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 第1页 《这个皇帝》作者:孺江/不虞【完结+番外】 简介: 既然是皇帝,就一定会有那么几个“忠臣”。 既然是没有实权的皇帝,就一定会有几个大权在握的“忠臣”。 既然是病弱貌美没有实权的皇帝,就一定会有俊美无俦大权在握的“忠臣”。 这是一个皇帝与他的“忠臣”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np,雷者慎入。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皇帝 ┃ 配角:叶倾欢慕容涯尉迟骄阳 ┃ 其它:穿越帝王受一受多攻 【 1、皇帝也杯具 … 有一只手不住地摇晃自己,他头疼欲裂,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迷迷煳煳中,他被摇晃得不行,只能负气般地睁开眼,想看看那个非要摇醒他的人到底是谁。 他睡上铺,他记得很清楚这天是星期天,既没有课,也没有社团活动。秋老虎肆虐的季节,得了空,就应该赖在床上,鸿运风扇唿啦啦地开着,舒舒服服地睡个饱。 可是那尖细的唿唤着自己的声音,那只不断摇晃的手,真是该死的讨厌! 他咬了咬牙,狠下了心,勐地睁开了眼,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不是他那破旧得堪比监狱号房的宿舍,眼前漆雕画栋金红灿烂,豪华又復古的摆设,鼻尖缭绕的香薰味绵软香甜,头顶是很高很高的床幔,花纹精緻颜色金黄龙飞凤舞的绸缎,就连垂下的流苏都疑似是金丝做的……他那下了雨就漏水的天花板,他那黑乎乎的蚊帐,他那潮湿天里留下霉味的被子,都到哪去了? 就连他那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同学,也成了一张圆滚滚的跟个丸子似的堆满了笑容的脸。 那张脸带着担忧的眼神和欣慰的笑容直直凑到他跟前,还啪啪地掉了两滴眼泪,一张口就是一副鸭嗓子,“皇帝爷哎!您可终于醒过来了!” 一向推崇理性至上的于帆渐渐清醒过来,眼珠子转了几转,他没有开口就问这是哪里你是谁,而是嗯了一声,脸上没显露出太多的表情,“现在是几更了?” 如果他刚醒过来看向别人的眼神是惊讶非常的话,绝对会被人怀疑的。 “二更了,主子。可要吃点什么?”于帆确信那人就是传说中的太监或者内侍了,眼下他还搞不清他穿越到了哪个朝代,是个什么皇帝,所以他只是摇摇头,简单说了个“水”字。 那太监如蒙大赦般地颠颠儿地就跑出去了。 于帆白眼一翻,瞪着床幔望出了神。 于帆是一个很闷的人,不喜欢出门,不喜欢交际,每天能看书、晒太阳、给花浇水,偶尔写几篇文章就是他最大的愿望,他的理想就是想工作的时候工作,不想工作的时候能在家舒舒服服地懒上一天。 他懒地时候可以很懒,一天窝在床上不吃饭,光睡觉。一旦下定决心又比谁都有毅力,吃苦耐劳,奋笔疾书。 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双面性,懒的时候谁也比不过,勤快的时候又比谁都勤快。他只是淡淡地回答说,就是为了能懒久一点,所以他要把该劳动的时间都压缩,留多点时间懒散。 所以他周六就把所有的论文和作业都完稿,忙活到凌晨两三点也毫无怨言,对于第二天退掉所有社团活动换来一整天的睡眠时间的安排而沾沾自喜,然而他记得自己才睡下没多久,就被人摇醒了。 醒来以后他莫名其妙地成了什么皇帝。 于帆的第一反应是,这绝不是恶作剧,他一来没惹到什么人,二来要对他做恶作剧,也没必要这么捨得砸钱去装修一间如此奢侈华丽的房间吧?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摆设,根据那些装饰品的材料,用他仅有的一点歷史知识去分析,结果他发现——这个朝代很混乱。 怎么个混乱法呢? 首先,这里没人使用丝绸,再华丽的锦缎也是由棉布织成的,而且没有青花瓷。其次,在没有青花瓷的前提下,他居然看到了类似珐瑯彩的花瓶,那五彩斑斓晃得他眼睛都要花掉的花瓶就正好放在他的床尾不远处,上面还插着几支假花。 幸好不是塑料的。 于帆如是想。 等太监端了一杯水上来的时候,于帆已经将整个房间他视野所能照顾到的地方都环顾了一遍,然后百无聊赖地又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眼睛,又把那太监吓得不轻,哭喊着又把他的神智从迷迷煳煳中拉了出来,然后就着那名太监的手把一碗甘甜洁净的水喝完了。 古代的水就是好,清甜清甜,纯天然无污染。 然后,他看着那四喜丸子似的圆脸,弯了弯嘴唇,朝他勾了勾手,“你,先来个自我介绍吧。” “啊?”那太监瞪圆了眼睛不明所以。 于帆眼角抽搐了下,他差点就宾至如归般地用他平时的口吻说话了,只好再改过来,“朕,呃……想考验一下你适不适合做朕的心腹,如果你合格了,朕以后就拔擢你做总管。” 如果他没记错,内侍总管应该就是太监的头了,对于太监来说,大概是最高的官了。 “谢陛下隆恩!”太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下磕头,嘭嘭嘭掷地有声,光用听的就觉得很疼。 “嗯,你先简单地把你的身世说一说,再把这个国家以及朕的事情总结一下。”于帆尽量平淡地说着。 太监却惊讶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了一通,然后再度跪下,涕泪涟涟,“奴才,奴才不敢枉议朝政啊!” 于帆有些不耐烦了,“让你说就说,废话这么多干嘛!” 太监这时才疑惑地站了起来,怎么陛下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在小太监,哦,刚刚知道他名字叫做申敬(神经?),在申敬的娓娓道来下,于帆终于了解了这个时空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穿越到了一个叫做慕国的国家,是那里的不知道第几代皇帝,名为慕容予繁,十三登基,十四大婚,今年十五。 这个皇帝就是孬种,胆小懦弱没点实权,朝政都把持在皇亲国戚的手中,他整一个就是傀儡。 所谓的皇亲国戚,是朝中两个分庭抗礼的党派,皇亲由慕容予繁的叔叔齐王慕容涯领衔,国戚以皇后的哥哥相国叶倾欢为鰲头,外加一个正在塞外打仗哪边都不依附的文武将军尉迟骄阳,就是三股谁也无法插足的势力了。 分权制衡什么的,于帆不想做,反正他不过是个挂名皇帝,又闷又懒,朝政的事情全都交给内阁那些有理想有抱负的“忠臣”就好。 这内阁里头的“忠臣”,既包括慕容涯叶倾欢,连那个两年未归的尉迟骄阳也榜上有名,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朝政处理好的,难道一见面不是两看两相厌,恨不得上去揍对方一顿? 事实证明,于帆想多了。 申敬告诉他,内阁里分工明细,是不会发生所谓的一本奏摺引发的血案的。
第2页 于帆撇撇嘴,看来想看互掐只能等到上朝了,他睡意全无,被海量的信息充塞住了脑子,虽然他不觉得从前的生活有多好,但毕竟是熟悉了的,眼下他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还成了没什么实感的皇帝,有点不慡。 申敬看出他正皱眉不慡中,于是堆了笑容问他,“时辰还早,陛下可要去逛逛?” 三更半夜的,去哪里逛? 于帆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申敬弓着腰毕恭毕敬地回答,“往日陛下夜里都是不是去齐王府就是相国府。” “噗——”于帆一口茶喷到了申敬脸上,申敬也不恼,只是憨憨地看着他。 难不成……难道说…… 于帆尽量平息了自己翻涌如浪的心情,面无表情地问道,“朕有多久没有巡幸后宫了?” 申敬挤了个古怪的眼神出来,“陛下,您从来没有巡幸过后宫啊……” 等坐在镜子前让申敬梳头髮的时候,于帆才能很好地理解申敬那古怪的眼神是怎么来的。 那张标准的瓜子脸,白里透红肤若凝脂,杨柳细眉,小巧挺立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点朱唇,在在都不像一个真龙天子九五之尊,什么皇帝,小受还差不多。 于帆皱着眉盯着那张陌生又清丽绝艷的脸,镜子里的人也微蹙着眉,却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柔弱,再抬手看同样细皮嫩肉的胳膊和腿,于帆杯具了。 更杯具的还在后面,梳好头的申敬问他,“陛下,您是去齐王府,还是相国府呀?” 于帆恨得咬牙,“朕,要,去,皇,后,那!” 作者有话要说:为庆祝中秋节,发新文啦~~ 2 2、皇后哥哥 … 从来没有临幸过后宫的皇帝突然来了皇后的凤仪宫,是个什么场景? 小皇帝是没实权的皇帝,出了龙仰宫,只有申敬这个内侍以及门外守夜的侍卫跟随。但皇后可是当朝权柄在握的堂堂叶相爷的妹妹,一听说小皇帝摆驾凤仪宫,刚睡下没多久的叶倾城匆忙披了衣服下了凤榻,整个凤仪宫也忙得七上八下,众人都在心里疑惑,可当着皇后的面子,谁都问不出口。 这个小皇帝,今儿怎么突然就心血来潮了呢? 皇后整理了下糙糙穿上的鹅黄色外衫,恭恭敬敬地跪在内殿里等候,虽说皇帝年纪比自己小两岁,又是个没权的,可面子还是得给人家做足了,她咬紧了微微泛白的嘴唇,眼神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宫的人正各自怀着心思跪下等候,没过多久,小皇帝就来了。 照例是齐唿吉祥,然后该免礼的免礼,该起身的起身,屏退了凤仪宫里的宫女太监,在皇后渐渐变得通红的脸颊以及那羞涩目光的注视下,于帆硬着头皮上前拉住了叶倾城的手。 事实证明,名字里有“倾城”两个字的人,未必就是绝色。 起码在于帆心里,他这个身体,即慕帝慕容予繁就比皇后不知漂亮多少倍,叶倾城的样貌,最多也就称得上端庄,估计她那哥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没办法,他现在对叶倾欢和慕容涯这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充满了敌意,所谓厌屋及乌,就连人家的妹妹也不放过。 不过,在心里吐了一顿槽以后,心情倒是变得慡快些了,看着战战兢兢的皇后,也多了几分温和。 本来他就没打算对皇后做什么,只是想找个藉口不去“临幸”齐王府或者相国府罢了。 皇后叶倾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虽然因为不明白小皇帝的动机而紧张,眼神却仍带了些疑惑。虽然她是靠着哥哥的势力进宫的,但她本人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那张端庄温婉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困惑,“不知陛下这么晚了,来找臣妾所谓何事?” 于帆一听,乐了,“朕与你是夫妻,来凤仪宫,还能做什么?喝茶,谈天,吃饭?” 虽然他本意也就是想在凤仪宫和人家聊聊天的。 可是听了小皇帝的话,叶倾城是笑不出来了,她抿了抿更加发白的嘴唇,眉眼低顺地从于帆手中抽出了她纤细的手腕,脸上神色虽然没变,可是心里早就乱得像天人交战了。 ——皇上向来是恨她恨得要命的,每次见面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动手摔杯子,今晚,他却能不嫌弃自己“噁心”,还拉住了自己的手,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可是,这难道不是件应该高兴的事情吗? 叶倾城兀自在原地心理斗争着,皇帝要夜宿凤仪宫,作为皇后和慕容予繁的妻子,她当然高兴;但另一方面,她又要如何面对那个人的态度……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了老太监鸭嗓子般的声音,说是叶相国求见。 还没等于帆说“不见”,门就被推开了。 先不说一个臣子如何能在宫禁时间里进宫,光是这样目中无人地通报,对方还显然没有把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两个人放在眼里,把皇宫当作他自己的家了。 不过,在见到叶倾欢的时候,于帆本能地回过头去看叶倾城,心说两兄妹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叶倾欢的样貌很好,好到望了一眼于帆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怕就这么盯着人家的脸继而沉沦在那种美貌中。 叶倾欢的美,和慕容予繁的不同,慕容予繁是柔弱娇媚的美,而叶倾欢一点也不阴柔,但用相貌堂堂来形容还不够,这人生了一双足以让全天下的男人女人为之神魂颠倒的桃花眼,剑眉斜飞入鬓,高挺鼻樑,菱唇轻抿成一条耐人寻味的弧度,全身散发着致命却诱人的危险气息。 于帆绝对不承认,他刚刚脸红了。 然而由于于帆看向叶倾城的那一眼,让在场除了小皇帝以外的两人都误会了。 叶倾城以为小皇帝是在向她求救,她心神一震,鬼使神差地就上前一步,刚好巧妙地将小皇帝和叶倾欢隔开了。 叶倾欢今夜本就听说了宫里不甚平静,龙仰宫里的内线又传来消息说陛下摆驾凤仪宫,他倒是想看看,这小皇帝到底是因了什么而变得这么大胆,结果刚才那一幕让他更是冷哼出声。 叶倾欢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了眼前被自己妹妹挡在身后的慕容予繁。 小皇帝才十五岁,从小就胆怯柔弱,身子还没长开,但已经可见那盈盈可握的腰肢以及风流惑人的身段,他轻轻勾了勾唇,视线还牢牢粘在小皇帝身上,“倾城,你先让开。” “哥!”叶倾城突然用力喊了一句,听上去更像在乞求,叶倾欢冷眼看着妹妹竟也突然变得大胆起来,心里十分不悦。 “别说话,你让开。”叶倾欢自认十分耐心,他又重复了一遍。 叶倾城自小也是在哥哥的养育下长大的,心中对叶倾欢自然是又敬又怕,才犹豫了一下,叶倾欢就直接将她一推,走到她身后,拉住了慕容予繁的手,也不管对方情愿不情愿,用尽力气将人拖走了。 慕容予繁身子柔弱,叶倾欢虽然是相国,属文官,实则文武双全,慕容予繁八岁的时候一举摘了文武状元的殊荣,否则又如何能年纪轻轻就官拜相国?
第3页 慕容予繁被他半拉半拖地带回了龙仰宫,喝退了包括丸子脸申敬在内的所有宫人,于帆只觉得他的手要被扯断了,刚要开口骂人,就被叶倾欢一甩,背后一阵疼痛,两眼一黑。 再睁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那张熟悉的龙床上,胸口闷疼,他才发现叶倾欢已经有些失控地压住了他,双手在撕扯着他身上的衣服。 “住,住手!”于帆顿时有些慌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眼下他的处境十分危险,那个兽性大发的叶倾欢已经将他的外袍撕成一条条,“我是皇帝!我才是皇帝!” 听到于帆的叫喊声,叶倾欢双手顿了顿,他抬起那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颜色深暗,黑不见底,他不紧不慢地从于帆身上撑起身子,从上往下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 那视线太过露骨,就像是老虎在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于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那眼神在叶倾欢看来十分无辜,又充满了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凌虐的诱惑。 叶倾欢俯身,火热的气息一波接一波地落在于帆的脸上,最后张嘴,用力地咬住了于帆的唇。 “唔……!”于帆痛苦地皱起了眉,他从来不知道,接吻也可以这么疼的! 那根本不是接吻,而是勐咬了。 铁锈味在口腔里瀰漫开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火热软滑的舌,攻城掠池一般地扫荡,就连牙床都不放过。 于帆被人堵得快要唿吸不能,好不容易那人放开他了,双手紧紧抓着床单张大嘴巴唿哧唿哧地唿吸新鲜空气。 然后,视线缓缓聚焦到叶倾欢那张绝世俊美的脸,一双桃花眼颜色更加深邃,隐隐燃烧着让人莫名心惊的火焰。 3 3、今天不上朝 … “放……呜!你放手……”略显支离破碎的抵抗,更激起了身上之人的施虐心,霸道强硬的吻如狂风暴雨般砸下来,小皇帝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无一倖免,嘴唇被蹂躏得血迹斑驳,估计脖子前胸也好不到哪里去。 叶倾欢脑子里早就窜上一股邪火,哪里听得到小皇帝的委屈和愤怒,在他看来,那低低的控诉宛如欲拒还迎的呻吟,更添了几分想要狠狠占有对方的心。 叶倾欢将小皇帝的双腿分开,将自己的一条腿横伸进去,让小皇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併拢双腿,两手也不闲着,上下不住地抚摸着那具温软滑润的身子。 两人的唿吸都有些沉重,叶倾欢是情/欲缠身,而于帆则是气愤的。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破布娃娃般,任由对方摆布,反抗不能。 他人是很懒,但这不代表他想纾缓欲望的时候可以随便让哪个人帮他啊! 眼下叶倾欢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亵裤中,粗鲁地握住了小皇帝稀疏毛髮间低伏的幼兽。 “住手!你……你混蛋!”于帆出于本能地吼了出来,被喊作“混蛋”的人却并未理会他。 叶倾欢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反而抬头勾起唇观赏起于帆的表情来。 于帆又羞又愤,双颊飞红,眼睛湿润,被好好疼爱过一番的朱唇被两颗白色贝齿紧紧咬着,那个样子,让叶倾欢看了,体内的邪火更加热烈了。 从来没有被别人碰过的地方如今正被叶倾欢有条不紊地握着,而慕容予繁的身体太过敏感,一点点刺激就能放大好几倍,如今于帆只觉得快/感如潮,他根本想不了太多,低喘着在叶倾欢手上达到了高峰。 于帆轻合双眼,他还停留在高/潮的余韵中,身体微微发颤着,就在他浑身无力,敏感度又达到最高的时候,一只手慢慢滑向了他的身后…… 带着薄茧的手指慢慢按压在那个入口处,尽管动作极尽温柔,但是那人脸上的神色早就染上了焦急和渴望,恨不能马上将身/下的巨兽埋入小皇帝体内。 但是叶倾欢不能这么做,他不仅是文武双全地位显赫的相国,他还是个风流多情的人物,就算他再不屑小皇帝的软弱无能,他也要做好一个情人该做的事,否则就是坏了他完美情人的名声。 于帆还没反应过来,揉按着穴/口的手指就这么插了进去,里面软滑火热又紧緻的感觉让叶倾欢满足地笑了笑,他低头吻上小皇帝轻轻蹙起的眉心,唇上的热度更加骇人。 就在叶倾欢想要在伸一指进去的时候,一个人略显匆忙地进来了,“相爷,西线的急报!” 那人大胆的瞥了两眼床上的二人,似乎早就见怪不怪,双手递上了一本薄册,低着头,等待叶倾欢的吩咐。 叶倾欢大大方方地从床上坐起身,眼里的情/欲逐渐散去,等拿到急报的时候,桃花眼里已是一副清明沉稳的样子了。 只是叶倾欢看着急报的脸色随着时间越来越黑,最后那张绝世俊美的脸竟然露出了一抹似焦虑又似愤怒的表情,“哼,我慕国岂是那等无能之辈?叶忠,你帮我召集内阁,把这份急报也给他们看看。” 叶忠低头应了声,恭顺地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叶倾欢也没了要欺负慕容予繁的心思,桃花眼中闪过一抹厉芒,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之后看也没看床上的少年就离去了。 本来他的衣服就好好地穿在身上,不像床上的于帆,身上那些都只能用碎布来形容了。 扯过一旁叠起的被子,于帆现在身体又酸又软,加上在叶倾欢面前心情跌宕起伏,都快要累死了,也不管身上有没有穿衣服,还是白皙柔嫩的皮肤上印下多少红紫的痕迹,只用被子将身体一裹,就辗转睡着了。 于帆这人有个特点,有些事情,想开了他就会看得很开;有些事情,哪怕跟他没多大关系,只要被他遇上了,又符合他的思维习惯,那就固执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眼下对于叶倾欢强/jian未遂的事,于帆只转了转黑亮的眼珠子就想开了:恐怕这种事对于小皇帝来说也是习以为常了吧?他打不过对方,骂不过对方,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就算是没有急报,被叶倾欢做到最后一步了,又能如何,真去学古代贞洁烈妇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别说叶倾欢根本不会内疚悔悟,就连于帆自己也忍不住要吐槽。 想开了,于帆就理所当然地勾了个还算满意的笑容,沉沉睡去。 于帆还有个特点,就是他很难入睡,一旦他困了,睡着的时候又是很难叫醒的,简直跟一头猪一样。 申敬此刻就为了叫醒小皇帝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无奈将自己裹成个粽子似的小皇帝怎么都叫不醒,可是不醒不行啊,陛下还有早朝呢! “陛下……快醒醒啊……”万一错过了时辰,齐王殿下或者叶相可是会责罚的呀,申敬都紧张得恨不得上前掀开小皇帝的被子,可惜他没这个胆量。 况且,看着陛下那张恬静安详的睡颜,谁能忍心把人叫醒啊? 申敬急得都快哭了,双手又不敢用力去摇晃小皇帝的身子,只能不断叫着陛下,陛下,陛下…… 于帆睡得迷迷煳煳的,听见有人在叫,具体叫的什么他听不清,还只当自己仍旧在监狱号房一般的宿舍里,被吵吵得烦了,翻了个身,胳膊一挥,烦死了。
第4页 “唉哟!” 本来申敬是不敢说话太大声的,怕失了礼仪,可小皇帝这冷不防地挥了下胳膊,就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这才惊叫出声。 他这一叫,于帆倒是醒了四五分,睁开眼睛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丸子脸,“申敬?” 申敬感激地憨笑了下,“陛下,您可终于醒了,快到早朝的时辰了!” 于帆眨了眨眼,安安静静地躺着,抱着被子,没有想要起床的迹象。 “陛下……”申敬又哀怨地叫了一声。 于帆眼珠子转了几圈,申敬明显感受到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顽皮的神色,冷汗还没下来,就听见小皇帝说,“今天不上朝了。” 没等申敬苦苦哀求,于帆贴着被子嗅了嗅上面清香雅淡的味道,又合上了眼睛,“唔……朕好睏,朕想,大概皇叔和叶相也很困。” 申敬的冷汗终于汹涌地冒了出来,陛下,您没生病吧? 小皇帝随口说的话倒像有了印证,申敬从龙仰宫急奔到议事殿的时候,就看见朝廷里那些有分量的大臣们都没精打采的,眼睛下面深深的黑眼圈,脸色也苍白苍白的,这其中就包括齐王慕容涯和相国叶倾欢。 他小声地将于帆的原话告诉了这两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人,换来的却是头顶一阵的沉默。 就在申敬心想这回小皇帝跟自己肯定要遭殃的时候,叶倾欢突然笑了一声,“既是如此,请申公公代臣好生答谢陛下了,臣这就回去补眠。” 意外的是齐王殿下也没有异议。 平时针锋相对的两人,在这件事上倒是看法一致,只是叶倾欢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探究,而齐王殿下表情没变,沉着一张脸。 申敬愣了下,才将一颗扑通乱跳的心又安了回去,匆忙回到了龙仰宫。 龙床上小皇帝睡得正香甜,小嘴巴还砸吧着,绵长的唿吸着,就像一个天真无害的婴儿。 申敬心里五味杂陈,犹豫了一下,上前为他掖了掖被子,引来小皇帝的轻声嘤咛。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这故事的话就留言吧~~~ 晚上二更^_^ 4 4、小皇帝的日记 … 日上三竿,慕容予繁才在申敬的唿唤下不情不愿的起床了,如果不是肚子已经飢肠辘辘,恐怕他还能再睡到更晚。 就连昨夜彻夜未睡的一干大臣也早在巳时就回到内阁了,陛下这么嗜睡,这还是申敬第一次见到。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小皇帝含蓄地打了个呵欠,磨磨蹭蹭地掀开被子,一旁的申敬早就将龙袍准备妥当了。 可是看到被子底下的小皇帝时,申敬整个人都呆了,平时也不见叶相会这么粗鲁的,难怪陛下精神不好。 于是,申敬自以为很懂的样子凑上去小声问慕容予繁,“陛下……可要上药?” 慕容予繁还不太习惯别人叫他陛下,因此眉头皱了皱,没等他思考申敬的后半句话的意思,申敬又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可、可需要奴才唤太医来?” “啊?什么上药,什么太医?我……朕好得很,这些都不需要。”慕容予繁见过了这么久申敬还将衣服拿在手上没递给他,有些不耐烦,他本身就有点起床气,见申敬那个不慡快的样子更是觉得烦,只要自己上前从申敬手里抢过了衣裳,胡乱套上。 申敬连忙过去帮小皇帝穿衣服,边穿边偷偷看了眼慕容予繁脖颈上的痕迹,又细声问道,“陛下要是开不了口,奴才为您上药也可,这伤不治好,怕是以后……容易出血。” 慕容予繁疑惑地看向那个担忧得煞有介事的人,年纪摸约十八九了,身体圆滚滚的,比他还矮上大半个头,一张挺喜庆的脸总是皱成一团包子似的,看起来相当滑稽。 等他反应过来申敬指的是什么时,小皇帝的脸色终于多了几分尴尬,“咳,昨晚……昨晚我和叶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啊?”申敬的嘴巴张大得都快塞得下一颗鸡蛋了。 申敬差点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什么都没做,那这一身痕迹是…… 慕容予繁秀美的小脸不悦地皱了皱,“废话那么多干嘛,朕饿了!” “是!奴才这就为陛下传膳……” 吃饱喝足昏昏欲睡,小皇帝呆坐在龙仰宫里无所事事,身边除了申敬就只有两名一直在门口把守的侍卫,不过昨夜太晚了,小皇帝没看清昨天的那两人是不是今天的那两人,反正银色铠甲一穿,脸都认不出来。 申敬提出的去花园里走走的意见被他否决了,理由是,他百无聊赖地爬在桌上,唿了口气,“日头太大了,我怕晒。” 尤其是穿了这么多衣服,看那艷阳高照的样子,别说晒成人干了,就是把这幅皮囊晒黑了些许,小皇帝都不能原谅自己。 对于美的事物,人人都有责任保护的嘛。 但若是就这么把申敬和两个侍卫叫进来玩,被内阁里的两位大人知道了肯定是一顿惩罚,到时可不是全身布满了爱欲痕迹就能了事的,更何况,他们人都还在宫里跟什么西线急报奋战呢,他一个国家元首,象徵着最高权力但实际不是最高权力的皇帝,撇下一干认真负责的“好臣子”,自己堕落了,那如何说得过去? 唉……本以为当皇帝也没什么的,这下子就有点闷了。 于帆的人生处世哲学中有这么一条,那就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换成现在的状况来说,就是:只要朕想打发时间,就没有不能打发的时间。 小皇帝想了想,满意地笑了笑,一旁的申敬见了忍不住转移开自己的视线,怕他直直盯着陛下的视线被人看去了。 不过,陛下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很美了,笑起来那简直甜到人心里去,就差把人给化了。 申敬微微红了下脸,继续给小皇帝扇风。 过了一会儿,小皇帝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转身去问申敬,“申敬,你知道这宫里,哪里的书最多么?” 申敬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宫里书最多的地方是闻风阁,其实陛下您的书房也有很多书的。” 闻风阁?那是个什么地方? 陛下大概是昨夜一觉醒来有些记忆不清了吧,申敬暗自抹了一把汗,不等小皇帝问就告诉他,闻风阁,那是帝王将相家的适龄孩子学习的地方,而最近那里荒得很,因为年纪最小的学子,也就是慕容予繁,已经在三年前课满了。 帝王家本应该有不少人的吧,怎么到了小皇帝这一辈就这么凋零?先皇也只有慕容予繁这一个儿子,而小皇帝大婚至今,根本连皇后的寝宫都没去过,更别说纳妃了,后宫基本上是空着的。 慕容予繁不想出门,连宫门都不愿踏出一步,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了龙仰宫的书房。 本以为皇帝的书房也不过是几架子的书,没想到,小皇帝的书房修建得跟寝宫差不多大,四面都是三四人高的书架,架子上满满的都是书,从史书经文,到民间杂谈,应有尽有。
第5页 从前的小皇帝虽然不怎么看书,却搜罗了许许多多的书放在书架上,而现在换了个灵魂的小皇帝,对书可是一旦碰了就爱不释手,两眼放光般地冲到了书架前,一本一本地浏览着。 申敬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陛下像个小孩子似的,那高兴天真的表情,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慕容予繁正饶有兴致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本他感兴趣的书下来,古代的书都是手抄本,弥足珍贵,听说纸张也不便宜,基本上都是孤本,慕容予繁小心翼翼地捧着书,沉浸在书香里。 他慢慢走到书架之间角落的地方,那里的书都比较古旧,散发出陈年的味道,大概每天都有人打扫,是以并没有灰尘。 小皇帝左瞧瞧右看看,伸手落在了一本没什么特色的书上。 没标题目,没写作者,掉在书海里,恐怕就连有心人都找不到。 他慢慢翻开第一页,上面隽秀的字体和话语让他心跳快了几拍,慕容予繁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眼申敬,见申敬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咽了口口水,又转过身背对门口,细细翻了起来。 ——没想到,这会是他慕容予繁的“日记”。 ——而且上面的字字句句,都让他震撼不已。 ……古往今来,焉有陛下为臣子侍寝者?朕却乃第一人…… ……吾誓不饶此二人,挟天子以号令群臣,视帝王威信于何地,此即乃人人称颂之忠臣乎? ……然国无此二臣,定不得宁日。先祖之基业,定不能毁于吾手。朕势单力薄,列国虎视眈眈,纵心有黎民,山河万千,亦不敌也…… ……恨不能将此污秽之身焚化成灰…… 慕容予繁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重。 尤其是在那样一手齐整隽秀的字体下,诉说着这样一番初为帝王的心思。 虽然为政者的道理在现代学了很多,但从小在锦衣玉食中被人有心培养成无所作为的小皇帝还能这么想,就是难得了。 先帝只有他一个儿子,纵使先帝有多重视他,到底是父母早殇,慕容予繁对父皇母后的印象甚至还没有对叶倾欢慕容涯那么深刻,那两人是绝对不会跟他讲何谓为君之道,也不会告诉他,皇帝的肩上有多少重担。 但,这个从小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孩子却能自己摸索出来,不是生搬硬套书本上的理论,不是那些夫子所教的仁义道德,慕容予繁的想法简单而不单纯,他会委身人下,皆因为那两人能成为这个国家的助力,两人同时坐大又互相牵制,能在战火绵延中让慕国保有大国的地位,能让更多的百姓免去颠沛流离的生活。 这就是帝王心思,谁说小皇帝懦弱无能的? ……他明明就是把什么都看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偶好撒鼻息啊……求留言呜呜…… 5 5、将军要回朝 … 既然接收了小皇帝的身体,又看了他的“日记”,慕容予繁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纵使性格使然他不希望麻烦缠身,但下定决心也不过是那一瞬间的事情,之后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了。 从前的于帆不管到了哪里,只要有他生存的一席之地,他都能随遇而安,混吃等死;现在的慕容予繁已经不是曾经的于帆了,既然命运让他成为了慕容予繁,他就要为这个可怜的小皇帝做点什么。 “申敬,朕要去内阁。”申敬循声望向了此刻面色严肃的小皇帝,低头应了一声,就让跟班的小太监到前方去报信了。 其实宫里的规矩也有其好处的,比方说不认识路的时候,根据身份等级的差别,小太监必须现在陛下要行路经过的地方“扫清”障碍,这么一来,就算慕容予繁不知道内阁怎么走,他也不会迷路,谁让他是皇帝呢? 内阁,说白了就是朝廷精英们处理棘手政务的地方。 慕国的内阁,指的是皇宫北苑的无暇阁。 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那些在朝堂上都没法解决的案子都堆到无暇阁,再由各个负责的大臣来商议,分工合作。 这个地方,皇帝可以来,但自从有了内阁以来,皇帝一般都不去这个地方,久而久之,似乎形成了一个习惯。 但也没规定说皇帝不可以来啊,所以当慕容予繁出现在无暇阁的时候,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的大臣们只是愣了愣神,接着行跪拜礼,恭恭敬敬,丝毫没有紧张感,看起来颇有点君子坦荡荡的感觉。 ……我又不是来抓jian的,你们那副“绝无藏jian”的得意表情是怎么回事? 慕容予繁心里冷笑了下,说了平身,然后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砰地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间很大,古雅,整洁,瀰漫了一股墨香味和书香味。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将头转向了小皇帝的方向,看到是他,叶倾欢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而慕容涯则微微蹙起眉。 慕容涯是慕容予繁的叔叔,而立之年看上去却依然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黑金绣龙的华袍,尊贵典雅,温和平静,相貌虽不如叶倾欢那般俊美到极致,也是英俊不凡了,更何况因了那双温柔的眼眸,京城里不少姑娘都传颂一句“情郎属叶相,夫君当齐王”的美谈。 慕容予繁站了一会儿,叶倾欢勾了勾唇,才慢腾腾地从座上站起来,行了一个简礼,并未跪拜,行完礼后抬头,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打量了下小皇帝,“不知陛下到来,所谓何事?” 慕容予繁的眼睛却直直看向了依然坐在座位上的齐王,心里强压下了怒火,才将视线落在低于水平的地方,对慕容涯说,“见过皇叔。” 慕容涯点点头,没有说话,甚至眼睛都没有看小皇帝一眼,继续处理桌上的公务。 然而叶倾欢却不乐意了,他问小皇帝的话居然都可以被对方忽略,眼睛只看那个温颜冷心的王爷,加上昨夜今晨种种事迹,已经触了他叶相的霉头,当下上前一把扯住了小皇帝的手腕,带向自己怀里,慕容予繁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人紧紧揽住了腰。 本来叶倾欢还想说点什么让小皇帝难堪的话,两人拉扯之间,他顺着小皇帝的后脖领口处往下看,一串串淡色的红紫痕迹倒让他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于是俯□咬住了小皇帝的耳垂,满意地感受到那具敏感身子的颤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怎么,陛下难不成是,想臣了?” “我……” “‘朕’,陛下要自称‘朕’,都两年了,还改不过来吗?”小皇帝被叶倾欢弄得浑身不自在,刚脱口而出了一个“我”字,就被一直在现场眼皮也没抬过的慕容涯给提醒了,温润如玉的声音,堪称善意的提醒,慕容予繁却怎么听怎么别扭难受。 如果说叶倾欢是一种锋芒毕露的危险,那么慕容涯就属于深藏不露的那种危险,看似无害,没准比叶倾欢还难缠。 慕容涯的视线就在两人纠缠不休时扫了过来,看得慕容予繁莫名心惊,明明是一双温柔平和的眼睛,里面的冷意却教人一直冷到了骨髓里。
