳,用过晚膳她便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偏殿,回长乐宫。偏殿之中此时并无掌事之人,他们又没收到太皇太后娘娘具体的命令,所以也不敢妄加阻拦,只能任由顾研华去了。 凉凉的月色洒下来,小径之上像是染了一层金色。 芸香扶着顾研华走在前面,剩下的一干人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从远处看,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倒是显得颇为壮观。 “芸香,”顾研华又一次将手放在小腹上,这似乎成了她最近习惯性的动作,“你说哀家腹中的这个孩子究竟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芸香被顾研华突然的问题一惊,莫非顾研华发现了什么吗,怎么会突然这么问,难道这次的晕倒不是意外,是人为所致?一瞬间,芸香脑中已是过了千百个念头。 面上她却是不紧不慢的答道:“娘娘何出此言?”由于周围闲杂人等太多,所以芸香也不敢说的太多。 “只是一种感觉,”顾研华说着,语气愈发的有些飘忽不定,“这宫中太难了。” 顾研华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是芸香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扶着顾研华的手,轻轻拍拍她,然后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娘娘您的孩子一定能生下来的,这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在保的。” “也许吧。”顾研华敷衍的应了一句,便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穿过小径,走上迴廊的时候,顾研华望着远处,长长的嘆了口气,“唉——” “娘娘您也莫要嘆气,一切可以的。”一旁的芸香看着顾研华眉头微蹙,又是失神怔忪又是嘆着气,她忍不住开口劝慰道。 听到红菱这般说,顾研华却是一愣。少顷,她才醒悟过来芸香是想偏了,她的思路早已不在这里,芸香必是以为她还是因为腹中胎儿之事烦心。 虽是如此,顾研华仍是心中一暖,她没有开口说破,只是轻拍拍芸香扶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顾研华敛了心神,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的夜空,她红唇轻启,幽幽的说到:“芸香,这世间啊,自有其因果轮迴。多少昔日倾城红颜、盖世英雄,尔今也不过一抔黄土罢了,这些意气之争,输赢又有什么意思呢……” “娘娘,您……”芸香却是睁大眼睛震惊的看着顾研华,只觉得身边这人分明触手可及,却又好像飘忽不定,明明非常熟悉,却又让人觉得无比陌生。 顾研华莫名其妙的一段话,芸香未曾听懂多少,她只是觉得那语气之中的沧桑意味,似是已跋涉了万水千山,走过了万丈红尘。 可明明她才是扮演年长者身份的那人啊,明明顾研华不过是个进宫没多久的小姑娘罢了…… 察觉到芸香的异样,顾研华惊觉失语,她连忙开口解释道:“哀家无事,大概刚刚受到惊吓,一时失态,竟是胡言乱语了起来,你莫往心里去,我们也走吧。” 芸香有些狐疑地打量着顾研华,见她神态不似作伪,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扶着芸香沿着小径继续走了下去。 迴廊两旁种满了翠柏青竹,在夜色的映衬下,那浓郁的绿色倒是别有一番看透,顾研华近乎贪婪的唿吸着此处的新鲜空气,却是未曾注意竹林一旁一闪而逝的身影。 “这天地间,自有其因果轮迴……”先前一闪而逝的身影,隐藏于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着顾研华离去的背影,低声重复着她先前的话。 顾研华未开口,芸香也是沉默的扶着她继续前行。 出了迴廊,便离长乐宫不远了。夜色深了,一路上,来往的宫女皆是脚步轻轻。待看到顾研华,皆是齐齐止了步屈膝行礼。顾研华却是神情专注地径直走着,此时她的脑海中,一条一条的思绪一片混乱。 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千般思虑皆是化作到心中的一句喟嘆。 “这深宫之中的水还真是深啊……” “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顾研华暗暗想着,蹙起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 回了长乐宫,顾研华来不及想太多,甚至连沐浴都是未曾。她简单的梳洗一番,便是昏昏睡去。先前从偏殿走回长乐宫,虽说不算太远的距离,可是对于如今正处虚弱的她来说还是极大的运动量的。 看着顾研华沉睡的睡颜,殿外候着当值的惜楚却是微微嘆了口气,似乎今日又说不成了。前两日,顾研华一直在与教习嬷嬷打交道,教习嬷嬷是太皇太后娘娘的人,所以惜楚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待得今天顾研华终于是参加了寿宴,可是她又听说顾研华半途晕倒了,惜楚心中着急的不行,这样拖下去,主子的计划可如何开始。 所以今日晚上看到顾研华竟是从偏殿回了长乐宫的时候,惜楚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可是顾研华却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心中暗暗懊悔,明日一早一定要把主子说的告诉顾研华。 顾研华安然入梦的时候,玉干殿中却是一片鸡飞狗跳。 殿外候着当值的宫女在一片“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之中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再次激怒了太皇太后娘娘,太皇太后从今天寿宴结束之后便一直在殿中砸东西,吓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红嬷嬷听到了小丫鬟的汇报,她也是匆匆的赶了过来。红嬷嬷在这后宫之中经营多年,消息网自是不一般,所以很快她便得知了寿宴之上发生的大概。 第42章 见面 一向受宠,一向得太皇太后青睐的她,此时却是在内间门口踟蹰着不敢进去。她已经察觉到了最近这些日子太皇太后娘娘对她的冷落和疏离,尤其是今天寿宴这种重大场合,太皇太后竟是选择了华嬷嬷,而没有带她。 为此,红嬷嬷今天一整日都是烦躁不堪,她必须得知道是哪里出错了。 之情太皇太后明明还对她宠信有加的,短短数日,即便是华嬷嬷或是雨落谁的跑去嚼舌根,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应该这么快便弃她不顾了才是。 必是她所做的某事,或是传入太皇太后娘娘耳中的那件事触及到了太皇太后的底线,所以她才会如此的愤怒。
第52页 正是出于这种种的考虑,此时的红嬷嬷在诸多宫女希冀的眼神之下却是没有迈出那一步,她选择了在门口处观望着。 然而偏偏此时,一道刺耳地尖笑声却是突然响起,“偶哟喂,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红嬷嬷在这等着呢,要见太皇太后娘娘怎么不进去?” 红嬷嬷原本就烦躁的心情,此时听到华嬷嬷刻薄的嘲讽声,心中更是愤怒,她恶狠狠的瞪了华嬷嬷一眼,冷冷的开口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几天?” 红嬷嬷这幅样子似乎极大的取悦了华嬷嬷,她经过红嬷嬷的时候,顺便用肩膀狠狠的一撞她,“好狗不挡道。”说完,她便大摇大摆的推开了内间的门。 红嬷嬷只觉的自己心中的怒火要喷出一般,她极力压抑着,起码不能在太皇太后娘娘的宫中与华嬷嬷扛上,太皇太后最不喜欢她们内斗。 “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天。”红嬷嬷咬牙切齿的对着华嬷嬷的背影说道。 华嬷嬷自进去后竟是出乎意料的没有被赶出来,相反她还在里面呆了很久,似乎真的在取代红嬷嬷的位置一般。 红嬷嬷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愤愤的甩袖离开,剩下一堆宫女面面相觑。 一路走着,她都在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便那次她不小心将南景珩带到了长乐宫,可也不该如此严重。太皇太后顶多就是责怪她一番罢了,总不至于直接弃之不用了。 还未等她回到自己的居处,却是看到常跟着她的一个小宫女竟是匆匆的跑来,显然是从她居处跑出来找她的。 “出什么要紧事了?这般匆匆忙忙的。”红嬷嬷原本心情就不好,此番语气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那宫女却是一脸小心翼翼的凑近了红嬷嬷才小声说道,她一边说着,只见红嬷嬷的神情也是严肃了起来。之后红嬷嬷便是随着那宫女快步向前走去,俨然一副有紧急之事的样子。 红嬷嬷推开房门,刚一进去便是将房门从内里反锁了起来。 她语气很是紧张的对着房间之中的另一道身影说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除非要事不要直接来见我吗?” “红嬷嬷,”那人回过身,赫然便是前几日在望幽亭找顾研华寻衅滋事的梅妃,她刚一转过身便是直直的跪了下去,“红嬷嬷,您可一定要救救我……” 说着,她便是深深的磕了下去,再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梅妃本就长得精緻,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可是红嬷嬷哪里会吃这一套,她紧皱着眉,“你先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你先说清楚。” “嬷嬷,嬷嬷,”梅妃膝行至红嬷嬷脚边,此时她也顾不上什么利益尊卑,在她眼中红嬷嬷依旧是当年那个从远家提携她到宫中的长辈,“我闯大祸了,我闯大祸了……” 梅妃一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将那日之事讲于了红嬷嬷。她这些日子思前想后的,更是战战兢兢,时刻如坐针毡,夜不能寐。她知道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以太皇太后娘娘的性格,断然不会放过她。 可是这几天了,太皇太后娘娘都是未曾派人找上她,她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把她忘了,还是说在默默安排着什么。 她愈想愈是害怕,最后终于是受不了这种煎熬,不得已冒着风险来找红嬷嬷求助。 梅妃一边哭一边说着,她沉浸在这几日的害怕情绪中,却是忽略了一旁红嬷嬷愈发阴沉的脸色。待得她说完,红嬷嬷一张脸已是阴沉要滴出水来。 “说完了?”红嬷嬷冷冷的问道,说着她站起来走到了梅妃身前。 接着,一道响亮的耳光声便是响彻在红嬷嬷不大的居室之中。梅妃捂着被打的一侧脸颊,她眼睛睁得浑圆,一脸惊惧的看着发怒的红嬷嬷。 “原来是你,原来问题出在你在里,你,我打死你!”红嬷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便又要去打梅妃。 梅妃哪能跪在原地任由她打,梅妃从原地跳起来,不断的躲闪着红嬷嬷。此时的红嬷嬷早就被满腔的怒火搅得有些不清醒了。 梅妃实在没办法,只得回过头硬挨了红嬷嬷一巴掌,然后开口道:“嬷嬷,声音太大会惊动了旁人的。” 这一句话如同冷水一般,将红嬷嬷浇了个清醒,红嬷嬷狠狠的停了手。 她有些气喘的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还奇怪到底是为何太皇太后娘娘竟是突然对我这般态度,原来都是因为你。” “你真的是,气死我了。” “红嬷嬷,都是我的错,我罪该万死,都是我的错,您可要救救我啊,”梅妃一边凑上前,一边压抑着声音哭喊道,“红嬷嬷您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那般受宠,太皇太后那般信任您,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弃了您的。” “太皇太后离不开您的,这么多年了,太皇太后弃了谁都可能,唯独不可能弃了您的。” 红嬷嬷听了梅妃这句话,眉间总算是舒展了些,不得不说,梅妃这句话算是夸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以后在做这些蠢事,我可不会替你收拾烂摊子。”红嬷嬷仍是有些恶狠狠的说着,可是语气之间分明是舒缓了许多。 “是,是,谢谢红嬷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日后梅儿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梅妃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话如流水一般从嘴上向外奔涌着。 “行了,你先回去吧,仔细点别被人拿住把柄了。” 第二日顾研华起了个大早,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便是喊来了外面当值的宫女。 洗漱完她便迫不及待的暗暗嘱咐芸香去打听昨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寿宴之上人那般多,伺候着的宫女太监更是数不胜数,顾研华到不担心打听不到有用的消息。 用早膳顾研华便注意到了前几日接近她的那个叫作惜楚的宫女,之前两日她一直忙于跟教习嬷嬷学习礼仪,再加上芸香刚刚回归,她二人自是有好多话要避开人说,倒也是忽略了这个惜楚。 不过惜楚背后之人倒是好耐心,但凡有一点的危险也绝不会轻易去触碰,只有在一切都安稳下来了,他们才会选择出面。 顾研华依旧不急,无论如何表面上看起来是不急的样子,她慢悠悠的用了早膳,然后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半躺在贵妃椅上品着茶读着书卷。 惜楚在一旁干着急,却是苦于没有单独接触的机会,她试图以眼神示意顾研华,可是顾研华却是一副看不到的样子。碍于还有别的人,惜楚也不敢做的太过火。 顾研华悠悠闲闲的大半日便是过去,她这边悠闲着,可是朝堂之上却是一片胆战心惊。 太皇太后前一日寿宴上积攒的怒气统统在这一日的朝堂之上发泄了出来,下令严查北陵王意图谋反之事,相关之人统统杀无赦。至于北陵王被处置的更是悽惨,全家之人,男丁流放级远之地,女眷统统发配官奴。 就连她一向宠爱的的睿亲王都是因为顶撞了太皇太后而被责令去为先帝守灵,去皇陵之中思过,甚至都没有期限都未曾给出,太皇太后只说了句“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见哀家”便是怒极离去。
第53页 由于北陵王之事实在是牵扯甚广,所以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众人皆是风声鹤唳。 只不过顾研华对此不知便是了,下午时分,外出打听消息的芸香总算是回来了。芸香一脸凝重的将多方打听后汇总的,关于顾研华晕倒之后寿宴之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讲于了顾研华听。 顾研华一边听着心中也是惊涛骇浪,她原本便想到寿宴之上会发生些什么,可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等腥风血雨之事。 她喝口茶,尽力压下心中的震惊。 芸香回来之后,却是对她有许多助处,尤其是打听消息之类的事情,芸香的作用是旁的普通宫女取代不了的。芸香在被贬为冷宫主事之前,也曾在后宫之中跟着红嬷嬷许久的时间。 所以她当年的人脉关系再加上她的“王”姓,都是极为的有益。 顾研华慢慢消化着芸香带回来的庞大的信息量,不知不觉间她抬起头,天色已是渐渐擦黑。看着愈发的黑沉了下来的天色,顾研华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第43章 一个吻 晚膳后,顾研华借着是太医的医嘱要多出去走走对孕妇好这一条,在夜色之中她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向着外面走去。 半道上,顾研华相中了一处幽静之地,接着她便随便寻了个藉口遣散了身边跟着的侍女,甚至红菱芸香等人都是被她支了开去。她知道那些宫女断不会离开此地,她们只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静悄悄的跟着。 不过即便这样,顾研华也满足了,起码为她营造了一种此情此景只她一人焉的错觉,她近乎贪婪的享受着这份清净。 顾研华看着眼前皎洁的月色,心中一片安详,似乎所有的烦恼痛苦绝望都在这月色的抚慰之下化作了虚无。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的吐出,然后嘴角绽放开满足的笑意,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吧。 顾研华优哉游哉的斜靠在石柱旁,她知道外围有着众多的宫女侍卫保护着她的安全,同时也是在监视着她的动作。 所以此时的顾研华丝毫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于是乎,她肆无忌惮的放松着心神,尽情的融入到这自然的美景之中。 然后就在她不设防的时候,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却是暗处默默地接近着她。 南景珩四处寻找着顾研华的身影,终于是在石柱旁找到了她。他凑近,只看到她半眯着眼睛,就那么随意的斜靠着石柱,丝毫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 然而偏偏如此无礼的动作,顾研华做起来,却是没有半丝的粗鲁意味,一切浑然天成。此时的她慵懒的像只小猫一样,全然不復平日里一身戒备的警惕样子。 原来她也有这般懒散乖顺的时候,南景珩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但他却只是站在几步距离之外的隐蔽处,静静的看着顾研华,未曾开口。 这次看完,下次再看到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南景珩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登时他脚步有些不稳,踩到了旁边的一节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南景珩紧张的唿吸都屏住了,那附紧张的样子,就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生怕被母亲抓住一般。 一片寂静之中,顾研华当然听到了这边的声响,她微微有些不悦的声音响起:“芸香,你们便放心的候在外面罢,我只在这里歇息一会,你们别再扰我的清净了。” 也许是月光太明亮,也许是景色太美,顾研华甚至忘记了摆出“哀家”的自称,似乎此时的她还是当初那个在北齐无忧无虑长大的官宦之女。 南景珩听着顾研华略微有些孩子气的声音,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顾研华听到这笑声分明是不是芸香,或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人,因为这声音分明是男人的声音。登时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她勐地抬起头,眼睛也是睁的浑圆。 南景珩发现自己的踪迹再也隐藏不住了,他索性不再隐藏,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只看到,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顾研华的身旁。 顾研华本就是斜靠在石柱旁,不自觉的身子已是矮了几分。此时她抬起头只见一张放大了无数倍的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她低唿一声,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却是用力过勐,直直的向后仰去。 顾研华闭上眼睛,等待着疼痛的袭来,然后却在下一瞬,一只有力的散发着浓浓暖意的大手牢牢地托在她的腰间,出于本能,顾亚华双手也是紧紧抓住南景珩胸襟处的衣服。 顾研华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俊颜,月光映照之下,她只瞧得南景珩薄唇如削,鼻樑挺直,双眸之中蕴藏着深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明亮的让她心惊。 顾研华别过脸,不去看南景珩的眼神的深意,却是忘记了推开他。 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慌乱,也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顾研华心底却在此时冒出了小小的声音:“或许自己是喜欢南景珩,仍是有着幻想……” 不可以! 另一个更坚定的声音赫然响起,“他可是南国皇室中人,他先前那种种行径,你都忘了吗,他怎可能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如此想着,顾研华眼底的慌乱沉迷剎那间被坚定之色取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顾研华抿着嘴,压低了声音,冷淡的开口道:“多谢睿亲王相救,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南景珩却是恍若未闻,只一味深深地看着顾研华,先前的笑意却是消失不见。 顾研华半晌未等到南景珩的回应,现下两人的姿势着实暧昧,她索性用力去推搂着她腰一动不动的南景珩,可偏偏她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动了外面守着的诸人。 “就这么讨厌我?”低沉的声线暴露着南景珩此时并不怎么好的心情。 南景珩如何看不出,这些日子以来,顾研华对他的刻意疏远。 “睿亲王哪里的话,睿亲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识谋略懂战术,可是南国青年才俊之中的领军人物。”冷静下来的顾研华仍是压低声音淡淡的说道。 “领军人物?”南景珩语调微微上挑,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那既然不讨厌,看着我的眼睛。” “睿亲王,男女有别,怕是授受不亲。”顾研华抿着嘴,却是依然别着头,不肯直视南景珩的双眼。 南景珩看着顾研华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眼角忍不住跳了跳,他索性一只大手握着顾研华莹白的下巴,逼迫她直视着自己。 转过头的一瞬间,顾研华狠狠地瞪了南景珩一眼。 南景珩却是大吃一惊,他分明看到了顾研华眼中的盈盈水光,当下他手忙脚乱地松开对顾研华的禁锢。“你,你哭了?” 顾研华丝毫不顾形象的匆匆用手背将眼中的湿润揩去,“睿亲王多心了,哀家没事,只不过大风吹了眼睛。” 这般说辞,南景珩自是不信的,浓浓的自责羞愧几乎将他淹没。先前大殿之上顾研华还因为身子虚晕倒了,说来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却在这异国他乡苦苦的挣扎着,平白经歷了这么多的事端。
第54页 南景珩本就是不放心顾研华,再者日后若真是去守了皇陵,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再见她一面呢,所以他潜出来想要安慰她的,可怎么会搞成这幅样子。 南景珩禁不住懊恼地攥起拳,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对,对不住……” 南景珩突然对着暗处挥挥手,看样子似乎是在吩咐着什么人。 接着,他对着眼前的顾研华神情认真的说了句:“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研华本是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情绪,听到南景珩的话刚要开口拒绝,却只觉一道大力袭来,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你,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你赶紧把我放下。”顾研华被南景珩抱在怀中,一时惊慌失措,先前冷冰冰中规中矩的样子终于是维持不下去了。 南景珩听着顾研华开口终于是少了些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平淡,而多了些真实,他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这可是皇宫,你赶紧把我放下来,你听到没有!”因着是皇宫,此时二人实在过于暧昧,顾研华压低嗓音恶狠狠地说道。 若是旁人敢如此做,顾研华早就一肘朝着他的胸膛捣过去了,可此时强行抱着她走的是南景珩。除却南景珩身强体壮,而她又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惊动了旁人以外,她心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顾研华如此想着,却是有些黯然,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她如何断。 南景珩感受着怀中的人儿终于不再挣扎,心下暗喜。 南景珩藉机开口道:“我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相信我。”顾研华索性放弃了挣扎,窝在南景珩怀中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顾研华待到终于脚踏实地,入目却是白茫茫一片,黑夜之中淡淡的月光映照,与旁的地方并无太大的不同。 看到顾研华一脸疑惑的打量着附近,南景珩高深莫测地一笑,却偏偏背着手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顾研华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好笑,“睿亲王带我到这里所为何事?” “今日大殿之事你莫要担心,日后我会保护好你,还有,腹中的孩子。”南景珩突然收敛了笑意,一脸凝重,却是答非所问。 顾研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翻滚不休,种种复杂的情绪,不足为外人道也。 顾研华淡淡地开口道:“睿亲王,你不必做这些。” “是我的软弱,一直以来让你受委屈了。”一旁的南景珩自顾自地说道。 “睿亲王,你……” 顾研华未曾说完便被南景珩打断道:“你不必再多言,我想在已是想通,好多责任终究是逃避不了的,该担的我都会担起来的。日后,我定护你周全。” 第44章 潜出 顾研华听着,心下微动,却是未曾开口,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默默听着。 “睿亲王大可不必如此,先前睿亲王救过哀家一命,所以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两清了才是。”顾研华压住心中的悸动,冷冷地开口。 顾研华的一句话却仿佛炸药一般,彻底引燃了南景珩的情绪。南景珩突然转过身,逼视着顾研华:“你当真不对我有半丝情义?” 终于,在纠缠了这么久之后,南景珩问出了这直至要害的一句话。 顾研华却是别过脸,后退几步,她始终沉默着,未曾开口。 “顾研华,你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若说没有,我南景珩此生必不会再纠缠于你。”此时他已经开始直唿她的名字。 顾研华后背一阵凉,背后是假山,已是退无可退。 南景珩宛如受伤的勐兽一般,直直的逼视着她,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近乎嘶哑:“顾研华,你说。” 顾研华看着南景珩眼中的受伤,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复杂意味,她张张嘴,“我,我……” “没有”二字还未曾吐出,南景珩便是吻了上去。 初时狂风暴雨一般,似是在宣洩着主人心中的痛楚,南景珩一手压住顾研华企图挣扎的双手,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怀中。 待到后来的辗转轻吻,如蜻蜓点水一般。顾研华眼中泛起一层水雾,脸颊绯红,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任由南景珩霸占着一切主导权。 “顾研华……”情动之时,南景珩在耳边低喃道,“你瞧,你心里有我的……” 此时此刻的顾研华心中只余了一个声音:“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直到南景珩帮她打理好仪容并护送着回到原地之时,顾研华仍是呆呆愣愣一脸迷茫的样子。 南景珩看着,却是轻笑出声,似是顾研华这幅样子大大取悦了他一般。他轻轻拍拍顾研华的脑袋,再次笑笑,然后他招招手撤走了先前扮成顾研华样子的侍女,便是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候着的宫女们实在是等不住了,便把芸香派了进来探听一下顾研华的动静。 芸香小心翼翼的凑近了顾研华,轻声道:“娘娘,娘娘?”顾研华却是理都不理,对于近在咫尺的芸香的唿唤没有丝毫的反应。 “娘娘,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芸香见顾研华没有反应,索性伸出手在她眼前用力摆着。 “啊,啊?怎么了?”顾研华仿佛突然魂魄归壳了一般,“哦芸香啊,哀家没事……” 也幸得此时天色晚,模模煳煳的看不真切,再加上芸香也未曾多想,只以为顾研华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也没有发现顾研华脸颊之上可疑的两团绯红。 顾研华跟着宫女众人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她一路上都是有些魂不守舍,芸香心中生疑,可是碍于闲杂人诸多,她也未曾多说,只是一脸关切的看着顾研华。 不知不觉间,芸香与顾研华之间的关系已远非最开始的同盟的关系,也早已不限于主僕关系。她二人更像是互相搀扶着互相依偎着在这深宫之中,挣扎着生存下去的姐妹,或者说是战友。 芸香跟在顾研华身后,慢慢的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心中一时之间更是感慨万千。 回到长乐宫,此时的顾研华终于是平復下了自己的情绪,她摇摇头,努力将那些风花雪月的暧昧心思抛到脑后。 不去想与南景珩相关的那些之后,她脑海之中突然闪出一件极为重要却被她忽视了许久的事情。 “你们先出去吧。”想到此处,顾研华也不再犹豫,她挥挥手将内室之中除了芸香之外的人都是遣了出去。 芸香见顾研华此举,也是凑上前,“娘娘,您身子可是还有不舒服?” “我无事,你去传些夜宵进来。”顾研华突然吩咐一句,芸香心中困惑,却也没有多问,便将吩咐传与了外面候着当值的宫女。 “今日当值的可是惜楚?”芸香刚回来,顾研华便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直问的芸香一头雾水。
第55页 “是她当值,她去厨房传夜宵了。” 顾研华点点头,便是未再开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等了没多大的功夫,惜楚便是提着食盒叩响了内室的门,得了顾研华的应允之后,她拨开间隔着的水晶帘子,神色之间带着几丝激动。 惜楚却仍旧是压着心中的情绪,将食盒打开,将其中的膳食一道一道摆出来。顾研华看着她处乱不惊的样子,眼中也是闪过一丝赞赏。 待得惜楚将膳食排好,顾研华也不再拖沓,她开门见山道:“你感觉这长乐宫如何?想说什么便说说罢,权当给哀家解解闷。” 顾研华随口的问了一句,芸香未曾听懂,然后惜楚心中却是跟明镜一般,她如何听不出顾研华是借着这么一个由头问她背后主子的事情,当即她便凑近了几步。 惜楚也知道这长乐宫之中人手复杂,隔墙有耳,她也未曾乱说,只是轻轻道:“奴婢见识粗鄙,不敢妄言。” “让你说便说,哀家不怪罪你便是。”顾研华一边说着也拿起了一旁的玉筷,似乎真的要开始吃夜宵一般。 惜楚也不再犹豫,娓娓道来着长乐宫的种种威势,左右不过是些客套话。只是她藏在衣袖之中的手却在说话间,悄悄将一个锦团塞给了顾研华。 顾研华见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不再多话,挥挥手便让惜楚退了出去。 也怪不得他们谨慎,实在是这宫中有太多的前车之鑑,多少妃嫔都是因为无意间与丫鬟的乱讲话而被太皇太后抓住把柄治了罪。 虽说顾研华自己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有没有拿这一招来治她,但总归是万事小心为妙。 一旁的芸香看着惜楚的小动作,先前的困惑也是全部有了答案。 顾研华找了个机会将手中的锦团展开,仍旧是娟秀的蝇头小楷,大概的介绍了一些幕后的“她”的身份,顾研华越看越是心惊。 她愿本想过惜楚背后之人身份必然不简单,可是现在看来却仍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读了两遍,顾研华将其上的内容记在心中,然后立刻便将其扔进了一旁的香炉之中。 锦团之内包含的内容实在是事关重大,半点马虎不得。在最后那幕后之人更是表达了她想要见顾研华一面的意思,更希望能够越早越好。 芸香看着顾研华一脸凝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一时间她也未敢凑近说些什么。她小心的在一旁候着,等待着顾研华开口。 “把夜宵撤了吧。”半晌,顾研华才冒出这么一句来。 芸香听命便是将外面候着的惜楚再次浇了进来,此时的惜楚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们此举成败或许都在今晚了。 不得不说,他们这次选中顾研华然后做出的这种种事情实在是冒险的很,全然不復这些年来他们谨慎无比的风格。 她也曾斗胆向主子提过这一点,毕竟顾研华对她们来说还是颇为陌生的一个人,即便此时他们已经将顾研华的父母家人从太皇太后的控制中救了出来,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完全的把握。 可是那时主子只是微微摇摇头说了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便是悠悠然转身离去,只留的惜楚一个人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惜楚却是未曾再多去质疑,这些年她跟在主子身边,早就养成了一种对主子近乎盲目信任的习惯,只要是主子说的那必然是准确无误的。 在她心中,主子早已是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了。 此时跪在地上的惜楚手心之中已是湿漉漉的一片,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太大的起伏,然后平平稳稳的行礼。 “今晚的夜宵不错,赏,”顾研华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深意的看着惜楚,“抬起头来。”惜楚听令将微垂着的头抬了起来,恰好看到顾研华冲着她微微点点头。 “哀家允了。”芸香听令去拿赏赐与惜楚的物件,却是听到了顾研华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惜楚自是听懂了顾研华话中的意思,她心中顿时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终于,终于是达成了。且不管之后会怎样,但总归是迈出了这艰难的第一步。 这时惜楚站起身,佯装去收拾食盒的样子,她凑近了顾研华低声耳语道:“那便是今晚见面,再晚些时候奴婢换班时会来见过娘娘,娘娘您可准备好了?” 顾研华听了心中有些惊异于惜楚他们动作竟是这般紧迫,莫不是早就想到她不会拒绝吗。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她准备好了。 再之后,顾研华将这一切简单的说与了芸香,毕竟若是今晚她要偷偷潜出长乐宫,可是少不了芸香的帮助。 至于一些事关那幕后之人身份的重要消息她却是选择了保留,倒不是说信不过芸香,只是这等还未必能成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第45章 苏太妃 之后顾研华便沐浴更衣就寝了,躺在床榻上的她却是莫名的心跳有些加速。稍后她便要见到那人了吗,这会不会是她命运的转机呢,会不会今日会面之后,她的人生轨迹将完全被改写呢…… 说到底,她对于此次会面还是充满着期待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转机,还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她微微嘆息一声,微微合着眼,在这寂静的夜里默默地等待着惜楚的动静。 约莫着差不多到了换值的时辰的时候,顾研华一双眸子突然睁开,那双眸子中似含着刺眼的光亮,在这黑暗之中熠熠闪光。 她听到内室的门轻轻的被推开的声音,接着她便看到一个有些模煳的身影正在一点一点的靠近她。她看得出,那身形应该便是惜楚,只不过惜楚却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影。 顾研华心中咯噔一下,刚待开口,却是听到了惜楚轻轻的声音:“娘娘莫要惊慌,她是奴婢找来替您的。” 顾研华心中松了口气,只轻轻道了个“好”便是未再多话。虽说先前已经派了芸香出去守着,帮忙打掩护,可是还是小心为妙。 她也不是蠢人,看着惜楚手中的宫女衣服,她心中已是瞭然。顾研华不待惜楚多说些什么,便接过后者手中的衣服自顾的穿了起来。 跟在惜楚身后的那个宫女,此时凑得近了顾研华也能看清了她的样子,竟然也是熟悉的面孔。顾研华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偌大的长乐宫之中,到底是被各方势力安插了多少的人手。 不过此时的顾研华却是不得不佩服那幕后之人,竟是在手眼遮天的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多这么缜密的安排。 三人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行动着。 等到顾研华穿着一身宫女的衣服走出了长乐宫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些恍惚,竟然这般轻易的便从太皇太后安排的人的监视之下脱离了出来吗。 此时她二人已是离的长乐宫有些距离了,顾研华开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先前就这么容易出来了吗?” 在前面带路的惜楚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偏过头看了顾研华一眼,便是笑说道:“您跟着我走便是了,哪能那么容易,为了今晚我们早都准备了不知多久了……”
第56页 因为是在无遮蔽的小径上走着,惜楚也不再称唿顾研华“太后娘娘”,她回答后者的话也是含煳不清。顾研华知道其间要紧之处,所以也没有一直追问。 顾研华跟着惜楚兜兜转转的走着,在绕过一大片曲折的迴廊之后,来往的已经几乎看不到旁的人了。顾研华无意间抬眼,入目的是大片的翠竹和梧桐,春分时节已是渐渐的深了。 夜色笼罩之下的竹林,枝叶扶疏之间分外的宁静,小径上有着些许未曾及时打扫的残枝败叶已经沉浮,踩在上面软绵绵的。 空气之中带着春日夜晚特有的湿润和清新,顾研华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觉的身心都是舒畅了不少。 真真是曲径通幽处,她倒是没想到这南国以奢华为主调的皇宫之中竟是有着这般清幽之地,院子的主人想必也是个秒人,布置的院子这般雅致。 “当真是佳地。”她忍不住开口称赞道,前方的惜楚听了也是跟道:“您可是想不到这深宫之中还藏着这样一个角落吧。” 愈走得近了,惜楚心中是愈发的急切,她知道顾研华对于主子接下来的计划的重要之处,所以对于顾研华能够来到此地,心中又是欣喜,又是不安。 轻轻的推开院门,远远的,顾研华便看到了在院中清冷月色之中独坐的女子,看样子似乎一直在专程等她们。 此时的惜楚已经自动退后了几步,将前面的位置让给顾研华,看到院中女子的瞬间,惜楚的双眼之中已是闪出了光彩。 “见过苏太妃。”顾研华恭恭敬敬的行礼,院中那女子可是惠帝时期的宠妃苏贵妃,是与太皇太后同辈的老人了,按辈分当然是顾研华这个晚辈行礼。 “太后娘娘不必多礼,”那女子轻轻笑笑,向着顾研华的方向虚扶一把,“随我来。” 顾研华心中有些奇怪,这个苏太妃倒是与太皇太后完全不同的人,气质悠然,遗世独立一般,全然不似太皇太后那般热衷于全是名利,连自称都是用着“我”。 “是。”看着这样子苏太妃,顾研华在不经意间心中的戒备已是放松了许多。 进了房中,房中一派酸枝木制得桌椅、案几、床榻,除了几件玉器古玩字画,其中已是没有了其他的多余的陈设,真真是简单至极。 站看一眼甚是寒酸,顾研华凑近了之后才发现那些个古玩字画皆是出于名家之手。各式的家具虽是没什么奢华的装饰,却是雕工清秀精緻,别有一番风味。 顾研华一边打量着,心中暗暗称嘆,无形间对于苏太妃的评价便又高了几分。 苏太妃也是任由顾研华打量,没有丝毫的不满。她自顾自的为顾研华到了一杯清茶,然后轻声道:“坐。” “谢太妃娘娘。” 明明是第一次会面,时间应当急迫的很,苏太妃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温不火的样子让的顾研华禁不住生出一种真的只是到朋友家拜访品茶的错觉。 苏太妃不理会顾研华面上的疑惑,她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便抬起头看着顾研华,眼神专注而又认真无比,似乎在鑑赏一件珍贵的玉器一般。 苏太妃只是看着却未曾开口,顾研华心中疑惑更甚,手心中生出薄薄的一层汗来。她同样一语不发,安静的回视着苏太妃,神色之间不卑不亢。 突然,苏太妃轻轻的笑了,她看着顾研华,亦是轻轻的开口道:“跟我联手罢……” 她的人就像她的动作一般,初见便是给人一种轻轻柔柔的样子,所有的动作都是轻轻的,表情亦是轻轻的,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让得她失态的事情一样。 顾研华一愣,她哪里想到苏太妃一开口竟是这般直接。然而在苏太妃那般的注视之下,顾研华鬼使神差一般,张口便是应了下来。 “或许用不了多久便是我们的机会了……”苏太妃却是面色如常,似乎对于顾研华的答应没有丝毫意外一般。 “什么机会?”顾研华有些怔楞。 苏太妃却是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顾研华的问题,反而是冲着惜楚唤道:“惜楚,你过来。” “去把那簪子拿来。” 惜楚听了苏太妃突然的命令却是愣了一瞬,似乎对于苏太妃的吩咐甚是惊讶,她犹豫了一会才想着内室走去。 顾研华心中再次生了些疑惑,怎么突然提到簪子,今晚以来她已是算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心中生疑了,这个苏太妃似乎极为神秘的样子,做事情更是不按常理出牌。 惜楚的效率也是极高,没让苏太妃等太久便是端着一个玉盒走了出来,单是看盒子便知道其中的物件价值必然是不菲。 苏太妃看着顾研华微微笑着,然后眼神示意她将东西取过去。 顾研华极为的恭敬的行礼道:“多谢苏太妃厚爱,只是这礼物过于贵重,臣妾如何敢收。”在苏太妃的辈分之前,顾研华也是。 听着顾研华的回答,苏太妃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是浓郁了几分,她道:“再贵重没有明主也只能是蒙尘罢了,也没甚贵重的,这般样式的簪子,像我这般的老婆子早就用不上了,给你便收着。” 顾研华听着苏太妃语气中的不容置疑之意,当下也只得从惜楚手中将那玉盒接了过来。 “打开看看。” 当着主人家的面便这般急切的将赏赐打开,实在是有些失礼,可是如今苏太妃都发话了,顾研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恭敬的从命了。 能在太皇太后近乎一手遮天的后宫之中生存的如此悠然自得,在这南国皇宫之中绝对不超过一手之数。 更不要说苏太妃还担着一个太妃的名头,竟是能从太妃院之中脱离出来,在这后宫的幽静之处独开院落。想来,这个苏太妃也绝非是什么简单之人,必是有着极为厉害的手段。 虽说已是答应了联手,可是顾研华的心中却是始终提防着戒备着。她不断斟酌着自己要说的话,谨慎的措着辞。 房中角落处点着的香炉之中的盘香正一点一点的燃着,外面的天色也是愈发的黑沉了下去。时间紧迫,顾研华却是依旧在此处陪着苏太妃闲扯着一些有的没的。 苏太妃面色沉静,眼中时不时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那笑意之中却似乎蒙着一层薄纱一般,让人看不真切,不知她究竟在思量着些什么。 顾研华心中略微有些急切了,终于她打起精神,索性一鼓作气的开口道:“太妃娘娘,臣妾……” 沉默了一会的苏太妃却是与她同时在此刻开口:“你……” 第46章 不欢而散 苏太妃唇角再次盪起了一丝笑意,她道:“你先说罢……” “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叫你说你便说罢,在此处无须那般拘泥于那些老套陈腐的礼数。” 这个苏太妃当真是大胆,南国一向重礼,而她身份超然,一言一行都是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此时在这皇宫之中却是如此堂而皇之的冠之“老套陈腐”的形容,真真是敢做。
第57页 此时的顾研华终于也是绽开丝笑意,她两人对视着笑着,彼此间眼神交流着,一切似乎都已是在不言之间了。 顾研华也不再推辞,“臣妾斗胆问一句,关于在北齐的家人的事情……” “莫要担心,即是说过了,我自是会派人护其周全。想来即便她再怎样的手眼遮天,可那毕竟是在北齐,可不是南国,她总没精力一直去关注着的。”苏太妃口中的“她”自是太皇太后娘娘。 苏太妃未曾明说,顾研华也是心中肚明。 “如此,便多谢太妃娘娘了,这等大恩情,臣妾自当铭记在心。”顾研华听到苏太妃只是许诺,后者虽是说了许多,可奈何却是一句重要的话都是没有说出。 比如说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北齐之中生活的可能将就,她派的人又是如何将他们从太皇太后的人手中救了出来,又是如何将他们安顿下来的。 顾研华心中划过失望,可却未曾多言些什么。想来如今她二人的关系还未曾密切到那一步,该有的提防自是会有的,顾研华没有资格去苛责于苏太妃。 显然苏太妃也是看出了顾研华心中所想,她也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只道:“可曾有心上人?” 顾研华被苏太妃突然的问题问的一愣,接着她的脸颊都是有些微微的泛红。她将先前杂乱烦闷的心情收拾好,认真的想着该如何应对苏太妃这突然的一招。 思来想去,顾研华只觉得脑中的诸多线索都是乱成一团,乱麻一般让人理不出丝毫的头绪。 她索性摆明了说,“回太妃娘娘的话,并无。”说来也有些可笑,一个与她母亲同辈,也与她婆婆同台竞技的人竟是问着已嫁人的她是否有心上人。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她倒是想看看。 然后回答着的时候,顾研华心中却是莫名闪出了南景珩的样子,车辇上将她救出的那一幕,望幽亭不畏人言出面维护她的那一幕,以及,以及前不久,夜晚月色下的唇齿纠缠…… 想到这里,顾研华耳根有些发热,真是羞死人了,可是愈是努力的控制,热处却愈是明显。到最后,连带的顾研华两侧脸颊都是有些烧红。 苏太妃看着顾研华此时的模样,如何会看不出她是在撒谎。 “可是那南景珩那小子?” 顾研华听着心中正想着的那个名字此时竟是被人直接撕开了摆着阳光下,心中大惊,同时羞耻心作怪,让此时的她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顾研华沉默了一瞬,便是急急反驳道:“不是不是。” “若不是,你否定的这般急切作甚?”然后苏太妃却像是洞穿了顾研华所想一般,句句问的诛心。 顾研华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说到底,现在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敢去面她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 她知道他是有妻。 可是明明想停了,他二人之间的纠缠却是愈陷愈深。待得她醒悟过来,却是为时已晚,她的心却早已不受她的控制。 顾研华的脸色也是冷了下来,“太妃娘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臣妾洗耳恭听。” “你可知,你并无太多的选择,而我们出手的机会或许只有一次,所以万万容不得丝毫的差错……” 听着苏太妃的语气突然的严肃了几分,顾研华心中亦是颇为的凛然,可是她却是回视着苏太妃,眼神之中写满了不屈。 “臣妾不会。” 看着场间的的气氛有些僵硬,不远处候着的惜楚也是连忙上前为顾研华和苏太妃将茶盏填满。苏太妃同样是微微嘆口气,然后从一旁的锦盒之中拿出一本帐簿样的东西,递给了顾研华。 顾研华也未曾推辞,沉默的接了过来,看了起来。 然而没多久,顾研华看苏太妃似乎没有了开口的趋势,她便是起身告辞,而苏太妃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惜楚,你去送送。” 大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思,第一次的会面似乎终以不欢而散作了结束。 惜楚神情有些焦急的看看苏太妃,后者冲着惜楚点点头,惜楚也不再犹豫,小跑着向前追上了顾研华的步伐。 苏太妃这处院落在后宫之中位置极偏,若是没有熟悉之人引路,像着顾研华这般初来乍到之人,多半是要迷晕在这重重曲折的小径之中。那样的话,事情可就变得极为棘手了,所以惜楚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顾研华未开口,惜楚也只得沉默的领着路,丝毫不敢多话。 一路上有惊无险,惜楚终于是带着顾研华成功的回到了长乐宫的寝宫之中。毕竟惜楚他们筹划此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所以即便是在太皇太后眼皮子底下,他们也敢将人偷出来。 将寝宫之中的那替身换出来,一直盯着的芸香也终于是被放出去休息。顾研华躺在床榻之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她呆呆的看着头顶上方床幔的顶部,慢慢回想着今晚与苏太妃之间的对话,不得不说,苏太妃所有的那番气度确实令顾研华有几分心折。 可是末了处,提到的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确实令得顾研华有几分恼羞成怒,以至于她都是未曾好好告退便是甩袖离去。平日里,顾研华可是未曾这般心急易怒的,只是因为涉及了南景珩罢了…… 想着想着,顾研华的眉头都是有些打结,她摇摇头将这些有的没的甩出脑后,日后相见的机会怕是也不多了,过于的烦恼倒是也不必。 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却是飞度到了前一日太皇太后的寿宴之上发生的事。 北陵王之死实在是让得她震惊,北陵王可是惠帝之子,不管血脉或是母家身份如何,都是改变不了他皇族的身份的。这样一个人,就这般轻易的被杖杀在朝堂之上了吗。 太皇太后究竟是想做些什么,难道她想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顾研华倒真的是低估了太皇太后的心狠手辣程度,若是等到她生下了腹中的孩子,等到她在太皇太后眼里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后者又会怎么对待她这么一个非亲非故之人…… 温暖的锦被之中,顾研华却是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显然太皇太后在寿宴之上的震慑手段倒是起了作用,起码是震慑住了顾研华。 但同样的,也激发了顾研华体内潜藏着的不屈不挠的本能,她从来都不是那般容易被打倒容易屈服之人。前世孤身一人是这般,这一世即便周围的环境全都截然不同,可是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骨子里一直都有一直充满韧性的生机,愈多的打压,,只要不是将她彻底抹杀,有朝一日她反弹起来的力道便会愈加的大。 骨子里的生机,在任何时候都是一片的郁郁葱葱,即便是在一片看不见光明的黑暗之中,她也能从黑暗之中趟出一条希望之路。 这是一种执着,这是一种品格,是发自灵魂之中的高贵,与身份无关,与权势无关。 总有一天,她会在这片天地展翅翱翔,拥抱自由。
第58页 这是她自始至终都未曾放弃过的信念。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时分,南国京都的坊间却是被一个消息震醒,京都短暂的陷入了有序的混乱之中。 先前寿宴之上北陵王被杖杀,三朝元老李大人身死的消息,终于是在时隔一日之后,在坊间大肆流传。 各茶馆的说书先生们,急急忙忙的都是备了好些与其相干的故事,语气之间颇多对其的愤慨之意。北陵王倒还好说,实在是李大人在坊间百姓间的威望过深。 而之所以说混乱,便是这消息的传播速度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惊人了;而之所以说是有序,则是因为这一切还尚在太皇太后娘娘的掌控之中。 太皇太后在示威,她再一次的向着那些先帝旧人,向着那些反王势力宣示着她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宫中甚至还隐隐传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李大人、北陵王以及那些参与谋反的同伙的尸身都需要在南城门路曝尸,不允许其入土为安。 竟是连死人都不放过,甚至还要以这种极为侮辱的手段去对待他们的尸身,难道只有这样才能解了太皇太后娘娘心中的怒气吗。一众人围着,却是敢怒不敢言。 第47章 芥子之力 可是,这是宫里的旨意,这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老百姓,即便曾经受过李大人的恩情,可是谁能承受的住宫里“那位”的怒火。 有人可以承受的住,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过能否承受的问题,她只知道,她要为自家的夫君收尸。 清晨时分,李夫人出了李府的大门,拄着拐杖,向着南城门门前的那条路走去。她走的极为艰难,她拒绝了子女丫鬟的搀扶,她脚步颤颤悠悠的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坚定之感。 她走的很慢,可是再长的路都有被走完的那一刻。 路两旁的路人越来越多,他们静静的看着李夫人,眼圈都是有些泛红,眼神之中同样是闪过悲愤。 李大人对南国有功,李大人不该被这般对待。 那些隐在暗处看着这一切的眼睛,同样是神色莫名的看着一步一步走着李夫人。一向德高望重的李大人竟是被这般对待,他们一时间也是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等到李夫人终于是走到了南城门路,她身后竟是跟着一大群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百姓,看样子像是自发来为李大人送葬。 李夫人拄着拐杖,将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子费力的挺得笔直,她拿出锦帕拭去额上的薄汗。此时的她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是透着浓浓的疲惫,但神情依然平静,平白的透出几丝凌然之色。 她静静的站在南城门路上,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尸身,她夫君的尸身。她转过头望向那负责看守的刑部主事。 “老身来为先夫收尸。”不卑不亢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响起在清晨略微有些寂静的街道上。 那名刑部主事没有让她把后面的话说下去,“啪”的一声鞭响,那一下刚好打在李夫人面前,连带着地上的灰尘都是被盪起了一大片。 那主事可能是因为被李夫人的平静与凛然之意震慑住了,从而觉得有些羞恼,刑部主事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难听到了极点。 “李大人出言侮辱当今太皇太后,企图祸乱朝纲,并意图勾结逆贼北陵王,所以以谋反论罪,曝尸一月,不得安葬。” 周围一众人听到那刑部主事的话,心中都是闪过些怒意。人群之中不少受过李大人恩惠的女眷甚至是掩面轻声哭了出来。 李大人即便是真的有什么过错,但也绝对罪不至此。他们不过是些平头老百姓,自是看不懂朝堂之上的那些博弈,可是在他们心中,李大人绝不该被这么对待。 现在已是到了春日的尾巴处,南国的天早,夏日说来便是来了。这等天气,莫说一月,几日的时间这般暴晒的尸体可能都是开始腐化发臭了。 隐在人群之中的几人听了这话之后,隐在衣袖之中的拳头都是紧紧的攥起,他们纷纷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滔天怒火。 “按照南国的律例,先夫所为不该如此。”李夫人面对着那刑部主事的汹汹来势却是不退不避。 周围一干人听了李夫人的话,都是嘀咕出声,更有博学多识者搬出了南国的律例来响应李夫人的话。 众人之间的议论声愈发的大了起来,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吼声:“李大人这般青天大老爷,今天就是拼了我这条贱命,也断不能看着李大人过世后还受此侮辱。” “是啊,李大人是好官。” “要不是李大人当日出手相助,断不会有我今天。” “今日必要为李大人收尸!” “……” 人间正道总是太过沧桑,可是自有公道在人心。 李夫人听着背后的各式各样愈来愈大的吼声,她面上却是依旧的从容不惧,并没有因为刑部主事的苛责而色变,同样也没有因为现在众人的声援而欣喜。 不以外物喜,不以己身悲,不外如是了。 李夫人只是站得笔直,静静的站在李大人尸身之前护持着。 随着众人愈发的群情激奋,有几人甚至推搡着向着先前颐指气使的刑部主事挤去。那刑部主事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你们这些贱民,想要一同造反吗!”语气虽是兇狠,可却已是有着色厉内荏之意。 “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本官赶走!”那刑部主事看着眼前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他连忙向着身后喊着城门卫到此地震慑这些“贱民”。 “快来人!”刑部主事连喊几声,却是无人应他,他心中愈发的恼怒,声调更是高了几分,“人都他娘的死哪去了!” 他回过头只看到先前还在不远处候着的几个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他脸色有些苍白的盯着面前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以及站在最前面正不断的向着这边走来的李夫人,他的声音愈发的尖利起来。 “这群废物,都躲到哪去了,快过来保护本官!这里出了什么变故,李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城墙之上巡逻着城门卫在其卫队长的带领之下,却是一如既往的在城墙之上巡逻着,对于刑部主事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声,他们几人都是默契的好似没听到一般。 先前跟随着刑部主事下去看守的几个卫兵也是悄无声息的进入了队伍之中。 他们自顾自的巡逻着,任由刑部主事在下方对抗着那些“暴民”。 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卫,平日里领着那一星半点的月银,不好不坏的养着家,更是没机会与身居高位的李大人有半点交道。 只是,人心之中都是有着一桿秤。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反抗者,默默地支持者李大人。 芥子之力,纵使渺小的不起眼,可有时候,偏偏这芥子连那须弥山都是奈何不了。 他们继续巡逻着,脚步愈发的整齐,一步一步极为有力踏在地上,没有人停下来。
第59页 或许稍后他们会因为抗命而受到处罚,或许他们会受到那刑部主事的报復,可是,此时的他们,心中迴荡着的都是此时的坚守。 即便做不了什么,但是他们也不会在此时出现助纣为虐。即便会付出代价,可是心中的良知心中的坚守无价。 整齐的脚步声迴荡着,迴荡着,在略微有些空旷的城墙之上…… 那刑部主事在得不到帮手的情况下,也只能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他看到那些平日里他最瞧不起的“贱民”,竟是在此时露出了这等让得他心惊胆战的表情。 一时间,他实在是有些口干舌燥。开始时,他尚能色厉内荏的骂几声,或是对着沖在最前面的几人抽上几鞭子,想要将他们吓走。可是到了后面,他实在是有些扛不住面前步步逼近着的人群。 “你们这是要一起造反吗?!”那刑部主事的声音依旧尖锐,可是底气却是愈发的虚了下去。 李夫人却是直视着她极为认真的开口道:“老身只是想为先夫收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算的造反?” 刑部主事听到李夫人竟是这般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只觉的心中一塞,险些要吐出血来。 再看到李夫人身后跟着的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贱民”,这还是往常那些胆小懦弱,看到他便是战战兢兢的行礼的“贱民”吗? 他们这是怎么了,竟然变成这样,这般恐怖的样子…… 他不断的后退着,后退着,到最后,他实在是顶不住此处的压力,扭头便是向着身后的衙门府跑去。他真的有一种预感,再待下去,那些红了眼的暴民真的会不留情面的将他暴打一顿…… 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者说,他一个文官,没有城门卫的护持,如何对抗的了那些暴民。刑部主事一边跑,一边不断在心中安慰着自己。 刑部主事狼狈逃窜之后,人群之中顿时发出了轻轻的松气声,之后便是有着小小的喜悦从人群之中传出。若不是顾及到李大人去世这等悲事,只怕此时的他们都会欢唿出声。 这是他们的胜利。 然而人群之中的数个身形魁梧之人,却是未像旁的人那般松了口气,他们看着刑部主事逃走,面色却是愈发的凝重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便解决了。 他们是李大人的兵。 说是李大人的兵,却也算不得准确,李大人年纪大了之后便是自动退任了文职,远离了那些金戈铁马的战场生活。 这些是李大人曾经的兵,现在却已是退伍归家的老兵。他们在听到昔日的首领将军此时竟是在死后都得不到安宁,还要被人这番侮辱,他们只觉的心中的气血都是极为的翻腾。 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兵,他们怎能坐视不理? 即便已没有了当年强健的体魄,即便他们将要对抗的或许是一个远超他们势力的庞然大物…… 可是,那又如何。 他们从大清早的时候便已是跟踪上了运送着李大人尸体的马车,他们从最开始便是默默地守在这里,伺机将李大人的遗体救出。 他们原本隐忍着,可是在那刑部主事将鞭子挥向李夫人的时候,他们如何还忍得下。他们混入人群之中,推搡着向前,此时他们便是在借这里所有的百姓的势。 第48章 睿王妃 现下终于是逼走了那主要负责此地的刑部主事,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城门司中的城门卫却是一人都未曾出现。他们原本预想之中的将要爆发处一场激烈的混战,到最后却始终都没有打起来。 想不通他们便也不再去深究,其中几人几步挤到最前面,冲着李夫人行完礼,便是将地上李大人的遗体小心着从地上抬起,然后运送到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之中。 李夫人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他们没来的及解释,李夫人却只是微笑着任由他们动作,没有丝毫的阻拦,似乎猜到了他们会做什么一样。 他们几人看的也是暗暗心惊,果然李大人那等惊才绝艷气度非凡之人,其娘子自也不会是寻常人等,这等气度也是让得人心折。 然而事实却是证明,他们的担心着实是有些多余的,这边的混乱还未曾传到太皇太后耳中,或者说即便传到她耳中,她也已经无暇去管了。 今日的早朝依旧是热闹的很,北陵王谋逆之事,竟是如星星之火一般,未过几日,却已是在南国的官场之中燃成燎原之势。 大批大批的官员受到牵连,被罢免官职,被流放,被抄家,甚至被杖杀斩首的都是有着数人。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沉默着明哲保身,免得被捲入这等混乱的权力交锋之中。 早朝之前,礼部的王侍郎离家前,夫人子女侍妾已是哭成一片。刑部的韩大人昨晚甚至已经吩咐下人为他去搜罗准备上好的棺木,他离家之前,家中已像是在办葬礼一般。 这些场景随着北陵王一案的愈演愈烈,在南国京都之中的一家家中都是争相上演着。 朝堂之上,与那些两股战战不敢多加言语的官员有着极大不同的一些人,却是竞相的站出来参奏,而每站出一个人参奏,同时场中另一边都会有一个人的面色随着他的话变得惨白。 然而,这些竞相参奏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姓“王”,不管本姓为何,此时的他们都是王氏一族的人。 寻常人只道是此次北陵王谋逆一事真真是牵扯甚广,不过他们也是疑惑。这个北陵王由于母家不显赫,也没有多受惠帝青睐,所以很早的他便离了京被封在了北陵山一带。 后来即便是他回了京,但也是不温不火的没什么动静,或者说在这南国朝堂的风云之中,根本没有他什么存在感。 然而这些不过是一些远离朝堂或者说是混沌之人的看法罢了。 明眼人自是看得出,当初出殓路上的那一次刺杀,以及后来坊间种种流传着的,甚至至今还在流传着的一些“妖女妖后祸国”之类的传闻,是真的激怒了当今的最高权力者——太皇太后。 现在借着北陵王一事,沉默了这么久的太皇太后终于是亮出了自己锋利的獠牙,展开一波最为兇勐的反击。这反击来的迟了一些,却是凌厉的让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早朝之中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太皇太后看着台下的一幕,却只是静静的听着一个一个官员的奏本,时不时的点点头表明她在听。她表情却是自始至终的平淡如水,让人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然而殿中的诸多官员却完全没有因为太皇太后的沉默而放下心来,他们都知道太皇太后此时的沉默并不代表她没有行动,先前那些被整治掉的官员可是在一个傍晚被连续的十几道之意发配了出去。 退朝之后,太皇太后看着寝宫之中堆着的小山一般的各式文书,她面色也是禁不住的发苦,她一手揉着眉心,然后端过一旁宫女奉上的浓茶,喝了一大口。 她从中挑拣着重要的文书批示着,然而大多数的都是堆叠着被她忽略了。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在那些被她忽略掉的文书之中,却是有一本在汇报着,一件极为致命的事情。她的忽略,也是犯下了一个致命的失误。
第60页 太皇太后这边在费尽心力的看着各式的文书,然而南景珩却是优哉游哉的避开了这京都之中的混乱交锋。 自从奉太皇太后的命令来了皇陵,南景珩便没有一刻消停过。皇陵之中的官员自是知道南景珩的身份以及他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他们哪里敢对南景珩的做法有半点的质疑。 硕大宏伟的皇陵旁有着一座寺庙,此处的寺庙香火併不旺,因为寻常人等是没有资格进入此处祭拜的。这处的寺庙便是专门为守陵人或者说是像南景珩这样奉命来守皇陵之人准备的。 初来此地的南景珩将寺庙里里外外都是研究了个遍,寺庙之中的守陵人他也同样是挨个识了个遍。此时的他实在是无事可做,他也不管外界发生的那些风风雨雨,只一味的斜躺在软塌上,百无聊赖的翻着游记打发时间。 他翻着翻着,却是发现眼前的文字晃晃悠悠的竟是慢慢盘旋成了一个人脸,那个熟悉的身影。想着想着,南景珩手中的书页也是停止了翻动,他嘴角渐渐的升起了一丝笑意。 然而正在此时,一个惊惊慌慌的佣人打扮的人却是从庙外沖了进来,他看到斜躺在软塌上的南景珩,就好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 他几步冲过来,“噗通”一声便是跪在了南景珩面前,“王爷!”他一声哀唿把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南景珩可是吓得不轻。 南景珩“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当看到地上跪着的影衣时,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一脚踹过去,声音之中也是带了几丝冷意:“何事这般匆匆忙忙?!” “回,回王爷的话,是,是王妃……”那被称作“影衣”的佣人此时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要哭出来一般。先前是他过于鲁莽了,可是他实在是没办法啊。 他宁愿在这里被南景珩踹死,也不想再回王府,去面对那个煞星一般的王妃。 南景珩听到影衣的回答,怒气也是消了打扮,登时有些颓然的坐了回去。他皱着眉头,语气极为的不耐烦:“她又闹什么了?” “回王爷的话,王妃这会子要赶着进宫去面见太皇太后娘娘,王妃,王妃还说……”影衣跪在地上,说到后面却是期期艾艾的开不了口。 “赶紧说,本王没那么多耐心。” 影衣深吸一口气,索性头一横便是直接说道:“王妃说您是太皇太后娘娘唯一的儿子,太皇太后娘娘不能让您来做守皇陵这种苦差事,王妃要进宫去说情,王妃说太皇太后娘娘最是疼爱她,一定会听她的……” “奴才们实在是不敢过于阻拦了王妃,此时王妃怕是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南景珩听到最后却是笑了出来,他实在是被气乐了。先前他被太皇太后命令守皇陵的时候,他不知道此次要守多久,所以他便回了京都之中的府邸一趟。 平日里,南景珩借着公务繁忙,所以多是住在宫中的寝宫之中,其实也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躲开他府邸之中的王妃。 王嘉懿,太皇太后的亲侄女,太皇太后一手撮合的她与南景珩的亲事。南景珩只道她温婉又乖巧,其他的方面也都无可指摘,再者他也没有旁的心仪之人,所以也没有拒绝。 成亲以后,相处的久了他却是愈发的觉得王嘉懿此女,他简直无法忍受。 譬如此次,他奉太皇太后之命去守皇陵,王妃却是要死要活的闹,他费尽口舌去解释,可是她却是半点听不进去。 最后不得已,南景珩在走之前在府中下了死命令,禁止这个王嘉懿进宫,更严禁她去见太皇太后,同时也不许他去皇陵重地看望他。 此时事情的发展还真的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这一次的王嘉懿竟是直接忽略了他下的死命令,迳自去做了他不允许的事情。 现在京都局势一片混乱,太皇太后借先前的机会将南景珩逐到皇陵这处远离权力漩涡之地,除却有一部分是考虑到他与顾研华不清不楚的关系,更多的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知子莫若母,而同样的知母也是莫若子,只消稍加思索,南景珩便想通了太皇太后此举的深意。所以他也是极为配合的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去打听外面发生的种种事情。 可是现在的这一切,却是快要被他的王妃打乱了,被太皇太后亲自选择的王妃。 南景珩嘴边的笑意愈发的冰冷了起来,他从腰间扯下自己的专属令牌,丢给了影衣。“拿着本王的令牌去拦她,若是拦不住,不也不用回来了。” 过了会,在看到跪在地上的影衣一脸面如死灰的神情时,南景珩又是补充道:“若是她多番反抗,便告诉她‘若是不听命,本王便休了她’。” 跪在地上的影衣接过南景珩的令牌,面上却是一片的苦涩,夹在王爷和王妃之间做事,实在是太他娘的艰难了。 第49章 真心 南景珩敢如此霸气的对王嘉懿讲话,可是他一个当手下的哪里敢就真的这般转述,若是一个不好,王妃闹起来,他的脑袋便是有十个也是不够砍的。 南景珩如何不懂影衣的心思,可是他却是懒得理会,“还不快去追,若是追不上,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说罢他便又是一脚踹过去。 然而此次的影衣却是早有防备,他在南景珩踢过来之前便是立刻起了身,礼都未曾行圈套便是飞一般的向着殿外跑去。 影衣不敢有丝毫的耽误,一路快马加鞭,生怕拦不住王嘉懿让她进了宫。 影衣在睿亲王府里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认得很清楚了。惹怒了王妃,顶天便是被毒打一顿;可若是惹怒了睿亲王,睿亲王笑眯眯的好似不计较的样子,可是那才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即便是一路飞驰的影衣仍是觉得心底生寒。 远远的看见王府的马车时,影衣只觉得心中一松,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他急不可耐的冲着前方的马车大声喊着:“王妃留步,王妃留步。” 前面的马车显然步子也是急促的,但是在听到了影衣的唿声之后,马车仍是在马夫的控制之下渐渐的慢了下来。 纤纤玉手将马车一侧的帘子拨开,露出的却是王嘉懿满是怨气的脸,“影衣,何事?” “回,回王妃的话,爷,爷说让您不要进宫。”影衣从马上跳下来,战战兢兢的行礼道,此番再怎么说,他都是像打小报告一般去将此事汇报给了南景珩。 虽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此时真的要面对王妃的怒火了,他的心中还是不甚恐慌。 果然,王嘉懿一听影衣的回答,整个脸色都是阴沉了下去。她声音甚是尖利的对着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喊道:“来人!把这背主的狗奴才拖下去,家法处置!”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影衣大声喊着,然后连忙将怀中南景珩给的令牌呈了上去,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南景珩的令牌才能救他一命。 王嘉懿看到影衣呈上来的南景珩的令牌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震惊。因为按照南景珩的习惯,他这块令牌是轻易不会离身的,除非是遇到极为要紧的情况,他才会把这块令牌当作信物。
第61页 王嘉懿心中一凌,然后一把从影衣手中将那令牌夺了过来,她恶狠狠的瞪了影衣一眼,却是止了身后护卫的行动。 “爷怎么说?”不得不说,南景珩这块令牌对于王嘉懿的震慑作用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影衣心中大大的唿了口气。 “回王妃的话,王爷说您不能进宫。” “他都被发配到去守皇陵了,还不知道猴马月能回来,难道要守一辈子皇陵吗?太皇太后娘娘断不会这般对待他的,我要进宫去问清楚,太皇太后不会这样的!”一提到这个问题,王嘉懿便有些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影衣只觉得头痛无比,现在这种样子的王妃是决计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诫的,可是王爷又说定要拦住王妃,不能让王妃进宫惹事。 影衣咬咬牙,头一横,便是祭出了必杀技:“王妃,王爷,王爷还说,您若是今日进了宫,误了事,他,他便休了您。”影衣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一旁,头埋得极低,不敢去看王嘉懿的表情。 果不其然,影衣这一句话便像是火星一般,突然丢进了大片的枯草之中,少顷便是燃起了燎原之火。 “什么?!他说要休了本王妃?!”王嘉懿尖声叫道,其声音之尖锐引得路旁行走之人都是纷纷的看向了这边。 王嘉懿却不知觉一般,她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是“南景珩要休了她”这几个大字,从小到大,在家中,何人不是将她捧在手心那般。 即便是贵为太皇太后娘娘的姨母对她都是宠爱有加,可是自成亲之后,南景珩却是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说对她不好吧,又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若说是对她好,可她总觉得哪里少了一些什么。 彼时的王嘉懿不懂,直到很多年以后,经歷了许多事情之后,她才明白她当时的感觉是对的,少的那部分叫,真心。 王嘉懿刚待发作,马车之中的一只小手却是拽住了她的袖子,轻轻的声音在王嘉懿耳边响起:“王妃,您现在可是代表了睿亲王府,外面好些人都看着呢……” 王嘉懿听了之后,她视线扫向周围,确实看到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着这个方向的视线,饶是她,脸色也是禁不住有些羞红。 她连忙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下,此时的她只顾着南景珩要休她这件事了,倒也忘记了先前火急火燎的要进宫之事。 王嘉懿对着先前拉她的蓝衣大吐苦水,“蓝衣你刚刚也有听见,他竟然说要休了本王妃。这些日子,自从知道他被罚去守皇陵,我寝食难安,天天就想着怎么才能将他救回来……” “难道本王妃就想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娘娘吗,还不都是为了他?现在他去守皇陵了,本王妃一心一意的替他守着这偌大的王府。他倒好,竟是要休了本王妃……” 慢慢抱怨着,王嘉懿也不復先前凌厉的气势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隐的已是带了哭腔。 一旁的蓝衣小心的安抚着王嘉懿脆弱的神经,她作为睿亲王府分配给王妃的贴身丫鬟,对于这一幕早就是见怪不怪了。可是主子间的事情,她也不敢多嘴,只是象徵性的安慰着王嘉懿。 “王妃您不用过于担心了,王爷他心中必是念着您的,估计是怕他不在,您一人入宫,若是受了气可如何是好?” 蓝衣不断的说着好话,渐渐的王嘉懿心绪也是平復了下去。 马车中闹着,马车外的众人却是噤若寒蝉的一片。马夫和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究竟是回府还是入宫。不过想着先前王妃的歇斯底里,此刻便是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他们也断不敢到马车之中去问。 而一旁的影衣见着蓝衣将王嘉懿劝了回去,他顿时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他在心中不断喊着“蓝衣妹妹简直是天女下凡……” 影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他看到还在发愣的车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府啊。”影衣一边喊着,一边将南景珩的令牌在他们眼前晃着。 与此同时,南国京都之中也是暗涌不断。 雅楼天字阁中。一个华服男子正坐在窗边,注视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他端着茶盏轻轻的抿着,视线渐渐凝在了某处。 雅楼为着“雅”之一字,选址也是极秒,远离了达官贵人居住之地,同样远离了市井喧闹之地。其有些孤零零的立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于窗边座位视野倒是极为的辽阔。 以那个男子的视角望过去,恰能看到,此时的他正凝望着城门卫巡逻的方向。他神情极为的专注,时不时的嘴中还喃喃几句,一副在计算着些什么的样子。 突然一个书童打扮的人从房间外走进来,他躬身行礼然后便开口道:“爷,格尔齐传来消息,说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哦?动作倒是够快的啊……” 那书童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这南国的太皇太后这些年做的孽事可是不少,所以树敌也是极多。” “嗯,一切仍是以稳妥为主,让他们再等等,我这里还需要准备。” “是。” “你先退下吧,格尔齐那边的动静你还是要派人盯着,一切按计划行事,三日后便从长乐宫那里开始。” 那书童也不再多言,再次行礼便是退了出去,将偌大的房间留给了那男子一人。 若有熟识之人,必能认出,这男子的衣服,他分明是陈国之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计划是什么,竟是将主意打到了长乐宫之处…… 而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格尔齐行宫中,其中的一个寝宫之中,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皇兄,你当真要如此,你可知道你这般是引狼入室?!那陈国之人其实好想与的?尤其是那陈晟,心机深沉,城府更是深不可测,我们斗得过他吗?” “十弟,你可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莫说皇兄驾崩之后,便在皇兄病重之时,那妖后便不断的排除异己,任用他们王家人。” 那被称作“皇兄”的男子赫然便是南景珩的兄长,当年的六皇子南景瑞,他一边说着,眼神之中闪过浓浓的恨意,他压下心绪,继续说道:“皇兄驾崩之后,她又将我们的母妃统统囚进了太妃院,而我们呢,连博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赶到了这偏远之地……” “若说皇兄留下了子嗣,我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当尽心扶持太子登基。可是现在皇兄无子,我们怎能放任妖后当政祸国?!” 第50章 暗涌不断 十皇子被六皇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可是,皇兄,不是说当今的太后娘娘,那个北齐来的郡主,怀有大皇兄的子嗣吗?” 六皇子听了十皇子的话却是嘲讽的笑笑,“十弟,你还真是天真,皇兄病重以来,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妃嫔都是未能怀孕。这突然从北齐来一个郡主,竟是莫名其妙的怀了皇兄的子嗣,还有钦天监的证明……”
第62页 六皇子顿了顿,他眼含深意的看着十皇子,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有古怪吗?” 不得不说六皇子当真算得上是心思缜密,即便是被发配到了这偏远的格尔齐行宫之中,他对于南国京都朝堂后宫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一如既往的了如指掌。 他二人仗着此处清净,且早先已经安排好下人守着了,所以说话也颇为的大胆,他们借着这个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机会,将先前许多要说的却没有机会说的话统统是说了出来。 十皇子认真的听着,面上却是愈发的写满了震惊,经过六皇子这么一点拨,先前他也觉得疑惑的地方顿时便如柳暗花明一般。 “可是,皇兄你说的在理,可是我们此举终究是藉助了陈国的力量,会不会有些不妥……”十皇子思索着,虽说是被六皇子劝说的已经动摇了,可他却仍是有些犹豫不决。 “十弟,你看看北陵王,你看看他……”六皇子却是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十皇子的肩膀,语气也愈发的激烈,“你以为那妖后会放过我们吗?她现在只不过是在安顿朝局,等她将那些官员控制住了,他下一个对付的便是你我了!” 十皇子年纪小,他现在犹记得年幼时,当时也还年轻的太皇太后娘娘带着她四处逛的场景。那时的太皇太后可不是现在这般,她待他极为的友善有耐心,声音也是柔柔的,唱起歌来最为动听…… 可是,他想起手下回禀回来的消息,北陵王那等悽惨的下场,甚至竟还要曝尸数日。十皇子只觉得自己四肢都是有些发凉,虽说北陵王一直离得他们较远,所以关系也是颇为的疏远,可是那是流着与他相同的血脉的兄弟啊…… “好,我答应你,皇兄。”十皇子终于是打定了主意,眼神之中的游移不定也渐渐被坚定之色取代。 “好,那我便将具体计划说与你。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必能驱逐了那妖后,换的我南国安宁。”六皇子说罢哈哈大笑道,眼神之中也是隐隐的闪过疯狂之色。 而与此同时的长乐宫中,却是有着与外界的纷乱截然不同的氛围,长乐宫之中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温和,常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错觉。 顾研华正闲闲的靠在贵妃椅上,她翻着手中的书卷,脑海之中却是一遍遍的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她越想却越是心绪不宁,她总是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最近太皇太后确实是有许多大动作,即便是以她的消息灵敏度,都是听说到了,有谁谁谁被流放,又有谁谁谁被抄家…… 不过所幸,太皇太后那边忙碌起来之后,连带的雨落也是跟着一同去处理后宫的诸多事务,所以他们倒是没有了多少空闲的功夫来关注顾研华的情况。 顾研华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是趁着他们松懈,将红菱芸香等人都是派出去打探消息,而夜半时分,她便随着惜楚的安排去见苏太妃,或是从惜楚那里获得一些苏太妃的消息。 苏太妃只说他们的行动即将要开始了,却是始终都未曾告诉顾研华具体情况。顾研华只知道他们是打算着联合朝内和后宫之中的反王派,共同推翻太皇太后的统治,她也只是知道个模稜两可罢了。 次日,朝堂之中仍旧是动盪不安,太皇太后借着“李夫人挑唆民心,违抗圣旨,公然妨碍朝廷官员公务”之事,再次发难。 太皇太后的诸多走狗跟班也是见势就倒,一条一条的列举着李大人的诸多罪行,让得那些个老臣听得一阵心寒。 芸香却是为顾研华带来了一个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娘娘,先前是红嬷嬷派人暗中将奴婢叫了过去,”芸香凑近了顾研华低声耳语道,“大概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还有玉干殿华嬷嬷和一些别的红嬷嬷的老对头的排挤,红嬷嬷最近很是失宠。” 芸香一边说着,语气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意,她虽说不喜红嬷嬷,可那并不意味着她便希望红嬷嬷倒台。 毕竟红嬷嬷算是一个他们比较熟悉的对手,再者说,现在的芸香很大程度上还要仰仗红嬷嬷。若是红嬷嬷倒台,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红嬷嬷想要从娘娘您这里找到重得太皇太后青睐的办法。” 芸香这句话说完,顾研华已是懂了许多,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找立功的机会吗。顾研华心中划过一丝冷笑,这个红嬷嬷当真打的是好算盘。 “所以她让你来盯着我?”顾研华说完这句自己便是笑了起来。 芸香看着顾研华的笑颜,她心中同样是一松,忍不住也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虽说芸香现在深的顾研华信任,可是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极难培养的,尤其是她现在这种算得上是两面细作的尴尬身份,所以也由不得她不紧张。 顾研华的笑足以说明了她对芸香的信任,芸香想通此处后,心中更是一暖。在这深宫之中,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她又是何其有幸,拥有了这等的信任。 外界的一片纷扰之中,顾研华却是这般平静的度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发生了一件事,将她的这片平静彻底打破。 夜里时分,顾研华如往日一般沐浴就寝,可是自打沐浴开始她便心中莫名的有些发慌,她压着心中的惶惶不安,勉强睡去。 梦中,她似乎看到了南景珩,又看到了太皇太后,还有芸香、红菱、雨落等等她来到南国之后认识的人。她看到了他们被无限放大的脸庞,他们围绕着她,嘲笑、讥讽、厌恶、逼视……种种不堪的表情显露无疑。 她想要躲开,可不管她跑的有多快,他们总是能够很快的追上来。她想冲上去质问芸香和南景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们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摇着头,拼命的想要解释,她歇斯底里的想要解释…… 顾研华双眼突然睁开,在这一刻惊醒,梦中遗留的那种心悸还在环绕着她,她喘着气,挣扎着坐起身。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宫殿外面的纷乱吵闹声。 外面在吵闹什么,顾研华心中奇怪,先前那种莫名的心慌感在此刻却是愈发的明显了起来。她向外面喊着来人,却是无人应答。 她心中愈发的慌乱了起来,可还不待她挣扎着下了床榻,这时内室的门却是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娘娘,娘娘,快躲起来,有刺客!”一脸慌慌张张的芸香从外面冲进来,声音极为急促的冲着顾研华喊着。 顾研华本就是从梦中清醒,大脑还处于怔愣状态,此时她有些呆呆的望着芸香。芸香见状更为着急,她几步冲过去便是准备拉着顾研华向后面跑去。 “娘娘在内室,我带你们过去。”而在长乐宫的门口,一个宫女打扮的正在与门口的四个黑衣人悄声说着,看模样赫然便是今晚当值的宫女。 在那个宫女的带领之下,那几个黑衣人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两个人在前面跟着宫女一路前进着,另外两个人则是不断解决着一路上的麻烦,然后他们轻而易举的便是找到了顾研华所在的位置。
第63页 他们到此处之时,也恰巧是芸香拉着顾研华准备从后面的偏门逃出去的时候。 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此幕,未曾有丝毫的犹豫,便是一剑刺了过去,长剑从芸香背后贯穿而过。温热的血液溅到了顾研华的脸颊之上,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研华您看着芸香在她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还保持着先前过来拉她的姿势,一瞬间,她睚眦欲裂的怒视向芸香身后的方向。 可还不待顾研华做些什么,她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便是直直的跌了下去。 “你做的不错,回头主子会保你安稳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躲到一旁的宫女说了一句,然后他随手扛起昏迷中的顾研华便是从一扇窗子的方向闪了出去,倒是没有走来时的路。 夜再深些的时候里,南景珩看着窗外清凉的月光,只觉得睡意全无。他索性提了酒壶,堪堪坐在庙顶上,他遥遥的望着天边的月亮。心中却是没来由的闪过了顾研华的脸庞,一丝笑意不知觉间在他嘴边绽开。 失神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庙顶上坐了多久,直到后面他感觉到了****的酸涩之感。他准备起身离开,心底却是突然莫名的悸动,他有些心慌。 第51章 劫持 南景珩敢如此霸气的对王嘉懿讲话,可是他一个当手下的哪里敢就真的这般转述,若是一个不好,王妃闹起来,他的脑袋便是有十个也是不够砍的。 南景珩如何不懂影衣的心思,可是他却是懒得理会,“还不快去追,若是追不上,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说罢他便又是一脚踹过去。 然而此次的影衣却是早有防备,他在南景珩踢过来之前便是立刻起了身,礼都未曾行圈套便是飞一般的向着殿外跑去。 影衣不敢有丝毫的耽误,一路快马加鞭,生怕拦不住王嘉懿让她进了宫。 影衣在睿亲王府里这么多年,早就已经认得很清楚了。惹怒了王妃,顶天便是被毒打一顿;可若是惹怒了睿亲王,睿亲王笑眯眯的好似不计较的样子,可是那才是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即便是一路飞驰的影衣仍是觉得心底生寒。 远远的看见王府的马车时,影衣只觉得心中一松,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般。他急不可耐的冲着前方的马车大声喊着:“王妃留步,王妃留步。” 前面的马车显然步子也是急促的,但是在听到了影衣的唿声之后,马车仍是在马夫的控制之下渐渐的慢了下来。 纤纤玉手将马车一侧的帘子拨开,露出的却是王嘉懿满是怨气的脸,“影衣,何事?” “回,回王妃的话,爷,爷说让您不要进宫。”影衣从马上跳下来,战战兢兢的行礼道,此番再怎么说,他都是像打小报告一般去将此事汇报给了南景珩。 虽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此时真的要面对王妃的怒火了,他的心中还是不甚恐慌。 果然,王嘉懿一听影衣的回答,整个脸色都是阴沉了下去。她声音甚是尖利的对着马车后面跟着的侍卫喊道:“来人!把这背主的狗奴才拖下去,家法处置!”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影衣大声喊着,然后连忙将怀中南景珩给的令牌呈了上去,到了这种时候,也只有南景珩的令牌才能救他一命。 王嘉懿看到影衣呈上来的南景珩的令牌的时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震惊。因为按照南景珩的习惯,他这块令牌是轻易不会离身的,除非是遇到极为要紧的情况,他才会把这块令牌当作信物。 王嘉懿心中一凌,然后一把从影衣手中将那令牌夺了过来,她恶狠狠的瞪了影衣一眼,却是止了身后护卫的行动。 “爷怎么说?”不得不说,南景珩这块令牌对于王嘉懿的震慑作用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影衣心中大大的唿了口气。 “回王妃的话,王爷说您不能进宫。” “他都被发配到去守皇陵了,还不知道猴马月能回来,难道要守一辈子皇陵吗?太皇太后娘娘断不会这般对待他的,我要进宫去问清楚,太皇太后不会这样的!”一提到这个问题,王嘉懿便有些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影衣只觉得头痛无比,现在这种样子的王妃是决计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诫的,可是王爷又说定要拦住王妃,不能让王妃进宫惹事。 影衣咬咬牙,头一横,便是祭出了必杀技:“王妃,王爷,王爷还说,您若是今日进了宫,误了事,他,他便休了您。”影衣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一旁,头埋得极低,不敢去看王嘉懿的表情。 果不其然,影衣这一句话便像是火星一般,突然丢进了大片的枯草之中,少顷便是燃起了燎原之火。 “什么?!他说要休了本王妃?!”王嘉懿尖声叫道,其声音之尖锐引得路旁行走之人都是纷纷的看向了这边。 王嘉懿却不知觉一般,她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是“南景珩要休了她”这几个大字,从小到大,在家中,何人不是将她捧在手心那般。 即便是贵为太皇太后娘娘的姨母对她都是宠爱有加,可是自成亲之后,南景珩却是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说对她不好吧,又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若说是对她好,可她总觉得哪里少了一些什么。 彼时的王嘉懿不懂,直到很多年以后,经歷了许多事情之后,她才明白她当时的感觉是对的,少的那部分叫,真心。 王嘉懿刚待发作,马车之中的一只小手却是拽住了她的袖子,轻轻的声音在王嘉懿耳边响起:“王妃,您现在可是代表了睿亲王府,外面好些人都看着呢……” 王嘉懿听了之后,她视线扫向周围,确实看到那些若有若无的注视着这个方向的视线,饶是她,脸色也是禁不住有些羞红。 她连忙将马车上的帘子放下,此时的她只顾着南景珩要休她这件事了,倒也忘记了先前火急火燎的要进宫之事。 王嘉懿对着先前拉她的蓝衣大吐苦水,“蓝衣你刚刚也有听见,他竟然说要休了本王妃。这些日子,自从知道他被罚去守皇陵,我寝食难安,天天就想着怎么才能将他救回来……” “难道本王妃就想进宫去见太皇太后娘娘吗,还不都是为了他?现在他去守皇陵了,本王妃一心一意的替他守着这偌大的王府。他倒好,竟是要休了本王妃……” 慢慢抱怨着,王嘉懿也不復先前凌厉的气势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隐的已是带了哭腔。 一旁的蓝衣小心的安抚着王嘉懿脆弱的神经,她作为睿亲王府分配给王妃的贴身丫鬟,对于这一幕早就是见怪不怪了。可是主子间的事情,她也不敢多嘴,只是象徵性的安慰着王嘉懿。 “王妃您不用过于担心了,王爷他心中必是念着您的,估计是怕他不在,您一人入宫,若是受了气可如何是好?” 蓝衣不断的说着好话,渐渐的王嘉懿心绪也是平復了下去。 马车中闹着,马车外的众人却是噤若寒蝉的一片。马夫和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究竟是回府还是入宫。不过想着先前王妃的歇斯底里,此刻便是给他们八百个胆子,他们也断不敢到马车之中去问。
第64页 而一旁的影衣见着蓝衣将王嘉懿劝了回去,他顿时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他在心中不断喊着“蓝衣妹妹简直是天女下凡……” 影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他看到还在发愣的车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府啊。”影衣一边喊着,一边将南景珩的令牌在他们眼前晃着。 与此同时,南国京都之中也是暗涌不断。 雅楼天字阁中。一个华服男子正坐在窗边,注视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他端着茶盏轻轻的抿着,视线渐渐凝在了某处。 雅楼为着“雅”之一字,选址也是极秒,远离了达官贵人居住之地,同样远离了市井喧闹之地。其有些孤零零的立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于窗边座位视野倒是极为的辽阔。 以那个男子的视角望过去,恰能看到,此时的他正凝望着城门卫巡逻的方向。他神情极为的专注,时不时的嘴中还喃喃几句,一副在计算着些什么的样子。 突然一个书童打扮的人从房间外走进来,他躬身行礼然后便开口道:“爷,格尔齐传来消息,说是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哦?动作倒是够快的啊……” 那书童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这南国的太皇太后这些年做的孽事可是不少,所以树敌也是极多。” “嗯,一切仍是以稳妥为主,让他们再等等,我这里还需要准备。” “是。” “你先退下吧,格尔齐那边的动静你还是要派人盯着,一切按计划行事,三日后便从长乐宫那里开始。” 那书童也不再多言,再次行礼便是退了出去,将偌大的房间留给了那男子一人。 若有熟识之人,必能认出,这男子的衣服,他分明是陈国之人! 只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计划是什么,竟是将主意打到了长乐宫之处…… 而他们口中所提到的格尔齐行宫中,其中的一个寝宫之中,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 “皇兄,你当真要如此,你可知道你这般是引狼入室?!那陈国之人其实好想与的?尤其是那陈晟,心机深沉,城府更是深不可测,我们斗得过他吗?” “十弟,你可知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莫说皇兄驾崩之后,便在皇兄病重之时,那妖后便不断的排除异己,任用他们王家人。” 那被称作“皇兄”的男子赫然便是南景珩的兄长,当年的六皇子南景瑞,他一边说着,眼神之中闪过浓浓的恨意,他压下心绪,继续说道:“皇兄驾崩之后,她又将我们的母妃统统囚进了太妃院,而我们呢,连博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赶到了这偏远之地……” “若说皇兄留下了子嗣,我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当尽心扶持太子登基。可是现在皇兄无子,我们怎能放任妖后当政祸国?!” 第52章 不同 十皇子被六皇子说的一愣一愣的,“可是,皇兄,不是说当今的太后娘娘,那个北齐来的郡主,怀有大皇兄的子嗣吗?” 六皇子听了十皇子的话却是嘲讽的笑笑,“十弟,你还真是天真,皇兄病重以来,后宫之中那么多的妃嫔都是未能怀孕。这突然从北齐来一个郡主,竟是莫名其妙的怀了皇兄的子嗣,还有钦天监的证明……” 六皇子顿了顿,他眼含深意的看着十皇子,道:“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有古怪吗?” 不得不说六皇子当真算得上是心思缜密,即便是被发配到了这偏远的格尔齐行宫之中,他对于南国京都朝堂后宫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一如既往的了如指掌。 他二人仗着此处清净,且早先已经安排好下人守着了,所以说话也颇为的大胆,他们借着这个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机会,将先前许多要说的却没有机会说的话统统是说了出来。 十皇子认真的听着,面上却是愈发的写满了震惊,经过六皇子这么一点拨,先前他也觉得疑惑的地方顿时便如柳暗花明一般。 “可是,皇兄你说的在理,可是我们此举终究是藉助了陈国的力量,会不会有些不妥……”十皇子思索着,虽说是被六皇子劝说的已经动摇了,可他却仍是有些犹豫不决。 “十弟,你看看北陵王,你看看他……”六皇子却是突然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十皇子的肩膀,语气也愈发的激烈,“你以为那妖后会放过我们吗?她现在只不过是在安顿朝局,等她将那些官员控制住了,他下一个对付的便是你我了!” 十皇子年纪小,他现在犹记得年幼时,当时也还年轻的太皇太后娘娘带着她四处逛的场景。那时的太皇太后可不是现在这般,她待他极为的友善有耐心,声音也是柔柔的,唱起歌来最为动听…… 可是,他想起手下回禀回来的消息,北陵王那等悽惨的下场,甚至竟还要曝尸数日。十皇子只觉得自己四肢都是有些发凉,虽说北陵王一直离得他们较远,所以关系也是颇为的疏远,可是那是流着与他相同的血脉的兄弟啊…… “好,我答应你,皇兄。”十皇子终于是打定了主意,眼神之中的游移不定也渐渐被坚定之色取代。 “好,那我便将具体计划说与你。你我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必能驱逐了那妖后,换的我南国安宁。”六皇子说罢哈哈大笑道,眼神之中也是隐隐的闪过疯狂之色。 而与此同时的长乐宫中,却是有着与外界的纷乱截然不同的氛围,长乐宫之中仍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温和,常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错觉。 顾研华正闲闲的靠在贵妃椅上,她翻着手中的书卷,脑海之中却是一遍遍的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她越想却越是心绪不宁,她总是隐隐的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最近太皇太后确实是有许多大动作,即便是以她的消息灵敏度,都是听说到了,有谁谁谁被流放,又有谁谁谁被抄家…… 不过所幸,太皇太后那边忙碌起来之后,连带的雨落也是跟着一同去处理后宫的诸多事务,所以他们倒是没有了多少空闲的功夫来关注顾研华的情况。 顾研华松了口气的同时,便是趁着他们松懈,将红菱芸香等人都是派出去打探消息,而夜半时分,她便随着惜楚的安排去见苏太妃,或是从惜楚那里获得一些苏太妃的消息。 苏太妃只说他们的行动即将要开始了,却是始终都未曾告诉顾研华具体情况。顾研华只知道他们是打算着联合朝内和后宫之中的反王派,共同推翻太皇太后的统治,她也只是知道个模稜两可罢了。 次日,朝堂之中仍旧是动盪不安,太皇太后借着“李夫人挑唆民心,违抗圣旨,公然妨碍朝廷官员公务”之事,再次发难。 太皇太后的诸多走狗跟班也是见势就倒,一条一条的列举着李大人的诸多罪行,让得那些个老臣听得一阵心寒。
第65页 芸香却是为顾研华带来了一个有些意外却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娘娘,先前是红嬷嬷派人暗中将奴婢叫了过去,”芸香凑近了顾研华低声耳语道,“大概因为先前的几件事情,还有玉干殿华嬷嬷和一些别的红嬷嬷的老对头的排挤,红嬷嬷最近很是失宠。” 芸香一边说着,语气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意,她虽说不喜红嬷嬷,可那并不意味着她便希望红嬷嬷倒台。 毕竟红嬷嬷算是一个他们比较熟悉的对手,再者说,现在的芸香很大程度上还要仰仗红嬷嬷。若是红嬷嬷倒台,对现在的他们来说,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红嬷嬷想要从娘娘您这里找到重得太皇太后青睐的办法。” 芸香这句话说完,顾研华已是懂了许多,想从她这里找突破口,找立功的机会吗。顾研华心中划过一丝冷笑,这个红嬷嬷当真打的是好算盘。 “所以她让你来盯着我?”顾研华说完这句自己便是笑了起来。 芸香看着顾研华的笑颜,她心中同样是一松,忍不住也是轻轻的笑了起来。 虽说芸香现在深的顾研华信任,可是信任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极难培养的,尤其是她现在这种算得上是两面细作的尴尬身份,所以也由不得她不紧张。 顾研华的笑足以说明了她对芸香的信任,芸香想通此处后,心中更是一暖。在这深宫之中,信任是多么难能可贵,她又是何其有幸,拥有了这等的信任。 外界的一片纷扰之中,顾研华却是这般平静的度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发生了一件事,将她的这片平静彻底打破。 夜里时分,顾研华如往日一般沐浴就寝,可是自打沐浴开始她便心中莫名的有些发慌,她压着心中的惶惶不安,勉强睡去。 梦中,她似乎看到了南景珩,又看到了太皇太后,还有芸香、红菱、雨落等等她来到南国之后认识的人。她看到了他们被无限放大的脸庞,他们围绕着她,嘲笑、讥讽、厌恶、逼视……种种不堪的表情显露无疑。 她想要躲开,可不管她跑的有多快,他们总是能够很快的追上来。她想冲上去质问芸香和南景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 可是他们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她摇着头,拼命的想要解释,她歇斯底里的想要解释…… 顾研华双眼突然睁开,在这一刻惊醒,梦中遗留的那种心悸还在环绕着她,她喘着气,挣扎着坐起身。然而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宫殿外面的纷乱吵闹声。 外面在吵闹什么,顾研华心中奇怪,先前那种莫名的心慌感在此刻却是愈发的明显了起来。她向外面喊着来人,却是无人应答。 她心中愈发的慌乱了起来,可还不待她挣扎着下了床榻,这时内室的门却是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娘娘,娘娘,快躲起来,有刺客!”一脸慌慌张张的芸香从外面冲进来,声音极为急促的冲着顾研华喊着。 顾研华本就是从梦中清醒,大脑还处于怔愣状态,此时她有些呆呆的望着芸香。芸香见状更为着急,她几步冲过去便是准备拉着顾研华向后面跑去。 “娘娘在内室,我带你们过去。”而在长乐宫的门口,一个宫女打扮的正在与门口的四个黑衣人悄声说着,看模样赫然便是今晚当值的宫女。 在那个宫女的带领之下,那几个黑衣人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两个人在前面跟着宫女一路前进着,另外两个人则是不断解决着一路上的麻烦,然后他们轻而易举的便是找到了顾研华所在的位置。 他们到此处之时,也恰巧是芸香拉着顾研华准备从后面的偏门逃出去的时候。 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此幕,未曾有丝毫的犹豫,便是一剑刺了过去,长剑从芸香背后贯穿而过。温热的血液溅到了顾研华的脸颊之上,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顾研华您看着芸香在她面前直直的倒了下去,还保持着先前过来拉她的姿势,一瞬间,她睚眦欲裂的怒视向芸香身后的方向。 可还不待顾研华做些什么,她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便是直直的跌了下去。 “你做的不错,回头主子会保你安稳的。”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躲到一旁的宫女说了一句,然后他随手扛起昏迷中的顾研华便是从一扇窗子的方向闪了出去,倒是没有走来时的路。 夜再深些的时候里,南景珩看着窗外清凉的月光,只觉得睡意全无。他索性提了酒壶,堪堪坐在庙顶上,他遥遥的望着天边的月亮。心中却是没来由的闪过了顾研华的脸庞,一丝笑意不知觉间在他嘴边绽开。 失神间,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庙顶上坐了多久,直到后面他感觉到了****的酸涩之感。他准备起身离开,心底却是突然莫名的悸动,他有些心慌。 第53章 受辱 清寒从皇宫之中趁乱熘出来,当他快马加鞭冲到皇陵处时,他极为忐忑在南景珩房间门口处观望着。当他看到南景珩房中的似乎还有些摇曳着的烛光的时候,他大大的松了口气,便轻悄悄的推门进去。 进门之后,清寒看到了南景珩端坐在软榻之上的身影,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见过王爷。”在距离南景珩三步远的位置便是单膝跪下,然后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却忽略不了眉间的浓浓的慌乱。南景珩看到清寒这个样子眼中烦躁更甚,他之前便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是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清寒跟着南景珩虽不算最久的,但也有一段时间了。所以清寒的性子夜御天也是知道的,很是沉稳老练的一个人。若不是遇到什么很棘手很难解决的事情,他是绝不会表现出这幅焦灼的样子的。 “出了什么事?”南景珩声音之中也是带了几丝焦急,而落在影衣耳中却仿佛惊雷一般。南景珩离开之前明明是好生吩咐他等留在宫中的人,暗中保护好太后娘娘的安全,可现在,太后娘娘被贼人劫走,下落不明,他又该如何开口。 清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他道:“回,回王爷的话,是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出事了,太后娘娘今晚时被人从宫中劫走了。” “你说是谁被劫走了?!”夜御天的声音之中隐含着怒火,他眼中更是陡然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清寒听到了南景珩语气之中的怒火,当下他心绪更是不稳,她可是清楚的知道平日里在宫中南景珩对顾研华是有多维护,很多时候南景珩都是将他这个得力属下派到长乐宫那边去盯着。 他知道太后娘娘在王爷心中的位置必是不一般,可是睿亲王府中已是有了王妃的,若说纳妾,太后娘娘按照辈分可是王爷的皇嫂,南国这么长远的歷史之中可都没有发生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清寒心中替南景珩着急,可是那毕竟是主子的事情,可不是他这个下人可以管得,所以他也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安命行事。 平日里王爷安排他做其他事情,不过是什么样的结果,好的坏的,哪怕是损失极重危在旦夕的结果,王爷通常都是一言不发的默默听完,然后再以冰冷到没有情感的语气告诉他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安排。甚至更多时候,夜御天只是一声“嗯”就将他们都打发了去。
第66页 可是这一次,汇报了太后娘娘的消息之后,南景珩竟是这般情绪的波动,一时间清寒心中很是惶惶然。 他禁不住在心中轻嘆一声,即便当年迎娶了王妃,王爷也未曾这般过,莫不是说现在的王爷才真的是动心乱性,为情所困了? 清寒心中不断胡思乱想着,可是面上却是小心翼翼的回答着:“回主子的话,今天夜里时分,突然有一支刺客闯入宫中,一部分大肆劫掠,另一部分则是直奔太皇太后娘娘的玉干殿行刺。” “大家只道是这货贼人借着劫掠之名行刺太皇太后,可最后发现他们之中最为精锐的几个人却是向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那几人武功实在是高强,属下赶过去的时候,长乐宫明里暗里的人都已是被他们放倒在地了。” “据属下查看,那几人显然是早有着内部人的接应,而且有着极为充分的准备,对于皇宫以及长乐宫内部极为的熟悉……” 清寒看着南景珩愈发阴沉的脸色,他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愈发的战战兢兢。 在听到说是太后娘娘的时候,南景珩只觉的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后面清寒说得一句一句,那一字一字都好像敲在了南景珩的心上一样。他拳头紧紧的攥起,青筋凸出着。 “属下保护不力请王爷责罚,属下该死……” 南景珩却是抬抬手止住了清寒的话,事到如今争论这些完全没有意义,最该做的是去想如何解决,而不是在这里推诿责任。 “你立刻带人去查,把府中的暗卫尽数调动出来,去查,找不到她,你也不要回来见本王了。”南景珩的声音已是冰冷到了极点,他从怀中拿出调动暗卫的符令丢给清寒。 “是,主子!”清寒也是一抱拳,声音极为坚定的回答道,若是找不回太后娘娘,他也没脸回来见王爷。 打发走了清寒之后,南景珩步伐也是未曾停留,疾步向着庙外走去,看样子是在向着城中某地走去。 此时的顾研华却终于在马车的颠簸之中幽幽醒转了过来,她只觉得头痛无比,浑身不受力,她只能软绵绵的躺在马车的座位上。 她努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她心中无比的愤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芸香呢,她怎么会到这里。可此时的她别说是大骂了,便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撑着做起来,毫无形象的靠在马车壁上,马车之中只有她一人,倒是极为宽敞,车内的装潢低调却又不失奢华。她四处的打量着,也是慢慢的醒悟过此时的处境。 先前她原本是在寝宫内休息的,却突然被寝宫外的厮杀声吵醒,再之后,几个黑衣人突然闯了进来。她还未来的及做些什么,便看到芸香倒在她眼前,再往后的记忆她便没有了。 停留在记忆之中最后的画面便是脸颊之上温热的血液以及脑后的一阵剧痛…… 顾研华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努力回想着先前的种种。说起南国皇宫那等的防御性,她堂堂的太后娘娘竟是这般轻易的就被劫走了吗,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说是内部人的手笔,或者说最少也会是有内部人接应的,而接应之人必然是位高权重之人。顾研华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她没有急着到马车外面去,她躺回去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慢慢的梳理着思绪。 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人,是什么人劫走她这个太后娘娘,或者说什么人要劫走南国未来的皇储? 是太皇太后的那些对头吗,先帝的兄弟们吗…… 想着想着,顾研华只觉得自己的头愈发的疼了起来。她平摊在马车宽大绵软的座位上,放松着僵硬的双臂。她有些口渴,但却并没有去动不远处案几上的茶水。 突然她听到马车外有着细微的窸窣声,她舔舔干涩的嘴唇,半眯着眼睛注视着马车车帘的方向。 “见过娘娘。”进来的人却是有些出乎顾研华的意料,只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婢女罢了,她进来之后对着顾研华甚是恭敬的行了礼。 那婢女似乎只是进来看顾研华有没有醒来的,看完之后她便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转身就要离去。 顾研华见状,连忙叫住了她:“你等等,是什么人把哀家带到这里来的?”顾研华见那婢女一副很是有礼貌的样子,所以此时的她也是胆子大了些,直接问道。 那婢女仍是十分恭敬的样子,并没有因为顾研华的问题而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回娘娘的话,我们主子说,必要的时候自会来亲自见过娘娘,现在还请娘娘稍安勿躁。另外,娘娘要什么有什么吩咐的便尽管叫奴婢,奴婢就在马车外面候着。” 顾研华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那婢女却是不再停留,径直走了出去。 顾研华坐起身子,皱着眉,不断的思索着脱身之法。 而就在此时,外面的马儿却是一阵嘶鸣,显然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挡道路一般,逼得车夫不得不骤然急停下马车。 顾研华悄悄将马车一侧的帘子掀开一脚,借着月光,模模煳煳的看不真切,她只看到一个深色衣袍的男子正端坐在马上,双手环胸的挡在道路上,腰上还别着一把玄色长剑。 “看样子,来者不善啊。”看完那人的装扮,顾研华轻声嘀咕着。只是不知道外面那人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劫持她的人来的。若是冲着劫持她的人来的,那她岂不是惨遭池鱼之殃。 顾研华正嘀咕着,先前那个婢女却是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神色之间透露着些慌张,“娘娘,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必慌张,只管好好坐着就是。” “到底是这么回事,你们要带哀家去哪里,你多说一些,哀家才能配合好你们不是?”顾研华慢慢的说着,不断的诱导着那婢女。 “是主子想见见娘娘,还有些事情想要与娘娘谈谈,娘娘倒时候便会知道了。娘娘老老实实的跟着过去,那奴婢自会小心伺候着;可若是娘娘想着使些小把戏的话,那奴婢也就只能得罪了。” 第54章 搜查 然而那婢女却完全不上顾研华的当,她语气之中带了丝警觉的对顾研华说着。 顾研华心中有些不忿,面上却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她支支吾吾的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哀家要是在你们这里少了一根毫毛,太皇太后不会饶了你们的。” 虽是威胁,可那外强中干的语气听起来却是半点效果也无。 那婢女看着顾研华这般反应,语气也是再次恭敬了起来:“娘娘您好好配合,奴婢自是小心伺候着,您还有身孕,断不敢伤到您。” 就在她们交谈间,外面却是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兵刃相接的脆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那婢女听到这般动静,神色明显的有些慌张,她也顾不上顾研华,便是转身向着马车外走去。 顾研华掀开马车一侧的帘子,只是隐隐的看着那婢女提着裙摆向着动手的两人那边跑去,顾研华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的疑惑,看起来似乎他们几人是互相熟识的。
第67页 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没有贸然的便求救或是试图引起外面人的注意。现在的情况,起码婢女以及她身后的人是在试图寻求她的合作,而不是要她的命。 若真的是要杀她,断不必这般大费周折的将她从宫中劫持出来。 可是马车外的那人就说不准了,现在想要她以及她腹中的孩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可不在少数。尤其是先皇兄弟辈的那些人,若是顾研华腹中的皇储消失了,即便是太皇太后的手段,也没有充足的理由再霸占着垂帘听政。 对于这一点,顾研华还是认得极为清楚的。 不得不说,顾研华猜测的,距离真相,虽不中亦不远矣。 外面等候之人确实是奉命来此要顾研华的命的,劫持顾研华的势力内部也并非是铁板一块。有的人主张杀掉顾研华,有的人却是主张保顾研华一条命。 以六皇子为首的那些人自是觉得将顾研华以及她腹中的皇储直接抹杀掉才是上上之策,可是陈国的那位却是想见见这个传闻中的北齐的太后娘娘。 前来拦截之人自是由六皇子派出,许他藉机将顾研华除掉。可也不知道婢女过去对着他喊了些什么,他竟是住了手,虽是面上满满的不甘之色,可他终究还是停了手,向着路边走去,为载着顾研华的车队让开了道路。 顾研华心中暗暗着急,却是无计可施。她索性躺回了马车的座椅上,闭目养神,努力恢復着体力。 她也不知道先前究竟是昏迷了多久,所以也不知道此时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她一边合着眼睛休息,脑中也是不断思量着。 那婢女也是未再进到马车中,顾研华耳边只剩下了单调的马车轰隆隆的前进声,还有马夫时不时挥舞着鞭子赶路的声音。 渐渐的,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是透出了晨光的熹微,他们此时也已经偏离了官道。一夜的疾驰之后,他们离得京都也已经很远了。 也许是察觉到此时的距离,足以将皇宫搜查的人马远远的甩到身后,马夫渐渐放慢了赶路的速度,不再像先前那般狂奔。 顾研华察觉到马车的减速,她醒转过来,透过车帘偷眼打量着四周,道路两旁已鲜有人家,青葱一片的树林在晨光的沐浴下散射出温柔的光芒。 若是并非被劫持,这倒是处不错的赏晨景之地,约三五好友在此处,看看日出,赏赏景,倒是一桩嘉事。 顾研华摇摇脑袋,暗自唾弃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緻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有好些时候,她自己所思令的自己都是有些无话可说。 正在她胡思乱想间,马车的帘子却是突然从外面被掀起,“娘娘,昨夜休息的可还好?”那婢女笑眯眯的,一边打量着顾研华,一边问道。 纵使一宿未睡,但她神情之间却是没有太多的疲倦之色,顾研华在心中暗暗揣测着此女多半是武艺极为高强之人。 “我这一宿都未曾合眼。”顾研华语气极为不善的回答着,她暗暗腹诽着,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若是你被劫持了你能睡好吗,何况是一路颠簸的马车上。 那婢女听到顾研华这般直白的回答,她忍不住轻笑出声,似乎顾研华的回答极为有趣一般,“娘娘倒是不怕。” “我怎么能不怕,本来在寝宫之中睡得好好的,却是突然被惊醒,然后又被打晕,醒来之后便是在这陌生的马车上,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顾研华没好气的说着,她冲着婢女翻翻白眼,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婢女听了顾研华的回答,却是笑的愈发的开心了起来,“娘娘您可真是不同。” 顾研华只是翻翻白眼,一副懒得再与她多样的样子。 而那婢女却似乎兴致极佳的样子,连带着话也多了起来,“主子一直说想见见您这么个太后娘娘,说您必然是不同的,今日见了您当真是不同的。” “马上就要到了,马上就能见到主子了,奴婢都有点期待主子见到您的表情了呢……” 顾研华听了她的话,也是颇为感兴趣,“哦?你一直说着你们主子,你们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对他也是好奇得很……” 顾研华双眼放着光一般凑近那婢女问道,她索性连自称都不再用“哀家”了。 那婢女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将顾研华气得不轻,“娘娘您就别想着在奴婢这里套话了,奴婢什么也不会说的。再者说,马上就能见到本尊了,您有什么好奇的直接去问就是了。主子对您也甚是好奇,您二人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交流。” 顾研华听着这个婢女竟是这般大胆的调戏她,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个婢女当真是不同,与这个时代的女子真的是有些不同的,能有这样的手下,那主子必然也是极为不同的。 顾研华想着,心中也是暗暗打定了主意。 之后她仍是与那婢女有的没的的聊着天,可是那婢女说话端的是滴水不漏,明明与顾研华说了好些有关她主子的事情,可是细细想来却是半点用处也无。 二人说了半晌,那婢女始终是带着丝微笑,只是那笑落在顾研华眼里,却是没来由的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意。 那婢女行礼起身,似是想起什么事一般,她也不再逗留,向顾研华告退一声,便是下了马车。 马车减慢了没多久,便又再次加速行驶起来。剩下的路程,那婢女倒是未再进到马车之中,旁的人也没有进来问候顾研华的,似乎是将她遗忘了一般。 算起来,顾研华已经十几个时辰未曾进过食了,此时的她腹中飢饿,简直是前胸贴后背一般。她翻遍了马车之中的所有角落,却是没有半丝发现,整座马车之中就只有案几之上的那一壶清清茶水。 她踌躇着还是向前走着,掀开了马车前方的帘子,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请问,可否有些吃的东西?” 顾研华微弱的声音发出的瞬间便是被湮没在了马车极速行进的轰隆声中,扑面而来的唿啸着的大风,刺得顾研华不得不半眯起眼睛,才能看清马车前面所坐之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先前那婢女并没有在这里,相反是两个男子在此处。一个驾车的马夫,他身旁坐着一个半赤着膊的彪形大汉,仔细看过去,那大汉搂在外面的肩膀和手臂之上还纹着复杂的图样,似乎是某种图腾。 马夫仍是专心赶着路,而那彪形大汉却是在此时注意到了顾研华的动静,他转过头。注意到是顾研华之后,他看着顾研华突然咧开嘴笑了出来。 那种不言的笑,看的顾研华有些毛骨悚然。但她心中一横,索性顶着风提高音量喊道:“请问,可有些吃的东西?” 那彪形大汉显然是听到了顾研华的喊声,他此时的笑容愈发的扩大了几分,甚至连那马夫都是抽空转过头看了顾研华一眼,他眼中也是带着明显的笑意。 顾研华心中疑惑不解,但却是莫名的生出了一丝怒火。这些日子在宫中,即便她这个太后娘娘的身份没有多少的含金量,但是也没有多少人敢于这般忽略她的话。
第68页 她再次冲着他们说了一遍这句话,这一次的音量愈发的提高了几分。 而那彪形大汉这一次却是没有再看向顾研华,他转过头对着车夫,似乎说了几句话,顾研华听不真切,只隐隐的听到什么,“我去伺候伺候她”,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连忙将手中的帘子放下,似乎这样便能将那彪形大汉格挡在马车之外似的。 “咱们高贵的太后娘娘,可是饿了?”大汉一把便是将马车阻隔的帘子掀开,他弓着身一步迈了进去,正与顾研华撞了个正着,登时他不怀好意的开口道。 第55章 南景珩的后手 顾研华这么突然的撞击搞得有些发蒙,她看着眼前突然无限放大的大汉,她下意识的便准备向后退去。 那大汉见状却是一把将顾研华拽住,他用力一拉,顾研华便跌跌撞撞的向着他的怀中摔去。温香软玉入怀,连带着扑面而来的女子的体香,刺激的那大汉的动作愈发的放肆了起来。 他一手拽着顾研华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腾出空来便是在顾研华的臀部位置狠狠的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却如雷鸣一般炸响在顾研华的脑海之中,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在瞬间便是如水银覆地一般将她整个人淹没。 顾研华狠狠的咬着唇,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扬起来便是一耳光扇在了那大汉的脸颊之上,她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扇出了这一耳光,那大汉的脸颊瞬间便是有些红肿了起来。 大汉眼中也是闪过一丝怒意,他骂骂咧咧着:“你这小娘皮,大爷好心来给你送些吃的,竟是这般的不识抬举,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大汉一把便是将顾研华的另一只手抓住,然后他顺手扯过马车座位之上铺垫着的单子,三下五除二的便是将顾研华的两只手共同捆在了她的身后。 顾研华拼命的挣扎着,可是她这般反抗的力道,在那大汉的蛮力之下,却是螳臂当车一般,微乎其微。 大汉几步便是将顾研华顶到了马车车壁的位置,然后他轻而易举的制住了顾研华的反抗。大汉一只手压制住顾研华的防抗,另一只手便是在顾研华雪白的脸颊脖颈之间游移了起来。 “太后娘娘,你说你这细皮嫩肉的,能不能禁得起我们兄弟几个的伺候呢?”大汉愈发逼近了顾研华,在她耳边轻吐着热气,低语着。一边说着,他伸出舌头,用舌尖的湿润轻触着顾研华温热小巧的耳垂。 扑面而来的浓重的汗臭和口味,熏得顾研华几乎要晕过去。耳垂脖颈,这些敏感部位的刺激,让的顾研华浑身鸡皮疙瘩。 顾研华强忍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她知道此时的她根本反抗不了那大汉的侮辱,她的骂声只能更加的刺激到大汉。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噁心和屈辱,她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家主子这般大费周折的劫持我过来,无非便是为了我腹中的皇……啊……” 顾研华说到一半,大汉的手却是顺着她的脖颈向下游移到了她胸前的突起之上,他的手极为不老实的狠狠一捏,这般突如其来的刺激,逼得顾研华不得不惊唿出声。 “太后娘娘您着看起来高贵圣洁的很,但其实骨子里却是比谁都**……”大汉根本没有去听顾研华的话,他的手刺激着顾研华的身体,嘴上说出来的话更是愈发的污秽了起来。 “想想看今日大爷可是与太后娘娘,不,是怀着南国未来皇帝的太后娘娘共度春宵,即便是死了也值了。就是不知道这怀着皇帝的太后娘娘搞起来,是不是格外的刺激?” 大汉一边用言语刺激着顾研华,手更是极为娴熟的将顾研华的衣领解开,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大汉便是急不可耐的将手探了进去。 失去了外衣的阻隔,只剩下一件轻如薄纱一般的里衣,大汉一边沉溺于手下的触感,一边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顾研华再次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噁心,她眼中有着燃烧着的滔天的恨意,她歇斯底里的喊着,“你混蛋!今天,你如果不杀了我,那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大汉听着顾研华疯狂的嘶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他轻而易举的便是制住了顾研华的挣扎,然后他按压在顾研华胸前突起的手狠狠的一用力。 顾研华吃痛的闷哼一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但她死死压抑着喉咙间的哽咽。她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对于那大汉来说便是最好的取悦。 大汉看到了顾研华兇狠至极的眼神,他心中也是一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把手从顾研华的衣襟之中抽出,顾研华随着他的动作也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顾研华以为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她却是看到了大汉戏嚯的笑意。他一边观察着顾研华的表情,他的手已经落在了顾研华腰间的腰带的盘扣之上。 在那一瞬间,顾研华心中攀升而起浓浓的绝望之意,难道今日便要失身于这等粗鄙骯脏之人,只是,她腹中的孩子…… 这个过程中,自始至终,顾研华都没有闭上眼睛,她大睁着,她逼视着大汉的一点一滴的动作。可在这一刻,她却是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同样张开的还有她的嘴巴。 “求求你,放过我……求你……”她依然逼视着大汉,可是语气和后面说出来的话却是与其姿态大相迳庭,“只要你能放过我,放过我腹中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行……” 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都是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她只知道,大汉接下来的动作会威胁到她腹中的孩子,她满心满脑的便是要护住她的孩子。 那大汉再次咧开嘴无声的笑着,似乎顾研华现在的样子极大的取悦了他一般,可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顾研华腰带之上的盘扣已是被尽数解开,现在她的腰带只是堪堪悬在身上,衣服半遮半掩间,春光已是暴露无遗。 一滴泪在此刻终于是压抑不住的,从她脸颊一侧滑落而下。 大汉却是突然放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拉开一段距离,好整以暇的欣赏着顾研华身上半遮半掩着的诱惑春光,欣赏着她此时狼狈的样子,欣赏着她在这一刻迸发而出的软弱。 “哦?太后娘娘,您可是说要您做什么都行?刚刚奴才伺候的您可舒服?要是娘娘您不愿意的话,要不接下来换成你来伺候大爷?” 他一边说着,倒真的是一手将顾研华甩开,然后手便是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三下五除二的便是解了开来。 此时的顾研华已是到了崩溃的边缘,那一滴泪便像是她终于屈服了的象徵一般。现在突然失去了禁锢,她的双腿像是不受力一般,她顺着车壁便是向下滑去。 她有些呆呆愣愣的坐着,像是没有灵魂的玩偶一般,没有丝毫的反抗。她就这样看着大汉将自己的衣服除去,然后看着大汉赤裸着半身慢慢的逼近着她。 大汉居高临下的看着顾研华,他肆无忌惮的用眼神划过顾研华全身的每一寸,然后他再次逼近一步,刚欲进行下一步动作,马车外的喊声却是打断了他。
第69页 是那马夫的喊声,“喂,你怎么进去这么久,注意着点,别玩过火了,马上一会的功夫便要到地儿了。”马夫粗犷的声音在这一刻,落在顾研华耳中,却是如同天籁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真他娘的晦气。”大汉极为不耐的应了一声,他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然后将顾研华手上捆着的单子解开。 “自己收拾的利索点。”大汉凶神恶煞的丢下一句,便是急匆匆的向着马车外面走去。 顾研华没有立刻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她冷冷的看着大汉的背影,在他走出马车之前,语气阴冷无比的说着:“今天你不杀我,这会是你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那大汉脚步明显一顿,但他却出奇的没有反驳,只是急匆匆的迈出了马车。 在大汉离开的一瞬间,顾研华终于像是泄气了一般,她整个人都是跌坐下来,眼睛之中,像是泯灭了所有的生机一般,空洞无神,她的手臂亦是机械性的为自己整理着衣着。 然而她的心中却是燃烧着滔天的恨意,只要她不死,那么早晚有一天,这些欺压侮辱过她的人,她会一个一个的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们一个,她都不会放过。 总有一天,她会踩着他们的尸体,将这一切不堪回首的过去碾压过去。 总有一天……只要她不死。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也是一片混乱。 “竟然没有追上,一群废物!哀家平日里养着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竟是在眼皮子底下被那些刺客潜了进来,现在更是将我南国的太后娘娘和皇帝劫走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勤政殿中,传来了太皇太后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声。 “在京都之中,在皇宫之中,被贼人劫走了太后和皇帝,这等丑闻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在打我们南国的脸,真是一群废物。” 太皇太后一边吼着,一手将桌上的奏摺狠狠的砸在了大殿之中跪着的一干人身上。“去查,去追,若是还没有皇帝的消息,哀家用你们的九族为皇帝陪葬!快滚!” 大殿之中跪伏着的众人在听到太皇太后这句狠话之后,却是如闻大赦一般,跌跌撞撞的便是向着殿外跑去。 第56章 亦真亦假 “真是一群废物,没用的东西!”看着他们那般狼狈向外逃窜的样子,太皇太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的骂着,“要这些没用的人有何用!” 待得那些大臣出去,雨落皱着眉头,从一旁的屏风之后走了出来。此时的太皇太后正在盛怒之中,所以殿中闲余的宫女太监都是在殿外的角落里战战兢兢的候着。 此时的大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太皇太后和雨落二人,太皇太后看着雨落走过来,她先前的怒气也被平復了几分,“雨落,昨夜之事,你如何看?” 雨落端的派不卑不亢,她的声音语气并没有因为太皇太后的盛怒而有些许的改变。 “回娘娘的话,以奴婢拙见,此时实在是过于蹊跷,我们南国皇宫之中的重重守卫在,那些贼人闯起来竟像是切豆腐一般。他们必是有着内部人的接应,或者,他们根本就是皇宫内部之人。” 太皇太后听了雨落的话,也是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半晌之后,她才开口,对着雨落叮嘱了几句,雨落应了声。 “娘娘,还要一事,先前派出去的卫队也是回禀回来,说是跟丢了,”雨落一边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份草图,“便是在这个位置跟丢的,他们的车队就好像是凭空失踪了一般,奴婢派出去的人竟是半丝踪迹也寻不到了……” “此事实在是古怪的很,若真是格尔齐行宫或是太妃院那些人所为,他们哪里来的这般手腕。若是他们能有这等手段,怕当初也不会那般轻易的就束手就擒了。” 雨落离开之后太皇太后手指轻捻着衣袖边,她在殿中无意识的踱着步子,眉头却是愈皱愈深。她自认后宫之中已尽在她的掌控之中了,可是此次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 甚至那些贼人都已经有了威胁到她的安全的本事,究竟是谁,这后宫之中究竟是哪里的蛀虫在不断的泄露着宫中的消息。 太妃院的那几个老顽固,还有先帝的那些个妃嫔,看来是对她们太过的仁慈了,太皇太后在心中自语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狠厉。 当年的丽妃也好,嘉贵妃也罢,即便是曾经的皇后,她们当年再如何的得势,可现在也不过黄土一抔了。真正笑到最后的,只有她,也只能有她。 剩下的那些不过都是她们当年的旧人罢了,正主都被她搞死了,残留下来的旧人,又能翻出多少浪花。她现在没有对付她们,并不是真的就忌惮了她们背后的势力,她只是腾不出手来罢了。 待得她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处理好,这后宫之中,她当然会一一整治。笑意自她嘴角攀升而起,那笑意端的是让人毛骨悚然。 半晌,太皇太后开口将殿外候着的宫女叫了进来一个,“去将红嬷嬷给哀家喊过来。” 那宫女哆哆嗦嗦的进了殿,听了太皇太后的命令之后,片刻都不敢多留,行了礼便是匆匆的退了出去,像是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冷落了红嬷嬷这么一段时间,想必她也该长长记性了,若说起来,太皇太后她身边的很多事情,还真的就只有红嬷嬷能做的了,譬如说如何联繫李潜…… 此时的红嬷嬷正半靠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凝神细思着些什么,先前她去找了芸香,想从顾研华那里找些突破口,毕竟“解铃还须繫铃人”。既然是在她身上栽的,那当然要从她那里找回来。 可还不待她做出太多的动作,却是传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以红嬷嬷敏锐的嗅觉,她已经察觉到此次是一个极好的翻身的机会,她一定要借着此次,将华嬷嬷那些碍眼的老东西一举打垮。 红嬷嬷不断思索着,正在此时,她的院子中却是传来了说话声。她打开门,便是看到了惯常在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那个宫女。 那宫女仍是一脸的忐忑,她看到红嬷嬷之后,便像是溺水之人看见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几步冲过来,一把便是拉住了红嬷嬷的袖子。 “你莫急,慢慢说。”红嬷嬷看到她这幅样子,连忙安抚一句。 “红嬷嬷,嬷嬷,这太皇太后身边当真是少不了您啊。今日一大早,太皇太后娘娘便是因为昨晚刺客的事情在勤政殿大发雷霆,现在正叫您过去……” “嗯,容我正装一番,随后便跟你过去。”红嬷嬷用尽量平静的语调回答着那宫女的话,可是语气之中仍是隐藏不住的欣喜。 红嬷嬷转身向着房中走去,她嘴角挂着笑意,连带着脚步都是轻快了许多。先前在院中候着的旁的宫女,看到红嬷嬷这幅样子,眼中也是闪过轻松愉悦之意。 她们与红嬷嬷住在同一个院子之中,平日里她们伺候着红嬷嬷,红嬷嬷也同样是在主子面前照顾她们几分。所以当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70页 而就在红嬷嬷一脸志得意满的进了勤政殿听从太皇太后的指令的时候,此时的雨落正带着人向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经过先前派过去的人的整治,长乐宫中已是勉强的恢復了正常的秩序。雨落带着人到的时候,还有几个工匠打扮的人正在紧锣密鼓的修理着损坏了的物件。 “见过雨落姐姐。”来往间步履匆匆的拾掇着的宫女们在看到雨落的时候,都是顿住步子微微见礼,雨落亦是一一点头示意,所有的一切似乎与往日里并无不同。 雨落还是平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四下打量着,半晌才叫住了一个经过的宫女,“那些伤者现在情况如何,正安置在哪里?” “那些姐姐情况还好,倒是没有生命危险,雨落姐姐要去看她们吗?”那宫女原本突然被叫住是有些不耐的,可是当她看到是雨落的时候,连忙的便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 “嗯,带我去看看。” 在那宫女的牵引之下,她们很快的便来到了长乐宫主殿的一处角门,角门后面是一间平日里不住人的偏殿。昨夜事态紧急,再加上伤者也不宜移动过多,所以便将此处临时的拾掇出来作了医馆。 雨落一眼扫过去,发现床榻之上休息着的数个宫女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神情之间多些惶惶不安之外,看起来并无大碍。也并非是那些贼人手下留情怜香惜玉,不过是为了不惊动殿中之人,所以他们只是将那些碍事的宫女弄晕了过去,而没有痛下杀手。 雨落的视线最后在最靠近里侧的一处凝住,那里正躺在床上的女子正紧闭着双眼,眉头更是深深的蹙起,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论起此次长乐宫意外的劫难,除了那些被刺客杀掉的侍卫太监,论起伤势,最重的便是当时在顾研华身边准备拉着她逃走的芸香了。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那些黑衣人究竟为何没有取了芸香的性命,反而还要避开要害刺她那么一剑,让得芸香捡回一命来。难道不怕芸香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然后透露出他们的行踪吗。 这次雨落专程来到着长乐宫,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芸香。正在雨落停顿间,这是从一旁的侧门中钻出来一个宫女,她看到雨落的瞬间眼前便是一亮。 她小跑着凑到雨落跟前,对着雨落轻声道:“先前太医来说,芸香姑娘的伤势并不算重,只不过伤到之后失血过多所以才昏迷了。再早些时候,芸香曾经醒过一次,模模煳煳的却也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她都说了些什么?” 那宫女听着雨落的问话沉默了一会,似乎在仔细的回想,“她只说着什么‘娘娘快跑,娘娘快跑’,‘有贼人要害您’,她说的便是这一类的话,唯独这两句最为清晰,这殿中好些人都听到了。” 雨落听着宫女的回话,她一向沉静如水的面容此次难得的浮上了几丝疑惑,这个芸香竟是如此忠心吗,捨身救主……据她所知,这个芸香跟在顾研华身边也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而且红嬷嬷那边的人不是说这个芸香对于顾研华是怀恨在心的吗? 雨落安插在红嬷嬷身边的人早就将红嬷嬷暗地里一点一滴的小动作统统都摸清了,先前她去太医院医馆收买芸香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雨落的眼睛。 既然这个芸香这么的忠心,那么事情就变得有趣了,雨落想着,嘴角亦是升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去把最好的太医叫过来,给芸香诊治,她醒了或是有醒来的迹象,立刻派人去通知我。”雨落留下这句话也不再在长乐宫逗留。 在此之前,天蒙蒙亮的时候,城门在一片寂静之中被悄悄打开,然后数个人影接二连三的从城门打开的缝隙之中钻出。 第57章 胁迫 那数人便是此刻正驾马飞奔在官道之上的南景珩等人,清晨带着凉意的风从耳边唿啸而过。经过大半夜的颠簸奔驰之后此时的众人都是有些疲乏不堪,唯独南景珩仍是当先一人,时不时有力的挥动着手中的马鞭。 “我一定要救回她,我一定要救回她。顾研华,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的。”南景珩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一股执念在不断鞭挞着他的神经。 曾经那一夜的些许温存,还有这么久以来二人之间的点点滴滴,一幕幕都像是画卷一般,在南景珩眼前铺展开来。此时的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如果她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如果他心中的那点象徵着纯白善良光明的温暖之处都被抹杀掉了的话,他真的不敢想像,他会变成什么样子,难道就那样堕落然后与他们那些久居深宫之中同流合污吗? 他双目圆睁,鬓角的凌乱却是丝毫掩盖不住他此时凌人的气势,连带着他身边的顾烨都是禁不住有一种矮了他半头的错觉。 此时的南景珩,就像是一头髮怒的雄狮一般,沉睡着的雄狮被突然唤醒,亮出了他锋利可怖的爪子。 稍稍落后南景珩半丝,基本与他并驾齐驱的顾烨,嘴角也是攀上抹苦笑。先前在宫中见过的南景珩哪曾有如今这幅样子的半分气势,如今的南景珩连得顾烨都是忍不住有些心中生惧。 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王爷,王爷。”顾烨刚一开口,声音便是迅速融进了带些凛冽的风声之中去了。 顾烨见状也只能扯着嗓子对着南景珩喊道:“王爷,该停一下了!”南景珩对他的唿声却是置若罔闻。 “王爷,一夜奔驰也该歇息一下了,等下还会有一场恶战,再者,我们也需要研究一下接下来的路线了。”顾烨看南景珩完全不理会他,也是忍不住有些头痛,当下只得再次提高音量喊道。 听到这句话的南景珩终于是渐渐的有了放慢速度的趋势,顾烨感受到这一点之后,也是连忙对着身后跟着的手下打了个停步的手势。 一行人终于是在官道一旁的林边停了下来,顾烨带来的那些手下虽说是劳累不堪,可却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沉默着却是极为默契的将马匹牵到一旁的隐蔽处餵食。 将马匹安顿好,他们便坐在了离顾烨南景珩二人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的地方,既听不到他们具体的交谈,又方便在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跑过来保护他们。一举一动,无不揭示着顾烨这些手下的训练有素。 南景珩虽说心中对于顾研华的安危焦急万分,可是他的眼睛也同样没有忽略了这些细节。通过这些动作他心中对于顾烨带来的这些人的评价又是高了几分,当下他看向顾烨的眼神都是夹杂着几分感激。 顾烨看到南景珩的眼神却是打趣道:“王爷,你莫要再这样看我了,小子可是被你盯得有些毛骨悚然。再者说,你也不必谢我,都是老门主的命令,不然我可没有本事指示的动这群人。” 顾烨说到“这群人”的时候,一边努努嘴朝着那些正在歇息吃东西的人,眼神之中很是不感冒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顾兄此次的帮忙对于在下来说都是雪中送炭,日后若有需要,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南景珩神情一整,颇为郑重的一抱拳,感激的说道。
第71页 “王爷你这可就言重了,当不得,当不得,”面对着南景珩的严肃,顾烨却是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别忘了,您可是我们老门主看重的人,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哪里敢怠慢了……” 南景珩听到顾烨此话,眼神之中却是闪过一丝不自然,显然是不想就此问题多说。 顾烨见状,立刻打个哈哈,便是转移了话题:“怎么样,王爷刚见到是我的时候,可是大吃了一惊?” 南景珩听着顾烨的问话,也是顺势将先前那个有些尴尬的话题跳了过去,“自是惊讶的很,我还真的没想到会是顾兄你,可是后来再想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以顾兄这般气度,哪里能是一个初生牛犊般的书生能比的?” “哈哈,先前听老门主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要见王爷的时候,在下便是期待着再见到王爷你的表情会是何等的精彩了。”顾烨一边说着,一边爽朗的笑着。 “顾兄,直唿在下本名便是了,莫要再一口一个‘王爷’了。”不得不说,为了求人救顾研华,南景珩已经将自己的姿态降到了最低,这放在往日里惯常骄傲冷清的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王爷,礼不可废,不可不可。”顾烨听了南景珩的话,眼中笑意更甚,只是嘴上却是装模作样的拒绝着。 南景珩暗暗腹诽着,你顾烨像是谨遵礼法之人吗,似乎除了“王爷”这个称唿以外,顾烨便没有旁的半丝对于王爷的客套礼节了。 “顾兄,何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再者说等下或许便要进入那虎狼之地了,唤着‘王爷’端的是留下把柄。”面上,南景珩却也是同样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他现在心中急迫,也不想跟顾烨在这些有的没的的问题上纠结太多。 “哈哈,还是王爷考虑的周到,不不,是珩兄,还是珩兄虑事周全。” 正在二人寒暄之际,前方树丛之中却是一片窸窸窣窣,南景珩顾烨二人立刻警觉的停止了交谈,身形掩在大树后,手更是握在了剑柄之上。 “主子,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入了顾烨耳中,顾烨顿时心中一松,然后他率先走了出来,看到是自己人之人,他便是对着众人开口道:“放心,是自己人,是搜集情报的人回来了。” 那人一袭黑衣,身形较之常人也是有些奇特,似乎有些过于瘦小了一般。他凑过来,在顾烨耳边嘀咕着些什么,即便是凑得极为近的南景珩也是听不真切。 南景珩按捺住心中迫切的想要将那个黑衣人抓过来审问的冲动,他知道此次借势,借的是那位曾经偶遇的老人的势。他还有诸多时要仰仗那位老人,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但其实,南景珩这次借兵同样也是那位老人对于南景珩的一次重要的考验,只不过此时的南景珩还不知道便是了。 那黑衣人不断地说着,顾烨只是沉默的听着,神情之间并没有太多的变幻。 也不知道究竟是说了多久,究竟是过了多久,南景珩只觉得此时守在一旁只能等着却什么也做不老的的他,简直是度秒如年一般。 终于那黑衣人说完了,他也不再停留,甚至没有看在场其他人一眼,便是从先前出现的方向离开了去。其速度之快,引得南景珩再一次在心中暗贊一声。 “珩兄,事不宜迟,我们尽快行动吧。”顾烨似乎并没有将先前黑衣人所说的话与南景珩共享的意思,他冲着众人吩咐一声,便是率先牵过自己的马,一步跨了上去,准备离开。 南景珩见此虽说心中有些烦闷,但他也无能为力,只得随着顾烨的动作上了马,等待着他的引路。 “顾研华,你等着,一定要等着我。”南景珩攥着缰绳的手愈发的收紧,眼神之中亦是流露出无比坚定之色。 此时的顾研华将将机械般的将衣着打理好,她突然闻到一股甜香。异样的香气一瞬间便是将她麻木的感官激活了过来,她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 可是在她发觉到不对的时候,却是已经来不及了,甜香入鼻,她的意识便渐渐消散了开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重生这一世绝非你想的那般,怪力乱神……” “一切自有定数……” “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是命中注定之事……” 耳边喃喃地声音,由小及大,似是要贯穿这天地之间,其间沧桑意味,顾研华听着,两行清泪却是从闭着的双眼中沿着脸颊两侧滑落。 “你们是谁?说这些话是何意?”沉睡中的顾研华勐然惊醒,入目的却不再是先前那辆马车,她一眼望过去,却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 古拙却不失大气、低调却不失威严,醒来的顾研华看到这样的装潢心中却是莫名的闪出了这样一句评价。 花梨木的桌椅案几矮榻,皆是镂空的九凤翱天之图,黑玄纹的地砖一路延伸而去。顾研华还未及细细打量,便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我们等您很久了。” 顾研华听到声音,却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好似突然不受控制了一般,迳自向着门外走去。 推开房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顾研华一个瑟缩,却是停也不停地向着外面走去,似乎那里有什么在等着她。 “是圣女,我墨族的圣女终于回来了,天佑我墨族啊——”听到这声音,顾研华脚下的步子却是愈发的快了起来。 第58章 宁为玉碎 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身着同样白衣的人,顾研华望着那一道道明明陌生却又透着无限熟悉的面庞,嘴中突然一片干涩。 “各位,我回来了。”顾研华下意识吐出这样一句话,心中莫名却仿佛有什么在督促着她去讲这样一句话一样。 “圣女,我墨族的子民都在等着您回来。”站在前方的一个年轻女子轻声嘆道,“我们等您很久了。” “我们墨族这些年有不少子民都是死在那几国的联军的手中,如果不是长老们带着我们拼命的躲藏,或许这天地间早就没了墨族的存在。” “我墨族传承千年,凝结天地灵韵,决不能落入那些腌臜之人手中,我墨族与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在这里,属下想求您,” 话音一顿,那年轻女子竟是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缓缓地双膝跪了下去,那一向冰冷的脸庞上,泪水涟涟而下。 “圣女大人,请救救我墨族。” “天佑墨族。” “圣女大人。” “请救我墨族。” 一声又一声,那后方黑压压的数不清的白衣子弟,在此刻尽数双手叠在胸前,双膝跪下,向着顾研华行着最重的礼。 每一张脸庞,年少年老、男男女女,就是充满着对国破家亡的痛苦和对眼前之人的期盼。 “天佑墨族,圣女大人,请救救我墨族。” 如雷鸣般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轰然响起,震撼人心。一种莫名的情感,在此刻充满着顾研华的内心。