第6页 就在这一心惊之间,小皇帝勐地推开了叶倾欢,叶倾欢刚换上一个甚为不悦的表情,就听见小皇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朕不想你,朕想念尉迟将军了,朕要他回来!” 慕容涯揉了揉鼻樑骨,疲惫地嘆了声,“繁儿,别闹。” 小皇帝双手拢在袖子握成了拳,轻咬着唇,水汪汪的眼睛里蓄了泪液更加的水润娇美,一张小脸涨得酡红,秀气的眉蹙了起来,既像愤怒,又似委屈,好不可怜。 “你们都欺负朕,只有尉迟将军才是真正关心朕的人!连朕都看得出来那个什么舆国根本无心开战,有没有尉迟将军他们都只会拖战并不攻打我慕国,那你们还将他放到那么远的地方,是不是看朕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们才开心!朕是皇帝,朕有权力,朕想叫谁回来就回来,叫谁走就……” 一只手捂住了正在激动地说这话的小嘴,那条禁锢在腰间的手臂更加用力,叶倾欢整个人贴在了小皇帝的后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别说了,再说,你那皇叔可就不会客客气气的了,呵……” 感受到小皇帝剧烈的唿吸逐渐变得平缓起来,他才慢慢放开了手,“说不定……只要陛下在床上多叫几声,臣就能帮您呢?” 小皇帝本来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变得快了,小脸从急得通红变成了惨白如纸,用力地推搡着叶倾欢,无奈叶倾欢就是不肯放开他。 大门还敞开着,虽然没有一个大臣敢靠近,但这些声响足以传到外面去了。 尤其是,刚才小皇帝喊话的声音不是一般的激动。 就在慕容予繁打算一脚踩在叶倾欢的靴子上时,眼前黑金的衣袍挡住了视线,禁锢着自己的手臂也松开了,小皇帝往前一倒,就被一双并不强壮却也有力的手给扶住。 “你希望尉迟骄阳回来?”平稳无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皇帝抬眼怯怯地看了眼慕容涯,点点头。 “你知道舆国在拖战?”慕容涯又问。 小皇帝眨了眨泫然欲泣的眼睛,扁了扁嘴,“难道不是吗,朕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确实如此,“拖战”一说自从西线战火胶着的时候就已经传出来了,至今也不是什么“新闻”,都传了好几个月了,小皇帝会听到,还在这个时候才气沖沖地来质问,已经算是知道得迟了。 因此,慕容涯也没再问什么,小皇帝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中,他温柔地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皇叔欺负过你吗?” 被那样温和无害地注视着,任谁都说不出口了,小皇帝只得摇头,视线避开了慕容涯的脸,“……没有。” “既是如此,就请陛下回龙仰宫吧!”慕容涯话音刚落,手也冷不防地放开,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推了一下小皇帝,慕容予繁差点没站稳,他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房内表情各异的两人,转身蹭蹭蹭地跑走了。 “呵,你可比我还残忍。”叶倾欢望着那个跑远了的小小身影说道。 慕容予繁跑出了无暇阁,又跑了一段路,将包括申敬在内的随从都抛得远远的,才慢慢停了下来,唇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既然要完成小皇帝的心愿,首先他需要最可靠的助力,只有同为内阁又是小皇帝的“入幕之宾”的尉迟骄阳才能为他所用,一来他不依附于两大势力,而来他手上有军权,这就够了。 先得让他当面见到尉迟骄阳,才能再做打算。 慕容予繁那番话,表面上是谴责那二人对待他的态度,实际上透露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信息给他们:舆国无心开战,只是拖战。 西线近年来的战况,小皇帝已经从申敬口中和书房里的资料中得知了,舆国不是什么礼仪之邦,奉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原则,所以如果慕国在西线驻军,与慕国接壤的舆国也肯定会驻军对峙。 然而,为什么舆国至今为止也只是小范围的战斗而不发动攻城掠池般的战争呢? 内阁的讨论一直没有结果,认为这是敌人故布疑阵的行为,全国上下打仗最厉害的将军就是尉迟骄阳,或许他们就是看到尉迟骄阳在那里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开战,也有尉迟骄阳可以抵挡,这样一来,尉迟骄阳不管开不开战都走不了。 只不过,原本内阁一劳永逸的计划被昨夜一份千里加急的急报打乱了——舆军秘密烧了我军的一处粮仓,如今我军粮糙不足,无法应战。 慕容予繁的推理很简单:一份能让叶倾欢差点就把巨兽塞入他后/庭却临时撤退的西线急报,肯定性命攸关,既然是关乎性命,民以食为天,那肯定是粮糙不够了,粮糙又怎会无缘无故的供应不足?只能是舆国捣的乱了。 纵观这些情况,再稍加分析,就不难看出,舆国是在变着法子要逼尉迟骄阳撤军,因为他们无暇顾及西线的战况,只有两军休战了。 大概是他们本国出了内乱吧…… 而舆国是一个吃不得亏的大国,既然宣布了与慕国对峙,就不可能派人谈和,这样做只会让他们觉得低了慕国一头,是以,才烧了慕军的粮仓。 此番慕容予繁再度提醒了叶倾欢慕容涯二人,从他说的话深入去想,不难发现舆国背后的动机。 况且他的戏演得如此传神,那几个大臣也不会怀疑皇帝去内阁的动机。 “小皇帝復仇记,第一幕,action……”在没有人听得到的地方,慕容予繁边微笑着边自我调侃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换了个相册,不知道看不看见封面,偶撒鼻息啊…… 6 6、醉卧美人膝 … 这天总是说变就变,明明前阵子还是好好的艷阳天,最近连下了好几天的倾盆大雨,空气里瀰漫的都是混合了泥土与糙香的气味。 不过,小皇帝倒是很高兴,因为天雨路滑不方便,奏摺都是直接送到无暇阁的,无需早朝了,他也可以睡个天昏地暗了。 哦,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尉迟骄阳已经得了圣旨班师回朝了。 雨滴一点一点从屋檐落下来,小皇帝头枕着书,天气凉慡宜人,可他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数着雨珠兀自发呆。 申敬捲起了袖子,将靠近门边的书架上那些受了潮的书册都整理了出来,不然龙仰宫太闲了,陛下又以往安静了许多,他一个贴身内侍,实在是没事情可做。 小皇帝的眼神从屋檐上的雨珠落到了申敬捧在怀里的书,勐然惊醒,“哎,那里还有几本书朕没读完的呢!” 申敬忙抱着书来到了小皇帝跟前,看小皇帝紧张兮兮地从他怀里抽起几本册子,忍不住道,“陛下……其实等晒完了也可以看的,这些书都受了潮,字都煳了……” “朕不管,朕现在就要看了。”小皇帝任性起来谁也说不动他,所以申敬也不再多说。 等申敬整理出受潮的书,小皇帝正对着窗户兴趣索然地看着书,申敬心里奇怪:以前陛下可不怎么喜欢看书的,怎么最近一看起书来就能在书房待上一整天了呢?
第7页 虽然小皇帝在别人眼里还是那个不谙世事懦弱娇气的傀儡皇帝,可是在申敬眼里,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这时,申敬的跟班小太监在书房门口已经候了好一会儿了,没敢惊动小皇帝,见申敬忙完了看向门口才使劲地给申敬投去眼色,申敬转头观察了眼还在看书的小皇帝,就轻声走到了门外。 “怎么了这是?” 小太监笑得一脸讨好,让申敬附耳下来,说了一些话。 和小皇帝相处得久了,申敬似乎也被传染了一点小皇帝身上的特质,要是陛下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怕是也会像他一样微笑出来的,于是申敬打赏了那个小太监,又转身进了书房。 “陛下……”申敬轻声唤道。 “唔?”慕容予繁疑惑地抬眼。 申敬小心翼翼地凑上去,与小皇帝保持一段距离,悄声说,“奴才刚才听闻,齐王殿下要在府里设宴,请了一些位阶不高的大人……” “哦?”这一声,申敬从话语里听出了小皇帝的好奇。 “陛下……”申敬斟酌了一下语言,才娓娓道来,“那些官阶高的大人们,可不都是从小官做起的么……” 慕容予繁点点头,这个道理他当然知道,申敬是在变相地提醒他,齐王这是在拉拢基层的官员呢。 不过,慕容予繁顿时冷下了脸,“谁给你的胆子,竟敢非议朕的皇叔,朝廷一品大臣,慕国第一忠臣的?!” 申敬脸色霎时变得灰白,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奴才错了,奴才错了!陛下饶命……奴才不敢了……” 慕容予繁面无表情地看着申敬,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人,申敬跟了自己许多天,依他的观察,申敬绝不是别家派来的眼线,他是忠心跟着自己的,但他却在自己的纵容下如此不注意,万一哪天被叶倾欢或者慕容涯的人听去了,他的戏还怎么演下去?要是他们二人知道自己想要夺权的心思,难不保两人联合起来,先做掉他,再将皇族血缘最为浓厚的慕容涯捧上位,一切就都晚了。 慕容予繁冷哼一声,“既是知错,那就罚你三个月奉银。” “谢陛下开恩……”申敬感激地又重重地磕了几下头,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只是,额头磕出了血的申敬偷偷看向小皇帝时,那艷丽无双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在申敬的安排打点下,小皇帝第一次微服出宫,当然,他的行踪也不能完全隐瞒,至少出宫的时候用的侍卫腰牌是龙仰宫门口值班的侍卫的,只要有心人察觉不对劲,再从出入宫的记录中入手,找到那两名被绑在龙仰宫里的侍卫,自然不难猜出皇帝是用了什么法子出宫的。 出了宫,小皇帝让申敬找了个地方换下从两名侍卫处借来的铠甲,穿上备好的平凡布衣,小皇帝还固执地要持一柄摺扇,将摺扇啪啦啪啦打得直响。 因为大雨连绵,街上大多数店铺都关了门,宫外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两人找到了齐王府,混进了送礼的下人中,进了王府。 “申敬,你说……是这齐王府大,还是朕的龙仰宫大?”小皇帝狡黠地看着申敬,申敬忍不住用手抹了把冷汗,才惩责了他非议大臣,又来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奴才……奴才不知……”申敬只好支支吾吾。 分明是个大胖子,又要故作扭捏姿态,申敬的表情将小皇帝逗乐了,扇子打地啪啪响,“朕不追究你就是了,直说吧。” “奴才不敢……”可对上小皇帝那不容拒绝的眼神,申敬只好硬着头皮,心想死就死了,“是……王爷的府邸大。” 等了许久,申敬还没听见小皇帝说话,心里七上八下的,偷看了眼小皇帝,那双明澈漂亮的眼睛里深沉一片。 他想,该不会陛下又生气了吧? 齐王府占地十几亩,不算齐王在皇都外建的庄子,也比龙仰宫要大,比起皇宫来自然是小的,只是不知为何陛下要问这种根本不能作为比较的问题…… 他们来得已经算晚了,宴会都开到一半了,酒菜香味从厅堂里传来,还有隐约的丝竹声欢笑声,齐王府的守备也没有那么严,酒酣饭饱之下人的戒心也没有那么重了,王府里除了大多数人聚集在厅堂里,还有不少人在长廊下把酒言欢,欣赏着雨中庭院的景色。 “申敬,朕要你去前厅,把你认得的官员都记下……”小皇帝扇了下扇子,对申敬道。 申敬这才想起,万一陛下去了前厅,被齐王认出来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忙应了声,匆匆熘去了前厅。 独留下慕容予繁面对满庭萧瑟的残荷败叶,望出了神。 “世间焉有如此美人,艷若桃李,气质如仙……我莫不是看花眼了……” 慕容予繁循着声音看去,一名白衣年轻的男子一手持酒壶,一手端酒杯,步伐已略显虚浮,身形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 “没有看错……没有看错……真,嗝……真美啊……”那人边走边为自己倒了杯酒,端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送到了嘴边,仰头喝了那杯酒,有不少液体顺着那人的下颚流了下来。 慕容予繁靠着廊下一根青石柱,穿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可是那调皮的青丝随风缕缕飘散,眉眼秀美,肤色如玉,身姿诱人,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像无尽的撩拨,挠痒他人心尖,纯洁美好如谪仙下凡,因此那人便忍不住唿道,“仙子……” 再一看,那人眼睛直直盯着小皇帝,手中的物事都掉落在地,一片瓷器摔碎的声音也不闻不顾,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小皇帝面前,“嗝!我……在下岳闻乐,敢问公子名讳?” 醉是醉了,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没把自己认成女人,已经很给面子了,慕容予繁这么想着,对面前的男子多了几分好奇心,挑了挑眉,“岳闻乐?” “嘿……公子知道么,《河道论》就是在下写的呢!”男子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望向小皇帝的眼神充满了笑意,看样子醉得不轻,但是这般憨态却让慕容予繁忍不住笑了,岳闻乐惊得睁大了眼睛,“公子,你笑起来真美……” 接着,岳闻乐一低头,整个人往前倒去。 ……这是真的醉倒了。 醉倒了不要紧,可是岳闻乐一个比小皇帝还要高大的人往前倒去,头就正好砸在了小皇帝的肩上,疼得小皇帝龇牙,却怎么也推不开他,像一块石头似的挪不开,慕容予繁无法,只好坐了下来,那颗头好像感应到什么,满足地蹭了蹭小皇帝的衣襟,顺着柔软的线条坠了下去,舒舒服服地躺在小皇帝的腿上。 双臂也牢牢地抱住了那纤细的腰。 慕容予繁苦笑,尽管男子醉得沉,手上的力道还不减几分,拉也拉不动。
第8页 ……不过,他居然会是那个写出《河道论》的人,小皇帝的桌案上就有一本《河道论》,里边的内容精闢,见解独到,对每年梅雨季节河道泛滥的灾祸提出了许多有用的意见,不少措施已经小范围内实施成功,沿河的灾情也得到了减缓。 本以为岳闻乐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头子,没想到居然是个喝醉了酒就言行无忌的公子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双更~~ 那啥,告诉俺一下换的这个相册好不好用啊……乃们看得见封面么? 7 7、朕“谢谢”你了 … 雨声淅淅沥沥,雨点打落在满池的残荷上,一片绿意的萧瑟,满目青灰的苍凉。 微风夹杂着雨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撩起灰衣少年的一缕缕髮丝,恬静平淡的绝色容颜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双目微敛,不知是在注视地上花纹古朴的青砖,还是枕在他腿上的年轻男子。 细碎的雨花如烟如雾,瀰漫在他的身周,衬托他那一刻遗世独立般的神态,就像一幅难以描摹的清婉画卷。 慕容涯走近那长廊偏僻一角看到小皇帝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一抹复杂的情绪从温柔似水的眼中闪过,那抹强硬尖锐的情绪让这张脸平添了几分违和感,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慕容涯拾阶而上,走进了小皇帝的视线。 正在发呆的小皇帝听见了轻缓的脚步声,本以为是申敬,想来申敬应当没有那么快回来,疑惑地抬眼,就看见一身黑金纹龙的华袍。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紧张地站了起来,而枕在他腿上的岳闻乐被带得往地上一摔,四脚朝天。 ……难以置信的是,那么沉地砸在地上,岳闻乐居然还没醒过来,嘴里嘟囔一声“痛”后,又是均匀的唿吸声,连眼皮都没睁开过。 慕容予繁想笑,但他还是敛下心神。 “皇叔……” 他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 慕容涯脸上除了温和以外再无其他神情,和慕容涯接触久了就会知道,他的温和只是一种习惯,就像一张取不下来的面具,与他的心情毫无瓜葛。 所以慕容涯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有点不悦的,小皇帝在心里默默下定了结论。 “他是谁?”虽然慕容涯一眼都没看向岳闻乐,但在场的只有三个人,姑且不论为什么慕容涯不认得岳闻乐,就目前的情势来说,慕容涯心情不好想找人开刷,总不能拿小皇帝开刀,这个醉人自然是那个倒霉鬼了。 是以慕容予繁无辜地摇了摇头,“朕不认识他。” 语气笃定,表情困惑,本来就不怎么关心小皇帝的齐王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来。 只是,齐王的下一句话让小皇帝愣神了好一会儿,“把裤子脱了。” “什么?!”小皇帝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慕容涯温柔地笑了下,走到小皇帝跟前,动作轻柔地将小皇帝那缕顽皮的髮丝拨至耳后,“他碰过你的腿,不干净了……乖,别让皇叔重复第二次。” “皇……叔……”小皇帝紧紧咬着牙关,双拳指节握得发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忍耐着巨大耻辱的羞愤,过了一会儿,在慕容涯柔情似水眸光直白的注视下,才松开了拳头,双手发抖地解开了腰带,接着,细琐的衣物摩擦的声音,外裤松滑坠地。 “转过身,手扶在栏杆上。”耳边再度响起了那温润的声音,在小皇帝更为羞愤的表情下,慕容涯又轻笑了一声。 依然云淡风轻得可恶至极。 小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揪住了那高出自己许多的那人的衣襟,“那他还碰过我肩膀和后腰呢?” 慕容涯眼色沉了沉,低头看着那恼羞成怒而变得红润的小脸,终于开口,“唔,那就一併脱了。” 我脱你妹啊脱! 小皇帝气得发抖,狠狠咬着牙关,就像一头被羞辱得又恨又怕的小兽,慕容涯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 布帛撕裂的声音划破空气,用力扭转过小皇帝的身体,整个人压在他后背上,抵上栏杆,小皇帝的亵裤在他手中碎成布块,一边咬着小皇帝又脆又红的耳朵,一边君子翩翩地道,“臣不介意让人听见,陛下想骂就骂,大声点,更刺激……” 斯文条理的语句与兇狠暴戾的动作完全不成正比,手腕和腰被过分用力的动作扭伤,慕容涯丝毫不理会小皇帝的身体如何,只管让他发泄温润如玉的外表下黑暗扭曲的心。 小皇帝被他的动作痛得龇牙咧嘴,蒙上羞愤的双眼里隐隐闪着泪花。 一个激灵,小皇帝感觉到,隔着布帛,有一个火热滚烫的东西不住地摩擦着他的股间。 “慕容涯!你……你敢碰朕!”小皇帝终于忍不住怒吼出来。 那根火热的物事已经毫不犹豫地找到了入口,没有经过润滑就企图一寸寸往深处塞入,边动,慕容涯边拧着小皇帝的腰,贴上他的后脖,将温热的气息吐在敏感的皮肤上,“臣不敢……谁敢?” 淡淡的轻笑,讽刺的勾唇,暴涨的巨兽,粗鲁的动作,翩然的语气…… 还有谁比慕容涯更适合诠释“道貌岸然”“伪君子”这样的辞藻?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更讽刺的? 就在小皇帝认命地闭上眼睛等着人肉楔子将自己碾成两半的时候,嘭嘭嘭的钝声随着雨声响起。 他艰难地睁开了泪水模煳的双眼,慢慢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个卑微地磕着头的圆滚滚的身子。 眼里的一片茫然逐渐变得清晰,那个额头上的淤青还没消去的小太监,此刻整个额头上都是腥红浓稠的血液,刺眼无比,“王爷……齐王殿下,您放过陛下吧!放过陛下吧!” 慕容涯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随即从容地看了眼在他身下半趴着的小皇帝,慢慢送开了禁锢着他纤腰的手臂,从紧緻的身体里退了出来,淡淡道,“皇帝私自出宫,是你的主意吧?” “是……是奴才!王爷,您要打要杀,就是别伤了陛下,陛下的身子禁不住……”申敬一边认罪,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他刚从前厅出来,就看见齐王撕碎了小皇帝的衣裳,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陛下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那么瘦弱,是他自己折磨自己出来的,两位位极人臣的大人不懂得怜惜陛下,陛下自己也不怜惜自己。 ……他虽然只是个奴才,但是他懂得心疼,他心疼小皇帝的隐忍,心疼小皇帝的遭遇,哪怕为此丢了性命,他也心甘情愿了。 奴才,生来不就是守护主子的? 慕容涯恢復了往日翩翩君子的风采,整理了下衣袍,身长玉立地站在原地,双手负在身后,眼神淡然,“你倒是个忠实的,自己去领五十大板。” 小皇帝苦笑,没了禁锢,放松下来的身子摇摇欲坠,申敬眼明手快,也不顾及君臣礼仪就爬过去扶住了他,小皇帝向他投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第9页 五十大板,捱过的人寥寥无几,多半五十大板下来人就算不死也只剩几口气了。 可是他不能帮申敬求情,越是求情,慕容涯就会罚得越重。 他才是皇帝,但是他没有权力,他甚至需要依附在慕容涯和叶倾欢的yin威下才能活命。 他和申敬,都是命不由己。 一样悲哀。 “不闻,不问。”随着慕容涯轻声一句,从屋顶上翩翩落下两条黑色人影,“护送陛下回宫。” “是。”一模一样的眉眼五官,就连语气也是一样的刻板,不带丝毫感情。 慕容涯从不闻手中取过一件披风,仔细裹在了小皇帝的身上,用他一贯平淡温和的语气对他说,“今后,不闻不问就是陛下的贴身侍卫了。” 小皇帝也没有精力去理会两名暗卫待在屋顶有多久了,他心里冷笑一声:这是在提醒他,只要当好一个傀儡,不该他管的事情都不闻不问吗? 申敬觉得小皇帝扶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如此,朕谢谢皇叔了。” “谢谢”二字咬得特别重,苍白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晚上还有一更~~ 8 8、朝堂上的那些事儿 … 小皇帝睁开眼,随身伺候着的太监已经不是那张丸子脸了,低眉顺眼的小个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申敬的那个小跟班,于是小皇帝懒洋洋地坐起身,问道,“申敬呢?” 小太监麻熘儿地为小皇帝穿好衣裳,绞了帕子,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 他可是听说过皇帝什么都不管的,人命在龙仰宫里不值一文,也不知在申敬之前有多少个贴身内侍都莫名其妙的没了,他这个小太监当初拔擢到龙仰宫的时候心里还很是忐忑呢,没想到陛下醒来头一句话就问他师父申敬在哪,看来传闻都不可信的,当下有些激动地看向小皇帝,“师、师父他……他在净堂领罚呢……” 慕容予繁是知道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资歷老些的太监可以收一两个徒弟义子,等到老的时候也有人为他养老送终,眼前的小太监才十一二岁,眉目低顺,甚是乖巧,看向自己的眼睛蓄了满眼眶的泪水,一边帮他梳头髮,一边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申敬……”小皇帝喃喃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看了看天色,转身对小太监说,“等下了朝,朕就带你去净堂看看申敬吧,不过五十大板,凶多吉少。” 小太监一听,既是欣喜又是担忧,忙跪下磕头,“谢陛下隆恩!” 慕容予繁轻笑出声,“你和申敬怎么都喜欢磕头啊?” “啊?”小太监闻言抬起头,对上端着茶碗的小皇帝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睛,脸色微微一红。 又听小皇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奴才姚铭。” “噗——姚明?!”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一口茶喷了出去,姚铭抹了把脸上的茶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似是要哭了。 “你别哭啊……”小皇帝头疼地嘆了口气,伸手想将姚铭扶起,小太监哪敢让陛下亲自扶他起来,马上自己站了起来,连沾了尘灰的下摆都不敢拍。 “奴才,奴才可是惹陛下不高兴了?”小太监委屈地低下头。 “没有,怎么会呢……”小皇帝讪讪地笑了下,仍有些不肯死心地问道,“你那名字,是‘明天’的‘明’?” 小太监愣了一下,轻轻摇头,“奴才是‘铭记’的‘铭’。” “唿~”小皇帝长舒一口气,幸好,幸好,不然对着一个小太监叫出自己偶像的名字,怎么想怎么别扭。 不过,因为同音,小皇帝还是有点不自在。 “陛下,时辰到了。”姚铭为他戴上帝冠,慕容予繁第一次戴那么沉重的帝冠,脖子有些不适应,动了动脖颈,朝姚铭点点头,“那就上朝吧。” 虽然耽搁了这么多天,慕容予繁是第一次戴帝冠穿正装上朝,不过朝堂上讨论的内容还真是沉闷,都是禀告些天灾人祸外邦侵略,内阁早已拟定了策略,这会儿在朝堂上也不过是象徵性地拿出来讨论而已。 没过多久小皇帝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加上帝冠实在太沉,不知道有没有十斤八斤重,压得他脖子难受的很,姚铭在一旁脸色严肃地看着皇位以下的大臣,人小鬼大的样子。 ……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早熟的? “陛下,陛下?”一把沉稳平缓的声音将慕容予繁的思绪从天马行空中拉了回来。 小皇帝抬眼,就看见文官那列的大臣中走出一名头髮半白的老头,文官之首一直是相国叶倾欢,但慕容涯因为是皇族,犹在叶倾欢之前,那个老头已经快排到队末了,官服上的花纹也没有叶倾欢那般繁复华丽。 “嗯,爱卿请讲。”小皇帝收敛了情绪,静静听着那名官员报告今年沧河天洪之灾的事情,从沿河百姓的苦难讲到圣祖功绩,再对比眼下小皇帝刚登基不足两年,若不是有叶相齐王两名“忠臣”,江山社稷难以设想,他的措辞相当的委婉,但慕容予繁还是听出来,别人这是讲天灾归咎到他当皇帝当得毫无建树呢! 这名文臣的官职不大,有那个胆量站出来变相地数落皇帝,除了那两个权倾慕国的“忠臣”,谁还能借他这个胆子呢? 慕容予繁冷哼一声,“那爱卿认为如何?” 老头又把岳闻乐《河道论》中较为保守的方法说了出来,那些激进些的,在于帆现代人眼光里算是具有可行性的法子就斟酌改善,也说了几条,然后正义凛然地问,该派谁去治理河道。 “既然爱卿的妙论皆出自《河道论》,那就让提出方法的人去好了。”小皇帝理所当然地回答。 “陛下有所不知……那岳大人,官职太低,性子浮躁,虽有经世之才,却无胜任之能,恕臣以为,岳闻乐难以担当如此大任。” 老头娓娓道来,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 接着,叶倾欢站了出来,嘴角含笑,眸光微动,精明的桃花眼里写满了揶揄,“既然这件案子由毕大人提出,毕大人忧国忧民,其心可敬,臣以为此案由毕大人执行定能不负圣恩,陛下以为如何?” 他能说不好吗,他能说你叶倾欢要拔擢自己人做得太明显了么? 可刚才减免赋税的案子交给了齐王举荐的人去做,这个案子不给叶倾欢又怎么能行? 不闻,不问……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会点头的皇帝而已。 “如此,那治水一事,就交由毕爱卿了。” 叶倾欢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挑衅地看向了站在文官之首的慕容涯。 “不过……”叶倾欢正准备回到队列中,听小皇帝还有话没讲完,又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站在原地有些不耐烦地瞪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没有理会他,“既然毕爱卿是参考岳闻乐的《河道论》,何不让岳卿也随行,毕爱卿有个助力,对控制灾情也是有益的。”
第10页 有些话,虽然皇帝没有实权,但在朝堂上说了,就成了覆水难收,何况小皇帝说的话在情在理,没什么不对的。 叶倾欢有些疑惑,难道岳闻乐是小皇帝的人? ……怎么可能!小皇帝足不出宫,哪里有时间去结识岳闻乐那样的芝麻小官? 想到这,那仅有的一点点疑惑也消散而去,叶倾欢也点头贊成了小皇帝的提议,毕德清亦跪下谢恩。 倒是慕容涯眼里露出一丝猜疑,脸上还是温和平淡的表情。 接着,大臣们又讨论了一番如何迎接文武将军的归来,又有奏报说与尉迟骄阳同时从西线归来的还有邻国朔国的公主,该用怎样的仪仗,设什么规格的宴席,吧啦吧啦一通之后,又归到内阁的工作范围中,什么都没讨论出来。 等姚铭喊出那句“退朝”之后,小皇帝才精神一振,终于解脱了! 那些距离小皇帝比较近的跪下得迟了点的大臣心中纳闷:刚刚,陛下是不是笑着离开了? 只是这惊鸿一瞥的笑容,让不少人心跳漏了一拍。 净堂是专司宫人刑罚的地方,平时宫人们犯了错,身为主子的私下里罚几下也就算了,闹到要进了净堂的,几乎算得上十恶不赦了,净堂刑罚之严苛,让人想起来就如同面临黑暗,浑身发抖,小太监姚铭就是这样身体力行地描述这个地方的。 小皇帝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是有点担心申敬的。 两人几乎下了朝堂就直接去了净堂,在一干受宠若惊的宫人齐声唿拜中,姚铭在小皇帝的授意下红着眼眶直奔申敬的刑房。 慕容予繁没有进去,他心里歉疚,怕见了申敬奄奄一息的样子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傻事来,又担心这一切被有心人看到回去禀告了慕容涯,又要闹出什么事,所以忍下心头百般情绪,耐心地在外面等待,手中捧着上等香茗,淡雅茶香在小皇帝眼里都变得没滋没味。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姚铭顶着一双核桃般的眼睛走了出来,恭敬地站在小皇帝面前,哽咽着,“师父……师父他流了好多血……” 这句话很有内涵,还在路上的时候,小皇帝就跟姚铭小声商量好了,不管申敬是生是死,都不能直白地说出来,要是他没救了,只需说“没几口气儿了”,要是还有救,就只需说明伤势。 因为净堂人多嘴杂,他们都不知道谁是谁的眼线,姚铭在宫里是申敬公开的小徒弟,对申敬表露出关切之情也是正常,但他要是在慕容予繁面前说得过于直白的话,就显得对皇帝不尊敬了,那么,他的小命恐怕就连慕容予繁都保不了。 像申敬这样有点地位又为人圆滑的,齐王还不是一句话就赏了五十大板,更别提姚铭这个火候不足的了。 不闻不问就在不远处隐身暗中监视着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事出了一趟门,更得晚了点,抱歉~ 9 9、与皇后谈育花经 … 看过申敬,两人从御花园穿回龙仰宫,姚铭选了一条幽静的小路,比起大路两旁尊贵美艷的花卉,这条小路附近的景色新鲜清慡,小皇帝暗想,这个姚铭的品味还不错。 其实姚铭哪里知道小皇帝喜欢简单平淡的景致,只因为这条路是回龙仰宫的捷径而已。 说起来,慕容予繁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色,一路的小白花迎风飘扬,张开晶莹的花瓣,淡香远飘,他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 偷偷去看小皇帝脸色的姚铭再一次脸红了。 ……陛下笑起来可真好看,跟谪仙似的,怪不得那些才子们常念什么“美酒十壶,佳人一顾”,可那醉月楼的姑娘,又怎么比得上咱们陛下?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姚铭忙低下头,视线就落在一双绣花棉鞋上,小巧的鹅黄色鞋子,上面绣了大朵的牡丹,贵气逼人,再抬眼,娘呀—— “皇、皇后娘娘……”他这是怎么了,看着陛下都失神到这份上了,皇后娘娘都这般近了他才发现,这下完了…… “臣妾见过陛下。”叶倾城端庄行礼,并不计较小太监的失礼,只是她温柔的视线落在那隐去了笑意的脸上,心里有些落寞。 慕容予繁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叶倾城,那晚将她当做一个藉口,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人家的。 而且,对方只是名义上的妻子,慕容予繁可不会连人家的老婆都接收下来。 他还没那么无耻。 只能问道,“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语气堪称温柔,虽然神色依然平淡,可是这在叶倾城听来已经十分感动了,陛下可从来没这么温柔地和她说话呢…… 这么想着,皇后的脸上溢出了笑意,“臣妾在种花。” “种花?”语气上扬,小皇帝露出了些许好奇的意味。 叶倾城就领着小皇帝走到不远处一个平坦的地方,四周都是些兰糙,将一片奼紫嫣红围在中间,只是那些花里头,既有珍贵的品种,也有平凡无名的花卉,但是只要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 “这些都是皇后种的?”小皇帝眼里多了几分赞许。 “是,这些都是臣妾亲手中的。”回答也很端庄得体,但慕容予繁亦能听出小女人的自豪感来,谈到那些花,叶倾城就像个小姑娘似的,人也变得有些活泼了,神采飞扬,不再拘谨,一簇簇地指着花教小皇帝认,这是幽兰,那是野槿,还有异国的品种…… “皇后为什么不种在自己宫里,要来这里种花?”小皇帝疑惑地问。 叶倾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他,“陛下觉得这些花漂亮吗?” 小皇帝点头。 叶倾城笑着说,“既然漂亮,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看到它们的美呢?” 小皇帝惊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 “而且,养在外面,比在内宫要容易存活,终日有别的花糙陪伴,花也开得更灿烂些。” 顺着叶倾城的目光,慕容予繁看向一株名为绿芒的花,浅绿色的花瓣张扬清纯,上面沾着些许水珠,应该是方才叶倾城浇灌过了,那种顽强的生机感似乎感染了他,慕容予繁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腹贴上了花瓣。 叶倾城微笑地看着露出那般天真表情的小皇帝,视线再落到小皇帝的手腕时,笑容又挂不住了。 ——一片肿起的紫色伤痕,还印着五个鲜明的指印。 她鼻尖一酸,终是在心里喟嘆一声。 “陛下似乎很喜欢绿芒啊……”叶倾城感嘆一声,有的人认为绿芒的花瓣像叶子一样是绿色的,一点也不艷丽夺人,然而依然有人喜欢那种平淡的颜色,平淡无奇的香味,只是没想到,身在帝王家,也能有人拥有如此纯澈的心思,也不枉她一直将他当做弟弟,默默地护着他……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衫的漂亮的小男孩,笑眯眯地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递给她,说将来要成为不输给父皇的好皇帝。
第11页 哪怕他那时候看上去如此弱小,如此脆弱,就像那朵小白花一样不堪攀折。 当时刚荣膺新科状元的哥哥嗤笑道,“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我看,慕国只有一个慕容涯。” 很多事情,总要等到时间流逝,才能慢慢明白,比如当初的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成为慕国的皇后,又比如生性风流的哥哥为什么甘心在枯燥的朝堂上位极人臣,权柄倾天。 “皇后?你怎么了?”小皇帝侧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个女人的眼里会有泪光? “没什么……”叶倾城垂了垂眼帘,扯了笑容,“皇上若是喜欢这株绿芒,不妨带回寝宫里养着。” 小皇帝看着她的眼睛,笑了,将手收了回来,“皇后方才不是还说,养在外头才能将它的美展现出来么?” 叶倾城低下头,眼里不知闪过何种情绪。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小皇帝还要回龙仰宫背诵为了迎接尉迟骄阳回朝的赞词,于是各自分开。 也不知道背了几个时辰的之乎者也,室内的光线已经暗淡下来了,小皇帝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捲轴,“姚铭,把灯点上吧。”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凑过去问,“陛下,晚膳已经备好了,刚才两边都来人了,问您今晚是要去哪里?” “两边”——指的自然是慕容涯和叶倾欢两人了。 慕容予繁知道他就是再逃避也是无济于事,从前的小皇帝能做到的,他一个实际年龄比小皇帝大了好几岁的现代大学生又怎么可能退缩? 不就是床上运动吗,好歹也属于运动的一种,虽然一点儿也不阳光。 想开了就好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没准放开点还能享受到。 反正破罐子破摔了。 姚铭看着小皇帝脸上那副眉头纠结的表情,心里也很是替他感到纠结,虽然不知道陛下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陛下?”见小皇帝迟迟不说话,姚铭提醒了一声。 “喔……”慕容予繁还在自我安慰着,有些随意地应道,“那就去相国府吧。” 祸从口出,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叶倾欢他也不是什么好鸟。 可是既然说出口了,君无戏言,除了姚铭听见了,房外还有不闻不问呢,这下他们都听见了,不去也不行啊。 他是光想着慕容涯的表里不一了,完全忘记了他还可以推掉不去的,何况尉迟骄阳快回来了,叶倾欢正负责筹备他班师事宜,也没空去搭理他。 不过小皇帝倒是漏想了一点,叶相最近正忙,这会儿还在宫里无暇阁和大臣们商议国事呢,小皇帝去了相国府,只有叶忠出来迎驾,将人迎进府里,又为小皇帝安排了唱曲的姑娘,被小皇帝推辞之后只好带他去了叶倾欢的书房,备了香茗茶点。 慕容予繁喜欢看书,他看书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一旁,而且他一看就是几个时辰,别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身边总是会累的,所以小皇帝打发了姚铭去休息,留下不闻不问守在房门口,就着书房里的烛光看起书来。 看累了的时候,小皇帝就站起来,扭扭脖子动动肩膀,在房间里走动走动,纾缓一下僵硬的肌肉。 有一抹黯淡的光闯入了小皇帝的视线,一闪而过,但是小皇帝还是捕捉到了。 找了很久,才在桌案与书柜之间投下一片阴影的空地上看到那一块莹白的玉,晶莹剔透,上面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玉石的边角磨得很光,小小一块,放在手心里可以完全握住,上面也没有穿孔,不像是扇坠或者腰饰。 可能是叶倾欢在书房走动的时候身上的装饰掉了下来,等他回来了再还给他吧…… 小皇帝这么一想,先将那块玉收进袖中,继续读那本还没看完的书。 叶倾欢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皇帝正枕着他的书,趴在桌案上睡得香甜,细长的眉下是一双安详闭着的眼睛,睫毛长而弯,小巧挺立的鼻子,一张鲜色的小嘴微微嘟起,靠近他,还能感觉到他绵长的唿吸。 ……看在这小皇帝睡觉前还在看他写的书,今晚就放过他吧。 ……不过,他写的书有这么闷么,能让小皇帝睡得这般香甜?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可能有点无聊,不过重点在后面啊>///< 10 10、凯旋的诀别诗 … 天色微曦,城郊的小贩早就开始了一天的生计,然而他们刚推了板车到城门,就见城门早已开了,清一色的铁色铠甲,形成两列笔直的队列,每个兵士腰间佩一柄威风凛凛的长剑,面色庄严肃穆。 然后,他们听见了如雷如鼓般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沙尘飞扬,尘埃落地后是一幕让他们毕生难忘的画面。 ——铁骑铮铮,黑色盔甲,千万军士默不作声,只将手上的缰绳攥紧,脸上肃杀威严之气,旌旗烈烈,风声阵阵,如虎如狼,一支魔鬼般的军队。 庞大的黑色铁骑的前方,有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逐渐接近了城门。 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马上一名腥红披风银色盔甲的强壮男子,端严若神,勇武非凡。 他没有说话,靠近城门的百姓们都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身后的军队,还在有条不紊的前行,而一人一马早已抛开了城门以及一众惊艷的百姓们。 进入内城,繁华的街道依然如记忆中那般,只是沿街的欢闹变成了恭敬地迎接他的兵士,整条街上只有马蹄重重踏在古城路面上的声音,迴荡不已。 白马还没来到宫门前,目力良好的男子就已经看见了率领百官等候在宫门口的纤细人影,忍不住夹紧了马肚,摸了摸白马的鬃毛,“再快点!” 当他终于策马来到那人面前时,看到少年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庞时,一下没忍住,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张开双臂,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嗯,还有当年那淡淡的香味,还是那么柔软温热的身子。 他忍不住拦腰抱起了少年,原地转了好几圈。 “陛下!” “放肆!!” “……” 小皇帝被转得有点晕了,身后此起彼伏的声音根本分不清谁是谁的,连起来听就成了“陛下放肆”,当下他扁了扁嘴,就感觉到有个人在用鬍渣摸着他的额头,低沉的声音迴荡在他耳边,“繁儿……我好想你。” 他抬眼看向那个不由分说就将他紧紧按在怀里的男子,刀削斧刻般硬朗的五官,因为久居战乱而凝聚了戾气的眉眼,晒成了小麦色的皮肤,力大如山,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就像钢铁一般,身上没什么汗臭味,就是有点泥土的……芬芳。 看那人满脸的意气风发,器宇轩昂,比他高出了许多许多,胸膛硬得像堵墙,可是对待他却很温柔。 沉稳刚硬,粗中有细。 这就是小皇帝对尉迟骄阳初次见面的评价,真是个骄阳般的人物。
第12页 尉迟骄阳放开了小皇帝些许,鹰一般狭长的眼眸将他身后的那些大臣扫视了一轮,嘴边挂上冷笑,那些大臣们哪个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甫一回来就要给他下马威吗,也不看看他尉迟骄阳是什么人? 说放就放,干脆利落,一派军人风范,小皇帝对尉迟骄阳印象还算不错,扬起脸朝尉迟骄阳微微一笑。 虽然尉迟骄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这次他弯下了腰,准确无误地在小皇帝唇上印了一吻。 光天化日……百官齐聚……叶倾欢慕容涯两尊大神就在他附近看着……还有宫外附近的老百姓…… 轰——! 饶是心理素质良好的慕容予繁,也不禁低头,羞红了脸。 亏他还以为尉迟骄阳是个不错的人呢! 只有两个人听到的低笑声传入小皇帝耳中,这下他连耳根也是通红的了。 尉迟骄阳低头看着表情颇为可爱的小皇帝,笑容也渐渐变暖,视线转到小皇帝身后那两个脸色不善的男子时,眉峰一挑,眸光嚣张猖狂。 小皇帝犹在自我厌弃中,没看到三人间用目光厮杀的诡异画面。 百官都默默地埋首,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发生…… 好不容易等小皇帝脸色稍稍恢復正常了,想起了还有没做的事情,伸手想去拉尉迟骄阳的袖子,可是他手刚一伸出去就发现,尉迟骄阳穿的是盔甲,哪来的袖子? 然后手就被一双温暖宽大略带茧子的手给握住了,在尉迟骄阳热烈目光的注视下,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想要将手抽回,无奈尉迟骄阳的力道太大。 ……而且,尉迟骄阳目光中透露的些许委屈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尉、尉迟爱卿,朕有话要对你说!”小皇帝推了推他。 尉迟骄阳低声道,“臣觉得,有些话还是回屋再说比较好……” 小皇帝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的!朕不是……尉迟骄阳听旨!” 无奈的小皇帝只好大声喊了一句,尉迟骄阳也知道他定要说一番犒赏他的场面话,只是繁儿太可爱了,他真的忍不住,就想捉弄上一番。 双颊还有些微红的小皇帝清了清嗓子,看向直身跪下的尉迟骄阳,把他背了两三天的赞辞一字不错地背出来。 大臣们也总算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没乱了方寸。 接着,小皇帝着尉迟骄阳回府休息,晚上在宫里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忙了一个上午总算把尉迟骄阳的情绪抚平,不过叶相和齐王的脸色,小皇帝没敢去看。 回了龙仰宫不久,宫外又传来奏报说尉迟骄阳军中的副将率领的大部队也到达了,正驻扎在城郊。 大概古往今来的帝王们都有些惧怕军权在握能征善战的臣子吧,让尉迟骄阳一个人进都,摆明了是不信任他,没想到他一点也不慌乱,也没有不满,反而看起来挺高兴的。 即使是孤身一人,尉迟骄阳也是骄傲的,哪怕下跪,都跪得笔挺刚强,如果上位者不能得到他的忠诚,那么这种人就是最危险的了。 ……不知道以小皇帝和他的关系,算不算得到了尉迟骄阳的忠诚? 夜里,皇宫中大设宴席,为文武将军接风。 比之庄重节日的夜宴,这场宴席虽然邀请的官员也不少,可是气氛却很轻松,不必拘谨在一个宫殿里,而是在御花园设宴,大臣们三五一桌把酒言欢,每个人脸上都多多少少沾了些喜气。 小皇帝满意地看着他安排的晚宴,舒了口气,反正他不在那些大臣们还能更放开些,索性让姚铭先回龙仰宫烧水,他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座位,沿着上次姚铭指的路,准备抄捷径回去。 夜色微凉,小皇帝回头看了眼逐渐边远的灯火辉煌的宴席,正转过身,就撞在了一堵“墙”上。 接着被人牢牢栓在怀里,脸颊隔着布料贴上温热的肌理,才发现那是人的胸膛。 能有这么健硕的身材,在小皇帝认识的人里头,就只有尉迟骄阳一人。 可是夜里看不大清,小皇帝微弱地唤了一声,“尉迟……骄阳?” 鬍渣摩擦着脸皮的触感记忆犹新。 确实是那个人没错。 他不是回家了一趟吗,怎么还没把鬍子剃了?! 脸颊被擦得又疼又痒,小皇帝推了一把,预料中的推不开,“你……你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尉迟骄阳的声音很有磁性,听上去沉稳可靠,“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繁儿……做我的人,可好?” 小皇帝听后一愣,从申敬口中,他得知尉迟骄阳也和叶倾欢慕容涯没两样,都是欺负过小皇帝的人,他这句话让人遐想太多,话语中的真挚热烈,也让慕容予繁不得不心乱了。 ……他对小皇帝,是真心的? ……他的意思,是让小皇帝以后只跟他一个人,他愿意帮自己对付叶倾欢和慕容涯? 像是看出了小皇帝眼里的疑惑,尉迟骄阳握着他的手,温声道,“我助你一臂之力,剪除那两人的威胁。” “这太难了……”小皇帝忍不住说,可是唇上的热度让他没法继续说下去,尉迟骄阳温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唇,“只要你愿意,我手上的八十万大军就是你的。” 小皇帝不得不心动,也不能不心动。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双眸微微眯起,仰起脸,沖尉迟骄阳灿然一笑,纤细的胳膊用力环住了那粗壮的腰,“我愿意……” 尉迟骄阳却没了动作,沉默了好一会儿,小皇帝被拉离了尉迟骄阳的身上,只见高大的将军苦笑了下,“你不愿意。” 小皇帝咬紧了下唇,“我愿意的!” “若是愿意……繁儿的身子何以颤抖成这样?我尉迟骄阳是虎狼豺豹不成?”尉迟骄阳严厉道。 大概是军人的气势毕竟不同,尉迟骄阳沉下脸色严肃说话,在小皇帝看来就是严厉恐怖了。 “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可是,朕……” 尉迟骄阳嘆了一声,宽大的手掌抚上了小皇帝的发顶,“我知道,你需要时间。” 小皇帝乖巧地点点头。 “没有话要跟我说?”尉迟骄阳温柔地问,见小皇帝单纯地歪着头,“那就唱首歌吧。” “唱歌?”小皇帝眨眨眼,唱歌……他还不知道这边的人都唱的什么歌呢,“我不会唱歌。” “没关系,就像小时候那样随便唱,我想听。” 那人的话太轻柔,充满了伤感,本来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说是天底下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为过,但慕容予繁看得出来,对于自己,那个骄傲的男人是不会想要用强的,正因如此,才会爱得痛苦,对于这个人的一点点要求,他没法拒绝。
第13页 将军,征战,沙场,荒漠,血腥,折戟,陈尸,相思…… 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声声霜满地。 “出鞘剑,杀气盪,风起无月的战场……” 出鞘剑/杀气盪/风起无月的战场 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 儿女情/前世帐/你的笑活着怎么忘 美人泪/断人肠/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烫 诀别诗/两三行 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 诀别诗/两三行 谁来为我黄泉路上唱/若我能死在你身旁/也不枉来人世走这趟 …… “繁儿,别哭了……”一双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擦去流下的液体。 “咳,是这歌词太酸了。”他是想起那些关键词大脑中就只搜索出这唯一一首歌,偏偏想像力良好的小皇帝忍不住将尉迟骄阳与《诀别诗》的歌词联繫到一块儿,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泪流满面了。 尉迟骄阳笑着看向小皇帝,颳了刮他的鼻子,“怎么我才回来,你就唱诀别诗?” 说着把人揽进了怀里,“想到你还在宫里等我,我又怎么会死,又怎么会让你死在我身旁?以后,别唱这歌了。” ——对不起,尉迟骄阳,我不是你爱着的小皇帝,不管你等多久,都等不到慕容予繁的回覆了。 ——虽然我真心希望在这个乱世里你能幸福。 想到这里,小皇帝伸手环住了男子的腰,这次没有再被人拉开,他静静地贴上那心脏有力跳动的胸膛,不再颤抖。 忘情相拥着的两人没能察觉到,隐蔽在枝叶深处的两双眼睛,正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11 11、“忠臣”间的基情 … 最近的皇都实在热闹,一个文武大将军刚回来了三天,由尉迟骄阳部下护送的朔国公主也抵达了皇都。 薄纱轻扬的软轿,充满了异域风情的武士和侍女,众星捧月般地将软轿中人的身份捧得更高。 她是朔国的三公主,朔王的嫡女,芳龄十六,身段妖娆,倾国倾城。 这些,都是姚铭那个好奇娃娃打听来的,看他说得津津乐道,小皇帝也不忍打断他,虽然在小皇帝的印象中,名为“倾城”的人不一定就美艷。 虽然那个公主的名字不叫“倾城”,叫札日娜,不过传闻总是会有些夸大的。 小皇帝没有参与札日娜的迎接队伍,对方只是个小国公主,没必要动用到一国的皇帝,所以为她接风的人是齐王慕容涯。 等札日娜住进皇都里为她准备的行馆,再适应了水土,她才能面见小皇帝,是以,要等到见面,起码还要花上三五天。 她跟尉迟骄阳的身份地位毕竟还是不同的,因此小皇帝对她的兴趣也就不怎么大了。 伤已经好了的申敬用瞪了眼姚铭,无奈小太监兴致勃勃,陛下也没有要打断他的意思,申敬只能默默地再为小皇帝添了茶,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 “陛下,这都是侍卫长告诉奴才的了……”姚铭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不过……奴才还打听到了别的。” 小皇帝来了点兴致,让他继续说下去。 “听说那札日娜公主是来和亲的,才第一天,就看上了齐王殿下!” “噗——” 姚铭呆愣地站在原地,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茶水。 “不好意思啊姚铭……朕不是故意的。”小皇帝咬着唇忍了好久,终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姚铭还愣着,申敬就冷不防地踹了他一脚,委委屈屈地看向了申敬,眼眶里打转的泪花被申敬的眼神给憋了回去,“你怎么这么跟陛下说话,要是陛下噎着了怎么办!” 经申敬这么一说,姚铭心虚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好了,你也别怪他了,实在是……实在是这番话太匪夷所思了!”小皇帝又笑了几声,才渐渐收住。 不过嘴边的jian猾的笑意实在有那么点……狰狞。 慕容予繁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把慕容涯“推销”给那位什么公主,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每日为了不去“巡幸”齐王府而找藉口了! 想到这里,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申敬和姚铭二人吓得不轻,不等他们睁大眼睛疑惑小皇帝这番举动,就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匆忙跟了上去。 尽管那天晚上小皇帝被尉迟骄阳的话感动得死去活来,事后小皇帝再想想,就不难发现尉迟骄阳的话有些突兀了。 ——比如,他那番告白听上去确实动人,但往深处去想,他难道不是在用八十万大军去交易自己的感情吗?看上去他的损失挺大的,可要是他今后只有一个尉迟骄阳了,八十万大军到底是听小皇帝的,还是听他们将军的? 而且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成了只要再给小皇帝一点时间,他就能接受对方的感觉…… 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尉迟骄阳好像做了一个陷阱,而自己已经完完全全掉进去了一样。 可是每当他看见那锐利狭长的眼眸中饱含的深情,再怎么迟钝,也知道那种爱到心痛的感觉不是假的。 要知道在这个宫里就连一朵花一株糙都是不简单的,或许尉迟骄阳是真的别有图谋,可他对小皇帝的感情还是真的,所有的图谋都是建立在那种情感上,虽然一跟利益挂钩,在小皇帝的眼里再深的感情都打了折扣。 慕容予繁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原来尉迟骄阳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被先帝接进宫里抚养过一阵子,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的感情开始悄悄萌芽。 青梅竹马。 算起来,他和尉迟骄阳还带了一点亲戚关系呢,尉迟的母亲是先帝最疼爱的妹妹华阳公主,也就是自己的姑姑,所以他们其实是……表兄弟? 幸好先帝的兄弟姐妹不太多,慕容予繁自己还是个独生子,没有太多算不过来的亲戚。 可想到那个尉迟骄阳只比自己大了五岁,小皇帝就唏嘘不已。 ……为什么同是宫里长大的,尉迟骄阳小时候身体还挺病弱的,怎么现在尉迟骄阳就壮得跟座山似的,而小皇帝却是一副娇弱阴柔的样子。 这就是命运的不公平啊…… 小皇帝嘆了口气,人也来到了无暇阁。 无暇阁内的一干大臣早就习惯于小皇帝心血来潮经常往这边跑,司空见惯了,从容行了礼后就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反正小皇帝找的又不是自己。 “尉迟爱卿!朕想单独跟你说会儿话!”小皇帝瞥了眼尉迟骄阳处理军务的房间,与尉迟骄阳一同办公的两位大臣就自动退了出去。 尉迟骄阳微笑着把手中的文书放到一边,“你刚才叫我什么?” “尉迟……”小皇帝看了看被两位退出去的大臣顺手关上的门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哥。”
第14页 尉迟骄阳很中听地点点头,过去拉了小皇帝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小皇帝虽然浑身不自在,可是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他还是忍了下来…… 什么叫做让一切回到当年的样子,当年的小皇帝和尉迟骄阳就是这般的“如胶似漆”吗? 可是尉迟骄阳嘴边温暖的笑意,以及那充满溺爱的眼神,加上那个抱着他的人自己都不嫌累了,还让他坐得舒舒服服的,也没有动手动脚,小皇帝也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了。 何况,这几天因为尉迟骄阳回来了,每当晚上侍卫长问他去谁府上的时候,小皇帝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去将军府为由,再也不用苦恼了。 “对了,你想单独跟我说什么?”尉迟骄阳笑着问他。 小皇帝想起他这一趟来找尉迟骄阳的原因,当下用充满希冀的眸子望向尉迟骄阳,“哥……我听说那什么朔国的公主是来慕国找夫婿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尉迟骄阳警惕地皱了皱眉,见小皇帝一派天真懵懂的样子,不像是想娶那个传闻中风情万种的公主,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紧了紧环住他的手臂。 小皇帝扁扁嘴,“连我都能知道的事情,当然已经传遍皇都了!” 然后,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眸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哥,等哪天札日娜正式觐见,表明她要在慕国选夫婿的时候,你能不能推我皇叔一把?” 嫣红的小嘴一开一合,明眸皓齿眉眼灵秀,慕容予繁那个样子让尉迟骄阳见了,只有四个字:秀色可餐。 要不是不想再与另外两个人分享繁儿,他说不定此刻就将人按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了。 ……但愿繁儿不要让他失望。 尉迟骄阳才走神了一小会儿,小皇帝就急不可耐地催促他,“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这……”尉迟骄阳这才想起小皇帝跟他商量的是什么事,他当然想答应,他恨不得让小皇帝身边干干净净的,只能有他的存在,可是…… 尉迟骄阳一反平日的慡朗直率,犹豫了起来。 他一沉下脸犹豫,小皇帝心里就感到一阵不安,果然,尉迟骄阳抬眼看他,“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小皇帝指着那张刚毅默然的脸,忿忿道,“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 说完从尉迟骄阳的腿上跳下来,小皇帝怒气沖沖地跑了出去。 独留半开的门扉,以及门口一脸怅然失落表情的文武大将军…… 12 12、公主选夫 … 小皇帝跑远了,才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他只考虑到自己不再受慕容涯的欺负,却没想过,如果把慕容涯“推销”给札日娜,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慕容涯已经掌握了朝中一半的权势,再加上一个朔国,要把小皇帝拉下位简直比翻掌还容易吶…… 不过,总觉得尉迟骄阳考虑到的不仅是这么一点,他肯定还有别的考量。 小皇帝突然睁大了眼睛,恍然大悟状——尉迟骄阳该不会喜欢上那个公主了吧?! 这个札日娜可真厉害,才刚来了皇都没多久,就闹得满城风雨的。 小皇帝气哼哼地回了龙仰宫,大笔一挥,他一定要见见这个札日娜。 有的时候,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没过两天,札日娜正式觐见。 异国风情服饰的侍女陪在身旁,五六位披着短衫袒露胸肌、裤腿宽大的侍卫用软轿将人抬进了宫殿,札日娜卧躺在软轿上,柔白细长的腿大喇喇地露了出来,一手托着腮,一手放在自己挺翘的臀部上,身上是轻薄而接近透明的短袖衣衫,裙子中间开叉,肚脐上钉了几颗色彩斑斓的宝石,身上散发出诱人香甜的味道,细眉大眼,水灵动人,丰唇红润欲滴,异于慕国人的棕色捲髮,眼波流转,嘴边露出性感的笑容。 看看朝堂上那些从没见过世面又有些保守的大臣,眼睛都变直了,要不是还有点理智,意识到这是在宫殿里,恐怕口水流下三尺了。 不过这个札日娜的打扮,还真是……前卫啊。 小皇帝偷偷看了眼离他最近的那三人,慕容涯依然温润如玉,不管见了谁都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尉迟骄阳神色漠然,显然对方是公是母他都不感兴趣;叶倾欢倒是唇角含笑,只是眼神有些不善,小皇帝顿感头疼。 软轿上,慵懒地躺在上面的女子缓缓爬了起来,这个女人,就连站起来的动作都妖娆到不行,在在都是诱惑——那腰扭的,那臀动的,那胸震的,那…… 不行,他真的对这女人没有半分好感…… 女人款款行礼,沖小皇帝盈盈一笑,“札日娜见过慕国的王。” “咳咳,在我慕国,应该称作‘陛下’。”申敬貌似也不怎么喜欢那个札日娜,刚一说话就被他挑了刺儿,不过小皇帝倒有种想为申敬叫好的冲动。 申敬皱着眉盯着那个放肆大胆不知廉耻的公主,什么公主啊,一点矜持都不懂,还打扮得这么……这么花枝招展,这不是成了心要为难陛下吗,万一陛下被那狐媚子给靥住了可怎么办,那种女人,一看就不是个本分的。 申敬看到小皇帝眼里露出赞赏和调皮的目光,心里觉得他为陛下出的这口气实在太对了,顿时心里升起了一种荣誉感,有些飘飘然了。 札日娜听后,不卑不亢,“皇帝陛下,札日娜此次出使慕国,是因为我父王想要与慕国交好。” 她开门见山的话一出,两侧的大臣们就开始有些骚动了。 小皇帝明知故问,“不知公主要如何与我慕国交好?” 札日娜嬉笑一声,“当然是联姻啊!” 满殿大臣们都无法保持冷静了,谁会知道这个札日娜第一天觐见就说要联姻交好的,虽然他们事先都听到了风声,可是这事连内阁都没商议妥当,札日娜这么一说,让一些思考迴路不通畅的大臣们有些惊慌了。 札日娜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人,仿佛将他们的心思全看在了眼里,自信而傲慢地说道,“我札日娜的丈夫,当然该由我自己选,这也是我父王的意思,不知道皇帝陛下肯不肯给札日娜这个面子?” 她都把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了,小皇帝哪里还能不听她的,别说朝堂上有那么多双耳目,传出去,要是他一个皇帝还把人家公主当成物品随便塞一个男人凑成对儿,他的脸还往哪搁啊。 绝,这一手可真绝,小皇帝咬牙切齿,更加不待见札日娜了。 “那么……”小皇帝勉强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不知公主现下可有意属的人了?” 闻言,札日娜更是笑得媚惑,好像就等小皇帝说这句话似的。 然后,她伸出了一根如葱般嫩白的手指,从队列排位最末的大臣,一点点往前挪,停在了慕容涯的方向。