第72页 “这个太后娘娘是怎么了,她怎么一直哭啊?”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唤醒她?算了,还是去请姐姐过来看一下吧。” “你却是傻了吗,姐姐先前说有事,已经提前一步离开去主院拜见主子了,怎么还会在这偏远之中停留……”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还有这个南国太后娘娘……”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断说着,可是却终究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熟睡中的顾研华却是眉头紧皱,晶莹的泪珠不断从紧闭的双眼中流淌而出,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少顷她的梦境却是再次变幻起来,她似乎回到了北齐的家中。 她骤然清醒过来,看到眼前熟悉的一切,她外衣也顾不上穿,便是向着门外冲去。“母亲和父亲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映月她们,最近过的可还好?那个苏太妃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小姐,小姐。”刚刚在院中的映月却是被顾研华的突然的举止吓了一大跳,她愣了一瞬便是在顾研华身后喊了起来,可是顾研华却是听不到她的喊声一般,径直的向外跑着。 映月也是反应的极快,她冲进房间拿起顾研华的大貂,便是跟着顾研华跑了出去。 顾研华冲出去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似乎是冬日,外面竟是这般寒冷。她紧一紧身上单薄的衣衫,却是没有丝毫的要回房间穿上外衣的打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她,“快,再快些,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映月跑着,看到了前方那在月色之下有些影影绰绰的身影,“小姐,小姐!您倒是,您倒是,将外衣穿上啊!” 映月不断的加速,一路飞奔,刚追上前面的顾研华,便是不由分说的将大貂披在了顾研华身上,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 顾研华此时也看到了追过来的映月,她任由映月将大貂披在她的身上。她突然停住了步子,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映月,然后泪水没有任何徵兆的从眼角淌处。 “映月,我突然忘记了,母亲的院子应该怎么走,怎么办……”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可别吓我。”映月看着顾研华一副魔怔了一般的样子,顿时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我要见母亲,我要见母亲,你带我去。”顾研华突然却是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自重生以来,从未有一刻,顾研华像现在这样害怕。心脏“砰砰砰”地急速跳着,耳边唿啸而过的寒风,她竟是觉不到丝毫的冷意,眼中心中唯有母亲的身影。 天知道,在这一刻,她是有多害怕失去母亲。 “母亲,母亲,母亲……”顾研华在心中默念着,似乎这两个字可以给她以巨大的力量。她感觉到胸腔之中的热意似乎在升腾着,并以迅勐之势席捲着全身,待其喉咙中的一丝哽咽。 “小姐,您别慌,您别慌,奴婢这就带您去。” 顾研华从未感觉到过从她的院子到母亲院子竟是有着如此漫长的距离,漫长的让人望而生畏,漫长的让人心生绝望。 顾研华实在太害怕了,她太害怕跑过去看到的母亲已经是奄奄一息,现在的她只要微闭上眼,满脑子便是翻滚的画面,统统是母亲父亲所有曾经爱护她的人都是躺在血泊当中…… 终于是到了…… 手触上母亲屋门的那一瞬间,顾研华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周围一干丫鬟的惊诧震惊的眼神,还有她们的行礼,顾研华统统都视而不见,仿佛这一刻她的眼中都只剩下了这一扇门一样。 “华儿,可是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研华终于是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可就在此时,一阵外力的摇晃,顾研华从梦中惊醒。 “啊。”一声轻唿,顾研华整个人却是突然弹起来,好巧不巧地与面前的来叫醒她的婢女撞个正着。 “我哭了?”顾研华有些诧异地摸摸脸,却是入手小小的湿润,再扭过头看看枕头,其上竟是一大片水渍。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梦中的记忆已是如江水退潮一般,统统急速的消失着。那残留的真实感还有心底的浓浓的悸动,顾研华竟是有些怀疑方才梦中场景是亲身的经歷的。 顾研华轻摇摇头嗤笑一声,一场梦罢了,感觉再真实也不过幻影罢了,自己怎么会起了这般荒谬的念头。 婢女见顾研华终于是醒了,她也上前开口道:“此处是别院,稍等会有人带您去主院,主子在那里等您。” “嗯好。”顾研华轻轻应一声好。也许是先前梦境之中的情绪太过于激烈,此时的顾研华异常的安静听话,似乎先前那些受辱的记忆都淡薄了许多。 顾研华迈开步子准备下床,脚刚刚接触到地面却是一阵无力感传来,她突然发现竟是自心底产生一种疲累无力感。那婢女见状也是连忙凑上前扶住顾研华,她甚是贴心的问了句:“娘娘可是没有用膳,可要吃些东西?” 顾研华心中一暖,她冲着那个扶住她的婢女轻轻笑笑,柔和的开口道:“如此便多谢你了。” “娘娘不必客气,这些是奴婢该做的事情。”婢女说完这句话,便是转身出去,没多大功夫,便是摆上了满满一桌的饭食。 用完膳,顾研华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此时的她心中的情绪也是平静了许多,先前那份浓烈的恨意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淡去好些。莫名的,她的心中甚至对着幕后的主人多了几丝感激。 顾研华走出房间,突然一道道漆黑的长弓角落之中伸出,黝黑的光彩,似是带着死亡的气息。她仍是平静的走着,只是掩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那力道,连带的骨节都是有些泛白。 一道道长弓的方向都是正对着顾研华的方向,箭已在弦上,似乎只要外面候着那黑衣人一声令下,便是可以在瞬间将顾研华射成蜂窝。顾研华不过过小小官宦之女,生平何时见过这般场面,整个人都是微微颤抖着。 那黑衣人见着顾研华的反应,蒙面之上的眼睛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语调之中轻佻又嘲讽。 “太后娘娘,您可是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可以上路了,若是没有……”黑衣人说着,将眼神飘向了那些对准着顾研华的长弓的方向。 顾研华见着这般场面,平静的脸色也是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心底压抑不住的开始升腾起惧怕之意。因为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因为她是太后娘娘,她怀有皇储便会手下留情的意思。 对面那黑衣人的主子究竟是是何人,他又是如何得来的滔天本领竟是能将她从守卫森严的后宫之中劫持而出,……太多的疑问压在顾研华心头,在恐惧之下,顾研华的大脑却是一片清明。 在生死存亡的压力之下,顾研华的大脑也是飞速运转着,仔细筛选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对面那黑衣人显然没多少耐心,他见顾研华低着头却是不说话的样子,当下“刷”地一声,长刀已是出鞘,直指着顾研华。
第73页 “太后娘娘,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趁着我还有耐心,太后娘娘还是自己乖乖跟我们走吧,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顾研华倏地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写满了惊惧,“我,我是北齐的郡主,我是南国的太后娘娘,你们,你们别杀我……”磕磕绊绊的一句话暴露着主人的内心的胆怯。 第59章 莫名的昏迷 “只要太后娘娘你好好配合……” 她扫视过那黑漆漆一片的长弓和雪亮的箭头,再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刀,她只觉腿脚发颤,可是近乎出于本能般的行动,她控制着自己站得笔直。 蒙面黑衣人那明晃晃的长刀似乎就要落在顾研华的鼻尖,顾研华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直视着黑衣人那充斥着狠厉之色的眼睛。她紧抿着嘴一言未发,用沉默来对抗着黑衣人的威胁。 “你可最好别想着耍什么花招,不然,这就是你的下场。”黑衣人阴测测的说道,说完他一刀噼开了一旁的一棵小树。 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和婢女开口道,“你们几个好好看着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娘娘有何闪失,便那你们的命来赔吧。剩下的人跟着我骑马。” 余下几个黑衣人经过顾研华的时候,皆是推搡着顾研华过去。其中一人更是过分,手掌直接是接触到了顾研华身上的敏感部位。 顾研华心中一怒,先前的那些不堪的记忆再一次在脑海之中復甦,浓烈的屈辱感在一瞬间都化作了滔天的怒火。她眼神一凌,一巴掌便是打开了那人的脏手。 “臭娘们!”那人却是登时怒喝一声,“唰”的一下将剑抽出便是比在了顾研华脖颈之上。这些人还真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实在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你不敢杀我。”此时的顾研华却是没了先前那一副惊惧的样子,她站的笔直,好似脖间的长剑不存在一般。她眼神之中的恨意与狠厉爆发着灼人的光芒,她直视着黑衣人,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 之前的那个黑衣人头目却是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嘴角微微勾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没有半丝要阻拦他手下人动作的意思。 “这小娘皮儿当真是嚣张的很,还真以为现在还是太后娘娘,今天本大爷就帮你长长教训。”他一边喊着,手中的长剑愈发的逼近了顾研华的脖颈,雪白的脖颈之上已是慢慢的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顾研华却是不再看他,她的视线凝在了那黑衣人头目的身上,顾研华看着他,他同样是回视着顾研华。 顾研华眼神紧紧的盯着那头目,突然她却是一笑,然后眼睛一闭,便是向着横在她脖间的长剑之上撞了上去。那长剑锋利的很,翻着幽幽的冷光。 顾研华的动作太过的突然,执剑的那个大汉甚至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可就在顾研华合眼的那一瞬间,黑衣人头目便是洞穿了顾研华的意图。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顾研华只听到“叮”的一声轻响,她的脖间便是一空,借着便是长剑跌落在地的清脆的碰撞声。 此时已近晌午,外面日头正足,顾研华睁开眼睛,微微的眯起,她的嘴角却是闪过一丝笑意。她看向黑衣人头目的方向,微微笑着,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哎哟。”先前执剑的大汉此时却是痛唿出声,只见他用左手紧紧攥着右手的手腕处,显然先前头目正是突然飞过了一个石子,打在大汉的手腕上,逼得他丢下了手中的剑。 头目和顾研华都是未曾去管大汉的动静,大汉还有迷濛于先前的情况。他捡起掉到地上的剑,然后骂骂咧咧的便欲将剑比划想顾研华。 “够了!”黑衣人头目却是突然大喝一声,大汉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显然对于头目是极为的敬畏,他恶狠狠的瞪了顾研华一眼,便是将剑收鞘。 头目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久居深宫只知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未曾见过刀戈铁马的女人竟是这般的难缠。而偏偏在此时,顾研华却是自顾自的开了口:“你若不杀我,今日之事,他日我必百倍相报。” 顾研华说完,那头目却是出奇的沉默了一瞬,因为顾研华眼神之中的狠厉让得他这般常年在刀尖舔血的人都是有些不寒而慄。那眼神,分明如同毒蝎一般,力量弱小时便蛰伏着,积蓄着力量以在敌人最为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不知不觉间,黑衣人竟是从心底生了一丝惧意,那感觉唯有在面对他的主子的时候才会出现,此时却是对着一个小丫头片子生出了惧意。 转瞬他清醒过来便是大为恼火,自己竟是被一个久居深宫中的妇道人家的一个眼神吓到了。黑衣人不由得眼底划过一丝杀意,这种暗中的敌手留不得,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他当然是深谙此道。 “哈哈哈哈,太后娘娘当真好胆色,”似是为了掩饰先前的失态,头目竟是突然大笑出声,一边笑着一边对着手下众人说道,“你们听到没有,不愧是南国的太后娘娘,自己姓名不保,还说要找我们报仇。” 那之前举着长弓的众人此时也是收了长弓聚拢了过来,围着顾研华同样嗤笑道。“瞅瞅这小妞样子倒是不错,而且可是南国最为尊贵的太后娘娘呢,这贵族的人,大爷可还真没消遣过几个,有机会咱们哥几个也是一起享受享受。” “哦哟,瞅瞅这脸蛋儿,当真是水灵。” …… 一边的围观的黑衣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当下都是迎合了起来,嘴里的或也是越来越低俗下流,更有甚者,竟是伸出脏兮兮的手想要摸上顾研华洁白的脸颊。 顾研华听着周围一干人的污言秽语,却是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似是他们讲的统统与她“礼”字吗。按说南国的太后娘娘可是极为讲究名节之人,名节可是比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 若是旁人家的贵族小姐夫人此时此刻听着这些个下流话,只怕想自杀的心都有了而此时的顾研华却是一味地静静地站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黑衣人头目不禁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太后娘娘,莫不是先前那些人随便从宫中劫持一个人便冒充太后娘娘了吧。 那头目暗自思虑着的同时,一旁的顾研华看到了那些近在咫尺的脏手,她胃中翻涌而出一阵噁心。但她却只是稳稳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的退缩怖惧。 她知道像是黑衣人他们这样的人,她越表现的软弱害怕,那只能激发了他们想要戏弄与她的兽性。她表现的愈加强硬,或者直接摆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他们才会忌惮几分。 那些黑衣人看着顾研华平静的反应,也是失去了逗弄的兴趣,先前他们虽说离得远,但也看清了顾研华被逗弄调戏之后的反应,所以最后也只能悻悻的收了手。 顾研华的脖颈之上还在丝丝的向外渗着血,她趁着那些黑衣人不注意,以极快的动作将头髮上的髮簪拔下,抵在了脖间的伤口上。
第74页 周围候着的几个婢女看到这一幕都是一颤,那伤口可还在渗着血,这个南国的太后娘娘却是丝毫不手软,尖锐的银簪子一把便是抵了上去。 “都老实点,赶紧过去。”那头目见状也是心中一凌,他冲着周遭围着的手下低叱一句便是冲着顾研华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研华听到那头目的话,心中顿时一松,她知道自己这一局算是赌对了。可这还远远不够,虽说这一路自己可以暂时安稳,可谁知道在目的地等着自己的会有些什么。 “太后娘娘,这下你放心了吧,可以把簪子放下了罢。咱们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惹怒了我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黑衣人头目凑近之后,便是皮笑肉不笑对着顾研华说了这么一句。 “你们若与我方便,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自会配合你们过去。”顾研华听了头目的话,当下也是很上道的接口道,一边说着也将自己手中的簪子向一旁的雪地中一丢。 “把那簪子拾起来。”那黑衣人头目却是一脸的谨慎,连忙吩咐手下将那乱丢的簪子收起。那手下拾起簪子,轻吹着揩掉上面不小心沾染的灰尘,然后便是两眼发亮的开口道:“老大,不愧是南国的太后娘娘,随便戴的首饰都是不错的货。” 黑衣人头目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说出什么责怪的话,那手下脖子一缩,却是继续色眯眯的看着顾研华开口道:“太后娘娘,你这还有什么东西,便拿出来贴补贴补兄弟几个吧,我们路上也照顾你些……” 顾研华听着,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却是转瞬即逝被她掩藏的很好。顾研华也不再多话,将身上值钱的首饰都是尽数摘下扔到了地上。 “哈哈,算你上道。”周围一干人看到顾研华如此听话的将东西都摘了个一干二净,在看到那些东西的货色水头,都是一时间眉开眼笑。 而顾研华的心思却是已飘到了天外,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种种都偏偏赶在一起发生,就好像这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操作着这一切一样,顾研华愈发的平静了下来。 第60章 古怪的幕后之人 那黑衣人头目站在一旁喝令完手下,之后也是在一直观察着顾研华的神情,此时他看到后者面色不断变化着,似是在拼命思虑着什么,只不过眼神之中的果决之色倒是未曾动摇过。 他不觉有些头疼,怎么会遇到这么难对付的主,给的消息明明说这个南国太后不过世北齐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女,难道说北齐那片的水土当真是多出焊民吗。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现在的顾研华愈发的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虽说她已位及太后娘娘,可是说起来也不过是出嫁与人而已,十几岁罢了。可这种种行为却是不符合常理,这次还真的是碰到硬点子了。 “别再墨迹了,将她安安稳稳的押运过去才是正办,赶紧麻利点干活了。”头目看看天色,也不再多想,当即下令道。 “得令嘞,老大。”“是,老大。”参差不齐的声音从周围传来响应着他的号召。 接着他从怀中抽出绳子,犹豫一下还是将顾研华双手绑了。虽说在他看来顾研华不过是个年轻的弱女子,可是她先前的种种动作却是让的不得不防。黑衣人在心底嘟囔着,招唿两个手下把顾研华弄到了马车上,之后他亲自用绳子将顾研华的双手紧紧捆住,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了马车上。 “你跟着我们一起先走一步,上去看着太后娘娘,若是人不见了……你知道后果。”头目眼神扫视过周围,便是将一个在角落躲藏着的侍女揪了出来,同样是丢上了马车。 黑衣人头目带着一批人从院子的侧门悄无声息的离开,而随着他们的离开,一处隐藏在暗处的身影也是跟着动了起来。半晌之后另一批人也是带着带着剩下的侍女出了院门,却是向着与之前人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 在他们走后没有多久,便是有着一批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着这个方向赶来,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扬的沙尘满天飞,为首之人赫然便是一脸焦急紧张的南景珩。 “停,”顾烨冲着驾马快他几步的南景珩大喊道,众人齐齐减速勒住马,“按照刚刚传来的消息,再加上一路上留的标记,差不多应该到地方了。把马藏了,我们步行过去。” 顾烨的几个手下牵着马离开,南景珩一人当先,便是迫不及待的催促着顾烨带着他先行一步。顾烨看着南景珩也是只剩了无奈,端的又是一个情根深种的男人,问世间情为何物…… 顾烨看着南景珩的样子,眼中却是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个人影,他轻摇下头,将那个人影从脑海之中甩出。“王爷你最好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一个能从皇宫之中把怀着未来皇帝的太后娘娘劫走的势力,若是这么轻易就被揪出,那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南景珩敷衍的应了声,便是再次催促起来,顾烨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小心!冷静点!”顾烨忍不住用内力传音给南景珩,他一个没拉住,此时的后者竟是冲动的要直接冲进那院门之中。堂堂睿亲王,往日里的精明冷静却是半丝也无。 南景珩却是回过头大声的说道,声音之中说不出的懊恼沮丧:“好了别紧张了,赶紧过来,这院中根本没有人,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他先前凝神细听,院中房中却是半丝声响,半丝气息也无。顾烨半信半疑,却也是招唿着手下悄声的向前靠近着。 半晌之后,他们翻遍了房间和院中,不仅一人也无,甚至半丝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有留下,这里就好像是完全的一个空巢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活的气息。 南景珩紧皱着眉头,他却是仍然不停的翻查着房间之中的一个一个的角落,状似疯癫,他付出了代价好不容易请到的帮手,搜查到的线索,难道就这样半途消失了吗,他如何能甘心。 他一想到,此时没耽误一秒,顾研华便多面临着一丝的危险,他的心便不断的揪着,好像有一只大手在捏着他的心脏一般,窒息的感觉时不时的侵袭着他。 顾烨看着南景珩这般失态的样子,眼中神色莫名,但他同样是打量着房间院中的所有角落,像是在寻找这什么。突然他有些惊喜的开口喊道:“王爷,你别找了,这里有线索了,是我们的人留下的记号。” 这声音听在南景珩的耳中,他只觉得如同这世间最为动听的天籁一般,他向着顾烨声音的方向飞奔过去。他仔细端详着却是未曾发现那处的土地有何不同,顾烨倒也不避讳他。 只见顾烨在那处认真的看着些什么,时不时的还掉转着看的方向,接着还从怀中掏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南景珩从未见过的小工具,对着那处比划着名。 “他们转移了,就在不久前,我们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少顷顾烨站起身,眼中带着微微的笑意,对着南景珩开口道。 南景珩一把拽住顾烨的手臂,感激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第75页 顾烨却是微微笑笑,“王爷,事不宜迟,我们便快些出发吧。” “等等,”顾烨却是突然收敛了笑意,立时喝道,他皱着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一般,“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先前这个院子之中就给我一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哪里……”说到后面顾烨的声音已经慢慢低了下去,自言自语一般。 南景珩此时却是等不了那么多,他催促着顾烨,便是向着院外走去。顾烨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这处院子,却依旧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只是心中的那种不安却是愈发的明显了。 很快,一行人绝尘而去,却是没有发现,不远处暗中窥视着他们的眼睛。 而此时正在马车上的顾研华,手臂被捆的很紧,随着马车一路上的加速和颠簸,她的手臂已是渐渐开始麻木。她努力的打起精神,想要做些什么争取让自己的处境不那么糟糕一些,可是意识却是愈发的昏昏沉沉。 慢慢的,她眼前的景物已经开始模煳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已是失去了意识。 旁边同处马车内的侍女看到这一幕却是吓了一跳,她连忙扑过去,低声唿唤着顾研华:“太后娘娘,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喊着,一边不断的用手掌轻拍着顾研华的面部。 可是顾研华却是一动不动,如同昏死之人,侍女愈发的惊恐了起来,若是顾研华就这么死在这里,那她可是有口说不清。 她探了探顾研华的鼻息,还有唿吸,她连忙对着马车外面大声喊道:“快来人啊,她晕倒了,快来人——” 马车速度有所放缓,接着便是有一人一撩车帘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大唿小叫的搞什么呢?”声音之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侍女此时也顾不上害怕,她见着大汉进来,便立马凑了过去,声音之中带着颤抖:“她,她,先前突然晕过去了,之前明明还好好的……” 大汉极为不耐的撇了侍女一眼,便是径直越过她向着顾研华的方向走去,他将顾研华的身子扶起来,靠着马车壁。接着他一手扶着顾研华,眼睛打量着顾研华的脸色,另一只手则是搭在了顾研华的手腕处。 看起来大汉倒是个会医的,半晌,他直起身,“没什么要紧的,无非是娇滴滴的身子受了这般的颠簸累到了,你看好她便是。”他随意的叮嘱了一句便是撩开帘子走了出去,只留侍女一身有些战战兢兢的守着顾研华。 南景珩驾着马一路狂奔,心中默念着为顾研华祈福,而顾研华却是在马车之中昏睡着,在混沌的意识之中漂浮着、挣扎着、沉沦着…… 两个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然而等到顾烨发现不对的时候,他们此时已是在与顾研华所在车队方向背道而驰的路上,越来越远。顾烨挥手勒令着车队,南景珩掩在袖中的手已是紧紧攥成拳。 此时夕阳的余晖正染红着远方的道路,夜色将近,算起来,顾研华即将失踪一整天的时间了。可是在这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却是没有打探到关于她的半丝消息,哪怕是劫持之人发过来的要挟也好。 顾烨眼中同样闪过懊恼之意,他先前在老门主面前可是对着南景珩打了包票的,此时他带着人行到这里却是发现他手下留下的标记彻底的消失了。是因为被发现被抓被杀了吗,还是说先前指引的道路压根就是错的。 若是顾研华因为他的失误而出了什么事,他实在是不知道日后该如何面对南景珩,更遑论与南景珩共事。 “王爷,你放心,我手下人办事还是靠谱的,再等等……”可是说这话的时候,顾烨却是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 南景珩心中却是无可奈何,眼前皆是辽阔的大道,路两旁是密集的树林,此处已是远离了南国京都,甚至连人家都是看不到几户。若是任他自己去寻找,只怕等到他找到顾研华,那么一切都晚了。 第61章 逗弄 远处的天色已是攀上一抹黑色,顾研华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坐了多久了,她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马车之中的光线已是昏暗了许多。 她蹙着眉,自己这身子是怎么回事,她知道之前的自己应该是晕过去了。这次倒是没有那次太皇太后寿宴上的腹痛和心揪,她直接便是失去了意识,可是当时太医来查看也没有查出什么来。 顾研华将视线渐渐的回笼到了眼前的侍女身上,侍女却是一脸的如释负重,“娘娘,你可是醒过来了。”她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轻松。 “我之前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异样倒是没有,你在那坐着,本是好好的坐着,突然的便是向着一边斜了过去,”侍女见顾研华语气极为的平易近人,她的话也是跟着多了起来,“后来有人来看过你了,说是你无事,所以也是不知道为何就晕过去了……” 顾研华眉头蹙的更深,又是同样的诊断,可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次两次的晕过去。可还不待她多想,马车却是一个剧烈的颠簸,捆着她手臂的绳子一个拉伸,“嘶……”顾研华禁不住痛唿出声。 她原本也只是穿着单衣,这一路的摩擦,手臂之上必然已是被磨出了许多的伤痕。她双手酥软的使不上劲,“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做什么,帮我把绳子去了吧,不然我这双手怕是要废了。” 顾研华面色透着惨白,语气更是悽然,再联繫起她以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此情此景之下听起来实在是心酸。侍女心中也是一酸,她本就是普通的佣人而已,并没有黑衣人那些亡命之徒的狠辣。 她踌躇着,最后却依然是没敢帮顾研华把绳子解了,相处了那么几日,她对那些黑衣人实在是怕到了骨子里。“娘娘,你再忍耐一下,就快要到了,见到主子一切就都好了……” “可我的手臂实在是太疼了,怕是已经血肉模煳了,这位姐姐,你且帮帮忙,发发善心,到了再将我捆上就是……”顾研华说着语气之中已是带了隐隐的哭腔,与她之前面对着黑衣人时的刚硬全然不同。 “娘娘,这,这真的不行,被他们发现,他们会杀了我的,真的会让我死的很惨的……娘娘,你也可怜可怜我……”侍女一边说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一样,一边说着一边惧怕后退着步子。 “那只是帮我松一松可以吗,我真的怕手臂会废掉……”说到这里,顾研华已是嘤嘤哭出了声音,那样子,就像是一个怕极了的小姑娘一般。 侍女犹豫着,可是看到顾研华的样子却终究是再说不出拒绝的话,“那,那,也好,可是等到了我可要再紧上的。” 略微松缓的禁锢,手臂上的伤口得以与那绳子脱开了些许的距离,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总算是没有那么钻心的疼了。顾研华松了口气,便是用着感激的眼神看着侍女。 “等下见到主子就好了,等下见到主子就好了……”侍女喃喃出声,也不知是在安慰顾研华,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第76页 顾研华忍不住跟了一句:“真的吗,见到你的主子一切就会好起来了吗?” 那侍女失神之间,嘴中也是无意识的说道:“那是当然了,主子可是这天下顶好的男子了,若是主子在这里,断然不会让娘娘你吃这么多苦头的。主子是极为爱护女子的,主子与那些旁的男子都是不一样的……” 一边说着,侍女的眼神已是变得不一样了,充满着温暖的光亮。顾研华也是禁不住被侍女的情绪所感染,她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呢。若不是此时的处境实在是过于糟糕,她倒是真的有兴趣去探究一下这个如此神秘的男子。 侍女说着说着却是突然闭了口,她像是突然惊觉失言一般,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顾研华。顾研华却是对着她意义不明的一笑,“若是你家主子真的是这般的男子,哪有为何将我这有身孕之人劫持过来。” 侍女登时瞪大了眼睛,像是心上之人被旁的人玷污了一般,她急不可耐的辩驳道:“主子做事情必是有他的道理,他也有着自己的不得已……” 顾研华听到这里却是笑出了声音,清脆的笑声在马车之中迴荡着,却又似乎蕴含着无限的嘲讽,“他的不得已就是将一个孕妇劫持,然后还放任他的手下做出那般浪荡的举止?” 侍女一时语塞,半晌才支支吾吾出一句:“那些黑衣人根本不是主子的手下,他们根本就是一些流氓盗匪……” 顾研华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喜,有戏,看来这个侍女知道的倒是不少。她这种种做戏,倒终于是诱使着侍女说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那些黑衣人不是这个侍女所说的主子的手下,而且按照侍女的描述以及她对他近乎狂热的信任和迷恋,这种种,都可以推断出…… 就在这时,外面的马匹一声嘶鸣,接着马车的速度便是渐渐的放缓了下来。 “快将太后娘娘请进来。”顾研华的思绪在一瞬间被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扯回,只见不远处一护卫打扮的男子正带着两个丫鬟向着这个方向走过来,打断了顾研华的思虑,也及时的压住了黑衣人一干手下的发作。 那男子声音听着说不出来的怪异,虽是他可以压低嗓音,却依旧掩盖不了那份尖细,那声音听起来,实在是像极了,像极了阉人,顾研华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太后娘娘,有失远迎,我家主子请您进去。”那护卫打扮的男子一脸的赔笑,对着顾研华说话的口气也是带着些许的殷勤。 “你家主子的迎客之道确实是独出一格啊。”顾研华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淡淡回了一句。这人倒是有一套,这种情况下都能对着她这一副殷勤的模样,只是心底究竟藏着些什么恶毒心思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那奉命来迎接的男子笑容有一瞬的僵硬,眼中划过一丝不屑,还当自己是南国的太后娘娘,当这里是南国的后宫吗,也不看看自己落得什么境地,还在这里摆谱。 然而他面上却是不显,仍是一幅热情的笑道:“太后娘娘过奖了,太后娘娘一路舟车劳顿,先随奴才进屋吧。”他装作听不懂顾研华话中的深意,自顾自的说道,好像顾研华真的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一般,他礼节更是做的滴水不漏。 两个丫鬟也是适时的上前去搀扶着顾研华,顾研华只是小心的避开了手臂处的伤口,却是没有拒绝,她知道此时自己身体状态的糟糕,没必要去做那些意气之争。 “可是我这此时一路风尘僕僕而来,仪容甚是狼狈,你家主子必是身份高贵之人。我若是这般便去就见你家主子,岂不是太失礼了些。”顾研华敏锐的察觉到那男子语气中的急切,似是他口中的主子对于见自己甚是急切。 “这……”果然之前还游刃有余的与顾研华交谈的男子在听了顾研华这话后眉头也是皱了起来,这太后娘娘未免事儿也太多了,还真当是在南国的后宫吗。可是他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对主子的重要性,他当下也不敢太得罪了顾研华,只是不断措辞着委婉地表达了此处条件的艰苦。 最后在顾研华的坚持下,他不得不回道先回禀主人一声云云。顾研华看着远去回禀主子的男子的背影,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冷意。 没等顾研华久等,那男子已是匆匆回来,刚过来便是开口告罪道:“太后娘娘,先前奴才多有得罪,还请太后娘娘原谅,等下奴才安排一下,便命人伺候太后娘娘洗漱更衣。” 这下倒换成顾研华惊讶了,这男子口中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劫持自己来此处又有何目的呢。先前顾研华在心中做出的大致的推测,但在此时却是有些动摇了起来。 跟随着两个丫鬟进了房间,顾研华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讶,从外表看这院子不过平平常常的百姓之家,进到屋里面才发现是别有洞天。 紫檀木的桌椅,古色古香的桌椅窗棂,各式的瓷器,不一不昭示着房子主人在低调的外表下隐藏的奢华。先前她也试图暗记此处的路线,可奈何她之前昏睡了太久,再加上她也是初来乍到这南国,所以对于此处的位置实在是不得而知。 顾研华遣退了要上前服侍她沐浴的丫鬟,但二人却也未退出房间去,只是在屏风外候着。顾研华见此也不再多言,一边打量着房间思虑着逃生求救之法,一边脱去身上脏兮兮的衣服。 这宅院毕竟不是自己家,顾研华略微褪去衣服,拿起一旁的锦帕准备擦洗一番了事。褪到一半,顾研华却是闷哼一声,她低头看到了自己白色的里衣袖口处渗出的点点血迹。 第62章 刺杀之后又是刺杀 一路上双手都是被那粗麻绳捆着,薄薄的单衣如何扛得住,若是以她前世的身体素质自是不会太过的难堪。只是这一世,家中父母长辈无不是将她捧在手心娇生惯养,她那细皮嫩肉的,平日里即便是用力攥上一攥都会红上许久,更不用说现在…… 顾研华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痛唿出声,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褪去,可那一下一下钻心的痛,顾研华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一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肆意流下,一边却是一点声音都未曾发出,手上的动作也是丝毫不停。 顾研华褪的差不多,终于是看到了自己手臂上一圈一片血肉模煳的样子,她忍不住倒一口冷气。看来自己这一世,尤其是最近实在是享受了太久的安逸生活,前一世那些艰难挨过的日子,已经离得她太远了。 她胡乱的抹去眼泪,深吸口气使得自己的声音更正常些,她现在的样子必是瞒不过这房子的主人了。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出来,顺便试探试探这房子主人的底线在何处,示敌以弱也是不错的。 如此想着,顾研华便对着屏风外候着的两个小丫鬟吩咐道:“麻烦帮我取些纱布和伤药来。”声音轻柔又不失礼,两个丫鬟听了心中顿时对她生出一丝好感来,当下语气也带些恭敬地应道:“是。”只听她们二人低声低估了几句,便听到推门离去的声音,顾研华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倒是谨慎的很,只有一人离开。
第77页 顾研华匆匆擦拭好,仔仔细细的将那两个丫鬟留下的衣服反反覆覆看了多遍,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将别的衣服穿好,然后将外衣披上,这次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疼了,大概已是疼到麻木了,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等了些许时候,先前离去的丫鬟才回来,看样子是回禀主子去了。顾研华接过那丫鬟的托盘,一个精緻的玉瓶,旁边还有一叠纱布还有包扎伤口之类的杂物。顾研华倒是较为满意,她再次吩咐那丫鬟二人在屏风外面候着,自己转身进了屏风后。 顾研华打开玉瓶,一股清凉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药香顿时扑面而来,她虽是不懂药,可此时也能感觉出瓶中装着的必然是上好的伤药。 伤口火辣辣的疼着,顾研华不再犹豫,将玉瓶中半液体半凝固的药轻轻倒在伤口上。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隐在暗处的主子若想做些什么实在是轻而易举,犯不上搞这些手段。 顾研华抹上之后,伤口之处顿时一片清凉。将所有的伤口抹上药膏,那玉瓶已是见底。顾研华避开伤处,轻轻舒展着身子,自心底攀升而起浓浓的疲倦。肚子更是在此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顾研华按按肚子,心头却是疑惑起来,先前明明见着那像太监的男子一副急匆匆的样子,现在他这主子倒是不急着见自己了。 顾研华站起身,将丫鬟为她准备的衣服换上,自己先前的衣服便顺手丢在了一边。纯白色的中衣上斑驳凌乱的血迹,看起来却是有些触目惊心。顾研华看了那些旧衣服一眼,却是面色平静的向着屏风外面走去。 “两位小姐姐,我饿了,可能吃些东西吗?”迈出屏风的一瞬间,顾研华已是换了一副面孔,人畜无害的微笑让人看了下意识地放下了防备。 顾研华在屏风里面又是沐浴又是伤药更衣,少说也大半个时辰了,而两个丫鬟却依然一丝不苟的站在屏风外面,甚至位置都与她去沐浴前别无二致。顾研华心中大感震惊。若不是处境问题,她实在是不得不对着这幕后主子的驭下之术贊上一句。 顾研华震惊的同时,那两个丫鬟心中也是诧异,她们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的丫鬟,也是知道些内幕的。这位南国的太后娘娘是被绑架胁迫过来的吧,不仅堂而皇之的要沐浴,现在还要吃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 “是,奴婢先去回禀了主子。”其中一个个子矮一点的丫鬟也不多话,恭恭敬敬一礼,简练地道。 顾研华微笑着轻轻点头,也不在意此时的境地,丝毫不露怯态,似乎天生的贵人一般。另一个丫鬟适时地走上前看口道:“娘娘请稍作歇息,奴婢唤人将浴具打理了。” 顾研华脸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她仍是轻轻点头,向着一旁的木椅走去。转过头的瞬间,在确认那丫鬟看不到的时候,顾研华的笑意已是完全收敛了去,眉头深深皱起。手臂上的伤口在衣料的摩擦下,一下一下的钻心的疼。 走到木椅前,转过身的瞬间,笑意已是重新回到了脸上,似乎刚刚的皱眉并非她本人一般。顾研华双手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在木椅上。那丫鬟似乎变得放心她一个人了一样,扭头便已出去喊人了。 这一瞬间,房间之中空空荡荡的只剩了顾研华一个人。顾研华却像毫无所觉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木椅上,甚至一动不动。 不多时,那两个丫鬟便是先后回来,一个带着人将浴具收拾出去,另一个则是带着几个婆子端着菜餚上来。一瞬间,菜餚的清香瀰漫在整个房间中,顾研华的肚子没出息的长叫一声,顾研华却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那双眼睛早已盯上了那一个个餐盒。 此时此刻,身上的痛,心中的怨毒愤怒都已是抛在了九霄云外。菜餚将将摆好,顾研华便是迫不及待地上桌准备开动,手臂仍是痛着,她小心的控制着动作的幅度,可是进食的速度确实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就算是有毒,自己最起码也可以当个饱死鬼,她念叨着便是大吃了起来。 那几个婆子摆上菜餚后便是退了下去,先前那两个丫鬟依旧是留在一旁服侍着。她二人此时都是瞪大眼睛失礼的盯着顾研华看,这,这还是先前那个仪态万千风采超然的太后娘娘吗。 此时此刻的顾研华面对着一桌的美味佳肴,一阵的风卷残涌,终于是吃到半饱,顾研华抽空抬了下头。却是看到那两个丫鬟一脸的震惊之色,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顾研华不屑的瞥了他们一眼。 “你们饿一整天再奔波这么久试试看。”顾研华心中嘀咕一句,便理都不理呆若木鸡的两人,继续埋头苦吃。 顾研华吃饱喝足,似是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便转头对着那两个丫鬟说道:“我吃饱了,想先歇息一下可以吗。”虽是发问,但语气之中的不容置疑却是令的丫鬟二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这……”一向进退有度的二人此时却是面面相觑了起来,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研华自顾自的说完便是向着内间的床榻走去,悠悠然的样子让得那丫鬟在一瞬间有了顾研华是她们的主子的错觉。顾研华仍是走着,走至床榻前却依旧未听到丫鬟的阻拦声音。 此时吃饱喝足的顾研华已是困得头重脚轻,通过这些个种种的迹象,她慢慢的确凿了这房间的主子并无害她之心,既然如此,她便在此好好养伤,存好体力。 顾研华整整床铺,便是躺了上去,她闭上眼睛假寐着。耳朵竖起仔细的听着外间的动静,却只听到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一系列碗盘的轻碰声。丫鬟似乎是在带着人收拾着剩下的残羹冷炙,或许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的主子了,不过却是没有人进来打搅她。 顾研华轻舒口气,闭着眼睛休息着却是不敢真的就这样睡过去,可这一天甚至是辗转生死之间,她实在是太累了,心里、身体都是疲累之至。 疲累到极致,顾研华脑中却是反常的清醒到极致,心中一闪而逝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于这虎狼之地,顾研华却是一再的想起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的样子,他给的痛苦,他给的温暖…… 种种印象都是纠缠在一起,在顾研华的脑海之中盘旋着…… 顾研华咬咬牙,强行从心中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脱掉,多想无益。她努力集中着注意力,在心中理顺着这一日一夜里发生的点点滴滴,皇宫之中熟睡被惊醒,然后在她面前倒下去的芸香,那溅出的热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再之后失去意识,再后来的侍女,还有受辱反抗……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无能,她的软弱。本以为重生一世,她收穫了家的温暖,所以她终于是变得不一样。可是,到现在,她仍是什么都做不到,仍是孤孑一人,保护不好自己,也保护不好她身边的人。 想到北齐的家,顾研华心中又是一痛,她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北齐的亲人。她咬咬舌尖,疼痛感使得她瞬间冷静了下来,胁迫她到此的究竟是什么人。是宫中之人吗,当年的旧人,那些皇子……可他们在太皇太后娘娘的打压之下,能有这般通天的手段吗?
第78页 第63章 花青之毒 顾研华撇撇嘴角却是未再开口,命都保不住了,还要那些个名节有什么用,不过这话顾研华当然是没有讲出来,她可是见识过这些古人有多顽固,有多执着。 陈晟的失态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他便恢復了他以往一贯的玩世不恭。他那一套在陈国的女人堆里可是向来无往而不利的,莫不是这南国的女人不同了。 陈晟本来是一时兴起打算来试探一下这个南国的太后娘娘,然后便是静候接下来的好戏,可是却在不知不觉间,这一次小小的试探却是拖了这么久。 陈晟从来也不是不懂变通之人,既然想继续看下去,那么便更改一下计划便是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南国年轻的太后娘娘能给他什么惊喜,若是真的能给他惊喜,计划更改了又何妨。 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会仅仅一个太后娘娘。 陈晟双眼之中满是好奇,他不再计较顾研华先前的冒犯,此时的顾研华在他眼中就好像一个浑身长满了刺的小兽,很是兇勐,很是有趣。 而坐着的顾研华却是要微微仰视她面前的陈晟,不过她也是不甘示弱,依旧眼神兇狠的瞪着陈晟,似乎他再敢有什么不轨的动作,她一定不会客气。 陈晟心中甚是好笑,他刚待伸出手去摸摸顾研华的脑袋,而突然间,一股有些熟悉的味道却是突然吸引了陈晟的注意力。 突然间,陈晟的大手便是捂在了还未有察觉的顾研华的口鼻之上,顾研华眉头一皱,下意识的便要反抗,“是迷药,闭气。”陈晟短短的话却是制住了顾研华的防抗。 毕竟陈晟可是现在的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敌人还潜藏在黑暗之中,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不去拖陈晟的后腿,更别说什么计较失礼的事情了。 陈晟此时有些哭笑不得,迷药这种手段多半是那人的手下施出来,他来之前却是忘记了与他汇报一声,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耽误这么久。他若是真的载在这迷药之上,那可真是载在自己人手里,弄巧成拙了。 不过所幸,那迷药应该是从内室的窗户向里面喷洒的,所以顾研华和陈晟此时所在的外间味道还是淡薄的多的。 顾研华不敢随意开口,她根本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更对他所说的是来救她的事情抱着怀疑。此时能救她的无外乎南国皇室的人,或者,南景珩也会派人来救她罢…… 若是南国皇室派的人,若是太皇太后手下的人,哪里会有胆子对她动手动脚的,而且以陈晟的气度,如何会是能屈居太皇太后之下的人。顾研华自信,自己看的还是极准的。 所以此人多半不是南国之人,或者最少也是对南国皇室没有敬畏之心的大胆之徒。 可若是南景珩请来的世外高人,可是既然南景珩已经知晓了她所在之地,那他本人为何没有过来救她,他说过要护她周全的…… 顾研华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她索性沉默着,任由陈晟捂住她的口鼻,以不变应万变。 “自己捂好,我带你尽快离开这里。” 陈晟松开手的瞬间,顾研华便是用衣袖堵住了自己的口鼻,陈晟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未作丝毫防护,他一伸手便是将顾研华整个人打横抱起。“他们不会进来的,不必担心,再等等。” 陈晟抱着顾研华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他表情之中难得的流露出几丝凝重,他将顾研华放下,安置在一处木椅上,“等我。”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便是身影一闪,即便如此之近的距离,顾研华仍是为能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顾研华心中大惊,即便她对陈晟的武功已经有了一个极高的估计了,可是此时看来却还是远远不够,只是不知与南景珩比起来,又是谁优谁劣。 她没有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用衣袖掩着口鼻,缩在木椅上,等候着陈晟的归来。 在一片昏暗之中,顾研华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离得窗边透进来的月光愈发的远了,周围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她找不到陈晟的位置,更看不清陈晟的身影。她微微闭上眼睛,平復着心中的慌乱。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顾研华已经慢慢的麻木了下去的时候,不远处似乎有着轻轻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的心一下子便是悬到了嗓子眼上。她数着那脚步声,却是发现远远不止一人之数。 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安排的守卫又都去了哪里,就这么放任如此之多的人潜进她所在的房间吗?这些人半夜三更的潜进来,还事先放了迷药,顾研华可不觉得他们是来救她的。 顾研华当然也不会以为这些是院子主人的人派来杀她的,若是那幕后之人只是单纯的想要她的命的话,又何必费尽周折的将她弄到这里的院子来。 那么她此时应该弄出些动静来惊动外面的守卫,惊动这院子的主人吗?但很快顾研华便自行否定了这一想法,这些人既然能够这般明目张胆的潜进来,且不论他们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避开了外面的守卫。 他们既然有办法避开外面的守卫,那么也一定能有办法牵制住他们。所以说,她这边弄出来的动静能不能惊动外面的人先不说,或许他们赶过来的时候,她早就已经被灭口了,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牵制住这些杀手。 所以说,此时陈晟便成了她唯一的依仗。 不过陈晟是何人,此时都是救了她一命。 紧接着,似乎传来了几声闷哼,即便顾研华此时已经将全副心神都是放在了探听周围的声音上,但她也只听到了一些细微的杂乱的声音。 似乎没用多久,她便听到了一个脚步声向着她这边走来,她心中顿时便是紧张了起来。接着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便是响了起来,陈晟也并没有刻意的掩饰身形,“你看吧,我救了你。” “我亲自出马,当然是挥手间便轻易解决了。”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张扬,顾研华听着终于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顾研华却是勐地扭过头,她直视着突然出现的陈晟,一双眼睛更是不断打量着四皇子的全身上下,终于是问出了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晟一愣,却是再一次笑了开来。 再早些时候,正当顾烨南景珩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顾烨的一个手下却是突然闯入了他二人的视线。那手下明显脸上带着惊慌之色,全然不復先前的冷静沉着。 他身后还有一人,只见那人正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脖子。顾烨看到他们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不虞的道:“怎么了,这般慌张?” “主,主子,是‘花青’,他好像是中了‘花青’。” “什么?‘花青’?!他先前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顾烨的语气也是难得的流露出一丝紧张。 那捂着脖子的人此时也是站了出来,主动开口道:“回禀主子,属下哪里也没有去,自始至终都是跟在队伍里,接触也都是队伍里的人……” “过来,让我看看伤处,”顾烨仔细打量着那人的脖子处,赤红的一片,像是生癣一般,“可有内力堵塞停滞之感,你可曾静心运行过内力……”
第79页 “属下都试过了,确是符合您先前所教导的‘花青’的症状……” 顾烨却是不信邪的拉过那人,将手搭在了他的腕脉上,可是诊的时间越久,顾烨眉间皱的越深。直到顾烨的手终于是离开了那人的手腕,一旁的南景珩才凑过来问道:“他们所说‘花青’究竟是何物?” “这花青说起来倒是有些故事,而且与老门主也是有关,不过说来话长,你只当是一种无色无味却能封闭人内力的毒便是了。” “竟然还有这种毒?”南景珩大为震惊,毕竟说起这方面的知识,他自是远远比不了常年浸淫于江湖之中的顾烨。 “嗯,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何处染了这毒……”顾烨思索着,先前心中的那股不安此时却是愈发的扩大了起来。 没过一会,另一个方向却是再次有手下过来,顾烨眼睛微微眯起,他所想的最坏的情况似乎发生了…… 果然那人也是中了花青,既然他们都不曾脱离过队伍,不曾接触过其他的人,那么也就剩了一种可能,先前的那个院子有问题! 难怪他当时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说来也是可笑,这花青可是老门主当年的得意之作,只不过今日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却是栽在了上面,想想实在是有些懊恼。 顾烨将心中所想讲给了南景珩,稍微顿了顿,他又是补充道:“这花青发作的时间,也看个人内力修为的,修为越高者,反应的自是越晚,但是发作起来的状况却越是糟糕。” 第64章 逃离之际 “这又是何物?”南景珩再次问道。 顾烨也是出奇的有耐心,他认真的解释着:“花青的解药颇为的珍贵,唯有老门主那里才有,但是我这里的这瓶虽无法根除,短暂的压制下毒性还是能做到的。” “我还能坚持多久?” “至多一个半时辰。” “那这药效能压制多久?” “至多压制两个时辰。” “你若是派人去老门主处搬救兵取解药需要多久?” “怕是最快也要大半日的功夫。” 二人一问一答间,顾烨虽然没有问,他却也是渐渐明白了南景珩的意图。当下,他心中对南景珩也是生出了一丝敬佩。以他在南国显赫的身世和地位,断无须冒着等风险的。 情之一字倒当真是教人生死相许,古人诚不欺我,只是顾烨实在没想到这个南景珩竟是个情种。而且对象还是他的皇嫂,当今的太后娘娘,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顾研华,顾烨曾经也是见过一面的,对于这个与他有着同样的姓氏的名字,他曾经是存了一丝好奇的。只不过见的那一面,顾研华却并没有有太多的出彩的表现,以至于顾烨对她也没有太多太深刻的印象。 不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让的这个在南国地位尊崇唿风唤雨的男人不惜那自身去交易,更不惜以身涉险……这份情谊,当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顾烨对着南景珩一抱拳,眼中带着敬佩之色,“这花青虽是毒,但是除了阻塞内力运转以外,对于人体却是并无损伤,而且即便没有解药,时间长了也是自行消散的。所以这些药膏你便都带着,外敷之后也能多压制一段时间……” “这……”南景珩张口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感激的话来,他同样是对着顾烨一抱拳,大恩不言谢,他知道今日顾烨为他所做的,已经绝不是人情那么简单了。 而就在此时,寂静的夜空之中却是突然响起翅膀“扑棱”的声音,却是一只小鸟向着他们这片的方向飞过来。几人皆是被这突然的动静一惊,然而顾烨在离得近了的时候,面上却是一喜。 他伸出手,那小鸟在他头顶盘旋几圈便是乖巧的落在了顾烨的手心上。顾烨在它小巧的脑袋上轻抚几下,接着便是驾轻就熟的从它细细的腿上褪下了一个小竹筒。 顾烨借着一旁点燃的篝火费力的看着竹筒中装着的纸条上面的字,看着看着他面上都是带上了一丝笑意。他对着南景珩等人扬了扬手上的纸条,“总算还好,不都是坏消息。” “之前我们中计了,走了相反的方向,不过还好我们还有着另外的线人,他已经从那边传来了消息,路线便在这张纸帛上记录着。”顾烨说完便是将手中的纸帛随意的递给了南景珩,南景珩却是在面对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手指都是有些轻颤的接过了纸帛。 南景珩一边看着,浓浓的惊喜之意便是从他眼中闪出,他将纸帛上的内容一看再看,生怕错过一个字。顾烨也是不急,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未曾做声。 终于,南景珩将纸帛小心翼翼的收到怀中,郑而重之的对着顾烨开口道:“大恩不言谢,今日之情我南景珩记在心里。回头也请顾兄代为转告老门主一声,既然答应他的事情,我南景珩一定会做的。” 顾烨听到他这话,眼中也是闪过一丝喜意,“老门主听到王爷这话一定会欣慰的。” 南景珩也不再多话,冲着顾烨等人一抱拳,然后点点头,便是唤过自己的马,扬鞭而起,绝尘而去。 顾烨身后的那个侍卫却是一脸的挣扎,最后他终于是开了口:“主子,就这么让睿亲王自己过去吗?” 顾烨却是头也没回,像是没有听到手下的问题一般,他径直向前走着。就在那个侍卫以为顾烨不会回答他了的时候,顾烨却是突然开口道:“事不宜迟,挑几个人赶紧去老门主那里,还有……” 顾烨完全是顾左右而言他,诸多的吩咐却是没有一条与南景珩相关的,那个侍卫张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却是不敢造次。 南景珩作别了顾烨等人便是一路飞奔,他手中的马鞭抽的猎猎作响,夜色已是愈发的浓厚。而此时的南景珩就好像暗夜之中的一道闪电,自这方向着那方飞奔而去。 “顾研华,你千万不要有事。顾研华,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南景珩一边疾驰着,一边心心念念着顾研华的名字。 南景珩眼神之中时不时的闪过一抹疯狂之色,手下的马鞭高高的扬起,狠狠的抽下,再快点,再快点,一定来得及。 在南景珩的飞驰之下,他与顾研华的距离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拉近着。渐渐的,路两旁的景色愈发的荒凉了起来,大片大片浓郁的暗绿色包围着他。 而此时城郊那处院子之中,顾研华正面对着陈晟那抹古怪至极的无声的微笑,在一片阴暗之中,她借着窗外的月光桌上微弱的小烛光努力的打量着陈晟的神情。 顾研华再次努力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而这一次陈晟终于是回答了:“你倒不是太蠢,不过,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我能护的了你周全。” 顾研华听了他的回答,皱皱眉,这个陌生的叫不上名字来的男人,他这般的气度,一看便也不是普通人。只是他浑身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神秘,不过他所言确实不错,这种情况下确实是他在保护着她。
第80页 “这房子的主人自也不会任由我死在这里。”顾研华嘴上却是不服输,她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看着陈晟。 “哦?”陈晟在暗夜之中挑挑眉,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是吗?” 而就在二人对峙之间,窗子那处却又是窸窸窣窣的有些动静,莫非先前那些黑衣人还有帮手不成?顾研华在心中暗骂一句,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布置的什么防卫,便让别人这么轻易的就闯了进来吗? 顾研华发现不对的时候,便努力的将身子缩成一团,缩在木椅上,一动也不动,努力的降低着存在感。这种情况,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帮不上什么忙,她只求不拖后腿便是了。 陈晟先顾研华一步便是发现了窗子处的动静,他眉头也是一皱,南国的那些个皇子当真是这般无趣吗,一波不成还不死心。还真的以为他们这么容易便闯进了这院子之中真的是他们武功高强吗。 愚蠢,墨守成规,却还不守道义,不遵诺言,双方明明达成的合作,他们一方却是三番五次的触及陈晟的底线。 先前顾研华在马车上时遇到的事情,真当他们陈国对此一无所知吗。 这么久的日子的相处下来,陈晟对于格尔齐行宫的那几个皇子当真是失望透顶,难怪堂堂的南国如今竟是沦落到任由一个女人专政作威作福。 陈晟轻嘆一声,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接着他俯身过去对着顾研华耳语道:“他们人很多,我们赶紧走,离开这个房间。” 顾研华听到了陈晟语气之中夹杂着的几丝焦急,先前的他以一己之力对付三个黑衣人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可是此时却是认真了起来,说明情况真的是有所不妙。 可是离开房间,离开房间又能去哪里,又要从哪里离开,顾研华脑海之中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躲过这一劫。 所以她也没有过多反驳便是下意识的听从了陈晟的安排,顾研华不再犹豫,径直从木椅之上跳下。可是因为顾研华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在木椅之上太久了,突然起身刚想开跑却是脚下一个踉跄。 陈晟见状,一手扶住顾研华,接着便是拦腰将顾研华打横抱起,顾研华忍住了想要反击的冲动,她克制着自己,不断在心中自我催眠着“以大局为重,先逃出去再说”。 也不知道陈晟如何动作的,便是将这一处从外面插好的窗户给打开了,顾研华在陈晟的帮助下身形灵巧的从窗户钻了出去,可是手臂的用力却是牵动了其上的伤口。伤口似乎隐隐又有开裂的趋势,她疼的闷哼一声,旋即便紧紧压住下唇不再出声。 以陈晟的敏锐,如何看不到顾研华的小动作,翻出房间之后,陈晟便不由分说的再次将顾研华抱起,“我腿不麻了,可以自己走。”顾研华连忙低声拒绝着。 陈晟却是淡淡的看了顾研华一眼,那淡淡的一个眼神却是看的顾研华将后面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 “既然我要救你出去,希望你配合,不要自作主张添乱。”陈晟语气之中说不出的严肃,丝毫不復先前的嬉戏不正经的样子,他突然这般竟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信服之意。 第65章 心中之人 顾研华震慑于陈晟的气势,这种时候她若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识时务了些,只是她心里却是暗暗嘟囔着,“伤在胳膊,又不是在腿……”,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一脸严肃的陈晟,她却是没了当面说出这句话的勇气。 二人各怀心思,然而一路行来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丝多余的声音,顾研华惊讶于陈晟对于这个院落的熟悉程度,他竟是带着她避开了所有的守卫,大摇大摆的就走到了临近后门的位置。 这院子主人安排的守卫实在是太过于薄弱了些吧,顾研华不止一次的皱着眉在心中念叨着,她目光落在陈晟脖子前的衣襟上,眼神之中却是带着几丝怀疑。 还有刚刚她未曾亲眼目睹的刺杀,她只闻到了迷药的味道,听到了闷闷的打斗声,可终究眼见为实不是吗。虽说陈晟救了她,她很感激,可是感激不等于信任…… 究竟是什么人劫持了她,先前刺杀她的又是何人的势力,此时正与她有着亲密接触的陌生的男子,怎么就偏偏在那神秘的幕后之人劫持她的时候出现,怎么就偏偏在此时出现了来保护她…… 这一切,未免太巧了些。 顾研华心中疑惑着,连带着对于陈晟出现的动机和时机也一併怀疑了起来。顾研华正认真的思考着,抱着她的陈晟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顾研华感受到陈晟的动作,也是跟着抬起了头。 “后门那有人,可能跟先前的人是一伙的,我们等一下,见机行事。”陈晟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寒意,那几个落魄的皇子还真当他奈何不了他们吗,几次三番的违背先前的计划。即便是性情最为温和之人,此时也是忍不住发火了。 现在陈晟是极为的看好顾研华的,顾研华并不是她们设想当中软弱无能、不知反抗、贪生怕死之辈。在她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力量,看到了不屈不挠的意志。 陈晟已经知道,顾研华绝不会是那般任人摆布之人,所以他要保住顾研华的命,他要好好打磨利用这颗棋子,断不会被格尔齐那几个鼠目寸光之人扰乱了计划。 他们这次的行动可是筹谋策划了许久了,他们步步为营,费尽心血才走到这一步。想到这里,陈晟眼中更是闪过坚定之色。 陈晟将顾研华放下,顾研华感觉到了陈晟情绪的不对劲,所以当下也是连忙放轻脚步,乖巧的跟着陈晟向一边躲去。 “你在此处藏着,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陈晟一席话说完,下一瞬便是不见了身形。 月光清冷的洒下,平白的添了几丝寒意。 夜已经深了,而玉干殿之中却仍是一派的灯火通明。 “娘娘,夜已经深了,您可万万保重凤体。”最要紧的关头,还是红嬷嬷出马说出了劝告的话。 “依你看,会是何人劫持了太后和皇储?” “奴婢不敢妄议朝政。”红嬷嬷却是声音发颤,连连行礼摆手。 太皇太后一听却是深深的看了红嬷嬷一眼,声音难辨喜怒:“你倒是变了许多。” 红嬷嬷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冷汗却已是涟涟而下。 “李潜那边还是由你看着,一有消息,素来回禀哀家。” “是,娘娘。”红嬷嬷平静的说着,心中却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太皇太后终究还是信任她的。 华嬷嬷和雨落,等着我翻过身来再收拾你们。红嬷嬷心中恶狠狠的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愈发恭敬的伺候着太皇太后。 “哀家已经又给了他们一日的时间,若是还查不出什么东西,那哀家留着他们当真是无用至极了。” 太皇太后语气之中说不出的阴冷,红嬷嬷在一旁安静的候着,却是不敢对太皇太后的话有半丝的回应,只怕明日一早的朝堂之上又将是一片的腥风血雨了,才安静没几天的朝堂又将被捲入更大的漩涡之中。
第81页 “从先帝出殓刺杀开始,就没一件顺心事,”太皇太后一边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的说着,“红嬷嬷,哀家之前吩咐你查的身边人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这……回娘娘的话,您这事是安排给了雨落姑娘的,不过奴婢也有去查看。” “嗯?哀家还真是老了,这都忘记了……”太皇太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此时的她已没了百日里仪态万千威严无比的样子,现在的她当真只像是个拜倒岁月手里的无奈的女人。 “娘娘洪福齐天,如何会老……”红嬷嬷适时的吹捧着。 “罢了,不说这些了,让雨落去查后宫之中的细作,你就从哀家身边清查一番罢。现在的重点还在于将太后和皇储救回来,可是这些潜伏着的细作,也断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过。”说到最后一句,太皇太后的眼神已是再次变得冷厉了起来,似乎先前她的软弱只是错觉一般。 “还有,明天吩咐下去,格尔齐和太妃院的那几个,仔细的查,老老实实的就算了,若是查出什么通敌叛国的事情,即刻带回京都,生死勿论。” 红嬷嬷心中一凌,却是忙不迭的应道:“是,娘娘。”看来太皇太后已经等不及太后平安回宫了,现在就要开始洗牌了。 同样点着灯的还有据此地不远处的长乐宫,长乐宫中的所有未曾受伤的宫人都是被收押在此。 在偏殿之中特意隔出的一块小空间里,床榻之上的人嘤咛一声,似有醒转之势。床榻上的人赫然便是自顾研华失踪之后便开始昏迷的芸香,经过几日的好生休养,在这夜半时分,她终于是醒来。 芸香挣扎着想起来,终于是惊动了一旁守着她的小宫女。 “芸香姐姐你终于醒了。”小宫女一脸惊喜却掩不住眉眼之间的疲倦。 芸香张张嘴想说什么,她一开口,喉咙之间却尽是些沙哑的声音。小宫女见状连忙起身去点了灯,端一杯茶水过来。“姐姐,你这刚醒过来,先喝点水吧。” 芸香刚醒过来,身子虚弱的很,便半靠在床榻上,任由小宫女摆布着。 “芸香姐姐,你昏迷的这些天,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太后娘娘和皇储都被贼人劫持走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救回来。而且,我听说今天太皇太后娘娘还大发脾气了呢……” 芸香眼中含着浓浓的担忧。 顾研华在一处林子处隐藏着自己的身形,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更深露重,凉凉的。 “走吧。”两个字终于,如同曙光一般出现在了顾研华的世界当中,她听到了那是救她那人的声音。她心中激动万分,她渴望已久的自由似乎已经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了。 顾研华原以为南景珩会来救她的,她原以为现在抱着她离开着危险之地的会是南景珩,她原以为就算南国的皇室放弃了她,但南景珩一定会带着人来救她的,她原以为…… 尔今,所有最初的原以为都落作了心酸……或许只是因为南景珩曾经对她说了那些话,所以让的她以为自己当真是他的心上人,所以才有如今这般多的期许。 现在倒是眼前这个还有些陌生的神秘男子救了她,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更不知道她自己会不会是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可终究,是他救了她。 “娘娘,你这眼神,在下可是受不住啊……” 陈晟说着便是将顾研华拽过来抱在了怀里,“这……”顾研华甚至都来不及拒绝。 “嘘——” 顾研华以为还有什么潜藏着的高手,她连忙噤了声。 温香软玉在怀,陈晟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而这笑意却是不达眼底,他抱着怀中的顾研华,疾步向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闭上眼睛。”陈晟轻轻的声音,却是透露出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顾研华下意识的便是听从他的命令闭上了眼睛。 顾研华感受着身下的颠簸,突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却是铺面而来,她微微皱眉,刚欲睁开眼睛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陈晟的声音却是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不许睁开。” 她眼皮颤抖了几下,终究是没有睁开。 “嗯,这才乖。”陈晟满足的笑着,顾研华的眉毛却是忍不住跳了跳,她再一次强忍着想要一圈打到陈晟脸上的冲动。 也许是怀孕了,所以会对这些个血腥味格外的敏感罢……顾研华用衣袖掩住口鼻,强忍着噁心。 第66章 南景珩出现 所以,顾研华没有看到,后门处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土壤。 陈晟带着顾研华快速的离开着,途中的颠簸,顾研华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胃里翻江倒海的一片,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能找到一个地方大吐特吐。 她脑袋迷迷煳煳间,唯剩下一个念头,便是要抓住手中的衣襟,一定要抓住手中的衣襟,这样才能够活下去。 先前院子之中,此时在某个房间之中却是突然响起了说话的声音,在这深更半夜一片黑暗之中显得有些恐怖。 “五皇子,那个南国的太后已经跑了,是王爷带着她跑的,再不出半个时辰便应该到别院了。” “嗯。”端坐在床榻上之人冷冷的应了一声便是不再开口。 “格尔齐南国六皇子派来的人已经多数被王爷收拾了,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属下带人去收拾了吗?” “不必,留着他们还有用,派人盯着他们。还有,后门那里的尸体天亮再收拾便可。行了,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 接着,空旷的房间之中便只剩了五皇子一人,他也不点灯,在一片黑暗之中静静的坐着,看不清神情。 “唿——现在暂时能喘口气了。”陈晟停住步子,这一路抱着顾研华,还要用轻功赶路,对他来说也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 然而就在他停下的那一瞬间,顾研华便是扑了出去,然后既没有形象的扶着路边的一棵树便是干呕了起来。 “你怎么了?”陈晟被她吓得一愣,接着便是凑了过去帮她轻拍着背安抚道。 顾研华哪里说得出话来,她一阵干呕,抬起头来时,面色已经苍白的如同鬼一样。“没,没事,我不要紧。” “你都这样了,还不要紧?现在还不安全,我带你离开,然后你再好好休息。”陈晟调息片刻便又是抱起顾研华向着此行的目的地疾行而去。 顾研华的意识都有些模模煳煳的,也就任由陈晟摆布了。 前面要到路线图上的位置了,是一处山岭,南景珩有些叫不出名字。即便他土生土长的京都人,而且经常四处游歷,可是此处实在有些过于罕为人知了。 南景珩下了马,将马驱进一片的小树林中。南景珩微微活动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半路上他已经将顾烨给他的药膏全部用了,只是此时或多或少的他还是感觉到了体内的不适。不管是体力还是内力,都是有了不适之感。
第82页 这齣自老门主之手的得意之作,当真是不同凡响,南景珩禁不住在心中对着顾烨所属的那个神秘势力愈发的赞赏了起来。 只不过若是老门主此时在此时,只怕早就怕人将南景珩打晕了带回去了。他辛辛苦苦选出的继承人竟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般拼命,真真是个疯子。 这中了花青的人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静养调息。哪怕是服了解药,同样是要调息几个时辰的,否则可能会对日后的修行有很大的坏处,甚至影响到身体的根基。出自他老门主之手的药,其药效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顾烨等人知道,而南景珩又何尝不知道,就算知道,他还是要义无反顾的去做。 因为他答应过她,他定要护她周全。 从顾研华被劫走,再到他的属下通知到他,再到他出发寻人,其间实在是已经耽搁了太久了,南景珩心中愈发的焦急了起来。 理智告诉他,劫走顾研华的歹人必是不会过于为难她,可是南景珩的心中却是始终无法安宁。他脑中不断的闪过顾研华惧怕哭泣的样子,那些伤害过顾研华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在南景珩加速前行间,他身后窸窸窣窣的却是有些异样的动静传入耳中,一南景珩瞬间便是警醒了起来,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前行着,只是速度在无形之间正在放慢。 就在一处转弯,南景珩一个闪身,身后那人已是跟丢了他的踪迹。那人心中诧异,正探头张望间,脖前已是树上了一处冰凉。 “什么人,为何跟着我?”南景珩在树林的遮掩下,几个灵活的跳跃闪身,已是绕到了那跟随之人的身后。 “是夜的命令,夜召集来接应你。”那人虽是脖间受制,但除了最开始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后,已是迅速的冷静了下来,轻声的回道。 “丢了你的武器,然后证明。”南景珩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放松。 那人也知难取信于南景珩,他倒也不啰嗦,随手便将手中的大刀丢向了一旁,然后总腰间取下一块小巧的令牌。 南景珩一眼扫过,已是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原来是自己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无事,按照夜的命令,接下来我便听从你的指令。” “如此便多谢了,你去……” 安置好那人,南景珩便是一个人运转起体内已经有些阻滞的内力,他提气轻身,隐藏了身形,悄然接近着那处院子。南景珩从四周环绕着打量着那处院子,再三确认确实是顾烨手下送来的消息描述的那般。 为了不打草惊蛇,南景珩躲开了正门,几次唿吸间便已是绕到了院子后门的方向。空气之中的血腥气第一时间便是引起了南景珩的注意,难道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来救顾研华了吗?那么救出去了吗?他们又是什么人?救南国的太后娘娘又是什么目的…… 那一瞬间,南景珩脑中已是滚过了无数个问号。 他自认行动还是比较快,起码以无名的实力,绝对是领先于南国皇室的,那么那些个不成器的民间势力,自是更难做出什么成绩来。 南景珩心中思量着,他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景象,然后避开了斥候的视线,悄然潜行过去,打量着这些遍地的尸首。他看到了尸首之上那些整齐的伤口,显然是出自行家之手。应当是有预谋的偷袭,而非被动的应付。 南景珩年少时得以外出游歷,所以对于各国的学术剑法门派都是有着一些独到的见解。就好比这陈家剑法,却是卫家的传家宝,虽是沿袭了国姓,却并不是皇家的剑法。 只是卫家的初代家主,曾经是陈国开国皇帝的结义兄弟,仗着一手好剑法,在陈高祖打天下的过程可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功绩。后来陈国建国之后,陈高祖更是感念于卫家初代家主的功劳,所以特将国姓赐名与其剑法。 关于其间的故事,南景珩当年陈国游学之时,可是没少听说。当年的那些故事,在陈国可算得上是妇孺皆知。 南景珩借着夜色的遮掩,不断的走走停停,他时不时的停下步子,专注的看着某一处,眉头皱起,似是在仔细思索着什么东西。 南景珩看看天色,怕是不久就要天亮了,所有现在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南景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口气,运转起体内的所有的内力,体内却是传来一阵麻木,五脏六腑之间的异样险些让的他一口气没守住便是将所有内力散去。 南景珩苦笑着,这个花青之毒,当真是不负盛名。 他咬咬牙,忽略了体内的不适,他的一身轻功早已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平日里若非为了隐藏自己的手段,南国京都轻功第一人当非他莫属。 在不惊动暗哨的情况下,南景珩几个闪身,已是稳稳的落到了后院之中的视线死角处,他寻着机会不断寻找着顾研华的下落。而当此之时,淡淡的血腥气却是再次传入他的鼻中,他清楚的知道此时的血腥气来的方向可不是先前后门处传来。 南景珩心中大惊,莫不是顾研华那里出了什么乱子。 登时,他也顾不上去寻找更好的机会,他寻着血腥气传来的方向便是向着前方潜去。不多时,他已经是到了顾研华先前的房间。在他的感知当中,那一处似乎有着几道极为强大的气息,让的他都有些忌惮的气息。 南景珩没有轻举妄动,他稳住步子,却是闯进来一旁婢女休息的房间。那婢女虽是会些拳脚功夫,可是现在突然从睡梦之中惊醒,如何会是南景珩的对手。 “被你们劫持的那个女人呢?” 那婢女在慌乱之中瞪大了一双眼睛,“我,我不知道……” “快说。”南景珩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他的大手已是勒住了婢女纤细的脖颈。 “我,我说,她,被人救走了。” “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她之前就被关在隔壁,约莫一个时辰前,被一个男子救走了。” 南景珩心中着急,他暂且信了婢女的话,却是忽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然而此时的他却是无所觉,一掌打晕那婢女之后,他不再停留,向着后门的方向急速前去。既然如婢女所说,那么后门处的那些尸体必然是救走顾研华之人留下的了。既然如此费心费力的救走,那么说明顾研华目前暂时会是安全的。 第67章 蛛丝马迹 南景珩轻轻松了口气,胸腔之间却是一片刺痛,他知道这是他强行运转内力,然后导致经脉有些受损的后遗症。 他挽起衣袖,果然看见胳膊上已是渐渐显露出红色,他摸出之前顾烨给他的药瓶,将剩下的不多的药液都是尽数涂抹了上去。不待其干透,南景珩便是向着来时的方向潜行而去,他要从其中寻出些顾研华去处的蛛丝马迹。 南景珩看到有一处的草丛似乎有些轻微的被压过的痕迹,天色很黑,若非调转内力全神贯注,是断然看不到此处线索的。由此也可看出救走顾研华那人的武功之强,可是武功如此造诣的人为何要甘于冒险来救走顾研华呢?