第15页 慕容涯朝她温和一笑,札日娜脸上微红,敛下视线,又将手指缓缓指向了叶倾欢。 叶倾欢坦然而立,眼神透出精光,看起来有点色迷迷的,札日娜又忙指向了尉迟骄阳。 这下小皇帝可要急了,他还惦记着尉迟骄阳手上的八十万大军呢,两眼狠狠地瞪向了札日娜。 札日娜撅了撅嘴,仰头挑眉,最后直直地指着她的正前方—— “朕?!”小皇帝惊唿一声,在他的震惊中,札日娜的笑容变成了露骨的挑衅。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悲催混乱的日子就此开始了…… 来,先为乃默哀三秒钟。 13 13、是基情还是误会 … 小皇帝顿感五雷轰顶,他看到了过程,却猜不中结局。 “请公主好生考虑,朕与公主不过初次见面,公主却选择了朕,是否稍欠慎重?”小皇帝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尽量让自己在一众大臣面前保持一副威严端庄的样子,可是有的大臣已经开始用打量商品的目光看向小皇帝了。 ……如果他和札日娜联姻,慕国将会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作为助力,同为大国的彰国对朔国边境不断滋扰,因此他们想通过联姻拉拢慕国来巩固自己的疆土,若是联姻成功,慕国得到了一条可以向彰国进攻的捷径,而且联盟的巩固性也有了保障。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看着下面的大臣们那望向自己充满期待的眸子,他几乎都能听见那些人心里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之前那些老顽固不还是挺不待见札日娜的吗,怎么这会儿态度变得这么快? 难道……就因为她说要嫁的人是自己吗?! 小皇帝看了眼申敬,申敬也是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靠他也没用,只要求助般地看向了尉迟骄阳。 尉迟骄阳听完札日娜的话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他怎么会看不出札日娜和一干大臣打的什么算盘,但只要稍加分析,便可知道,札日娜嫁给小皇帝比起叶倾欢和慕容涯更令人放心得多,从大局上看,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最多,到时候他天天缠着繁儿,看好繁儿,不让他碰别的女人,也就是了。 只是恐怕这回要委屈委屈繁儿了。 因此,尉迟骄阳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皇帝,没说话。 不管小皇帝怎么暗示尉迟骄阳,对方仍是那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威严肃穆地站在原地,腰杆笔直,目光深邃。 他都快气疯了,尉迟骄阳这是怎么了,最近三番两次的拒绝帮他,他到底是不是喜欢自己的? 想到这里,小皇帝的心情就低落下来了,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因为得到了别人的喜欢而要求别人事事顺着自己的意愿呢…… 札日娜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两人的互动让她产生了一点好奇,不过她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疑惑,勾了勾唇,笑着对小皇帝说,“皇帝陛下,如果您觉得时间太短,不妨给札日娜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札日娜看上了别人也说不定呢。” 听完这番话,小皇帝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札日娜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总之她还算给了个台阶让小皇帝下台,而底下站着的三个人,一个笑容温和虚伪,一个明显看好戏的成分多些,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自己的意愿有出入……反正都靠不住。 接下来札日娜命侍卫将朔国的土产和礼品一件件献上,宫里又举办了宴席招待她,小皇帝照旧是宴席开到一半就熘号,回龙仰宫去了。 似乎每次当小皇帝一个人走在御花园里的时候,都能碰上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上次是撞鬼似的撞上了尉迟骄阳,这次却是两把熟悉的声音,从幽径深处传来。 申敬正好帮他去闻风阁调取朔国相关的书册了,姚铭也跟了去,不闻不问虽然几天也见不上一面,但小皇帝却知道他们时时刻刻都跟着自己,是以,申敬姚铭二人才放心让小皇帝一人。 可是前面那说话的声音,分明是自己认识的人吧…… 小皇帝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想去寻找不闻不问的身影,可人家是暗卫出身的,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看到啊,不过,今天这事恐怕还是会被他们上报上去的吧? 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而那两个人还在自顾自地说这话。 “我真替你感到悲哀,王爷。”说话的人却一点都没有悲哀的意思,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能说出这种话来的,除了当今慕国的相国大人,真没有别人了。 叶倾欢的声音就跟他的人一样,完美、独到、磁性,用这样的声音去诠释情感,哪怕只有三分情意,也能被他演出七分来。 可惜对方可是能与他分庭抗礼的齐王慕容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形象,一抹温暖的笑意永远挂在嘴边,任谁都看不透他。慕容涯简单回道,“叶相多虑了。” “哈,难道王爷就不想娶妻生子?皇都流传一句话,‘情郎叶相,夫君齐王’不知王爷有没有耳闻,男子而立最是教姑娘家惦记,王爷若想娶亲,恐怕整个慕国的待嫁姑娘都能把齐王府的门槛踏烂了,难道不是?” 小皇帝听了这话后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慕容涯轻哼一声,“你今天废话真多。” “我可不想再等一个十年了,现在的你,真没意思……”叶倾欢随意地耸了耸肩,摊手道。 “这也与你无关。” “那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呵呵,也不知道自作多情的是谁呢,不就是因为小皇帝他……”叶倾欢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慕容涯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桃花眼里写满了不屑和戏嚯,而慕容涯也没再维持那程式般的笑容,而是阴沉着一张俊脸。 咯噔! 小皇帝的心脏勐然快速跳动了起来,不是因为叶倾欢暧昧的话语,而是因为他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慕容涯对小皇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相比慕容涯甚为不善的脸色,叶倾欢神色平淡,仿佛什么都没做,倒显得慕容涯冲动了。 可是慕容涯如果不捂住他的嘴巴的话,说不定小皇帝就能得知一些已经隐瞒了十几年的事实了。 小皇帝好奇地咽了口口水,抿了抿嘴唇,做了两个深唿吸,下定决心后悄悄地从树后探出了脑袋——慕容涯的脸色比他想像中的还要难看,虽然他已经放开了叶倾欢,但是眼神依然像把锋利的刀子,似是在警告叶倾欢,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他不介意在这里取了他的性命。 叶倾欢又岂是容易能被威胁的,挑了挑眉,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慕容涯。 小皇帝忍不住屏息凝神,那两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是不大对劲。 过了好一会儿,叶倾欢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看慕容涯还是那副充满杀意的脸色,摆摆手道,“你放心,我不过是个局外人,你们家的事我不可打算插手。” “局外人?”慕容涯古怪地笑了一下,甩袖而去。
第16页 小皇帝看着慕容涯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见过慕容涯虚伪温和好好先生的样子,也见识过慕容涯脸上温和动作粗暴的道貌岸然,可还真的没见过他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到有些失控的样子,看来叶倾欢的话戳中了慕容涯的伤疤。 ……至于是什么伤疤,就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了。 14 14、做朋友吧 … 慕容涯已经走远很久了,叶倾欢还站在原地,由于背对着小皇帝,所以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等了一会儿,叶倾欢突然笑道,“出来吧,你都站在那里多久了,不累吗,陛下?” 叶倾欢悠然地转过身,戏嚯的眸子看向那棵小皇帝藏身的树,有种在吓唬小孩子的感觉,他一面觉得好笑,一面继续“吓唬”小皇帝,“陛下不过来的话,那臣只好自己走过去了喔……” 刚说完,就听见附近的糙丛发出了一点声响,随着衣物摩擦的声音,有个明黄色的纤细身影探了出来,红着小脸,撅着小嘴,一步一步朝叶倾欢的方向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 “你……你怎么发现、发现朕的?”小皇帝眉头纠结,扭捏着衣裳下摆,因为尴尬而视线飘忽。 他可不是故意要听别人墙角的,而且还是那么机密的事情,虽然他不是一个爱好八卦的人,不过活生生的八卦就在眼前,任谁也抵挡不住那份好奇的吧。 叶倾欢只是笑得更加邪恶,“陛下忘了,臣可是当年的文武状元呢。” 哦,这就难怪了,慕容涯离开的时候没有一点异样,是因为他并没有发现小皇帝,而叶倾欢却是个武功高强的,只是在朝堂上他一直是个文官,久而久之别人就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了。 其实叶倾欢也很会装嘛,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居然一直不动声色,让慕容涯差点暴走,又让小皇帝听到一些足以撼动他信念的事情,端的是城府很深。 他大可以假装没有发现小皇帝,然后任由小皇帝去猜忌慕容涯,可是他不但没有,他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我已经发现你了”,那种调侃捉弄的语气背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小皇帝只觉得这个人不好应付。 当下他就敛起了被人戏弄的恼怒,问道,“你刚才跟皇叔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叶倾欢看着小皇帝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变得无比严肃认真的样子,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受,分明是个小孩子,脸上稚气未脱,声音也清脆得很,根本没什么威严可言,可是他一旦认真起来又是别有一番风情,叫人想逗弄一番,又恐亵渎了那股至真至洁的气势,一时心里难耐地伸出手,摸上了那光滑柔嫩的脸庞。 “喂,你!”小皇帝好不容易维持住的严肃差点被破坏殆尽,温热的手掌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就像缱绻在一份柔情蜜意中,何况只要对上了那双眼波动人的桃花眼,再强烈的气势也要逊色三分。 小皇帝差点气结,拍掉叶倾欢的手,“朕问你话呢!” 叶倾欢讪讪地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下自己的掌心,再抬眼看小皇帝,“该知道的,你不是都知道了?” 小皇帝皱了皱鼻子,“朕什么都不知道!” 叶倾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陛下既然在那里站了那么久,又怎会猜不到,齐王而立未娶究竟是什么原因?又怎会猜不到,以臣的性格,何以能在这朝堂十余年而不腻?” “所以……所以你……”小皇帝低下头,挣扎了很久,才慢慢吐出他自以为精确恰当的语句,“你喜欢我皇叔?” 带着些许试探和好奇的眼眸水润晶亮,叶倾欢看了只想狠狠敲开小皇帝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气极反笑,“臣不喜欢他。” “那……那就是欣赏了?” “呃,曾经算是吧。” 难得的,叶倾欢脸上也有了些微不自在。 小皇帝以为他终于猜中了叶倾欢的心思,有点洋洋得意,十分仗义地拍了拍叶倾欢的手臂,因为个子不够高,拍不上对方的肩膀,只能退而求其次,力道之大,让毫无准备的叶倾欢身形微微一震,“嘿嘿,你早说嘛,朕帮你追他呀!只要你不再对我做那些事儿,咱俩就当朋友好不好?其实你还是挺不错的人嘛,帅哥一枚,文武双全,你和我皇叔站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呀,你不用害羞的,要大胆告白啊……” 小皇帝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乐得有些合不拢嘴了,嘿嘿直笑。 叶倾欢听着听着,越来越不是滋味,小皇帝笑得有多灿烂,他的脸色就有多黑暗,整张脸显得有些扭曲,唇角要笑不笑的,更像是在抽搐。 “臣……”叶倾欢微微嘆气,继而勉强挤出一丝笑,“那臣以后就不再涉足陛下生活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嗯嗯!”小皇帝差点拍手欢唿,没能打发掉一个慕容涯,把一个叶倾欢拉回正途也是好的。 叶倾欢慢慢弯下腰,拉近了和小皇帝之间的距离,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自己在小皇帝秀丽的脸庞上投下的阴影,以及小皇帝显得有些无辜又不知所措的表情,他缓缓勾了勾唇,“既然是朋友,就要无话不说吧?” “嗯……”小皇帝弱弱地应了一声,他很想退开,可惜叶倾欢的眼睛仿佛有种魔力,将小皇帝钉在了地上,半步都动不了。 那双桃花眼波光流转,美轮美奂,透着算计的精光。 可惜小皇帝虽有不太好的直觉,却终是没法逃过。 “既是朋友,陛下是否可以告诉臣,你对那朔国公主,到底是怎么想的?” 叶倾欢气势有些逼人,小皇帝感觉到对方凌厉的视线,只好硬着头皮说,“朕一点也不想娶她,朕也不能让皇叔娶她……” “那若是臣呢?”叶倾欢平淡地问道,小皇帝听后怔了怔,眨眨眼,愣住了。 叶倾欢又重复了一次。 小皇帝微蹙着眉看向他,“你……你若是喜欢,朕,朕也不能拦着你呀……” 叶倾欢微微颔首,“也就是说,若是臣不喜欢,陛下也不能强行将公主许配给臣了?” 小皇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如此,臣先多谢陛下了。”叶倾欢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然后收回热辣辣的视线,桃花眼调皮地眨了眨,玉树临风地走了。 愣在原地的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 这个叶倾欢,也太自信了吧,他凭什么认为札日娜不选自己也不选慕容涯,偏偏会看上他啊! 只是没想到叶倾欢的话果然得到了印证,一个月后,札日娜居然哭着说要嫁给叶倾欢。 不过那也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叶倾欢的逻辑是:做朋友就做朋友,反正有些事情是只有“朋友”能做,而“情人”做不了的。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更有趣些。
第17页 ps:大家晚上是不是都去看快女了? 15 15、难伺候 … 小皇帝从来都觉得女人很麻烦。 没穿越之前,他就盼着能上大学,因为这样就不用住在那间三十多平方的一房一厅。四十年的旧红砖楼,那里是父母新婚的时候买的第一个房子,他们也是在那里签的离婚协议书的。父亲搬走了,母亲后来又住了两三年,也离开了;剩下他独自面对窗前古老的梧桐树,那无力垂下的枝叶到了晚上映在窗户上就像许多干枯的骸骨,在风的鼓动下不断地敲打着窗户。 母亲还在的那几年每天都早出晚归,像是故意避开了他在家的时间,有时候他做作业晚了点,等她回来,她就会脸色不悦地批评他,骂他甚至打他,从来不知道,她一个女人这么晚不回家,就算是无知孩童也会担心的。 母亲脾气好的时候偶尔会听他说说学校里的事情,但大多数的时候她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皱着眉头问他是不是有妄想症,或者心理太阴暗了,以至于把人想得那么坏——在她看来,学校是最单纯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欺负,这么多钩心斗角呢? 长大了,母亲也离开了,她照顾了自己这些年,也算仁至义尽了,上了大学就能住宿舍,与五六个人一起住,起码有些人气儿。 他可以说,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在想什么,那些穿着光鲜亮丽的女人含情脉脉的背后又在鄙视什么、埋汰什么,曾经他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他觉得揣测这些很累。 叶倾城是个例外,她有心事却从不表露在外,也不会给他造成负担。 札日娜在他而言就是麻烦,他从见到朔国公主的第一天起心里对她就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札日娜也知道小皇帝不喜欢她,可是好像小皇帝越是讨厌自己,她就越是要追逐小皇帝。 因为她从行宫搬到了宫里住,所以她常常会在某些小皇帝经过的地方与他“偶遇”,然后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最后希望小皇帝带她游皇都。 ——开什么玩笑,小皇帝自己也就微服出去了一次,还被慕容涯给抓包了,要说皇都,小皇帝也不熟悉啊,别说不熟悉了,他连怎么去齐王府的都不记得了。 可是札日娜却不依不饶。 这日,小皇帝前脚刚躲到无暇阁,以和辅政大臣们请教国事为藉口,后脚札日娜就带着两名侍女风风火火地在无暇阁门口求见,求的自然不是小皇帝,而是那些真正有权力说话的人。 比如慕容涯,比如叶倾欢,比如尉迟骄阳,这人来得还真是齐。 “内阁是什么地方,岂是女人能进来的,不要见!”小皇帝瞪了几人一眼,无奈他的瞪眼实在没什么威胁力,也不知道这三人是不是商量好的,都一致无视了小皇帝的挣扎。 就连尉迟骄阳也老神在在地擦拭着宝剑,没有异议。 叶倾欢就更不用说了,朋友,就是拿来看好戏的。 慕容涯的态度,小皇帝起初还不太明白,自从不小心听见他和叶倾欢的谈话后就有点明白了,慕容涯至今单身,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小皇帝才不会傻到以为慕容涯喜欢自己,可能是在他登基之前先帝跟慕容涯达成了某种协议。 因为慕国上下最尊贵的人,除了小皇帝,就只有齐王,如果齐王有一个比小皇帝小不了几岁的儿子,那可是很招忌讳的。 就慕容涯看来,小皇帝的女人越多越好,子嗣也是越多越好,这样他就不会因为子嗣问题而遭忌讳,先别说他有心要夺位,就是无心,假的也能被舆论说成真的,人言可畏啊。 所以在这一点上,慕容涯是支持小皇帝把公主娶回来的。 这可苦了小皇帝,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让札日娜改变心意,但那三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反而让情况愈演愈烈。 札日娜依然是那副火辣性感的打扮,长长的捲髮编成一条侧垂胸前的麻花,头上一顶朔国风的独特帽子,再点缀几多精緻的鲜花,风韵迷人。 她楚楚可怜地扫视了眼在场的三位大臣,又极为幽怨地看向了小皇帝,声声动人道,“陛下连见札日娜一面都不愿,我札日娜可是形容丑陋,入不了陛下的眼?” 小皇帝头疼地摇了摇头,“公主风姿绰约,朕又怎会嫌弃公主的容貌?” 岂止嫌弃,女人的百变多端他这几日可是见识个透彻了,尽管札日娜总是笑脸相迎,可小皇帝就是无法从她迷人的笑容中找到几分真意。 还真当他是傻瓜了? 札日娜听后果然脸上闪过几许得色,又匆忙垂下眼帘,“札日娜想和陛下去皇都走一走,可是陛下总是没时间……” 小皇帝呵呵干笑了两下,“朕日理万机,自然是忙得很。” 在场三位大臣眼里都露出了笑意。 笑的是什么,那真的只有小皇帝及那三人才能明白的了。 札日娜闻言吃惊地看着小皇帝,一双本就大的眼眸此刻睁得有些可怕,“皇帝都是这么累的吗,我父王跟我说,王都不是用来处理杂事的,杂事交给下人做就好,王只需做判断,掌握御人之术,哪怕天天唱歌跳舞,这个国家都会很有秩序。” 札日娜的一番话,让其余四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本想着藉此逗弄小皇帝一番,却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札日娜的“下人”一说给堵住了,向来英明神武的朝中大员竟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而小皇帝则是纠结与那句“御人之术”…… 札日娜奇怪地看向几个沉默了的人,又对小皇帝温温柔柔地笑了笑。 慕容涯脸色不善地看着札日娜,朝她温和有礼地笑着,“如此,陛下就将‘杂事’交给臣等,务必玩得‘尽兴’些。” 这是齐王发怒的前兆,他是在变相的赶小皇帝走了。 小皇帝有些委屈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眼慕容涯,一声“皇叔”终是没有叫出口。 在札日娜不断地往他耳边灌输软绵绵的话语中,小皇帝不情不愿地出了宫。 只是这次,是“奉旨行事”。 事实证明,札日娜是个很奇怪也很讨厌的女人。 小皇帝从来就没有对女人产生过如此大的厌恶感,札日娜很荣幸,是第一人。 吃饭的时候,不闻不问已经试过毒了,札日娜还要先用银针,再让人来试吃,过了半个时辰之后没事才敢放心食用,小皇帝这边都快饿晕了她才在催促之下抓起了筷子,小皇帝忍着怒气对她说,“朕已经让人试过毒了,公主就不必过于紧张了。” 札日娜白了小皇帝一眼,“陛下怎么这么不注意,这民间有多少人想要我们的性命啊,札日娜都尚且如此小心,陛下可就太掉以轻心了。” 小皇帝在心里想,整个皇都都是皇家人,多少都跟朝廷沾亲带故的,哪怕他是微服,别人只要看到他身后两名威武不凡的侍卫就知道不简单,谁会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想被慕容涯叶倾欢尉迟骄阳联手料理吗?
第18页 何况他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皇帝,能让什么人觊觎他的脑袋?对慕容涯来说,恐怕他哪天意外身亡了,才是好的。 札日娜吃饭,先用筷子夹到自己的盘子里,再细细地挑拣她想吃的,一点一点夹进碗里,吃的时候细嚼慢咽,动作跟她一贯的大方热情格格不入,慢得能让人抓狂。 小皇帝吃饱了又饿了,她一顿饭还没吃完。 两个时辰以后,札日娜才接过侍女递上的帕子一点点擦干净嘴巴,朝小皇帝风情万种地一笑。 小皇帝僵硬着脸庞,干巴巴地回了个扭曲的笑。 买衣服的时候,因为札日娜也想穿慕国的服饰,小皇帝就让不闻不问带他们去皇都最好的裁fèng店,里面的成衣也多,做工也好,可是札日娜看了却不断地在挑刺,“这袖子怎么这么长,下摆那么多层,哪里走得动路?哎呀,腰太粗了,没收住……” 小皇帝嘴角抽搐,你直接穿你朔国的衣裳不就好了…… 见那掌柜的一个劲儿地给他们赔不是,小皇帝尴尬得想死。 郊外踏青的时候,札日娜非要去游湖,游湖非要租两人小船,不闻不问和札日娜的侍卫们就只能岸上看着他们,她嘴边漾起娇媚的笑容,起初和小皇帝一起划船,还边说些暧昧的话,等到了湖中心札日娜突然脸色一变,也不顾假装风情万种柔情似水的娇羞模样,拍着船沿大声吼道,“快!快回去!我头晕……” 小皇帝咬牙切齿,晕船也真会挑时候,他只能一边黑着脸摇着船桨,一边看札日娜憋得通红的脸。 哪里还有美丽妖娆的朔国公主? 小皇帝揉着酸软的手臂,轻声唤了下离他最近的不问,“这事儿能别回报给皇叔么……”在不问略带询问的眼光中小皇帝又补充道,“……太丢脸了。” 几人在岸边终于等到札日娜不咳嗽了,也不头晕了,天色也晚了。 为了不让札日娜再受颠簸,小皇帝准备送札日娜回行宫,可札日娜咬着唇站在原地,目光有些愤怒,“皇帝陛下,这一天你都不专心,太让姑娘家伤心了!还有,你若是不喜欢札日娜就直说,何必假惺惺的拐着弯来折磨我?哼,做作!” 不问在一旁小声对小皇帝说,“……这些也不必上报么?” 小皇帝惨白了一张小脸,点头。 只是他袖中握紧了的拳头,连指节都泛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好想看见鲜花啊…… ps:不知道是不是jj抽了,下午这边就只能看到15章,大家把文章拉到举报色/情反/动、刷分、抄袭的下面,在【下一章】旁边的箭头点一下,再选16章就能看到了 pps:要是大家都没出现这个问题的话,那就是jj局部性抽风,乃们的电脑rp啊 16 16、再遇岳闻乐 … 与札日娜可谓是不欢而散,小皇帝气的脸色发白,一时也不愿意回宫了,不闻不问虽然是慕容涯的人,可终究没有权力约束小皇帝的去处。 双胞胎兄弟跟着小皇帝的时日也不短了,在他们看来,小皇帝也不过是孩子罢了。 虽然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如此防备小皇帝,但在听见小皇帝受委屈的时候,王爷的眉头也是会微微蹙起的。 他们没有告诉小皇帝,其实那日小皇帝偷听王爷与相国的谈话,他们并没有上报给王爷。 这小皇帝看起来软弱不堪,实则很有主见,也极能忍耐,之前隐约听说过,小皇帝不过是三名位极人臣的大人们的傀儡及脔宠,但真正接触过,方知那三人对小皇帝也并非如此简单。 王爷的矛盾他们都看在眼里,相国与将军又何尝不矛盾呢? 若能简单地将小皇帝当作脔宠之流的就好了,可惜,这小皇帝偏偏就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双胞胎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就先让小皇帝在街上走一走,消消气好了。 只是这一走,就走出了意外。 小皇帝左瞧瞧右看看,拉着不问的袖子问道,“那边好热闹啊,是什么地方?” 不问面无表情地想了想,“好像是城隍庙,每逢初一十五那里就会办夜集,赶上哪路神仙的诞辰,还有灯会。” 不闻瞪了不问一眼,怪他说得太多了。 果然,小皇帝听后眼睛变得闪亮亮的,咧开小嘴笑得甜甜的,“那朕就去那边看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这……”不问有些迟疑,而不闻则直接了断地说,“天色已晚,陛下还是回宫吧。” 小皇帝登时湿润了眼睛,确实天空已经拉起了夜幕,这个时候宫里也快到门禁的时候了,只是他真的好想去看看,之前一直陪着札日娜,游玩的地方也都是些富贵之人才去的地方,从来没有去看过真正的平民百姓是什么样子的,老百姓们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他真的很好奇。 可他也知道,不闻不问若是没有按时带他回去,是要受罚的,是以,小皇帝才对两人循循善诱,“朕一定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门禁的时候回去不就好了,不会让你们被王爷罚的……” 不问有些不忍,看了眼不闻,不闻也不好多说,只能无声嘆息,“陛下可要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小皇帝眉开眼笑,也不害怕两人了,一手挽着一人的手臂,“快走快走,朕好像看见花灯了!” 不闻不问只好被这个小身板半拉半扯地往前走去。 来到城隍庙附近,果然赶上了不知哪个神明的诞辰,一条街上都是明晃晃的花灯,灯火交相辉映,火树银花,小皇帝一会儿瞧瞧三层风车,一会儿买了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戴在脸上,给不闻不问每人买了个绘着美人图的灯笼,小脸跟开了花似的,笑意不断。 双胞胎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灯笼,无奈地动了下嘴角。 小皇帝一身素色淡雅的衣袍,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看着小皇帝在豆腐摊前讨价还价的样子,都有些惊讶。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容貌俊秀的公子哥一把将小皇帝揽在怀里。 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公子哥,虽然不像坏人,却让双胞胎同时皱了皱眉,真是太大意了,他们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让有危险的人靠近陛下…… 双胞胎侍卫用杀人般的目光去看那公子哥,可是那迟钝的文弱书生根本就没看到这边,人潮来来往往,不闻不问拨开突然拦在眼前的人走近小皇帝的时候,就听见那公子哥躬身对小皇帝道,“你还要往哪里躲,相思……” 说着,文弱公子哥伸手掀开了小皇帝的面具,面具揭开的一剎那,两人都愣住了。 “是你……”那人惊唿一声,手更是不自觉地收紧了。 小皇帝眨了眨眼,仔细看了那人熟悉的眉眼,才啊了一声,“你是……岳闻乐!” 岳闻乐激动地点了点头,“在下还以为那晚只是个美丽的梦,不曾想,竟然能在皇都重遇公子!”
第19页 岳闻乐此刻实在太贴近小皇帝了,小皇帝遇见故人,心里一高兴就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姿势,而岳闻乐也是个不注意太多的,但在不闻不问眼里,两人鼻尖贴着鼻尖,四片嘴唇都快贴到了一起,那个大胆的男子竟然还一直搂着小皇帝不放…… 就在双胞胎正要上前把岳闻乐打跑的时候,小皇帝见了,连忙伸手推了岳闻乐一下,脸上微微一红,“咳,不闻不问,这是我的朋友……” 不闻不问眉头的川字更深了,小皇帝什么在宫外有朋友了? 这件事,要不要上报王爷? 小皇帝连忙打消两人的疑虑,“岳公子就是我在齐王府上认识的。” 不问看了不闻一眼,不闻再看向岳闻乐,确实有几分眼熟,继而想起了这就是那夜一直枕在小皇帝腿上睡觉的男子。 这句话非但没让两人打消疑虑,反而更加深了两人对岳闻乐的警惕。 偏生岳闻乐是个没有自觉的,他笑着对小皇帝道,“那次在下喝多了,还以为看到了神仙呢,公子丰神俊秀,美如谪仙,梦醒以后阴雨绵绵,岳某还以为只是一场春梦……” 他嘆息了一下,温柔地注视着小皇帝,“却原来就在身边……” 小皇帝歪头一笑,“这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岳闻乐喃喃地咀嚼了一番,才啪地一声合上摺扇,“妙,妙!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说着,看向小皇帝明眸皓齿的艷丽容颜,不觉有些痴了。 “岳公子?” 岳闻乐方觉自己太失礼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敢问……公子名姓?” 小皇帝也笑了笑,“我叫于帆。” 看着岳闻乐从之前的怅然所失到欣喜若狂,小皇帝只觉得这个岳闻乐真是个真性情的人,难怪那夜会闷闷不乐离群索居地来长廊喝酒,那分明就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岳闻乐是个有才华的,小皇帝知道,所以才会力排众议让岳闻乐跟着毕德清去治水。 并非完全为了让岳闻乐成为他的人,而是要让他一展抱负。 这日的岳闻乐没有喝酒,身上却依然散发了淡淡的酒香,小皇帝虽然不解,可是没喝醉的岳闻乐还真是个翩翩公子哥,举手投足间不仅有书生的儒雅,还有文客的热情。 “公子可是来看花灯的,让岳某一尽地主之谊可好?”眼里真诚的询问,让小皇帝有些想笑又不敢笑。 虽说岳闻乐自小也是在皇都长大的,不过整个慕国最大的地主可是他慕容予繁喔。 小皇帝笑得有些狡猾,突然又想起一事,笑得更是揶揄,“于帆敢问岳公子,相思是谁?” 岳闻乐的脸色开始出现了一丝尴尬。 一柄华丽的摺扇差点被他捏坏了。 不问冷冷看了岳闻乐一眼,不着痕迹地说,“相思醉月楼的头牌,醉月楼则是皇都最有名的风月场所。” 竟然把陛下错认成了ji馆里的小倌,岳闻乐啊岳闻乐,这下你和那几位大臣的梁子可是结大了。 不问的话不但没让小皇帝对岳闻乐产生厌恶之情,反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向岳闻乐,“那个相思,是个男人?” 岳闻乐更是尴尬,微微僵硬地点了下头。 小皇帝开心地笑了下,原来这个时代崇尚男风啊,这样他就不怕在那些知情的大臣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以后若是可能,把那三人收入后宫也是可以的……吧? “朕、真……真想去看看啊。”小皇帝看向了不闻不问,两人同时黑沉着脸,这件事他们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除非他们不想要那颗脑袋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有木有! 鲜花有木有? 17 17、暗算 … 醉月楼是去不成了,可是花灯会的风貌还是能在岳闻乐的带路下好好领略一番的。 岳闻乐自认走遍皇都,对皇都的每个角落都非常熟悉,自愿当了导游,沿着布满了花灯的街道,岳闻乐认真又仔细地向小皇帝介绍民间的风俗和饰品,有不少事情小皇帝连听都没听过,觉得新鲜的很,便与岳闻乐一道走在前面,看见有趣的摊贩就在那处多留一会儿。 两名侍卫也乐得清闲地走在后面,他们都是暗卫出身,平时对自己要求很严,不能有多余的情感,久而久之即使休沐在家,他们对任何事物都抱持平淡对待的心情,全然没有小皇帝那般兴奋好奇。 也因此,双胞胎互换了个眼神,决定还是跟在后面保护小皇帝就好,就不凑上去听热闹了。 小皇帝正听岳闻乐介绍灯会上面具风俗的由来,听得津津有味,睁着水润灵秀的大眼睛,十足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哈,原来面具也可以用来祈求的呀……” “是啊,比方说……”岳闻乐在面具摊前拿起一个完全白色的面具,上面只留出了眼睛的黑洞,嘴唇也没有涂上红色,“这样的面具,是祈求平安顺遂的。” 洁白单一的颜色,确实能与平安普通等概念联繫在一起。 不同的面具有不同的祈求内容,小皇帝兴致勃勃地问,“那我这面具又是求什么的呢?” 岳闻乐抿唇一笑,“桃花运。” “啊?”小皇帝奇怪地看了一眼手中青面獠牙的狰狞的面具,“就这样恐怖的也能求得桃花?” 见小皇帝疑惑不解的样子,岳闻乐只是摇摇头,“这……岳某也不知道。” 可是岳闻乐却是相信的,从前他不信这些神怪之力,自从再遇上小皇帝以后,他就信了。 小皇帝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不闻不问,估计他们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让自己买这个看起来很酷,实际上祈求内容完全相反的面具。 只是小皇帝看了身后不远处两名侍卫好久,不闻才机械般地将视线凝聚在他身上,而不问则还没回过神来,显然有什么让他们更为在意的地方。 小皇帝眸中闪过几丝犹豫,最后还是笑着抬眼对岳闻乐道,“岳公子,今天谢谢你了,于帆答应了家里要早点回去,不如我们改天再约?” “……好。” 岳闻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还是答应得很慡快,礼貌地点点头。 不等岳闻乐开口问家住何处,小皇帝就飞快地来到不闻不问面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皇帝以为是慕容涯派人来催他回宫了,不然不闻不问也不至于在他回头之前失了神,那样子,好像是有心事。 双胞胎两人互看对方一眼,虽然微微皱眉,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慕容涯催他回宫? 那还能是什么? 不问面对小皇帝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只简洁道,“有一个可疑之人。” 小皇帝下意识地望了眼四周,市井景色,火树银花热闹非凡,街上人潮来来往往,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就看不出谁是不问口中的可疑之人。
第20页 不闻向不问投去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太多话了。 虽然不问说得简单,而不问则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可是能让不问心事重重地说出那句话,可见那名可疑之人一定不简单。 人海茫茫,还能让两名顶尖暗卫留意到,绝不是因为那人愚蠢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而是那人一定有着不亚于两人的武功。 高手只有在高手面前,嗅觉异常灵敏。 而杀手也是同样。 小皇帝不再问,只是对两人浅浅一笑,“你们想去看就快去吧,不然那人走远了,就再难找到了。” 不问有些激动地看向小皇帝,而不闻则缓缓摇了摇头,“先送陛下回宫。” “不行!这样就晚了!”小皇帝转念一想,“要不,朕跟在你们身后,等你们确认完再送朕回宫。” 不问没有任何异议,不闻也只好微微颔首,“陛下,千万小心。” 两名侍卫展开轻功如两抹鬼魅的黑影窜入巷中,小皇帝则在后面小跑着跟上他们。 等他来到人烟绝迹的地方时,昏暗无光的巷子里已经乒桌球乓地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小皇帝隐约看见几团黑色的人影在缠斗,但他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三人的身法实在太快了,小皇帝只能靠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围墙旁边观战,以免殃及池鱼。 “你到底是什么人?!” 缠斗之中,不闻厉声问道。几百招之后,那名身法诡异的黑衣人非但没有落于下风,反而将他们的武功套路给完全熟悉了,要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分开来看,每个人的武功都是上乘的,而他们又因为是双胞胎,心有灵犀,对敌的时候往往以两人合招给对方一个出其不意,这些年来鲜有人能从他们的剑法之下活命的。 而那人十分难缠,动作匪夷所思不说,全是他们没见过的武功,而且那人头脑也特别好,吃了一次合招的亏以后便能很快抓住双胞胎完美配合中的一丝瑕疵下手,反而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不问早已狠得咬牙,转动手腕灵巧地挽起一个剑花,动作凌厉狠辣。 不闻则暗自心惊,交战以来他们的气息早已变得急促,攻势难免带了一丝焦急,而那人的气息却是不乱的,沉稳的很。 ……只怕再过几百招,他们连力气都耗尽的时候,那人还是一丝不乱。 心里才出现了一点动摇,黑衣人早就窥伺了这个fèng隙许久,一下掷出十几枚淬了毒的暗器,每件都往不闻的要害处打去。 不闻不断地后退着,挥动手中的长剑抵御肉眼也难看见的精小暗器。 突然听到不问喊了一声,“哥!!” 不闻分出眼角余光去看周遭事物,勐然发现小皇帝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小皇帝只见一团黑影快速挡在他面前,随即耳边炸开一阵钝声,惊讶过后马上上前扶住了高大的侍卫,“不闻,你怎么样了?” 黑暗中看不见不闻的脸色,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小皇帝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不由道,“不要勉强自己……” 不闻只是侧头看了眼小皇帝,握紧手中的剑又沖入了战团。 小皇帝低头一看,满地反射着黯淡光亮的金属暗器中,还有深色粘稠的液体。 空气里瀰漫开来的血腥味,让小皇帝无比担心起面前的两名侍卫来。 他不想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何况是他并不讨厌的不闻不问。 当他正想抬眼去看清战况的时候,一阵诡异的风从身后吹入嵴骨,接着后颈一阵疼痛,小皇帝陷入了沉寂的黑暗中。 ……脑子里就像是有几百只蜜蜂一般,嗡嗡地响个不停,头疼欲裂。 回忆起昏睡之前的画面,小皇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好的预感。 他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惊讶——眼里熟悉的床帏颜色和花纹,不是他以为的被人绑架的暗房中,而是他的龙仰宫,连薰香的味道都没变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申敬……” 小皇帝虚弱地唤了一声,等他眯了会儿眼又睁开的时候,脚步声变逐渐变大,随着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申敬慢慢走向龙床,然而他在离龙床还有数步之遥的地方却停下来了。 慌张地低下头,显得战战兢兢的。 “怎么了?”小皇帝按着快要撕裂的头问出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沙哑。 他慢慢地坐起身,放下按住自己太阳穴的手,手刚落下,就碰到个温软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雪白柔荑,袒胸露辱,白皙皮肤上交错的青紫痕迹,以及红肿鲜嫩的唇,一双深褐色的眼瞳美目盼兮,楚楚可怜。 他企图镇压住内心狂乱的跳动,颤抖着手掀开了自己盖着的被子。 ——女人的身上和他的大腿上已经干涸了的浊白刺痛了他的眼睛。 “皇帝陛下……”札日娜娇羞而委屈地叫着他。 小皇帝盯着面前的女人,好一会儿,瞳孔才急剧收缩,勐地扶着床沿干吐了起来—— 脑中已是一片混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重点其实是不闻不问啊…… ps:最近jj有点抽,如果作者回復有重复,那一定是jj吃太饱又吐出来了 18 18、梁子结大了 … 忽闻门外一阵骚动,接着有人大喊“齐王殿下到~”,轰隆隆的脚步声仿佛要踏烂龙仰宫的地板似的,小皇帝虚弱地按着起伏急促的胸口艰难抬眼,门口背着光的华美人影缓缓摆了摆手,那人身后的一干银甲侍卫便都候在门口处并未走进来。 札日娜用被子裹紧了自己的身体,略带哭腔道,“齐王殿下……” 小皇帝只觉得头晕目眩,那种想吐的感觉更加肆虐起来,五脏六腑都仿佛挤压在胸腔,不是光一个难受二字就能形容得了的。 人影缓缓靠近,申敬早就全身瘫软地跪在一旁,也弱弱地跟慕容涯请了安,申敬知道这次祸闯大了,昨夜陛下回来的时候那什么公主根本就没出现过,何以今天早晨会出现在陛下的龙床上? ……而且陛下赤/裸着身子扶着床沿呕吐的样子,那摇摇欲坠的单薄身子,如何能承受齐王殿下如此凌厉的目光? 慕容涯一步步走了过去,每一步,在申敬眼里看来都是十分沉重的,一向笑容温文有礼的齐王殿下此刻让他惊怕得根本抬不起头来,申敬的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冷汗。 “皇叔……”小皇帝求救般地看嚮慕容涯,“朕——” “唔,公主殿下。”慕容涯打断了小皇帝,“这件事本王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说罢,慕容涯身后突然出现了两名朔国侍女,面不改色地上前将札日娜扶着走出去了。 小皇帝怔然地看着札日娜一边抽泣一边回头,那双深棕色的眼眸里闪过极为复杂的情绪,在侍女的搀扶下最终还是扭过头没再看他。
第21页 什么…… 什么叫还你一个公道…… 小皇帝颓然地靠在一边,后颈上的疼痛和快要撕裂了大脑的痛苦在不断叫嚣,他愣愣地看着慕容涯走过来,温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道,“呵……你信她?” 慕容涯接过申敬地上的斗篷,裹在小皇帝身上,柔和地拍着少年单薄的后背,感受手心里少年微微发抖的身体。 “天亮前,皇叔一直在找你……” 说着,用手拨了拨小皇帝额前汗湿的发,慕容涯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温润如水,翩翩君子。 “天亮后,不闻不问就倒在王府门口,死了。” 原本十分牴触慕容涯的触碰而僵硬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小皇帝抬头,茫然地看嚮慕容涯,“……死了?” “你真的很喜欢让我重复说一句话,可是我不喜欢……”慕容涯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上的动作越发柔顺起来,仿佛在抚摸一只宠物,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应该并不坏。 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小皇帝觉得慕容涯温柔的眼神和他风度翩然的笑容一样,都像一把把刀子,等他发现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才看到自己的心脏被他捅出了血。 慕容涯盯着小皇帝默然的脸,良久,笑出了声。 他的声音偏低,隐隐有种磁性,如果用温柔的表情说起话来,应该会很动听才对。 “繁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带有磁性的嗓音娓娓动听,小皇帝却在慕容涯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努力地缩了缩身体,慕容涯温软的手指已经覆上了他的唇,“这里,是不是吻过那个女人?” 手指滑过白皙光滑的脖颈,“她有没有碰过你这里?” 在小皇帝惊恐的摇头中,又滑过的胸前的茱萸,“还是,碰了你这里?” 最后,慕容涯低声笑着将手深入锦被中,握住了小皇帝身前垂软的小兽,“这里可真不老实,要不要,切了它?” 小皇帝浑身一震,被人羞辱、威胁、诋毁以及满满的不信任的愤怒一下子炸裂开来,说不出来的委屈用上心头,眼前华服年轻的男子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一张俊脸在小皇帝是说不出的扭曲丑陋,当下用力地推了一把,“慕,容,涯!” 慕容予繁气得连唿吸都在颤抖,又惧又怕又恼怒,“朕是被陷害的!难道你连这都看不出来吗?!” 慕容涯危险地眯起了眼睛,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事物,耳边充斥着小皇帝痛苦的尖叫声,这才缓缓放松了力道,心情变得略好了起来。 他的侄子,他的繁儿,他温驯如小兽的小皇帝,竟然跟别的女人上床了…… 在他还没有厌倦慕容予繁的时候,慕容予繁居然做出了这种事,这可比不闻不问口中的绝顶高手更为让他震怒的,他亲自率领亲兵夜搜皇都,几乎把整个皇都翻了底朝天,然而当他疲惫地坐在马上修习时,听到眼线回报说小皇帝已经回了宫,他连衣裳都不换就策马回宫,看到的就是一幅糜烂噁心的画面。 他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想将人抱进怀里,可是身体发烫手脚酸软的小皇帝还是用力挣开了他,带着愤恨和羞怒的眼神看向他。 “这是阴谋!慕容涯你搞清楚重点!不闻不问是什么人伤的,朕是怎么回到龙仰宫的,昨晚朕一点印象都没有,朕最后见到不闻不问是在——” “繁儿,你在找藉口,想向我解释你没上了那个女人?” 小皇帝气得想掐死慕容涯,“你听到没有啊,朕是要你查——” 嘴巴被慕容涯的手捂住,对方笑得温和无比,“等我查清你到底有没有做这件事再说。” 小皇帝用力扯下慕容涯的手,恨得牙痒,满眼都是逼急了的泪水,“你还讲不讲道理!我不相信不闻不问就这么死了,朕要去看他们!!” 慕容涯好不容易平缓的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眼前的小皇帝一张白如纸张的秀气小脸,偏偏嘴唇一动一动的,鲜嫩欲滴,一副勾引人的样子。 他冷笑了一声,“你哪里也去不了……” “凭什么?!”小皇帝挣扎起来,“朕要去找尉迟骄阳,他总比你讲道理!” “尉迟骄阳?”慕容涯淡淡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他的军队都驻扎在城外三百里处,他拿什么来帮你?还是你又要去找叶倾欢,他是个什么货色你还不知道?就连……” 说着,慕容涯指了指跪在角落处从头不发一语的申敬,“你觉得对你最忠诚的小太监,不也在薰香里下过毒药,差点取了你的性命?” 小皇帝诧异地顺着慕容涯修长干净的手指看向了阴暗处的申敬,满眼的不可置信,满心的疑惑。 但在对上申敬闪烁逃避的眼神时,慕容予繁才恍然大悟。 他来到这个时空第一个看见的人,他当时为什么脸上会露出惊讶和欣喜的表情,以及眼眶里隐隐闪动的晶莹,当时的他都没去留意。 现在想想,他怎么可能是随随便便就穿越到这个小皇帝的身体里,原本小皇帝的灵魂又去哪里了? 原来…… 慕容予繁早已是个死人了。 “恨不能将此污秽之身焚化成灰……” “……” 慕容予繁隐隐约约地听见那把磁性好听的声音在揭开他心里最后一个伤疤,“繁儿,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能瞒得过我?” 其实小皇帝的一切早已赤/裸地摊放在别人面前,而他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忍辱负重的皇帝。 恍恍惚惚,想起了叶倾欢对慕容涯说的一句话,你太残忍。 明知道小皇帝的抱负,却依然要折辱他,践踏他,让他如一头被驯服的小兽一般卑微地匍匐在自己脚下,看他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样子,满足他自己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便扭曲了的心理。 慕容予繁苦笑了下。 他没想过会真真正正触到慕容涯的逆鳞,而一贯温柔谦和的眼眸里,是溢满的让他无法理解的温情。 “繁儿,这个人我先带走了。”说完,慕容涯起身走向了申敬。 “不……”慕容予繁拉住了对方的袖子,努力挤出一丝温驯的表情,“这个人留给朕吧。” 申敬感激地看向小皇帝,可是对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復以前的信任和任性。 慕容涯点点头,满意地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感受掌心之下微微颤抖的身子,勾了勾唇,“那繁儿就好生在龙仰宫里反省吧……” 反省? “你才反省!我恨死你了!”小皇帝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最后一句话也是我的心声啊……丫的为嘛把皇叔写变态了……囧 ps给夏墨童鞋:偶回復了n次那条留言jj就是不吐出来tat
第22页 19 19、他的心思 … 门关上以后,整个寝宫就变得极为安静,仿佛一个人都没有,清冷孤寂,光线被挡在外头,偌大的地方就变得相当昏暗,採光并不好,分不清白天黑夜,显得有些冷。 申敬蜷缩在角落里,绝望地望向龙床附近,他的视线只能捕捉到正坐在床上的人的身影,却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他心慌意乱,冷汗直下,可又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话,道不尽的解释,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偏偏寝宫过分的安静让他越来越不安,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 等了很久,申敬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久的时间了,这才听到一丝响动,却是被褥摩擦的声音,小皇帝裹了裹被子,倒头睡下了。 ……没有理会他。 申敬咬了咬牙,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小皇帝的床榻下,扶着地板不断地磕头,“陛下……陛下……” 他磕得头晕眼花,这才听见一声轻微的嘆息,惊喜地抬头去看时,慕容予繁依然用背对着他,“你除了磕头和叫陛下以外就不会点别的了吗?” “……”申敬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只要陛下还愿意和他说话,就表示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至少小皇帝还肯拿他消遣。 “哦,不对,你还会下毒……”床榻上的人语气平平淡淡,不像是消遣,更像是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感情。 申敬的心又给吊了起来,惴惴不安。 若是陛下打他骂他倒还好些,如今对他却比对待陌生人还要冷漠,申敬的心情复杂又绝望,他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两行清泪滚落在他白白胖胖的脸颊上。 良久,申敬才听到一声嘆息,他怔怔地看着床榻上的人抱着被子坐起身,头髮散乱地披在身上,有些无奈地看着他,申敬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得哽咽了。 心中最深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申敬不顾君臣礼仪便一头扎到床沿处,双手哆哆嗦嗦地巴在上面,像一条被抛弃了的小狗似的,眼泪汪汪,嘴唇干裂发紫,艰难地叫了一声:“陛下……” 隐隐约约的,听见了小皇帝的笑声。 申敬哭得更加汹涌了,陛下也不知是不是气坏了,已经喜怒不分了,而且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个帝王,倒像个鬼魅了。 申敬哽咽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愧疚和对小皇帝的怜惜,这才断断续续地解释着,边解释边哭,哪里有平日里波澜不惊地为小皇帝伺候左右的样子? “陛下!……奴才、奴才不是有心要……要害你……”他滚落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床榻上,濡湿了被褥也浑然不知,“陛下不知……奴才前些日子跟在陛□边……看陛下受尽欺凌的样子……陛下每日必会作践自己身子,或服毒,或自残,或……”说到这里,他又是悲痛地哽咽了一下,“奴才……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真恨不得让陛下永不受人摆布羞辱,奴才便是下地狱,也值得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还是慕容予繁的自尊心! 小皇帝望着申敬湿润的双眼,不由得轻声嘆气。 其实,若是真正的慕容予繁也像他一样想开点,别把事情看得太重,贞洁也好,权势也好,感情也好,自尊也好,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等到回首已是百年身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会记得他这个曾经壮志凌云的皇帝? 那些史官、书簿平日多少也会跟在皇帝身边,难不保皇帝以色侍臣的丑闻会载入史册,就算他建立的功业再大,也比不上过分夸大的歷史,真正了解他的人,又有几个? 何况,像那般用自己来发泄的方法,既消极,又没头脑,花点时间精力在调和君臣之间的关系上不是更实际么,像真正的慕容予繁这样,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只会发泄在日记本上,还会被人发现,拿自己撒气,最痛苦的人还是最关心自己的人,这又何必? ——只是,小皇帝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无奈望天,他是成为了慕容予繁,可他不打算继承慕容予繁的性格,只是现下,他的伪装差点就在慕容涯面前破功了。 小皇帝扁扁嘴,慕容涯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要是态度强硬些,他会用尽方法打击自己,不惜牺牲一切代价到让小皇帝都有点吃惊。要是主动投怀送抱……不好意思,恐怕齐王殿下只会变本加厉的折磨他。 听申敬的声音已经从沙哑变成嘶哑了,小皇帝终是不忍心,挥挥手,“朕明白你一片忠心,只是这次做得实在偏激,免去你总管职务,依旧在朕身边当值,你可愿意?” 申敬的眼睛闪过一丝明亮的色泽,连连点头,甚至又磕在地上,小皇帝见实在无法让他改掉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也就由他去了,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好,更何况申敬对他是真的忠诚,没有二心。另外,早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让小皇帝不慡,他正到了要用人的时候。 朝申敬勾了勾手指,小皇帝一改平时对三位大臣若有似无的柔弱天真撒娇的态度,眉眼间带了点笑意,更显得慵懒妩媚起来,申敬紧张地凑上前又不敢逾矩,与床榻隔了一段距离,瞪着两只哭肿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他。 “申敬,朕现在要出宫一趟,你能帮朕吗?” 小皇帝的话让申敬勐然一震,结巴道,“这……这……陛下,门外都是齐王殿下的侍卫,奴才,奴才无能为力吶……” 依旧微笑地看着他,小皇帝眼里的笑意更浓,“上次你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朕去齐王府,怎么这次多了几个侍卫你就无能为力了?跟在朕身边的人,岂会是无能之人?” 那种笑意里,包含了揶揄,又有玩笑中十分认真的信任,让申敬不知不觉地点下头,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被小皇帝诓了一次,只得苦笑,这次若是又被发现了,可就不是单单的挨几十下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才是拥有于帆灵魂的小皇帝啊~ 20 20、莫名滋味 … 其实事后想想,小皇帝还是觉得有点亏的,他是穿来以后才把申敬拔擢为内侍总管的,现在罢免了他,也不过是一切照旧罢了,申敬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看到申敬那张感激涕零的脸,也不像是假的,看样子申敬也没发现这一点,只觉得皇恩浩荡了。 唉……这天底下,也只有申敬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了。 别看申敬左一句无能右一句惶恐的,他干起事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煳的,门口至少有四名侍卫,像上次那样把侍卫绑在龙仰宫里从正门出去是不可能的了,不过,龙仰宫里有一条密道是通往后宫中的晴暄阁的。晴暄阁就在龙仰宫不远处,原是先先帝,也就是慕容予繁的爷爷修的,晴暄阁里住的晴妃是他爷爷生前最宠爱的妃子,由于当时的皇后颇有河东狮风范,管得很严,这才想了个主意,让人偷偷在龙仰宫里修了个密道,至于申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慕容涯又知不知道这件事,小皇帝却是没那个心思深入了解了。
第23页 ——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出宫,先找到尉迟骄阳,看他对札日娜一事的态度和看法,如果他是站在自己这边而不是撺掇他娶札日娜,就可以将接下来的计划交给他做,顺便再用他的人打探一下不闻不问的生死。 好歹不闻不问也是因为他才重伤倒在慕容涯家门口的,小皇帝心里总觉得慕容涯不希望他过问,才口口声声说他们死了。 慕容涯又岂是个会随便把暗卫的事情说给别人听的人?他那么做,不过是借不闻不问来打击自己罢了。 何况,等慕容涯冷静下来,不闻不问身上可维繫着那个劫走小皇帝以及栽赃他的札日娜,两件事也是一件事,他就算花费王府库房里的大半钱财,也是要救活他们的,这么想来,小皇帝就有些得意,他不喜欢自己接触别的男人,甚至连不闻不问的飞醋也会吃,心里是很不想救活他们的吧?可是偏偏他还不能让不闻不问死了,死了就没办法让他泄愤了。 越是这么想,小皇帝脸上的笑容就愈加诡异,申敬在旁边心里不住地嘀咕,最近的陛下虽然言行都没怎么变,可给他的感觉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陛下再不作践自己,反而隐隐有种帝王风范的样子申敬更是打心眼里钦佩起来,原本对小皇帝的敬爱又加深了好些。 申敬在前边举着蜡烛带路,小皇帝跟在后头,轻装便服神态自若,其实就连申敬也觉得这条常年无人使用的通道充满了难闻的霉味,加上即使是皇宫也会有耗子,死在密道里的耗子散发出来的恶臭更是噁心难当,陛下依然不动声色,申敬更是用他感动的眼睛去偷瞄小皇帝。 小皇帝自然也闻到了那股味道,不过他更在意的是何时能出宫,这点苦他当然能忍耐,只是眉头轻微蹙起,不让申敬发觉,否则他定又要准备妥当一番,等他磨蹭完,慕容涯就该过来“探视”了。 出了通道,到了晴暄阁的内屋,就显得好多了。 原本这里就是皇帝宠妃曾经居住的地方,多年来一直有宫人打理,陈设虽不必当年的奢华精緻,吃穿用的都有备下,应该是还有人住在这里。 说是有人住,小皇帝也不怕被人发现,毕竟晴暄阁的存在感很低,也没有什么妃子住在里面,顶多就是几个固定的宫女,也认不出他是谁。 果然,刚出来外阁,就见一名小宫女抱着晒好的书册走了回来,见久无人烟的晴暄阁里竟多了两名男子,差点尖叫起来,申敬眼明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皇帝一身简单的藏青色单花素袍,髮髻随意用一根簪子绾起,俊秀丰美,小宫女虽然惊恐,竟也看得脸红了。 申敬自然也不是平时的太监服,肥厚的手掌死命捂着那小宫女的嘴巴,见她不再挣扎才解释道,“奴、我们家公子路过此地,见内中景致稀奇才进来看一下,我们可是得了圣旨进宫的,不是什么坏人。” 小宫女顺从地点点头,视线一直粘在小皇帝身上,脸颊微红,看得申敬气不打一处来……陛下岂是能让一个普通宫女如此打量的?! 小皇帝倒是和蔼地笑了笑,“劳烦姑娘切勿将在下经过的事告诉他人。” 小宫女点点头,突然又睁大了眼睛,“不行!说不定你们是在骗我呢,我,我要叫人进来看看……” 小皇帝又朝她眨眨眼,“姑娘,在下若是坏人,姑娘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质疑呢,只怕早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了吧?” 那宫女瞟了小皇帝好半天才愣愣地醒悟,“对哦……” 小皇帝想翻白眼望天,以后一定要让皇后好好挑选宫女,别再让这样的天然呆混进来了,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殊不知,门外的侍卫已经听到了动静,已经有一名高大壮实的侍卫大跨步走了进来,“幼荷,发生什么事了……?” 见了小皇帝,刀柄上手,又是一阵仔细打量,申敬挡在小皇帝面前,用鼻孔哼着气,“区区一个二等侍卫,也敢如此看……看公子!” 小皇帝差点没忍住笑,见那侍卫一脸宠辱不惊的样子,眸光中闪过不善的阴影,只好拍了拍申敬的肩膀,朝那侍卫笑道,“我们还有事儿不能耽搁,不知这位大人能否看在在下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的份上,宽恕一下?” 小皇帝已经极尽可能的用翩翩君子的口吻说话了,效果却不是很好。 那侍卫也不是个好煳弄的,握着刀柄的手更紧了几分,估计是晴暄阁守卫中官阶最大的,那名叫幼荷的宫女忙躲在他的身后,看小皇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敌意。 “公子究竟是什么人?”侍卫想了想,沉声道,“后宫岂可由男子出入,公子的身份,定然不低!只是不知为何要到晴暄阁……” 小皇帝看了眼申敬,对方满头大汗,似乎被那侍卫的话给堵住了。 不过,小皇帝笑了笑,礼貌地说,“听闻最近皇娘娘身体微恙,陛下/体恤,下旨让在下今日入宫探望表姐,殊不知领路的公公不知所踪,误打误撞便到了这里。” 眼睛足够清澈,语气足够诚恳,侍卫也只是看了眼,便信了七分。 只是侍卫眼里的另外三分担忧和深沉却没躲过小皇帝的眼睛。 慕容予繁好歹也是皇帝,眼前的侍卫看上去功夫不错,头脑也可以,此刻他想的是,若能让这侍卫为他所用,只怕不会比不闻不问差太多,不闻不问毕竟还是慕容涯的人,可他身为皇帝能用的人却只有一个申敬外加一个依然是太监的姚铭,需要的时候都找不到人。 ——他刚才的眼神,分明有几分柔软,小皇帝不禁想到,他该不会……是对皇后…… 然而当小皇帝再看向他的时候,侍卫已经一副忠诚的样子,拱手道,“原来如此!公子若不嫌弃,让郎飞为公子领路吧!” 小皇帝干笑两声,让他领路,还真的要他站在皇后面前喊一声表姐? 连忙摆手说不用,“这怎么行,郎大人守职晴暄阁,让别人看见只怕会说大人擅离职守,还是让我们自己出去问路吧……” 申敬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郎飞也没勉强,笑了一下便出了院子,幼荷抱着书册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心”地帮小皇帝指了路。 总算出了晴暄阁,也没被人认出来,在申敬的带路下,到了皇宫的一处採买用的侧门,在侍卫巡查的间隔里熘了出去。 出了宫,便是一步不停地去了将军府。 然而门房以为小皇帝不过是平日里拜访尉迟骄阳的寻常客人,只是冷淡地瞥了一眼,有些不耐地对小皇帝说,“公子难道不知将军这几日都在城郊阅兵?” 小皇帝愣了一下,“阅兵?他什么时候去的,朕……我怎么不知道?” 门房年纪不过十三四,少年心性,嗤了小皇帝一声,“公子在皇都,怎会不知?将军今早接的圣旨,皇帝允了将军的摺子,将军接了旨便奔赴城郊军营,自将军进了城以来便没再轻易去看过,好容易得了摺子,估计没个三五天也回不来了。”