第83页 顾研华初来南国,她初来乍到,又是如何结识的吗?还是说这等救走她之人是存了别样的心思的。南景珩思虑着,不过他始终紧绷着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是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强压下戏中想要强杀进去的冲动,就是院中的那些人劫走了顾研华,劫走了他的骨肉…… 这个想法从一出现,南景珩浑身便是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人敬我我自敬人,但人若害我……他会千倍百倍的讨回。 终于,南景珩深深的看了一眼院子的方向,眼神之中说不尽的波涛汹涌,他控制着自己,去牵出自己的坐骑,轻悄悄的寻着这些踪迹疾驰而去。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骑马离开的瞬间,一个黑衣人便是从角落之中退出向着先前陈国五皇子所在的房间前去。 天色已是迷迷濛蒙的透出了些亮光,南景珩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天边的那抹明亮。与此同时正在疾行的陈晟顾研华亦是看到了这珍惜的日出之景。 “天亮了啊。”一直迷迷煳煳的顾研华也是挣扎着探出头喃喃的说着。 “是啊,天亮了。”我们的计划也该开始下一步了,最重要的一步即将开始了啊。虽说现在的情况有些超过陈晟先前的预料,但总算大致的方向发展还是一致的。现在只要成功将南景珩也引过来,那么一切便都还在掌控之中。 格尔齐那些个皇子安排的刺杀应该已经尽数被他解决掉了,按目前来说,顾研华不能死。就现在的两国局势来说,顾研华以及她腹中的皇储活着绝对是比死了,对他们更有利。 顾研华要活着,那些在格尔齐被囚禁这的皇子也要活着,若是有机会,陈晟还要派人助他们逃回京都。接下来,他们便只需要坐观虎斗,然后再在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螳螂捕蝉,却是黄雀在后。格尔齐的皇子们自以为是利用了陈国的势力得以重返南国的政治舞台,殊不知陈国皇子的狼子野心,于他们而言无异于是引狼入室。 “就在前面了。”陈晟轻轻的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在顾研华耳边响起,这声音在此时的她听来宛如救赎之音一般。 终于得救了。 顾研华深深的嘆了一口气,这几日几夜的奔波,好似她已歷经了半世一般。她始终提着的一口气也终于是在此刻泄了出来。这气一泄,她的小腹之处传来的阵痛终于是压制不住了。她咬着嘴唇没有出声音,身子却是弓起,像个虾米一般。 她是个孕妇啊,她忍受的了,可是她腹中的孩儿如何受得住。 大颗大颗的汗滴从顾研华洁白的额头上滴落,腹中的剧痛来的如此突然,让得她没有一丝防备。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甚至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处,她却像是无所觉一般。 由小腹处盘旋而上的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没有经歷过的人如何能体会的了她此时的痛苦。她努力克制着体内的疼痛,静静的等着这一波疼痛过去。 顾研华不知道这种疼痛究竟持续了多久,待得她终于是缓过劲来,发现陈晟抱着她前进的速度已是慢了许多,她不断打量着四周。此时的她终于是有力气说话了,她轻轻拽拽陈晟的衣襟,“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便知道了,你先闭眼休息一会吧。” “此次得救实在是感谢你,今日之恩,顾研华自当铭记在心,永世不敢忘。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咳咳,一定赴汤蹈火……” “好了好了,客套的话就不必多说了。”陈晟却是笑着打断了顾研华的话,“等下或许真的有需要你帮忙的。” “恩公有何嘱咐?” 顾研华对陈晟的称唿也已经换上了尊称,不管此时陈晟救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可是陈晟救了她数次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是从这一点便足以让顾研华从心底感激于他。 “现在说这些还早,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陈晟却是一味的高深莫测。 陈晟看着隐在林后愈来愈近的院子,他终于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这时,借着那有些灰暗不清的阳光,他终于是察觉到了顾研华的异样。 “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陈晟的声音也是愈发的温柔了起来,全然不復先前的嬉笑。 “嗯,多谢。”顾研华面色苍白如纸,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可是脑中却依旧是不断思索着现在的情景,不断推断这陈晟的目的。 很快,陈晟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民宅门口,那院子看起来不过是京都远郊一个普通的院子罢了,从外面打量不出任何的不同。 进院子前,陈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将顾研华放在了地上。而她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腿却是一软,先前顾研华为了尽可能的减轻陈晟的负担,太久的保持一个动作,此时双腿都是麻木酸涩不堪。 陈晟倒是眼疾手快,一只大手便是扶住了顾研,免了她摔倒在地的惨剧,陈晟搀扶着顾研华在原地休息着,等待她休息好。 顾研华也不敢让陈晟等太久,她咬着牙将腿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涩忍过去。接着,她向着陈晟点点头,示意自己无事了。 陈晟松开了对顾研华的搀扶,便是率先向着院中走去。顾研华张张嘴想问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默默的跟在了陈晟的身后。 “就先在这个院子中候一会,等我们要等的人……”走着走着,陈晟却是突然幽幽冒出了这么一句,嘴角更是攀上一丝玩味的笑。 顾研华心中对着顾烨的话再次疑惑了起来,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连忙开口问道:“我们在此等候何人?” 陈晟却是一脸的神秘,“等等看到便知道了,看这时辰,他应该快到这里了。若是到不了这里,我可是要重新估量他的价值了。” “或者说,太后娘娘想等何人,太后娘娘以为会是何人?”陈晟说着,却是停下了步子,他回过头,有些调笑的近距离打量着顾研华的反应。 顾研华听得稀里煳涂,但看着陈晟眼中的调笑,她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当即她矢口否认道:“你带我来等人,我如何会知道等的是谁,我心中当然想着会是南国卫兵来解救我的……” “是吗?”陈晟却是没有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他留下这么含煳不清的一句,便是转过身继续向着屋中走去。 “据在下所知,南国的太后娘娘可是和那摄政王睿亲王爷关系不浅啊……”就在顾研华以为陈晟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他却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陈晟这话可就说的有些不堪了,在一向讲究礼数的南国,他对着顾研华说这番话,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羞辱。 可且不说顾研华不是土生土长的南国人,顾研华前世可是接受过二十一世纪的开放的教育的,可不是古代那些个愚昧保守的妇人。 顾研华没有愤怒,她心中却是警铃大作,这个来救她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如何知道了这等的南国密辛,他突然说这个又是什么目的……
第84页 或者,他其实并不知道实情,只是在试探她吗,顾研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一个回答不好,或许日后不仅她小命不保,她的家人更是会受到迁怒。 顾研华面上不动声色,她保持着先前的语气,淡淡的开口道:“不过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罢了,睿亲王和太皇太后娘娘自是要护住我腹中的皇储……”说到后面一句,顾研华平淡的语气之中却是说不出的嘲弄之意。 陈晟听到顾研华这么说,却又是有些不确定了。纵使他在陈国手眼通天,纵使他派进南国的细作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实在是因为顾研华和南景珩之间的事情,太皇太后娘娘曾经亲自出手压制过其的传播。 当初在场的一个宫女早就被太皇太后尽数灭了口,不留一丝痕迹。 所以云里雾里,似是而非的,陈晟也只是推测而已。 陈晟顾研华二人那你一句我一句的,却是打太极一般,让得陈晟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里的憋屈感,他索性闭了嘴不再问。 第68章 交锋 “冒昧问一下,恩公是何身份?”然而这一次顾研华却是主动问了起来。 陈晟一愣,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习惯了逢人只说三分话的他,此刻面对着顾研华如此直接直白的问话倒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娘娘倒是直接的很,等下你自会知道。” 随即二人相继进了主房。之后顾研华已经在他的注视下稳稳的放在了房中的座椅上,顾烨却是突然顺着顾研华之前的话题说了下去:“那不知太后娘娘可有换条更好的绳子的打算吗?” “良禽择佳木而栖。” “太后娘娘果然是聪明人,既然如此那在下可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陈晟听了顾研华简短却是精炼的回答,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笑容,当真是险些晃花了顾研华的眼睛。临近夏日,天自是亮的愈来愈早,不过短短的功夫,房中也是一片透亮。 顾研华坐在正对着陈晟的位置,她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直愣愣的目睹了陈晟那等祸国殃民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她有些发愣,接着她藏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顾研华回过神来之后,便别开眼睛,轻咳一下掩去先前的失态。 这个人是在搞美男计吗,真是无耻,真是卑鄙。这时候她却是忘了,就在半盏茶的功夫前她还对着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人感恩戴德…… 接着她很是正经地开口道:“愿闻其详。” 顾研华的失神如何能瞒得过近在咫尺的陈晟的眼睛,陈晟见着顾研华这般样子当下笑的更是愉悦,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顾研华看到之后,心中有些羞恼,她索性将视线完全的集中到了桌上的茶盏之上,那等专注的程度,似乎那茶盏上藏着什么惊世的秘密一般。 “太后娘娘说起来位分倒是极高,可是想必太后娘娘此时在南国皇宫之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吧。上面还有手掌实权的太皇太后娘娘压着,你也没有足够强大的母家,甚至你只是北齐送来和亲的郡主。”顾烨端起茶轻轻的抿着。 “甚至据在下推测,太后娘娘你现在最大的价值便是腹中的皇储罢了,但也不是绝对,那个王家的老太婆能弄出一个孩子,就能弄出第二个孩子,她所为种种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罢了。” “太后娘娘你腹中的孩子应该已经快四个月了吧,在下在想,以王家老太婆的性格,若是娘娘你生下了皇储,那么等待你的不会是母凭子贵,很有可能便是斩草除根……” 陈晟嘴角仍是挂着笑,可是说出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更为的狠厉,句句诛心,可偏偏他的语气又是极为的温和,像是在对着最心爱的情人喃喃低语。 顾研华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随着陈晟的的话,愈发的苍白,这些道理,这些推断,顾研华都曾经想到过。只是此时被一个陌生的人一条一条的抽丝剥茧的摆在她面前看,她还是有一种被剥光了摆在众人眼前的羞耻感,还有恼羞成怒…… “好了,别说了,你拼死拼活将我带到这里来,就只是为了对着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废话吗?”顾研华的语气也已经冷了下来。 “真的只是废话吗?在下说的对与错,娘娘心中自有判断的,不是吗?”而那边的陈晟却是对着顾研华的怒气不以为意,他悠悠然的继续说道。 “我的处境我自会认清,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犯不上这般兜圈子。” 顾研华的语气已经愈发的冷,她看着陈晟的眼神也已不似先前那般温和,而陈晟却是丝毫不以为忤,“娘娘果真是爽快之人,那在下就有话直说了。” “与我们合作,我们的人自会护你、你腹中的孩子以及你北齐家人的周全。” 顾研华听到之后,眉头微微蹙起,却是没有急着拒绝,“那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或许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代价,是报酬也说不定呢,”陈晟却是没有直接回答顾研华的问题,他突然又是冒出了一些不相干的话,“你可恨王家那个老太婆,哦,就是你们尊贵的太皇太后娘娘。” 顾研华没有说话,可是她突然锋利起来的眼神却是暴露了她的想法。 “这么恨吗,那个老不死的究竟是对你做了什么?”陈晟却是突然提高了音调,就好似他真的在为顾研华的遭遇而愤愤不已一般。 顾研华的情绪却是没有什么波动,她知道陈晟此时的表现不过是在迷惑她罢了。若是平常的妇人家,在困境之中遇到这种真心为她鸣不平的正义之士,再加上面貌又是如此俊朗,只怕这一刻已是心中触动不已,直至热泪盈眶了。 真以为她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吗,顾研华心中冷笑。 她冷眼旁观着陈晟的演技,对于他的问题更是一字未答。 陈晟见着顾研华根本不上套,也是有些悻悻然,他也不再演戏,“在下是陈国人,此次行动当真是损失了许多我们精心培养的暗线。想得到一个与娘娘对话甚至是合作的机会,可算得上是我们这次行动重中之重的目的。” “娘娘,在下看你也是聪明人,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如何选择才是对你最好的。” “陈国与南国接壤,二者大大小小的战争也是斗了数百年。此番若是能除掉王家老婆子,南国必将大乱,所以对于我陈国来说,你们的太皇太后可是首要之敌。” “而娘娘你可不是南国人,只是被无辜半威胁般拐卖到了南国的北齐官家女子,所以,想想那个老妖婆对你所做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娘娘可知道这一点?” “我们合作除掉她,相信我,我们会是你唯一的也是最忠诚的盟友……” 陈晟直视着顾研华,嘴中的话一句又一句逼近着她,蛊惑着她…… 一个“好”字就在这样的注视下,顾研华脱口而出。
第85页 陈晟显然对于顾研华的答应没有什么意外,他语气依旧温柔,“嗯,聪明的女子才最讨人喜欢。” “我需要做什么?”顾研华却是不给陈晟继续暧昧下去的机会,她倒是很快的进入了角色,干脆利落的问道。 陈晟失笑道:“娘娘你倒是心急的很,你这答应了可是将自己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我不过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而你偏巧出现了,即便是利用,我也只能是愿赌服输了,难道我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顾研华说到这里却是自嘲的一笑,笑容说不出的悽然。 陈晟看着顾研华的笑,心中却是禁不住跟着一紧。他突然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在南国经歷了什么…… “娘娘,需要你亲笔写一封信,内容的话,你照着这份一字不落的抄下来就是了,”说着,陈晟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帛,显然是早有准备。 “在这之前,恩公你是不是也应该坦诚相待呢?”顾研华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了陈晟。 “太后娘娘何出此言,在下哪里不坦诚了?”陈晟也不着恼,装着煳涂。 “想必恩公的身份在南国也是不一般吧,既然我的所有信息恩公都是了解的如此透彻,那恩公时不时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顾研华敛了其他的情绪,温温婉婉的开口问道。 “在下名陈晟,这些可够?” “陈晟是谁?”顾研华眼中闪过疑惑。 陈晟眉头跳了跳,但看顾研华的反应却不似作伪,他压下心中的不耐,“娘娘知道是陈国一个王爷就好了。” 倒也不能说是顾研华孤陋顾问,实在是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限制过于多,她先前在北齐家中,常年都是得过且过的一日又一日,从来也未曾想过要如何去干涉这个朝代的发展。 莫说是远方的陈国,即便是北齐皇室的那些个贵族官员,她都是叫不上多少名字。 “恕小女子孤陋寡闻。”顾研华面上也是有些不自在,她微微告罪,又是接着问道,“那既然费尽心思将我绑架过来,你既是陈国人,又为何要将我救出来?” “娘娘有所不知,即便在下勉为陈国的王爷,但也不是此次事情的主事人,有太多的不得已。按照在下的想法,自是不必将娘娘劫持过来的,也免得累的娘娘受这么多苦。不过娘娘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在下自是会尽全力为娘娘争取些。” 陈晟一席话半真半假,更是情深意切。再加上陈晟的好皮相,若是寻常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女子此时怕是已经信了陈晟所言。可是顾研华如何会信? 陈晟也知他先前一席话怕是骗不过顾研华,他继续道:“而且娘娘你有所不知,昨晚在下护着你时遇到的那些刺客,可是你们南国人。” “南国人?是……什么人?”一定是格尔齐行宫那些废黜囚禁的皇子。 “是格尔齐行宫的人,你们南国当年的五皇子、十皇子,或者还有更多的皇子、嫔妃都是有所参与。不然,娘娘以为我们的人能那么轻易的将你带到这里来?” 顾研华心中瞭然,“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当然是为了让娘娘看到在下的诚意。” 第69章 陈晟之计 “接下来你还不需要具体做些什么,你只要在南国的皇宫之中等候便是了,时机到了,我会派人去联繫你的。现在,就说说你的条件吧。” 顾研华接过打眼一看,后背却是升起一片寒意,陈国的王爷当真是好心计,可是这等境况下,她哪里有不照写的选择…… 她拿起桌上的笔,一字一字的照着写道,一边写着,她的心也是愈发的沉了下去。这封信写完,她怕是再也没有退路了。 这一次顾研华回答的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除掉她之后,帮我和我的孩子获得自由,还有护我家人周全。假死也罢,派你的人顶替了我的身份也罢,相信这等事情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这个女人倒是天真的很啊,陈晟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不迭的应道:“这些都是小事,在下必当尽全力如娘娘所愿。” 顾研华听了陈晟的回答,心中却是没什么欢喜之意。对于他们这些久居权力漩涡的人,承诺的履行本就是建立在对方的实力之上的,若是太皇太后死了,而她顾研华依旧像是现在这般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话,她丝毫不怀疑,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斩草除根。 说白了,他们掌控着可以威胁到顾研华,可以诱惑到顾研华的筹码。所以顾研华若是想与他们平等的谈判履约,那么她手中必须握有同样的筹码,再不济,她也要握有让他们忌惮的实力才可以。 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有尊严一些的活下去罢了。 生活,原本就一直是这么艰难…… “那接下来便需要娘娘你的配合了,如若不出我所料,那人马上就要赶过来了,等下就委屈娘娘做一下我的人质了。” “你要等的那人究竟是谁?”顾研华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的强烈了起来,一个名字在她嘴边盘旋着就要脱口而出。 “娘娘难道还猜不到吗?” “是南景珩,”顾研华终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你要杀他?!” “娘娘不要这么着急,怎么会,睿亲王这等人才我们拉拢还来不及呢,在下可是惜才之人。只不过睿亲王那耿直的性子却是有些难对付,所以这不是需要娘娘的帮助了吗?” “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娘娘可不要让在下失望……” 陈晟幽幽的说着,顾研华心中却满是寒意。 “好,我答应你。” 这次倒是换成陈晟吃惊了,顾研华的干脆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她不是对睿亲王有情的吗,难道就这样把自己的情郎抛弃了不成? “共同协力除掉那人的计划,日后可还要多仰仗太后娘娘的作为了。” 顾研华这次却是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不过是陈晟的客套话,她只是点点头,却是突然开口道:“你到了现在还不肯说与我你的身份吗?” “噢噢,此事倒是在下疏忽了,竟是拖延到现在都是未曾向娘娘做介绍。在下陈晟,是在陈国没甚实权的闲散王爷,这点倒是与睿亲王有些相像,所以此次更是想着见他一面。另外此次行动在下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前锋罢了,真正的幕后之人可是连我都要忌惮的人。” “先前接太后娘娘过来的人里面,那些个婢女是在下的人,是在下派过去伺候娘娘的,其余那些个莽汉可不是我的人,若有得罪,娘娘可莫要迁怒到我身上了。”陈晟半真半假的说着这些话,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 看着顾研华一脸的不信,陈晟又是补充道:“娘娘这等玉肌仙骨,若是在下的人,断然不会那般粗鲁不堪。娘娘你莫要不信,等你闲了,去陈国打听一下,谁人不知我陈晟怜香惜玉之名……”
第86页 顾研华听着陈晟又是在故意的绕开话题,她眉头跳了跳,完全不搭理陈晟的废话。 “再说一事,娘娘可能更是不信。在下现在带着娘娘你出来可是违背了上头的命令的,可以说,在下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将娘娘救了出来,回头上头要是发现你不见了,定会怀疑到我身上,那……”陈晟可怜兮兮的说道。 陈晟的话半真半假,顾研华也是分不清到底应该信哪些,不该信哪些,她索性只是听着不开口,对于陈晟的话更是一概不信了。 “作为我国与娘娘你合作的诚意,待娘娘安然无恙回到陈国之时,在下会见机将自己身边的婢女送到娘娘身旁。其名蓝秀,无论样貌、武功、才艺在婢女当中都算的一流。娘娘,现在的情况下,你不会看不明白,只有我们才是真心要护你周全之人……” “嗯,这点我自是知道。”顾研华听到这里却是点点头,认真的回答道。 “娘娘知道便好,即便不信,日后相处久了,娘娘绝不会后悔今日与在下的合作。娘娘,你且附耳过来。” 顾研华虽是狐疑,但还是凑近了陈晟,陈晟在她耳边不断低语着,她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阴沉了起来,听罢顾研华开口道,语气之中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与你联手害睿亲王?” “这怎么能算是害,最多也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利用之心。娘娘你可莫要学那些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保住自己的性命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人都可以靠边放的才是……”陈晟察觉到了顾研华脸上的寒意,当下也是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么一席话。 “嗯,我知道了,我也不是那等分不清主次之人。”顾研华整理好情绪,平静的回答道。可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海之中却是莫名的闪现出了一段话,“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可是在生存与爱情面前,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活下去…… 一丝愧疚悄然在顾研华心中生根发芽。 二人攀谈之间,偌大的房中却是没有一个婢女侍卫出现过。不过顾研华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陈国的王爷会只身与南景珩谈判,只是不知道,他安排好的人都藏在哪里。只可惜,她不会武功,更不曾有丝毫的内力,所以无法感知习武之人的气息。 若是换成南景珩,只怕很是轻松的便可以感知到了罢。 一旁的陈晟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不断给顾研华洗着脑,他此时与顾研华的距离极近。他坐在原位上未曾挪动,顾研华为了听清他说的话,也就只能起身,然后在陈晟的面前站着,微微俯身,仔细听着陈晟的话。 陈晟像是故意一般,一边说着一边更近的凑向了顾研华,团团唿出的热气时不时的喷洒砸顾研华的耳廓上。顾研华下意识的向一旁侧着身子,躲避这等暧昧的气息,陈晟却是不断的逼近。 顾研华准备回过头狠狠的瞪了陈晟一眼,可她转头之际,小巧的耳垂却是好巧不巧的刚好擦过了陈晟的嘴唇。陈晟感觉到了唇边掠过的温软,那一闪而逝的感觉,就好像有羽毛在搔着他的心房一般。 陈晟索性戏弄的伸出舌尖,轻舔着自己的嘴唇,在顾研华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尖已是触上了顾研华的耳垂。陈晟一边动作着,已是愈发逼近顾研华。 顾研华的脸颊在一瞬间变得通红,她“唰”的一下站直身子,眼神更是无比兇横的瞪向了陈晟。她控制着自己想要一耳光扇过去的冲动,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在调戏你啊……”陈晟却是看着她非常认真严肃的回答道。 “你……”顾研华被他这么一句堵得说不出话,真是,真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难道陈国的王爷都这副德行吗? “哈……”看着顾研华恼怒的样子,陈晟却是轻笑出声,“娘娘你还真是有意思,你这反应可当真是与众不同。你可是即将为人母之人了,怎么反应还如此之大?” “你,你们南国人都是这幅样子?不是整日里端着一副守礼克制温文尔雅的架子吗?我真是怀疑你的身份了。”顾研华察觉出了这个陈晟根本就是故意在挑逗她的情绪,试图激怒她,影响她的正常思路。 人在羞恼之际,往往是容易口不择言,然后说出一些本不该说出的话。 顾研华努力的平復着自己的情绪,她可不会上这个人的当。可是说出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一般,在她平復好之前,嘴巴已是先于大脑行动了起来。 “原来皇室在娘娘眼中竟是这么不堪吗,可是你不也是这皇室中的一员吗?你这句概括的倒是不错,还有什么,都说来听听。平日里听那些个陈词滥调早就听腻了。” “我当然不会与你们一样。”顾研华一边挪动着步子与陈晟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一边她终于是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哦?哪里不同?” “她当然不一样。”突然的男声却是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顾研华被吓了一跳,这熟悉的声音,是南景珩,是他! 第70章 所谓牺牲 那一刻她的心情,那种欣喜,那种放松,如同终于是柳暗花明,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淡淡的酸涩在顾研华的鼻尖蔓延着。 “睿亲王,久闻大名。”陈晟对于南景珩的突然出现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看到之后便是起身上前两步,抱拳寒暄道。那般样子,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真以为,二人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陈国的成王爷,怎么有空跑的我南国来,还劫持我国的太后娘娘和未来的皇储,莫不是想发动两国之间的战争吗?”南景珩却是不冷不热的随意答着,然后快步上前,用身形挡在了顾研华和陈晟之间。 “啧,睿亲王竟是这般怜香惜玉之人,这点可是与传言不符啊。”陈晟看着他动作,却是没有丝毫的阻挡之意。 “少废话,你且说说你的条件,怎样才肯放我二人安然离去?”南景珩顾不上查看顾研华可有什么伤势,他用身子挡住顾研华之后,便直视着陈晟开口问道。 “睿亲王真是性急,不过睿亲王怎么来的这般慢,在下和你们南国的太后娘娘可是恭候你多时了。”陈晟却是完全没有受到南景珩的影响,他仍是不紧不慢的说着。 南景珩看着陈晟,却是一言不发,好似不屑开口一般。突然他却是拉起顾研华的手臂便是准备向房外走去。 “嘶——” “睿亲王留步。” 顾研华低唿声和陈晟的说话声却是同时响起,南景珩却是没有理陈晟,他看到了顾研华眼中闪过的痛苦之色,他连忙松了手,然后关切的眼神询问着顾研华。 顾研华连忙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她对着南景珩指指自己手臂受伤的部位,然后告诉他拉别的都是无事。 “睿亲王,你这抱到了美人,就半丝眼神也不愿意给在下了吗?”陈晟不讨喜的声音这时候又是在背后响起。
第87页 “说说条件吧,用心良苦的将太后娘娘劫持到这里来,然后再把本王引过来,说说你们想要什么。”看到顾研华受了伤,南景珩脸色愈发的冰冷,语气更似蕴着千丈寒冰。 “既然睿亲王都说到这一步了,我们想要的无非是与睿亲王合作一番。若是睿亲王应了,那么你二人自是安然无恙。”后面半句陈晟没有再说,但他知道南景珩和顾研华自会懂得。 “好,不过先让本王看一下。” “睿亲王果然是爽快人,那睿亲王随我来一下,娘娘就清先在此处稍候。”说着陈晟便是转身向着内间走去。 顾研华焦急的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却只是说出了“万事小心”四字,南景珩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便是跟着陈晟的步子离开了。 顾研华等的着急,却又是无计可施,此时她有一种强烈的想将陈晟先前对她说的话统统说与南景珩听的冲动,可是她的理智终于是控制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好像一瞬间,又好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却是陈晟率先从房中出来,他走过顾研华的时候,嘴唇微动,“他倒是真心为你,看来我们的第一次合作是派不上用场了。” 陈晟声音极低,顾研华听得并不真切,她现在满心满念的都是牵挂着南景珩,自是无心去想陈晟话中的深意。 终于,南景珩迈着不快却异常坚定的步子从内间出来了。顾研华在看到他出来的那一瞬间,她终于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心中紧紧绷着的绳终于是得以放缓一些。 她仔细的打量着南景珩的神色,却是未曾看出什么异样。还不待她多问些什么,南景珩便走了过来,小心的避开了她示意的伤处,他拉过顾研华便是向着外面走去。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现在还危险,离开再说。” 之后二人便已极快的速度向着院外南景珩先前找的隐藏之处走去,一路上顾研华的心脏都是“砰砰”作响,心跳愈发的急促。也不只是因为害怕,因为紧张现在的处境,还是胖的什么。 顾研华看着近在咫尺的背影,心中却是莫名的安心,似乎有这么一个背影在,那么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一般。有他在,那么便无须担忧,无须害怕。 只要握紧他的手,一直一直的走下去便是了。 顾研华跟着南景珩不断的前进着,心思却是飘向了不知何处。“在想什么?”直到耳边的一声轻语,终于是将她拉回了现实。 “啊?!” 看着顾研华呆呆愣愣的样子,南景珩一直冰块一般的脸色终于是泛出了些暖意,“想什么这么入神,这么危险的境地下都在走神。” 顾研华回过神来,却是发现不知在何时她已是坐上了马匹之上,坐在他身后的南景珩正紧紧的搂着她。“没什么,谢谢你救我。”她心中险些脱口而出的,因为有你在。 “你我之间,无须言谢,我说过,会护你周全。这次,是我做的太欠缺,让你受委屈了。” 顾研华听着南景珩的话,却是心中一酸,种种小姑娘心性的委屈的情绪竟是在南景珩的一席话间,统统涌上心头。她连忙压下心中的异样,转移了话题:“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丧权辱国割地赔款那样的合约罢了。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没能力保护好你,也只能这样妥协了。”南景珩却是打个哈哈煳弄了过去。 顾研华听着,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却是悄然在心间蔓延着。她不知道此行南景珩为了救她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可是她知道以那个陈国王爷的脾性,自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想办法把他这次行动的价值压榨到最大。 可是,南景珩还是答应了,为了她…… 就在顾研华入神的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却是未曾注意到,南景珩在取马之时,左手背在身后,对着某处暗暗比划着名些动作。 “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吧,等下到了地方我去借一辆马车,现在就先将就一下。” 一时间,顾研华的心中像是冬去春来一般,暖意浓浓的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嗯。”她听话的应了一声,便是轻轻的靠在南景珩怀中,闭眼假寐起来。 看着顾研华闭上眼睛,南景珩的神色也不再是先前那般温和。他眼中一片冷厉,眉头更是紧皱着,体内的毒被他强行压制着,可是似乎越来越压制不住了。 虽说他答应了陈晟的条件,更在后者拿出的各式的纸帛上签字画押,还将自己的随身玉佩留给陈晟做了信物。可是即便他完成了这一切,也不代表着此时的他和顾研华已经完全安全了。 想杀睿亲王,想除掉太后娘娘腹中的皇储的人在这南国可是数不胜数,而且即便是那个陈晟也未必就值得信赖。他答应放他们走,答应护他们一路周全,不过是因为利益所趋罢了。 有把柄握在他手中的太后娘娘和睿亲王可远比两个人质或者死人有价值的多,陈晟深知这一点,可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是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 先前关押顾研华的庭院之中,一道人影却是突然出现在一个房间之中之中。虽是处于同一庭院之中,只是其构造装潢却远不是顾研华被关押的那个房间能比的。 不过同样,端的一派的古色古香。 进来的人跪在地上率先开了口:“果然如殿下所言,成王爷确实将南国那个太后娘娘救走了,然后会见了南国的睿亲王。只不过二人实在内间密探的,属下怕被发现所以未敢跟进去。” 五皇子听了属下的话,却是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陈晟将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劫来的顾研华放走一事时他早先安排的一样。那属下看着自家主子的反应,心中也是不可遏止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主座上坐着的那个男子相貌看起来倒是与陈晟有着几分相似,只不过没有陈晟五官那般精緻,眉眼之间更多了一丝英气。那被称作“五皇子”的男子也不过二十郎当岁的样子,仔细打量来,眼神之中却是带着些抹不去的阴郁。 “昨晚院中来了几波人?” “格尔齐的那些半废皇子派来了两波刺客,只是不知是否是同一人派来的。从昨晚开始,成王爷便是一直守在南国太后的房中,后来又带着她去了西边的别院。在之后,天亮时分,南国的睿亲王只身到了这里,后来又是循着踪迹到了别院。” “哦?你说,南景珩只身到了这里?他没中花青?” “这……”被问及此处,那属下却是面上有些窘迫,事实上,直到此处,他也没查明白南国的那个王爷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一点。这花青之毒,可是从“无名”高价求得的毒,凡是有内功之人都是无法避免的才是。 “属下也是不知,不过南国王爷只是查探了片刻,并与人动手,所以内力情况也是无从得知。或者说他内功极其深厚,所以足够让他压制着花青的发作然后到了此处。”
第88页 第71章 谁才是黄雀 五皇子听罢也只是点点头,这种情况的话貌似也就这样一种解释了。“若他一人的话,不足为惧。跟紧他们的行踪,之后便按计划行事。” 说罢,他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划,语气之中说不出的阴冷。那五皇子的属下却是一脸的自然,显然是早已对此习以为常。 “殿下,奴才有一事不值当讲不当讲。”他犹豫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讲。”五皇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平常至极的眼神,看在他眼里却是令的他打了一个寒噤,可是话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属下终于是斟酌着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殿下,奴才们就只需要跟在成王爷等人的身后吗?先前,先前为了劫持那南国的太后娘娘可是折了好些兄弟……” “你这是质疑本皇子的决定?怎么,那你来安排此次的任务?”五皇子淡淡的开口,眼神之中的杀意却是毕露无疑。 “奴,奴才不敢,殿下饶命。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属下看到五皇子这种眼神的一瞬间,已是双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借着额头便是狠狠的磕向了青石砖上。 “本皇子看你最近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五皇子却是不阴不阳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地砖上已是渐渐显露出血迹,五皇子却只是看着属下的自残行为,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五皇子不开口,属下怎么敢停,他咬着牙一下又一下的用力的以头抢地,不敢有半丝的停歇。 这人也算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老人了,这也意味着他算是在五皇子身边活的时间最长的人了。往日里他的言谈举止最是谨慎小心,只是今日提及到了他死去的那些兄弟,他竟是一时冲动说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在陈国,坊间只道是五皇子最是彬彬有礼、谦逊爱民,可是只有像他这种跟在五皇子身边替他做事的人才知道,事实觉非那般。五皇子性情残暴,刚愎自用,只能说他在坊间将自己的形象维持的无比之好罢了。 属下心中这般想着,甚至在他几个兄弟之中都是对此达成了共识。可是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是万万不敢在五皇子面前说起这些。 属下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磕了多少下,他只是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似乎有一种生命力在流逝的错觉。他有些恍惚的听到五皇子开口,似乎说了让他将功补过之类的话,他听不真切,可是本能却是驱使着他开口谢恩。 他顾不上找医馆,自己简单的敷了药包扎一下,便是打起精神快马离去,他负责回来汇报情况,兄弟们可还一边跟着南景珩他们一边待命。 南景珩终于是寻到了先前陈晟告诉他的庭院位置,他将马车拉出来,却是换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着马车的前前后后。 若非这附近实在是人烟罕至,再者有的几户尽是寻常百姓家,如何置办得起马车。若非这样,南景珩还真的不愿意用陈晟提供的马车。 南景珩胯下的名马,通体乌黑,可是当年附属国进宫进献于太皇太后娘娘的宝物,此时竟是被他用作了赶车的马匹,而他本人更是当上了马夫。 顾研华看着这一点,心中未感讶异,她可是甚至这些个古代人的尿性,尤其是在自始至终以礼治国并且自诩礼道精湛的南国,诸如等阶礼仪可是严谨的很。堂堂的王爷如何做的了马车夫…… “你这堂堂的睿亲王竟是要做马车夫了,若是让京都的人知道……” “只做你一人的车夫。”南景珩却是面不改色,手上收拾的动作也停了,他抬起头看着顾研华一板一眼的说道。 “你……”顾研华却是没了话,只余耳垂处的红晕昭示着主人的内心。 南景珩却是没理顾研华的窘迫,他低下头,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收拾好,只是低头的瞬间,嘴角攀上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此时的顾研华早已低着头,一双手更是不知何处安放,所以她也并未发现,南景珩的,害羞…… 在南景珩终于是扬起马鞭,在马儿的嘶叫声中,车轮也是缓缓启动。顾研华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她看着马车内壁,心中却是难免的升起了先前马车中骯脏的回忆。 她现在只想泡在浴桶之中,泡个三天三夜,将那人留下的印记统统洗个干净。她想着想着,忍不住一个瑟缩。她索性起身,凑向了南景珩所在的方向。 她将帘子掀开一条缝,用手拽着帘子,却是将头探了出去。顾研华看到了南景珩的背影,明明因为赶路而风尘僕僕的样子,而此时在她眼中却是宛如神明。 “谢谢你,南景珩,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是不是就算整个南国都放弃我了,你还是会来救我的,对吗……顾研华在心中自问着。 直到很久以后,他二人也早已今非昔比,再谈起今天的事,顾研华也问出了此时心中的问题。 傻,南国算什么,就算整个世界放弃你了,我会一直守着你,保护你。 护你万世周全。 顾研华探出头来没能偷看多久,南景珩头也没回,便是大声喊道:“太后娘娘这般看着臣弟,臣弟惶恐啊。”说着,他自己便是轻笑开来。 顾研华翻了个白眼,索性不想理他。 “好了,说认真的,就算是快夏天了,这外面风大,你赶紧回去坐着,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顾研华头上闪过黑线,她又不是小孩子…… “没事,我想这样坐着。”南景珩将马车驾的极快,风声从耳边唿啸而过。 “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别任性了,快点回去好好坐着。” 顾研华索性心一横,也是扯着嗓子跟着喊道:“我说我没事,我想这样坐着。”这样坐着能看到你,很安心……她在心中接上了后半句。 南景珩低声嘟囔了几句,顾研华没听清楚。过了一会,南景珩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他坚定的说道:“这次你受的委屈本王会让他们千倍百倍的偿还,这些人本王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一次南景珩的声音说不上大,只不过他微微别过脸,所以一字一句皆是极为清晰的传到了顾研华的耳中。 “嗯,我知道。” “哦对了,还有这个,你收好了,关键时刻会有用的。”南景珩一边说着,一边将马绳放到了一只手中,然后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什。 顾研华也没有说拒绝的话,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南景珩还要送给她的,一定是极为重要之物。她接过,打量着,是一把小巧精緻的银色匕首。 二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的温馨柔和,顾研华想着,若是这一路没有尽头,那该有多好。 之后他二人未曾再开口,都是默默地享受着珍惜着现在、此刻的每分每秒。
第89页 再之后马车驶进了一段泥泞区,顾研华终于是听话的回了马车里面,放下了帘子。一路跌跌撞撞的,道路甚是难行。顾研华紧紧的拽着马车内壁的扶手,而驾着马的南景珩也是费尽全力的去控制着马车的平稳。 突然,马儿一声长嘶,顾研华心中一惊,已是将南景珩给予她的小巧的银匕首握在了手中。而马车外坐着的南景珩则是双眼危险的眯起,看着前方的某处。 他已经察觉到了斜前方那里几处若有若无的危险的气息,他紧紧勒住马,只消片刻,便是扭着马头调转了方向,向着另一个方向奋力逃去。 却只听一声更尖锐的嘶鸣声响起,马蹄处,朵朵红梅已是绽放在黄沙之上,甚是妖艷。 马儿似再也受不住力,斜斜向一旁歪去,好巧不巧的此处正在一片缓坡上方,南景珩更是当机立断,挥刀将绑在马儿身上的缰绳斩断。 接着他灵巧一越,便是向一旁跳去,而马车却是在惯性之下向着另一边的缓坡栽下去。 马车之中的顾研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便是不受控制的向着一旁仰去。她忍不住惊唿出声,“南景珩……”她唿喊着南景珩的名字,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却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站在不远处的南景珩不仅冷眼旁观,他甚至伸出一只手,用力的推向了马车,本就立的不稳的马车在这力道之下更是向着那片缓坡载下去。 马车向下翻去的瞬间,南景珩却是对着马车的纸窗处喝道,“保护好头部,快逃,我稍后会追上你。” 接着南景珩也不再理会跌落的马车,他弃了伤马,运起轻功便是向着来时路的方向逃去。他将内力集中于耳处,竭尽全力的听着后方的动静,他必须要想办法将人都引过来,不能让他们的主力去缓坡下面抓顾研华…… 第72章 突然出现之人 南景珩思量着却又是放慢了自己的速度,他要给身后追逐之人希望。 然而就在南景珩做完这一切没多久,不远处的树林之中便是突兀的出现了几个黑衣人,更远的地方似乎还有几个向着这边赶来的身影。“糟了,他们在逃跑,我们被发现了,快追。” “这些人还真是跟兔子一样,这么一点的动静就跑了,真他娘的麻烦。” “好了,别废话了,你们两个去找摔下去的马车,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抓那个男人,记住,主子说了要活的。” “得令。”众人齐声应一句,说话间,这些黑衣人的行进速度却也是极快的。 “想抓她,便踏着本王的尸体过去。”南景珩在心中低喝一句,眼中更是闪过狠厉之色。 而正在马车之中的顾研华对于这一切却是无所知,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狭窄的空间中,顾研华身体各处不断磕碰在马车上,难以忍受的痛楚阵阵袭来。 顾研华趁机将身体蜷成一团,紧紧抵在马车的角落之中,她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抓住什么。 “咣”马车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顾研华只觉耳畔一阵轰鸣,眼前的画面都是有些模煳了起来。但马车总算是停止了翻滚,顾研华紧紧咬住唇,但仍是忍不住痛唿出声。 浑身都在痛,五脏六腑都在痛。 顾研华倒吸着气,轻轻的活动着四肢,四肢的骨头似乎没有断。 而她左手的尾指、无名指却是无力的耷拉着,顾研华勉强抬起右手,轻戳一下左手的尾指,顾研华的眼泪唰的一下便冒了出来。 “好疼——” “到底是什么情况,妈的!”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顾研华此时是满心的不解,可先前南景珩临危之际的低喝声顾研华却是听得分明。 顾研华顾不上再继续自怨自艾下去,她明白现在是南景珩拼命为她争取的逃命的机会,她怎么敢浪费。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所以顾研华还不至于误会了南景珩的好心。 顾研华挣扎着从已经有些变形的柜子中取出先前南景珩存放的一些物件,她把包裹塞在怀中,然后努力调整着姿势从马车的纸窗处向外爬去。 几个动作做下来,尽管她尽量将动作放轻了,顾研华还是疼出了一脑门儿的汗。先前手臂上的划伤还未曾好利索,此时更是伤上加伤。 “我已经多活了十七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死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顾研华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只是握着小匕首的手愈发的用力。 索性此处坡缓,索性顾研华的马车扛住了这等颠簸,种种索性之下,她终于是得以艰难的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顾研华半伏在草地上,身下一片湿冷,厚厚的软软的青草充斥着目所能及的世界。她借着马车边缘的助力终于是站起身,一落脚左脚脚踝却是一阵刺痛。 匆忙逃窜之际,她回望一眼滚落下来的缓坡处。那里是否有打打杀杀的身影她看不清楚,只是她总觉得能听到上方时不时传来好多惨叫声、兵刃相接的声音,她摇摇头,那些声音却又是消失不见。 “啊——”一声被距离削弱了许多的惨叫落在顾研华耳里,她眼泪“唰”地一下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下消融在茫茫雪地之中。 顾研华咬紧下唇,攥着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都显得有些苍白,“逃,南景珩说逃,他说他会来的……” 顾研华喃喃念叨着,拖着伤痛的左脚向着正南的方向一瘸一拐的跑去。 可是茫茫草地之中又能逃到何处,南方不远处倒是有一片树林。可那树林虽说看起来规模不小,可却是稀稀疏疏,即便躲进去,用不了多久应该轻易就会被发现踪迹了。再远的方向稀稀疏疏的似有几座民居,可终究远水难解近渴。 “快,再快点。”她咬紧牙关。 “怎么办,怎么办,好疼好烦啊,真的不想跑了。” “跑到那片枯树林里,活下去!” “我真的不想动了,多得的命总是要还回去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声音在顾研华脑海中交织着纠缠着,一点一点消磨着她心中的生志。 顾研华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耳边再也听不到厮杀声,只有时不时唿啸而过的带些凉意的清风。 手指接触到粗糙的树皮的瞬间,顾研华整个人便是顺着树干跌坐在地。她靠着树干,微阖着眼睛,笼在袖中的右手却依旧紧握着小匕首。 顾研华借着这短暂的休息机会尽快补充体力,她知道不能休息太久,她现在之所以能够不断跑下去,凭藉的全是心中的一口气。 若是歇下去,她可能会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清风渐渐停歇,四周越发的安静起来,绝对的安静之下,顾研华心中却是有些毛骨悚然。 她深吸口气,胸腔之间却是隐隐作痛,她放松着四肢,抓紧时间恢復着体力。 直到耳边一阵窸窣声刺激着顾研华麻木了的神经,些许温热落在脸颊上,顾研华勐地睁开眼睛,将手中匕首刺了出去。
第90页 “你这丫头,下手还真狠。”眼前的男子指着被划破口子的衣袖,几丝惊愕更夹杂着笑意说道。 顾研华心中大骇,在这安静之地,眼前的陌生男子是如何不露半点声响的靠近她的。她先前虽是闭着眼睛,可是听力却是调动到了极致,保持着最高的专注。 “我以为你晕过去了,只是想唤醒你罢了”,男子退后几步,失笑道,“也罢也罢,我不动你便是,你自己能起来吗?” 顾研华没有开口,仍是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倒不是她多疑,只是这个男子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点。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这次他倒没有再靠近顾研华,隔着一段距离将物件扔了过去。“这牌子可是睿亲王留给我们主子的信物,你总识的的吧。” “再说,这荒山野岭,我若真想对你做些什么,你反抗的了吗?”男子笑着说着,不屑的眼神打量着顾研华的小身板,“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对小姑娘可没什么兴趣。” 男子几句话成功让顾研华脸色黑如锅底一般,顾研华阴沉着脸色捡起地上的令牌,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男子所言甚是有理。 若他真想做些什么,莫说她受伤了,便是最好的状态也做不出什么有力的反抗,只是后半句的“小姑娘”…… 顾研华心中恨恨的骂着“登徒子,说话这么不正经”,她捡过地上的令牌,细细看着,形状、纹理、质地、手感,确实是皇家的令牌。这么久的宫中生活,顾研华早已不是当初初进南国那个一无所知的北齐小姑娘了。 而且男子拿着的这块令牌,顾研华仔细看着,她也确实是曾经在南景珩的身上看到过。 想通此处,顾研华也不再扭捏,一抱拳躬身道:“恕小女子腿伤无法行礼,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他日大侠若是有所需,小女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男子听着顾研华的话,眼中划过一丝赞赏,不愧是与老门主定下的人有关的女人,果然非寻常女子所比。显然这男子便是顾烨等人回去后请到的救兵了,他先前恰好离得这边最近,在收到顾烨发出的求救信号之后,便是立刻赶了过去。 顾烨也是明白人,他深知南景珩此时的情况一定不妙,所以也没有逗留这个男子保护他们。他在做了起码的身份验证之后,便是将这块令牌交给了那男子,然后为他指明方向,勒令他尽快赶过去救人。 所以这个男子只知道南景珩,却是不知道南景珩的真实身份,更是不知他要救的女人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所以他在听了顾烨大概说的过程之后,便是自主当事的将顾研华安上了南景珩的女人的身份。 这般说好也是好,这男子在门中身份也是不低,所以自然也知晓南景珩与老门主之间的关系。此番种种,他自是对着顾研华客气有加,万不敢有所造次。 冷静、理智、聪明。男子在心中默默的为顾研华安上了这么几个赞誉之词。 没有哭哭啼啼,没有追问他为何会出现,没有多余之举。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解决了今日的麻烦”,男子也没有啰嗦,“失礼了。”说着他迈步上前,在顾研华的低唿声中将她一把抱起。 第73章 一片混乱的局势 门中的规矩便是不该问的不问,他只需要完成上面主子吩咐下来的任务就可以了。所以一时间,二人都没有多话,都只是沉默着专心赶路。 顾研华听了男子的话,面上却是一囧,有些讪讪地开口:“不会。” 男子一愣,“那这般,便与我同乘一骑吧,让你一人上路也是不安全。”说罢,他一闪身,翻身上马。 顾研华听此,心中有些烦闷还夹杂着难过痛苦,一时间她也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心思,她抬头刚欲开口,那男子却是请先一步开了口:“先将你送到安全之处再说,睿亲王这般做便是想先让你脱身。再者说,以睿亲王的本事,你留下也只能是拖累。” 男子一席话却是没有半点的客气,句句诛心。顾研华心中内疚、羞愧、无奈、痛恨,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沉默着,没有再开口,男子说的没错,现在的她只能是负累。 若不是她,南景珩也不必以身犯险;若不是她,南景珩早已是轻松逃出生天;其实从最开始,若不是她,南景珩还在京都优哉游哉的当他的闲散王爷,根本不会陷入此等危局。 顾研华微微合眼再睁开,男子也是没有言语,只是沉默着赶着路,再确认将身后寻找之人甩掉之后,便是带着顾研华向着他先前藏马处跑去。男子心中亦是有些小小的不忍,似乎先前的话有些过重了,可是那都是事实…… 顾研华心绪起伏间,大脑已是一片空白,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听到耳边唿啸而过的风声,以及,身后环绕而来的异性气息。“终究是我太没用了……”顾研华无意识的喃喃道。 “你怎么了?大点声说话!”耳边突然袭来的热气,顾研华脖子一缩,却又是抻起脖子,转头大声的回着话:“你可知,睿亲王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男子听到顾研华这般问法,眉头也是紧皱着。他先前一直悄无声息的跟随在二人身后,当然在无形间已是与南景珩交流过了,后来南景珩更是避开了众人的耳目来见了他一面,并将自己的令牌交给了他。所以他自是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些事情,坦白说,南景珩此时的情况很是不妙。 那些黑衣人虽说一人的武力自是远远不及睿亲王的,可是奈何他们人多,供给亦是充足。而南景珩长途跋涉之下,都是未曾休息过,若是换成他,只怕根本撑不了这么久。 不过这番话男子也只是在心中想着,他怎么敢如实说与怀中的女子听,万一她一时不冷静哭着闹着要回去救睿亲王,这样只会弄巧成拙,浪费了睿亲王的一番心意。 心中想通之后,男子便开口大声对着顾研华说道:“你放心便是,睿亲王的武功可是我等难以望其项背的,我先把你送走,然后再回来接应睿亲王。所以,我们动作一定要快些,免得节外生枝。” 顾研华心下松一口气,却又觉得心中始终有些难以忽略的不安。她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男子的话,与其说是是她多信任这个男子,倒不如说是现在的她宁愿去相信男子的话。 “老大,那个女人马车掉下去的那里地形可是颇为的复杂,只派他们两个过去稳妥吗,主子不是说要活捉她回去吗?”行路间,一个黑衣人终于是忍不住开了口。 “无妨,我们此次的目标主要还是杀了这个南国的摄政王,那个女人若是逃了,说不准对我们还有好处。那个女人不能死,要么活捉,要么便顺势放了她,但这个男人一定要死。” “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将她劫回来,南国京都安插的那些兄弟现在怕是都凶多吉少了,就这么放她回去吗?!”先前开口提问的那个黑衣人明显语气有些激动了起来。
第91页 被称作“老大”的人却在这个问题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是主子的意思,我们做下属的执行便是,别想太多……” 这般无力的回答实在是无法平息众人心中的不解困惑,甚至不满。而有的时候,隔阂便是从一点一滴的不满开始积累的…… 老大长嘆一声,众人也终于是不在说话,一行人很是沉默的追杀着前面的南景珩。 “老门主,先前阿树他们传回消息,说是顾和南那里急需援助,他们中了花青。” “哦?花青?”老门主一听此,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接着他立刻恢復了正常,接着开口说道,“嗯,带着老夫的解药,你带人去支援,务必将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是,属下自然知道他二人的重要性,属下告退。” “等等。” “老门主还有何吩咐?” “把南国太后的位置,把线索适当的透露一些给南国的皇宫。” 那自称“属下”之人对老门主此举甚是疑惑,但终究也没有问出什么,他应了一声便是告退去安排了。 然而与此同时南国京都之中,朝野上下仍是一片混乱,因为太皇太后很生气。 后宫深处却是被贼人闯入,将后宫闯的一片混乱不说,更是劫持了太后娘娘和未来皇储,如何不令太皇太后震怒。最可气的是,她派出去的人手竟是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太后和皇储被劫持的去向,也没有查出来此次事情的幕后主使。 “真是一群废物,哀家平日里养着你们究竟有何用?!”太皇太后已是怒极,她的声音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可是平静之中却端的是一派阴森冷厉,听得一干朝臣都是两股战战。 “快点去查,今日之内若是再查不出什么线索,自己摘了乌纱帽回家养老吧,朝廷可从来不养废人。”太皇太后撂下这么一句,一干人却是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很是狼狈的逃窜出去。 众人离开之后,玉干殿重新恢復了一片安静。而就在这安静之中,突然传出了轻轻的脚步声。太皇太后回头一看,赫然便是被她吩咐出去处理一干事宜的雨落。 “可查出什么?” “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奴婢依据查出的诸多线索揪出了不少潜藏在宫中的暗线,他们现在正在地牢之中关着,正在审问。依据目前吐露出来的信息,多半是指向了太妃院的那几位。”雨落顶着太皇太后的怒气沖沖的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果然是那几个老东西吗?继续查,务必从他们嘴里逼出来,那几个老东西,等哀家腾出手来再一个一个收拾。” 雨落听着太皇太后的狠话,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她径直说道:“娘娘,李潜大人求见。” 自打太皇太后对着红嬷嬷有了罅隙之后,直接联繫李潜的重任便落在雨落身上。不得不说,现在,雨落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的权力地位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 太皇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单是这样一句描述便已经让得众人无比忌惮了。 “嗯,他该是查出些什么了吧,总归不是朝堂上那些废物能比的,快些让他进来见哀家。”太皇太后在听到“李潜”二字之时,语气终于是有了一丝缓和。 “见过太皇太后娘娘。”李潜被传进来之后,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雨落也是适时的退了出去。 “可查出什么?”太皇太后见到李潜之后便是迫不及待的问道,此时此刻李潜算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微臣已经基本查出了太后娘娘的下落,此举进宫便是向娘娘求一个熟知太后娘娘样貌且身手敏捷的婢女跟随着一起。以那些贼人的狡猾机警程度,微臣以为,贸然前去必然会有诈。” “嗯,回头哀家让雨落去长乐宫寻一个。终究还是你办事最让哀家放心,具体的也不必一一汇报了,营救之事便全权交给你了。务必要保住太后腹中的孩子。”太皇太后面上终于不再似先前那般愤怒。 “娘娘,微臣还有一事不知道讲不当讲?” “讲便是,这么多年了,哀家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显然因为李潜的到来太皇太后的心情好了许多,此时竟然讲出了句俏皮话。 李潜听到,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显然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必然是极为影响太皇太后心情的事情。 李潜一咬牙,终于还是讲了出来:“先前被微臣派过去暗中保护睿亲王的属下,回禀回来消息说睿亲王不见了。而时间恰好是太后娘娘被劫持消失的次日清晨……” 李潜说到这里便住了嘴,他知道,他说的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太皇太后听出很多意思来了。 果然,太皇太后一听,面色瞬间已是铁青,“北齐来的这个小丫头,哀家倒真的是小瞧她了……”太皇太后说着眼中的杀意已是没了半丝的遮掩。 “便让她再嚣张这么几个月,等到她腹中的皇储安安稳稳的生下来,除掉便是。”太皇太后淡淡的说着,好像杀掉堂堂的太后对她来说,不过是吃饭睡觉一般的平常事一样。 “是。”李潜应一声,心中却是唏嘘不已,当年还未曾进宫的她,见着别人杀鸡都是躲到一旁不敢去看,如今却是……唉,只道是造化弄人。 李潜敛了心思,他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只怕到时候,若是睿亲王一力要护她,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大麻烦了。” “无妨,真到了那个时候,哀家寻个由头将他打发出去便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将太后安然无恙的救回来。至于那个孽子,唉……也务必要护他周全。” “是,那微臣便告退了。” “事不宜迟,速去速回。” 第74章 究竟能牺牲到什么程度 一众黑衣人都是紧紧的跟在南景珩身后,南景珩时而加速将他们甩开几步,时而又是减速让的他们觉得再跟几步南景珩就落入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内了。 南景珩始终都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可偏偏,他们就是拿他没办法,既抓不住,也杀不了,他们真真是苦恼的很。 “怎么回事,他不是中了毒吗,怎么还这么能跑?!” “真他娘的,这南国的王爷是属兔子的吗?!” “闭嘴闭嘴,保存体力,继续追,不要跟丢了。” 然而南景珩此时的情况真的就如先前救了顾研华的那人所说,真的不太好。若是此时有人在南景珩身边,一定能看到,他的脸颊、脖子、手臂,所以露出来的的肌肤上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以花青毒的霸道,南景珩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一种极限了。 体内的内力愈发的凝滞,他用着最大的力气试图调动着内力的运行,可是体内澎湃的内力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龟速的前进着,就好像突然从青壮年变成了迟暮老翁一般。
第92页 内力运转不畅,铺天盖地的疲倦便是如同水银覆地一般无孔不入,此时此刻南景珩只觉得体内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休息。毕竟接连着整宿的不睡在快速奔驰的马匹上度过,这对于没有内力的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体力上的透支。 可是他不能停,停了就是死,他若是死了,那顾研华还如何逃出生天? 他说过要护她周全,他已经食言过一次了,他这次一定要做到。 那是他要保护的女人,那是他的孩子,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不能倒下。 可是眼前的景物却似乎有些变得模煳,周围的声音也都消失了,就好像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静止了一般。眼皮沉重的似乎有千斤重,浓浓的睡意在一瞬间统治了他的身体,他的意识。 他驾着的马开始变得歪歪斜斜,似乎他的困意也传递到了马儿身上一般。疲累的主人和疲累的坐骑,是啊,他们真的太累了。 南景珩借着最后的清醒的意识,他抽出了小匕首,然后右手握着,“唰”地一下,左手手臂上便是溅起了一片的血珠。 酥麻的、火辣辣的伤口,一阵刺痛,终于是逼得他清醒了几分。他必须要在马上撑过花青的毒劲,应该不会太久的,或者他必须要撑到顾烨等人求得的更多的援兵到来。 这毒应该不会太久的,应该不会太久的,不然这般的毒岂不是要逆天一般了。一会就就好了,一会就好了,一会内力就恢復正常了…… 南景珩在心中念叨着,努力保持着清醒。不多时,他甚至有些胡言乱语了起来。 顾研华,本王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相信我,相信我……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又蠢又聪明,明明看得清却偏偏那么不识时务,真是…… 我一定要逃出去,不能睡,不能停。停了顾研华会死…… 南景珩甩甩头,眼中终于是从混沌恢復了些许的清明。等把他们引得足够远,我便跳马,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他估算着时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地形。 现在的他,可没有了与身后那些黑衣人对战的资本,他能做的只能是躲。 此时那突然出来之人已是带着顾研华在相反的方向愈行愈远了。此人怎么也是无名门中之人,所以现下自是不会没有目的的乱跑,他带着顾研华,甩掉身后追着的小虾米之后,便是带着顾研华在大路上狂奔起来。 他现在要去的便是按照惯例,他们无名门中之人聚集的地方。他要将怀中带着的顾研华放到那边,然后再带着援兵回来救南景珩,但愿南景珩一个人还撑得住。他心中嘆口气,驾着马的速度硬生生又是提升了几分。 顾研华在持续不断的颠簸之中,身上的疼痛之处已是渐渐的麻木了起来,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了。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飘飘忽忽的,那种轻盈的感觉,就好像灵魂脱离了肉体独自在空中游荡着似的。身后那人时不时开口说的话,她也已经听不真切了。 此时的顾研华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控制着自己抓紧缰绳不要掉下去,不要拖后腿,一定要逃出去,这变成了在她脑海之中盘旋着的最后的也是最坚定的信念。 不得不说,南景珩这次倒是极为罕见的对这么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抱有了充足的信任,,或者说,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这样孤注一掷。 南景珩拿自己为饵,然后把顾研华的安危拜託给了那人,南景珩更是将自己的行踪也同样留记号给了那人,等着那人带着援兵来他。 那人终究没有让南景珩失望,他成功的将半昏迷状态的顾研华送到了顾烨保护起来的别院里,然后他又带着顾烨从老门主那里请来的援兵,顺着南景珩留下的记号,以极快的速度逼近着南景珩所在的位置。 只是愈接近,他的心却是愈发凉了下去,他眼前的场景绝不是什么他想像中的一众人在追着南景珩。这里显然是经歷过一场又一场极为惊险的战斗,地上的鲜血的的印记无处不是,路边更是横躺着一具又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话说,夜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他中了花青吗?这种战斗力,真是中了花青?可莫要欺耍我们。”正在小心赶路的众人之中终于是有人忍不住嘀咕出声。 “住嘴,”领头的一人听到动静却是立刻回头呵斥了一句,“现在离他们已经很近了,都打起精神来。”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各式的陷阱,各式细小的常见的物件,却是在此时变成了杀人的利器。该怎么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情,他们现在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前面被追杀之人,为了杀掉后面的追兵,为了活下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在这一刻统统是被南景珩的求生意志震惊到了,先前开口质疑的那人现在也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知道南景珩此时确实是被花青限制住了内力。 一个没有内力的累极了的人,驾着一匹同样疲累至极的马,竟然就这样在一众内力高手的追杀之下,逃了出去,而且还杀了这么多。带路那人是最为了解南景珩此时不堪的身体状况的人了,他心中的震惊已经是无以伦比。 这样的男人,其意志力和冷静程度当真是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 这样的人,若是能当兄弟自是最好,若是敌人,一定要在其没有成长起来之时便除掉,否则真的会是后患无穷。 领路之人十分庆幸,自己与南景珩是同路之人,更甚至他间接的救了他和他女人的性命。 一众人震惊着,沿着一路的痕迹追逐着,待到他们终于看到南景珩的身影,那一瞬经,他们心中的震惊已是统统升腾成了惊骇。 南景珩一个人站着,手中的长剑直直的插进了面前黑衣人的胸膛,而黑衣人的剑也是直直的插进了南景珩的身体。然后在他们身边,地上横七竖八的统统是黑衣人的尸体,一具,两具,三具……究竟有多少黑衣人死在了南景珩的剑下。 众人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数不清楚了。 南景珩浑身都是血,玄色的袍子早已被鲜血浸染透了,说不清是黑衣人的血,还是他的血。他面色苍白的如纸一般,凌乱的血迹染在脸颊上。他脚步也是摇摇晃晃的,似乎要借着手中的长剑才能站稳一般。 南景珩看到了来人,他将长剑抽出,然后再一把拔出自己腹中插着的长剑。是的,在最后关头他的剑准确无误的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而黑衣人同时刺来的剑却是被他躲开用腹部去接了这一剑。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竟然还有着这般精准的判断力,这需要怎样冷静乃至冷酷的心境。 南景珩却是没有理会众人的震惊,他将长剑支在地上,然后另一只手捂着腹部不断流血的伤口。他站的笔直,静静的看着对面的数人,眼神之中流露出野狼一般的兇狠。 南景珩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这随便一人便能一眼看出,可是一时间,却是没有人敢上前,甚至开口。 先前开口那人明显是咽了咽口水,然后略有些结巴的问道:“阿,阿坤,要找的是这个人吗?”
第93页 那被叫做“阿坤”的领路之人显然也是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后面的人是在叫他,“是,应该便是他了。” “他不是中了花青吗?如果没中花青,那岂不是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够他杀得了?” 第75章 昏迷之后 可是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最终还是阿坤掏出了先前南景珩给他的令牌,“大人,是自己人,我们是来救你的。你看,这是你先前给的令牌。” 他说着,却也是不敢轻易的上前,此时的南景珩就如同刚刚从地狱中杀出来的修罗一般,带着浑身的煞气和血腥气,让人不敢有接近。 阿坤索性下了马,远远的将令牌抛到了南景珩面前。他更是将腰间别着的长剑远远的丢开,然后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向前走着。 南景珩的视线随着领路那人的抛投动作转移着,他终于是看清了面前的令牌,再看着那人,他记起来了,理智回归,他认出了眼前这些是救兵。 阿坤慢慢的走近南景珩,而后者却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走近,阿坤心中多少的还是有些胆怯,这种感觉他可是只在老门主和夜那里感觉到过。 阿坤凑到南景珩足够近的时候,却是突然被后者一把拉住,“先将她留在城外,一切等我醒来再说。” 阿坤却是被南景珩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便要做出反应去格挡,可是还不待他做出些什么,南景珩拉着他的手便已经赫然松开了。 下一刻,南景珩便狠狠的晕了过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阿坤站在原地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南景珩突然的话他也是听得云里雾里的,此时他也是无法,只得认命的招唿身后的兄弟一起过来,将南景珩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抬了起来。 在把南景珩的几处重伤简单包扎止住血之后,阿坤便是吩咐着众人:“你,你,你,你们三个留下把痕迹处理好。剩下的人跟着我将他护送到别院去。” 阿坤驾马已是先行一步,突然他却又是减速然后对着身边一人吩咐了几句,便是再次加速带着南景珩快速离去。在同行数人的掩护之下,先前被吩咐那人已是悄无声息的脱离了大部队,也不知是要往何处去。 就在阿坤留下的三人将一切痕迹处理的差不多然后相继离去的时候,在不远处隐蔽的树林之中却是一片窸窣作响。显然隐藏在其中之人谨慎的很,直至此时行动起来的动作幅度都是极为的小心。 黑衣人用着最快的速度在重重小路之中穿梭着,却是没有发现他在刚刚开始动作的时候,身后已是在他不知觉间跟上了一人。 倖存的那个黑衣人怕引人注意,索性弃了马,这倒是方便了他身后被吩咐来断尾巴的人。黑衣人就这么一路被尾随着到了他的主子——五皇子的院子中。 倒不是说尾随之人的伪装跟踪技术到了何等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黑衣人的心已经乱了,他心中满是自家主子知道了行动失败之后震怒的样子,现在只有他一个倖存者了,他如何承担得起主子的怒火。 他想过逃跑,可是他的家人亲眷还在陈国,还在五皇子的人的掌控之中,若是他们就这么齐齐一起消失了,那么那边留的亲人该怎么办。 所以他必须要活着,必须要活着回去。 若是南景珩或者顾研华在这里,便会发现此时五皇子在的院子已经不是先前关押顾研华的那处院子了。只是不知五皇子在这种时候更换地方是何目的,是因为顾研华逃脱了担心暴露所以及时转移了吗。 可是转移到这种离先前的别院没有多远的院子,真的有用吗,若是转移,为何不直接离开此处? 不过就凭他们在此处占据的这多处别院,便能发现,这一次的行动显然陈国的这些人是已经谋划筹备了许久的,所以才能这般突然的发起,然后打了南国皇室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尾随之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他甚至根本不是陈国和南国这两国之人。他见到黑衣人此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感知到了院中有几道极为强大的气息,甚至是稳稳压他一头的气息。 他也不敢擅进,只是在院子周围不断盘桓隐藏着自己的行迹气息。 “主子,睿亲王死了,可是兄弟几个就剩我一个活着回来了……”黑衣人一进屋便跪倒在地,说这话时他的眼眶已是红了起来。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见过了兄弟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眼前的惨况,铮铮铁骨的七尺男儿,在这一刻终于是落下泪来。 黑衣人终于还是选择了隐瞒,虽说他知道只要南景珩回到了南国,只要他出现在了南国的政治舞台,只要他出现在了陈国的情报系统当中,那么他此时所有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可是,他的心中终究是抱着些幻想的,毕竟当时南景珩伤的那般重。他不能拿他所有亲眷,他兄弟们的亲眷的性命做赌注。他咬咬牙,终于是第一次在主子面前撒了谎。 “等下带人将他们的尸身都收回来入殓了,等到此次行动结束回陈国一定厚葬,他们的亲眷本皇子也会厚待。这次你们辛苦了。”五皇子在此时的声音也是柔和了许多,不再似先前那般狠厉。 有功而死的人,五皇子一直都会极为厚待,黑衣人深知这一点。可是欺骗背叛他之人,也一定是会生不如死,即便逃到了天涯海角都会被追杀不休。 黑衣人心中一颤,他突然有一种将实话统统讲出来的冲动,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你带一队人过去,你只管领路便是,一路上都清理干净,本皇子还有安排。还有,南国那个睿亲王的尸身也一併带回来。” “回五皇子的话,最后拼杀的太过惨烈,老七带着那个南国的王爷一起跳崖了……” 黑衣人说到这里,却是突然迎来了五皇子狐疑的眼神。黑衣人心中一凌,但却是极为坦诚的迎接着五皇子的注视。因为他看到了先前救走南景珩的那些人就是这般处理现场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但是但愿他们清理的天衣无缝吧…… 现在黑衣人能做的也就只有祈祷了。 果然,五皇子收回了审视的目光,他终于还是相信了黑衣人的说法。实在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属下敢在他面前撒谎了。 “你去吧。” 黑衣人听了这一句却是如闻大赦一般,他走出五皇子所在的房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襟已经全部被冷汗打湿。 黑衣人退出去之后,房间之中一侧的屏风背后却是走出了一个男子。见到他出来,五皇子的表情也是客气了几分,“张先生,你怎么看?” “他可有胆子在五皇子面前撒谎吗?”那被称作“张先生”的男子赫然便是一身道士的打扮,留着长长的鬍鬚,鬚髮已是花白相间,显然年岁已是不小。 不过他措辞倒是极为的谨慎,不着痕迹的已是将五皇子的问题原封不动的提了回去。 “哈哈,这倒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本皇子面前说谎。此次行动若是成功,那先生你可当局首功。”
第94页 “不敢。”张先生却是微微摆手谦让道。 “除掉南国的摄政王,断了太皇太后的心思;然后趁机拿到太后的把柄,或者拉拢她为己用;再之后便是引出他们暗处的精锐势力,然后统统除掉。此计,当真是一石三鸟。”五皇子满脸笑意的陈述着此次的计划,显然是对张先生的计谋极为的满意。 “那先生依你看,之后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等着便是,那边的院子会来人的,到时只管瓮中捉鳖。” “那陈晟如何安排?” “将其送回陈国便是,此时留他已是无用。”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不久之后,还在自己的院子之中候着的陈晟已是收到了让他先行回国汇报成果的命令。他冷冷一笑,用过便扔了吗,每次都是让他打先锋,等到局势明朗只要坐收成果的时候便将他请走。 先前劫持顾研华他死的兄弟谁会给交代吗,那可是活生生的鲜活的人命,那都是他陈晟的兄弟。 陈晟看着窗外,袖中的拳头却是紧紧的攥起。 枉他当年识人不清,一直将五皇子当作他的亲兄长,将五皇子的母妃当作自己的亲母妃……而在他们看呢,他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其实早该认清的,只怪他一直抱着幻想,而直到此刻,他心中残存着的最后一丝幻想,又一次被毫不留情的狠狠击碎。 “唉——”陈晟长嘆一声,似乎嘆尽了这些年的艰辛辛苦…… 以后,或许他会换一种生活了罢。 那个有趣的女人,或许很快,我们就会再次相见了。 陈晟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般,他紧紧攥起的拳头已是慢慢的松开,他的眼神之中再也没有了感伤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坚定。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渐渐暗了下去,一天的功夫又是这样过去了。顾研华此时还很是恍惚,在她的感觉中,此时的她似乎还是跟南景珩在一起,同进退,同生共死。 第76章 擦干眼泪 可是呢,南景珩将她託付给了别人,一个人,就那般决绝不留余地的担上了所有的危险。 他们到现在还不肯让她看一眼南景珩的样子,他们只是告诉她,南景珩伤的很重,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他需要静养,现在不能见任何人,真的没有性命之忧吗,可是没有性命之忧又为何不让她看哪怕一眼? 顾研华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顾烨的安排,就是那个曾经她在长乐宫中有着一面之缘的书生。此时的顾研华对于当初的那个书生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不过在顾烨的一番安抚之下,她才勉强记起了曾经确实有那么一个人与南景珩一起出现在了她的寝宫之中。 顾烨不让顾研华去见南景珩,因为他知道,若是南景珩醒过来了,一定会感谢他这样的安排的。没有为什么,因为他就是懂,也因为曾经…… “再派几个侍女,不对,把现在院子里所有的女人都弄到她那去,务必看好她,不要让她出来。”此时的顾烨终于是腾出空来,他吩咐着手下。 “夜,现在本来就人手不足,需要这么对那个女人吗?” “按我说的去做。”顾烨却是不容分说的直接否定了手下的提议。 此时院中之人都是老门主身边之人,他们当然知道南景珩是老门主看好之人。所以即便没有顾烨的命令,他们也会尽心尽力的治好南景珩,更何况此时的他们无一不是对南景珩噙一丝敬佩之心。 可是那个女人,顾烨没有说她的身份,但是此次事情明眼人当然能自行猜个大半。所以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自动给顾研华盖上了“红颜祸水”的名头,对于这样花瓶式的女人,即便再如何倾国倾城,他们也是不喜的。 这样的女人,只会是男人身边的负累。 一日就这样过去,窗外的天色黑的宛如被墨水浸过一般。 此时的顾研华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她拉过被子,明明是夏夜,可她偏偏却觉得很冷。她蜷缩成一团,却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处,她疼的有些刺眼咧嘴。 突然,眼泪就这样没有徵兆的掉了下来。 在这等安静的夜里,终于不必再伪装。顾研华紧紧拽着怀中的锦被,大颗大颗的泪珠已是顺着脸颊,渗入了鬓角。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些什么,也许是身体很痛,也许是害怕失去南景珩,也许是这些天的颠簸害怕。有太多的理由可以哭泣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顾研华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到最后她的眼中像是干涸了一般,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她的喉咙哽得生疼,脸颊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一点一点的抹去了脸上残留的泪痕,然后小心的按摩着自己的眼睛,这种哭法,明日一早眼睛必然会又肿又红。她实在是不愿意顶着这样一双眼睛,然后向全世界昭告她昨晚哭了半宿…… 揉着揉着,她的动作却是不自觉的放慢了许多,她睁开眼睛,双眼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盯着窗外狭小的夜空,怔怔地出神。 那个叫作陈晟的陌生男子,他救了她。 即便她知道陈晟所为都是一环扣一环的计谋所驱使着的,救她不过是计中之计,甚至之前的她从陈晟漆黑的眸子中看到清晰的杀意。 但是无论如何,谢谢你,陈晟。 顾研华嘴唇轻动,却是未曾出声。感激也好,怨恨也罢,一切的情绪都被无声的消融中在茫茫的夜色中。 不得不说,漆黑的沉默的夜色当真是这世间最为包容之物。 而南景珩,这个名字已经是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真可谓是刻骨铭心一般,她想,不管日后发生了什么,只怕这个名字都会永远的纠缠在她的心中,她永世不会忘。 对于南景珩,她要谢的实在是太多了,“谢”之一字,面对着南景珩的恩情,顾研华已经有些讲不出口了。日后,她会用实际行动来报答他的恩情的。 院外的世界已闹的翻天覆地,顾研华听着他们时不时议论着的关于朝堂上的一些最新消息,现在的朝堂之上真的已经因为失踪生死未卜的太后娘娘和未来皇储而一片混乱了。 他们说着这些的时候却是没有避讳了顾研华,但也没有刻意去关照顾研华,只当她是不存在一般。顾研华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她全副心神都是凝聚在了南景珩的身上,她一心一意的服侍着昏迷中的南景珩。 可是无论顾研华如何恳求,那个负责照看南景珩的老大夫却是对南景珩的状况只字不提。顾研华看着他开的单子,熬的药,却也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如今的她,当真是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只能是默默地听了南景珩在昏迷之前对她的安排。 先不要回京都,便先在这里等着南景珩醒过来。 而就在顾研华看着南景珩静静的发着呆的时候,她却是突然听到了院中一片骚乱,她隔着窗子望出去,只看到似乎是几个侍卫正抓着一个人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第95页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顾研华,我要见顾研华!” 顾研华听着这声音,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如何在这异国他乡还有人认识她吗,而且还是在如此敏感的时候,如此敏感的地点。就在她思索之间,那个人已经被押到了她所在的房间外面。 顾研华怕扰了南景珩静养,所以她连忙走出去,她倒要见一见这个喊着她的名字要见她的人。 那几个押着人的侍卫丝毫不客气的便将那人押到了顾研华面前,他被逼的“噗通”一声便跪在了顾研华面前,“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粗鲁,赶紧放开我,我来找我家主子,保护我家主子的,你们押着我做什么?!” “我可没有什么侍卫手下。”顾研华一听连忙撇清了自己。 被押着的那人见顾研华这个样子,心中一急,声音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主子,你现在还有好多不知道的,我真的是你的属下啊。” 她这么一句喊出,周围一干侍卫都是有些面面相觑,怎么是个女人。不过他们手下的力道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他们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就会心慈手软。 “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啊,主子,我是涵儿,是你的属下。我有话要单独跟主子说。”涵儿继续大声嚷嚷着,此时此刻整个院中都是被她的声音充斥着。 顾研华则是彻底被眼前的一幕搞晕了。 “夜,此人很可疑。”在不远处的房间之中,一人默默的向着顾烨汇报导。 “嗯,看她的反应确实有问题。不过既然那个人说要单独见她,就把魂散给那人服了,然后结结实实的捆好,送到她那去。”顾烨看着这一切,眼中神色有些莫名。 “是。” 就这样,顾研华在没有丝毫的防备的情况下,遇见了后来改变了她所有的人生轨迹的涵儿。只是当时的她实在是想不通,顾烨怎么这般轻易的就把这么一个陌生人放了进来,也有些太大意仓促了些。 只不过后来,当她渐渐明白了一切的时候,才发现,当初的那些疑惑恰恰都是理所应当罢了。 顾研华坐着,一脸狐疑的看着被捆在房间另一端的自称是她属下的涵儿。 “您真的是我的主子。” “我从天象出世的那一刻起便出发寻找您了。” “可是找到您却是在南国的后宫,属下进不去,如今终于是等到了机会。” “您只需要相信我,属下是绝对不会害您的,别的事情日后您慢慢就明白了。” 涵儿一见两人终于得以独处了,她的话便像是连珠炮一般蹦了出来,她有太多的话要告诉顾研华。诸如她的身世,她的使命,她的能力,她的族人,她的属下……太多太多,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说着说着,涵儿的语速愈发的快了起来,似乎有人在后面追她一样。 不过涵儿终究是没有将话说的太满,他们的墨族需要的是一位能够顶天的圣女回去拯救他们,带领他们走向正途。所以若是顾研华达不到他们考察的标准,那么他们就只能除掉顾研华,然后去寻找下一位的圣女轮迴转世。 只不过那样子的话,更会耗费无数的时间,不知道长老他们是否还能撑住这么久。 “具体的我还不方便说与您,或者说了您也不会相信。我知道现在您根本不相信我,没关系,您可以先将我当作一个普通的手下来使唤,时间久了,您自然就知道了。” 顾研华一直沉默的听着,涵儿似乎也并没有要顾研华开口的意思,她不停的说着,句句在理,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似乎顾研华真的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一般。 “那既然这样,你便帮我办一件事。”顾研华终于是开了口,她心底冒出的声音使得她下意识的便相信了涵儿所说的话。她听着涵儿的声音,总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似乎真的是她前世的友人一般。 第77章 涵儿 顾研华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可是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将自己的想法统统说与了涵儿。刚刚的她就像是被魔怔了一般,鬼使神差的就将所以心中的安排都说与了涵儿。 可是她却是知道,自己做的没有错。 而且顾研华现在身边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她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知道现在的她在太皇太后眼中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一旦她腹中的孩子诞生,那么只怕在当日太皇太后便会派人将她除掉。 后宫之中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不留证据的消失,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所以顾研华要为自己铺路,她需要有一个人在宫外帮助她构建势力。 那么现在送上门来的涵儿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 况且顾研华没有选择,所以她也只能相信了自己的那一分熟悉的感觉,就这么孤注一掷的赌上一把。 涵儿听了顾研华的吩咐却是一脸的困惑,她实在不懂顾研华一个生活在后宫之中的妇人如何会安排她去搜罗那些个街坊商铺的消息。她本以为顾研华会想办法将她弄进宫中,然后替其做事情。 “嗯,那先这样吧,只不过你出现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尴尬,所以这些天可能要委屈你了。” “多谢主子关心,属下明白。”这点苦比起她在族内的苦修,比起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吃得苦,实在是小菜了一些,所以涵儿受得住。 顾研华嘴上说着,但是心中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自称是自己的属下的少女却是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她小心翼翼的推门离去。外面的侍卫见着顾研华出来了,登时鱼贯而入将涵儿押走了。 顾研华出门后却是找上了顾烨,这是自她被解救到这里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顾烨。 “公子,还烦请不要过于苛责于那姑娘。”顾研华微微躬身道。 顾烨却是一挪步,躲开了顾研华的行礼。顾烨名义上可是南国人,而顾研华是南国的太后娘娘,再加上她与南景珩之间的关系,顾烨无论如何都不会受了这一礼的。 “哦?娘娘认识她?” “我不认识她,但却有些熟悉,万望顾公子留她一命,她毕竟只是鲁莽了些,也未曾有甚错处。” 顾烨听着却是一脸的狐疑,他打量着顾研华的神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来。顾研华也知道自己这番说辞实在是破绽百出,可是若说是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她也同样一无所知。 顾研华有些尴尬的回视着顾烨,等待着他的答覆。 “既然娘娘都开口了,那么在下不能不给娘娘这个面子。只不过现在这种时刻关系着你我大家的身家性命,所以还请娘娘谅解我等的难处,不能放那姑娘离去。不过我会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限制了她的自由。” “如此便是最好,此番多谢顾公子了。” “娘娘客气了。” 从顾烨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顾研华背后已是染上了一层薄汗,她感觉那个顾烨完全就是一个笑面虎。面上似乎永远带着温和的笑意,然而眼神之中却是一片淡漠,似乎这世间芸芸众生都是与他无关一样。
第96页 “娘娘,请您回房。”顾研华的脚步禁不住便是停在了南景珩的房门前,然后门前守着的两个侍卫却是一脸漠然的开口驱逐她。 她深深的嘆口气,心中满满的都是担忧和牵挂,可她除了向上苍祈祷,却是别无作为。 顾研华在这重重兵马里里外外包围保护着的小院之中,与世隔绝般的一日一日过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现在只想着南景珩能快些好起来,只要南景珩能好起来,那么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然而就在南景珩昏迷的这几天间,外间早已是翻天覆地一般。其间,顾烨更是带着顾研华和南景珩已经一干心腹,潜到了一个类似地洞的地方。他们先前居住的庭院也被伪装成了一个普通的民居。 他们回不去京都,所有向京都报信的消息统统是被截断了,好像有人在外面的世界强行将他们与世人隔绝开了一般,顾烨等人一筹莫展。 所有的人都在寻找着他们的踪迹,此时李潜的人也已经顺藤摸瓜的追到了之前关押顾研华的庭院。然而李潜最早派过去搜查那附近的斥候,却是一个一个的消失在里面,那小小的院落如同恶魔一般,吞噬着靠近的人。 李潜万不得已是不肯派遣大军去包围搜查院落的,那样势必会如了敌人的愿。敌人手里掌握着太后和皇储,这样李潜的人非常被动,除此之外,这样的话他们南国的朝堂就必须要答应对面的种种胁迫和要求。 这是太皇太后不愿看到的,所以李潜不会那样去做。 他派遣着自己手下最为精锐的心腹潜伏进去暗杀破坏,企图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将太后救出。可最后李潜派出去的人却是都如羊如狼群一般,一个个的都是有去无回。 而就在李潜忍无可忍准备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时候,在他带人包围了院落攻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院中早已是人去院空。 李潜愤怒的想要杀人,他还从未曾经歷过这样的失败,陈国的那个皇子,智谋过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而此时的格尔齐行宫,在太皇太后雷霆般的行动之下,行宫之中的所有人,除了跑掉的六皇子和十皇子以外,所有人都是被第一时间控制。 甚至没有用多少审问,那些个软骨头的皇室便是纷纷上报了自己所知的六十皇子策划的活动的相关信息,此时六、十皇子的行踪也已经基本落在了太皇太后手中。 而那些太妃院之中以及整个后宫之中潜藏着的,默默参与了这次劫持活动的人,太皇太后更是一个也不放过,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所有的局势在太皇太后杀伐果决的行动之中,迅速的稳定了下来,只除了李潜这边营救失利的坏消息。 “偷偷救不出来便强攻,强攻救不出来,就派人去跟他们谈,不过是什么样的代价,一定要把太后和皇储救回来。” “而这次我们南国损失的付出的,早晚哀家一定会让他陈国十倍百倍的偿还。” 就在这样一片混乱的多事之秋,南景珩终于是在一个清晨幽幽的醒转。 在听到有侍卫来汇报这一消息的时候,顾研华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千盼万盼,日日夜夜无时不刻不在期待着的事情,在这一刻突然成真。 顾研华双手颤抖着,跌跌撞撞的向着南景珩所在的房间飞奔而去。这一次,不会再有人阻止她,没有人能拦着她去看他。 顾研华扶着门,唿着粗气,她的心在颤抖,颤抖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刚刚一张口,泪水便是落下。 她连忙去擦眼泪,“你终于醒了,我这是太开心了。”她越擦眼泪却是留的越多,其汹涌之势,根本无法阻挡。 南景珩刚刚醒过来,身子还很虚弱,他仍是躺在床榻上,“有你在,我不敢睡过去。”他笑着,看着她——他最心爱的人儿——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来。 “活着,真好。又能看到你,真好。” 南景珩醒来之后,顾烨便将全权的指挥权推到了他手中,一切都变得容易了起来。再过几日南景珩的伤势终于是有所好转,而外面陈国的五皇子对于他们的搜查和监视也是有所松懈。 藉此机会,南景珩和顾研华自是分开行动,一部分人护着南景珩回皇陵,而另一些人则是护着顾研华去跟随李潜的队伍进城。 分别之际,涵儿也是被顾研华派了出去。至于去做什么,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现在顾研华自顾不暇,也确实没有精力多带一个人进宫,而且她对涵儿也并不是全权相信的,所以外放倒成了最好的方法。 一路上有惊无险。 顾研华对于自己被救之事,也是含煳不清的解释着,她只道自己一路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说不清的地方她便一概以“不知”为藉口。 顾研华的解释破绽百出,李潜却偏偏对着“尊贵”的太后娘娘和皇储无计可施。 至于分别前,顾研华曾经问过南景珩自己该如何解释。 “随便。”南景珩随意的留下了这两个字便是不再多说。以李潜的手段和本事,不管他们做出什么掩饰和解释,怕是都瞒不过李潜的眼睛。如此,他们索性就不再费那个脑筋,左右安全脱险才是最大的功劳。 李潜也是看的清楚,顾研华在此时的及时出现,实在是帮助南国免除了一大笔的损失,算得上一件大功劳。 至于护送顾研华的那一队人,自然而然的便被李潜以各种冠冕堂皇的藉口软禁在了身边。 此时的顾研华已无暇顾及外界的太多,如何去面对宫中太皇太后的怒火,才是她现在最头疼的事情。 第78章 路见不平 伤势终于是好的七七八八,南景珩带着影衣便是坐马车离开了皇陵。这么久以来,南景珩一直以各种藉口左右拖延着进宫、回府的时间。 影衣本来只是探出头想看看,距离皇宫还有多久的路程,结果他刚一探出头去就瞧见前面不远的拐角处,围了一群人。人群之中还围着一辆马车,马车上赫然便是严府那张扬至极的招牌。 “主子,前面出事了。”影衣看着不对,赶紧把头缩回来向南景珩汇报。 南景珩此时正凝神细思着最近从无名收到的各样的线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说过要替顾研华报仇,要把那些欺侮伤害过顾研华的混蛋千刀万剐。 那是他心爱的人,她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每每想到这里。南景珩一边愧疚的难以入睡。一边却是对着那些人愤怒的难以自制。 顾研华怀着他的孩子,却是受了那般的罪,都是他无能。南景珩自从知道了马车上发生的事情的大概,便一直深深的自责着。 此时被影衣突然打断,南景珩很是不耐的皱起了眉头,“有什么事情,绕开便是,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主子,可是看起来挺严重的,最主要,他们挡着路了,咱们这马车过不去……” “那你废什么话,还不赶紧下去看看?”南景珩挥挥手,像是挥苍蝇一般,便将影衣赶下了马车。
第97页 “是,王爷。”影衣悻悻然的应一声,让马夫停车之后他便连忙跳了下去。主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还是王妃又闹了?不得不说,影衣这么久的时间跟在南景珩身边可不是白跟的,他对于南景珩可能有的烦心事也是概括的极为精准。 可是最近主子都是在皇陵那边养伤,远离朝堂,也是远离王妃,那到底是在愁什么?影衣绞尽脑汁也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影衣走近了一看,围在紧里面一圈的都是穿着同样家丁服饰的人,旁的那些看热闹的平头老百姓哪敢凑近,只是远远的守在街边,一边围观着,一边对着这一处指指点点。 看他们的样子,颇有几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此时的南景珩倒也没有真如他所说的那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视线透过这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样子。 南景珩再结合一旁正中央停着的严府的马车,对于场中的情景,他已是猜了个大概,这样的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他估摸着,又是王严他们家的那个儿子当街耍威风欺压百姓。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不够…… 影衣即是奉命下来查看具体事宜的,他也是非常尽职的向着内圈挤了过去。他这一身便衣,在那一群清一色的家丁服中却是显得极为突兀。 “干嘛的干嘛的,挤什么挤?凑热闹的滚一边去,小心连你一起打。”凑得近的几个家丁见着影衣一身普通衣装,所以他们也没往眼里去,只是随手挥挥便是将影衣向外赶去。 影衣一愣,然后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对他。自打影衣成了南景珩身边的红人之后,虽说南景珩经常对着他打打骂骂,可是旁的就算是主子见到他也不会太过于不客气,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今日他突然听到这样的说法,竟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影衣权当没听见,赖在那就是不走。他看到站在最中央的赫然便是严府的大公子——王政,而在他脚旁匍匐着的还有一个瘦小的男孩子。 而说起这个王政,其父王严,当今工部侍郎。而他不过小小的侍郎之子,却是在京都之中嚣张跋扈的颇为出名。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他有着一个“王”姓,他可是王家之人。按照辈分,他倒是应该唤太皇太后一声姑母,只不过太皇太后认不认他便是另说了。 王严也算得上是有着几分本领,他借着王家的关系,开始时只是小打小闹的跟风盘几间铺子,后来却是在太皇太后掌权后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现在虽然还算不上什么富甲一方的豪门,但是在京都这边从商的圈子之中,严府也算得上是颇具名声。 不过王严自是不会以自己的名头在外从商,他表面上还是安安稳稳的在朝中当好他的侍郎。所以一切生意铺子想当然的便是落在了,严府独子王政的身上了。 而这个王政却端的是一派的游手好闲,整日里借着巡视铺子的由头,四处闲逛,欺压百姓,调戏良家妇女,这些事情他可是没少干。 不过虽然王严姓王,但其府邸在修建之时,却是写了“严府”二字的牌匾悬挂于门前。全因为京都之中王姓的官员太多,且在京都的府邸又是在差不多的位置。最后无法子,在众多协商妥协之下,王家诸人便是用了名连命名府邸。 王政一脚便是将匍匐着的男孩踹翻过来,男孩虽说年纪不大倒也是刚硬,他紧抿着嘴唇就是一声不出。“你这小杂种,惊了本少爷的马不说,还嘴硬,我让你嘴硬。”王政骂着,似乎还不解气一般,他随手便从刚好站在一旁的马夫手中夺过马鞭。 王政此时拿在手中的马鞭,为了配他奢华的马车,这马鞭自是也不一般。若是王政这样拿着鞭子,狠狠的抽在那男孩身上,只怕以他的小身子骨,不死也要脱层皮。 眼看着这一鞭子就要落在男孩身上,影衣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什么能不能得罪,什么会不会给主子惹麻烦,这些个复杂伤脑筋的问题,在男孩的性命面前都已经显得没那么要紧了。 也不见影衣是怎么动作的,只看到王政挥舞鞭子的手已是被影衣牢牢的抓在手中。 “什么人?!什么人竟敢阻了我们家大少爷教训奴才?”王政的恶奴倒是先一步开了口,看着甚是凶神恶煞,影衣却是没有丝毫的退缩,手中紧握着那根鞭子的末梢,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这时候王政也反应了过来,他转过头,倒是没有第一时间破口大骂。他看一眼影衣的穿着,从头到脚打量着,接着王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一个狗奴才而已,也来管教本少爷不成,给我打。” 王政用力拽了拽手中的鞭子,却是发现那一端正握在影衣手中一动也不动,他一怒之下索性丢了鞭子,然后示意身后人上前去给影衣教训。 先前环绕着王政教训小男孩的几个佣人此时也是很有眼力见儿的撸撸袖子,三步并作两步的便是向着影衣的方向冲过去。 影衣一甩手将鞭子一卷,鞭子的另一端便是落在了他的手中。他静静的看着那几个向着他的方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的佣人,他鞭子腾空一抽,然后借着这力道反手便是向着那几人的方向抽了过去。 好巧不巧,影衣噼里啪啦的几鞭子统统是向着那几个佣人的脸上招唿着,有几鞭子更是恰巧照顾了一下躲在一旁的王政。一时间,喊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混乱。 “这是哪家的奴才发起疯来了,你知道,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你竟敢打本少爷的人?!?!”王政一边很是狼狈的躲闪着,一边抽空怒斥着影衣。 接着便又是传来了王政气急败坏的喊声,“你们这些废物,躲什么躲,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那边一个人吗?!都给我上,快点滚过去!!” 而就在这一边混乱之中,却是突兀的出现了一道声音:“影衣,让你办事,这么久都办不妥,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明明声音不大,却偏偏清晰无误的像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一般。 “什么,什么人?!”王政反应最是快,他连忙开口问道。 而当王政看清来人的面孔的时候,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死灰,怎么又是这个煞星。这个煞星不是被他母妃赶到了皇陵守灵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京都市里,又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王政虽是仗着王家的势力和严府的财富四处嚣张跋扈,可越是像他这样的人,越是欺软怕硬,所以自是越分得清哪些人是能得罪,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而睿亲王南景珩,太皇太后娘娘唯一的亲生儿子,当朝摄政王,可绝对是一个不能得罪之人。当即,王政的气焰便是消减了不少。只是看到南景珩的一瞬间,王政脑中已是闪过了万千个念头。 其实南国京都里真正的世家大家族一般都是极其看重家教的,更是教导家中子弟要知礼守礼,断不可辱没了家族的名声。所以世家子弟大多家教良好,很少这样当街失态,更别说像王政这样当街打骂下人的了。
第98页 纵然有一些世家子弟也是如同王政这般跋扈,骨子里同样没把平民百姓当人看,但他们多半也会自矜血统高贵,不屑于对那些下等人亲自又打又骂的。 而这王政的父亲严侍郎,却是在做官后随着家族的安排四处调任,所以这家中的独子王政便是放在祖母处娇溺的养着。倒头来,这王政未免家教有所缺失,他进京都没几年,却在圈子中已是恶名昭彰。 第79章 教训王政 而这个王政见着自己融不进京都世家子弟的圈子,他却也不以为意,只觉得那些个京都的世家子弟一个个自诩清高,实则虚伪的很,他还不稀罕与他们那些人同流合污。王政自己念念有词着,便这般在京都独自个的处了起来。 也亏得王政还算有些眼力见儿,虽是经常欺压鱼肉百姓,不过哪些人是得罪不起的他可是分的比谁都清楚,所以才得以混到了今天还没出事。 他此刻见是南景珩出面了,王政哪里还敢计较先前影衣的冒犯。他只讪讪地说了句,“算了,懒得计较”,便带着手下飞快地走了。 影衣虽然生气,但又不可能去把人家捉回来再打一顿,毕竟他只是个奴才的身份。他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南景珩,南景珩却是理也不理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 南景珩看着王政手忙脚乱的爬进了自家的马车,然后如同避瘟神一般躲避着他的样子,南景珩不禁心中冷笑。 南景珩从影衣手中接过了王政特用马车的鞭子,他伸手一甩便是将鞭子套在了王政马车前的马匹之上。马儿一声嘶鸣,却是无论马夫如何使力,都是不肯动弹了。 王政缩在马车之中不出来,他拼命的在催促着马夫赶紧走,赶紧避开那具瘟神。马夫急的满头大汗,可是奈何南景珩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可是力气却是不容小觑,竟是使巧劲拽着整辆马车都是移不动步子。 “严府的大公子见了本王就这般匆忙离开吗?本少许久未见严家大公子可是想念的很了……”明明普通的一句话从南景珩最终说出来却像是浸了万年寒冰一般,听得王政浑身一个激灵,他可还记得上次南景珩当街暴打他的样子…… 从那次之后,在王政眼里,南景珩无异于像是活阎王一般。他深刻的知道,南景珩可不是什么会顾忌他严府面子的主,下起狠手来当真是不留情的…… 王政本是缩在马车中的,可是听到了南景珩这番话,他终于是坐不住了,他磨蹭着从马车中起身,然后磨蹭着踩着马夫的背下了马车。 南景珩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他也不能不表示了,他一脸的不情愿,但却不得不向着南景珩恭敬的行礼道,“见过睿亲王。” 南景珩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严府的大公子行事当真是与众不同,当街大骂奴才,这等事情放到世家子弟里可是极为罕见的……不愧是严府独子的行事作风。”他一席话淡淡的语调,可是听在王政耳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南景珩说着,却是只字不提让王政起来的事情。 王政心中恼怒,你一个堂堂的摄政王,每日不忙着政事,怎么天天有空来找我的事,先前明明不是被关在皇陵的吗。他心中暗暗腹诽着,却是敢怒不敢言。 王政转瞬便是换上了一脸讨好的笑意,其变脸的速度看的一旁的影衣真真是惊嘆不已,“睿亲王哪里的话,是这奴才太刁了,在下也是气急了,不得已而为之的。” 王政一边说着,也实在架不住膝盖的酸痛,他不等南景珩的命令,便是迳自站了起来。王政将动作做得极轻,可是南景珩却是看在了眼里。 “可问严府大公子,这个刁奴如何惹到你了,害的你这般愤怒?” “这刁奴擅作主张,不听命令,实在是不将主子放在眼里,被本公子的人抓住了还嘴硬……” 不待王政说完,南景珩便开口截断了他的话,“哦是吗?那刚刚本王可有让你起身?原来你这般作为是不将本王放在眼里……那依严大公子的意思,本王应该如何惩治?” 南景珩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一听此话,“唰”地一声,纷纷亮剑,看那样子,似乎只待南景珩一声令下,便随时都可以将王政碎尸万段。 王政一见这种场面,腿当即就软了下去,他跌坐在地,一脸失神。接着他便立刻反应过来,他膝行着向着南景珩的方向,“睿亲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先前冒犯纯属无心之过……您大人有大量……” 王政拽着南景珩的衣摆,不住的求着饶。 南景珩任由他这般跪在自己的脚边,像这样欺软怕硬、丧尽天良之人,南景珩可不会有半点的同情心。南景珩就是要用自己比他高的权势地位,将他的自尊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用脚碾碎。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南景珩面无表情的看着不住求饶的王政。 王政此时心中已是怕极,他知道以南景珩的性子,冲动起来真的能做出将他杀之偿命的事情的。况且南景珩所说在理,南景珩是睿亲王,是官,而他一个官宦之家的子弟,即便有再多的钱,也不过是民而已。 民如何与官斗,有如何斗得过官。 而且还是像南景珩这般在南国朝堂之上地位数一数二的人物…… 南景珩感觉羞辱王政的也是差不多了,他也知道不可能真的将王政怎么样,打一顿就算了,若是真的杀了确实是个大麻烦。单是太皇太后那里,他就过不去那一关。 真是想不通,母妃怎么能让这些个不成器的亲戚都混到朝堂之中,岂不是把朝堂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南景珩皱着眉,每每想到这些问题他都是烦闷不已,可这些问题他从初入南国朝堂便是发现了。也因为这些问题,他已经不止一次的与太皇太后不欢而散了…… 在他看来,任人当然以贤德品行才能为重,早些年他在各国各城游学之时,便是发现民间自有许多能人异士,他们的能力可远非那些长于京都之中的官宦子弟能比的。 南景珩常常想,若是能将这些人都化为己用,那么南国的朝堂绝对会是一片新局面,最起码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宛如一潭死水,终日沉凝不动。 可是在太皇太后看来,帝国的根基自当以稳健为主,内若乱那比外患至,所以朝堂必须要紧紧的掌控在自己人的手中,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保护好自己的家族。 他们王家必当名垂千古,传颂千世万世。 王政仍是跪在地上,南景珩却是一动不动,影衣看到这一幕适时的凑上前,在南景珩耳边轻声提醒着。 此时的南景珩也已经没什么心思与王政多做纠缠,他很是厌恶的踢开王政的拖拽,“赶紧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冷冷的吐出这样一句话便是转身离去。 跪在地上的王政心中对于南景珩的恨意已是到了巅峰,可是此时的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造次,“是是,立马滚,立马滚。”王政小心翼翼的点头哈腰的说着,然后迅速爬起身,都来不及拍掉衣衫的灰尘,便是带着一干人灰熘熘的逃窜着。
第99页 “还不赶紧滚?!”王政看着自己一干手下此时却是一脸怔愣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帮子没用的奴才,他也不至于遇上南景珩那个煞星。他冲着一干手下兇狠的喊道,似乎把从南景珩那里受得气都撒到了手下这里。 王政和他的一干狗腿终于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突然周围响起了稀稀拉拉的几下把掌声,接着像是点燃了什么一般,掌声叫好声便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来这附近竟是有这么多人在围观,只不过先前碍于严府的权势,所以许多都是躲在暗处悄悄的看着,敢怒不敢言。此时他们看到一向嚣张跋扈的王政竟是被人收拾了,一时都是忍不住窜出来叫起好来。 看到周围突然出现的围着的诸多人,听着突然爆发出来的声音,南景珩也是吃了一惊。接着他便看到了他们眼中单纯的希冀、纯粹的感激,南景珩看着看着,心中却是生出了些莫名的意味。 而看到这一幕影衣心中当真是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番,不过他也看出了南景珩突然的心不在焉,所以此时他同样的小心开口道:“主子,那这个小男孩怎么办……” 南景珩听到影衣的问话,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一旁角落里缩着的那个小男孩。那男孩身形瘦小,看样子最多也就是十一二岁,他的左脸颊红红的肿的老高,上面的掌印清晰可见。 第80章 影衣和男孩 男孩始终低着头,在旁人看来很是瑟瑟缩缩的样子。此时他见着打他的人走了,这才微微直起蜷缩的身子,然后他动作飞快地四处爬着,去拣拾散落一地的书籍。 影衣一直是关注着男孩的,此时他看到男孩的动作,便是主动上前,帮着男孩将一本一本的书拾回来整理好。 “你叫什么名字?”影衣一开口,便是看到男孩肩头一缩,似乎很害怕与他对话一般。“你莫要怕,我们主子已经将那恶人驱逐了,你只管说便是。”影衣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安抚式的将手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 男孩在影衣接触到他的一瞬间便是一个哆嗦,然而他却并没有甩开影衣的接触,显然他在极力的压抑着自己身体的本能,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影衣看到男孩这幅样子,一瞬间实在是同情心同感心都是泛滥到了极致,此时的男孩实在是像极了几年前的他。那时候的他刚刚遇到南景珩的时候,也是与男孩的行径,如出一辙。 这男孩分明是几年前的他自己。 影衣这厢泛滥着,那方的男孩终于是嗫嚅着开了口:“嗯……我,我没有名字……” 影衣一听心中伤感更甚,“那旁人一般喊你什么,总得有个称唿的吧。”这时候别的侍卫已经是跟着南景珩回到了他们马车的位置,只留下影衣一个人在与这个男孩互动着。 “他们,他们唤我阿奴……” “阿奴,这是什么名字,谁给你取的,如何用的了这般的名字?!”影衣一听心中顿时火起。他说完后却是看到了男孩很是黯淡的神色,他连忙住了嘴,这些东西对于男孩来说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影衣转移话题般的道:“你是怎么惹上了那个恶霸的?怎么拿着这么多书?” 影衣一边说着,一边更是夺过了男孩正在费力搬着的书,接着他将地上散落的书整理好,码成整齐的一摞。 “少爷说我惊了他的马……” “少爷?你是严府的人吗?”影衣一听男孩的回答便是连忙问道,却是没有发现男孩刻意迴避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嗯,但是少爷不认识我……” “你等我一下。”影衣却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然后便是消失在了男孩的视线之中。 男孩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他先前略微恢復了些神色的脸颊此时又是重新变得灰暗一片,他的眼神之中却似乎还蕴含着些别的色彩,像是失望,又像是着急…… 男孩站在原地,踌躇之间,影衣便是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也不知他从何处弄来的一张大大的看起来很是结实的布料。 “把书放进来包起来。”男孩这才发现先前捆着书的绳子早就不知道断到什么地方去了。 影衣将书拾掇好,一手拎起来,然后另一只手便是顺势搭在了男孩的肩膀上。“你真是太瘦了,肩膀膈人的很。”影衣嘟囔一句,却是没有看到男孩眼中突然闪过的杀人一般的目光。 男孩突然痛唿一声,影衣连忙将搂在男孩肩膀的手松开,“怎么了,是不是先前被打的地方痛了?”影衣说着便要去扒开男孩的衣领替他看伤势。 男孩却是动作更快的躲开了影衣的手,他低着头继续沉默不语。 “你这人,你不让我看,我怎么给你敷药,我这里有随身带着的治伤的良药。”影衣说着便是又要去扒男孩的衣领。 男孩这次终于是开了口:“我没事,不用敷药。”他说着眼神更是躲闪着打量着四周。 影衣此时也是留意到了男孩的眼神,“啊对,这是在大街上,我先带你找间客栈,然后我再替你敷药。身上的伤可得赶紧治,不然现在天气热若是感染了就严重了。”影衣说罢也不顾男孩的回答便是拉着他往王爷府的方向走去。 影衣絮絮叨叨着,男孩却是始终低着头,他敛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即便心中不愿,但终究也不敢有太大的挣扎,生怕激怒了眼前的影衣。 就这样,男孩便被影衣半拖半拉的弄到了路旁的客栈中。 “你过来,让我看看。” “我没事。” “两个大男人的墨迹什么,你赶紧的把衣服脱了,不然我要扒衣服了。” “你流氓。” 影衣眉毛跳了跳,显然他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难不成你其实是个女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影衣说着便要凑上前扯男孩的衣服。 此时的男孩也丝毫没有先前的腼腆害羞,活脱脱的初生小老虎一般,他紧紧的拽着衣领,十分警惕的看着影衣的动作。 “算了算了,那你自己抹药,真是麻烦。正好我先下去找一下掌柜,”影衣说着将药瓶丢给了男孩便是向着房间门的方向走去,只不过临末了他却是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怪人,不会有龙阳之癖罢,小小年纪的……” 影衣的声音虽小,但好巧不巧的却是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男孩的耳中。男孩原本因为影衣要出去的举动而放松下来的脸色此时一瞬间又是变得铁青起来,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影衣离开的方向。 不过他在影衣离开的一瞬间便是将房门紧紧锁好,然后小心翼翼的褪下了衣衫,他咬着牙,只见他瘦小的身躯上,除了肋骨处有一处青紫新伤外,竟还遍布旧伤。 各式各样的伤疤遍布在男孩瘦弱的光洁的背上,不止背上,似乎他衣衫遮挡下的肌肤并没有太多的完好之处一般。有一处结了痂此时却是细密的渗出了一层的血滴,显然之前的动作牵动了他的旧伤。
第100页 背上的伤,男孩敷药敷起来有些艰难,他一手摸索着摸到了最痛的地方,然后将药粉倒到手帕上便是按了上去。只见男孩眉头紧紧的皱起,但是自始至终却是一声未出,似乎这样的痛在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似的。 男孩用最快的速度敷好药,可就在他准备拉上褪下的衣衫的时候,背后却是突然传来了惊唿的声音:“这他娘的是哪个天杀的干的,我要去杀了他。” 男孩听到了影衣满是愤怒的声音,心中便是一乱,他连忙手忙脚乱的想要将衣衫穿好,可是却是被身后伸过来的两只大手按住了胳膊。 影衣双眼已是通红,“这么小的姑娘,怎么下得去手的。”他扳着“男孩”的胳膊,却是没有将他转过来,“男孩”虽是年幼,可是透过背后若有若无的曲线,影衣如何看不出“男孩”不过女扮男装而已。 原本他用钥匙开了房门,看到这一幕他心中已是瞭然了许多,他原本有些脸红的想要迴避一下,可是待他看清她背上,她背上的那些伤势,影衣如何还忍耐的住。 先前一直沉默着镇定着的她此时却是第一次彻底的慌乱了起来,她不是没想过性别被揭穿的那一天她该怎么做。可是她实在是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情境之下被揭穿,而且还听到了这样的话。 她很是慌乱,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景,可是奈何心中却是不自觉的划过一丝暖意,大概是孤独太久了罢…… 一瞬间她又有些迷茫,按照计划,不该是这样子,不该是这样子的,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我只是不想……我只是想保护,保护一下自己……”她嗫嚅着,到最后却只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接着她有些出神,她在仔细思索着该如何脱身,此次计划失败的话,只能等下次的机会了,索性她还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影衣不知何时已经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瓶,正在小心的一点一点的替她料理着背上的旧伤新伤。 药粉洒在伤处,在影衣的小心的控制下,却只是淡淡的可以忽略的痛,接着是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似乎是在涂抹着另一种药膏。她感受着背上传递过来的触觉,心中却是痒痒的。 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似乎与她预想的很不一样啊,这个影衣也与她调查资料中的人物有很多的不同啊…… 不过她又似乎很喜欢这种,被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的感觉…… 一时间,这等尴尬的境地之下,二人却是出奇的极为默契的共同的沉默着,只留下了空气之中飘散着的淡淡的药香…… 涂完药后,影衣留下一句“我去请个大夫替你瞧瞧”便是急匆匆的退出了房间,背影之中颇有些落荒而逃之意。 她看到影衣这般的反应,终于是轻笑出声,“真是个蠢货。” 影衣心中不断激盪着各式各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可总归他没有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在请大夫之前,他还是先回了趟王爷府,可是却是失望的没有看到南景珩的身影。 第81章 进府 影衣计划着晚些时候去皇陵一趟,最好还是将这些事情统统汇报给南景珩。 身份不明之人,影衣是断断不会带在身边的。不管是谁,不管与他私交如何。他这条命都是南景珩给的,所以自当一切以南景珩的安危为重。 大夫很快便将把脉诊断的结果判了出来:肋骨有伤,不能做体力活。另外身子骨实在是太过虚了些,需要大补,否则实在是影响身子的底基。 看这般结论,便知道阿奴此时生活的环境必然是糟糕的很。这更坚定了影衣要将阿奴带进府,然后给她找个活计的想法。 大夫开了些温养的药方便告退离开了,如今影衣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她依旧沉默着低着头,只是微微露出的耳垂上却是不自觉的泛着红。 影衣见此也有些不自在,先前不知道其真实性别时的洒脱仗义也有点发挥不出来了。气氛愈发的尴尬起来,影衣不得已开口:“你原先是在严府做活吗?现在出了这么一档事,你若是回去,必会承受了那个王政的怒火。所以……” “所以你要不还是跟着我回了睿亲王府罢。”说这句话的时候,影衣竟是莫名的有些说不出口。 阿奴低着头没有说话,半晌她才轻轻的开口道:“我,我还是要回去。我,我们一家都是严府的奴僕,还有我爹……” “这你莫要担心,等晚些时候我去求求主子,我们主子面冷心热,他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放任不管的。” “我不放心我爹……” “那个王政可知道你是严府的人?” “不知道。” “那不得了,别担心了,今晚现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影衣说完之后,也没有逗留太久。即便阿奴年幼,但也同样男女授受不亲,他交代好掌柜的便离去了。 一个过府的奴才而已,南景珩自是不会太在意,影衣终于是如愿将阿奴带进了睿亲王府,以男子的身份。阿奴低眉顺眼的跟在影衣身后,老老实实的走着。 只不过下了马车,她却是飞快地瞟了一眼府门上方“睿亲王府”字样的匾额,她眸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阴云。虽然她很快就再次低下了头,但这一丝神色上的变化还是没有逃过恰好在此时回府的南景珩的眼睛。 “影衣,这便是你昨晚说的那个?” “回王爷的话,是。” “嗯,带去内务那边,让管家登记安排一下。”南景珩却只是随意的问了一句便是在众人的行礼声中率先向着府中走去,并没有多看阿奴一眼。 阿奴的头愈发的低了下去,她沉默乖巧的听着影衣的种种安排和嘱咐,然后跟着影衣在府中的小径上走着,向着内务的方向。 阿奴虽是低着头,但她的目光却是一直偷偷打量着四周,观察着各处的景象,留意着一切。 这就是睿亲王府啊,当真是气派,终于是进来了,日后还要万事小心才是。阿奴心中自语着。此时的阿奴已经有了从管家那里得来的新名字——画婵。 玉干殿中。 “娘娘,最近的夏日围猎基本已经安排好了,您看宫中的名单是这样的,您看还要带着谁去吗?” 太皇太后正品着御膳房新做出的冰品,她腾出一只手接过了手下女官呈上来的名单,她一边看着,面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毕竟这等一年一度的活动,稍微年长些的女官早在先帝时期就已经在做了,她们已经安排了数年了,所以自是不会有什么纰漏。 “把太后娘娘也加上。”太皇太后端详着,少顷却是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加上太后娘娘吗?太后娘娘不是有身孕吗?”女官忍不住问出口,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让太后到野外透透气也是不错的,对孕妇有好处,所以安排的时候多些护卫,千万保护好太后和皇储。”太皇太后说着眼中闪过愠怒。
第101页 “是,娘娘。”女官也不再多嘴,连忙告退安排了。加上一个太后娘娘可不是随便加一个宫女妃子那般简单,更何况这还是怀着皇储的太后娘娘,她可得打起精神一百个小心的伺候着。 之前顾研华劫持被救的事情太皇太后已是调查的差不多了,对于南景珩在其中扮演的戏份,她极为的愤怒。可偏偏此时的顾研华她打不得也骂不得,最多只能将她再次软禁在长乐宫中。 不过她倒是不信了,在她眼前,还能折腾出什么么蛾子来。 京都,清风阁大堂之中,熙熙攘攘的一群人正围在桌子旁大声议论着什么。 “明日便要开始夏日围猎了,诸君如何看?” “依我看,此次定是韩世子勇的头筹。” “那可未必。” …… 说起这个韩世子倒是有番故事,他们口中的韩世子本名韩云天,是安国公府的长孙。年纪轻轻便是在朝中担任要职,其麾下更是招揽了一批能人异士。其本人也是不负盛名,文武在这京都的青年才俊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安国公,名韩安国,早年便是与太皇太后娘娘的父亲有旧,据说还曾多次救其父与危难之间。韩家更是从一开始便挑明了立场支持太皇太后和睿亲王,扶住着她一步一步从小小的妃嫔登上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位置。 了解这段内情的人,无不是对韩家老爷子的眼光佩服的五体投地。 如今韩家在这京都之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韩老爷子更是除了先前未过世的李大人以外,朝堂之上资格最老的朝臣。现在的韩老爷子早就隐退于政事多年,可是但凡朝堂之中上发生了什么足以左右南国未来走势的大事,韩老爷子的话还是占了极大的分量的。 太皇太后娘娘极其倚重韩家,所以对于韩家这一代的领军人物韩云天也是青眼有加。可是南景珩却是一直与韩云天不对付,韩云天自是不用说,在他眼里,南景珩便是典型的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金贵公子爷,不学无术,纨绔放荡。 若是没有那等好的出身,南景珩有什么资格被封王,有什么资格在京都之中的名声连他都是压一头。南景珩那种一出生便什么都有的皇子王爷,如何懂得他在世家之中苦苦挣扎拼搏的辛苦。 而南景珩却是最看不上韩云天那两面三刀的样子,明明阿谀奉承、吮痈舐痔的癖性,却偏偏在世人眼前装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真真是让人作呕。 影衣自是知道自家主子跟那个韩家世子的不对付,清风阁二楼雅座,影衣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吵闹声,挽挽袖子便是准备冲出去让那些多嘴多舌的人长点记性。他们习武之人,耳力本就是惊人,再者说楼下那些人并没有可以压制自己的音量。 “回来。”南景珩却只是饶有兴趣的听着楼下的议论,似乎楼下大堂那些人说的与他无干一般。影衣脚步立刻收住,老老实实的折了回来。 平日无事,南景珩便会带着影衣到茶馆、酒馆之中闲坐着,听听周围人的议论。尤其是南国京都有大事发生的时候,这茶馆酒馆之中尤其讨论的热闹。 这等讨论在南国却是有着雅称,“论道”,诸多书生都儒士是喜欢藉此机会发表自己的真知灼见。一则与人谈论增长见识,二则就是希望被像南景珩这般的贵人看重了,从此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听大堂里断断续续的传来声音,“那可未必,睿亲王同样人中龙凤,骑射功夫也是了得,若是我,定压睿亲王。” “你们可听说底下赌庄,据说压南公子,赔率都到了压一赔二十了。” “这有何大惊小怪的,南公子平日里便是以文着名,骑射功夫莫说韩世子和睿亲王,估摸着就连寻常人家的公子都是不如。” 突然一人甚是神秘的挤了进来,低声说道:“你们说,这早不开晚不开的偏偏这时候搞什么围猎,明明前些时候宫中还出了太后娘娘被劫掠的事情。最近这般不安定,你们觉得这围猎可会发生什么……” “哎你还别说,我大舅哥是在皇宫当差的,他带回来的消息便是说着什么,哦对,先帝丧期已过,要搞什么新气象,宫里的那些主子、娘娘要去散散心,顺带好像说是还要为南国的未来祈福……” “啊,竟还有这些个隐秘,你再多说点……”一干人都是好奇的围了过来。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这些宫中之事,就少说两句。” “这夏日围猎在房间的影响度到当真是不低,怕是许多人可是要好好安排一番了。”南景珩端起茶盏轻抿着,他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影衣在一旁安静的候着,也不接腔。 南景珩这些年四处游歷,确实是未曾参加近几年的夏日围猎,尤其是太皇太后主掌的夏日围猎。 第82章 夏日围猎 说来这次围猎可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全权主掌,若说不会利用其做些什么,南景珩可不相信自己的母后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影衣,等等你找人去查一下这次围猎的人选名单,要最详细的资料。” “是,主子。” 官道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驾向着前方行去,一片尘埃飞扬。 “太皇太后亲自带领的出行,端的是气派非凡。”顾研华轻轻掀开车帘的一脚,看着路两边整整齐齐跪伏着的众人,她心中暗暗感嘆道。 这就是权势的味道啊…… “太皇太后娘娘极乐安康——”两旁的人远远看着将要行进的仪仗队,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头近乎贴到地上,齐声高唿道。 众人口中的当今太皇太后娘娘高坐在步辇上,周围围着无数的武功高强的侍卫,她俯视着她的子民,金口轻开:“都平身吧。” “这等气度,真不愧是我南国的太皇太后娘娘……恍若神明一般。” “老头儿这一辈子能这么近的面见一次天颜,此生无憾啊……” 直到正趟车队都已经远去了,跪伏着的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纷纷议论着。 太皇太后的车队继续前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临近了此行的目的地。 夏日时分,正午的太阳毒的狠,烈日将大地炙烤的一片火热。车速渐渐的放缓,顾研华掀开马车帘子的衣角,只见一大片模煳的青黛渲染在地平线上,远远的看过去,碧蓝青黛已是融为一体。 盛夏时分,到了这山脚下,空气之中却是带着丝丝的清凉之意,倒是难得的好天气。蔚蓝的天空,一碧如洗,远山的绿,空中的云,相互交融,清澈纯粹,令人心醉。 太皇太后娘娘也是相中了这片位置,她挥挥手,红嬷嬷便是将她的命令传达了出来,侍从们便是纷纷行动起来,在此处安营扎寨。 说起来,当年的北齐便是起源于极北的严寒之地,生活环境的恶劣也锻造出了北齐骑兵的彪悍骁勇的战斗风格。早年北齐建国之时,一支骑兵真正是打遍天下,令人闻风丧胆。
第102页 可以说,现今北齐每一寸土地都是当年北齐骑兵用鲜血夺来的。北齐百姓每一寸安身立命之地,都是血和泪铸成的。几十年来,北齐不断南迁,每一个北齐人心中自是嚮往着南方那片温暖的乐土,也致使北齐与南方毗邻诸国的矛盾更加尖锐。 顾研华看着此处的风景,脑海之中却是莫名其毛的闪现出了这段所有北齐人耳熟能详的歷史。相比起来,南国的建国发展歷史就没有这么多血腥气了,倒是更多了些书卷和文雅的气息。 顾研华不知道太皇太后将她这个孕妇也带到围猎场是何目的,前些日子出的那些事情,她可还在静养保胎中。只不过通过此事,怕是太皇太后在迟钝,也看的出她跟南景珩之间的不寻常了。 顾研华以为回宫之后会被太皇太后责难,但却并没有,甚至除了将顾研华再次的软禁了起来,就没有别的举动了。一切一如既往的发展着,太皇太后竟是没有做出丝毫的反应,这点实在是让她想不通。 安营扎寨之后,南景珩便是斜倚在软榻上,一手拿着酒盅,有的没的地品一口酒,样子甚是惬意。此时的他却是巧之又巧的与顾研华想到了一起去,太皇太后为什么要将他带出来? 他中毒受伤,这件事虽是没有广泛传开,可是他知道太皇太后一定是知道了的。那么他孤身捨命去救顾研华,这些事情必然也是瞒不过去的。 彼时的他实在是过于慌乱焦急,竟是忘记了安排好这些个后续事宜,现在反应过来也已经迟了。其实他确实不必亲自去救的,交给得力的手下去做会方便的多,而他也实在是关心则乱。 在听到顾研华被劫持下落不明的消息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只身沖了出去。 太皇太后来这围猎场,不仅带上了在养伤的他,而且带上了静养保胎的顾研华,其间深意,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前些日子为了救顾研华,那等的奔波,南景珩确实是累了,借着这个机会终于是能好好的休息下了。 而就在他优哉游哉的昏昏欲睡之际,却是突然听到帐篷外一阵叫好声。突然的大股的声浪将南景珩的困意尽数驱散了去,他有些不耐烦的坐了起来。 南景珩站起身,透过营帐的缝隙,凝神看去。只见远处一片旷野之上,远及天边的绿色之上,一匹通体乌黑的野马,正发疯一般的四处奔腾着,时不时更是几声惨烈的嘶鸣。 而一个一身骑装的男子此时一个跳跃便是跨坐在了骏马之上,他暗红色的衣摆被山风颳的猎猎作响,引得周围旁观的众人一片叫好起闹声。 而那骏马倒是野性十足,在它察觉到身上有人之时,它不甘的昂首嘶鸣着。骏马霎时前蹄腾空,鬓毛更是被吹的一片凌乱,骑装男子却好似牢牢的黏在了骏马身上一样。他没有丝毫的依持,却偏偏无论骏马如何动作,他都是牢牢的支撑在上面。 “好——” “韩世子果然骑术非凡。” “这等烈马,可不是凡人降服的了的。” 南景珩目力所及便是看到了这样一番情景,“果然是他……譁众取宠的把戏倒是不少。”南景珩嘟囔了一句,但也没有再躺回去。 南景珩看着外面的一幕却是出起了神,影衣瞧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他脸色愈发的阴沉了起来。 “走,我们也去瞧瞧。”他一句话说罢便是率先向着帐外行去。 “啊?主,主子,您等等奴才。”原本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驯马的影衣一时反应不及,便是被自家主子甩在了身后。 南景珩虽是冷面,但对于府中的下人一向是赏罚分明,所以也算得上是宽厚。影衣跟着南景珩的时间久了,慢慢的也没有像别家贴身佣人那般拘谨的伺候主子。 行近旷野之地,影衣终是瞧清了马上之人,正是当今韩世子——韩天,不得不说,这么多年,韩天能坐稳韩世子这把椅子,还真是有点本事。不过,这点本事肯定比不上自家主子。影衣一边瞧着,一边心下愤愤道。 影衣连忙偷眼打量着一旁的南景珩,先前他竟然对于主子的仇家赞赏有加,实在是该打。不过他只瞧得南景珩手被在身后,面色淡淡。 南景珩一身玄色骑装,端的是飒爽英姿。 那马此时正载着韩世子满场的乱跑,它拼命的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但是动作之间速度却是越来越慢。 韩世子察觉到骏马的体力不支,心中大喜,驯马一事,除却技巧,比拼的便是二者的体力和毅力。此番太皇太后娘娘在场,而且他安排的人已经去请太皇太后了,所以他表演的定是不能有失。 现在南景珩与太皇太后之间的隔阂和矛盾在皇室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尤其是先前劫持一事,据说太皇太后因此对南景珩尤为的不满。所以趁着南景珩被贬至皇陵,现在可实在是他的好机会。 韩世子当然知道南景珩一直都是看他不惯的。而在他看来,南景珩不过是有一个好出身罢了,别的那些哪能比的过他。 他付出了多少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而南景珩呢,不过是含着金汤匙出声的草包公子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想到此,韩世子更是紧紧抱着骏马的脖子,腿也是紧紧夹住马腹,现在已经到了驯马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功亏一篑。 “不错。”突然一声清亮却不失威严的叫好声传来,听着这声音,众人心下一惊,什么时候太皇太后竟然是到这来了。 “太皇太后极乐安康——”围观的众人连忙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 “都平身吧,今日围猎,不必多礼,韩世子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太皇太后都说好了,众人岂有不夸赞之理,当下,纷纷扬扬的夸赞声响起了一片。 “韩世子这一身,当真是骑术了得。” “果然虎门无犬子,有此子是韩家的福气啊。” …… 韩世子一直都是留意着这边的情况,他知道自己的心腹终于是将太皇太后引了过来。他嘴角绽出得意的笑,捉摸着如何来一个更加惊险刺激的动作来展示自己的高超技术。 南景珩冷眼看着,眼底却尽是不屑,不思做实事,终日里所有的心思都是放在了揣摩上意,真真是母后的好走狗。若是朝堂上全是这种风气,日后无须外力侵扰,南国从内里便自行瓦解了。 “唉。”思及此,南景珩禁不住轻嘆一声。 “主子怎么了?”一旁的影衣察言观色,此时见着南景珩脸色不好便立刻凑了过来问道。 “无事,且看下去罢……” 旋即,南景珩便是敛了先前的神色,他眼中闪过嘲讽之意,间或的还有几丝狡黠。 第83章 一石三鸟 影衣看到这,禁不住打了个寒噤,他知道,每当南景珩露出这样的神色,那么必然会有人要倒霉了。 南景珩顺着看热闹的人群,若无其事地靠近着栅栏处,心中默数着韩世子胯下的骏马最靠近栅栏的时间。袖中的手蜷曲着,细看来似是两指间夹杂着什么东西。
第103页 却就在南景珩手下刚要动作之时,说时迟那时快,只听韩世子胯下的骏马突然一声异常的嘶鸣,整个状似疯癫地不停昂首或是蹬着后腿。 “咦?”南景珩狭长的双眼一眯,自己还没动手呢,莫非有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便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吧! 南景珩不着痕迹地混入人群中,佯装与众人一般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场上的动作,在那骏马沖向这边的瞬间,缩在袖子中的手却是一折一动再一弹,即便连离他最近的影衣都无甚察觉。 一击达成,南景珩也不再停留,悠闲地踱着步子向后方走去,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显然对于惩治了这个他一向厌烦的人一事很是满足。 至于还有谁动手了,他也懒得去想了,韩世子的仇家罢了,与他何干。 而就在南景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撤到了人群的外围的时候,那通体乌黑的骏马重重的打了一个响鼻,嘶鸣一声,终于是将苦苦支撑着的韩世子一把甩了下去。 韩世子跌落倒地,不得不说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登时便是向着一边的空地上滚去。然而奈何先前驯马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时的他如何还比得过一匹疯马。 眼看着那疯马后蹄朝着韩世子的后腰踏去,而就在这时,只见一抹黑色从人群骤然跃出,众人只见眼前似乎有一道黑影闪过。再回过神来,那黑衣人便已经带着韩世子几个闪落,跳出了疯马踩踏的范围。 再紧接着,黑衣人已是将韩世子稳稳的放在了安全地带,众人定眼一看,才发现先前动作那般迅敏之人竟是个女子。 “嗯?”南景珩闲散着的脚步却是停了下来,原本他使的手段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把戏,纯粹是为了给韩世子添添堵玩弄一番。 事情的轻重缓急,南景珩还是分得清的,他知道韩世子是太皇太后看重之人,也知道韩世子在朝堂之上的重要性,所以他断不会做出危害到南国利益的事情。 可是另一个出手之人,显然是要致韩天于死地了,如此这般,南景珩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南景珩眼睛有些危险的眯起,他打量着四周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出手之人必是还在这附近。 可还不待南景珩发现什么,甚至众人还惊魂甫定的,没来得及称赞那女子几句,只听得不远处又是一片喧闹。 “啊——救命啊——” “快来人啊,护驾!保护娘娘!” “娘娘,娘娘,您小心!” 场面登时一片混乱,太皇太后乘坐的步辇更是摇摇欲坠,众人一片哭爹喊娘,手忙脚乱。原是那疯马摔下韩世子后,竟是突然调转了方向向着太皇太后的步辇处冲去,一众的大臣太监宫女侍卫都是慌了神。 几人围在一旁,护在太皇太后的步辇之前,可偏偏,那疯马像是认准了方向一般,径直的冲过人群,向着步辇之上的太皇太后直冲而去。 疯马在连踩翻几人之后,血腥气似乎更刺激了它的野性,它重重的鼻息似乎下一秒就会喷在太皇太后身上了一般。太皇太后的手紧紧的抓着步辇的扶手,手指的骨节都是有些泛白。 “快,来人,来人护驾。”太皇太后还在勉力维持着自己的仪态。可是抬步辇的太监看着直冲着飞奔过来,气势甚是汹涌的野马,他竟是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裤子上也是有着可疑的湿处。 太皇太后的步辇登时便失去平衡,向着一边倒去,太皇太后紧紧的靠着步辇的一边,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可是她头上的金冠却是摔了出去,好不狼狈。一时间,太皇太后心中愤怒无比却又是禁不住升起几丝绝望。 “母后,您速速离开。快点,侍卫保护太皇太后娘娘离开这里,退缩者,斩立决!”南景珩抽出长剑,远远的便是大喝出声,顿时惊醒了一片混乱的侍卫太监们。 太皇太后看着那冲出来的身影,一时间,竟是有些老泪纵横。 这个一向与自己不甚亲厚的甚至三番五次拆自己的台与自己对着干的儿子,却在自己最为危险之际,站到了自己面前。 先前南景珩看到这边的场面之时,他心中大慌,下意识的便已最快的速度向着这边太皇太后所在的地方飞奔而来。 南景珩接连的挥出几剑,妄图吸引过疯马的攻势,可是疯马却是根本不去理会他,直直的向着太皇太后步辇的方向冲杀着。南景珩心中大急,此时此刻,即便他能一剑斩了疯马,可是疯马的沖势再加上他的剑芒,太皇太后必是立时死的不能再死了。 武器不能用那只能是徒手了。 南景珩索性将长剑一丢,徒手抓住马尾,将内力逼到手臂之中,然后用力一扯。疯马吃疼,后腿勐地蹬起,却是正中南景珩胸膛。南景珩只觉喉咙一甜,胸腔气血一阵翻涌,嘴角已是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南景珩扯着马尾却是丝毫不松手,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借力的,只见他一个轻身,双臂一撑便跨坐在了疯马背上。他不顾疯马的挣扎,一把抽出袖中的小匕首,狠狠地便是朝着疯马的脖颈上插去。 疯马拼了命的挣扎,南景珩却是牢牢的如同黏在了疯马身上一般,他一刀一刀的捅在了疯马脖颈上。慢慢的,疯马的动作愈发的小了下去。接着疯马轰然倒地,扬起大片的尘埃。 然后众人便看到南景珩身形灵巧的一跃而下,他手中的短匕首还滴答滴答的向下滴着血,他眼中神色莫名扫视着四周,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周围沉静了一瞬,随着疯马倒地,离得疯马最近的那些人顿时欢唿出声。 “谢睿亲王救命之恩,睿亲王英勇大义!” “睿亲王英勇大义——” 不知何人喊出了第一声,人群之中稀稀拉拉的都是跟着喊了起来,到最后全场的人都是跟着喊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唿喊着南景珩的名字,一旁躲在安全处太皇太后倒像是场上的陪衬了。 原本满眼感动的太皇太后眼中却是划过了一丝冷意,她在场,却又有别人压过了她的声势。这种感觉,真真是被她厌烦,即便是那人是她的亲生儿子,即便她的江山早晚都会是他的江山。 可是,她一直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权势,她一直拼命抓住的地位,此时竟是感觉到了威胁。 这种感觉,太皇太后还是第一次从南景珩的身上体会到。南景珩确实是她自己的骨血没错,可是,那又怎样…… 她的地位,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而就在此时,先前那救了韩世子的黑衣女子却是借着人群的遮掩,搀扶着韩世子悄然离开了此处。那黑衣女子低垂着眼睑,余光扫过旷野上的这一场闹剧,眼底却是闪过狠厉之色。 而此时南景珩终于是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太皇太后安然无恙的样子,他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他刚待上前,却是隐隐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他回过头,看到那人似乎是顾研华。 然而他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那处早已没了顾研华的身影。南景珩轻摇摇头,在一众人已经接近了尾声的感激声中,向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方向走过去。