第24页 小皇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下去,带着申敬走了。 一路上,申敬在一旁说话,小皇帝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陛下?!”直到申敬停下来扯住他的袖子,小皇帝这才发现自己快要撞上一堵墙了。 “唔?申敬……”小皇帝皱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将军府,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慕容予繁才是皇帝,可自己下过的旨,自己却不知道,更没有看过尉迟骄阳上呈的摺子,平日里批改奏摺的都是内阁,皇帝不过是三位大臣手中的傀儡,底下的地方官根本连皇帝的字长什么样都不认得,更别说会真心效忠皇帝了。 慕容涯是怕尉迟骄阳插手札日娜事件才调走他的,尉迟骄阳担心自己的部队想尽快跟士兵见面鼓舞士气也是正常,只是没想到,一直粗中有细的尉迟骄阳就因为这点被慕容涯不知不觉的给排除了。 哪怕小皇帝歷尽艰险才出了宫,却连个去处都没有,恐怕慕容涯若是知道了龙仰宫中的密道,也不担心他会作出什么事。 因为把慕容予繁逼急了,他也只会找尉迟骄阳合作,对于叶倾欢,慕容予繁如避洪水勐兽般避之不及。 这是慕容涯在了解事情真相之前,採用的掩盖手段。 ——难道慕容涯以为他就只有这点容量? 小皇帝勾了勾唇,对申敬道,“去相国府。”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不觉又码好一章,嘿嘿~ 21 21、抛开身份的一天 … “唔?……你刚才说什么?” 小皇帝懒懒地抬起眸子,斜斜地朝对方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一摇,一晃,微波动盪的声音轻不可闻,睁开眼是湛蓝湛蓝的天空,和洁白无瑕的云朵,对面坐着的,是前不久还在灯会上见过面的岳闻乐,对方正一脸呆愣又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自己,小皇帝轻轻挑了下眉——恐怕在岳闻乐眼里,他就是个甜美娇羞玉人儿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吧。 可惜……小皇帝深深唿吸了一口气,慕容予繁从来就不是个轻易会向人撒娇,依赖别人的人,他之所以在那三人面前多多少少露出点柔弱样,也不过是因为这样能更容易与那三人相处而已。 不过现在是和岳闻乐泛舟,在小皇帝心里,岳闻乐已经是他的朋友了,每次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都能遇见这个人,所以对岳闻乐也没什么戒心。 没了戒心,慕容予繁就又是那个懒散沉闷的于帆了。 而且岳闻乐,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可是他拿手的,小皇帝不愁无法好好地散散心。 ……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呢? 本来上午出了宫,在尉迟骄阳那里碰了点钉子,本想退而求其次找叶倾欢的,可到了相国府侧门就听说了叶相秘密奉旨查办某件大事,具体是哪件事,小皇帝还能猜不出来?怪就怪,他把慕容涯想得太简单了。 于是原本快到相国府正门口的小皇帝又让申敬带他离开,刚想潜入札日娜行宫一趟的小皇帝又在行宫附近被岳闻乐认出来了。 ……然后,自然而然地,既然事情有人忙活着,他身边又一个助力都没有,君臣之间又互相猜忌,还不如先把事情放一下,反正他不操心,还是有人操心的。 想通后,慕容予繁就索性抛开身份给自己放一天假,心安理得的让自愿当导游的岳闻乐带他去踏青了。 记得上一次出宫踏青游湖,还是前不久与札日娜一起的,时隔不过一日,第二次游湖的感觉可比第一次要好太多了。 惬意舒适,优哉游哉。 哪怕是无所作为的在小舟上昏昏欲睡,他也觉得舒服无比。 慕容予繁支着头,高束的马尾垂在背后,随着小舟的轻微晃动发尾时不时的轻戳他的后背,本来他穿的就是单薄的棉布衣裳,他的头髮又较为细緻柔韧,穿过布料细小的孔洞刺激他那比常人还要敏感的皮肤,实在弄得他有点痒。 于是他只好伸手把头髮拢到前面,贴着脸颊,乌黑配上白里透红的肤色,加上半坐半卧的慵懒姿势,让对面的人无奈一笑。 岳闻乐有些困惑又有些宠溺地看着他,“我说,嗯……怎么说呢,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 “很闷吧?”小皇帝眸中带笑,随口问道。 “嗯……”岳闻乐也鬼使神差般的随口回答,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的回答后,匆忙摆手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皇帝见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我又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这么紧张做什么?要是觉得闷,等会儿去你常说的醉月楼瞧瞧,顺便结识一下那天岳公子错认成在下的相思公子……” 这下,岳闻乐脸上可是和吃了苦瓜一般的表情。 唉……这个于帆,从他动不动就调侃自己一番来看便知道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儿,可他又迟钝得很,自己陪着他在湖面上晃荡了两个多时辰了都没觉得腻,还不是因为…… 想到这里,岳闻乐又是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小皇帝,“这大白天的,风月场哪里会做生意?” “也对啊……”小皇帝顿时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不过很快,眼珠子转动一下,又笑道,“那就晚上去啊……” “公子……”没等岳闻乐回答,就听见一直在船头摇浆的申敬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巴巴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要是回去晚了,被二老爷或是管家大人发现该如何是好哇……” 噗——小皇帝咧嘴笑了,“二老爷”“管家大人”这么有爱的称唿都能发明出来,申敬可真有才啊。 “二老爷”是“大老爷”的弟弟,自然是小皇帝的叔叔,慕容涯了。 这“管家大人”嘛……相国可不就是统管各个国家机构,管理国家大事的人么? 小皇帝一面在品味这些称唿的美妙,申敬在一旁可是急得皱起了一张丸子脸,这宫里的人还都以为皇帝陛下是在龙仰宫里卧病在床的呢,要是被殿外的侍卫发现,或是齐王殿下亲自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岳闻乐望了眼小皇帝和申敬两人脸上不同的表情,有些担忧地问,“你出来没经过家里人的同意?万一他们担心你没回去,派人四处找你怎么办?” 小皇帝先是下意识地在心里冷笑,跟叶倾欢说好做朋友以后那个浪荡公子还真的对他一点逾矩行为都没有,就连这次札日娜闹起的骚动都也不管,只追查域外杀手的事件,再也不管他与后宫的事情;而慕容涯那个变态皇叔,更是在出了事后最关心自己的贞操而非安全名誉…… 好在那两人都还算是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否则他慕容予繁肯定不会像这样悠哉地任他们专权,早就想尽办法搞垮他们了。
第25页 于是小皇帝只好闷闷地回道,“家里人现在都没空管我,我就是翘家出来的,怎么了?” “你啊……”岳闻乐觉得自己以后识人一定要再三认清了,眼前小皇帝的这个样子,他只觉得对方有点倔强的可爱,性子里隐隐透出一股强硬和不屈,和他想像中的实在相差得远了点。 第一次见他,自己正醉得厉害,印象中只留下如梦似幻的惊艷,如春梦一场。 第二次见他,灯火阑珊中明眸带笑,像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孩子。 现在这个他,或许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有点慵懒,又有点不羁,喜欢安静和无所事事。 岳闻乐不但没觉得他闷,反而觉得那种山水田园般的悠然在这物慾薰心的皇都里实为难得,让他产生了知己之心。 他也是个不喜欢官场的名利角逐的人,是以他虽家大业大,才气横溢,也只混了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做,连上朝面见皇帝的资格都没有。 但他也不稀罕,在岳闻乐近二十年来读话本的记忆里,皇帝陛下大多是体态微胖明黄华服的中年老头儿,说不定还是个双目无神胸无大志之辈,否则,朝中大小事情怎么都落到了齐王和相国手中把持? 等他想到了过几天应该带少年去郊外的避暑山庄瞧瞧才好,让他尝尝那里新下来的果子的时候,岳闻乐才发现,少年已经迷迷煳煳地睡着了。 他看着小皇帝熟睡的脸庞,视线从浓黑的睫毛到嫣红的唇,再也移不开眼,眼里还有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 手,就这么不知不觉地伸了出去,在那形状美好的唇上碰了一下,又像被烫到了似的勐地收了回来。 水波还是在一摇一晃下发出轻微的响声,船头正在摇浆的胖子跟班专心致志。 岳闻乐怔怔地盯着自己触碰过小皇帝唇瓣的手指,忆起方才指尖上柔软温热的触感,心跳狂乱。 作者有话要说:比起三巨头,岳小哥明显青涩很多啊啊啊—— 22 22、一场甜蜜一场勾心 … 别人都是捨命陪君子,他倒是捨命陪美人,风和日丽,泛舟湖上,就算美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睡在自己眼前,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于帆……他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视线不由自主地粘在小皇帝的脸上。 他觉得自己很傻,傻得可以。 没遇上他之前,见到美人他总是毫不吝惜任何赞美的辞藻,他也常常与一帮文会认识的朋友出入醉月楼,对酒当歌,美人在怀,哪怕清醒的时候种种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他也觉得那就是生平一大乐事了。 哪曾想过,那时候醉心于饮酒作诗玩赏美人的乐趣,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一个人睡觉相比,一点也算不上乐趣。 他只要看着小皇帝,就觉得心都是暖暖的,更别提与他说话,那人的声音仿佛有种吸引人的魔力一般,字字都敲入了他的心,像泉水滴落深潭,有种无与伦比的美妙。 岳闻乐嘴边挂起一丝苦笑,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已经不记得了。 就仿佛是追寻了一声的梦想,原本十分朦胧不清,当有一天它的面纱揭开了,他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为之热烈奔腾,至死不休。 心里慢慢滋生了丝丝的甜味,可又带着苦涩。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喜欢着他呢? 岳闻乐张了张嘴,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最后只能化作无声的嘆息,将伸出去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中。 唇红欲滴,惹人轻尝……岳闻乐啊岳闻乐,人家拿你当朋友,可你呢?你怎么可以对刚认识不足几天的少年产生那般龌龊的想法,差点就要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了!? 可是,那张恬静美好的睡颜又是如此美得惊心动魄,岳闻乐觉得世界一片空寂,唯有自己怦然如鼓的心跳声,和少年浅浅唿出的鼻息。 他笑自己痴,可又痴得心甘情愿。 也罢,时间还很长,总有一天他会有机会说的…… 于帆……于帆……岳闻乐默念了几次这个叫他魂牵梦萦的名字,人就与他近在咫尺,宛如误落凡尘的谪仙一般,让人心生嚮往又不敢亵渎。 就这样看着小皇帝的脸,岳闻乐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有些人,终此一生都难以对他们产生一星半点儿的好感,可有些人,偏生能在第一眼就让人深深陷进去,万劫不復。 岳闻乐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等他发现过来,太阳都往西边坠了,淡淡的橙黄色光芒穿透厚厚的云层,不小心睡着了的申敬首先慌张起来,战战兢兢地过去将小皇帝叫醒,睡眼迷濛的小皇帝半合着眼帘,唇角扁起一个有些委屈的弧度,刚睡醒还有点懵的小皇帝任由申敬拍直了他身上衣服的褶皱,替他重新梳了发,双眼毫无焦距地直直看着前方。 等一切弄妥,小皇帝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缓慢地眨了眨眼,睡意未消的大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怎么看怎么可爱。 “唔……不知不觉睡到了现在,在船上睡觉果然比床上要舒服。” 小皇帝慵懒地笑了笑。 岳闻乐匆匆瞥开视线不再对上那双险些让自己失控的眸子,用手半握了拳抵在嘴边假装咳嗽,以掩饰脸上泛起的红色,“咳咳……这船普普通通,也没有软垫毛皮,怎么会舒服呢?” 小皇帝用手半支着头想了下,“大概是因为摇摇晃晃的,像摇篮吧!” 说完笑得眯起了眼,伸手在湖面上划了两下,白皙细长的手指寸寸没入碧绿的湖水,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申敬已经将船靠了岸,尽管岳闻乐依依不捨,还想送小皇帝回家,还想再跟他说些话,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得太快,可是小皇帝只是微笑,样子也不像是要答应,申敬更是客气有礼地回绝了。 哪怕岳闻乐疑虑了一下,只要他回想起这平淡恬然的一日也心满意足了,心里满满的装的都是小皇帝,自然就忽略了这一段。 幸好宫里现在人人自危,慕容涯调动禁卫军撤下了一批宫人,又宁可错杀一人也不放过一个般的进行大盘查,几乎每个宫人都难逃齐王手下那些刑官高超的诱供逼供技巧。 所以回去的时候,龙仰宫里只有被临时拉过来帮忙应付的姚铭,见到两人从密室里出来的身影,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的姚铭眼泪汪汪地跳了起来,又感动又委屈地唤声“陛下……” 小皇帝噗嗤一笑,“不是说了日落之前回来的嘛,朕何曾食言了?” “奴才……奴才就是担心……”后半句话说出口前,姚铭抬眼偷偷看了下小皇帝的脸色,发现他心情似乎不错,半抱着求救的心态把齐王彻查宫人闹得宫里人心惶惶的事情说了出来,可还没说完,就被他师父申敬一掌狠拍了下后脑勺,“哎呦,疼……”
第26页 “你还知道疼!在陛下面前怎能妄议朝政!” “师父……陛下,奴才错了……” 师徒俩一人一句,小皇帝却渐渐收起了笑意,抱着手臂在屋里走了两圈,申敬和姚铭都知道他在想事情,都安安静静地闭嘴,有些担忧地看向小皇帝。 最后,小皇帝停下脚步,眸光森森地看向申敬。 “陛下……”申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但视线里无形的压力让他顿感难以承受,膝盖一松,就直直地栽在了地上。 “申敬,朕问你……”小皇帝略一沉吟,斟酌好词彙,“朕昨夜回宫的时候,你可见到了?” “奴才……奴才只看到个身影儿,陛□边尚有侍卫在护着,夜又深了,看不大清楚。” 申敬回答完只觉得额上已经渗出了汗水,姚铭也乖乖地陪他跪了下来,等了良久,才听见小皇帝叫起来,他才敢抬头去看小皇帝的脸色。 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只是微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气愤地拍了下桌子,“想不到……札日娜竟有如此手段,做得可真叫天衣无fèng!” 申敬和姚铭都被这一声震响给吓了一跳,齐齐露出了惊怕和疑惑的目光。 小皇帝见自己不知不觉燃烧起来的怒气吓到了两人,有点内疚,只好向他们解释了一下那晚与不闻不问遇见异域高手的事情,再联繫今天发生的一系列,“札日娜这是在先发制人,就算她与那名杀手图谋不轨而被发现,次日与朕闹出了这件事,传出去,谁也不会相信朕……若不是不闻不问还能撑住最后一口气回到王府,慕容涯也不会用如此雷霆手段来彻查了,恐怕宫里早就被人埋下了朔国的细作,而札日娜身边更有一个擅于易容术的人,虽然是在夜晚,但能瞒过你这伺候了朕多年的人,只怕武功也不弱,查起来很麻烦。” 申敬忙跪下又磕了好几个头,眼泪啪嗒啪嗒掉落在毯子上,小皇帝无奈地抓住他一只手臂想要扶他起来,可申敬体重比小皇帝重上两倍,忙跟一旁不知所措的姚铭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把申敬拽了起来,“你又磕头干什么呀……这不是你的错,是敌人太强大了……” 小皇帝只好拿出从前听人说过的话来安慰申敬,果然这句话有点用,申敬也不掉泪了,握紧了拳头髮誓,“奴才以后一定不让人再欺负了陛下去……” 呃,怎么事情的发展好像变得怪怪的……? 小皇帝只好哂笑了下,敢情在申敬眼里,他这个皇帝就是个经常被人欺负的主? “如今尉迟骄阳在城郊几天内回不来,叶倾欢追查异域高手的事,慕容涯彻查宫里的细作,估计是要藉此事把他怀疑的别国细作也一併揪出来,也要耗上不少时日,朕说得对吗,申敬?” 昏暗的灯光下,小皇帝半垂着眼帘分析道,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陛下圣明……”申敬连连点头,姚铭因年纪太小又甚少接触这些,懵懵懂懂地看着两人。 “时不待我,眼下他们三人各自有事,无暇分心……”小皇帝顿了顿,看到申敬脸上闪过一丝瞭然之色,笑意更深,水灵清澈的眼眸里划过算计的精光,衬托得他不俗的容颜更加俊秀动人,“申敬,把朕平日让你留心的大臣名单呈上来吧。” “是,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是因为把这章重写了……囧 23 23、小皇帝病了 … 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的小皇帝昏昏沉沉地感觉到申敬在用沾湿了烈酒的帕子为自己降温,他抬了抬沉重的眼皮,也只看到几个模煳的人影,房间里忙来忙去的不止申敬一个人,除了姚铭,还有一些他从来没见过的宫人,太监或是宫女。 印象中,他还从来没病得这么严重过,据说是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醒来以后就是高烧不断,头脑发胀,一直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中,周围的人都可以压低了声音,可他还是觉得耳朵轰鸣一般的疼痛。 幸而他在申敬哭倒在自己床边嚷嚷着用尽办法也没能降温奴才无能的时候,小皇帝提起一丝神智气若游丝地告诉他用烈酒也可以…… 唔……酒精挥发可以降温,好像是这样的吧。 于是一房间的宫人们又忙碌了起来,尽管身体很累很沉重,对于外界的感知却像放大了好几倍似的,连他们走路的声音都可以听见。 自己不认识的宫人都是慕容涯安排过来的,估计他也没想过自己会病得这么重吧。 ……他这是已经卧床十来天了,也不知札日娜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宫里人都经歷了一遭大清洗了吧,还好慕容涯没把申敬和姚铭给换掉。 不过,在小皇帝卧床的这几天,他的动作也没停过。 让申敬暗地里联络名单上的大臣,那份名单是小皇帝决定夺权的那刻起就开始计划了,平日里暗中观察哪些大臣是并不依附三方势力又有责任心的,或者是三方势力底下并不真心帮助那三人的,或者是一直以来默默无闻遗世独立地看待皇权旁落的……总之只要是可以拉拢的又有点良心的朝中大臣都在名单之上,在他病倒期间由申敬负责说服他们成为自己的势力,不求人多,但求忠诚。 虽然在利用了慕容涯因自己生病而放下戒心以及忙着异域高手及札日娜的事情而无暇顾及他这点,小皇帝是有点心虚有点愧疚的,这种趁人不备的行为不能称为君子,不过本来他也不是君子。 听姚铭说,每次他昏睡过去毫无意识的时候,齐王都会到龙仰宫他的床榻前小坐一会儿,不让任何人靠近,走的时候依旧是面色温和笑容和煦,倒是没了踏入龙仰宫时的沉闷。 头昏脑胀的小皇帝也不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什么话,姚铭惊慌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偶尔清醒的时候再问,姚铭就不肯说了。 “陛下,该吃药了……”申敬毫不费力地扶起了小皇帝,让他靠在床头,姚铭小心翼翼地捧来一满碗黑煳煳的药汁,浓厚的中药味刺鼻而来,小皇帝皱紧了眉。 “朕……能不能不喝它?”看起来好苦啊…… “陛下,喝了药病才会好,而且这药也是看着可怕,其实不怎么苦的,您……”申敬开始每日必须上演的“苦口婆心”,一张丸子脸勉强挤出宽慰的笑容来,但浓烈的药味穿透鼻腔滑过咽喉,已经让他条件反射般的感觉到苦了。 小皇帝微喘着气,“那……那你先放在一旁,朕,朕待会儿再喝。” 申敬嘆了口气,只好照办。 小皇帝让宫人都出去候着,在申敬姚铭关上门后就将汤药都倒入花盆里。 就他所知,发烧只要休息好,散热快,多喝水,一般最多三五天就能好,以前他都是这么过来的,西药也会吃一点,如果淋巴不怎么痛的话就不吃,单靠休息喝水也能好起来。
第27页 眼下拖了这么久都没好,不是他的方子不行,而是有人故意拖延他的病情。 虽然太医说了他是受惊过度又吹了风,身子本来就弱,这才一病难起的,但骗骗小孩子可行,骗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慕容予繁就是难圆其说了,小皇帝直觉汤药有问题,前些日子喝了药头脑依旧昏沉,这几日他让申敬用烈酒擦拭身体,并且在他用药的时候都不让人看着,倒觉得身体一点一点好起来了。 这事儿是谁干的,答案还真是昭然若揭。 小皇帝赤着脚缩回床上,敲了敲床沿,姚铭就探头探脑地进来了。 小皇帝难得笑了笑,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艷色,“你怎么了?” “奴才……奴才以为陛下睡着了……”姚铭老老实实地回答完,收拾好汤碗,再递上一枚蜜饯,“药苦,陛下请用。” 看到姚铭恭顺贴心的样子,小皇帝笑眯眯地将他递上的蜜饯含在嘴里,“唔……好甜。” 接着又让申敬汇报拉拢官员的事情,这种事一开始确实是有难度,而且需要长时间的说服,目前只有几位官阶不高的大臣愿意成为小皇帝这边的势力,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小皇帝点点头,“你做得很好……” 申敬连忙说了些为主分忧奴才之福之类的话,小皇帝觉得困了,摆摆手让他休息去了,可申敬还是站在原地像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 “这……奴才不敢说。” 小皇帝略略皱眉,“朕想知道。” “奴才……”申敬见小皇帝已经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了,只好斟酌语言把他从民间听来的话挑挑拣拣说了出来。 哪怕是已经酝酿成并不难听的话语,小皇帝听后还是一阵冷笑。 札日娜这些日子住的是行宫,没再入过宫,齐王早就派人守护在行宫里,相当于软禁了札日娜。 这札日娜虽是出不去,可谣言仍是传得飞快,百姓当中想像力丰富的还构架了完整一个故事:皇帝小儿看上了朔国的公主,企图强占了人家,但公主性子贞烈,宁可捨命也要反抗恶势力,最终被禁,而皇帝也一气之下病倒了…… 为此,民间还有童谣唱皇帝的昏庸好色,不理朝政的。 小皇帝默默地听完,听完后冷笑,用力握紧的拳指甲刺入了肉中,感觉到疼痛才缓缓放开,嘴边勾起了冰冷的弧度,“呵……朕昏庸好色,不理朝政?” “陛下息怒啊,那都是谣传,谣言止于智者!”申敬默默擦了把冷汗,这朔国公主可真是不要命了,这么跟慕国对着干,偏偏她大张旗鼓的出使慕国又没犯下什么大错,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里,让人想对她下手都没有办法,软禁了她一人,只能看不能动,更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不管那夜札日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或者说他被札日娜弄晕以后做了什么,小皇帝觉得他还是清白的。 ……就算没有知觉,醒来以后总能感觉到什么的吧,自己到底有没有做过,只要是个男人都能感觉得到。 一想到那日早晨札日娜赤/裸身体梨花带雨的样子,小皇帝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朕会生病,还不都是因为她!”小皇帝冷哼一声,看了眼申敬,“你还有话要说?” 申敬咽了咽口水,“还有一事……是关于岳大人的,他好像并不想去灾区治水,以侍奉年迈母亲为由推拒了。” 小皇帝略加思索,嘆了口气,“《河道论》是他写的,如今却要他去做别人的副手,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也是应该的,岳闻乐有才华,不该被人埋没……” 申敬抬眼看了看小皇帝,想说什么,这次是真的不敢说了。 ——他总不能提醒小皇帝,人家岳大人其实是因为心上人才徘徊皇都不肯离开的吧。 24 24、相思 … 申敬其实心里一直犯嘀咕,怎么陛下独独对那个芝麻绿豆官的岳闻乐那么上心呢?本国内写得一手好文章的人物不知凡几,就说眼前的相国叶倾欢、齐王慕容涯,那更是妙笔生花,学问才识都是一等一的好,除去与陛下之间的纠葛,实可谓人中龙凤了。那个岳闻乐到底又什么好的,还能让因病卧床的陛下叫自己去安排他们在宫外见面? “陛下……”申敬哭丧着脸,出一次宫,能把他的心肝脾肺都操碎了。 小皇帝无奈地看着他,见他一副笑比哭还难看的模样就知道他又要嘱咐这嘱咐那的了,什么不可冒险,不可轻忽,只能先打断他,“岳闻乐是朕的朋友,于公,朕总要亲自听他推拒公务的理由,于私,在岳闻乐面前朕觉得轻松些。” 担心申敬怕他们太过招摇了,小皇帝又补充道,“你放心,像上次那样大摇大摆的泛舟,这种傻事朕可不会再做了。” 申敬耷拉着脑袋,陛下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难道他说的话陛下还会听进去了?陛下决定好的事,他拦也拦不住啊…… “可是陛下……至少也要带上奴才吧……”申敬委委屈屈的样子,与姚铭那只小兔子颇有几分相似。 小皇帝心想这两人不愧是师徒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朕会见机行事,宫里若只有姚铭一人恐怕没法应付,你经验比他丰富,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还能镇得住场面不是?” 经验丰富…… 申敬一听,心肝又是一抽,迎上小皇帝一双亮晶晶的黑眸,他听过有人赌博赌上瘾的,吃药吃上瘾的,咱家的陛下难不成是微服出宫上瘾了? 英明神武的先帝啊,请为奴才的未来指一条光明点儿的路吧……! 小皇帝在城隍庙前的那条街上又遇到了岳闻乐。 准确说来,岳闻乐已经在那条街上晃荡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小皇帝躲在庙里制香的铺子里观察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又问过香铺的老闆娘才得知,最近岳家三少喜欢逛这条街,似乎是看上了哪家小姐,等那家姑娘出来上香的时候来个“偶遇”。 八卦从来不分时空,谣言总是越传越精彩,香铺老闆娘见小皇帝好奇,以为也是同道中人,神秘兮兮地拉住小皇帝,“公子面生,想必是外地人吧,这岳家三少呀,可是只有美人才能入他的眼呢,弱冠之年那说媒的都要踏烂岳父的门槛了,可至今没见他对哪家小姐上心过。东街的几个姐妹都猜是从不出府的许家六小姐,我倒觉得是不知哪家秦楼楚馆新来的花魁……” 小皇帝看那老闆娘逮着人就说个滔滔不停,几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得任由她说出自己的猜测,等她说累了,又是一炷香过去,岳闻乐依然在街上“众里寻他千百度”似的cos望夫石。 回想那夜火树银花灯火阑珊下被那人拦腰抱住,笑着掀开自己脸上的面具时,小皇帝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猜想,那岳闻乐,会不会是在等自己?
第28页 心思一动,没来由地就问出了口,“老闆娘,那你觉得,在下可能入得了岳家三少的眼?” 老闆娘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公子自然是仪表堂堂……” 虽然如今男风盛行,也这位公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小倌之流吶…… 没等老闆娘把后面的话说完,小皇帝已经踏出城隍庙,朝岳闻乐走去,“岳公子……” 岳闻乐浑身一震,朝思暮想的声音带着少年的青涩和酒一般令人迷醉的甘醇,那般动听,那般美妙。 ……不是做梦。 一身淡蓝色棉布衣裳,细緻却不过分奢华的绣花,衬托少年皮肤更加白皙如玉,脸上淡淡的笑意仿佛将周围的空气都要融化了,岳闻乐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一抹能令人如此眷恋的弧度。 如春风温暖,如春水澄碧。 “于——” “嘘……此处人太多了,岳公子带我去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吧……” 小皇帝朝他眨眨眼睛,不由分说地拉了岳闻乐的袖子就走,岳闻乐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目光已经停留在小皇帝下意识抓住他袖子至今尚未松开的手上。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岳闻乐把思绪拉了回来。 最后,岳闻乐还是在小皇帝的软磨硬泡之下带他去了离城隍庙不远的醉月楼。 按理说来,醉月楼白天打烊,晚上做生意,可岳闻乐毕竟是常客,出手又阔绰,是以醉月楼的老闆才特殊对待。 坐在醉月楼红牌小倌相思的房间里,作为熟客的岳闻乐却手足无措了。 小皇帝越是好奇地打量相思的房间,岳闻乐越是有种心虚感,直到相思梳洗完从内间走出,掀开帘子,大方地对他笑了笑。 “这位小公子,可是对相思的琴感兴趣?” 小皇帝闻言看过去,霍——那人身长玉立,应有十八九岁,然而细眉秀目,婉转含情,眼波流转之间是淡淡慵懒与愁绪,薄唇色淡却水润,脸上不施粉黛依然肌肤莹白透着浅红,乌髮如墨,松松垂了个髮髻,身上白衣如雪,腰肢纤细盈盈可握,从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就听出来声音中带有独特的磁性……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与他从申敬那里听来的描述不太一样嘛,小倌里也有这般清新脱俗的人啊…… 小皇帝给岳闻乐递过去一个瞭然的眼神。 嘿嘿……有此美人,怪不得街坊邻里的都把岳家三少的八卦传了好几个版本了。 岳闻乐却是看懂了小皇帝的眼神,脸色更加难看几分,平日里他在相思房中毫无拘束,此时的他却像是连一举一动都要踌躇三分的样子,相思也在风月场见识了好几年,看看小皇帝,再看一眼岳闻乐,当下明白七分,于是取了心爱的桃木琴坐下,散散拨了几个音,“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就让相思为公子奏一曲。” “这琴的声音很特别,颜色也特别,我在皇……在黄老爷家里头也没见过这样的琴呢。”小皇帝好奇地凑上去看,相思指尖拨动起琴弦,嘴边含着浅浅笑意。 相思也不管小皇帝口中的“黄老爷”是个什么人物,只道,“公子慧眼,此琴乃由桃木所制,桃枝纤细,制琴又以整段木块为佳,是以这株桃树十分难得,是奴家的师傅偶然所得……” 小皇帝听见相思自称“奴家”,心里有点不舒服,好端端的一个风雅公子,配上这样的自称,实在是让他觉得糟蹋了。 相思从小皇帝眼中看出些许同情些许不忿,心下瞭然,便专心弹琴,不再说话。 倒是岳闻乐在一旁看得有点儿不是滋味,于帆和相思才第一天认识就无话不谈,把自己晾一边,似是什么话都插不进去。 憋了很久,岳闻乐才憋出一句话来,“你……你这次又是翘家出来的?” 小皇帝回头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他们困得住我的人,可困不住我的心,纵是深宫内院,也无法阻挡一颗自由的心!” “说得好!公子……果非凡人。”岳闻乐笑了起来。 小皇帝勾了勾唇,“岳兄才是呢,小弟才疏学浅,前几日才有幸目睹岳兄所着《河道论》一书,见解新奇耐人寻味,令小弟好生佩服……” “你……你莫不是因为我对你瞒了身份,才对我这般客气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皇帝总觉得岳闻乐的眼神有些期期艾艾的……瞒身份?瞒身份的可不止岳闻乐一个,小皇帝又怎么会在意? 何况,岳闻乐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 “没有……岳兄误会了,我……” “我也没年长你多少,若是你拿我当朋友的话,可以叫我一声闻乐吗?” 岳闻乐的眼神真挚又单纯,眼里承载了满满的期待,小皇帝只好叫了一声,“闻乐。” 一声“闻乐”在岳闻乐听起来,既甜蜜又窝心,笑容满面,连带着相思弹拨的曲子也变得好听起来。 怎么看怎么是傻笑,小皇帝纳闷了,岳闻乐总是喜欢这般傻笑的吗? “那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称唿公子于帆?”岳闻乐又急切地问道。 小皇帝故作生气的样子,“刚才是谁说我客气来着,闻乐?” 岳闻乐一愣,随即哈哈笑道,“说得对!于帆……我要罚自己,给你弹奏一曲,可好?” 小皇帝却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啊……” “为何?” 见岳闻乐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小皇帝嘴角噙笑,眼睛微微眯起,透着精亮的光芒,“听闻乐弹琴是享受,不是惩罚,闻乐还要喝三杯酒才算作数,如何?” 说罢,挑了挑眉。 细长的眉斜斜挑起,眉眼中艷丽又略带青涩的风情让岳闻乐不由唿吸一窒,“……甘愿受罚。” 其实不用喝酒,他就已经醉了。 早就醉了。 25 25、你可不要冷落我 … 物情惟有醉中真。 人情冷暖,唯有醉了方能显出最真实的一面,小皇帝以各种名目灌了岳闻乐不少杯,纵使是常常流连杯酒美色的公子哥也扛不住,更何况是被小皇帝敬酒,美人当前,没喝就已经醉了一半的岳闻乐又露出是上次王府喝醉时的样子,边打着酒嗝,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还夸赞相思琴艺有进步等等…… 说着说着,就说到最近皇都里最热门的八卦来。 岳闻乐虽然不喜欢也不适合官场的那一套勾心斗角,但怀才不遇总是会有点心里不平衡的,又一杯酒下肚,岳闻乐都喝得有点大舌头了,还紧紧抓着酒杯不放,“嗝……!何谓……谓、上樑不正下樑歪,就是因为有这样不理朝政的皇帝,才会……会有那些专政的大臣、臣!”