第104页 “儿臣特来向母后请罪。”南景珩说着已是朝着太皇太后的方向跪了下去。 众人皆是诧异,不自觉的便是安静了下去,然而人群之中的明眼人却是洞悉了南景珩此举的意图,嘴角挂上了会心的笑。 “芸香,没热闹看了,我们也回去歇着吧。”人群之中顾研华悄声对着一边的芸香说了句,便是悄手悄脚的向着外围挪去。 看到南景珩此举,周围围观的人哪里还敢怠慢,他们虽是胆小怕死,可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练得炉火纯青,众人皆是跟着跪地高唿:“臣等护驾不周,罪该万死,还请太皇太后娘娘责罚。” “今日之事,万幸有睿亲王在,救了哀家一命。都平身吧。”太皇太后顿了顿,却是话锋一变,“今日疯马之事,实在蹊跷,哀家必会彻查,参与谋划着名,杀无赦。还万望诸位共同审查,莫要包庇了贼人。” 一众人皆是冷汗涔涔,即便太皇太后说了平身,但也都是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南景珩跪在地上,心思却是飘到了别处,现在发生的种种实在是由不得他不多想。究竟是谁想害韩世子,想害太皇太后,又想离间他和太皇太后的母子关系…… 区区一计,却是接连牵扯了多方的势力,最终得益的会是谁。南景珩皱眉思索着,脑海之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第84章 黎明前的黑暗 先前那个及时救走了韩世子的黑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了南景珩的脑海之中,他借着起身的机会,打量着黑衣女子和韩世子所在的位置,确实发现他二人早已是趁着混乱的场面没了踪影。 韩世子座下的马突然发疯,那等危急的时刻,以南景珩的眼力和功夫都是反应不及,而那女子却是在千钧一髮之时救下了韩世子。难道说她的武功高强如斯,可是韩世子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还是说分明她早先便已经准备好了。 借着这次机会,那女子倒是立下了大功劳,救了韩世子一命,必会得到韩世子的器重和看好。如此说来,她到当真是个得益之人。 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女子侍卫能有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弄京都朝堂政局的本事吗…… 南景珩一层一层剥茧抽丝一般的思索着。 “哀家乏了,此事系关重大,便交由近卫全权负责查理罢,其余人等务必要配合李潜,不得阻碍公务。” “是——”又是整齐的应和声,“恭送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倒是未曾直接离去,她的视线落在南景珩身上的时候微微一顿,她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南景珩,接着又具是化作了柔和:“睿亲王随哀家过来” “儿臣遵旨。”南景珩紧随着向太皇太后营帐处走去。 就在他们前脚离开之时,李潜便已经带着他的人从阴暗之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各位大人,娘娘,就先委屈你们在此处配合一下搜查了。” “真是,怎么是这个煞星……” “唉,毕竟是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事情,我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之中响起。 然而李潜却是旁若无闻,他自顾自的指挥着自己的人将在场的人记录下按身份等阶分开,“你带着人去将先前离开之人唤回,就说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剩下的人就留在此处,严防看守,断不能放走了贼人。” …… 顾研华有些愁眉苦脸的跟着近卫向着旷野之处走去,她刚刚歇下,却是被吵醒。只是她走着的过程中,视线却是不自觉的飘向了一个方向,正是韩世子所在的方向。 似是察觉到了顾研华若有若无的视线,先前救下韩世子的那个黑衣女子也是抬起头看向了顾研华。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之中对接上的瞬间,黑衣女子便是立刻低下了头。她眼中却尽是些犀利之色,没有丝毫的恭敬胆怯。 难道自己哪里露出马脚了吗,黑衣女子心中不断思量着。 今日之事,韩世子驯马坠马,她救韩世子并藉此机会入了韩世子的眼,然后疯马冲撞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对于韩世子的器重也必会大打折扣。再接着睿亲王救下太皇太后,却是声望过高引得太皇太后猜疑…… 黑衣女子名檀宁,先前以舞姬的身份进了韩世子府,后来因为武艺高超谈吐不凡,得到了一向求贤若渴的韩世子的提拔。 环环相扣,进展的非常顺利,而疯马和太皇太后步辇上的手段更是老早便已经安排好了的这一切,自己一行人搜集了多少情报,筹划了多久才定好的计划,怎么会有纰漏被太后一个弱女子看出来…… 可檀宁右眼皮跳着,心中的不妙之感也是愈发的强烈,她总隐隐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可究竟是哪里呢…… 檀宁当然想不到,她的问题正出在了一个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的人身上。 顾研华。 只道是旁观者清,顾研华沉默的站在一旁看着,却是看到了许多围观之人看不到的东西。 南景珩从太皇太后的娘娘的营帐退出来之后面色平静无甚波澜,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究竟在营帐之中说了些什么。南景珩却是在众人翘首以待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南景珩离开之后,太皇太后却是久久的盯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的说道:“母后为你安排的一定是最好的,母后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你的孩子,你要听母后的才是。” 而回了营帐中的南景珩却是直挺挺地倒在软塌上,先前酒壶之中的温酒早已经凉透了,他端起酒盏,接着却又极为不耐的将酒盏重重的放在了小桌上。 “影衣,去温壶酒过来。” “是,主子。” “等等,回来,温酒的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吧,你去查查韩天身边那个女人,所有的信息,本王都要。” “韩世子身边的女人,是那个救下他的黑衣女子吗?”影衣心中疑惑不解,但却并没有多问,他早就习惯了去执行南景珩许多看似突发奇想的奇怪的命令。 南景珩轻按着眉头,越想却只觉得满腹思绪无从分辨,自己手中的情报实在是太少了。 顾研华终于回到自己的营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这个李潜在南国的权力当真是无限大,这么多的官员皇族,因为他的一句话,便全都老老实实的在旷野之处待了这么好些个时辰,甚至她这个有身孕的太后娘娘都不能倖免。 顾研华斜斜的靠在床榻上,任由两旁的小宫女一下一下的按摩着她的双腿。她舒服的眯起眼睛,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她的身子倒是愈发的懒散了起来。 营帐角落里点燃着薰香,萦绕着的香气更是熏得人懒洋洋的,顾研华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心思也是不自觉的越飘越远…… 她突然记起了前世,前世的一幕幕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去想那些了,她以为她已经忘记了,那些尘封了记忆。
第105页 然而那些记忆却是未曾风化,随便的一个小小的触发口,记忆便是翻江倒海一般扑面而来。前世的她孤苦伶仃,生于长于孤儿院的她童年时期也未曾感受过太多的温情。 成长过程中的那些友谊那些爱情那些情谊,一点一滴的曾经浸润过她冰封的心,然而就在这时,上天却是把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全部剥夺了去。 她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的地方,一个陌生的环境,一个陌生的时代中…… 然而索性,她遇到了这一世的父母,还有她的哥哥姐姐们,皆是宠着她这个家中最小的姑娘,她很幸福,很满足…… 可是上天却好像永远在跟她对着干,上天永远都不能看着她幸福下去……每当她幸福之时,便是狠狠的将一切的赐予全部剥夺而去…… 顾研华愣愣的出着神,她遣退了伺候着的宫女,一个人和衣躺在床榻上,思索着这一切……她晚膳没有用,晚上的宴会她也以身体不适推辞了。她一直躺着,愣愣的躺着。 “芸香,哀家没事,你去歇着吧。”芸香眼神之中满是担忧,她无奈,只得和衣躺在了外间,等着顾研华随时的差遣。 顾研华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她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她仍是和衣躺着,面上写满了路途奔波的疲倦,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无比,闪烁着直刺人心的光芒。 一宿的时间,顾研华想了许多许多,前世、今生,孑然一人的孤独,还有那些时不时出现在梦境中的诡异的记忆…… 直到营帐的帘子缝隙中依稀透进来的几缕明亮,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宿未睡…… 顾研华坐起身,登上鞋子,大大地伸一个懒腰,她看着黎明前的黑暗,浓重的让人窒息的黑暗。 她起身,轻手轻脚的行至外间,绕过还在安睡中的芸香。她捲起帘子,清晨的山风还没有染上燥热,带着丝丝的凉意扑面而来。 顾研华伸开手,拥抱着这风,然后眼睛便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盯着遥远的地平线上。 一缕曙光就那样刺穿浓厚的黑暗,从遥远的天际绽放在眼前…… 她的心中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夏日天早,天色愈发的透亮了起来,而此时围猎场的另一边却是并不安宁。 韩世子营帐之中,他“啪”的一声便是将手中的铜镜摔在了地上,“本世子的脸是怎么回事?!”他一脚踢在一旁的太监身上,“还不快去请太医,就说本世子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快关!” 韩世子并非皇家之人,虽得太皇太后器重,可终究因为太过年轻所以还未能够在朝中担任要职,所以按理说他是没有权利宣太医为他诊治的。 而凡事终究是有着例外,这朝堂之中,谁人不知,太皇太后娘娘看好韩家,更是看重韩家的世子,所以太医院当然是紧赶慢赶着巴结。 剩下的一干太监丫鬟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生怕激怒了气头上的韩世子。韩世子此时满脸的红疹,一片一片的,看着甚是噁心。摔了铜镜,韩世子却是不解气,他刚欲动作,却是听到了通传声。 “王太医来了。”营帐外小太监的声音传来,帐内跪着的一干人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第85章 顾烨之计 太医亦是小心翼翼的把着脉,王姓的太医,韩世子哪里敢用来撒气,他压下心中的怒火,客气的问道:“王太医,怎么样?” “世子您是中毒了,不过此毒毒性并不强烈,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世子无须忧心。只是此毒颇为的难缠,”,王太医默默长长的鬍鬚,悠然说道,“世子您就安心静养,过几日这些个红疹自动便会消除了。” 听着太医磕磕绊绊的,韩世子心下更为不耐,微皱起眉头。在听到太医说他是中毒了的一瞬间,如一盆冷水般将他整个人浇了个透,韩世子心下大惊。在这围猎场中,他怎么中的毒?又有谁能给他下毒? 如此思量着,韩世子倒也不顾不上发怒了。 “中的是什么毒?这种毒有什么症状?一般是怎么被下的?解药是什么?如何好的了?”韩世子心中着急,一口气便是问了数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韩世子莫急,这毒虽说难缠但却不是什么剧毒,只是中毒者会浑身长红疹,又疼又痒。一般这毒接触到或者吃食里被下了都会中毒,解药的话,一会老夫开几味药,世子吃了,能好的快些。” “多谢太医。” “世子客气了,只不过这些日子世子莫要沾冷水,吃食也要以清淡为主,莫要动怒,遵了医嘱,必会好的快些。” 太医走后,韩世子也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当务之急可不是拿着身边之人撒气,查清究竟是谁给他下的毒,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下的毒踩死当务之急。他脑中一个一个的过滤着可能给他下毒的人,他一个一个的想着,却偏偏没有想到南景珩身上去。 倒不是说韩世子有多相信南景珩,他嫉恨南景珩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他觉得南景珩这等被保护的极好含着金汤匙出生长大的金贵公子爷,怎么可能是他这种自己打拼上位的世家子弟的对手。 而韩世子不知道的是,在与敌人抗争的过程中,最危险的不是小看对手,而是小看一个藏拙的对手。再以后,韩世子确实是领悟了这个道理,但付出的代价之惨重…… 紧接着,韩世子的心腹们便行动了起来,与韩世子交好的诸朝臣也纷纷草木皆兵。而此时的南景珩确实不知,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类似恶作剧一般的手段确实惹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白天的时间,南景珩索性借着偶染风寒的由头,缩在营帐之中。太皇太后因为昨日的刺杀,现在更是严加防范未曾直接去猎场,所以南景珩更是犯不上跑去受累。影衣也只能硬着头皮,赔着笑脸送走了一批又一批试图来拜访南景珩套近乎的人。 李潜身边的人自是不会放松了对南景珩的警惕,他们生怕没看好又让南景珩和顾研华之间搞出什么事情来,那他们可是有一百个闹大都不够掉的。 他们寻着各种由头到影衣看守着的南景珩的营帐之中看望,可却统统被恪尽职守的影衣极为客气的拒绝了。他们心中焦急,若是在他们的看守之下,南景珩却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那他们的下场…… 想到这里,那些个侍卫实在是无法,只能拿出了李潜给赦免令牌开始硬闯,可待他们气势汹汹的闯了进去,却只看到南景珩本人正搭着毯子睡得香甜,似乎真的只是感了风寒在静养一般。 南景珩本就睡得极轻,他听到动静便是睁开了眼睛,那几人见此连忙是跪了一片想南景珩请罪。在南景珩杀人的目光之中,他们一个一个的极为狼狈的从帐中逃了出去。 身后的影衣却还不住的说着风凉话:“我都说了我家主子感了风寒正在休息,而且我家主子浅眠,又有起床气,你们这样进去真的是在找死。”
第106页 “是是,以后一定多听影衣大哥的嘱咐。” 南景珩消停了,韩世子又是中毒了正在帐中歇着,所以这围猎场中也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平静的一天就这般过去…… 一日无事,天色渐渐黑下来之后,还在京都之中的顾烨也是行动了起来。他潜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的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中奔驰着。 此时正值夏日围猎,宫中那些个重要人物都不再城中,现在正是他的人行动的好机会,所以以顾烨的性子,自是不会错过现在的机会。顾烨飞檐走壁之间却是突然一顿,接着他稍稍确认一下,便是一个闪身跃进了一个窗口。 “啊——”屋中的女人刚待尖叫,顾烨一个闪闪便是出现在了她身后,他大手捂住女子的嘴,“别出声,是我。”房间之中浓浓的脂粉香气,外间更是隐隐约约的一片莺莺燕燕之声。 被禁锢着的女子点点头,顾烨放开她,她转身便是半跪了下去:“属下月娘,见过主子。”女子声音清脆利落,虽是穿着裊裊娜娜暴露的裙装,然而行动之间却甚是干练。 顾烨长身直立,端的一派威严,冷冰冰的让人不敢生亵渎之意。只是长时间的赶路,他面上难免的显出几丝疲倦之色。 月娘偷眼打量着,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主子,您这么晚怎么来了?是否需要歇息一下……” 顾烨却是未曾回答月娘,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月娘一眼,开口道:“不必。近日来南国京都之中潜入的陈国细作之事可有线索?” 无名的势力遍布诸国,无名向来以钱为首。月娘是容秀楼头牌的花魁,而这花魁却是顾烨便安插在南国京都的棋子,暗地里为顾烨收集情报。 这些年,顾烨虽是不常在南国京都,可是此地发生的一点一滴都是通过容秀楼传达了他处。他们的势力自有一套暗中传递消息的路子,所以虽是经常联繫,可是亲自见面的机会却是不多。 月娘看到顾烨突然有些冷淡的脸色,她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是,情报都收集好了,但未在月娘房中存放。此次南国京都的陈国细作有些古怪……” 月娘是他一手扶植起来的棋子,一向谨慎,交给她的事情顾烨向来是放心的。 “去把所有的拿过来,我你不必管。” “是。”月娘应一声,她若无其事的走出房间,退出去的时候,却未锁上门,只将房门虚掩着,好似走得时候忘记锁房门了一般。 月凉如水,山间的清风轻轻的吹拂着,拂去了白日里的热意。守在顾研华营帐之外的两个侍卫愈发的昏昏欲睡…… 一人打了大大一个哈欠,声音含煳地说着:“咱们弟兄几个轮班倒,不分昼夜的盯着这儿,自打上次太后娘娘被劫持之后,真是累人的很……” “谁说不是?这营帐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太后娘娘的营帐又是在中央位置,能有什么危险,咱几个还得天天这么盯着,困煞我。” “上半夜你歇会吧,完事了我叫醒你,你起来盯着。” “这样能行吗……”另一个侍卫虽是睡眼朦胧,却是迟疑着。 “没事没事,你睡吧,我看着。” 这二人,都是太皇太后娘娘手下的人,被太皇太后派来保护顾研华。说是保护,但更多的也是监视,免得她真的与南景珩之间做出神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来。然而这些下人如何能懂太皇太后安排下的深意,只当是纯粹的过来保护顾研华。 此前顾研华在深宫之中,在重重保护之下竟是被贼人劫走,实在是南国皇室的奇耻大辱。如今好不容易救回来,自是要保护好。 一支精挑细选的护卫队便被派了过来,日夜不停的轮换看守着,可自他们被派过来的几日以来,顾研华身边却是无比的安静,没有丝毫的危险。几人也是禁不住松松心中紧绷的弦。一人安心睡过去之后,剩余一人也是迷迷煳煳的,头一磕一磕的的,将睡未睡的样子。 营地之中一片宁静。 而此时一道影子却是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咦?刚刚是不是有个影子闪过去了?”那个盯着的侍卫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大概是自己太困了的幻觉吧,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 而此时的顾研华却是清醒的很,白天她无所事事又懒得出去,除了看书她一直在睡觉,最近的她倒是愈发的嗜睡了起来。 突然,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一瞬间,她心中警铃大作,在这重重看守的营帐之中,还有人能闯进来吗?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了南景珩送与她的小匕首,现在若是喊人,只怕援兵没到,她就先被解决了。 所以,她只能自保。现在的她,多少也已经有一些自保之力了。 “是我。”突然的低语就那般出现在了她的耳边,熟悉的声音,此时听到,顾研华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被劫持得救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南景珩了…… 天知道她有多想亲自去看看南景珩的伤势,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她知道他最近的处境必然会极为糟糕,她想为他做些什么…… 第86章 误入青楼 她费尽心思的去打听着南景珩的消息,却又不敢打听的过于张扬。 “嗯。”顾研华转过身,四处寻找着南景珩的身影,但是目所能及的地方,她却是找不到他。 “有人在盯着这里,所以我不能出现。”声音再一次在顾研华的耳边响起。 顾研华点头示意,心中千言万语,她此时却是一句都说不出口。她担心她突然的声音会给南景珩带来麻烦。 “万事小心。”顾研华点点头。 “保护好自己。”顾研华继续点着头。 “也保护好孩子。”顾研华再次点头。 “就是看看你,我走了。”然而这一次,顾研华却是点不下去头了,她的心中突然很难过,可是她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接着房中陷入了安静,似乎南景珩真的就那样消失了一般。 “我没走,你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声音却是再一次在顾研华的耳边响起,满心的欢喜突然包围了顾研华,嘴角带着笑意,她盖上锦被,闭着眼睛。 在一片安详与温馨之中,顾研华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而与此同时的涵儿正在房中安睡着,她被顾研华派出来寻找店铺,夜幕降临,她实在是累极,便在一处酒馆随意的歇下,却是未曾注意到角落里店小二异样的眼光。 夜深之后,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客栈一个房间之中潜出,然后悄无声息的潜到了涵儿房间外。那人停下步子,伸出手,将纸窗戳出拇指大小的洞,一缕青烟便是顺着小洞缓缓输进房中。 涵儿老早便是挨不住困意昏昏睡去,在这香气的薰染下,她连挣扎都无力做出,头脑愈发的混沉下去。 涵儿早年从祖父那里学了些医术相关的皮毛,虽是知之不深,可是各味药的样子气味她还是记得些的。再加上这些年来的在江湖之中的摸爬打滚,如履薄冰般的生活,涵儿早就形成了极好的防范意识。
第107页 虽是睡得极沉,可是在青烟覆盖到她的一瞬间,涵儿只觉心中警铃大作,陡然惊醒过来。 涵儿清醒的一瞬间,丝毫没有刚刚醒来的慵懒之态,似乎先前那般困顿贪睡的另有其人一般。她目光如炬,在黑暗中尤为明亮。 涵儿立刻屏气,然后模仿着熟睡之人的姿态翻个身,藉机侧卧在床上,好巧不巧地把鼻子埋在丝被之中,隔绝了那青烟的味道。 窗外候着的那人侧耳凝神细听,房中似乎没什么动静,但他却是谨慎的很,没有立刻起身。“喵喵——”他学了几声猫叫,又在走廊中刻意地制造出些许的碰撞声。 终于,那人见屋内仍是没什么动静,终于是放下心来,却依然十分小心,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了涵儿所在的房间。他带着满面的喜意,悄悄的接近了床上侧卧着的涵儿。 涵儿听见布衣人进门的声音,心下一慌,她握紧手心的匕首准备趁布衣人不备给予其致命一击。焦急之中,涵儿脑筋不断的转着,此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接近她的,是谁派来的,是因为主子的原因吗,还是她之前在江湖之中得罪的人…… 涵儿借着丝被的遮掩将匕首藏好,然后调整着自己的唿吸,远远看着倒真像是昏睡之人。她尚不知外面有多少人,所以没有轻举妄动。 接着“昏睡”中的涵儿整个人被塞进一口黑色的大麻袋,然后被粗鲁的扛在肩上,一路颠簸。直颠得涵儿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颠着颠着,扛着涵儿的布衣人终是停下了脚步。麻袋之中的涵儿终于是得以喘了口气,可还不待她一口气喘晕,她便被像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直摔得她屁股生疼。她心底骂骂咧咧着:“这些杀千刀的,等老娘出去了再收拾你们。” 外面却是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这次倒真的是好货色,人你也看见了,我给你锁在里面了,先前说好的钱可不能短了我的。” “好好,若真是个好坯子,绝对亏待不了你,等着妈妈咱再调教调教,绝对又是个头牌。” “嗯,今晚上她一个人住到咱们客栈来,看这样子估计是哪家逃跑的不受宠的小妾,妈妈安心调教便是。”说话声渐渐远去,涵儿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她肩上可还担着任务,可是顾研华吩咐她的。刚寻到圣女,第一次的里任务若是就这么栽了,她回去之后如何与长老们交代。都怪她自作聪明的想要去查什么线索,感情这人是个人贩子。 涵儿尽快的冷静下来,她打量着四周,嘴角却是挂上一丝笑意,这等低级的防护,对付那些个闺阁小姐可以,对付她可就太小意思了。 涵儿慢慢的想着,愈发觉得这些人还真是可笑,竟是都没给她上绑也未曾来检查她的状况,便是径直的走了。许是觉得她一个中了迷药的弱女子,必是翻不出什么浪来。 在墨族的早些年,她可一直是被长老当作秘密武器暗中调教的,如今这等困境,即便是现在的她内力全失,也绝对是困不住她的。既然外面的人自是单纯的将她绑到这里,那么她也没有继续停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她运转内力,仔细探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之后,涵儿悄手悄脚地潜到窗边,她摘下投上的一个小髮饰,捣鼓了几下便是将门从内里打开。 涵儿看着自己逃出的房间正位于顶楼的角落房间里,离着下去的楼梯还有段不小的距离,她正看着,却是听到了不远处的楼梯那边似乎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涵儿心中焦急,不得已之下只得向着另一边的房间闪去。 索性天无绝人之路,那房间竟是个没有落锁的,房中没有灯盏,也没甚动静,似乎是个没有人的空房间。涵儿轻唿口气,但仍是小心翼翼的在房间之中走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巧之又巧的是,涵儿此时闪进的偏偏就是先前月娘离开的那个房间,而此时顾烨也的的确确不再房中。顾研华挪进内间的那一刻,却是突然听到了外间的窗户处似乎有点动静。 涵儿原本想着从这房间的内间跳窗逃掉,她自信自己的轻功,然而此时外面的人来的太过仓促。她瞧着角落处一个硕大的衣柜,一猫腰便是躲了进去。 涵儿将匕首收好,屏气凝神在衣柜中握着。她心想着,先躲过此时的风头,等天亮换件外衫再出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主子,这些便是全部的情报,都整理在锦囊之中了,烦请主子过目。”过了没多久,外间的月娘也拿着一个锦囊回了房间中。她轻轻的声音却是将藏在衣柜之中的涵儿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在这青楼之中,涵儿已经做好了在此处听壁脚,听那些个男欢女爱的声音的准备。可是,现下的情景,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接头,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声音她听起来竟是有些的熟悉。 涵儿皱着眉仔细回想着,作为被长老派遣出来寻找圣女转世之人,记忆里自是不一般。即便是仅仅见过一面,听过一次声音,她也是记个大概,更何况她见到顾烨不过是数日前的事情。在她回忆出这个声音的主人的时候,心中却是有些泛苦,这是个什么样的孽缘。 她随便住的客栈,却是莫名其妙的被绑到青楼,现在随意逃的一个房间,却是顾烨的房间,今晚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巧合。她记着,这个顾烨似乎是顾研华的友人,起码看他的样子,与南景珩倒是极为的相熟。 而且他们在说什么“主子”,什么“情报”涵儿心中勐地一跳,莫不是她随意躲藏的地方竟是不小心穿戳了什么秘密据点吗。她确信此时神志清醒,听得绝对没错。 可是她本无意偷听,更对顾烨的秘密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去完成了顾研华交代的事情,然后趁顾研华还未曾回宫赶紧过去表功。可是受着命运的牵引,似乎也只能拿命运来解释了,她却是趟进了顾烨这潭浑水之中。 涵儿心中担忧着,却是被外间突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思路。 “月娘呢,本公子要见月娘!本公子可够给你面子,你这般阻拦是何意?”似是有个醉汉在外面吵闹。 “赵公子,赵公子,您等等,您等等……我们家月娘今日里真的是身子有些不适……” 老鸨还没说完,却是被那赵公子嚷嚷着打断:“少他娘的废话了,赶紧带本公子去月娘那屋。”赵公子说着一张银票便是甩在了老鸨身上。 “赵大公子,您难点,奴家这就带您去……” 月娘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她一脸歉疚的看着顾烨:“属下,属下办事不利……” 顾烨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变化,他淡淡的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一类的问题,“无事,可有藏身之处?” 月娘却是震惊的合不拢嘴:“主子,这,这……您跟我来吧……” 第87章 暧昧横生 藏身于衣柜之中的涵儿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中却是大急,这房间这么大,怎么偏偏就选中了这一处的衣柜呢……涵儿屏住唿吸,汗水浸湿了身上仅着的中衣,却是丝毫不敢异动。
第108页 柜子外的顾烨却是看了柜子一眼,眼中似有深意,接着他的手已经扶在了衣柜的门前,随着外间脚步的越来越近,顾烨终于是打开了柜子,闪身进去。 涵儿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便是向后退去,可是衣柜之中就那么大的空间,又能退到哪里。“是你?”顾烨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却也只是淡淡的,似乎他老早便是知道涵儿在柜子之中似的。 “我不是故意躲在柜子里的,我今夜宿在酒馆,却是被人下了蒙汗药,被拐到这里,我逃出来之后,便是躲到了这里。” “以你的功夫?”顾烨眼中却是闪过嘲讽,他明显的不信涵儿的这一套说辞。 顾烨说着便是欺身上前,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涵儿整个人都愣住了,只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顾烨看着涵儿呆呆的样子,心中好笑,然而他的大手却是覆在了涵儿白皙的脖颈之上。 “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啊……”涵儿懊悔的念叨着,她竟然这般容易的便中了顾烨的计。 这个涵儿究竟是什么人,上次看在顾研华的面子上便放了她,此番她却是又撞入了他的有一处秘密据点,顾烨可从来都不信什么巧合。看来之后要找人去查查她的身份了。她到底是什么人,煞费苦心的接近顾研华接近他又是什么目的。 这般想着,顾烨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抹杀意一闪而逝,手下的力道无形之间也是加大了几分。 “我还吃着你给的毒药,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涵儿小脸憋得通红,她挣扎着艰难的说着。 顾烨听闻,终于是慢慢的放开了对涵儿脖子的禁锢,涵儿藉机使出袖中藏着的银针,在暗夜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顾烨眼睛一眯,两根手指使个巧劲便是打掉了涵儿手中的银针,接着他一只大手便是擒住了涵儿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按在了她微微蜷曲的双腿上。 顾烨如此动作恰将涵儿整个人完全圈进他的怀里,限制了她所有的反抗。 “老实点你。” 顾烨和涵儿的身体在这狭小的空间之中紧紧的贴在了一起,然而他双眼之中却尽是清明,无半丝情慾。他不动声色的借着缝隙间透进的光芒打量着涵儿。他看见涵儿髮丝凌乱,满头青丝只随意地在脑后挽了个髻子,再向下打量着,却看到涵儿整个人衣服实在是单薄的很。 涵儿本就只着一件中衣,先前因为打斗连带着领口也是微开了些许,她想整理一番,可奈何,人确实被顾烨控制着。 顾烨居高临下的看着涵儿,习武之人即便是在暗中目力也是惊人,从他的角度却是刚好能看到涵儿胸前的若隐若现的春光。顾烨有些狼狈的别开了目光,他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未出嫁的女子,深更半夜不好好睡觉,却是只着中衣躲在青楼的衣柜,实在是个不知洁身自好的蠢女人。顾烨已经失去了与涵儿对话的耐心,他只想着从这里脱身之后,便直接将涵儿关到地牢去,让手下去审问。 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边直接杀了。 然而就在这要紧的时候,柜子外却是传来了女子的呻吟声,男子的低喘声,外间的月娘已经和那赵公子打的一片火热。 顾烨听着那声音,他本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他是个正常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姿色尚佳的女子,偏偏外面还上演着活春宫,他喉结上下滚动着,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 涵儿的脸色也是愈发的滚烫了起来,她何曾见识过这等的场面,她只盼着外面的人赶紧完事。然而事不遂人愿,外面的动静却是越来越大,涵儿浑身都有些发热,她努力向后缩着身子,想获取更多的降温的空间。 她本就穿的单薄,再加上汗水的浸湿,她现在又几乎是紧紧的贴在了顾烨的身上,涵儿心中不断默背着武功心法口诀,转移着注意力。 更甚者,外面的那二人的声音似乎离得他们越来越近了,他们兴之所至,竟然是向着内间走来。赵家公子势如勐虎,而月娘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她家尊贵无上的公子可还在衣柜之中关着,她哪里敢在这里与赵清这般的肆意。 月娘藉机寻了个由头,双手推拒着赵清,柔柔软软的拒绝道:“奴家今日身子不适,万望公子……” 可没想到,今日的赵大公子却是无比难缠,他根本不理会月娘的话,埋首在月娘胸前耕耘着。月娘眼中寒意一闪而过,若是这个赵清在这般纠缠下去,她可就要铤而走险了。得罪一个赵清虽说日后会很难做,可是比起主子来说,这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而偏偏,这赵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主子来这的时候出现,种种都是透露着不寻常,以月娘谨慎的性子,丝毫的可能性,她都不会放过。 赵清搂着怀中柔的似水一般的女子,大手一挥,便是抱着月娘向着内间的床榻上走去。 月娘状似娇羞地低着头,心中却是暗暗默数着赵清距离内间衣柜的距离。她也未曾注意到的是,此时赵清的目光正若有若无的打量着那衣柜的方向。 从赵清向着内间行来的时候,顾烨涵儿二人便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赵清身上,所以赵清那一眼,当然躲不过顾烨的观察。 顾烨心中一惊,莫非这个赵大公子不是一个单纯的嫖客的身份,那他又是冲着谁来的,是冲着他来的吗?他是如何被发现的?莫不是月娘那里暴露了消息?那这个赵公子又是什么来头,有什么目的……一瞬间,顾烨心中已是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似是为了配合顾烨猜想的一般,只听到赵清调笑的开口道:“月娘,先前你多次阻拦于我,莫不是在这房中偷偷藏了男人,本公子怎么听到你那衣柜之中有动静?” 赵清似笑非笑,似真非真的问着,却是惊得月娘心中一片惊涛骇浪,难怪,这个赵公子今日里这么难缠。莫不是,他发现了主子吗? 不过月娘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转瞬间她便是冷静了下来,她双手勾住赵清的脖子,“公子真讨厌,竟胡说,月娘不是你包下的人了吗?怎还会与别的男人有染?”月娘说着,更是风情无限的瞪了赵清一眼。 随即月娘娇嗔道:“莫不是赵公子厌了月娘,想以此藉口舍了月娘吗……”月娘说着,已是嘤嘤欲泣,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真是我见犹怜。 月娘哭声轻轻的,丝毫不会惹人厌,眼泪却是扑簌扑簌向下落,惹得赵清更是一阵心疼。 “好好,都是本公子的错,你莫要哭了,哭得本公子的心都要碎了。” 当下,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同床异梦说的怕便是他们这样的了吧,明明身子已是离得那搬进,可是心却不知道隔了有多远。彼此接二连三的试探,又是巧妙地迴避,。涵儿在柜子中缩着,无声的轻嘆着,心中也是不停的感慨着。 顾烨此番也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生理上的反应,当下暧昧的处境也都是被顾烨抛到了脑后。他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认真的思索着今晚和近来的一点一滴。若当真是月娘背叛了他,那他此时的处境未免过于惊险了些。
第109页 若不是月娘的背叛,那这个赵公子背后的人到当真是好手段,顾烨隐藏多年的暗棋竟是被人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了明面上…… 还有眼前的这个莫名其妙却又浑身透露着神秘诡异的女人……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直想得顾烨眉头紧紧地皱起。 一旁的涵儿看着顾烨这般样子,心中也是着急的很,她急于想要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可是碍于外间的人,她又不敢弄出太多的动静。 涵儿紧紧的盯着顾烨,企图以眼神示意顾烨,更企图让顾烨看出她的无辜。这厢涵儿挤眉弄眼,那边顾烨却是恍若为觉。 “月娘,你可是本公子的心肝宝贝……”外间暧昧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然而就在月娘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赵清却是话锋一转,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公子躲在柜子中,还不出来吗?” 明明眼中满是未退的情慾,然而赵清一句话却是冰冷至极,听得月娘唿吸都是一滞,她挣扎着还试图解释些什么:“赵公子,您真是爱开玩笑……” 赵清却是骤然从二人的纠缠间脱身,他手一伸,随意的披上了一件中衣,便是径直向着柜子前走去。赵清眼神锐利的看向柜子,“公子莫不是有听人壁角的习惯?” 赵清声音不大,却好像炸响在了涵儿耳边一样,她的脑筋登时有些不够用。 第88章 到底是谁的计 此时明明应该在床榻上与月娘缠绵的那个赵公子,怎么突然就冲着柜子这边走过来了,他的声音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房间之中。 涵儿暗暗的捏紧了手中藏着的簪子。 此时的赵清髮丝散乱,随意披上的中衣领口也是大开着,他倒是丝毫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盯着柜子,好似在盯着一个活物一般。 “难道不是赵大公子有将房中之术展示于旁人看的癖好?” 顾烨威胁地看了涵儿一眼,眼神中的警告之意甚浓,他松开了对涵儿的限制,然后便一手推开柜子一边的门。 明明本该狼狈不堪的顾烨,此时面上却是半丝难看也无,似乎别人行房事,他躲在柜子中是天经地义一般,淡定自若的样子就好像来此赴好友邀约一般。 “公子这等气度,果然名不虚传。” “在下也是久仰赵清赵大公子大名已久了……” 两人同样的衣冠不整,却就这么站在房间之中若无其事的寒暄着,只留的涵儿一个人在柜中凌乱着。这时候她应该趁机逃跑吗,趁着他们两方在僵持…… 可是顾烨为什么要将她自己留在柜子中,而自己一个人出去呢,涵儿心中不解。可是她却是下意识的相信了顾烨,她缩在柜子之中一动不敢动。 顾烨一袭黑衫此时下摆压满了褶子,面颊上汗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明明好不狼狈。可他脸上却一如既往地一派云淡风轻之色,眸子里更是半点被人发现的尴尬胆怯也无,让人不敢生亵渎轻视之意。 赵清听着顾烨针锋相对的回答,再看顾烨明明狼狈却仍是从容自若,单是这份气度也是使人禁不住折服。赵清心下大为敬佩,嘴上也不再啰嗦的寒暄。 “公子是个明白人,所以在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毕竟在下可是在这里等了公子许久了。今日一见,公子果然如传闻那般。若是在下没有猜错,公子便是江湖之人所说的‘夜’了吧。” 顾烨沉默的听着,没有接话,他双眼危险的眯起,不断打量着眼前这个认出了他身份的赵清。与此同时,赵清也是在打量着顾烨。 “想合作就拿出些诚意来。”半晌,就在涵儿满心紧张的以为顾烨不会再开口了的时候,顾烨却是冷冷的冒出了一句。 “哈哈,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我家主子没有看错你。夜出现在南国的京都,这可是难得的很,我家小姐想邀夜公子一约。” 赵清脸上挂着无害的微笑,他一脸诚恳的看着顾烨,他正待接着说下去,却只觉得颈上一寒,一片柔软倏然贴到了他的背上。赵清笑容顿时一僵,他顾不得心猿意马。 因为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清冷的声音:“老实点,别动。” 月娘声音之中还带着先前的娇媚诱惑,可是落在赵清耳里却是一片的冰冷,他苦笑的求饶着:“月娘,你好生狠心,这些日子以来本公子可是真心待你,从未曾亏待过你,你怎得这般无情无义……” “闭嘴。”月娘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打断了赵清的啰嗦。 此时的月娘仍是先前一丝不挂的样子,不然赵清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防备便被近了身。赵清虽是直面着顾烨,但始终留了一丝心神放在身后的月娘身上。 在他起身之后,月娘便如同平常女子家受到惊吓,连忙用锦被裹住了自己赤裸的身子。赵清原以为月娘一介女子,无衣衫蔽体,怎可能威胁到他。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赵清心中暗骂。 却不成想,月娘当真就这么一丝不挂的冲过来,此时更是以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整个人攀附在他背上,就在她的主子眼前,月娘一只手里紧握的匕首正狠狠顶在赵清脖子的大动脉处。 月娘从哪里寻得的匕首,先前赵清明明那般继续侦察了,可还是防不胜防,实在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赵清自愧不如。 月娘利用的便是赵清的这一点疏忽,不然以赵清的反应程度,月娘如何能这般轻易的近了他的身。月娘更是用实际行动给赵清上了一课,小瞧女人,小瞧一个对自己足够狠辣的女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她月娘如何会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被人看一眼裸身便会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不,她月娘向来怕死,最是惜命,为了活下去,她可以不择手段。 此时的柜子门是微微开着一条缝的,涵儿努力蜷起腿向后缩着,尽量的降低存在感。现下的局面一片混乱,月娘是顾烨的人,而那陌生的赵公子是敌是友还不可知。 况且她与顾烨可说不上相熟,现在的她体内可还有顾烨下的毒药,顾烨对她也是疑虑万分,没有丝毫的信任。 涵儿原本计划着,寻一个顾烨松懈的机会,然后藉机要挟住他,这样自然会有顾烨的人护送着她出了这青楼。可现在局面的发展却是完全超出了掌控,此时涵儿已经彻底冷静了下去,脸色之中的红润也终于是全部退去。 涵儿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耳朵处,她听着柜子外的动静,静静地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赵清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切实的杀意,他知道月娘真的是会下杀手的,只要夜一声令下,他不敢贸然开口。一个说不好惹到了夜,再被月娘划了喉咙,当真是得不偿失。 此番僵持下,倒是顾烨率先有了动作,只见他突然向床边走去,月娘正挂在赵清背上,挟持着他,而赵清更是浑身僵硬的不敢乱动。正僵持间,二者都不敢贸然回头,只心下疑惑着顾烨的意图。
第110页 顾烨平静的声音突然响起:“月娘,放开他。” 月娘心下不解,却不敢开口质疑。只将匕首挪开了赵清的脖子处,但她也未曾离开此处,尖锐的匕首仍是顶在赵清背心处。 顾烨手轻挥而出,拿着一件外衫便是准确无误地披在了月娘身上,月娘心下一阵暖意,主子从来是面冷心热。月娘三下五除二的将外衫系好,这时候顾烨的长剑已经落在了赵清肩头上。 赵清感受到脖子处的压制挪开,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肩上便是落上了一个更为危险的东西。若说是月娘的限制,赵清自信还是有着几分把握挣脱开的,可是现在可是江湖之中成名已久的夜,他可不认为自己在夜手下能安然无恙的走出这个房间。 “赵公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你身后的人,你的目的。” 赵清纵使心生恐惧,可面上仍是淡笑着开口道:“夜公子,在下能有什么目的啊?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夜出现在南国京都,在下可是仰慕夜已久,如此良机,在下怎会错过,当然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赶过来……” “想要命就被废话。” 赵清装模作样的抚了抚胸口,“夜大人,小子胆小,不禁吓。” 顾烨扫了赵清一眼,他一个寒噤,连忙开口继续道:“你们别不信啊,真的是这样,京都之中关于无名夜的故事可是数不胜数啊,就好比……” 柜子中的涵儿听着赵清话赶话的越说越多,而且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她嘴角禁不住抽了抽。看这情形,这个赵公子要么是在拖延时间,要么便是真的傻了…… 可看刚刚这男子的作为,明明不是个蠢材。那既然这样,看来这个赵公子是在拖延时间了,就是不知道他拖延为何。 涵儿能想到的,顾烨自然也能想到。顾烨没有再次开口打断,他手中的长剑方向一个变幻,便是稳稳的架在了赵清脖颈上。 赵清面色再次一僵,他没想到顾烨竟是这般狠辣果决,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当下他也收起了嬉戏的心思,正色道:“夜突然出现的南国的京都之中,这等消息若是放到江湖之中可是大消息?不过这南国的京都太平了许久了,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大情报才值得夜亲自出马?” 看着顾烨面色丝毫未变,赵清再次默默贊了句好气度,他也是不知,顾烨是真的早有准备一丝不惧,还是说他自控的功夫已经是修养到家了。赵清接着说道:“夜可是与南国的太后娘娘有关?太后娘娘被救一事,怕是无名的手笔吧……” 后面几个字,赵清故意拖长语调,似是为观察顾烨的反应一般。 顾烨听了当下挑挑眉,“哦?说来听听。”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赵清暗暗撇撇嘴,若不是有事先小姐的叮嘱,他说不定还真的被顾烨这幅样子给迷惑了去。 第89章 一起睡 雕花的窗户闪过一道黑影,突然有人从外面放出一根毒针来。 这支毒针正好刺向了月娘,月娘中了毒针面色凝重了起来,赵公子大笑:“怎么,现在我们可以讲条件了吧。” 顾烨吐出一口气,手中地刀抓地更狠了些。 赵公子一看,黯然地说:“怎么,连自己手下的死活都不顾了?” 说着话,便有一人推开窗户跳了进来。 顾烨屏住唿吸,笃定地说:“果然好手段,看来本公子低估了你。。。。。。” 虽是说着话,可手中的匕首却没有松懈半分。 此时只听得房门外一声响动,又有三人走了进来,他们手中拿着短刀,一副凶煞的样子。 所谓凶煞,也只是占时地罢了。 站在赵公子身后的月娘,这才知道对方刚才为何拖延时间,想来是等着援兵来到。 她眉头微蹙,粉额淌着一颗晶莹的汗珠。 此时,涵儿也躲在了衣柜里,一副蓄势待发的模子。 方才想来是要趁着顾烨不备趁机偷袭,好让她自己脱身。可是此时此刻,她也未曾想到,自己会与顾烨的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如此一来,她又当如何脱身,想来也空想了一番。 眼下房间里的形势已经对顾烨极为不利,涵儿犹豫了一阵,想着要不要自己出去帮他。 而眼下的形势,她又该怎么帮他。 对方有五人,而顾烨这边加上了自己,也只有三人。 一阵犹豫,涵儿还是下好了决定,决定出去救他。 可当她正要从衣柜里出来,却发现顾烨狠狠地朝着这里瞪了一眼,这一眼也引起了赵公子的注意。 赵公子的眼睛正有意无意地朝着柜子打量,再加上房间里紧张地气息,整个氛围变得凝重了点。 房间里的人都未动,柜子里的涵儿也像是定住了一般。刚才要鼓足勇气出来帮忙的她,此时此刻却生怕被赵公子看到,要是被这帮人看着,她和顾烨都在衣柜中走出来,他们该怎么想她。 这时所有的人似乎都注意到了衣柜这里,顾烨却想要把他们的注意转移。 他凝神屏气地说:“把解药交出来,我的剑也有毒。” 顾烨说着话,一副认真的样子。 赵公子听了他的言语,脸立马变得铁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道浅浅的血痕发出了一阵短暂的触痛。 他吐了一口气,这口气是嘆息。 今天这个局,他早有算计,可是任由他如何地算计,他也对付不了他。 不过,他此番过来,本来就不是要对付他。 还是刚才的那一番话,此番他是要找他合作,只是不用一点手段对方又怎么能够轻易折服。 眼下,他让月娘中了毒,于是就有了和顾烨谈判的资格。可是现在顾烨说,自己的短剑上也有毒,那他的这个资格也就没有了。 顾烨一脸的难堪,他垂头丧气地说道:“大家都有同样的目的,也不必拼个死活,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我交出月娘的解药,你即刻把解药交给我。” 说着话,他便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解药交给了他。 他并不怕对方拿到解药之后不管他,因为无论是他手里掌握的东西,还是对于江湖上的规矩,他都不会不管他。 顾烨接过了药,然后看了一眼月娘。 他示意月娘过来拿药,月娘接过了药,然后愣地一眼看向了他。 顾烨点了头,她这才放心把药吃了。 果然,在她服下了药,体内的毒性开始减轻,沉重地身体也轻盈了不少。 月娘也点头示意,意思是解药是真的。 等到月娘服下了药,赵公子这才慌忙地看了顾烨一眼,顾烨冷地说:“你走吧,合作的事情我会好好考虑。” 而此时,赵公子却慌忙地说:“解药。” 看着他心慌,想来也是怕死的,看着赵公子如此怕死的模样,顾烨心里哂笑。 他挥了挥袖,简明扼要地说:“带你的人离去,明日我自己会把解药送到你的府里。”
第111页 虽然对方没有立即给他解药,可是却说明了送解药的时间,也把条件一同讲明。 他堂堂地赵公子,命自然要比顾烨的僕人贵重,想来也只能答应他。 赵公子咬了咬牙,冷笑着说道:“好,只希望堂堂地夜公子不要食言。” 说着话,他便抬起手一个勐挥,示意自己的手下撤退。 随着赵公子一声令下,场间的几个手下都匆忙退下,房间里传出一阵阵脚步声,随后这些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安静。 月娘为了验证赵公子的人是否真的走了,于是出了房间去看个究竟。 直到她亲自把赵公子这帮人送出,这才安心了起来。 刚才还混乱不堪地房间,此时却变得无比寂静了起来,涵儿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脸上传来一阵温热。 这时,从房间传来了顾烨的声音。 “出来吧。” 涵儿的脸因为被捂热的缘故,此时泛起了一阵微红。她小心地挪动着身子,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地从衣柜里走出。 等到整个人都从里面走出来,涵儿嘟着嘴巴说道:“人,都走了?” 她刚才是真的看傻了,对方一下来了那么些人,没想到竟然被顾烨三言两语地打发。 顷刻,涵儿的脸微微凝重了起来,因为她发现顾烨正冷冷地瞪着她。 他不想回答她,因为傻子也能看到刚才的人已经走了,眼下偌大地房间只剩下了她和他。 涵儿见到对方不搭理自己,于是抚了抚水袖,娇柔地讲到:“那,没事的话,本姑娘先走了。。。。。。” 正当她说完了话,挪着步子准备悄悄离开,这时候顾烨却把她拉了一把。 “想要走?” 顾烨冰冷地言语充满了讽刺,那平静地语气更是预示着涵儿走不了了。 涵儿听了他的话,小臂被人捏的很死,根本就不能动。她极力摆脱,这股力量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就是顾烨的武功,看来是在她之上。 她回答说:“你,先要干什么?” 在顾烨的眼里,涵儿只是傻傻地问道。 于是他也懒得和她多说,索性直接了当地说:“你刚才听到了事情,若传了出去,对我来说很不妙。” 他讲完了话,涵儿斜着脑袋看着她。 她的确在刚才听到了他很多的秘密,她知道了月娘和顾烨是一伙的,也听见了赵公子说顾烨是江湖中的那个夜公子。 这些事情,顾烨自然不能够让外界知道。 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被赵公子知道,自然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既然不再是秘密,顾烨也不怕她听了。 想明白了这些事,涵儿卖萌地说道:“江湖规矩,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说,而却不要忘了我中了你的毒药了,退一万步是听见了也不敢到处说。。。。。。” 顾烨听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了一抹淡然地笑,似笑非笑。 他一把把涵儿给拉了过来,然后轻描淡写地说:“好,既然如此,天亮再走吧。” 涵儿被拉到了他的怀中,一脸地春色。 她喃喃地说:“你,你要干嘛?” 嘴上说着话,身体却特别地老实,从头到脚都是一副紧张。 顾烨睁大了眼眸看了涵儿一眼,他觉着她是这般傻,竟然以为他堂堂地夜公子会对她做些什么。 在这青楼里要做地事情,无非就是男女之间该做地事情。 顾烨明白了这一点,调笑地对涵儿说:“赵公子刚才在这房间做了什么,我便要做些什么。” 他讲完了话,一把将涵儿抱了起来。 涵儿知道她打不过他,于是丝毫没有动作,只是任由着眼前的男人把自己抱了起来。 顾烨刚把涵儿抱到了床边,月娘便来到了门边。 她把房门推开,正好看见顾烨抱着一个女子来到了床边上。此时涵儿地手搭在了顾烨的肩膀上,两人亲昵地模子让人臊得慌。 月娘也是知事,一眼便看出了涵儿。 心里想到:这不是今天送来的姑娘,怎么在这里? 正当她木讷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床边地顾烨冷声说道:“月娘,本公子要歇息,有事明日再讲。” 他确定,月娘已经听懂了他的话。 月娘冷地一惊,没想着自己竟然走神了,于是匆忙回答到:“是,月娘先退下了。” 同顾烨讲完了话,她恭然地退走。 想来也是方才中了毒,虽然服了解药,但身子也一定很虚,她也需要休息。 看着月娘离去,顾烨总算放了心。 这样,便没有人知道他和她刚才都躲在了衣柜的事情,只会当她是青楼里的姑娘。而她,却当真是被贼人在今早卖过来的。 化解了内心地尴尬,顾烨一把将涵儿放下。他从床头抓起了一床锦被,然后丢给了她。 涵儿把被子抱在怀里,一脸疑惑地看向了他。 顾烨却不管她,只是说:“不想让我对你做些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睡吧。” 此时的他无比地冷淡,根本没有了方才那股想要了她的热情。 他只是觉得,戏还是要演完的。 涵儿被扔到了床上,听了顾烨的话她嘴角轻抿,抱着被子挪到了床的一边。她铺好了被子,顾烨也钻到了被子里,也就各自睡了。 第90章 回宫 第二日,天一亮。 枕边的人已经不知了踪影,只留下了涵儿一个人睡在床上。 房里摆放着一张大圆桌,桌上的瓷器都上了彩釉,透着养眼的色泽。 一张信纸平整地压在了一只茶盏下,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小药瓶,里面装着解药。 涵儿睁开了眼睛,对着屋子一阵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人。 “奇怪,昨晚明明和顾烨在一起的。。。。。。” 涵儿一阵清亮,脸颊上泛起了一丝微红,似是害羞了起来。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下了床铺。 昨晚本就是和衣而睡,但已经让她感觉不好意思,整个人都充满了不确定地错觉感。 身上的云锻都皱了起来,一阵嗤嗤的脚步声她来到了桌子旁,一个白色的药瓶映入了眼睛里。 素手伸出拿起了药瓶一看,似乎是装着什么药。 她把瓶子放下,视线便自然地落到了旁边的彩釉茶盏上,压着地信纸上好像写着什么。 涵儿心念一动,似乎是意识到这是顾烨留下来的。 她本不确定昨日发生的事情,可是当见到了桌案上的信纸后,她总算是可以确认一个事实,昨晚她和他,真的是一起睡过。 涵儿一阵紧张,她有些后悔自己做出地事情,可是后悔也没有用。 她是墨族的人,向来是爱恨分明,既然顾烨睡了她,她就要找他负责。 涵儿拿起了桌上的纸张,信纸上说:桌上是解药,你知道太多的秘密本该杀了你,好自为之。 顾烨给涵儿的信纸,竟然没有一句好话,可把她给气急了。
第112页 涵儿面色一怔,黛眉微微蹙起,一副生气的模子。 她才不允许顾烨就这么甩了她,她要找他把话讲清楚,其中的厉害才不是信纸上三言两语的狠话就可以了结的。 就在涵儿思量好了,便有人从外面推开门走了进来。 进门的是一位体态妖娆,满面春色的妇人,虽然人到了中年却还有着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模子。 手中的团蒲绣着红艷艷的牡丹,有少许的绿叶托底,她那白皙的玉手就好比削掉的葱根,纤柔美艷。 妇人扇了扇手中的团蒲,娇艷地说:“姑娘昨日睡得可香?” 涵儿听了妇人的话大惊失色了起来,她慌忙讲到:“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我才不要待在这里。。。。。。” 只看着几个彪形大汉,此时就站在门边,相似在保卫这个妇人。 涵儿一阵唿喊,妇人却抿嘴一笑。 “姑娘真是误会咱了,奴家是专程来赔礼的,昨日有所突兀还望姑娘不要见谅。” 有着这么多保镖守护地女人,竟然在涵儿面前娇滴滴地自称奴家,心里一阵翻涌。 不过当她联想起了昨日之事,联想起了顾烨便是夜公子的事情,眼下的一切就不难解释了。 涵儿轻轻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她那天然纯净地模样,当真不应该被卖到青楼里来。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 涵儿试探地问了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此时多费口舌去问这个妇人,也只是图一个心安。 妖娆地笑了一下,妇人便放她走了。 “啊呀,姑娘可是顾公子的朋友,有空常来呀。” 她说出这话,也不避讳涵儿是个姑娘。 涵儿冷眸看她,一副鄙夷。 出了青楼的后门以后,她一阵喃喃:“哼,我才不要再来这个地方。” 不觉想起了昨日那番香艷,涵儿后背不有些发麻了起来,她恨不得立马离开。 京都的早晨空气十分好,好的让人可以忘记所有烦心地事,顾烨坐在一间阁楼的窗前端望着窗外街巷的景色,手中一盏清茶平举,神色闲定。 只从房间的屏风后来了一人,他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明秀。 明秀进到了屋里,对顾烨行了一礼,带着一抹香艷如一阵春风。稍许过后,她薄唇轻启温柔似水地说:“公子,人已经走了。” 她说的人自然不需点明,而人走的地方顾烨也知道。 顾烨悠然地把手中杯盏放下,嘴角挂起了一抹自信地神色,而那双明眸里却闪出一抹忧愁,让人觉察不了却又的确有过。 而后,他还是定下心来,平淡地说:“走了就好,让月娘留点心,有什么情况不必通报先行处理了便是。” 他的话明秀听在耳中,公子让月娘留心,却又是留心什么?而自行处理,似乎是在让她随时准备逃走。 虽然明秀心中有些疑惑,但仍然可以猜到,青楼的那条线已经不安全了。 果然,就在她迟疑之际,顾烨却抢先开口了。 只见他对明秀说道:“末了,你让影衣准备一下,随我去趟宫里。” 明秀听懂了他的话,只是轻声说了一个是,然后便退走了。 南国的皇宫,顾妍华在长乐宫里歇息,今日轮到秋函当班。 秋函端来了一碗燕窝,恭敬地说道:“娘娘,这是刚送来的燕窝,趁热喝了吧身子打紧。” 顾妍华想着腹中胎儿,一声轻嗯,便从秋函手中把汤碗接过。 即便是再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忌府中胎儿。 上一次马匹失控竟然没有把太皇太后杀死,而且南景珩竟然还救了她。她也不能怪南景珩这么做,要是换做自己的娘出了事情,任谁也会救。 可是这样一来,南景珩与陈晟之前的约定,便是失效了。 顾妍华意识到了这里,暗自在心头想到:看来,南景珩是靠不住了…… 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一次又一次地刺杀,已经让整个京都陷入了一滩浑水。而整个皇宫里也隐藏的各方势力也开始展露头角,他们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来刺杀自己,还明目张胆地开始对付太皇太后。 眼下王氏一族已经握不住整个朝局,致使朝局动盪,南国混乱不堪。 虽然眼下是她復仇的最好时机,然而眼下的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 不! 顾妍华至始至终都不想要这些,她甚至希望她没有来过南国,此刻她想回家。 那个她从小长到大的家,北齐的家。 可是她怎么又回得去,想要回去也只是在空闲的时候想想。 顾妍华想到了这里,不禁陷入了一阵苦笑。 在一旁候着的秋函陷入疑惑,自家娘娘好好的,此刻怎么就突然笑了。 她不敢多言,只是一阵担忧。 就在此刻,涵儿突然回来了。 “主人,我回来了。” 涵儿平静地走了过来,带着一抹笑。 顾妍华放下了手中的粥,对涵儿问道:“你来了。” 秋函见到涵儿一脸自然,毕竟顾烨是她的主子,现在涵儿也跟她们是一伙的。 眼下长乐宫里已经没有之前那般乱,顾妍华好歹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人,一言一行也比之前方便许多。 涵儿一进来便对顾研华撒娇,只看着她沖顾妍华说道:“主子,可饿死人家了,我想喝粥。” 涵儿说着话,一双水汪汪地眼睛便看向了桌上的那碗燕窝,此时还散发着热气,这本是秋函给顾妍华准备的吃食,而顾研华却没有来得及吃。 顾妍华听了涵儿的话,蹙了蹙眉对她说:“桌上的燕窝还热着,就赠与你吃吧。” 涵儿听了顾妍华的话,眼睛闪烁,一阵乐呵。 这时候便听见秋函对她讲:“这是专程给娘娘做的膳食,怎么能给你吃!” 一脸看去,秋函是一脸的认真。 顾妍华吐了吐气,抬头看向秋函说:“好了,就让给她吧,劳你去厨房再给我拿一盅。” 秋函知道,顾研话这么一说,想来是真的饿了。 她体内怀有身孕,自然要比常人多一些吃食,只有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涵儿如此不知趣,竟然要从娘娘嘴边抢东西吃。 秋函虽然有些气,但却只是对涵儿的。在听见了顾妍华的话以后,秋函俯身应了下来便朝着房门外去了。 秋函刚走了出去,此时殿里只剩下了顾研话与涵儿两人。 她知道涵儿不会这么不识趣,公然地向自己讨吃的,她如果真这么做也只会出于一个目的,便是要将旁人给打发开。 顾妍华开口说道:“好了,消息打听到了没有?” 涵儿坐到了旁边,小声说道:“主子,人家还未曾来的急打探,便遇到了好多麻烦。” 说着话,涵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用水灵灵地眼眸无助地瞪着顾妍华看。 顾妍华抿了抿嘴,平静地说:“好了,不用装可怜,有什么话便说吧。”
第113页 她刚把话讲出口,就听见对方说:“我见到了顾烨,他,他。。。。。。” 突然听到了顾烨的名字,顾妍华有些吃惊。 她分明让涵儿打探南景珩,她怎么会见到他? 看着涵儿一阵踌躇,顾妍华径直对她讲:“又是顾烨,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涵儿分明是不想言明昨天的事,她把话题转移着说:“对了,我从他那里知道了,那日刺客之事赵公子脱不了干系。” 顾妍华听了涵儿的话,心里变得明朗了些,她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缓缓地说:“他又如何知晓?” 顾妍华问的那个他,当然指的是顾烨。 涵儿也知道,对她回答:“是赵公子亲口讲的,他说那日救下主子您的人,是无名。。。。。。” 接着,秋函把昨晚知道的事尽数告知给了顾妍华。 第91章 计划 顾妍华先是一愣,听了涵儿的话,想着那日自己被追杀最后遇到地那个神秘人物。 她这才突然觉醒,豁然地讲到:“看来真的是他们。” 顾妍华从陈晟那里打听过,在南国京都想要杀死她的有很多王宫贵胄,其中不乏那些世子们。 既然赵世子都恭然对自己出手了,那便连同着那个不可一世地韩世子一起对付。 顾妍华目光如炬,眼下局势太乱,她不能够再如此退缩。 打定了主意,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燕窝,又抬头朝着涵儿看去。 顾妍华言语轻柔地说道:“好了,桌上的燕窝快凉了,赶紧吃了吧。” 演戏就要演完,顾妍华不希望给别人留下蛛丝马迹来怀疑自己。 涵儿听了她的话,这才想起了桌上的燕窝来,她笑嘻嘻地把碗接过,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她确实是有些发饿,所以才大口大口地吃。 待涵儿放下碗后,瓷碗中已经一空。秋函端着一盅刚热好的燕窝赶来,给顾妍华接上。吃过了东西以后,三人便开始商量起了事情。 “秋函,传我的话告诉你家主人,哀家要对付赵世子。” 顾妍华的话说的很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样子。 这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势力,都有着各自地理由,顾妍华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利用他们,去办好她的事情。 别人都已经杀到了她眼皮底下,若是再不有所作为,势必会受其害。 顾妍华为什么要被他们害,难道仅仅因为她怀了皇储,这些人就应该加害她。 即便是加害她也就罢了,还连累了那么多无辜。 赵世子这等纨绔之辈,本来就是视人命为草芥,顾妍华不想成为他们随意宰割的草芥,便不能够一直保持着被动。 一次次地被动,都是别人救了自己,顾妍华从未想过要自救。 南景珩这次为了她再一次受伤,下一次兴许就会因为她丢命,他已经不欠自己,她也不想再欠他。 秋函听了顾妍华说要对付赵世子的话,脸色惊愕。 主子昨天才和赵世子交过了手,今日娘娘便说要对付赵家,她虽然不知道娘娘为什么要对付赵家,可是顾妍华说了要对付赵家,就一定会对付赵家。 秋函看着顾妍华面色无比地坚毅,微微蹙起眉头。 赵世子可不好对付,赵家可是大门阀,即便是主子出动自己所有的势力,也不敢说能够伤到赵世子一丝一毫,更不要说让赵家覆灭。 顾妍华看着秋函眉头紧锁,她淡然地说:“怎么,你们不敢吗?” 或许是被顾研华激到,秋函摇了摇头诺诺地讲到:“哪里,我这就去通知主子。” 看着秋函退下,顾妍华把目光转向了涵儿。 稍后,她弱弱地说:“你说赵公子想要拉拢顾烨,可是真的?” 顾妍华一阵疑问,涵儿点了点头,她可是没有妄语。 对于昨日地事情,可是听得真真的。 昨日,顾烨对于赵公子发出地邀请,只是说他会考虑,既然会考虑,那赵公子就有可能拉拢他。 既然如此,她也只好建议顾研华一试。 涵儿点头确认,又接着对她讲:“试一试自然便知晓,若是他不愿意与我们一同去对付赵世子,那便真的是想与他合作。” 按照这种试探,顾烨若是真的答应了下来,便会百般拒绝顾妍华去对付赵公子,他不对付赵家,那有朝一日必然会赵家一起对付她。 顾妍华在无形中已经和京都的门阀产生了对立,他们巴不得立马除掉她。 因为有了顾妍华,南国王氏的统治就有了保障,而那些想要推翻太皇太后统治的门阀士族,就希望渺茫。 所以,让顾妍华去死,便是打倒太皇太后弄权专治的最好方式。 在他们的眼里,对付顾研华,要比对付大权在握地太皇太后要简单许许多多,其中的悬殊差距不是一点两点。人都喜欢拿简单的挑,所以对付选择前者也是最明智的。 这便能解释,为何这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要对付她。 顾妍华也不会傻到把所有的鸡蛋都放置到一个篮子里,她还有一个底牌,那便是南景珩。 虽然眼下她还不能直接去见南景珩,但并不是说,她完全没有办法去见他。 太皇太后拍了雨落这些人监视着顾妍华,眼下雨落在调查宫里的细作,那就让她去忙好了。 顾妍华抿嘴一笑,神情镇定了起来。 “去,让红菱来见哀家。” 她走到了宫门口,对正在值班的惜楚说了一番话。 惜楚对顾研华说道:“禀娘娘,红菱近日染了风寒,这些天都在自家房里养病。” 顾妍听了惜楚地话,脸上略显担忧之色,继而对惜楚说道:“红菱病了?” 惜楚点头,顾妍华接着讲到:“去御药房找个郎中,同哀家一道去看看。” 刚才还没有合适地机会出去,现在她便有了。 趁着惜楚去唤郎中,顾妍华回到了宫殿,她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书信揣到了袖里。 等到惜楚带着郎中过来,她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惜楚走进了宫殿里,一副恭敬地行礼说:“娘娘,郎中已经带来了。” 南国地皇宫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宫女侍从们得了病,是没有资格让御医来看的。而这些郎中,则是留在御药房里打杂没有官职的普通医士。 只见面前身穿蓝色衣挂,头戴冠帽的中年男子站在长乐宫外,他因为品级低位根本没有进入宫殿的资格。 顾妍华带着惜楚从宫殿里走了出来,她安排涵儿留下,等待秋函回来。 自从上次回来,太皇太后就没有再多的限制顾妍华的自由,只是不让她与南景珩接触。而太皇太后不让他们两人接触,也只是为了避人口舌,来确保顾研华腹中皇储在外人眼里的绝对真实。 她说是去看红菱,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陈晟的宫女就挨着红菱的住处,她知要把消息传递给她,顾研华便能联络到他。
第114页 眼下顾妍华心里有一个大的计划,虽然有些模煳,但随着事态一次次地升级,这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有了雏形。 眼下,她便要走出这个计划地第一步。 若大的宫闱,红菱这帮宫女的住处自然也在长乐宫的管辖范围,在红砖绿瓦的宫墙包裹的院落里七拐八折,顾研华总算是来到了宫女们的住处。 这里人多眼杂,理当是最不好说话的地方,可是顾研华却偏偏来到了这里。 她身着云缎,头上盘了个寻常髮髻,上面用的都是金钗。髮髻虽然寻常,但并没有遮盖住这些钗饰上溢出的那股流光华彩。 她有着高于常人的气质,即便是已有四月身孕,却依然站的挺直。 “太后娘娘。” 院落里出入的宫女见状,都一个个跪礼迎接。 顾妍华没有搭理她们,只是按照寻常的规矩,径直地走着。 这时,一个管事的宫女走了出来,顾妍华咋眼一看,是绿藻。 绿藻眉眼扬着微笑,行了礼惬意地对顾研华说:“太后娘娘突然造访,莫非有什么要事?” 眼下,顾妍华早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势单力薄的女子,她不仅贵为南国太后,在宫里的党羽甚多。 虽然这些都不能说是她自己的人,但别人的羽翼未尝不能做为己用。 绿藻问完了话,惜楚便抢着开口了。 她厉声对绿藻说道:“好大地胆子,太后娘娘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给一个宫女禀报不成。” 绿藻是太皇太后的羽翼,自然要针对她。 而眼下,能够直接对顾研惜形成威胁之人,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太皇太后以外,就剩下太皇太后身边那位雨落姑娘了。 太皇太后地手段,顾妍华自然是知晓,可是她肚里的皇储一天天长大,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在这关键时刻与她再有什么过节。 绿藻只是试探地一问,未曾想到自己却问出了错来。 她脸色泛白,面容紧蹙,一双素手紧紧地捏着衣裳,整个人一直在发憷,她把头使劲地低整个人立马跪了下来。 若是宫里的规矩,倘若此刻太后娘娘用多嘴的名义,让下人把她打死恐怕也没有人会管她。此时此刻她势单力薄,还是知趣得好。 只看着绿藻跪下,惶恐地说:“娘娘恕罪,绿藻不是要过问娘娘。” 顾妍华一直保持着冷静,她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绿藻,她并没有想要为难她。只是让她知趣得好,省得坏了自己谋划的事。 顾妍华只是温和地说道:“听说红菱生病了,哀家念她服侍了哀家这些时日一直都很尽责,特意带来了郎中给她瞧瞧,你且起来。” 二人适当地给了绿藻一个下马威,然后便走进了房屋里。 在将要走入屋子的时刻,顾妍华转过身子,瞪着一双明眸注视着她,从容地说道:“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人打扰到郎中给红菱看病。” 绿藻刚吃了个下马威,自然是战战兢兢不敢玩花样。 第92章 追查 眼下太皇太后并不是不能够稳定朝局,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才没有制裁了那帮乱臣贼子。 近日,宫里频频出乱,太皇太后自然不会没有作为。 她已经通过李潜得知,宫里有陈国的奸细,并且时常通过出入宫门的婢女互通着消息。 玉干殿宫女林立,好像从来都不缺少人烟。 在御前殿候旨的是太皇太后的弟弟王大将军,他把握着京都地禁军。 王大将军对太后行礼说道:“姐姐让臣弟过来,所谓何事?” 太皇太后听了他的言语,一脸愁容地说:“最近宫里愈加的乱了,哀家一直怀着对先帝的情谊,才让他们活到了今时今日。怎知这些人不知死活,偏要往火坑里跳!” 她口中的先帝,自然说的是她的夫君。 说着话,她的心中仿佛有极度的不情愿,仿佛不想要见到今日地结果。可是这些都是这些人在逼她,让她心狠手辣。 王大将军听了太皇太后的言语,平静地说道:“臣弟还是刚才的话,娘娘让我做什么,我便照着娘娘的旨意去做。” 王大将军对太皇天后是无比的忠心,这些年,他能够独霸朝纲统领南国兵马,也多亏了有这么个做太后的姐姐。 如今虽然成了太皇太后,充其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他想着,只要他们姐弟同心,定然能够守住这南国的天下。 偌大的宫门里,排队等着出宫的人愈发的多。 一个个太监侍女排成了长龙,在禁军的盘查下通过检查。 眼下皇宫要出宫办事的人,都必须携带有各自归属部门出入宫门专用地牌子。一个牌子不能有多,只能提供给一个人。 宫门敞开,只是设置了不同地出入口,进去地人从左边地门进入,而要进到宫里只能走右边。 没一个出入的人,都会受到禁军的认真检查,确保没有违禁的物品被人带入。 此时,在入口出排起了长龙,宫门两边站着侍卫,只有一个校尉跟前设了一张桌子。 校尉接过一名太监递来的兑牌,面色微蹙,扭了扭眉毛注视着他。 “来人,给我拿下!” 只听着校尉一声大喊,等着过去的这个太监立马就坐到了地上,一双腿直哆嗦。 几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剑的将士立马将人给押了起来。 在太监被将士给押起来的时候,从太监的裤腿上流出一股子不明的液体来。 在后面排队的人也立马紧张不已,看着眼前的人被吓出了一身尿,他们一个个都紧张了许多。 这些人本来就命如草芥,可以随意被主子打杀,虽然不知此人犯了何错才导致被禁军给抓走。但正是因为其中原因,所以也害怕自己被抓。 把人抓走,校尉也没有多耽搁,就好像没事人一般。 他大声地朝着后面的人吼着:“快一点,下一个!” 这样的气势,就好比是权力滔天。 后面排队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吓得吃紧,虽然心里疑惑,但终究没有多说。 一个宫女轻巧地走上前,把兑牌交给校尉看,一双白皙素手放到了校尉眼前,校尉抿笑朝着宫女摸了摸。 摸过之后,开口说:“走吧。” 见自己通过,宫女这才安了心,排在后面的人也投来了一丝羡慕,都想着自己也能顺利地过了。 宫女走后,从宫门内走出来一个身影,他身穿着铠甲一副精锐。 身后站着一个小厮,手里拿着剑。 小厮弯着腰笑着说:“将军,鱼上勾了。” 原来小厮身边的人便是王将军,只见他嘴角一抹微笑,得意地说道:“跟着她,看看她和谁接头。” 小厮听了王将军的话,谄媚地说了一声:“是。” 李潜本来在宫外调查从陈国的那帮奸细,可是却收到了太皇天后娘娘的旨意,要他速速回宫。 通过重重宫禁,李潜来到了玉干殿。
第115页 他一副颓然,俨然是没有什么收穫,正愁着该如何给太皇天后一个交待才好。 这时,太皇太后走到了大厅,语气里充满了锐利问他说:“李潜,哀家让你彻查陈国奸细,可有什么进展?” 李潜听了太皇天后的话,一脸愁容。 他惭愧地说道:“启禀娘娘,臣这些时日彻查了整个京都,都没有发现一个陈国奸细。想来,他们根深叶茂,并非一日就可剷除。” 说完了话,李潜发出一阵沉闷地嘆息。 他穆然垂首,赔礼说:“臣无用,请娘娘治罪。” 看他的言语,仿佛当真是希望太皇太后治了他。 太皇太后的反应却出乎李潜的意料,只见她老人家并没有因此生气,反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太皇太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若有深意地走着,看着旁边燃着徐徐火光的灯盏语气平静地讲到:“既然宫外查不到,那就先查宫里的。” 李潜听了太皇太后的吩咐,知道她已经有了谋划。 在一番商议之后,李潜从玉干殿走了出来,脸上充满了神秘。 他来到了监牢里,看着今早在宫门外被抓获的太监。 牢房里摆满了刑具,最惹眼地当属木桌旁边放置地火炉,里面的炭火烧的滚滚的。 李潜拿着火钳把一颗烧的通红地木碳夹了起来,他用嘴对着烧红的木炭吹一吹,上面还冒着火芯。 “不说话,它就是你的了。” 李潜说着自己的话,对于面前受审的人他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太监本来就已经被吓到,再也经不起这番地严刑,只求能够活着。 在这生死关头,太监惊吓地说:“李大人慢着,我招。” 玉干殿内,太皇太后华丽的妆容亦是往昔般辉煌。 雨落在旁边伺候,端来了一杯茶水。 “娘娘,这是本月新供的茶,请品尝。” 太皇太后老远就吻着茶杯里悠然的茶香,面色平和充满深意地朝着雨落看了一眼。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开口说:“哦,在喝茶之前,哀家有话要问你。” 雨落听出了太皇太后言语中的深意,踌躇了片刻蹙了蹙眉像个小姑娘般回答说:“娘娘请明示。” 她低着脑袋一脸的虔诚,纵然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姑娘,可是在太皇太后的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一般。 太皇太后听了雨落的言语,表情平和一副端详的模样。 她说着话便站起了身来。 “这南国的天下看似平和,其实内在早就乱得不堪入,眼下只有让那些作乱的贼子安分下来,这天下便才能是一个安详的地方。” 这番话语看似是在说南国乱,其实从里到外都透露出太皇太后对南国的担忧。 眼下这才作乱地人,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肱骨大臣,其实哪一个不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纵使是太皇太后现在就交出权力,南国也是会乱得不堪。 下来除掉那些作乱之人,才是保证南国平和的唯一选择。 这些天里,她在京都里里外外搜查,通过自己的眼线,还有宫里宫外的人也找到了不少证据。 雨落把证据都收整了一番,而这些证据都同时指向了一个地方,那便是皇宫里的十皇子。 他不仅仅一次次想要除掉太皇天后,更是在认识到自己难以对付太皇太后的时候,把目标转移到了顾研华那里。 毕竟,要是顾研华没有了子嗣,那太皇太后就当不了南国的家。 等到某一天大权旁落,落到了其他宗嗣子弟的手里,太皇太后也就自然败了。 意识到了这里,雨落不觉想到:看来十皇子是想要当这个皇上。 雨落对着太皇太后的背影凝视,唇角微动弱弱地说:“还真查到了一个人,只是我不敢说。” 在这宫里面还有雨落不敢说的人物,除了太皇太后本人就剩下了几个手握大权的将军和当朝地宰相。 可是若要都不是他们,那太皇天后还真想不到有别人。 此时太皇太后正背对着她,用着平静的言语说道:“说,不论此人是何等地身份。” 太皇太后那深邃的言语,仿佛早已经洞穿了一切,她那种平淡让人感觉淡得出奇了些,让人感觉并没有什么大事情。 而雨落要说的正是一件大事。 只看她唇角微动,小声地说:“十皇子,奴婢查到的就只有他。。。。。。” 太皇太后听了雨落地话语,冷静地面容最算是有了一抹淡雅的笑。 这种笑仿佛就是看透一切的笑,就好像是天威降临前对世人最后的怜悯一般。 只看她她动了动唇角,然后挥了挥衣袖,用着极具上位者地口吻冷寂而决绝地说:“不论是谁,都给哀家除掉。。。。。。” 太皇天后说除掉,那便是真的要除掉。 这些年来,不论是肱骨大臣,还是朝廷的骨干,太皇太后对于反对她的人都是毫不吝惜地剷除。即便是伤及国本也再所不惜,她所要捍卫的到底是什么,为何天下的人一个两个都要反对她?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南国并不是某个人的天下,而太皇天后也从来没有把这天下当做是她一个人的。 第93章 锦袋 南国京都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此时已经阴阴郁郁。 此时宫外的南淑街上人烟散去,偌大的街道空空如也,只有零星的几个贵族家的马车从路边行驶过去。 一场大雨说来就来,滴滴答答把整个京都都笼罩在了泽国里。 顾妍华带着惜楚来到了红菱地厢房已经有一段时间,她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红菱坐在床边上跟顾研华唠了很久的家常,绿藻虽然在门边守着不允许外人进来,但是也给了她机会在门口偷听。 她听了好半天了,都是一些家长里短,不觉心里失望了几分。 顾妍华看了看房门,对红菱使了使眼色,然后从袖囊里拿出了一个锦袋来交给了她。 她对红菱挤了挤眼色,嘴上却说着另外一番话。 “听说你隔壁地丫头这几天没有少照顾你,你既是我的人,我便应该答谢人家。” 说着话,顾妍华将手中锦袋教给了红菱,并没有半点遮掩。 顾妍华依旧姣好的对红菱说:“这里是一些散碎地银子,你替我交给她,算是我打赏她的。” 她当然知道照顾自己的是何人,那可是陈晟的手下,此时娘娘让自己把赏银交给她,那自然是不方便见她。 可是,她身为太后娘娘,要见个下人有什么不可以的,除非是这交到手里的锦袋里装着的并不只是赏钱,一定还有别的。 红菱心细,很快听懂了顾研华话中的意思,她也回了个眼色,表明自己听懂了顾研华的意思。 她接过锦袋,不紧不慢地收入了袖囊,红菱笑了笑:“多谢娘娘。” 绿藻这丫头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得真切,却并不相信锦袋里装着地只是赏钱。
第116页 她似乎觉得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似乎是非要弄个清楚才行。 她是雨落姑娘派来监视顾妍华的,随时都要禀告她看到的一举一动。 这些日子,红菱仗着自己得到了太后娘娘的照顾,在宫里的确风光了许多。就连平日里那些宫女宦官们见着了红菱和自己,都要高看她两眼。 而她与红菱本来是雨落姑娘安排在顾研华身边的,怎奈红菱与顾研话却愈发的亲近了,相反绿藻自己却成为了众矢之的,得不到雨落姑娘和太皇太后娘娘的重视。 眼下她只要立功,必然可以重新得到雨落姑娘的重视,得到太皇太后娘娘的奖赏。 到时候她的地位不仅可以高出红菱,甚至可以藉机把红菱给踩在脚下。 就在绿藻站在床边心头窃喜的时候,顾研华已经从房里走了出来。 惜楚大方落落地跟在顾研华身旁,用余光瞄了一眼绿藻,然后停下脚步叫道:“绿藻,你在干什么呢?” 绿藻听到了声音,面色一怔,立马醒过神来。 她匆匆忙忙地答覆惜楚说:“怎么,我哪里有干什么呀。” 顾妍华观她行色匆匆,言语间藏着掩饰,自知道她是偷听她们地讲话才这般心虚。 她未当面揭穿绿藻,只是冷静地对惜楚说:“好了,时间不早,我们快回去吧。” 回去,自然是要回到长乐宫中,那个看似华贵实则如同牢笼的长乐宫里。 眼下,顾妍华怀子已有四月,食量也变得大了些。 等到她与惜楚回到长乐宫中,此时秋函已经回来。 顾妍华对惜楚说道:“哀家有些饿,你去准备一些吃的吧。” 她这样当然是故意打发惜楚,有些是不必让人人都听到。 惜楚一脸恭敬,轻轻地俯下身子说了个好,然后悄悄地退了下去。 打发了惜楚,顾妍华这才对殿里的秋函讲到:“怎么,信已经送出去了吗?” 让秋函送信,自然是在考验他们。 眼下赵公子要与顾烨合作,那必然是想要联合顾烨对付她。如果顾烨同意对付赵公子的话,那自然也澄清了整件事情。 “禀报娘娘,我家主子已经了娘娘,即日便可设计对付赵家。” 顾妍华刚说了话,秋函便伶俐地回答了她。 她未曾想到顾烨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自己,于是欣然一笑,笑地很简单。 眼下的长乐宫中,虽然有很多眼线,但都已被顾妍华查了个清楚。 谁站在哪一派,是哪里地人她都知道了个清清楚楚。 到了夜晚,宫里地多数人都已经睡去,只留下了执事的人提着灯火在宫里走动。 绿藻偷偷地去见了雨落姑娘。 雨落一副高贵,周围都绕着一股子清香,这样的香味只有像她这种高等地宫女才有资格用。又或者说是,整个后宫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宫女才敢用这样的香。 宫里地位等级森严,宫女抹得太香,是想要勾引皇上。 而在京都已经没有了皇上,雨落抹了这样的香,太皇太后也就默许了。 但这也就只局限在了雨落,倘若是换做了别人,那就是违反了宫规。 雨落姑娘清雅而秀智地昂起头,她清亮的眼眸看在天上,只是用余光大量了一下面前站着的人。 绿藻看着雨落姑娘,半响了有吱声,于是她也就只是站着不敢多说话。 雨落的眼眸好像是注视着天际,面容柔和地说:“瞧,今晚地夜色多好,你有事就说吧。” 她听见雨落姑娘让自己发话,绿藻这才谨小慎微地说到:“回禀雨落姑娘,太后娘娘给了红菱一个锦袋,好像是说要把东西带给其他的人。” 听见了绿藻的话,雨落这才俯下了头,警觉地看着她。 “你可看得准确,她们要捎的是什么东西?” 绿藻一阵哽咽,颤巍巍地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东西,她拿在手中的正是白天顾妍华交给红菱的那个锦袋。 见到了绿藻手中的锦袋,雨落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她一双眼睛径直地盯在了绿藻的手中。 即刻上前几步,接过了它! 她小心地把锦袋打了开来,里面除了一些散碎的银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对摺起来地纸张。 雨落用她那纤柔地手指将折好的纸打开一看,吃了一惊! “什么。。。。。。” 看完了信,她让绿藻把锦袋原封原样地送还给红菱,似乎是知道了天大地秘密,不想因此惊扰了她。 这件事情要是禀报给太皇太后,恐怕京都得抖一抖。 雨落又不敢轻易地禀报给她,她想要等到调查清楚了之后,再决定说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在宫女们居住地院落里便多了不少的眼线来,从寝室到院门外都有人盯着。 传话只是说宫中近日不太平,所以加强了各处地警戒。 红菱趁着人多,来到了隔壁的屋子。 她见到了那个宫女,然后对她说道:“快拿着,这是太后娘娘给你的赏,说是谢你这些天照顾我。” 宫女面色紧蹙,小心翼翼地收下。 这时候,只听得屋门从外被人推开,绿藻带着一众人走了进去。 她大声地说:“你给了她什么?” 红菱和她一般大,而且在宫中身份都相差无几的,她可以不告诉她。 于是对她说道:“我为什么要给你说,绿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给宫女东西奉的是太后娘娘的旨,绿藻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管她。 绿藻被红菱点明了注意身份,自然是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可是这时,房门外又听见另外一人说话,来人便是雨落姑娘。 雨落姑娘轻描淡写地走了进来,极度自信地说:“我奉了太皇太后的旨意,调查宫中一切可疑之事,绿藻没有资格管那我呢?” 从小的来讲,雨落姑娘是宫中所有宫女的主子,宫女的事情她自然是可以管的。 从大的来讲,雨落姑娘出现在这里,代表了太皇太后的意思,即便是顾妍华这位太后娘娘恐怕也管得了的。 雨落一出现,宫女们都纷纷行起了礼来,绿藻和身边的这位小宫女也不例外。 对于雨落姑娘,大多是不敢违逆。 红菱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她,一副惊吓的样子。 雨落看着红菱颤颤巍巍,不禁从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从容地走上前去,站在了那名小宫女的跟前,用着命令地语气对她说:“交出来。” 言语充满了狠厉,一副不可拒绝! 红菱埋着头不敢说话,小宫女的头便是低得更紧了。 她不敢不听雨落姑娘的话,但又不能够把锦袋交出,这关系到她幕后的主子的安危,她不可能交出。 雨落见她不交出,使了个眼神让手下去搜查。 两个执事地宫人走了过来,他们将小宫女架了起来,然后让另一个宫女去搜。 她在小宫女身上一阵乱摸,似乎是故意要辱没她一番,最后却轻巧地从怀里把那个锦袋给摸了出来。
第117页 执事的宫女搜到了锦袋,嘴角扬出一抹惬意的笑来。 看着执事宫女的笑,小宫女面色惨白。 “雨落姑娘,这是从她怀里收出来的东西。” 她把话说的很大声,生怕旁边的人没有听见。 随着这个紧要物件当着众人被查了出来,房里地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雨落拿着锦袋看都未看,便对手下地人说:“来人,把她们拿下。” 本来雨落昨晚就讲过了锦袋里的信,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可是红菱却大声地说:“雨落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第94章 惧刑司 她凭什么动不动就要抓自己,她又犯了什么事情? 雨落听到了红菱对她的质问,轻描淡写地说:“我要干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吧。” 好无疑问,雨落今天就专程过来找她们。 红菱突然想起了昨晚,她回到房间发现娘娘给自己的锦袋不见了。 就在她焦急的时候,绿藻走了进来。 “喂,你在找什么呢?” 绿藻一脸惬意,明知故问地对红菱说。 红菱起初还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只当绿藻是过来寻自己聊天。 她一脸紧张,用着清雅的嗓音对绿藻说:“娘娘给我的锦袋不见了,里面装着给翠儿赏银,这可如何是好。。。。。。” 绿藻听了红菱的话,面色微蹙眉宇间多了几分从容,然后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对红菱说道:“紧张什么,不就是一点银子,你把它补上不就得了。” 说的无所谓,反正是一点赏银,干嘛那么紧张。 红菱听了绿藻的话,却一脸的愁容。 她抬起头,用那双好看地眼睛瞅了瞅绿藻,然后又开始找了起来,只是嘴上说道:“你知道什么,娘娘的赏赐岂是其它可以替代的。” 可是绿藻和红菱都知道,锦袋里的东西何止是赏银,里面装着的可是娘娘给翠儿的信。 若是里面的东西被人知道了,便会给顾妍华带来危险。 绿藻装作不知,表情依旧平素地说:“好了,我帮你找吧。” 平日里,她们俩看起来依旧是亲近,私底下相处的很好,所以绿藻此时帮红菱找东西也是应当。 如果说她们之间当真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她们二人效忠的主子不一样了。 绿藻依旧效忠着太皇太后,听从于雨落姑娘。 而红菱,自从上次顾妍华救下了她,她便誓死都要效忠她。 不大的屋子里,绿藻趴在了床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袋放在了床脚,又做了一个拿的动作。 而后她对红菱说:“你看,是不是它。” 红菱即刻点头。 绿藻把锦袋拿在了手里,白皙的笑脸露出一抹笑,她说:“给。” 红菱把东西接过,又小心地捏在手里,这下总算安了心。 随后绿藻又和她闲聊,却也未曾让她察觉到什么。 此时,也是在这样一间屋子里,绿藻带着雨落姑娘来抓她。她这才知道,她们似乎已经有所觉察。 此时的院落里闹出了这般的动静,自然是惊吓到了其她的宫女,她们一个个都站在外面打探,想要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而当她们看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是雨落姑娘,带着一帮人押着红菱和翠儿走了出来,这些人才明白了丁点。 院子里出了事,必然是有眼线出来报信的,顾妍华这里也不会少的。 长乐宫,顾妍华正在等着宫女的消息,便听见有人从殿外匆忙地走进来。 她面带一抹着急之色,来不及行礼便说:“娘娘不好了,红菱姐姐和翠儿都被雨落姑娘抓了起来,现在正去往惧刑司。” “惧刑司。。。。。。” 听到了惧刑司三个字,顾妍华心头一紧,这里不正是处理宫中犯错宫女的地方吗。 寻常去那里的人,十个最多也只能回来一个,并且还是体无完肤。 顾妍华蹙了蹙眉,急忙对传话地宫女说:“吩咐下去,哀家要摆驾惧刑司。” 宫女见娘娘行事果决,附和着说:“是。” 说着话,她便下去准备。 既然是摆驾,自然是要摆出作为太后娘娘的架子。 顾妍华带上了惜楚和秋函,还有涵儿。 再加上一应车驾,还有随从的宫女宦官数十人,直接朝着惧刑司去了。 一路之上,大张旗鼓的,生怕旁人不知晓。 顾妍华这样的举动早就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只见红么么一脸慌张地走进了玉干殿没规矩地大喊着:“娘娘,不好了娘娘,太后带着长乐宫的人去惧刑司找雨落姑娘要人了。” 太皇太后听了红么么的话,一脸震惊,她差一点把手中的一只玉手镯给摔下地。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提醒红么么是多么没规矩,就已经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顾妍华那里。 太皇太后头上戴着凤冠,一脸雍容地说:“谁,是谁给她的权力?” 她的话自然不是说雨落姑娘的,而是指顾妍华竟然敢直接去找雨落要人,说完了话便径直地朝殿外走了。 这权利,自然指的是太后娘娘的行使权,而非要说这权力是谁给地,当然是她。 她让她怀了龙种,虽未诞下却是在怀在娘胎里便成了南国的储君,既然她怀着南国的君主,自然便是这宫里的太后。 太皇太后方才这么讲,无疑是在打自己的嘴巴。 她也是刚得到消息,说雨落姑娘得到了一些线索,可未曾想到这线索竟然是从顾妍华那里得来的。 眼下,南国最大的便是太皇太后,而其次便是怀了皇储地太后。 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怔的事,两后竟然都朝着惧刑司赶。 雨落姑娘眼下抓着地人,既然是顾妍华的人,若果说是问出了什么,那罪责也是要算给顾妍华的。 倘若顾妍华当真是犯了错,那她又算是犯了什么错,又有谁敢责罚。 要知道,此时此刻她怀着皇储,对她责罚便是对南国的君主责罚! 太皇太后可不想自己扇了自己的嘴巴,眼下皇宫里愈发地混乱了,京都最近又冒出了不少陈国的细作来。 据李潜的消息,他在几天前抓到了一个宦官,竟然勾结了陈国。 按照眼下地局势,她已经别无选择,必须要让这个皇储顺利地诞生! 如此来说,眼下的顾妍华是任何人都不可以碰的,倘若顾妍华真的犯了什么事,她自然也不能拿她来做什么,定多就是训斥两句,软禁在宫中罢了。 而一方面,她又希望顾妍华是无事的,最好不要在背后做些什么。 眼下的京都龙蛇混杂,混进来不少的猫猫狗狗,而这些猫猫狗狗的最终目的,自然是反对太皇太后把握朝政的。 时间急迫,很快顾妍华的车架便来到了惧刑司的门口。 几个太监把守在门外,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里面的情景。 “太后娘娘驾到。”
第118页 随着一声令响,几个太监连忙跪了起来,一副恭敬。 他们对于司天鉴说顾妍华怀着龙种的事情深信不疑,在心里是真真切切当她是南国的太后。 太监们行礼,顾妍华从车上下来。 她对面前的人发问:“哀家来了,还不让雨落姑娘出来接驾。” 说实话,顾妍华自从进入宫中,还从来没有耍过这么大的脾气,若不是这一次事从紧急由不得她,她依然会选择低低调调。 要是被雨落查出了什么,其后果她还真的不知道。 她想起了上一次联合陈晟搞刺杀地事情,要不是南景珩坏了他们的事情,这京都上上下下恐怕早就听了她。 顾妍华当真是谋划了一场好大的事情,牵一线动全身,她自然知道这种道理。 所以这一次,绝对不可以让雨落查到。 不过,人都被送进去这么久,难免不会被问出些什么。 此时在惧刑司内,青灰色的石墙,墙上挂着火把照亮着牢房的阴暗。 一条鞭影洒了下来,挥打在了翠儿的身上。 翠儿发出了一阵呻吟。 她认真疼痛,紧要牙关,一副作死都不愿说的样子。 此时,旁边的铁门被打开,红菱被两个太监押了进来。 太监一脸冷血,丝毫没有人情。 他们俩一把就将红菱给推到了一口大桶之中,桶里面装满了水,人刚推进入就开始拔她的衣服。 一层层锦缎被扯破了开,露出了如雪的肌肤来。 红菱被冷水一浸,整个人便醒了。 她勐地呛了一口,整个人开始咳嗽。 转眼间,她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扯她的衣服,下一刻整个人就被剥了个精光。 两个太监一脸的色相,看着她赤裸的身体。 红菱急忙用手遮住自己的前方,然后大声地喊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下一刻,只看着这两个穿着太监服饰地男子露出一脸的奸邪,大嘴张开口水垂到了下巴。然后身下隆起,全身像是在烧灼一般。 红菱看到了这一幕,对两人说:“你们,不是太监!” 男子嘴角一咧,大声地说:“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们兄弟俩为了今日可是吃了不少苦头,总算是轮到我们来了!” 听到了男子**地话,红菱暗暗地想到:原来,惧刑司是做这事的。 怪不得这些年来,进来的人都少有活着出来,原来都是遇到了这事。 这下,她算是全都明白了。 顷刻之间,两个男子已经一丝不挂,慌张地喊道:“让我来,让我来。” 接着,其中各自比较高的男子推了旁边男子一把,大声地说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他用手指着被困在柱子上受着鞭刑的红菱,然后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被推的男子嘆了一口气,不甘心地说:“好,那个也不错!” 说着,他依然是一身精光,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遮挡。 随后,高个男子一把就跳进了浴桶里,像一只发情的鸡一样。 他疯狂地把红菱揽入了怀中,然后任由着怀里地女子在耳边尖叫。 随后浴桶中泛起了鲜血,有的是从红菱伤口中流出来的,也有的是从她的身下涌出。 此时,浴桶里都混杂着血,已经分不清了。 第95章 构陷 顾妍华当然是来晚了,雨落在惧刑司里面磨蹭了不少时间,才不急不缓地出来见她。 她一身锦缎,由上好的绸缎制成地衣裳,质量上乘可以比拟宫里的嫔妃。 雨落见到了顾妍华,假装恭敬地说道:“娘娘驾临,雨落有失远迎了。” 未等顾妍华说话,涵儿就按捺不住上前说:“红菱在哪里!” 雨落抬起头看了看她,觉着有些生涩,疑惑地说:“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训话?” 涵儿眼下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自然是不可以如同外面那样对她。 涵儿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憋了一肚子的气。 而后顾妍华开口对雨落说:“她叫涵儿,是哀家从宫外带回来的贴身宫女,她的话便是替哀家问的。” 听了顾妍华的话,雨落沉默不语。 不管她成不成人顾妍华,她都是这个南国的太后。 顾妍华见她似乎没有听懂她的话,于是再一次对她说:“哀家说了,涵儿的话便是哀家要讲的话,红菱人在哪里?” 这时候,雨落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笑着说:“回禀娘娘,红菱犯了错正受着刑呢,场面太血腥了,娘娘怀有皇储还是不要看的好。” 雨落一脸得意,好似理所应当。 听了雨落的话语,顾妍华心里一怔,急忙说:“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的人动刑!” 顾妍华说着话,便给了雨落一巴掌,这一巴掌正好打在了她的脸上。 雨落挨了打,不再笑。 顾妍华打她,她自然是不敢还手的,要是坏了宫里的规矩,反倒是让顾妍华治了她的罪。 她伸出纤柔地手摸着了摸脸蛋,然后冷笑着说:“娘娘打雨落倒是可以,但别打了太皇太后的脸。” 雨落代表地便是太皇天后,她是奉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审问犯人,顾妍华没有资格阻止她。 顾妍华本来还没有打够,她揉了揉自己的手,然后说:“太皇太后娘娘,可让你对红菱动刑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了太皇太后如雷贯耳的声音,她坚定而果决地说:“哀家让了,红菱和那个叫宫女,私通乱党罪有不赦,哀家给了她们机会,是她们自己不想要的。” 太皇太后虽然才赶到,却已经把雨落做的事尽数地般到了她这里来。 她是南国的太皇太后,整个皇宫都要听从她。 顾妍华突然听到了太皇太后的话,急忙转身看了过来,众人也都一片吃惊。 大家都知道,雨落姑娘是太皇太后的人,她做的事情自然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顾妍话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冷地一说:“臣妾给母后行礼了,方才听您说红菱犯了罪,可有证据?” 太皇太后听了顾妍华的言语,愣在了那里,此时,她也没有见到雨落姑娘手里的证据。 周围的宫女和太监都是跪在原地地,只有顾妍华一人起身。 她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下跪的,只是简单地行了个礼表示尊敬。 见太皇太后不说话,顾妍华又接着说:“我南国以法治天下,母后若是要给下人们治罪,也要有个证据才好,不然岂非是寒了众人的心。” 她没有把事情往大了说,而是把事情往小了说,这样既显得下人们命不值钱,又显出了太皇太后为人霸道。 太皇太后最不喜欢旁人说她,那些说她专权乱政的大臣,那些居心叵测的贼子就见不得她是一个女人。 太皇太后听了顾妍华的话,嘴角扬起了一抹笑,笑容充满了皇家才有的高贵气息。 她最擅长平息众人,堵住旁人地嘴巴。
第119页 大家说她专权弄势,她便堵了他们的嘴,那些皇家子弟想要抢夺皇位,她便让顾妍华怀上了个储君。 眼下,顾妍华想要看证据,她当然愿意给她。 她想当真众人的面,敲打敲打她,近日她似乎对她过于的宽容了些,才让她今天有这么大的胆子,带人直接找到了惧刑司。 眼下不仅仅是顾妍华想要看证据,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命如草芥的宫女们都想要看看证据,因为这关系到她们自己的安危。 要是哪一天不小心得罪了雨落姑娘,岂不是她随便给人按个罪责就连命都不保了。 此时,在惧刑司地门口,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看着这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人。 太皇太后觉察到众人都看着自己,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坐在了大殿,朝堂地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那些朝堂上的野心家,想要看看她是如何的专横。 太皇太后似乎是想得太多,这些日子来她想得的确太多。 朝堂上的愈发不安分的臣子,宫中冷不丁冒出的刺客,都是她想到了的。 倘若世间万物都被她捏在手里,唯独顾妍华是一个例外。 只有这个被她认为十分软弱,柔弱得如同手中棋子一般把玩的人,让她没有想到她也会参与进来。 顾妍华问她要证据,那便给她。 太皇太后娘娘动动了眼眸,轻描淡写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雨落,平静地对她说:“雨落,你究竟查到了什么,让哀家也看个清楚。” 她的话说的十分简单,仿若饱含了万事万物。 雨落听见了太皇太后的言语,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她身上的云杉里拿出了一个锦袋。 她本想着把这个锦袋直接交到太皇太后的手中,东西却还未能给出,一旁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却又开口了。 她用着一双淡漠的眉宇看了看雨落,然后又把视线转到了顾妍华这里,太皇太后平淡而深邃地话语直逼近顾妍华的心里。 “你自己把锦袋打开,看一看。” 随后,一把从雨落手中把锦袋夺了过来一把扔在了地上。 太皇天后说完了话,便用一双凤目狠狠地瞪着顾妍华,顾妍华知道太皇太后发火了。 顾妍华应声跪地,把地上的锦袋捡了起来。 她喘息了一口,一眼便认出了手中的东西,这正是她昨天交给红菱的。 如果没有猜错,里面的装着的便是她要人送给陈晟的书信。 本想着要联合陈晟他们对付赵公子,一举除掉赵氏门阀,可是却弄巧成拙让此信落到了雨落的手里。 要是太皇天后看到了这封书信,恐怕遭殃的不再是坏事做绝的赵家,而是包括自己以内的所有有关联的人。 事情到了这样的节骨眼,顾妍华又怎么能不害怕。 她把眉宇朝着旁边瞅了瞅,只看着旁边的红么么和几个太监已经蠢蠢欲动,就等着把她抓起来了。 而此时此刻,顾妍华在外人看来,却是已经愣在了那里。任由旁人怎么看,都会看出她心里是有鬼的。 眼下整个惧刑司里里外外都静默不已,整个气氛都围绕在一阵压抑当中。 一个黑色的身影远远地站在了房檐后,朝着这里大量。 看到顾妍华跪了起来,他只说了一句话:“愚蠢。” 就在此时,太皇太后娘娘的耐心总算是被消磨完了,她言语变得万分冷淡,犹如从山稜上滑下的万丈寒霜,就这样狠狠地朝着顾妍华打落了下来。 “怎么,哀家的话你听明白还是说要人来帮你?” 太皇太后说完了话,一旁的红么么和华么么听到了太皇太后地言语,立马就摩拳擦掌了起来,今天的热闹他们怎么能够不参加。 整个皇宫,就属她们二位最闲不下来了。 顾妍华才不想吃什么连珠炮,反正死活都要挨刀,还不如爽快一点。 她索性打开了锦袋,里面出了一些碎银以外,就剩下了一张洁白地信纸,上面写着一行娟秀地字。 顾妍华见到了上面的字,立马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这样。。。。。。”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立马庆幸了起来。 这样的字虽然显然并不是她写的,而是红菱写的,而上面的内容也不是昨晚地那些,已经变了样。 只见红菱在信上写的尽是些感谢翠儿的话语,多亏了翠儿对自己的照顾,身子才这么快好了起来。 虽然顾妍华已经看完了这封信,而旁人却并不知晓上面的内容,一个个都在旁边等着,等着顾妍华把信给念出来给大家听。 旁人不知道信上面写着什么,但雨落却记得清楚,她就等着顾妍华把信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念出,好断定她勾结陈国。 而这么日子以来,太皇天后遭到的袭击,都是陈国奸细的手笔。 如果顾妍华勾结陈国的罪名坐实了,说她想要刺杀太皇太后谋取南国也是顺理成章。 即便太皇太后吝惜顾妍华腹中的皇储,也一定会不讲情面地把她给关起来,等到诞下皇储之后毫不留情地杀了她。 雨落想到了这里,满意地一笑。 南国没有了顾妍华当太后,那些在背后搞事的乱臣贼子们才会安生。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南国,而偏偏太皇太后最近却对顾妍华越来越纵容了,这是雨落最不想看到的。 她看着顾妍华还不把信上的内容念出来,便催促着说:“太皇太后娘娘让你念,还不快念。” 第96章 转机 顾妍华见雨落着急,轻轻地嘆息。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害她。 想到这里,顾妍华轻轻一笑,一副纯洁地眉宇朝着太皇太后大量。 然后提着嗓子轻声说道:“母后,恕华儿愚昧,未能看出信中有其它意思。” 说着话,她便小心地站了起来。 她用手拍了拍沾上尘土的一节云缎,拍掉了上面的灰尘,衣服又显得余净。 然后带着一丝警醒,对太皇太后娘娘说:“母后,若是觉得这信里面有什么,那就请您让雨落姑娘来读吧,兴许她能够读出什么不一样的内容来。” 眼下摆明了说雨落是想要陷害她,而她却很清白。 一旁的宫女们依然跪着,而杵在太皇太后身后的红么么和华么么也一阵唏嘘。 明明雨落姑娘已经查清楚了整件事情,并且掌握了绝对的证据,然而此时此刻顾妍华却表现得很轻松,俨然一副无事的模样。 头顶着红艷艷的太阳,对准了顾妍华照。 太皇太后对雨落横了一眼,这便是在问她到底是怎么的。 雨落领会了太皇太后的眼神,心里虽然一阵唏嘘,但还充满了底气朝着顾妍华走了过来。 她想着顾妍华之所以会这样,无非是在耍什么心机,想要垂死挣扎。 除了顾妍华以外,雨落是唯一读过这信的人,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这锦袋和信纸被自己从翠儿手里收了出来,就被她亲自收了起来,如此地小心妥当的她才不会出什么差错。
第120页 雨落走到了顾妍华的面前,嘴角轻轻地勾起了一抹笑,似那般轻蔑。她一把将信纸从顾妍华的手里夺了过来,所有的宫女们都看向了她。 要说顾妍华不读出来,是因为她害怕,那雨落便没有理由不会不读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雨落姑娘接过信纸之后,竟然一脸地吃惊! 她纤柔地手指摩挲着信纸,一脸惊愕,那张俏脸一味地紧张。 “不可能,怎么会。。。。。。” 随着她不住地轻喃,神情也显露出更加地吃惊,太皇太后不得不问她。 “雨落,信上究竟写的什么,快与哀家说来。” 虽然太皇太后脸上写着宁静,心里却也起了波澜。 原本以为这一次顾妍话终究是对自己动手了,不过看了她们的情形,似乎并非是这样。 太皇太后娘娘也想过那些乱臣贼子们会拉拢她,一旦顾妍华被他们拉拢,必然是反过来对付她的。 她曾让李潜暗中调查过,却并未查出任何端倪。 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宽了她。 而雨落如果没有直接了当的证据,必然不会贸然出手地,要知道在京都的王公大臣看来,顾妍华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 她怀有自己皇儿的子嗣,虽然是一颗把持朝政的棋子,但也明里暗里地代表了自己。 若是这般来讲,今日这一幕倒是他们最想要看到。 雨落听见太皇太后这么一说,她有些失控地说了起来:“娘娘,一定是顾妍华动了手脚,信上面地内容不是这样。。。。。。” 雨落跟随了自己这么久,一向波澜不惊,今日为何慌张成这样。 太皇太后娘娘不住揣摩,她眉头一蹙,索性自己朝着雨落走了过来。她拿过了雨落手中的信纸,打眼一看,便已经懂了信上所书的内容。 太皇太后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冷清。 她一把将信扔给了雨落,用着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对她说:“这便是你找到的证据,你让哀家太失望了。” 面对太皇太后的指责,雨落慌忙之中把目光对准了顾妍华,她上前一把拉住了顾妍华的手,歇斯底里地说道:“我知道,一定是你,是你趁我们不注意把你写给陈国细作的信给换了?” 雨落说的虽然是真话,却苦于没有证据反而变得苍白了些。 顾妍华笃定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对雨落说她是写了信给陈国,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因为那作为证据地信纸,在最关键的时刻却不翼而飞了。 太皇太后不会因为一个没有证据的说辞,而降罪于她。 露出了一个微笑,顾妍话故作迷茫地说:“雨落,今日你可要把话说清楚,我是如何与陈国奸细勾结?我可是南国的太后,纵然有我母后替你撑腰,但你别忘了我是主子你是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以下犯上,构陷哀家,按南国的律例可知是死罪?” 她没有想到顾妍话会说出这一番话语,仅在一瞬,便扭转了场间地局势。雨落的神情凝重起来,她恨不得一把撕了顾妍华,她知道构陷太后是死罪。 仅这一条罪名,就可以让雨落死上一百回,这样的罪责,她如何承担得起。 南国虽然是太皇天后掌权,但律法依然是律法,更何况顾妍华的腹中还怀有皇家的子嗣。 在一瞬间,雨落整个人便瘫在了地上。 顾妍华这是第一次以太后的名义发话,她冷静端仪地讲到:“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宫女给哀家抓起来。” 身边的太监一阵迟疑,但一旁的太皇太后却半点都没有发话,此时又恰好被顾妍华瞪了一眼。 太监极度紧张,立马上前抓人了。 好在,雨落的身后还有着太皇太后,雨落调查顾妍华自然是代表了她,可是南国以法治国,京都上上下下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巴不得把她从这个位置上扯下来。 太皇天后若直接保了雨落,就等于向天下人说一个宫女构陷太后是被允许的,那下面的臣子也同样可以构陷她。 太皇太后不语,她朝着顾妍华走了过来。 用着一脸亲切地面容看向了顾妍华,平静而小声地讲到:“眼下宫里实在很乱,你受的委屈哀家会对你补偿。” 说了补偿,却未提到该如何补偿。 太皇太后三眼两语便替雨落和自己撇清了干系,如此一来,倒是要把罪责怪到那些刺客。谁让他们把好好的皇宫弄得这么乱,以至于人人都感到不安,这才导致雨落姑娘查到了太后的头上来。 虽然太皇太后未曾为雨落求情,可是顾妍华却并不敢真地碰她。 雨落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心腹,深受太皇太后娘娘的赏识,倘若顾妍华真的处置了雨落反倒会引起太皇太后对她的怀疑。 眼下朝中局势依然掌握在太皇太后手中,她的弟弟王将军还掌握着南国的兵马,顾妍华又如何敢公然地对抗她。 顾妍华把太皇太后的话语听了个清楚,舒缓了神情对太皇太后说:“雨落终究是母后的人,妍儿又怎么忍心把她发落了,素闻雨落办事尽心尽力,想必这次是真的有什么误会。我可以不怪她,只需要她把红菱和翠儿放了。。。。。。” 众人听了顾妍华的言语,一脸的惊讶。 一般人只当是顾妍华的一片孝心,周围的人都感触不已。 而在太皇太后眼中,顾妍华是如此的聪明,既给了双方台阶下,又识大局。 这一次,她是真的对顾妍华充满了赏识。 “你是个聪明地女人,哀家记住了。” 太皇太后讲完了这番似懂非懂的话,然后庄重雍容地往雨落这边走。 她没有低头去看雨落,只是目视前方神色泰然地讲:“快把人放了,跟哀家回去。” 众宫女太监都听见了太皇太后的话,大家都一片斐然。 宫女太监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皇太后竟然在顾妍华面前做出让步了。 这次太皇太后是真的让步了,雨落虽然代表了她,但顾妍华同样在满朝的大臣眼里和太皇太后娘娘站成了一条线,因为有她腹中的孩子,太皇太后的地位和权力才这般的牢固。 要知道,南国有多少皇亲有资格继承皇位,没有了顾妍华腹里的孩子,那个还没出生便被立为南国的储君,那么皇位必然要旁落于他人。 皇上死去已有四月有余,尸骨早已经不復,太皇太后又如何能够玩同样地伎俩,再来扶植一个新的太后出来。 倘若真的再一次做成了,那南国的大臣和王公贵族们当真是一群傻子。 即便真的可以这么做,那也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时机。 眼下南国各部蠢蠢欲动,太皇太后即便可以那样,也没有了足够的时间。 只有抓紧时间,让顾妍华诞下腹中皇储坐稳了皇位,才能够平復诸王,让权力集中在太皇太后一人手里。 旁边的太监也早把雨落给松了,雨落见自己无事,小声地说:“娘娘,她真的是。”
第121页 雨落刚讲出一个是字,便迎来了太皇太后的训责。 “再胡说八道,你就自己领罪去吧。。。。。。” 她这一次是真的不能保她,幸得顾妍华识大体,雨落这才安然地无事。 太皇太后真不知道雨落是不是傻了,如此地不知趣。 雨落看着太皇太后认真的表情,终于认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这一次竟然连太皇太后都不能保她,对于顾妍华她还真的是低估了…… 顾妍华原本是想要自己进入惧刑司,却被执事的女官给拦下。 女官对顾妍华说道:“娘娘怀有身孕,不宜进入这等阴煞的场所还请在门外等候,我等这就去把人给接出来。” 顾妍华听了女官地话,便只能在门外站着。 第97章 泯灭 太皇天后娘娘怕顾妍华进到惧刑司,反倒是伤了腹中的皇储,索性也留在了原地。 此时,雨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焦急地站了起来走向了几个执事的太监面前,大声吩咐说:“快,把人放了!” 几个太监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沖入了惧刑司里面。 过了一小会儿,几个宫女将红菱和翠儿抬出,红菱已经奄奄一息安静地闭着眼睛,她的身体上盖着一块丝布,严实地包裹着。 而翠儿一脸的泪花,她见到了顾妍华用手指着一方,哽咽地说道:“娘娘,他,他们。。。。。。” 话讲到了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顾妍华顺着翠儿手指地方向看了过来,竟然看见了几个鬼鬼祟祟地太监,他们神色紧张正准备从旁边开熘。 顾妍华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平静地说:“慢着。” 在场地人都安静了起来,就连太皇太后也看向了她。 几名太监也停止了脚步,一动不动地杵着。 顾妍华走上前,以太后的口吻冷寂般地询问着:“你们是何人,为何要开熘?” 这时候,宫里的医女正查看着翠儿和红菱的伤势,看着二人衣裙下流躺着暗红色地血,而红菱和翠儿的颈和肩竟然有着被人亲吻过后才会留下地痕迹。 这样的事情不用有所经歷,只要是年长一点的女人都能够看懂。 “娘娘,她们好像刚被男人染了身子!” 此时,一个宫女突然开口说。 顾妍华穆然震惊,她惊悚地看了过去,用着质疑地语气对医女讲到:“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宫中的女子,好端端地怎么会被男人给染了去,她们只不过去了一趟惧刑司。 除非医女口中的那人,就藏在惧刑司里。 太皇太后娘娘听了医女的话,也陷入了一片震惊! 她愤怒地喊道:“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秽乱后宫!” 听到了太皇太后的话,方才被顾妍华拦下地几个太监,却已经吓走了魂儿,立马朝着地面跪下! 这种热闹又如何可以少得了华么么,她一脸犀利地朝着几个太监看了过来,然后指着他们说:“太皇太后娘娘又没有说是你们干的,你们慌什么慌,难不成干出这等事的会是你们不成?” 华么么尖酸刻薄的指责,但并没有真的认为眼前这几个太监能够干出这等子事,即便能他们也没有那资本。 可是令她未曾想到地是,几个太监竟然真的招认了。 其中有一个便慌乱地摘掉了自己的帽子,一把给扔到了地上,用着极度惊吓地言语大声地说:“小人该死,万不该冒充太监干出这等的事,还请太皇天后和太后娘娘治罪!” 旁边一个太监突然开始对这名男子进行指责,他怒声骂道:“你这个窝囊废,谁让你招供的!” 原来这两人是混入了太监地队伍,想要不声不响地离去,而他们真正的身份竟然是京都里的公子哥。 华么么听了两个男子的话,又极度惊讶地说:“啊?你们还真是男人!” 她面色恐慌,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后宫里见到别的男子。 其余的人听见了华么么的话,立马解释说道:“冤枉啊,我们几个真是太监,只有他俩是假冒的!” 说完了话,几个太监开始磕起了头来。 任由着他们怎么说,顾妍华都没有在意她们,她的注意力都留在了红菱这里。 “红菱,你不要有事,都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顾妍华不住地给红菱道歉,眸子里带着盈盈的泪。 躺在地上的红菱,似乎听到了顾妍华的声音,她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朝着顾妍华模煳地看了过去。 她的手上还带着一道血淋淋地鞭痕,紧紧地将顾妍华的手握住。 红菱张开了嘴巴,无力地说道:“娘娘,菱儿不后悔。。。。。。” 刚说道了一个悔字,便断了气息。 顾妍华忍不住放声大喊,眼泪便流淌了下来。 “不要,红菱。。。。。。” 说了这番话,她“啊”的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最后,顾妍华带着盈盈地泪,无助地瞄了一眼伤痕累累的翠儿。 她仿若失声般说道:“哀家,给你们主持公道。” 眼下她还是南国的太后,身怀皇储,宫里的人不得不听从她。 只看着顾妍华一声令下,冲着旁边的下人喊道:“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顾妍华的言语冷寂,不可否决。 太皇太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顾妍华朝着众人下令。 宫里出了正等的事情,她还能够说些什么。 只待着顾妍华一声令下,一队下人立马行动了起来,他们把这群太监给押住。 看着这群人被拿下,两个京都混进宫里的公子惊吓不已,已经慌了神。 顾妍华面无神色地走了过去,厌恶地看着他们,又把视线扫向了雨落那里。 雨落一阵惊讶,躲闪到了太皇太后的身旁。 顾妍华怀着皇储,自然可以嚣张。 她连看都不带看太皇太后一眼,径直朝着下人讲到:“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顾妍华说完了话,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随着她一走,只听见一阵“咯吱”,仿若骨骼断开的声音。 两个京都的浪荡公子和几个掩护的太监,在这一刻都被扭了脖子。 顾妍华走了两步,头脑突然有些昏厥,惜楚立马上前搀扶,这才稳住了她。 一旁跟上来的秋函立马喊道:“快,带娘娘回宫去。” 晌午的玉干殿,太皇太后有些失神,她不小心把宫女端来的茶杯打碎。 宫女快速地弯下腰打扫,没敢发出半点声音。 整个玉干殿里都充满了一股火药味,太皇太后冷冰冰地对跪在面前的雨落说:“你可知罪,竟然让后宫闹出这么大的丑闻,好在哀家即刻封锁了消息,否则那帮大臣知道又不知道会编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数落哀家。” 太皇太后的言语淡漠,而那种清冷的感觉却渲染到了极致,仿若寒风中最为寒冷地冰漩冰冷得足以冻杀一切。
第122页 雨落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皇天后这么跟自己说,她知道事情地严重,不是她可以承担得起的。 她足够聪明,知道太皇太后没有说的话。 “娘娘,雨落知罪,这便去领罚了。只是往后,雨落再也不能替娘娘分忧,还望珍重。” 雨落说了话,便站起了身,款步朝着玉干殿外走。 几名禁军侍卫已经在大殿外等着她,见到雨落出来,便把她给收押。 雨落犯了重罪,自然是要问斩的。 不说她之前构陷太后,就单说她让后宫出了这样的丑闻,判她死罪都是轻了。 只看着雨落在一行禁军侍卫地押送下走出了宫,来到了宫门外,她本想着自己今晚必有一死,未曾想到在门外竟然走出了一辆深蓝色绸布的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是红么么。 红么么把手挥了一挥,几个侍卫便散到一旁小心地警戒。 看着侍卫走了,雨落一脸惊疑。 红么么一副祥和地说:“雨落姑娘不要害怕,我是来送你出宫的。” 雨落以为自己有了一线生机,白皙的脸上闪过一道惊愕,她对红么么问道:“你说什么?” 红么么听了雨落的话语,和蔼地笑了起来:“傻姑娘,你好歹也是咱们王家的人,是太皇太后娘娘的亲人,她又怎么捨得杀你呢。” 说着话,她便把绑住雨落的绳索给解开,然后转身举起手对着马车挥了挥。 只见,几个太监押着一个宫女走了过来,身高体型和雨落一般无二。 看来今晚的人是必须杀的,是杀给宫里的人看,只是杀的人是个替死的人。 雨落见到了这名被堵着嘴地宫女,一阵惊吓。 “她是谁?” 红么么对雨落说道:“姑娘就别管了,夜里有些凉,喝下这杯酒暖暖身子就到马车上去吧。” 也不知道她手里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杯酒来,雨落没有想便一把接过,一口便把杯子里的酒给喝了。 雨落把杯中地酒一口喝下,只是觉得有些辛辣。然后便顺着红么么地言语,坐到了马车里,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马车便缓缓地朝着城外驶离。 雨落坐上了马车,她发现了软座上的包裹,出城的兑牌和生活地银两都准备得极为妥当。 随着雨落乘坐地马车渐渐走远,只在这冷冰冰的宫门外,留下了一阵车辙转动的声响。 红嬷嬷看了看外映在夜里地大街,然后嘴角露出一副得意之色。 她高兴地说:“别了,雨落姑娘。” 红嬷嬷说别了,那便是真的别了,是分别亦是永别。 天微微亮起,京都城外十里亭边,一辆深蓝绸布的马车停靠在了路边,两个人从马车上抬下了一具尸体。 就这样挖了个坑,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给掩埋了。 甚至还被人精心布置了一番,又在上面倒上了一些旧土盖了起来,如此一来便掩盖住了泥土翻新过的痕迹,即便是有人想要查,也找不到线索去查。 此时,长乐宫中,一众宫女候在殿外,涵儿、惜楚不安的绞着手走来走去,却又不敢弄出声音,唯恐影响了顾研华休息。 “宋太医觐见——” 第98章 愤懑 外殿候着的小太监一声通报,却道是太皇太后挂念着顾研华腹中胎儿的安稳,亲自将太医院的院首——宋老太医——请了过来。 诸人纷纷上前行礼。 涵儿恭恭敬敬的引着宋太医进了顾研华的内室。 床榻旁,层层跌得的帷幔遮挡着,一根红线束在顾研华纤细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是捻在宋太医手中行。 宋太医皱着眉,微阖着双眼,嘴中低声念叨着什么。 涵儿见此却是心中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莫不是主子有什么大碍不成…… 许久,宋太医才终于离开了原地,起身向着外间行去。 涵儿见状连忙跟上前焦急的询问着:“大人,娘娘情况如何?” 御医轻轻咳咳却未立刻应声,他一手捋着鬍鬚,另一只手示意随身跟着的小太监准备笔墨。 涵儿面色紧张,正准备再一次问他,惜楚却凑上前拦住了她。 涵儿初入宫中不久,自是不懂这些个太医院太医们的排场,愈是名气大的太医,愈是忌讳旁人在旁喋喋不休的质问。 不过看宋太医淡然的样子,娘娘想必是无大碍了。惜楚拉着涵儿到后面悄悄的咬着耳朵。 太医老神在在的等着小太监磨完墨,大笔一挥,然后慢慢悠悠的开口道:“太后娘娘并无大碍,脉息平稳,只是忧伤过度,稍后你几个根据老臣开的药方子,去抓了药,用中火煮,安心调养几日便可痊癒。” “这些日子万望娘娘还要静养,莫要再受到什么刺激,切记要保持心态平和,否则恐对腹中皇储无益。” 宋太医似乎唯恐自己提醒的不够周全一般,喋喋不休的说着嘱咐的话。 “另外一张方子尽是些安胎滋补的药物,药性温和,也一併抓了熬药餵娘娘喝下,筑基固元是重中之重……” 也不怪宋太医这般啰嗦小心,实在是顾研华腹中的胎儿过于重要,那可是南国未来的皇储,稍有闪失便会改写了南国未来歷史走向的人物。 若是有半丝的不妥,太皇太后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他。 宋太医深思熟虑一般,心里仍觉着有些不安,便再次扭头嘱咐涵儿道:“你且随老夫到太医院拿药,切记,这药就不要再经他人之手了。保证太后娘娘的安稳。” “诺。”涵儿感嘆于宋老太医心思的缜密,当下也不敢耽误,连忙恭恭敬敬的随着宋太医前往太医院去了。 纸里包不住火。任由太皇太后再如何地去封锁消息,顾妍华身体有恙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南景珩的耳朵里。 天色刚刚阴沉下去,南景珩就通过宫里的关系,悄悄地潜入到了长乐宫里。 这层关系,自然是从顾烨那里来的。 顾烨能够把惜楚和秋函安插到长乐宫里,自然也可以不声不响地带进他。 南景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动了心,或许是先帝祭典时那惊鸿一瞥,或许是在冷宫那种惊艷的表现,或许是后来遇袭时的相救…… 又或许,在南景珩终于发觉自己动了心的时候,在那之前很久很久,顾研华便已经住进了他的心。 然后之后的纠缠,便是愈陷愈深罢了。 更何况,她腹中怀着的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那一晚是个惊天阴谋,彻底改写了他二人日后的人生轨迹。 可也正是那一晚,他二人才得以相遇相识,才得以互相种下了极深的羁绊。 显赫的出身给了他极高的身份,可也正是因为这些个身份的禁锢,他二人从未能像寻常人家的儿女那般见面。 南景珩时常记起,顾研华被陈国细作劫走,他前去营救的那些日子。那些天,纵是担惊受怕,可那却是他二人心与心贴的最近的时候了。
第123页 互相倾听的到对方心底的声音。 便像平凡人家的儿女一般谈着风花雪月、衣食住行…… 南景珩想的有些出神,嘴角禁不住挂上几丝笑意。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在面前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了长乐宫中。 他身穿着一套素服,在走近长乐宫的一瞬间,心中已是被焦急和担忧填满。 他害怕顾妍华出什么差错,床上躺着的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还未出世的孩子。 从知道顾研华在宫中昏迷过去,身体有恙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乱了,他再也无法冷静的思考。 他是一个父亲啊,他是床榻上握着的母子二人的依靠啊…… 他如何能不紧张。 而只是悄悄地过来看一眼,南景珩便已经欣慰了许多,他似乎不敢再有过多的奢求。 “谁?” 就在此时此刻,从南景珩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是女子的清脆的声音。 南景珩急忙转过身去,他看着面前的人喊了一声:“涵儿?” 他只是试探地言语,未曾想到还真的是。 涵儿听到了南景珩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放下身上的戒备,对着身后说道:“你们先出去吧,莫吵到娘娘休息,里面有我伺候着就够了。” 涵儿遣退了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宫女,便走上前去,开口问道:“王爷,你如何要这般偷偷摸摸的过来?” 对于南景珩捨命相救的事,她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点。 她感嘆于南景珩的深情和不顾一切,可却同样埋怨于南景珩的不够勇敢。 竟是把她家主子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丢在这吃人的皇宫之中受苦受难,堂堂的摄政王却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算什么男人。 南景珩听到涵儿这么问,嘴中却是泛起苦涩:“堂堂的王爷,好多事情却是身不由己,只能偷偷摸摸去做,倒真是莫大的讽刺……” 涵儿看着南景珩说出了心里的肺腑之言,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接着说道:“王爷你既是孩子地父亲,为何不将我家主子救出去,娶了我家主子呢?” 南景珩听了涵儿的话,着实是吃了一惊。 顾研华腹中的胎儿之事,这可是南国核心的秘密,除了太皇太后以外,其余当晚的亲歷者怕是都已经被太皇太后尽数除掉了吧。 外界各种捕风捉影的传闻倒是不少,可却都没有什么实据,而这次涵儿开口却是一副完全笃定的态度。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难道是顾研华讲与她? 不会……顾研华不是这般马虎不谨慎的人…… 只一瞬间,南景珩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他看向涵儿的眼神也是带了几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涵儿,当真是知道的太多了些,若不是看在她是顾研华的人的份上,怕是早就被他除掉了。 涵儿何等敏感,她立刻看出了南景珩眼神之中的潜台词,她连忙开口解释道:“王爷,这世上之事,能瞒过我墨族人的,倒当真不多。至于如何知道的,这就是我墨族的机密了。即便王爷杀了我,也无法得到半丝有用的信息。” 就在涵儿说了这句话之时,南景珩背后的阴暗处突然传出异响。 涵儿刚欲防备,但看到南景珩没有丝毫反应的样子时,便放松了戒备,大概是南景珩带来的人吧。 涵儿接着笑说道:“不过若是王爷娶了我家主子,倒也算是墨族的一员,等到那时墨族的消息自是不会对王爷封锁。或许我墨族与无名倒可以永结秦晋之好……” 南景珩听了涵儿的话,却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未曾说话。 在涵儿看不到的角落里,隐藏着的顾烨眼角却是抽了又抽。 “这个死丫头,当真是什么混帐话都敢乱说,真当南景珩好脾气的不敢动她吗……若不是顾研华的面子,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顾烨咬牙切齿的在心底说着,暗暗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个丫头怎么跟王爷说话。 过了半晌,就在涵儿以为南景珩不会回答她的问题了的时候,南景珩却是突然开了口:“我是王爷的身份,怎会有娶她的资格,若是那样不是乱了规矩……” 南景珩轻嘆一声,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意思。 “王爷,你……”涵儿刚刚开口,嘴巴却是被一只大手捂住。顾烨究竟是何时偷偷潜入她身后,她竟是一无所知。难道在宫中呆久了,她的感知力下降了这么多吗。 涵儿话还没有说完,她还有好多问题要替主子问个明白。 顾研华不该这么不明不白的待在这深宫之中。 涵儿要替顾研华要一个说法。 涵儿有些抓狂的想要推开顾烨的禁锢,顾烨却是紧紧贴在她的背后,在她耳边低语道:“他们没可能在一起的,别说了。” 顾烨语调低沉,他抱歉的看了南景珩一眼,便随手拖着涵儿向殿外走去。 这一对苦情人本就没有多少在一起相聚的时间,不该再被旁的无关的人耽误。 涵儿不服,走出宫殿,她终于挣开了顾烨捂在她嘴巴上的大手,她压低声音对着顾辩驳道:“你胡说,他们郎有情妾有意的,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了?若是真有放下一切全都舍了的决心,什么样的困难能阻挡的了他们在一起??” 第99章 天堑 顾烨看着涵儿好生胡闹,便对她轻斥道:“你这黄毛丫头,懂什么。” “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没心没肺,无牵无挂一身轻吗?好多的身不由己并非没有决绝的捨弃的勇气,只是身上的担子太重。若是你身上担着数百数千数万人的姓名,你还能说舍就舍吗?” “算了,跟你个丫头说这些做什么……” 涵儿听了顾烨的话,一阵冷哼。她刚欲开口再辩驳些什么,已被顾烨一手拉起,半拖半拽的向着一旁的隐蔽处走去。 南景珩看着顾烨二人离去的方向,心中却像是终于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也不再犹豫,步伐坚定的朝着内宫中走去。 夜色渐渐深了,宫中也一片沉寂,只余伴着清风中飘散而来的轻轻的打更声。 顾烨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净捡着长乐宫外阴暗的竹林隐蔽处动作娴熟的钻来钻去。涵儿跟在后面骂骂咧咧的一路小跑。 她挣扎着,奋力想要挣开顾烨的禁锢,可奈何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她只得紧紧压着声音呵斥着:“顾烨,你放开我!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吗?!我一定要问个清楚才好!” 谁承想,前面原本急速前进着的顾烨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涵儿冷不防的“嘭”地一下撞了个结实。 “哎呦。”涵儿揉着被撞痛的鼻子。 “你突然停下来又是作甚?!” 她心中还记挂着顾研华的身体,“你赶紧放开我,我还要回去看护主子,她身子不舒服。”
第124页 涵儿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着,面前的顾烨却是看着她沉默着。 一言未发。 直到涵儿终于意识到氛围有些不对的时候,她抬起头看到了顾烨略有些异样的眼神。 “你,你干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一向快言快语的涵儿难得的有些期期艾艾了起来。 顾烨低沉的嗓音,轻轻吐出的一句话,却是又成功点燃了涵儿的怒火。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顾烨神色认真的问道,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戏嚯之色。 顾烨眼神之中闪烁着一种让涵儿心中有些战慄的异样的神色。 涵儿下意识的想逃。 她索性脖子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喊道:“我哪里傻了,我只是想着王爷为何不能与主子在一起,既是互相心喜,王爷便娶了我家主子……” 顾烨听了却是轻嘆出声,“哪里那般容易……” 他双目深深的凝视着涵儿,“平日里见你遇事颇是机灵,怎么遇见这种事却像个稚子一般,真是看不透你……” “你……”涵儿双目圆睁,清亮的大眼睛中尽是惊讶,还有一闪而过的羞赧。 她只庆幸此处隐蔽,头顶那片绿荫又恰巧挡住了明亮的月光,索性无人察觉她两颊的升温。 顾烨也不再说话。 涵儿也像是彻底遗忘了两人先前的争辩一般,她眼神略略躲闪着,却是忘记了去睁开手上的禁锢。 一时之间,暧昧横生。 伴着一下一下,清脆的打更声,凉凉的夜风扑簌簌的吹打着窗上的帷幔。 南景珩避开了守夜的宫女,在内室静静站着,瞧着面前不远处那宁静的睡颜。 往日里的冷面不羁的摄政王,小王爷,此时眼神之中满的要溢出的柔情,似水一般。 顾研华似有所觉一般,在黑暗之中竟是幽幽醒转过来。 她看到了窗边阴影之中立着的人儿,她眼神之中却是没有丝毫的波动,没有丝毫的惊讶,似乎她早已习惯了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般。 顾研华仍是静静的躺着,侧卧在床榻上,隔着层层飘拂的帷幔,看着那有些模煳却无比熟悉的身影。 看着看着,她的眼眶却是有些湿润了。 她费力的眨眨眼睛,将那丝湿润统统驱赶回去。 南景珩眼神一凝,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脚步微移,似乎想要向前去,却终究只是在原地踟蹰。 那薄如蝉翼的床幔,此时却像是在二人间树立了千里鸿沟一般。 纵是深情难耐,却抹不去天堑之隔。 南景珩太想说些什么,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挂怀,这么久以来的挣扎折磨,他想讲给她,他想给她承诺。 他想告诉她,他一定会对她负责,一定会为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做好最坚实的后盾…… 他在这偌大的南国有着最为显赫的家世,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受着万人敬仰,可倒头来,却是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无名的悲愤在一瞬间侵占着南景珩的胸腔,他想怒吼,他拳头紧紧的攥起,青筋暴起,却是无处发泄此时的愤懑。 他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前一步…… 他无法面对顾研华清澈的,悲伤的,坚定的眼神,他无法去面对她腹中的孩子。 南景珩颓然的松开手,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 他哪里是什么南国才子,什么摄政王…… 他就是个懦夫。 顾研华看着南景珩离去的方向,她呆呆愣愣的看着,待得他离开,她的脸色色似乎一瞬间血色褪尽。 已是苍白如纸。 顾研华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可是大滴大滴的泪水却还是像决堤一般,心中汹涌而来的酸涩,顺着眼眶流出。 染湿了鬓角。 顾研华心中清楚的知道,南景珩终究还是放弃了。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空洞,她直直的盯着床幔的顶部,不曾合眼。 顾烨看着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长乐宫的南景珩的时候,原本心情愉悦的他情绪也瞬间有些沉重了起来。 他曾见过南景珩是如何的情深义重,可如今却是…… 顾烨看着他,也只得感嘆一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终究是造化弄人啊…… 顾烨终于还是拉着久久凝视着长乐宫的南景珩离开了皇宫。 幽幽深宫,多少红颜变枯骨,又埋葬了多少痴情人的血与泪…… 离开皇宫的时候,天色已是微微泛起了曦光。 街道上还尚是清净,只一二行人,神色疲惫,步履匆匆而过。 南景珩和顾烨也褪去了伪装,只着常服,在永安巷的一家小酒楼中落了座。 名不见经传的一家小酒楼,内部装潢却是古朴又不失奢华。南景珩一宿未睡,面容颇为狼狈,他却是丝毫不在乎,只一壶一壶的饮着清酒。 借酒消愁愁更愁。 顾烨想劝,却又无从说起。他知道,以南景珩高傲的性子,若非他自己想通走出来,旁人的劝诫只会雪上加霜。 顾烨索性执了酒杯,与他共饮起来。 喝的愈多,南景珩的双眼却是愈发的明亮,那明亮背后的悲伤却是让人心殇。 “喝不醉也是痛事。”南景珩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便是将酒杯扔了出去。 “罢了,罢了,喝这些煳涂玩意儿又有何用?” “多谢顾兄相陪。”南景珩一拱手,便是告辞离去。 顾烨看着,轻嘆口气,也就任他而去了。 三月的时间,一晃而过。顾研华仍是安稳的养在宫中,与世隔绝,只一心的保护着胎儿。 那日午夜一别,她便未曾见过南景珩。 涵儿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想方设法的逗顾研华开心,又是小心翼翼的从不提起与南景珩有关的消息,唯恐提了顾研华的伤心事,动了胎气。 生产期也是愈来愈近了。 惜楚源源不断的将与顾研华有关的情报送到顾烨那里,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微乎其微的事情,甚至太后娘娘今日心情不错,多吃了一片玫瑰花片的事情,都统统写到了信折中,送到无名。 此时的顾烨也顾不上传递信息的风险了,当务之急是要稳住南景珩——他们无名未来的主子——的心绪。 若一日未曾得知顾研华的详细动态,顾烨真的怕南景珩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疯狂的事情。 只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南景珩实在是太冷静了,冷静的像是失去了人类的正常情绪一般。 也只有在接到顾研华的信折时,只有在读着那一条一条与顾研华有关的句子时,南景珩冰冷漠然的眼神之中才能流露出微微的柔软。
第125页 倒是有数次,南景珩在顾烨的门路之下潜进了长乐宫。可每次每次,他都只是静静的沉默的看着,从未曾开口,甚至从未曾靠近过顾研华,似乎只要看一眼便了却了他心中的挂念一般。 顾研华吃吃睡睡,安心养胎,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悲伤的事情,她以近乎极端的方式克制着自己悲伤的心绪。 这大半年以来,她所经歷的桩桩件件,很多的事情,件件触人心绪。 一切,都请等到她腹中胎儿降生。 “我的孩子……” 凉凉的风卷着几片落叶轻轻吹拂着顾研华的脸颊,她懒懒的斜靠在躺椅上,轻声呢喃着。 李潜奉着太皇太后的命令,四处遣派势力,打探消息。所有有嫌疑,哪怕没有关联,八桿子打不着的人,都被李潜用极为粗暴的手段送进了天狱、诏狱两大狱中。 第100章 召见 天字号第一的监狱,更是关满了皇亲国戚。 一时之间民怨沸腾,贵族官宦之间更是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人人提起李潜和他的影卫,无不是咬牙切齿,极近诅咒只能,只盼望着李潜能尽快倒台。 可偏偏,端居高位的太皇太后对于李潜的信任和喜爱日久愈深。 太皇太后将愈多的权力,兵力,资源都向着李潜倾斜。 原本对太皇太后及她下属的王家势力不满的人,如今愈发的愤懑了起来。而那些当年得太皇太后提携的王家亲故们,如今也大有倒戈相向之势。 而对于这一切,太皇太后却是完全不无闻。 她沉浸在自己打造的太平盛世之中,悠然自得,满眼的至高权利,让她无比欣慰。 她身穿上朝用的华服,站在铜镜前,张开双臂,那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陶醉感。 太皇太后微微的笑着,她向身后唤道:“红嬷嬷,你看如今哀家这身装扮如何?” 这是相当僭越的问题了。 红嬷嬷一愣,旋即便很快反应过来,此时太皇太后的心情必是极好的。 她谄媚的笑着,凑上前去,极近尊崇的语气:“如今谁人不对太皇太后娘娘您的功绩感恩戴德,您吶,在老奴这些个卑贱人心中简直就如同神灵仙女一般,是有驻颜术的。” 红嬷嬷的一袭马匹拍的恰到好处,太皇太后嘴角泛着的笑意愈发加深了几丝。 这是她的天下。 她一身打造起来的,尽在她掌控之中的天下。 “去,把李潜叫来。” 所有反对她,阻挠她的人,她要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去死。 “李潜,听说最近大将军行事有些过于高调?” 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问出的却是一个无比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将军之事,纯属捕风捉影,未有实据,李潜从未曾向太皇太后汇报,可久居深宫的太皇太后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难道有人提前报信? 还是说,太皇太后除了他这一条情报来路,还另有途径? 李潜愈想愈是心惊,他来不及深想。 他心中诧异,面上却是恭敬的答道:“微臣未曾听闻,娘娘且容微臣派人详查一番。” 李潜已经知道,如今的尊贵无比的太皇太后娘娘,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依偎着他,“潜哥潜哥”的喊着的小姑娘了,也不是当初那个误入深宫之中害怕胆怯迷茫的妃子了,甚至也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太后了…… 如今的她只是太皇太后娘娘。 是偌大的南国最为尊贵的人物,是举世无双,掌控天下人生死的太皇太后娘娘…… 他也早就不再是她唯一信任,唯一依靠的人了。 “好,你去查,尽快给哀家回信。”太皇太后应了一声,眼中却是闪着莫名的狠辣的光芒。 对于李潜,她还保留着最后的耐心,也就只有李潜了。 只是不知,这最后的岌岌可危的耐心,在至高权力的侵蚀下,能坚持到何时…… 待得彻底耗尽,怕也到了真正的众散亲离之时了。 而如今的当局之人却是深陷迷局而不自知。 之后,李潜便一一汇报着近期的审查情况,所有被关进天狱的皇亲国戚,所有被捕被牵连的王姓之人。 太皇太后认真的听着,满意的点着头。 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李潜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是把那些皇亲国戚挨个清查了一番,什么十皇子赵公子一类的人都给抓了出来。 不出两日,只消一顿棍棒伺候,那些被安逸奢靡生活浸酥了的软骨头,便统统招了所谓的实情。 究竟是实情还是屈打成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提审出了太皇太后娘娘想要的东西。 那么,这就足够了。 被捕的诸多人,牵连甚广。然而在这太皇太后一人便可只手遮天的南国,他们统统都是敢怒不敢言。 欲先使其疯狂,必先使其灭亡。 逼到了极致,终究是有人走上了绝路。 一直虎视眈眈的陈国细作趁虚而入,勾结南国内部已有了反叛之心的学士臣子,以及那些原本的南国内部的蛀虫,加大力搅乱着南国的政局。 坊间谣言四起。 彼时“太皇太后娘娘是妖女,终将会祸乱南国”的流言都被挖了出来,当成了重磅一击。 而最后彻底压垮南国政局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太皇太后娘娘亲手放上去的。 她下了一道旨。 赵氏,灭门,诛九族。 先帝时期的十皇子流放北方,永不可入京一步。 赵氏门阀的覆灭,诸多大家族一时之间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诸人小心翼翼的藏起手脚,状似规矩无比,不敢有丝毫的谋逆动作。 然而私下里,南国这一摊浑水已是愈搅愈浑。 而在太皇太后旨意传出去之前,她派出去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 城北赵氏门阀的正学府,原本清净无比的巷子前,此时却是被排场极大的宫中的迎接队伍占据着。 “请赵大人进宫——” 司礼监的太监总管微微弯着腰,高声喊着,他带着太皇太后娘娘的口谕,正候在赵大人府邸门口等候着。 外面极大的动静早已经惊动了府邸之中的众人,赵大人忙不迭的从内宅中匆匆走出。 “臣,谨遵圣喻。”赵大人一丝不苟的行礼,接旨,所有一切都似乎与往日里无异,只是苍老的声音之中却是带着几丝颤抖。 “刘总管,且容老臣与家人阔别一番。”赵大人一向严苛的面容上竟是流露出了几丝哀求之色。 太监总管张张嘴,那刚要脱口而出的拒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也罢,还请赵大人速去速回,莫要耽搁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召见。” “刘总管还请放心。”赵大人略一拱手,便是向着内宅的方向走去。 他身后的刘总管,连忙挥挥手,示意身边众人分散开。状似恭迎赵大人进宫,实则在无形之间将这个府邸的四周团团围住。
第126页 这可是太皇太后亲口提到要带进宫的人,刘总管可是万万不敢冒一点险的。 赵大人面色愈发的沉重了起来,他步履艰难的向内宅走着。还未行至内宅之时,却是被他一向贤惠端庄的娘子一把拽住了衣袖。 “夫君……那边是何等的龙潭虎穴,你,你不能进宫啊……”柳氏双手冰凉,微微颤抖着,却是紧紧拽着赵大人的衣袖不肯松手。她言语间,鼻尖酸涩已是带了哽咽之意。 赵大人微微垂首,他没有挣开夫人的禁锢,而是伸出手握紧了夫人冰冷的纤纤玉指,“纵是龙潭虎穴,我也不得不去啊。否则,不是更被拿住把柄,为今之计,留不得半点破绽。” 赵大人深深的嘆口气,看着前方蜂拥而来的儿女。 “爹……”最小的女儿还将将不过八岁,往日里明亮无比的眸子,此时却是被重重热泪充盈着。 悲伤的让人心痛。 此时的赵大人心中只留了一个想法。 他只想着能用自己的牺牲来换得这一大家子几百口人的安稳,他只盼望着尊贵无比的太皇太后娘娘能够挂怀一些他们赵家歷来对朝堂做出的贡献。 “爹,爹,我们逃吧,逃的远远的……” “翰儿!”赵大人呵止了小儿子的哭诉,他皱着眉开口道,“皇命难违啊……太皇太后的懿旨,若是违背,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都沉默了,一丝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之中蔓延着。 深秋的悽惨在一瞬间席捲着这个歷来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府邸。 最后,赵大人终于还是硬起心肠,他松开了娘子还未曾暖热的双手,拨开了幼女的拉扯着的衣角…… 赵大人深深的嘆口气,终于是转身离去。 走出府邸之时,一直在旁等候着的刘总管立马带人迎了上来。 “赵大人快些跟咱家走吧,莫让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等急了,她老人家啊……”刘总管没有再说下去,之时面上多了几丝惧怕的神色,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赵大人已经收拾好情绪,他心中还怀揣着最后无比渺茫的期望和希冀。 他小心的试探着开口道:“敢问刘总管,太皇太后娘娘召见老臣是为何事?” “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心意啊,做奴才的如何敢揣测。”刘总管却是嘴严的很,丝毫不肯透露,“赵大人莫要再问了,老奴可还想着多活几年……” 赵大人再说下去,刘总管语气已是有些不耐。赵大人也只能识趣的闭了嘴,静静的等待着最后宣召的到来。 柳氏目送着夫君所乘轿子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久久的看着,却已是泣不成声。 即便夫君不肯直说,可她又如何不知。她自始至终都不是那等守在后院之中对于外事一概不知的女子,出嫁之前,她在柳家便是跟着兄长们一起念私塾。 柳氏心中明白,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第101章 灭门 她明白夫君心中怀着的最后的希望,她又如何不期盼着希望成真,太皇太后能放过他们家。可是……哪里会那般幸运…… 可柳氏还来不及悲伤,她将心中的悲恸尽数压下。若她垮了,那他们的四个儿女又将如何逃出生天。 她喊来跟了赵大人二十多年的老管家——赵伯。 柳氏神情恳切,一字一句的认真恳请道:“赵伯,求求你带着这三个孩子,尽快离开京都,去株洲投奔他们表舅。当年大人对他们有恩,只盼着他们能就这几个孩子一命……” 柳氏说着,语气之中已尽是託孤之意。 “娘,我们不走。”长子眼中已抹掉了悲伤之色,尽是愤怒和坚定。 “中宪!你爹做的牺牲无非就是为了保下我们,难道你要让你父亲的牺牲白费了吗?!我们赵家的血脉不能断!记住了没有?!” 柳氏的语调登时高了起来,她语气之中已尽是焦急,她实在太担心这几个孩子会一时冲动,而将他们的苦心全全白费掉。 “现在不是做意气之争的时候,留的青山在,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或许日后,我们赵家復兴的重任就要落在你们三兄妹的身上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记住,你们永远是赵家的子孙。”柳氏一字一字铿锵有力的说着。 字字诛心。 “娘……”两个儿子也已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娘亲……”幼女熙儿哭哭啼啼的拉着柳氏的衣角,“娘亲,熙儿不走……” “熙儿,乖,听娘亲的话。” “赵伯,拜託了。”柳氏没有哭,她再一次郑重的将孩子们託付给最信任的赵伯。 “夫人,您跟大人尽管放心,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护送少爷和小姐到安全的地方去。” 与此同时,进宫了的赵大人,正踏着那迎向宫中的猩红地毯,向着地毯尽头的勤政殿走去。 赵堪抬头看见,殿上的匾额,这还是当年的宣帝提笔而就,是宣帝为数不多的亲笔。宣帝的字迹也如同他本人一般,端庄威仪,昭示着南国王朝的雄厚实力。 明明看惯了的宫殿,此时在他看来却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正盘踞在前方,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赵大人觐见——” 赵大人控制好情绪,一步一步,向着那九五之尊上的至高权力走去。 太皇太后闻声抬起头来,威仪无双的眼神冰冷的扫过跪伏在地的赵大人。 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之中危险的气息。 “赵堪,你可知罪?” “臣不知有何罪。”赵大人拱手行礼,费力的稳定着心绪,让声音听起来与往日无异。 太皇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赵大人,眼神之中却已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你赵氏门阀居功自傲,平日里排场奢侈,浪费民用也就罢了,竟还串通他国,欲举谋逆之事。你倒是说说,该当何罪?!” 太皇太后语调一瞬间便高了起来。 “赵大人,你当哀家是先帝那般,会任你在朝堂上这般放肆?君不君,臣不臣,国之大乱,国君之大忌。” 太皇太后这一番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似乎现在的她,已无需在顾忌那么多。 赵堪欲开口辩驳,赵家没有谋逆,更未曾与陈国细作勾结。他刚开口,后背的冷汗却已是涔涔而下。 “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赵家决不可能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决不……” “你还狡辩?!”太皇太后怒斥一声,挥手便是将书案上的一叠奏摺文案向赵堪所在的方向掷去。 “哀家倒是不愿意相信,你瞧瞧,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摺上写的都是什么?!” “你赵家仗着皇恩眷顾,到底做了多少龌龊事,还要哀家一一提醒你吗?!”