第29页 小皇帝苦笑道,“闻乐,你喝多了。” “我没……没喝多!”岳闻乐沖小皇帝憨憨一笑,“于帆……帆,你说我写的策论好,那又有、什么用?街坊乡里的都传,只、只知齐、王叶相,不知、国有帝王……” 岳闻乐还要再喝,手中的杯盏已经空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拿酒壶,小皇帝连忙按住他,“你不能再喝了!” “没事儿……”岳闻乐嘿嘿笑道,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直线,“我、我今天高兴……” 相思见状,安静地将换成了清酒的酒壶推到了小皇帝面前,小皇帝马上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用浓度低了些的清酒灌满了岳闻乐的杯盏,“那你,你少喝点。” “嗯……”岳闻乐美滋滋地将杯子凑到唇边,慢慢品尝起来。 这可是于帆亲自为我斟的酒呢…… 半醉半醒之间,视野里全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的身影,怎么看都看不腻。 “你……”小皇帝忙在他打算喝完整杯酒之前扯住了他的衣袖,“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今天感到高兴?” 岳闻乐已经喝得有些煳涂了,那张清雅俊秀的脸就摆在眼前,似真非真,朦朦胧胧,只觉得小皇帝在沖他笑,笑起来的样子甜美可人,带着不屈与韧性,就像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人儿一样,只是这次更加真实,更加诱人。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那人的脸颊。 充满了怜爱,眷恋,与浓浓情意的眼神,让小皇帝勐然松开了手,不解地看向岳闻乐,眼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他该不会是…… 小皇帝看向满身醉意的岳闻乐,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相思已不在房内了,心想自己还真是敏感,岳闻乐只是喝醉了不认人而已,难道天底下的人都跟那三人似的把自己当做娈宠? “帆……”岳闻乐满是爱怜地唤了一声。 小皇帝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岳闻乐的手,那只温热的手掌又抓住了小皇帝的手腕,“我……” “你……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呢?”小皇帝躲开岳闻乐炙热的眼神,当做什么都看看见。 “我,我……”岳闻乐眼神迷离中只觉得眼前的少年羞红了一张脸,精緻的面容显得更加生动美好,望着小皇帝脸上丰富的表情,他勾了勾唇,已经忘记自己到底要说什么了,“我不要去治水,我想留在这里陪你、你……” 说完,终于不胜酒力的岳闻乐眼皮一闭,又倒在了小皇帝的膝盖上,这次手心里还紧紧攥着小皇帝的手腕。 小皇帝愣怔在原地,无论他怎么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都还是被人死死握住,无法分离。 幸好去换衣裳的相思从内间出来了,柔嫩的手指轻轻在岳闻乐手腕上揉按几个穴位就轻松地让小皇帝的手腕解脱出来,“公子可是要离开了?这里交给相思,公子请自便。” 小皇帝好奇地看向眼前清理绝俗的男子,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几分警戒。 相思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不卑不亢地迎上小皇帝质疑的眼神,施施然走到了岳闻乐身边,将人扶到软榻上,看起来身板并不高大的相思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撑起烂醉如泥的岳闻乐,小皇帝眼里除了多了几分疑惑和惊讶以外,却也再无其它。 时间确实不早了,该回宫了。 刚从密道回了龙仰宫,就听见申敬在门口跟人争执着什么,姚铭见小皇帝来了,一脸要出去询问的样子,连忙拦住他,小声道,“陛下……门外师父正和凤仪宫的人说话呢,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皇后?”小皇帝眨眨眼,不是说皇帝从不临幸后宫,连凤仪宫也毫不例外吗?若是皇后也有实权的话,小皇帝就不会大婚至今才去过一次凤仪宫了。 ……还是他刚穿来的第一天气不过才去的。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连带着跟皇后搞好关系的事儿都被小皇帝忘在脑后了,虽然有原来的母亲为例,他今生不一定能喜欢上女人,但皇后终归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和她的关系搞好了,说不定还能帮到他一些,并且还能成为他不去三人府上的藉口。 小皇帝拍了拍姚铭的肩权作抚慰,慢慢踱步到门口听墙角,只听申敬冷哼一声,“陛下的病需要静养,身子怕吹风,这一来一往的,万一陛下的病情又加重了可怎么办?巡幸后宫以后也有的是时间。” 门口来传话的公公不乐意了,“皇后娘娘也是关心陛下,再说了,太医院都说了陛下的病好了大半,娘娘那儿还为陛下炖着百年人参呢,娘娘也是一番心意不是?恕奴才直言,这宫外头的流言可传得甚为不堪,娘娘贵为皇后,怎么能跟那等蛮夷公主混为一谈,陛下若是明君,就应该配合娘娘澄清谣言……” 那位公公明着暗着都在说那件传遍了宫中的事情,看来札日娜的舆论做得不错,现在连皇后都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动摇了,也不管皇帝是否卧病在床,连传话的太监言语间都毫不客气,这是逼着小皇帝要澄清谣言了。 再怎么说,叶倾城也是后宫之首,皇帝总共才去过凤仪宫一次,也还是什么都没做,光顾着喝茶聊天最后被人拉走,可札日娜一个外族来使,刚来皇都没多久和皇帝滚床单的事情传遍了皇都,让她一国皇后的面子往哪里摆? 思及此,小皇帝心里暗自又为札日娜添了几笔。 “你——”申敬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指着对方的鼻子就要开骂,就在此时,门扉被推开了,浅蓝衣衫的人影出现在眼前,眼明手快的人已经跪下。 “朕会去皇后那,只是朕卧床已久,待朕梳洗过后自会去凤仪宫,你让皇后稍待片刻。申敬,进来伺候吧……”小皇帝再怎么说也是皇帝,他这么发话,就没有人敢反驳,那名传话的太监也讪讪地离去了。 门口的侍卫大概是得了令,没有干预他们。 或许是慕容涯也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谣言”,这才没有拦住那名凤仪宫的太监。 郎飞是六天前被调任来凤仪宫的,他一般站岗的位置是西侧门,那扇门旁边的窗户就是皇后叶倾城的寝宫,每日都能隐隐从那扇窗户后面听到皇后与宫女的只言片语。 比方说,皇后在为皇帝做衣服,扎了几次手指,宫女为她感到心酸,她却毫不在意,笑着说予繁总有一天会用到。 比方说,皇后在为皇帝炖参汤,每隔一段时间总要让宫女去瞧瞧火候,嘱咐加些什么药材。 比方说,皇后让人送来新种子,挑拣出皇帝喜欢的品种,先细心养在殿内,待发了芽抽了叶子再送到御花园栽种。 ……这些,皇帝都不知道。 可郎飞却没有错过任何的一针一线,他羡慕那个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有时候也会像那名宫女一样为皇后感到不值。
第30页 他心思正直单纯,没想得太多,想像若有一个好女人也这么为自己,自己是绝对不会辜负对方的。 正想着,便看见幼荷跌跌撞撞地跑来,她与自己一样,也是六天前调来凤仪宫伺候的,她手脚有些笨,可皇后却不嫌弃,只让她少做细活,多做一些她乐意干的活,如今幼荷也很喜欢皇后。 郎飞伸出一臂扶住了快要跌倒的幼荷,沉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前殿伺候啊!听说陛下待会儿就要来了,我得马上过去了,你继续看好西侧门啊!”幼荷朝他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地快步走开了。 随后不久,传来了太监鸭嗓子般的“皇帝驾到”的声音,郎飞微微皱了皱眉,等他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那个穿过园子走进来的人他绝对是见过的。 小皇帝有些尴尬地踏进凤仪宫,叶倾城裊娜地行了礼,大方地拉过小皇帝的手让他坐下,然后拿出自己做的衣裳给小皇帝,花色、款式都是小皇帝喜欢的,看得出来她很用心。 “呃……多谢……”小皇帝略显窘迫地胡乱收了衣裳,摸了摸鼻子。 叶倾城淡淡一笑,“这是臣妾该做的,陛下无需言谢。” 小皇帝发现,他实在是跟皇后说不上几句话,与其说是皇后,他觉得叶倾城更像他的姐姐,事事为他考虑得细緻入微,只要她能插手的,吃穿用度都能操心一番,连做衣服都不假手他人,有时候小皇帝也会觉得心虚,毕竟她真心对待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朕……”小皇帝打算从天气开始,没话找话,却被皇后一个温柔的眼神给打住了。 那眼神里,包含了理解、关心以及决不强求,“臣妾去厨房看看参汤,陛下先在此稍等一会儿。” 小皇帝连连点头,只恨不得皇后别再回来了。 皇后确实去了有一会儿了,凤仪宫里的人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就连申敬姚铭一开始也候在外面没跟进来,小皇帝觉得有些无聊,只好站起身来随意走走,正当他研究着大厅一侧的屏风时,脖子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 一条结实修长的手臂勾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小皇帝的脖颈中,刺激着细腻敏感的肌肤。 “陛下……真真叫臣好生想念……” 熟悉的充满了魅惑磁性的低沉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缠绵悱恻,勾人心弦。 刚回头,就看见溢满笑意的桃花眼脉脉地看着自己。 “陛下冷落了皇后,可别再冷落了臣呀……” 26 26、相国叶倾欢 … 听到叶倾欢那厮竟然说出那般肉麻的话,小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叶倾欢一眼,“朕冷落你也不会冷落皇后!” “为什么呀……”叶倾欢不解地眨了眨眼,嘴角噙笑,桃花眼里情意绵绵,“难道我没有倾城貌美?” “你——!!” 竟然拿自己的妹妹来比较,小皇帝简直要被他噎得无语,只能伸手指着叶倾欢,然而他的手指刚伸出来就被叶倾欢的手掌包裹住,温热宽大的手掌指腹上薄薄的茧子暧昧地摩挲着小皇帝的手,小皇帝被弄得又痒又舒服,身上不自觉地苏软了起来,死咬着嘴唇狠狠瞪视着叶倾欢,用力地抽回了手。 叶倾欢笑得更是肆意,带着丝丝邪魅,展开双臂抵住了屏风,将小皇帝禁锢在自己的臂弯里。 小皇帝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害羞,脸上染上了淡淡红晕,莹白的皮肤飞上两抹红色,着实惹人怜爱,“唉……我真后悔当初的决定,做朋友哪有做情人来的慡,想怎么压就怎么压,想怎么插就怎么——” “叶,倾,欢!!!” 小皇帝的叫声洪亮得在凤仪宫里迴响了好几遍,叶倾欢眼里的笑容也越深。 小皇帝恨得牙齿咬的咯咯响,拳头也握得死紧,恨不得用他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往叶倾欢身上砸出几个坑来。殊不知,他气鼓鼓的样子在某人眼里看来分外的可爱,忍不住想去逗弄一番,娇艷的红唇嘟起嘴来的样子更是惹人轻尝,好在他叶倾欢不是慕容涯,见好就收才是慕国的叶相。 “说吧,你找朕有什么事?”小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叶倾欢挑了挑眉,“哎,这里可是凤仪宫啊,臣不过是顺路来看皇后的。” “是啊,你是‘顺路’的,朕是‘特地’的,咱们都是来看皇后的,朕在此见到相国大人也不过是巧合而已,对吧?” “陛下英明……” 英明个头啊! 小皇帝捏着拳头,心里气愤得很,可想想对方当年也是武状元,自己是决计打不过他的了,何况叶倾欢的眼里也明白的写着“任君採撷”的字样,他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种色迷迷的眼神给看着吶! 被叶倾欢不由分说的强/暴很痛苦,被叶倾欢时不时的用色迷迷的眼神打量更是难受…… 他都不知道该拿这个叶倾欢怎么办才好了。 小皇帝讪讪地松开拳头,将头转过一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盯着别处的小皇帝细长弯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把小刷子,轻轻一动,就更添了几分明媚风情,叶倾欢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暧昧地将温热的气息吐在小皇帝耳边,“要是陛下能给臣一点打赏的话,就更好了……” 指尖一卷一捲地勾起了一小撮小皇帝柔顺乌黑的长髮,“比方说……一个吻?” “你爱说不说!”小皇帝气极反笑,一巴掌扇在那只色狼的脑门上,下手毫不留情,拍完以后手掌还火辣辣的疼,可对于常年习武的叶倾欢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此刻他却抱着头嗷嗷直叫,一点也没有了平时相国大人的翩翩风度。 细想起来,好像人前人后叶倾欢也不过是个书生样子,确实没有慕容涯那般刻意精心做出的完美风度。 是以,尽管叶倾欢此时满脸哀怨地抱着脑袋,小皇帝也没觉得有多违和。 ……大概还是因为那张脸的缘故吧,那样精緻完美的脸,果然不管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都很好看。 有的人天生就是做什么事情都不费功夫,因为他们先天条件好。小皇帝甚至怀疑当年选文武状元的时候,考官们是不是都以容貌作为评分标准的。 连小皇帝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此时的目光有多容易让人误会,叶倾欢勾起唇,恢復为那个朝堂上叱咤风云的相国,清了清嗓子,“咳,陛下……臣受伤了。” 小皇帝虽然有一点担心,却还是板起脸一副漠不在乎的样子,“你受伤干朕何事?” “陛下怎么如此薄情吶……臣可是为了抓那刺客才受的伤,伤得还不轻呢!”叶倾欢语气里带着七分揶揄三分委屈。 “什么?!你抓到那个刺客,那个异域高手了?”
第31页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虽然叶倾欢多数时候没点正经的,但他说的话总不会假的,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 “陛下……您就一点也不关心臣吗?” “呃……爱卿辛苦了,那刺客呢?” 叶倾欢嘆一口气,“就在臣府上的密室里,刺客身份未明,刑部的大牢看守不严,臣建议还是将人留在臣府上,何况,那人也因臣而身受重伤,不宜下床,所以臣便自作主张了。” “……你们做什么事情不都是没跟朕商量过的么?”小皇帝郁闷道。 叶倾欢忍不住笑了笑,还是伸手揽住了小皇帝看似纤细实则结实的腰肢,嗯,就这么把人禁锢在怀里的感觉很好,那具身体也很温暖,虽然久了没碰,可是曾经在他身下展露出来的风情依旧历歷在目,只是如今不用做到小皇帝哭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妙不可言,似乎小皇帝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比以前明朗生动了许多。 他更喜欢现在的慕容予繁,小脸鼓成小包子的样子,郁闷的时候眉心微微皱起,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眉下是灵动清澈的眼睛,偶尔会给人带来怦然心动的感觉。 所以,他说道,“陛下,臣这次前来就是为了与陛下商量的。” “商量什么?” “那名刺客身份特殊,是条汉子,从他身上难以得到有用的情报,或许从札日娜公主那方下手会更好些,臣想以皇后的名义‘邀请’札日娜公主入宫一叙。” 小皇帝张了张嘴,叶倾欢的胆子也太大了吧,打糙还不惊蛇呢,他直接就从蛇身上下手了——原本小皇帝就是希望从那刺客身上找到与札日娜相关的证据证明他们合伙阴谋了自己,现在却要札日娜自己承认,叶倾欢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似乎是看出了小皇帝的疑惑,叶倾欢自信地笑了下,“你放心,臣有把握。” 小皇帝虽是放心了不少,可疑问是一个接一个,“这件事儿你找皇叔就可以了,为什么还找朕商量?” 叶倾欢听后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小皇帝,“臣需要盖印了玉玺的陛下手谕,齐王借这次盘查换掉了臣不少的人,臣在宫里头能办事的人不多。王爷是打算破坏了三人制衡的局面打算趁这次机会坐大,臣以为有必要让陛下知道,毕竟陛下已经成婚,长大成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小皇帝压抑心里满满的困惑,叶倾欢不是喜欢慕容涯的吗,为何刚才说的一番话更像是要与慕容涯对着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虐恋情深? 嘴角略略抽出了下,小皇帝咬了咬下唇,“你……你是要站在朕这边?” “对。” “朕毫无势力,对你可没什么帮助,一块玉玺都比朕有用得多。” “有臣在,陛下定能收回所有权力,包括臣的那份。” “这,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叶倾欢笑了下,“谁不想成为唯一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呢?” ……当然了,如果能把那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压在身下,占有他的全部,包括身体和心,那才是最完美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了,差点忘记了,大家国庆节快乐啊!!! 27 27、心甘情愿[倒v] … 小皇帝的心乱了。 他与申敬苦心筹谋的计划,也只拉拢了一些为数不多且官阶并不高官员,如今一下子跑来一个叶倾欢主动说要帮他收回皇权,这份诱惑可不是一般的大。 叶倾欢的气息还缭绕在耳边,小皇帝只觉得他每次将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中,似乎都带着笑意,仿佛每一个吐息就是一声哼笑。 偏偏那性感又低沉的声音处处充满了诱惑的味道,“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陛下?” 小皇帝目光看着地板,嘴唇动了动。 光是用脚趾头就知道这里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有阴谋的,答应,那才是有鬼了! 可是……一段时日相处下来,小皇帝也多少算是了解叶倾欢的性格,说他是忠肝义胆国之栋樑还真是抬举了他,可也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小人,只要他说过的事没有他办不成的,这个人的能力与才智都是顶好的,何况武功高强深藏不露,所以小皇帝实在不明白,一个这样完美骄傲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在朝堂上为官,而且一下子就是十年。 官场就是一片浑水,只有利慾薰心的人才能体会其中的乐趣,叶倾欢早就凌驾于百官之上了,再往上爬就是亲王和皇帝了,他名利双收深得民心,这样的日子哪里还有奔头? 如果没有叶倾欢是因为喜欢慕容涯这个藉口,估计小皇帝是不会相信的。 然而,如今他却说要从自己喜欢的人手里把权力收回来还给自己,甚至奉上自己的那份权力…… 这叶倾欢要不是疯了,就是轮到他慕容予繁疯了。 如果现在质问叶倾欢他对慕容涯的心思,万一他真的后悔了怎么办? 对啊,说不定他说要帮助自己是因为慕容涯在处理札日娜的事件里利用过他,还趁机换上一批齐王自己的人,叶倾欢这才生气了,所以跟慕容涯置气说要来帮助自己。 等叶倾欢气消了,没准就要“收回成命”,不仅害他空欢喜一场,更会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肯定是这样的吧……叶倾欢的话做不得数吧? 不过叶倾欢和慕容涯不是一直在朝堂上都政见不合的吗,这些年也不见叶倾欢去帮慕容涯夺位啊,如果叶倾欢肯帮齐王,那自己这个皇帝今天被逼退位就绝对不会拖到明天。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两把声音在互相拉锯,一个说信,一个说不要信,搅得他大脑乱成了一团麻。 那到底该不该相信他啊…… 小皇帝脑中思绪千般,脸上也是精彩纷呈的表情,叶倾欢也不出声,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最后,小皇帝那哭笑不得又懊恼非常的神情实在让叶倾欢看不过眼了,他郑重地用双手扳住了小皇帝的肩膀,迫使小皇帝一双蒙上淡淡水汽的眼眸看着自己,“臣是真心要帮陛下的,你要不信,我可以发誓。” “发誓……?”小皇帝怔怔地看着那张精緻绝伦的脸,平时一脸的玩世不恭如今认真非常,透着俊美到令人窒息的气质。 反应过来方才叶倾欢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时,小皇帝更是睁大了眼睛,他没有听错吧? 古人的自然科学没有那么发达,对于怪力乱神之说抱持着非常敬畏的心情,誓是不可以随便发的,否则会遭到天谴。 哪像现代,发誓就跟吃饭似的那么容易,还有人说过,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 叶倾欢是认真的。 看见叶倾欢竖起手掌高举过头准备发誓时,小皇帝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心头一热,马上跳起来握住了叶倾欢的手掌,“朕又没说不相信你,不许发誓!”
第32页 等他将叶倾欢的手牢牢抓住的时候,才发现他刚才跳得太急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都倒在叶倾欢身上,眼前是叶倾欢绣纹细緻的衣襟,耳边就是叶倾欢有力的心跳声,就像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叶倾欢眼神黯了黯,反客为主的反握住小皇帝的手,轻轻一拉就让小皇帝在他怀里埋得更深,另一手搭上了小皇帝的腰肢,温热柔韧的身子就在怀中,在他臂弯里,小皇帝却还像是第一次被他抱一样,反应青涩得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逗弄一番…… “陛下,这么主动?”叶倾欢恶劣地用暧昧的言语挑逗对方,看着小皇帝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色,像个粉嫩的苹果,真想一口咬下去。 可惜……小皇帝一侧头,这一口咬在了少年纤细白皙的脖颈上,唇齿间感受到小皇帝的动脉快速的跳动,就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了。 俗话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还有俗话说:欲擒故纵。 玩强迫的人不是好情人,只有能满足对方需求的人才是好情人,也不是不可以用强,但那是增加情趣用的,不是用来满足施虐心理的,他可不是齐王那种压抑得过久的人。 叶倾欢这辈子,从来不强迫人,但是如果有他想要的人,不管对方的态度如何强硬,到最后无一不拜倒在他的算计之下。 ……还要是心甘情愿的。 然而叶倾欢的深情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他也一直在找,曾经他以为慕容涯是,但慕容涯只有身份才学称得上慕国第一个能与他平起平坐以外,却不是他想要的人。于是他的目标又转向了充满了勾心斗角的复杂的朝廷,起码在他厌倦之前还能从算计别人、谋权心战当中得到一些满足感,这一晃,就在朝中混了十年。 直到最近,他才发现自己渐渐厌倦了的朝廷里还有一些能让他感到有趣的事情,比方说过去的那段皇家秘史,他越是猜测当年先帝託孤真相,就越是想要冷眼去看慕容涯与慕容予繁叔侄之间的结局,可是每每看到慕容予繁望着慕容涯的眼神里莫名交错的各种情绪,他却没有感觉到一点快乐。 以前的慕容予繁从来不会这么去看慕容涯的背影。 充满了倔强、惋惜、孺慕,甚至还有许多待辨的情绪,他从来不知道,那个木头一般死脑筋又敢想不敢做的小皇帝也会有这样的眼神,大概连小皇帝自己都不知道吧。 他甚至会设想,如果换做自己,小皇帝用这样的眼神来看自己的话,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嘆息,叶倾欢拉回思绪,松开了手臂,扯扯嘴角,“既然陛下相信臣,臣也就唯有吃亏一些了。” 这话让小皇帝又愣在原地好半晌,敢情叶倾欢还觉得帮了自己是吃亏啊,既然要帮为什么还强调吃亏的事情啊?! 扁了扁嘴,小皇帝不满地瞪了叶倾欢一眼,对方的桃花眼里又满是戏嚯和狡猾,心里虽然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边了,口上依然拿出帝王风范问道,“你之前说的,要以皇后的名义召札日娜入宫之事,打算何时进行?” 能收能放,能忍能化,小皇帝还真是长大了不少啊…… 叶倾欢满意地勾了勾唇,用一副正人君子的表情说道,“套供当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刺客与那边的人取得联繫……就明天吧,陛下也来。” “朕?朕又不会审问,何况要是让皇叔知道了……” “你就这么怕慕容涯?”叶倾欢挑挑眉,眼里露出一丝不屑。 小皇帝却是有些不解,为什么叶倾欢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心里也是有几分心虚的,自己真的好像真的有一点怕慕容涯,可那还不是因为慕容涯总是用一副温柔君子的脸孔去做一些恐吓强迫又暴力的事情! “朕、朕是忌惮他手里的部分兵权,朕才不怕他……”小皇帝说完,自己都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了,这么瞎的理由说出来他的脸都快烧起来了,更别说叶倾欢听完以后会露出什么表情来了,反正小皇帝是不敢去看的。 没想到就是这么瞎的,用来敷衍的理由倒让叶倾欢相信了,叶倾欢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语句就像钉子一般深深扎入小皇帝的心脏,“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小皇帝突然有种莫名的感慨,为什么申敬也好叶倾欢也好,都认定了他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主呢?! 28 28、意外[倒v] … 和叶倾欢之间算是达成了协议,虽然小皇帝不敢全心全意相信他,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叶倾欢身上,告诉自己只有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可仍是心里多了几分底气,想到未来终有一天他不必看慕容涯他们的脸色,脸上掩不住的喜气和慡快,走出凤仪宫的时候看见他让申敬专门调来凤仪宫的郎飞,还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跟人家说话。 “叩见陛下。” 郎飞单膝跪地,头微微低下,双手抱拳,礼数虽然周到,却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小皇帝笑了笑让他平身,上下打量了郎飞一番,“郎侍卫来凤仪宫几天了?” “六天。”说话的时候还是恭敬地低着头,郎飞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表露出疑问,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个他效忠的帝王一般,语气说不上冷淡,可也没有热情到哪里去。 一想到初次见郎飞的那天,这个高大的侍卫还说要帮自己带路,小皇帝心里就对此人多了几分好感,又想起那时的郎飞望向凤仪宫的眼神,不是一般的痴恋,小皇帝觉得这次暗中将郎飞调过来的决定真是做得太对了。 可他却不知,相思这种毒,越近越苦,每日里看见皇后形单影只无怨无悔的样子,让郎飞心里对小皇帝积怨许多,哪怕初次见面的时候还对小皇帝有几分好感,当那个有几分好感的少年与当今慕国皇帝重叠在一起的时候,郎飞脸上虽没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心里就不是这样的了。 “那个……你见到皇后了吧?”小皇帝腼腆地问道,这毕竟关乎别人的恋爱故事,自己这样会不会有点八卦了啊,可是郎飞现在这个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高兴,所以小皇帝还以为他一直守在西侧门没机会见到皇后…… “卑职就在凤仪宫当值,自然能见到。”郎飞皱了皱眉,还是照实回答。 只要在内殿当值的时候当然能见到皇后,可是这也让他想起了那时皇后抚摸着手中的衣料时温柔幸福的眼神,牙关一咬,抬起头问道,“陛下有空关心卑职的事情,不如多关心关心皇后。” “这,朕不也是为你好嘛,那天走的时候见你望向凤仪宫,朕还……还以为你想来这里当值呢。” 小皇帝尴尬地摸摸鼻子,谁知道他的一点小心思还是被外表男子气概内心还是挺细腻的郎飞给猜出了七八分,当下一声大喝,饱含了怒气与威严,让他想起了大学军训一个月时严厉的教官,“陛下!!”