第127页 “臣,臣冤枉,太皇太后……” “闭嘴!” 太皇太后召见赵堪,本就不是为了给他说话的机会。 “来人,将罪臣赵大人押至诏狱,即刻起搜捕罪臣赵大人五服九族之人,押至天牢,等候发落。” “太皇太后娘娘,臣冤枉,臣冤枉啊——一定是,一定是有奸佞小人想要构陷于臣……”赵堪还未说完,两旁早已候好了的影卫便已一拥而上,拖着地上跪伏着的赵堪便是向外拉去。 “还请太皇太后娘娘明鑑,臣冤枉——” “臣赵家满门忠义,断不会……” 赵堪越来越远,唿喊声也已经渐渐消散在了风中。 太皇太后喘着粗气,费力平復着心中的怒火。 “这个赵堪,不诛九族,实在是不足平哀家心头之愤。” 屏风后面候着的红嬷嬷连忙看准时机,小心的凑上前,递上一杯清茶,“娘娘,您消消气,消消气,犯不上跟着众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太皇太后接过茶盏,转手却是将茶渣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这一个个的,没一个让哀家省心的!红嬷嬷,你去把李潜给哀家叫过来,快去!!!” 红嬷嬷连忙跪倒在地,小心的赔着礼。 “是,是,娘娘,老奴这就去。” 睿亲王府。 主院的正房之中,同样是“咣啷咣啷”的砸东西声音不断。 几个丫鬟婆子尽在门边战战兢兢的候着,没有一个敢上前。 “王爷到底去哪里了?!影衣人呢?!!说是王爷在宫中忙于政事,无暇归家,可是刚刚本王妃得知王爷根本就不在宫中!!” “王爷已经很久没去宫里了,甚至很久没去看望太皇太后娘娘了!!去把影衣给本王妃找过来,本王妃要扒了他的皮,竟敢把本王妃蒙在鼓里戏耍!” “来人,赶紧来人——” 房中响彻着的尽是王妃一人歇斯底里一般的喊叫声。 院中候着的诸人,虽是害怕,眼神之中却并未有太多惊讶之意,似乎对于王妃这般样子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一般。 “来人——伺候本王妃沐浴更衣,本王妃要进宫见姑母,现在也只有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能替我评评理了!!!” 一直潜在府中监视着王妃动向的影衣登时惊吓的险些从房樑上跌了下去。 现在这等多事之秋,太皇太后娘娘正在气头上,烦心不已,若真让王妃这么贸贸然的闯进宫里去告状,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影衣一时之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按照往日这时候他一定会现身,然后千方百计,死乞白赖的拦住王妃不能进宫。 可是就在刚刚,王妃喊到她名字的语气实在是让他嵴梁骨都有些发麻。 他实在不敢想像,这等时刻,若是他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王妃面前,王妃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影衣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 “不行,这种麻烦事,还是要去找主子。主子那般神通广大,一定会有办法的。” 再者说,王妃沐浴更衣也要许久的时间,他去找一趟主子,总是来得及的。 影衣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南景珩藏身的无名名下的酒楼时,他冲进房间,恰看到南景珩眼神温柔如水一般,嘴角挂着微微的弧度,正在看着手中的信笺。 “主,主子……”影衣一瞬间愣住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南景珩…… 马上,影衣便反应过来,他似乎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主子的事情。他以最快的速度低眉敛首,急急的开口道:“主子,大事不好,王妃得知了您并不再宫里,正死活闹着要进宫找太皇太后娘娘评理。” 影衣紧紧低着头,不敢有丝毫的异动。他只盼望着南景珩能相信他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影衣暗暗咽口口水,心情无比紧张忐忑。 大约过了一瞬,又或许许久,就在影衣度日如年之时,南景珩终于开口了:“嗯…让她去罢,无需劝阻。” 影衣再一次愣住了,若论以往,这种时刻不是万务要拦住王妃,不要让她进宫添乱吗…… 影衣下意识的抬起头。 “听不懂本王的话?”南景珩一个眼刀飞来,影衣连忙屁滚尿流的向外逃去。 “再有下次,当心你的眼睛。” 影衣听到身后传来的阴沉沉的警告声,逃跑的速度瞬间便提了一个档。 许久未见,主子,真是越来越可怕了。影衣一边逃,一边暗地嘟囔着。 睿王妃打着进宫看望姑母的幌子,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宫中。 太皇太后在勤政殿批阅着剩下的奏摺,未曾等到红嬷嬷领来的李潜,却是等来了跟着红嬷嬷进来的许久未见的——现在儿媳妇,以前的大侄女。 太皇太后眼睛一瞪,红嬷嬷便立马告罪道:“请太皇太后娘娘恕罪,李大人正奉命搜查赵家府邸,所以未曾及时进宫。” “嗯…”太皇太后随意应了声,眼神落在了红嬷嬷身后跟着的睿王妃身上,她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红嬷嬷连忙凑上前低声上报导:“娘娘,您之前有令,说是睿王妃进殿无须宣召,还赐予了王妃令牌,所以宫内外的人都未曾阻拦王妃……” 第102章 厌恶 太皇太后微微蹙眉,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的确是她下的命令,在南景珩大婚之际,她为示恩宠,所以专门下的命令。 如今,正赶上她心情烦闷之际,来个人陪她解解闷倒也是好的。 思及此,太皇太后索性放下手中的奏摺,面上挂一丝慈善的笑意,向着殿中的睿王妃看去。 可还不待她开口说些什么,睿王妃已是嘴巴一扁,嘤嘤欲泣的向着太皇太后的座辇走去。 “姑母,您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睿王妃没有跪地行礼,却是凑得离太皇太后娘娘距离极近,她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袖,撒娇的哭诉着。 太皇太后眉头一皱,似乎对于这种旁人极为亲近她的行为很是厌恶一般。 可偏偏,睿王妃却是无所觉,她只觉得现在面前这人,还是当年那个极为宠爱她的漂亮和善的姑母一般。 她盈盈哭泣着说道:“夫君,夫君他已经月余未曾回府了。佣人却哄骗儿臣说他在宫中住着,忙于政事,无暇归家。可是今日里儿臣却听到兰香妹妹说,夫君他已经数日未曾进宫了,甚至都没有来拜见姑母……” 睿王妃拽着太皇太后的衣袖,尽情的倾诉着,却是未曾看到太皇太后的脸色已是不復先前的慈善,愈发的阴沉了下去。 一旁的红嬷嬷费力的用眼神示意睿王妃注意一下,却是未曾引起后者半丝的注意。 “姑母,您可以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儿臣在府中日復一日的等着夫君回来,夫君却是未曾回家,甚至连个口信都未曾带回家……儿臣,儿臣日子过得苦啊……”
第128页 “儿臣,儿臣嫁过去这么久,夫君甚至,甚至都未曾睁眼瞧过儿臣几次……” 睿王妃像是终于找到了能倾诉的人一般,拉着太皇太后喋喋不休的说着。 却未想到,她的话,一句一句却都是触到了太皇太后心中的痛处。 “够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太皇太后一把甩掉睿王妃的拉扯,“都已经嫁为人妇的人了,仍是部分场合的撒泼吗?!你这样,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 睿王妃被太皇太后突然的爆发甩的一踉跄,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太皇太后冲着她发火。 这还是一向宠溺她的姑母吗? 睿王妃愣愣的看着,心中委屈更甚,泪水愈发的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而下。 太皇太后的耐心终于是被消耗殆尽,她厌恶的看了一眼跌坐在地狼狈不堪的睿王妃,“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有几分像是个王妃的样子?若还是当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回去王家吧。” 睿王妃这次是彻底傻眼了,一向疼爱她的姑母竟然说出了要将她赶回家去的话,难道姑母竟是要将她这个儿媳休掉吗。 睿王妃跌坐在地上,愣愣的出神,甚至忘记了继续哭。 太皇太后站起身,斜睨她一眼。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太皇太后留下冷冰冰的一句,便向着殿外走去。 红嬷嬷见状,连忙跟着上前,一众宫女皆是跟随在后面离开。至于还在殿中的睿王妃,这般没眼力见儿的人物就让她自个儿好好冷静冷静罢。 红嬷嬷这般想着,也未曾触太皇太后的霉头去替睿王妃求情。 到了寝宫,太皇太后无力的跌坐在软塌上,眉头紧紧的皱起。 “红嬷嬷,去传晚膳罢……”太皇太后有气无力的应一句,便直直的看着窗外的那颗枯树出起神来。 自己当年一意孤行的替珩儿娶了这门亲事,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太皇太后又想起了先前大殿之中睿王妃那哭哭啼啼,刁蛮任性的样子,她皱着眉头,眼神之中尽是厌恶。 娶这样的王妃,岂不是给珩儿丢脸,给皇家抹黑吗,难怪珩儿自始至终不待见她。 莫名的,另一个女人的样貌却是突然闯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顾研华。 那个异国来的和亲郡主,从最开始不卑不亢的语气,还有后来的坚韧不拔,不得不说,也唯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的上她家的珩儿。 太皇太后难得的胡思乱想着,待她反应过来却是被自己这般惊世骇俗的念头吓了一跳。 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摄政王,如何能乱牵姻缘,这可是会把珩儿毁了的亲事,即便他二人已暗结珠胎。 “唉……”太皇太后深深的嘆了口气,却又不知为何而嘆。 她微微合眼,再睁开看向窗外,却是发现,竟已是深秋时分了…… 这些日子以来,太皇太后烦心事不断,脾气暴躁异常,所以内室之中通常不留庞杂的宫女,扰她清静。通常也只留着红嬷嬷一人伺候着。 红嬷嬷不过离开片刻时间,吩咐了外殿候着的人去准备晚膳。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红嬷嬷再进到内室的时候,便瞧到太皇太后正斜斜的依靠着软塌,头垂垂的歪向一旁,双眼紧紧闭合着。 起初,红嬷嬷只以为太皇太后太过于疲累,所以只一会工夫便已睡了过去。 可过了一段时间,红嬷嬷总觉的哪里有些不对。 她轻手轻脚的凑近太皇太后,轻声唤道:“娘娘?娘娘,先用些晚膳罢……” 许久,却是没有丝毫的动静。红嬷嬷突觉心中有些异样,她颤颤巍巍着将手指伸到太皇太后鼻翼之下,霎时,她心中便慌乱了起来。 太皇太后似乎没什么鼻息了…… 红嬷嬷跌退两步,她双眼圆睁,里面尽是惊恐。 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跌跌撞撞的向着殿外跑去。 “不能慌,不能慌……”红嬷嬷一边在心中默念着,一边收拾好情绪,将自己伪装的与往日无异。 “你,去太医院找一下宋太医,说是娘娘感觉身子有些不适,让她来瞧瞧。” “你,再去找一下李潜大人,问问他忙完了没有,娘娘还等着他来议事。” 红嬷嬷手指随便指了两个人去做事,语气还是一日既往的颐指气使。 重新走回内室的时候,红嬷嬷的后背的衣衫已完全被冷汗浸湿,双腿更是发软。 她实在不敢去想,若是在这当口,太皇太后撒手而去了,那么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些仇恨太皇太后的人,那些她这些年来得罪的仇家,怕是将她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 “所以,太皇太后娘娘,您千万不能有事啊!”红嬷嬷在心中一遍一遍的祈祷着。 城中的正学府赵家,却是没有人们想像之中的慌乱。 当李潜带着手下直属的百余影卫,这已经是现在京都之中能够调动出的最多数量的影卫了。就在他们冲到赵家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是看到赵家大院之中背对着他们整整齐齐的站成数排的赵家人。 看样子竟是在举行着祭祖大典。 近百余的影卫原是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谁承想,却是看到了这样一幕。他们一瞬间愣住了,不知所措,只得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中间的李潜。 李潜却是被震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来,他带着他的直属影卫们,抄过数不清的罪臣之家,却是从未曾见过这般似乎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的排场。 他也有些愣住了。 李潜甩甩头,甩掉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影卫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缉拿罪臣同犯归案——” 面前的人群听到声响略有慌乱,但很快却又镇静了下来,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般。 “所有影卫听令,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搜集一切罪臣赵堪通敌卖国,勾结陈国细作的证据!” 一片推搡打砸的吵闹声音,顿时充斥在整个院落之中。 终于有的人再也受不住这等绝望压抑的氛围,轻轻的啜泣出声。那啜泣声像是会传染一般,啜泣的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大,直至终于有人开始放生大哭。 先前再震惊,可在这样一群强盗不由分说的冲进自己家中,胡乱打砸的时刻,终于还是害怕失控的。 整条街道都被李潜和影卫搅得鸡犬不宁,诸人一听“阎罗李”在此,所有看热闹的猎奇心理便统统尽数消退了去。 这些日子以来,李潜雷厉风行的奉着太皇太后的命令,抓了无数人,杀了无数人,查抄了无数家,封锁了无数家。 坊间早就给了他一个“阎罗李”的外号,此称号甚至有了小儿止啼之效。 等到李潜终于回宫的时候,他刚刚奉命进了太皇太后的寝宫,便看到了匆匆迎了上来的红嬷嬷,后者一脸惊慌失措。
第129页 “李大人,您可算过来了,老奴等您甚久了。” 李潜心中疑惑,“红嬷嬷,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出了什么事?” 红嬷嬷连忙比划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李潜跟随她先进了内室再说话。 内室之中只有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太皇太后娘娘和正在替她诊脉的宋太医,宋太医一边诊脉,额上已升上了一层薄汗。 他用衣袖揩揩汗,继续把着脉。 另一旁的红嬷嬷则是正在向李潜复述着太皇太后昏迷前后的种种细节,李潜听着也是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第103章 时日无多 听红嬷嬷描述的,太皇太后根本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昏迷不醒了,莫不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红嬷嬷,太皇太后昏迷一事先不要惊动旁的人,你去派人把太皇太后近七天的食谱用度抄一份带过来。不,我守在这里,你亲自去抄。” “这,老奴不在内室,会否有所不妥……”红嬷嬷却是有些为难,她如何能让昏迷的太皇太后娘娘与两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在内室之中独处。 “这等危急时刻,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是万劫不復的境地。如今我们三人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出此下策了。”李潜说着,看向红嬷嬷的眼神之中已是添了几丝威胁。 红嬷嬷禁不住一个激灵,与李潜这等人物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红嬷嬷有些欲哭无泪,她怎么偏偏就想到了向这么个人物求助。 她心中抱怨着,行动上却是不敢有丝毫迟缓,连忙按照李潜的吩咐去做了。 “宋太医,我知你已诊断出了结果,此处没有外人,你直接说便是。” 宋太医知道眼前这个李大人便是太皇太后娘娘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人,可…… 他犹豫一瞬,终于还是将把脉的手撤了回来。宋太医还是谨慎的凑到了李潜耳边,才低声道:“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怕是,时候不多了……” “什么?!”李潜大惊,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却还是未曾想到宋太医竟是给了他这样一个结果,“你确定吗?!这怎么可能?太皇太后明明……” 宋太医看着李潜突然激动起来,音调也拔高了好几度,他连忙示意李潜压低声音。 “莫说李大人不信,便是老夫也是再三诊断也不敢确定。但老夫行医多年,从不打诳语,老夫的信誉还望李大人能相信老夫的话……” “务必要早做准备。”宋太医略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便是拿起手中的纸笔为太皇太后写着一些滋补的药方。 “老夫写了几张能帮着太皇太后维持的药,为今之计,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便是多撑一天是一天了啊……” 宋太医开完药方,也不再久留,向李潜告辞便从内室离去。 李潜从事之中却是一言未发,叫他如何能相信,眼前软塌上躺着的安睡的女人,竟然已经十日无多了…… 那么一瞬间,李潜只觉得自己毕生的信仰都完完全全被击碎了一般,他一直以来坚信的,一直以来坚持下去的动力。 一直以来,就算是被全天下的人所唾弃,就算是会背负几世的骂名,可他不在乎,他一点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只有一个。 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娘娘。 可如今……信念破灭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晕厥击中了李潜的大脑,他连忙双手扶住一旁的案几,才勉强没有摔倒在地。 红嬷嬷倒是效率极高,她将抄录好的文案递给李潜,李潜伸出手想要接住,却发现那张纸在眼前飘来飘去,他看不真切。 “李大人,您怎么了?” “无事,”李潜摇摇头,“桌上是宋太医离开前开的药方,你派人熬了餵太皇太后喝下。宋太医说太皇太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要好生休养,万勿再动气。” “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太皇太后娘娘。”李潜自顾自的说完,也不给红嬷嬷反应的余地,便是向着殿外走去。 他费力控制好自己的步伐,却是发现自己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飘来飘去,落不到实处。 眼前的景象也仿佛动了起来,从左面晃到右面,再从右面晃到左面,就是不肯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迷迷煳煳间,李潜仿佛看到了他们初见的时候。 “潜哥儿……” 一滴晶莹的泪水终于是从他眼角滑落而出。 几日一晃而过,竟是到了赵家满门行刑之日。 原本按照南国律法,但凡判了砍头的要犯,统统是看押在天牢之中的,而处决的时日却是另有规定。 每过一段时间,刑部侍郎都会拿着死刑犯的名单,请皇帝“圈红”,凡是被皇帝圈红了,便立刻砍头。其余的没有被圈红的,便继续关押在天牢之中,日復一日。 诸多气运好些的要犯是有机会在天牢之中安度晚年的。 然而赵家这种犯了谋逆这等大逆不道的罪行的家族,诛九族之刑是不在通常死刑犯的范畴之内的。 涵儿听闻了消息,再加上今日顾研华身子也无大恙,她便寻了个出宫採办的机会,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送赵家人一程。 终究曾经也是有着一面之缘的。 “就这么被诛九族了……”涵儿一边想着,一边唉声嘆气的感慨着赵家的不幸。 涵儿穿着一件碧色的袄裙,梳着个简单的髻子,远远看着,确是可爱的紧。 明明深秋的日头,却是有些灼人。 涵儿去的有些晚,前面堆满了人墙,她逆着光,根本看不清囚犯之中是否有她眼熟之人。 围观的人群特别多,里三层外三层,似乎对这被处于极刑的家族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奇心一般。 明明平日里安贫乐道和和善善的老百姓,可偏偏在这等残暴之下,被刺激出一种变态的热情。 她不明白为何这些平日里活的唯唯诺诺任劳任怨的平民百姓,会对这般血腥残忍的场面,产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 涵儿听着行刑官下令,接着大刀闪过,鲜血四溅而出。 那鲜红的血液,滚烫的血液,灼痛了涵儿的双眼。 空气之中的血腥气愈发的浓重了起来,涵儿再也受不了了,她逆向冲出人群,蹲在街边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正在酒楼二楼独自一人喝着闷酒的顾烨,却是突然瞥到了人群之中那熟悉的一抹颜色。 “又是那个臭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哪里都有她……” 顾烨“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随手丢下快碎银,便是疾步向楼下走去。 顾烨冲到楼下先前他看到的那个位置的时候,却是发现早已没了涵儿的身影,顾烨狠狠的攥着拳。 “真是不让人省心,这么乱的地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顾烨恨恨的说着,却是在人群之中寻找起了涵儿的身影。
第130页 夜半时分。 都城,大将军府。 天色阴沉,深秋的夜晚已是添了几丝凉意,空气中瀰漫着萧瑟的味道。 一道道身影在夜色的遮掩下,从偏门小心翼翼的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门前一直以来都是络绎不绝,毕竟王大将军可是当今太皇太后娘娘的亲弟弟,手掌重兵,又深得太皇太后娘娘的信任。 只不过这些都是之前的事迹了。 现在的王大将军在太皇太后面前的地位可是愈发的岌岌可危起来,太皇太后对他手掌重兵已经是愈发的不满了起来。 太皇太后多次明示暗示的想要王大将军交出一半以上的兵权,甚至安排了几个她的心腹到王大将军的兵营之中,美其名曰副军使,实则处处给他添堵。 王大将军隐忍了许久,直到最近太皇太后娘娘大肆打压王氏中人,他终于控制不住了。 这一天,他也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大将军微微一笑,看着密室中桌案旁围着的众人,“诸位,今日你我相聚在此,共谋大事,并非不义之师,不过为自保罢了……” 王大将军说着,一饮而尽杯中的烈酒,嘴角恰到好处的泛起浓浓的苦笑,眼眶更是泛上几丝红意。 并非我们不仁,只是你太皇太后身居高位,过于不义,想将我们逼死,我们不过是想为自己和子孙后代们争条活路罢了。 众人一一起身,举杯畅饮,热烈响应着王大将军的发话。 却忘了,若是没有他们口中无比痛恨的太皇太后娘娘的存在,流落乡野之间的他们哪里有什么初入朝堂,登堂入室的机会…… 太皇太后若是在此,看到在这里秘密聚会反她的人,必是会发现,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她极为熟悉之人,都是她从掌权以来一一提拔上来的人。 有先帝在位时期,有她垂帘听政时期…… 李潜的影卫四散分布在南国都城之中,无孔不入,悄无声息的收集着数不清的各皇亲贵族、臣子学士的家事讯息。 王大将军却是如此肆无忌惮的暗中聚会,筹集人手,他如何不知道李潜影卫的力量。 只是如今羽翼已丰的他,早已不惧了李潜的调查,甚至不惧了太皇太后的怒火。 “赵家当年也暗中帮衬过那位掌权的,只不过一直未曾在明面上站队,如今却是被逮住机会直接灭门,那位还真是心狠手辣,丝毫不留余地啊。”一老者缕缕鬍鬚,有些凄凉的说道。 “赵家的遭遇真的是惨啊……全家几百口人,说没就没了,听说跑出去的几个小的也被查到了……” 第104章 谋逆 “所以说,如今的我们根本就没有退路,若还想安安稳稳的活着,继续着现在的悠闲日子,只有跟着大将军这一条路了。” “否则,下一个‘赵家’就在你我中间!”这么一席话倒是坚定了那些尚有些摇摆不定的人。 “是啊,拼了!而今上面那位是丝毫不肯给我们留活路。” “诸位大人你们瞧瞧,那些被抓进去的严刑拷打的人,被抓的理由都是有多荒诞,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被逮进去了。而今老夫上朝前都要与家中妻女告别一番,生怕此一别无再见之日。” …… 众人诉起苦来,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初入此的侷促也已经尽数消散不见了。 你一句,我一句,尽是太皇太后做出的搅得民不聊生不得安宁之事。 酒过三巡,王大将军静静看着谈完正事之后觥筹交错的众人,未曾参与进去,他只是默默的看着。 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一天的真正到来了。 他看着远处,眼神之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那眼神,多少的倒是有些像太皇太后,一样的坚定和狠厉。 宴罢,诸人纷纷向王大将军告辞离去。有一人却是单单留在了最后,王大将军如何看不出他的意图。 而他却是装作不知,上前迷茫地问道:“侍郎大人可是找在下有何事?” “大将军有所不知,在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侍郎语速极慢,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大将军的神色。 王将军神色无异,只不做声的引着侍郎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此处无人,但讲无妨。” 王将军一边听着,神色也慢慢的严肃了起来。 又过了数日,朝堂之上,太皇太后对着一张摺子大发雷霆。 北郡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灾民成群,饿殍遍野。 诸多的灾民流落到了南国京都门前,哭嚎唿喊着想要进城,却被京城驿的守卫统统轰了出去。 灾民暴动,动乱之下,直接打伤了京城驿的诸守卫,强行冲进了京都。 灾民四散流窜,将原本就不安宁的京都搅得一片乌烟瘴气。数不清的抢劫、偷窃,案子冬日的雪花一般纷纷飘进京城驿,驿守一边查案,一边安抚诸人,忙的焦头烂额。 事情传到太皇太后那里的时候,流窜的灾民已经构成了一定的规模,整日潜伏在城中,趁乱作案。 而真正令太皇太后气愤的是,一群目不识丁,食不果腹,流窜一路的灾民,若是没有有心之人在背后撺掇,哪里能有如今这般本事。 什么灾民不灾民的,尊贵的太皇太后娘娘向来不在乎,但她的京城觉不容他人染指。 太皇太后大笔一挥,要求朝廷开仓救济,户部尚书听闻却是颤颤巍巍的上前,哭诉着:“回禀太皇太后娘娘,国库实在无银啊……” “此话怎讲!” “自打前年开始,就未曾有过大丰收的年岁了,再加上先帝之事,新帝登基……国库一直入不敷出。老臣无能,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银子了……” “罢了,罢了……”太皇太后不耐烦的挥挥手制止了户部尚书的哭诉。 他没有开口的部分,自是太皇太后的骄奢无度,耗费了无数的国库存储。 “哪位爱卿有所提议?”太皇太后压住语气中的怒火,耐心的看向台下的诸人,问道。 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所有人低着头,恭敬的站着,却是没有一人站出来说些什么。 太皇太后气的有些想笑,正待她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就要爆发之际,一向默默无闻的礼部侍郎却是站了出来。 “臣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皇太后眼前一亮,连忙应道:“爱卿尽管讲便是。” 礼部侍郎低着头,状似恭敬无比的样子,实则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和恨意,太皇太后却是未曾瞧见。 “诸位大臣皆是心繫天下之人,此等国之难事,还望诸位共同慷慨解囊,共渡难关。”礼部侍郎铿锵有力的一席话,太皇太后听得眼中异彩连连。 “此计甚妙,不知诸位爱卿是为何意?” 一干臣子听罢,面色却是发苦,暗暗看向礼部侍郎的眼神都有些厌恶。 这等世道,政局本就不稳,人人都是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往自个儿的钱囊里捣鼓,只想着哪天朝堂大乱,能安然脱身。
第131页 如今这个礼部小侍郎,嘴巴随便动动,便是要他们将家底捐出去,实在是要他们的命啊! 却是没有人开口反对,没有人想在这时候落人口实,落个不体恤百姓的恶名。 见着没有人回应,太皇太后原本有了些和善的眼神这一刻重新变得阴霾起来。 礼部侍郎见状连忙站出来接着说道:“臣愿意将祖宅变卖的银子全部捐出。” “好,好,好。”太皇太后甚至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看向礼部侍郎的眼神愈发满意了起来。 接着她的眼神扫过台下的其他人,所有被她眼神扫过的人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臣,感慨于侍郎大人的高风亮节,臣也愿意将……” “臣……” 一连串的附和声争先恐后,生怕被落在后面一般…… 太皇太后终究是满意的退了朝,并且召见了这个合了她眼缘的年轻官员。那些曾经先帝身边的肱股之臣,现在却尽是些官场老油子,倒是需要注入些新鲜血液了。 太皇太后坐在回寝宫的步辇上,看着一路上泛黄的秋叶,脑中不断的思虑着。 太皇太后开仓放粮的消息放出去之后,那些个流窜的灾民总算是消停了一些。但却好久不长,影卫传来的消息再一次激起了太皇太后的怒火。 “什么?!你说什么?!朝廷放出去的赈灾粮食竟然被劫走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皇粮都敢劫?!”怒火之下,太皇太后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什么人劫走的?!” “属下……属下不知。”影卫头低着,一边说着,声音愈发的低了下去。 “哀家养你们这么一群废物有什么用?!这一批的粮食有多重要,竟然会被劫走,你们不是号称南国第一卫吗?!哀家撤了六成的情报,派你们去押送粮食到北郡,你们就这样对哀家的信任?!” 太皇太后失控的怒吼声在整个寝宫之间迴荡着,所有人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 “去查,去给哀家查,若是查不出什么人,追不回赈灾粮,提头来见哀家。” 那影卫连忙应了“是”,便跌跌撞撞的向着宫外逃去。 “滚,都给哀家滚出去。”太皇太后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渣会落在地,清脆的破碎声,刺痛着所有人的鼓膜。 诸多的宫女太监听到太皇太后的骂声,却是如逢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急急向着宫外小碎步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太皇太后终于是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面色一片颓丧。 “难道,难道天要亡我南国吗……” 她也不知道在此处呆坐了多久,只道红嬷嬷小心翼翼的试探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您多少用些午膳吧,千万保重凤体……” 太皇太后没有回应。 “娘娘?” “传膳吧……”太皇太后轻轻的说着,语气之中再没了先前的威严气势,黯然的语气只像个平凡人间的老妪一般。 一众宫女安静的布菜,生怕有搞出一点声响,再次激怒了太皇太后。 “红嬷嬷。”太皇太后突然出声唤道。 红嬷嬷一个激灵赶忙上前,“老奴在,娘娘唤老奴何事?” “珩儿,有段时间未进宫了罢……” 红嬷嬷哪里敢回答这等问题,睿亲王和太皇太后娘娘之间的关系本就是太皇太后的逆鳞,她如何敢乱答,“王爷在府中也是勤于政事……” “好了,”太皇太后却是直接打断了红嬷嬷歌功颂德的话,红嬷嬷心中一惊,往日里她都是这么回答的,太皇太后也很爱听,今日里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了,“你只便说,珩儿有多久未进宫了?” “已,月余。”红嬷嬷小心的回答着。 “月余了啊,珩儿怎么也不想着进攻来看看他的娘亲……你还记得吗,当年珩儿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点……”太皇太后一边说着,还放下手中的筷子,两只手比划着名长度。 此时的太皇太后却是不同于往日,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当权者,而只是一个母亲,一个离开儿子许久了的甚是想念的母亲。 红嬷嬷听着太皇太后语气之中的慈爱,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润。 那些日子,曾经的那些相互扶持而过的艰苦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復返了啊…… 太皇太后不是当年不受宠的嫔妃,红嬷嬷也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服侍的妈妈了。 今时早就不同于往日,红嬷嬷早就认清了这一点。她连忙收敛好情绪,太皇太后可以肆意的回忆,沉浸在往日的情绪之间。 但她不可以,她是奴才。 第105章 改变 “回头,红嬷嬷,你派人将那些云国使节新送来的稀罕物件,挑些派人送到珩儿府上。珩儿打小便稀罕那些个异域的稀罕物件,也,让他没事到宫里来……” 后面的话太皇太后没有再说下去,红嬷嬷听得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一向强势的太皇太后终于是认输了啊…… “是,娘娘,老奴这就派人去传消息。” “嗯,也跟珩儿说一声,哀家给他娶的娘子,若是实在不喜欢,便随着他去罢,哀家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娘娘,您……”红嬷嬷答话间已是带了哽咽。 外界的一干纷繁闹事都是未曾干扰了顾研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她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念过往,不惧将来,只想着好好养胎,将腹中的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正午时分阳光正好,顾研华躺在院中的躺椅上,轻轻摇着,眯着眼打着瞌睡。 旁边的小几上放着几盘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日子过得好不悠闲自在。 只不过,此时她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时不时的妊娠反应也是搅得她焦头烂额。生产期愈发的近了,而她心中却是一片安宁。 纵使长久以来都未曾关注外界的动静,可即便这样,她也同样知道,自己的孩儿出生的时日正赶上多事之秋。 她想好好护住自己的孩儿,更是难上加难。 顾研华一手轻抚在隆起的腹部上,她深唿吸平復着心情,脑中却是转起了心思。 为母则强。 直到如今,她才真正懂得了这几个字的意思。 所有前路艰难在她眼中都已如浮云。 因为她没有退路,她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能有个光明的未来,能有个幸福的生活。 至于她,就无所谓了。只要孩儿能过得好,她过得怎样,她能不能活着,那又怎样。 顾研华轻抚着腹部,眼神已是渐渐的坚定了下来,胸腔尽是对那未知的小生命的浓浓的爱意。 时隔多日,李潜再一次进了玉干殿。 他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第132页 他想留住她在这世间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他的眼神,自进殿起,便紧紧的跟随着太皇太后的身影。 平日里的那些恭敬拘束,那些个礼义廉耻,在生死这条巨大的鸿沟面前,早已尽数被他抛到脑后了。 太皇太后感受到李潜的眼神,她想呵斥他放肆,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她想呵斥他影衣的无能,想呵斥他尽快追回赈灾粮,可却偏偏有些开不了口。 “红嬷嬷,你带着人先出去罢……” 红嬷嬷应承一声,动作娴熟的便指挥着诸人离开了,显然对于太皇太后娘娘和李大人的私人密谈早已习以为常。 “赈灾粮一事查的怎么样了?还有赵家的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倒是太皇太后实在耐不住李潜的眼神,率先开了口。 李潜仍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太皇太后,“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赵家余孽已尽数伏诛,唯独赵堪的三个子女却是逃出生天,如今微臣已派人在追杀。” “至于赈灾粮被劫持一事,确是陈国细作带人所为。与先前鼓动灾民暴乱是同一伙人,微臣业已得力干将追杀。” “另外,关于先前对大将军府的清查,确实大将军府频繁有所异动,只是苦于没有实证。” …… 李潜一条一条认真的汇报着,太皇太后听在耳中,原本的怒火却是诡异的慢慢消散了开去。 原本的指责脱口而出却成了这样一句,“也罢,这几件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由你去办……” 太皇太后说罢又在后面跟了半句,“哀家放心。” 李潜又感觉到了那种被全身心信任的滋味,这种让他甘愿赴汤蹈火的魔药一般的东西。 “是,娘娘尽管放心。” 李潜说完,却是未像平日一样即刻离开。 他仍是站在原地,目光灼灼的看着太皇太后娘娘,似是要一眼将她望穿一般,要一眼将她永永远远的记住。 “李大人。”太皇太后终于是忍不住轻咳出声,提醒道。 她不理解李潜今日怎会这般的异样,异样的让她有些胆颤。 李潜终于还是没再放肆下去,他收敛了目光,向太皇太后告退离开。 只是离去时那阔别的眼神,却像是生离死别一般,直看的太皇太后娘娘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李潜离开之后,太皇太后却是愈发的不舒服了起来,红嬷嬷端来的午膳她一口未用,便是斜倚着床榻昏昏睡去。 红嬷嬷轻声唤着太皇太后,却是许久未曾唤醒。 太皇太后的精神真是愈发不济了,大白天的常常坐着坐着也能昏昏睡去,前些日子宋太医的药尽数吃了却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红嬷嬷寻思着,是否要再召见宋太医过来诊断一番。 而在离京都八百余里遥远的地方,黄沙漫天,正有一伙人艰难的驾着一辆一辆运粮的大车向着东方行去。 为首的俨然是陈晟的得力手下。 从南国北郡天灾发生开始,所有的一切便是被陈晟一环扣一环的计谋裹挟着前进。 南国朝堂的混乱也尽数在他预测之中。 目前,他的人便是要将这批粮食尽数运回陈国,即便运不回也要全部毁掉不能被南国抢回去。然后进一步鼓动挑唆北郡的灾民向京都方向逃过去,组织起一波又一波的灾民祸乱民间。 直至民怨沸腾。 现在的陈晟便是在筹谋这两件事,至于其他计划的实行,他还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让南国政局彻底崩盘的机会。 远在陈国府中的陈晟,手中捻着一颗黑子,看着眼前的棋局,心中则是谋划着名未来南国、陈国乃至天下的走向。 他手中的另一颗将棋,也是时候该启用了。 陈晟微微一笑,脑海之中闪现出了曾经在南国京郊有过一段纠缠的南国太后娘娘。 南国年轻的太后娘娘啊,你可是本王手中的一颗将棋,莫要让本王失望了。 算算日子,南国下一任的皇储也该出生了,很多东西也该换换主人了…… 陈晟一人独下着棋,喃喃自语着。 李潜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命令,派他的副手带着一干影卫,向着手下汇报的赵氏兄妹的藏身之所赶去。 漏网之鱼自然一个也不能放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李潜向来是深谙此道的。 而他本人则是率领剩下近乎所有的影卫,向着赈灾粮失窃之地追去。这是一批会动摇了南国国之根本的赈灾粮,所以决不能丢。 她的江山,他李潜,一定会替她保住。 而他却忘了,他若离开,远离京都,那么京都之中太皇太后娘娘手中直接控制着的兵权将会到了最为薄弱的境地。 毕竟,现在的太皇太后可不是当初那个受到所有王家人拥护爱戴的王太后了。 李潜忘了这小小的一点,却是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让他追悔终生的错误。 而此时,消失了许久的南景珩终于是出现在了京都的大街之上。风尘僕僕的南景珩手中掌握着萧家、宇文家和朱家手中四成的兵力。 而这区区四成已经达到了近二十五万的恐怖数量。 他打着出兵勤王的口号,从镇守边境的各个将军手中借出这些兵力。 而实际上,南景珩自身也根本不确定是否会有动乱危机,是否会有人谋逆。 可是他需要力量,他需要将所有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他此行归来,更是将最为精锐的萧家轻骑兵,宇文家的刺客,朱家的火铜兵统统带到了京都,再加上无名能够提供出来的剑客。纵使数量不多,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战士,战斗力极为惊人。 而他们也在南景珩和顾烨的安排下,分批借着无名的门路潜入了京都之中。 正在南景珩刚刚收拾好行装,准备进宫之时,玉干殿外,王将军已经进宫候旨。 一个小太监赔着笑脸,匆忙地赶过来,对着王大将军说道:“禀大将军,太皇太后娘娘午睡刚醒来,此时正唤将军进去。” 王将军身为臣弟,自然对太皇太后一片忠心。 眼下南国天下大乱,太皇太后操碎了心,他作为南国的大将军多少也要分担一点。 王将军走入了玉干殿,太皇太后这才刚睁开眼,她躺在龙榻之上身上盖着锦被,一脸愁容。 王将军来到了床榻前,恭敬行礼道:“见过太皇太后娘娘。” 行完礼,他便凑上前去,亲切的喊一声“姐姐”。他一直都称太皇太后为姐姐,而她确实是他的姐姐。 太皇太后听见王将军叫自己,笑着说道:“好了,你我姐弟不必多礼,你且说说你此行来是有何事,”太皇太后也不再客套,直接进入正题。 她难得目光流露出些许的温柔之色,毕竟这是她的胞弟,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第133页 第106章 刺杀 王将军神色之间充满了对太皇太后的敬佩,然而一开口却是换上了一脸的愁容:“据军中探子来报,陈国集结了十万大军,欲攻打我南国北地。” “所以,臣弟愿率大军亲往讨贼,让这帮他国贼子有来无回。” 说着,大将军便再次跪了下去,眼神坚定,嵴背听得笔直。 太皇太后听了王将军的话,感动万分,她感慨地说道:“这帮大臣们,平时一个个慷慨激昂,高举护国。可是真到了危急的时刻,又有谁真的能够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太皇太后看着眼前地帷帐,有咳嗽了两下,而后又继续说:“反倒是,他们极力反对的人,在他们没有办法的时候,主动站了出来。” “咳咳咳。” 太皇太后接连咳了三下。 太皇太后病的愈发重了起来,已经重到她自己都无法忽视的程度。她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装作自己身体无恙。可是…… 她自己的身子,她清楚的很。 王将军着急不已,急忙对旁边的宫女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来!” 宫女唯唯诺诺,连忙去请太医。 “不,不用了。”太皇太后声音微弱的拒绝着,却是被完全湮没在了王将军大唿小叫的喝声之中。 身体上的病重,连带着她的心肠都软了许多,开始愈发的眷恋起亲人的关怀。 “姐姐,您尽管放心,你好好养病,臣弟一定会将带兵那些个外贼杀光。”王将军信誓旦旦的说着,眼神之中尽是坚定忠诚。 “好,好,”太皇太后欣慰地笑着,她艰难的起身,王将军见状连忙凑上前将太皇太后搀起来,也没见太皇太后如何动作,便看她从床榻一旁拉出一个小抽屉,里面放着调动京郊十万精兵的兵符。 这是专属于歷代最高权力统治者的军队,装备精良,战力卓越,认符不认将,仅仅效忠于皇帝。 王将军看到兵符的那一瞬间,双眼已是迸发出难以遮掩的贪婪之色,“姐姐,您就放心吧。” 他说着便伸手从太皇太后手中接过了兵符。 “咳咳,你且听哀家说……” 王大将军哪里还有耐心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的废话,他终于拿到了这块兵符。 他心中狂喜着,再看向太皇太后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先前伪装的恭谨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事一派怨恨、妒忌,像是毒蛇一般向着床榻之上病重的太皇太后缠绕而去。 太皇太后刚一咳嗽完,只看着一只大手包着锦被捂在了她的口鼻之上。 她拼命挣扎着,嘶哑的呜呜声从锦被之下传来,生死之间的危机让得这病重之躯迸发出了最后的生机。 “救,救命……” “你做什么?!”一旁听到动静的红嬷嬷怒喝一声,向着这边冲过来。 王将军一惊,手下力道禁不住一松,他随手将红嬷嬷挥开,“老东西,想活命就别来惹事。” 红嬷嬷被狠狠的摔倒在地,却是不管不顾的再次向前冲去,一边冲着还一边放肆的大声唿喊着:“快来人啊——有人行刺太皇太后娘娘——来人护驾——” 红嬷嬷再一次被推倒在地,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妇人的力气,哪里比的上堂堂的大将军。 可她的一次一次捨命的阻拦总算是延续了几丝太皇太后的生机。 “瞎喊什么,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本将军会贸然进宫吗?” 似是觉得万事已筹备齐全,王将军的语气愈发的自得了起来,他看着跌倒在地一遍一遍挣扎着起身的红嬷嬷,再看看锦被之下已经没有了动静的太皇太后。 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 王将军得意地说着:“哈哈哈,姐姐,您终究是老了,这天下还是让臣弟替您看着吧。” 他说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太皇太后惯常做的龙椅上,他抬起手,仿若指点江山的帝王一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台下的一切。 他看着下面,终于是忍不住再次大笑出声。 王将军突然听到床榻之上似乎有动静,他站起身,走近床榻,正准备帮他的好姐姐彻底解脱,脖后却是突然一痛。 接着,他膝盖一弯,便是跪倒在地。 王将军一手捂着脖子,痛的龇牙咧嘴,他回过头去,怒喝道:“什么人?!” “睿,睿亲王……你怎么还活着……”先前还得意洋洋满脸志得意满的王大将军此时却像是活见鬼了一般,“本将军派的人明明把你解决在路上了……” “你敢动本将军,小心本将军的人马等会把你撕成碎片。” 南景珩三下五除二的将王将军摁倒在地,未曾理会后者的聒噪,他的眼神已经越过王将军看向了他身后的床榻之上。 “王爷,王爷,快,快救救娘娘,娘娘被他捂了好久,快救救……”红嬷嬷连滚带爬的向着睿亲王的方向赶来,嘴中说的话却是愈发的语无伦次了起来。 南景珩一脚将王将军踹翻在地,“来人——大将军意图谋逆,加害于太皇太后娘娘,罪大恶极,拿下这个逆贼!” “来人,快去请太医!用最快的速度,把能带到这里来的太医全部抓过来!!!” 跌在地上不断痛唿着的王大将军,看着汹涌而进的人潮,眼神之中渐渐被绝望充斥。 “为什么,为什么?!”极度的高兴,和极度的绝望之间,情绪剧烈的跌宕,几乎要摧毁了王将军的神志。 南景珩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几乎已经没了气息的太皇太后娘娘,他几乎要被心中大股袭来的愧疚和后悔淹没。 要是他能再快一点,要是他离开之前能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安插些人…… “南景珩?”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惊得南景珩立刻回过头去,他朝思暮想的容颜却是在这种时刻映入他的眼帘。 “你真的在这里……”顾研华还未说完,却看到了床榻之上奄奄一息的太皇太后。 她来不及向南景珩解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来不及告诉南景珩此时看到他她心中有多高兴。 她环顾四周,周围一片忙乱,都忙着清缴潜入皇宫之中的叛兵。这种混乱时刻,太医院的太医早已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顾研华看着床榻之上的太皇太后,神色却是变化莫测。 就是这个女人,改变了她的人生,险些毁了她的全部,她做梦都想除掉的女人。可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人去死,顾研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因为这个她无比痛恨的女人,是她爱的男人的母亲啊。 她不想让南景珩在日后都背负着这等浓浓的愧疚…… 说来话长,而这一切的思绪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顾研华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第134页 她走上前,在南景珩惊愕的眼神之中,跪在床榻之前,手指用力掐着太皇太后的人中。 顾研华动用着脑海之中仅存的从墨族从各处学来的半生不熟的浅显医术,她用力的掐着,太皇太后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顾研华咬咬牙,索性伸出手解开了太皇太后衣领处的几颗扣子,她将太皇太后脖子略略垫高,然后一吐一吸之间,捏着太皇太后的鼻子,做起了极不标准的人工唿吸。 顾研华曾见涵儿这般救过人,却也不过学了一知半解,但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 顾研华咬着牙,忍着腹部的不适,费力的做着人工唿吸。 南景珩在一旁看着,却是丝毫帮不上忙。除却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南景珩心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感动和愧疚。 他自是知道,以顾研华的立场,会有多恨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尔今,她却是不计前嫌,甚至愿以这般的方式去救气息奄奄的太皇太后。 她所为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他。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顾研华不知道自己做了多久的重复动作,直到她的双臂都有些发麻,太皇太后却还是僵硬的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顾研华想赶紧让开,可是刚一起身,却是一阵天旋地转,直直的向着一旁跌去。 顾研华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是恰好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太累了,索性懒得睁开眼睛,径直昏昏睡去。 太医甚至来不及擦擦额上的汗,刚来便颤抖着手指放在太后鼻翼之下,接着便如蒙大赦一般:“太好了,太好了,太皇太后娘娘还有气。” 老太医说着这句胡,声音之中都似带了哭腔。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在这等情景之中,却是无人计较了。 “真是奇蹟啊,都这么久了,竟然还吊着一口气。”老太医诊完脉,一边施针,一边还忍不住喃喃的感嘆着。 周遭一众见证了刚刚太后娘娘惊世骇俗之举的人,听了这席话后,则是默默将钦佩的眼神投向了“昏迷”之中的太后娘娘。 数名资格最老,医术最高明的的太医陆陆续续的都被带到了玉干殿之中。 第107章 大结局 诸位太医紧急筹划着名救治方案,最起码也要帮太皇太后娘娘吊住最后一口气,各式的名贵补药像是不要钱一般往药方里砸。 顾烨率领着无名和萧家、宇文家、朱家的诸多精锐彻底扫清了潜入宫中的诸多谋逆余孽,而城郊处隐蔽着的数万大军则陆陆续续进入城中,将最后的叛军一网打尽。 至于逃得更远的那些叛军,还有这近二十万的大军在沿途诸多城市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在这样一场舅甥较量中,王大将军实在是一败涂地。从最开始他自以为是的派人去刺杀出了京城的南景珩开始,他便在一步一步的迈入南景珩为他铺好的败局了。 王大将军自以为除掉了睿亲王,遣派走了李潜和他的影卫,拿下了号令京兵的兵符,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周全齐备的计划却是被南景珩轻而易举就击的七零八落。 甚至后面他自作主张地派人将太后娘娘从长乐宫押送至玉干殿的偏殿之中,倒间接的救了太皇太后娘娘一命。 南景珩站在诏狱外面,一字一句的将这些讲与王大将军听。 字字诛心。 “你胡说!!不可能!!你以为你赢了了不起吗,想来尽情的羞辱本将军?!你以为本将军会信,哈哈哈哈哈,本将军怎么可能让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得逞?!” 王大将军挣着手上的铁链,他紧紧抓着面前阻挡的木栏,像只愤怒的野兽一般,眼中尽是血丝,目眦欲裂。 南景珩却是不理会,只一味的说着他计谋的种种漏洞和缺失之处。 “不可能!!这不可能——”王将军不断嘶吼着,那声音几乎要撕破牢房的禁锢,他怒吼着,口沫横飞,狼狈至极。 南景珩说完之后,淡然的理理衣袖,淡淡的看了王将军一眼,宛如再看一个疯子。 “总而言之,你就是个废物。从小是,长大了还是,老了依然是。这是母后让本王转告于你的,你好自为之。” 南景珩这一席话正是王将军一直以来最大的痛处,他情绪完全失控,大吼大叫,胡言乱语,时不时的啮噬着手上的铁链,用头狠狠的撞着墙壁。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废物,不可能……” 这才是最好的折磨一个人的方式。 死?太便宜他了…… 南景珩微微眯起眼睛,出了诏狱便匆匆向着宫中行去。 顾研华。 只要提到这三个字,他的心中便尽是柔软。 而此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李潜却是不知京都皇宫之中所发生的种种变动,他一门心思的追杀着劫粮者,一门心思的押送着追回的赈灾粮向着北郡赶去。 所有的行动之中,他永远沖在第一个,用血肉之躯去对抗对方的器械设备。他已心存死志,而这等疯狂的不要命的打法,却硬生生的将数倍于他们的陈国细作全数击退。 死的死,逃的逃,被俘虏的被俘虏。 待得他功成回到京都,所有的一切也都尘埃落定了。 她的终将离开,他实在是没有勇气直面,原谅他的懦弱,原谅他的逃避。 迎着漫天席捲的黄沙,李潜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渗出,转瞬便消散在风中。 顾研华挺着大肚子,坐在案几旁,“你们先出去吧,哀家想静静。” 涵儿等人一派的不放心,却是拗不过顾研华,只得无奈的退出去,但也不敢离得太远,只静静的候在门外。 顾研华瞧着周围无人,终于是轻轻嘆口气,然后从案几下的小机关中取出一纸叠的整整齐齐的信函。顾研华抽出信函,撕得粉碎然后尽数丢进了大殿角落里的香炉之中。 她看着那一张张纸片尽数化为灰烬,纸片上的字也被她尽数化为了永远无人可知的秘密。 顾研华再次舒了口气,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尽是欣然。 “对不起,让你等了太久,这么久以来,我都未曾陪过你。”顾研华侧卧在床榻上,眼角眉梢的尽是欣喜,南景珩则半伏在床榻旁,紧紧握着她的双手,深情的喃喃说着情话,“遇上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母后那边也不要担心了,宋太医先前来信说母后虽还是昏迷着,但已无性命之忧,只要静养着,早晚会醒来。”顾研华轻轻的说着。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谢谢你,华儿,谢谢我们的宝宝,也谢谢老天,让我遇到了你。” 南景珩直起身凝视着顾研华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认真说着,神情严肃的有些可爱。 顾研华看着他这幅样子,却是忍不住“噗嗤”轻笑出声。 南景珩眼神一暗,他突然低下头,向着那抹嫣红,轻轻的吻了下去。
第135页 “别闹,这是在宫里,你……”后面的话也尽数被湮没在了这一动情之吻当中。 吻毕,顾研华轻轻喘着粗气,轻斥道:“别胡闹,这是在宫里,大庭广众之下……” “嫁给我。” “什么?”顾研华一愣。 “我说,嫁给我。嫁给本王,做睿王妃。” “可是……”顾研华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什么可是,嫁给我。你若是担心府中原来的‘睿王妃’,呵,先前得知王大将军意图叛乱谋杀母后,她应是率先得了消息的,她早就带着僕人丫鬟跑了,还捲走了府中的细软,还给我留下了什么‘和离书’。” “另外母后那里你也不必担心,在她出事之前,她业已派红嬷嬷与我传话了,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她。” “华儿,你看,所有一切的阻碍都已经不復存在了。” “至于天下悠悠众口,只要有你在,那些个口诛笔伐、流言蜚语,便尽数冲着我来罢……” “你觉得,本王会怕?”一语毕,寥寥数字,却尽是睥睨天下的气势。 顾研华脸上的笑意愈发的绽放开来,她静静的侧卧着,听着南景珩一句一句的说着。 “宫中的事情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宫外的事情就全部丢给顾烨和无名了,让涵儿过去辅佐着他倒也不错……” “所以,顾研华,嫁给我。” “以后我来照顾你。” “好!”顾研华嘴巴一张一合,吐露出的一个字,却是让南景珩欣喜如狂。 “嫁给我!” “好,好好好好好……”顾研华不断地说着,泪水已是伴着灿烂的笑意共同绽放开来。 数日之后,陈国陈晟的府邸之中,陈晟看着手中传来的最新的信函。越看下去脸色却是越发的阴沉,看到最后,他重重的一拳捶在案几上。 案几上的茶盏、棋盘一片“叮噹”作响。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将此次计划的详细任务派人传进了南国皇宫之中,传到了长乐宫中的年轻太后手上。 他是对她寄予了极大的期望的,陈晟从顾研华的那双眼睛之中看到了极为强烈的求生意志。从那一刻,他便知道这个聪明的无比痛恨南国的女人一定会是他最后行动的极大助力。 可是,到最后,却演变成这番样子。 顾研华反倒是救了南国的太皇太后。 陈晟一拳砸在一旁的窗棱上,砸的窗棱簌簌作响。 他实在想不到,他这般苦心孤诣,步步为营的筹谋了数年,怎会在最后关头输掉。 他自以为对南国那个年轻的太后娘娘许的筹码足够重了,可是,难道有人出得起比他还要重的筹码吗?! 陈晟抓狂着,却是不知道自己输在何地…… 数日之后,一直昏迷之中的太皇太后娘娘竟是在一个傍晚幽幽醒转过来,状态极好,却似乎有些不太记事。 休养的差不多了的红嬷嬷已是回来接着伺候太皇太后,看着太皇太后终于醒转过来,一时之间,前者竟是有些老泪纵横。 经此生死一次,红嬷嬷只觉自己看开了许多。 红嬷嬷还未及欣喜,却是瞧着太皇太后有些痴傻的样子,她心中大惊,连忙请了宋太医复诊。 太医院的一众老资格太医再次齐聚玉干殿,三番五次的为太皇太后诊断。 最后却是诊出,因着先前的重病再加上逆贼的谋刺,导致太皇太后娘娘郁结于心,气血不畅,阻塞了头部的诸多经络。所以会出现迷煳的状态,不过并无大碍,只消好生静养着,便可。 “阿红……我饿了。”太皇太后低低的唤一声,样子乖巧的让人心疼。 “好嘞,您等着,这就来。”红嬷嬷应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喜意。 半月后,顾烨率领着的二十万大军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南国最北部的边境之地。顾烨援军的到来,彻底击毁了陈国意图借南国内乱趁机兼併南国北部数郡的意图。 留下的五万大军以及京郊十万精兵则在南景珩的带领下彻底肃清了王将军余孽、陈国细作、灾民暴动。 李潜亲自押运着的赈灾粮也终于顺利到达了受灾最严重的北郡。 南国朝堂上的所有一切,也在慢慢的步上正轨。 数日后,顾研华在长乐宫中生产,诞下一女。 却是未如司天监绘算中的那般诞下皇子。 彼时摄政王睿亲王全程陪护,守在长乐宫门外,无数次的想要踹门而入,丝毫未曾避嫌。 一月后,摄政王睿亲王南景珩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仁晏。 仁晏元年二月,仁帝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太后娘娘为正妻,赐予后位。 其女为景熙公主,封北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