第33页 “有!”小皇帝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的把身体板得直直的,忽然有点害怕和郎飞那双正直严肃的眼睛对上。 郎飞怒瞪着双眸,解下腰间的佩刀,刷地一声托在双手上,嘭地跪了下来,这次还是双膝着地,“陛下,要杀要剐随便你,但卑职有一句话不吐不快!” “你……你说……”你都做出这副死谏的样子出来了,我难道还能跟你说,朕不想听么…… “陛下!你是皇帝,我自然尊敬你,但作为一个男人,我看不起你!”郎飞郑重说完,头重重低下,已经视死如归了。 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 这句话想魔音穿脑一样不断缭绕在脑子里,小皇帝死咬着下唇,被一个侍卫教训了,还说得那么严肃那么直白,作为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摆啊…… 本来从凤仪宫出来的时候心就很乱了,还被郎飞给教训了,一股子火气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就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了,还好唯一的理智的那根弦还没断,小皇帝双拳握得指节泛白,心想郎飞还算是个人才,他越是看不起自己就越是说明他在乎皇后,好歹也是为了那个辛苦付出而自己又不可能爱上的女人出头,忍了。 何况,郎飞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皇后现在最在乎的人不还是自己吗? 这么想着,小皇帝突然觉得心里升起了一股可耻的优越感,一瞬间仿佛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意识到的时候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那股火气也自然没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啊…… 不对不对……让郎飞看不起最大的原因,不是他想撮合他们,而是这么做让郎飞觉得他这是在向他炫耀——哪怕我并不喜欢她,但你也对我无可奈何,我的女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原来郎飞是这么想的啊,无怪乎他会露出那种痛恨鄙夷的表情来了。 小皇帝收敛心神,闭了一会儿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神已是一片清明,看向郎飞,高大的侍卫依然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小皇帝抿唇笑了下,“你看不起朕,朕其实也没有多看得起自己,若有可能,朕还宁愿只当一个侍卫,守护那个自己在乎的人……” 郎飞不解地皱了皱眉头,跪姿依然纹丝不动。 小皇帝自嘲般地说着,“可是朕手无缚鸡之力,要守护的,却不止一个人,而是整个慕国百年的基业。” 所以不管他够不够男人,有没有种,君不君子,都无法忽视肩上沉重的负担,别人可以笑傲江湖,可以爱恨情仇,可以敢爱敢恨,他却不能。 ……因为他是皇帝,就只能不择手段。 可这些,郎飞又怎么会明白呢?岳闻乐又怎么能明白呢? 真正明白的人,又有几人呢? 小皇帝疲累地回了龙仰宫,天色不算晚,殿内却一片昏暗,唤来姚铭点灯,看着姚铭哆哆嗦嗦地退下后,灯火通明中一个依窗独立的人影在地上投下一片阴霾。 柔和俊朗的侧脸,在灯光中显得更为温润。 “回来了?”声音也如编钟的低音段一般,沉而清润,听起来说不出的舒服。 可这样好看的面容,好听的声音却只让小皇帝浑身一震,艰难地吞咽了口口水,才嗫声说了句,“皇叔……” 慕容涯回头朝他温和一笑。 不行了,他脆弱的心脏又要狂跳了……是被吓得…… 小皇帝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就见慕容涯一步步向他缓步走来,那张温润柔和的俊脸不断放大,小皇帝也不自在地往后退着,直到背嵴抵在了墙上,背后是一片冰凉,面前是看似温润如水实则如履薄冰,只能勉强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皇叔……” 该死的叶倾欢!自从被他点出自己害怕慕容涯的事实后,他好像本来不怕慕容涯都变得害怕了,在慕容涯面前简直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慕容涯暗含着幽光的眼眸一点点变深,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更加深,“繁儿,你在心虚?” “没……”眼睛居然还不受控制的下意识地往地上瞟,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啊…… 小皇帝紧张地攥住自己的衣角,刚要下定决心抬头对上慕容涯的双眸以示他一点都不害怕,可还没等他抬头,慕容涯就用一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你又做了什么会让我生气的事了?唔……让我猜猜,是不是与叶倾欢有关?” 小皇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你都知道……?” 看到小皇帝既紧张又惊讶还透着点小动物般的脆弱,慕容涯唇边更多了几丝满意,慵懒地眯起了眼,慕容涯眯起眼的样子和小皇帝有几分相似,只是两人都没察觉出来,“宫里鲜少有能瞒过我的事情,何况叶倾欢要借皇后的手审朔国公主,这件事儿我也是知道的。” 也对啊,叶倾欢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瞒得过慕容涯去吗,以那只风流狐狸的作风恐怕还是自己去跟慕容涯报备的。 “我来,是有两个人要还给你。” “啊?” 慕容涯伸手拍了两下,他背后如鬼魅一般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见小皇帝嘴巴张得快能吞下一枚鸡蛋了,慕容涯心情又有点不慡了,冷哼一声,“从今天起,他们从本王的暗卫名册中除名。” 说完,慕容涯甩甩袖子走了。 小皇帝看着慕容涯远远离开了,才连忙跑到两人身边,“不闻不问?!你们的伤好了?皇叔有没有为难你们……” 哎呀瞧他说的,从不闻不问泛白的脸色来看就知道他们肯定受伤不轻至今还未痊癒,加上刚才慕容涯在场的时候当众宣布要从暗卫中除掉他们的名字,他们又怎么可能好过呢…… 小皇帝满脸歉意地拉住他们,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对不起……” 不问盯着小皇帝的脸看了一阵,有些日子没见了,陛下似是也憔悴了不少,本来他们兄弟俩商量着以后要跟小皇帝保持一定距离了,如今又心有不忍了,“陛下,你没有做错什么。” “朕当日不该怂恿你们去找那刺客的……”小皇帝皱着一张脸,满心愧疚满脸悔恨,比双胞胎小了一号的手用力地握住他们的手,生怕再让他们受伤,掌心传来的温度是那么炙热,不闻也忍不住道,“是我们没能保护好陛下。” 三人互相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但眼里对对方的关心又是那么真切,小皇帝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啦好啦,我们也别客气了。你们被皇叔赶了出来,只好跟着朕了,虽然朕这里没有王府那么大那么漂亮,工钱还没有皇叔给的多,遇到危险又要你们去豁命,那……你们还愿意留下吗?” 双胞胎互看对方一眼,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小皇帝,眼神满是坚定。
第34页 29 29、公主哭了[倒v] … 小皇帝没想过不闻不问为什么会轻易回到他身边,更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双胞胎醒后被齐王训斥了一顿,随即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给他们就让人遣了他们去相国处协助追查刺客下落,待到抓住刺客回来,王爷已然不再信任他们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本身也没有脸面去见王爷了,当下就跟一对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被送回了龙仰宫。 只是他们没想到,天下之大,哪怕他们把所有的忠诚都从身体里剖出来放在他们效忠的人面前都没有人要,常年的暗卫训导就连他们都只当自己是工具,只有小皇帝还拿他们当人看。 也许这是连小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的,他的一句关怀,比金银满钵功成名就分量还重。 ……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打从心底为他好,保护他? 何况那天晚上是双胞胎感官敏锐,对那刺客产生了好奇之心,才有意无意地表露在脸上,小皇帝也因此才会支持他们寻出那人的。 真要说起来,他们的伤都是由于他们自己过于轻敌不分轻重而导致的。 小皇帝笑眯眯地让申敬把龙仰宫的侧殿收拾出来,打算留给不闻不问常住,本来侧殿就是申敬姚铭他们平时住的地方,地方宽敞又舒适,本是皇帝连夜召大臣商议的时候留给大臣歇息用的,现在倒成了皇帝去臣子家里过夜,侧殿就空了出来,既然有个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用呢?于是小皇帝就让申敬他们住下,也好随时有个照应,如今多了不闻不问,龙仰宫的人气又多了些,小皇帝的心情也变得清慡许多。 不闻不问虽有些受宠若惊,可是他们日后渐渐习惯了就知道小皇帝对人都是这样,没有半点架子,也不吝啬。 ……当然前提那得是自己人。 第二天,小皇帝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凉给冻醒了。 他不满地撅起嘴,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嘴里还有些骂骂咧咧的,以前申敬姚铭从来都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法叫醒他的,可是等他看清楚眼前的人时,不禁吓了一跳,睡意也去了七八成,“不闻?!” 不闻板着脸点点头,听申敬说小皇帝嗜睡,早晨叫醒陛下的时候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本来他以为这是太监故意的夸大其词,没想到当他来到小皇帝床榻前怎么叫都睡得死死的,甚至摇也摇不醒,太过用力了又怕伤着小皇帝,不闻索性一把扯了小皇帝的被子,结果对方只是扁扁嘴,两条小胳膊一伸,搂着枕头继续睡。 没办法,不闻只好从桌上取来一壶水往床榻上一浇—— 冷……小皇帝可怜兮兮地睁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满满的写着“委屈”二字,姚铭在一旁服侍着穿衣服,小皇帝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不闻。 不闻脸色变都没变过,背嵴挺直地站在原地,不问见到小皇帝脸上的神色虽是不解,但也觉得蛮有趣的,只是会在小皇帝转过身的时候看一眼不闻——你对陛下做了什么了? 难得的是,平时不苟言笑的不闻竟然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欲盖弥彰的一个眼神丢过去——没什么。 双胞胎互相交换了一抹眼色,随即各自守护在小皇帝的两侧,仔细一看,两人不约而同的有些轻快的神色。 这就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 没过多久凤仪宫的宫人过来请皇帝去“坐坐”了,用过早点的小皇帝盯着镜子前那个容貌秀美的少年,勾了勾唇。 ——这次,他要让札日娜把陷害他的一一讨还。 小皇帝低调到了凤仪宫,前方已经有宫人让他们从凤仪宫的侧门进去,路过郎飞的时候小皇帝还是会有些尴尬,但眼下他要面对的事毕竟更为重要,也就没有在郎飞的事情上更为纠结,待他一人走进偏殿,就见叶倾欢已经捧着茶盏等在那里了,刚想和叶倾欢打声招唿,就被对方伸手捂住了嘴巴,“嘘……” 叶倾欢轻缓地放下茶盏,用空出来的手指了指雕花屏风的背后——正殿里除了一袭粉黄色长裙的皇后,还有一名身段裊娜体态丰美的女子,鲜艷的异域着装,额上蓝色水晶的吊饰,娇媚惑人,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几许骄傲和媚意,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她的美丽和自信。 ……不是札日娜还有谁? 小皇帝一见到札日娜就火气滚滚,一生起气来就不会多想,张口就咬在叶倾欢手上。 叶倾欢疼得龇牙咧嘴,偏生还不能喊疼,只能瞪着一双幽怨的桃花眼,俯□子轻轻咬着小皇帝的耳朵,“陛下没吃饱饭?臣的手味道可好?” 小皇帝悻悻地松开了嘴,看见叶倾欢白净的皮肤上多了几个暗紫色的牙齿印,心情舒慡了许多,还是有些愧疚地看了叶倾欢几眼。 叶倾欢抓住机会又凑过去想再说些什么,小皇帝却不买他的帐了,咬牙切齿地盯着屏风后面的两人,他是不知道,自己起得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在叶倾欢眼里是多么有趣儿。 只听皇后原本跟札日娜有说有笑的,突然板起了脸,拍了下桌子。她这下的力道并不大,可是震动了茶盏击起了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不仅让札日娜吓了一跳,就连小皇帝都有点惊讶。 “终于说到正题了。”叶倾欢语气中带着笑意,看了小皇帝几眼。 小皇帝却有些担心地抓住对方的袖子,“你不去帮忙?皇后一人可能应付的了札日娜?” 抓住袖子的手被温暖的手掌包裹住,叶倾欢轻声笑道,“臣出面不合规矩,陛下别担心,她是皇后,更是我叶倾欢的妹妹。” 小皇帝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下安稳了许多,也沖叶倾欢笑了笑。 差点失了神,叶倾欢轻咳一声,“……陛下往下看便知道了。” 札日娜故意抬高了音调,“皇后娘娘也是那种会用权势来欺负别人的人吗?” 叶倾城端庄地笑着说,“公主,那个成语叫‘仗势欺人’。” “对!皇后现在可不是在仗势欺人?”札日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身后的侍女也跟着飞扬跋扈起来,大有你敢在这里用权力打压本公主,本公主可不怕你的意思。 “怎么会呢……”叶倾城奇怪地看着札日娜,用手帕掩住了唇角,“公主莫不是以为人人都想着要害你,想要算计你?” 皇后这句话说完,凤仪宫里留下伺候的宫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札日娜身后的侍女则脸色青了许多,札日娜没好脸色地哼了一声,“别人不会害我,皇后娘娘可就不一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你来找札日娜做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把你的丈夫抢了!” 札日娜趾高气昂地看向皇后。 皇后不愧是皇后,脸色一点都没变过,倒是小皇帝在叶倾欢的上下其手之下敢怒不敢言地微微发抖着,耳边叶倾欢魔音一般的声音不断缭绕,“嗯?敢跟我抢人,这位公主怕是嫌活得太久了……”
第35页 拜託……人家是跟你妹妹抢,不是跟你抢,人家还不知道你是个男女通吃的色狼啊…… 叶倾欢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一句话:妹妹的也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小皇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继续听墙角。 “看来朔国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不少,那日公主进出宫的手续记录都很完整,挑不出一丝儿的错来,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札日娜有些心虚地皱皱眉。 “那日与你联手诬陷陛下的宫人已经伏诛,而你包庇的那名刺客也被我哥哥抓到了。” “你说什么?!”札日娜叫出声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缓解脸上的惊色,又风情万种地勾起了艷红的唇,“皇后只管处罚那些宫人便是,哪个宫廷没有几个探子呢,被抓到了也是他们潜伏得不够好,就不知你们慕国的探子又有几两重……” 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哪怕这方的间谍被对方捉住了,也要撇清关系。 皇后却看向她,一针见血道,“公主不好奇那名刺客是死是活?” “你说什么……本公主才不认识什么刺客……” “他是你的恋人吧?” “才没有!”札日娜蹭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发颤,“你、你不要含血喷人,分明是你们的皇帝轻薄我在先,如今你们却千方百计挑札日娜的错,又是怎么回事?” 皇后也优雅地站起身,温柔地笑了笑,“今日就只有你我二人,只是寻常谈话而已,同为女人,只要稍加试探我便更加确定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哥哥他并不知道,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札日娜困惑地看向叶倾城,眼眶已然有些红了。 皇后温婉地笑了下,“因为我也是女人呀,我是皇帝的妻子,不希望有别的女人来破坏我们的感情,只要公主同意将那夜的事情作罢,本宫也会帮你向那个人带几句口信。” 啪嗒,啪嗒,啪嗒…… 这位骄傲的朔国公主终于泣不成声。 30 30、抱你妹啊[倒v] … 小皇帝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他脑中还盘旋着皇后的一席话,想到皇后对自己的关心爱护,以及那句生动真切的话,再怎么说皇后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真的能占有一个女人完整而纯粹的爱吗,他真的可以这样消耗一个女人宝贵的青春吗,他真的能这么厚着脸皮利用皇后吗? 看到小皇帝满脸的歉疚与不忍,叶倾欢轻嘆一口气,伸手环住了小皇帝的腰,在他耳边沉声道,“你放心,倾城并不爱你。” “呃?”小皇帝惊愕地回过头,差点碰上了叶倾欢的唇,双眼瞪得大大的。 叶倾欢挑了挑眉,“怎么,你喜欢她?” 小皇帝犹豫了一下,最终是坚定地摇摇头。 “不喜欢就不要过分关心别人,这样对方会误会的,臣知道陛下是这个性子,可齐王殿下以及尉迟将军并不知道,让他们看见了可是会吃味的。说也奇怪,陛下从前一副生人勿近漠不关心的样子,现在却变得活泼了些,不过这样子还蛮可爱的……” 这些话正中小皇帝心中的担忧,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你怎么知道皇后并不爱朕?” “她只是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照看而已,你与我早夭的弟弟同岁,倾城大约是把她对小弟的感情都放到了你身上了罢……” 经过叶倾欢的解释,小皇帝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对他这样好,好到让他差点无颜面对皇后的好意了,一想到自己是鸠占鹊巢的,就有些心虚。 “不过……臣可以向倾城讨一个恩典吗?”叶倾欢忽然温柔地说道。 “什么?” “如果有一天,倾城遇见了她真心喜欢的人,臣希望陛下能放她离开。” 自古以来就算是再开明的皇帝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的,就算是普通人家的正室夫人犯了错,丈夫也决不能休了的,更何况是一国的皇后? 叶倾欢虽然知道,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他看向小皇帝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皇帝先是愣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叶倾欢这样温柔又认真的表情,平时看他一副老神在在浪荡公子的样子,没想到他还是个疼爱妹妹的兄长啊…… 小皇帝咧嘴笑了开来,“我答应你!” 这下轮到叶倾欢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小皇帝一眼,见小皇帝也是认真的,还笑得十分甜美,心荡神驰不由得环紧了小皇帝的腰,将头埋在小皇帝的颈窝里,深深嗅了下对方身上独特的淡淡香气。 “餵……叶倾欢?叶相?叶爱卿?”小皇帝不自在地推了推他。 “陛下……臣想抱你。” 叶倾欢有些委屈地将气息吹入小皇帝耳中,还不老实地将身下已经变硬了的棍棒物往前顶了顶。 “抱你妹啊!!!” 小皇帝见札日娜终于在皇后的安慰中抽抽泣泣地走了,满心的羞愤这才爆发了出来。 这叶倾欢满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幸好叶倾欢也只是说说而已,因为皇后很快就回来了,绕过屏风后看见的就是一幕限制级画面,当下咳了两声,脸上微红地朝小皇帝福了福,“札日娜公主已经无法威胁陛下了,过两天皇都的舆论就会集中在辅承大人选婿的事儿上。” 辅承王弼翰年逾六十,老来得子,还是一个女儿,自小宝贝得紧,慕国可没有现代的退休制度,当官的若不是告老还乡,都只能干到死的那一刻为止,能干到辅承这个只比相国低一个官阶的位置,必然多少累积一定的人脉财富,为了家底和后代,王弼翰招女婿也是必然,这选女婿的消息一散播出去,各地自认符合条件的未婚男子就像上京赶考似的纷纷上门来了。 最近的皇都实在热闹,将军还朝,公主来访,辅承选婿…… 这次辅承选婿的人里头,也有小皇帝安插的人,虽然知道最终决定的人还是王弼翰的女儿,可试一试总是好的,反正他的人都不是靠吃软饭的,就算没能攀上辅承的家业,但他们都是有真才实学肯为国出力的人。 想到此,小皇帝笑着看向叶倾城,“皇后辛苦了,那个难伺候的札日娜只需皇后的三言两语便软了下来,朕好生佩服……对了,皇后是如何得知那刺客与札日娜是一对恋人的?” “能让一个自尊比天还高的女人自毁清白,只能是为了心爱的男人。” “皇后高明……” “……这,臣妾的哥哥说的。” 小皇帝挂在嘴边的笑容马上僵硬了下来,满心敬佩的热情也瞬间冷却,回头皱着眉头满眼质疑和嫌弃地看向叶倾欢,就他?
第36页 只见叶倾欢侧头朝小皇帝笑了笑,“谢陛下赞赏。” ——他什么时候赞赏过他啊!这人自我感觉也太良好的吧?! 决心扳回一局的小皇帝咬了咬下唇,灵机一动,笑着拍了拍叶倾欢的肩膀,虽然就身高来说拍得有点吃力,不过小皇帝笑得可真叫一个灿烂,“叶爱卿,你还真是……妇女之友啊!” 31 31、都是为了你[倒v] … 有了叶倾欢的介入,事情果然就变得顺利许多,皇都再也没有关于札日娜与小皇帝的谣言,而且舆论还偏嚮慕国这边,甚至有传言说札日娜欲以美色/诱惑慕国皇帝,以保证朔国的地位。 这么有水平有质量的谣言,当然是险些被札日娜给陷害了的小皇帝散播出去的。 听着申敬汇报皇都市井内谈论话题的动向,小皇帝托腮微笑,虽说札日娜毕竟是个女流之辈,他对札日娜的各种憎恨和厌恶实在有些夸张,倒显得他心胸狭小了,不过小皇帝只要一想起那晚巷子里见识到的血战,想到不闻不问如今还能站在他身边不是对方放水而是他们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齐王府,想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那一幕令人作呕的场面,小皇帝眼里掠过一丝阴霾,唇边的笑意也变淡许多。 申敬还乐此不疲地说着,对小皇帝这点轻微的情绪变化没怎么注意到,可暗卫出身的不闻不问则不同了,哪怕是一个轻微的表情变化他们都能捕捉到,双胞胎冷漠地看着申敬,他们从来不会对主人有任何疑问,有问题的只能是别人,这是他们的忠诚。 ——尽管,他们的主人已经从慕容涯变成了慕容予繁。 小皇帝正听得入神的时候,门外通报相国叶倾欢求见。 通报的声音刚落下,一身暗紫色朝服的叶倾欢便迳自走进了龙仰宫,一双美艷而不女气的桃花眼中依旧是意义不明的笑意,环视一眼龙仰宫书房内的一干人等,目光最后落在小皇帝身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臣有些事情想单独禀告陛下……” 申敬见识过叶倾欢的阳谋阴谋与雷霆手段,自然拉着姚铭准备退至一旁,而不闻不问则双双看向了小皇帝,小皇帝苦笑了下,“那你们都先退下吧。” 叶倾欢扬了扬眉梢,走进小皇帝的桌案,随意看了几眼,“陛下最近在练字?” 小皇帝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确是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缓了缓气儿,“叶相如何看出来的?” “不是看出来的,是底下人上报的——陛下书房内最近用的墨比往常要多,狼毫笔也换了几支,臣只是略表关心罢了……”叶倾欢耸了耸肩,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差点儿就忘了,叶倾欢还管着皇帝的吃穿用度呢,他平日生活的一举一动都脱离不开叶倾欢的眼线,想必到了慕容涯那儿也是一样,他的生活和人生都难以脱离这两人的掌控,刚刚接触他们的时候只觉得他们可恶,还没注意到更深层次的问题,如果要一直过着这种半透明的生活,估计连抗压能力尚好的他都不能倖免,还好申敬姚铭不是他们的人…… 叶倾欢这句话看似无意,实则包含了很多暗示。 皇帝根本不用亲理朝政,也根本不是醉心字画的那类人,为何突然想起来要练字? ——除非他开始需要批改奏摺,或者说,他不想再让别人代劳了。 叶倾欢玩味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小皇帝,小皇帝却是勾唇一笑,估计叶倾欢多半是想到这一层了,这确实也是小皇帝所想,只是他没想到,因为他这个慕容予繁是穿过来的,不习惯写毛笔字而且字体和原来的小皇帝并不像,如果以后有必要让他写字的话,总得拿出一手跟原版神似的字体吧,只好临摹从前小皇帝习字时候的诗句或者文章。 这样一来,就像是在练字,而非仿字了。 叶倾欢对于小皇帝眼中的笑意感到有些莫名也有些陌生,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只觉得眼前的小皇帝活生生的像一只小狐狸,脸庞分明是还没长开的秀气,眉眼却透着一股艷丽,听到小皇帝如石落深潭般动听的声音,喉结更是艰难地动了动。 “唔……既然爱卿都这么问了,朕也只好实话实说了,毕竟咱们可是达成约定的了,爱卿不能反悔,朕也不瞒着你——没错,朕是在为日后夺权做准备。” 小皇帝自信而坦然地笑了下。 这下子轮到叶倾欢有些愣神了,他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好好观赏一番小皇帝恼羞成怒的模样,或者想杀了他却不得不忍耐的样子,没想到会是两手一摊嘴角一弯的坦然模样。 ……不过,倒也蛮有趣的。 本来挺小的一件事情,换做从前的小皇帝可能又要在日记本里为叶倾欢记上一笔,但现下的小皇帝却不觉得有什么,面子而已,何必太过在乎? 倒是他若是生气了,恐怕对与叶倾欢之间的合作不利,没有信任的合作是很难长久的啊…… 事情到了眼下更像是两人在互相考验着对方,如今双方都似乎得到了理想的答案,相视一笑,继而转入下一个话题,“不知叶爱卿需要‘单独’与朕谈的,究竟是什么事?” 呵……在不信任自己的时候叫的是“叶相”,在需要拉拢对方的时候唤的是“爱卿”,真不知该说小皇帝是爱憎分明还是已有所指了,叶倾欢暧昧地笑了笑,“陛下要保证不生气。” “朕保证不生气……”小皇帝怀疑刚刚叶倾欢说的事情不过是个“开胃菜”,如果自己没过得了那个试验的话,估计接下来的话叶倾欢是不会对他说的了。 想到这里,小皇帝神色一凛,目光微冷地看向叶倾欢。 “这嘛……要感谢札日娜公主的配合,臣已经查明了刺客的身份,并将人放走了。” “……” “呵呵,陛下果然够冷静,臣就继续说下去了……这件事儿齐王也同意了,毕竟牵扯到彰国,不太好办吶——当然陛下所受的委屈臣等定会想办法讨回来的。” “……” “喔对了,有关札日娜公主不洁之事,齐王殿下已经查出并非陛下所为,臣等甚感欣慰……” 小皇帝狠狠地闭上眼睛,几个深唿吸后再勐地睁开,双拳紧握,嘴角略略抽搐道,“……朕只想知道,那名刺客与彰国是什么关系?” “哎呀,臣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漏了——此人乃彰国护国公家的二公子,百里延,武功超群擅于易容做事狠绝,是个人物。” 叶倾欢语气略带惋惜,大概是在感嘆这么个前程远大人物好端端的落入他的手中,最少也造成了百里延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回了彰国后也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来…… 又是两个深唿吸,小皇帝才把想要冲过去狠揍叶倾欢一顿的火气平缓下来,他真是佩服了叶倾欢了,一件并不复杂的事情经过他的嘴巴就能处处挑动他理智的那根弦,非要藏着掖着明嘲暗讽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37页 没想到叶倾欢又是一句,“陛下难道就不好奇臣等为何能知陛下并未碰过札日娜公主?” 小皇帝已经没有任何想要知道的欲望了,“爱卿请说。” 叶倾欢却是邪魅地笑了下,“日前,太医诊出札日娜公主已有了两月身孕。” “什么?”这是小皇帝从来都没有想过的,札日娜竟然已经和百里延有染了?那她为什么还要跋涉千里出使慕国扬言要寻找一个称心的夫婿?以札日娜的为人,她要是谈个恋爱总不可能甘于偷偷摸摸的地下情,定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若是如此,最宠爱札日娜的朔王难保不会知道这事儿,若是知道又让札日娜出使,这背后的目的可就不简单了,那日札日娜不惜牺牲清白诬陷自己,除去包庇被不闻不问发现的百里延,又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无数的疑惑环绕着小皇帝,可叶倾欢却并不希望那些疑问将小皇帝的注意力夺去,于是他继续说道,“陛下不必担心,齐王已经命人暗中给札日娜公主下药了,不管那孩子是不是陛下的,为了陛下的名声都必须除去。” 除去……也就是说,札日娜失去了她的孩子。 虽然小皇帝是很讨厌札日娜,可是她肚子里的毕竟也是一个生命啊,哪怕两个月的小生命还没成型,在受过人权教育的小皇帝来说也是一条无辜的生命,他并不是圣母,却不想平白无故的害死无辜性命,他决心以慕容予繁的身份活下去的理由其中一点也是能用皇权做一些真正利于百姓的事儿,这是他与慕容予繁唯一的共同点。 看出小皇帝面色不佳,像是积了不少怒气怨气却拼命自我开解的样子,叶倾欢眼里闪过一抹温意,趁小皇帝兀自思考的时候,上前伸手轻轻环住在小皇帝的腰际,“不管我们做了什么,你都要知道我们是为了慕国为了你……” 32 32、一月之期[倒v] … 话倒是说得很好听,为了慕国为了你。 ……虽然叶倾欢说的话半句都没错。 但若是那三人的心思能纯正些,在他面前整日地喊精忠报国小皇帝也是不介意的,想到表里不一的慕容涯,为爱煎熬的尉迟骄阳,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叶倾欢,三人又是互不相让,在朝堂上总没有个消停的时候,拿自己来当藉口,是觉得他很傻很单纯好煳弄,还是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小皇帝挣开叶倾欢的手臂,正了正色,“爱卿要是说完了便回去吧,龙仰宫毕竟是朕的寝宫,白日议事多有不妥,以后朕会去无暇阁与众卿议事的。” “有没有人说过,你正经起来的样子很乏味?”叶倾欢抱着手臂,湖水般澄澈的桃花眼里只是淡淡的慵懒,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小皇帝想也不想就随口答道,“当然有了……” 转念一想,换做是从前的慕容予繁严肃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心里虽然有些慌,面上却依然掩饰得很好,小皇帝觉得下次应该让申敬打磨一面稍微清晰点的镜子,他要对着镜子好好练习一下各种表情,否则要是不小心慕容予繁的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做出什么难堪的表情出来,可就大大有损他皇帝的颜面了。 纵使叶倾欢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相处久了小皇帝也能隐约觉得,这才是他认真时候的样子,平日里那副花花公子的模样都是做出来的,如果他用一副色心不改的口吻来问自己,反而说明他不是认真的…… 为了让叶倾欢不再深入,小皇帝忙把话题岔开,“叶、叶倾欢……你当真相信朕?不怕……不怕那句‘狡兔死,走狗烹’?” 叶倾欢勾了勾淡色的唇,扬了下精緻的眉毛,“陛下不会这么做的。” 小皇帝哼了一声,“你就这么自信?” “臣可是有证据的喔——若陛下真是那种兔死狗烹之人,就不会千方百计地试探臣的忠诚了,陛下要是怕臣反悔,大可让臣立下誓书……”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觉得,以皇叔的实力,你去帮他说不定还能辅佐一代明君……” 尽管不太情愿,小皇帝不得不承认,以慕容涯的雷霆手段和他在民间的威望,确实比他这个权利早已被架空了的皇帝要好上太多了。 叶倾欢眼里流露出些许狡猾,“不瞒陛下,其实臣一开始是打算辅佐齐王的,可惜他没有把握最好的时机夺位,至今也没有动过夺位的念头,臣无法,只好……”说罢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皇帝,意思不言而喻。 这个叶倾欢也实在太大胆了吧?! 当着皇帝的面说他曾经支持别人篡位,由于对方不想篡位,他只好“另择贤明”,帮着皇帝打压他曾经欣赏的人? 说着说着还觉得自己颇为委屈,敢情他这个皇帝是因为慕容涯不愿篡位才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什么逻辑啊! 叶倾欢看出小皇帝眼中的忿然和羞怒,又笑着补充道,“而且齐王正是那种利用完臣就会杀掉的人,臣为了保命,自然要选择相对安全的地方了……” 小皇帝眼睛眯了眯,脑子千般思绪过滤掉,最终幽幽地说,“爱卿只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名留青史,就不要再说什么为了朕之类的话了。” 叶倾欢讪讪地看着小皇帝,那双永远眼角微挑水灵清澈的眼睛中有着他从没见过的情绪,似是悲伤,似是不屑,又似是危险……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小刷子一下一下微微颤动着,把他的心挠得痒痒的。 ……真想过去仔细看清那双眸子里究竟蕴涵了怎样的情致。 哪怕场面说来有些尴尬,叶倾欢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些见不得人的画面,却仍是我行我素地笑了下,“陛下为臣着想,臣铭感五内。” 小皇帝突然发现,叶倾欢不仅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而且脸皮还挺厚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不过,这也说明了叶倾欢是个擅于将劣势扭转为优势的人,有如此手段,叶倾欢若是认真起来,说不定连慕容涯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总觉得心里还是有些慌乱,不是因为叶倾欢言语上多有挑衅,而是因为他略显妇人之仁的愧疚。 占了人家的身体,还要联合一个危险分子去算计人家的亲叔叔和青梅竹马,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朔国公主出使慕国已有一月,如今约定的期限已到,这天朝堂上整齐站着两列大臣,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有好奇的,有担忧的,有看好戏的,也有不甚感兴趣的。札日娜依旧是坐在软垫上被几名高大的侍卫抬进来,只是少女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看上去既憔悴,又沧桑。 小皇帝掩下对札日娜的恨意和同情,朗声问道,“慕国愿与朔国永远交好,不知公主在皇都一月,可已有心仪的男子了?” 札日娜怔怔然抬起头,美丽的棕色眼眸中蒙上了层层忧郁,又像是哀怨,视线缓缓从距离最近的大臣往前看去,人人脸上都是淡漠的神色,让她心里更多了几分冰凉。
第38页 小皇帝心想,这回她总不可能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指着自己了,经歷过那么多,札日娜应不该再有想要挑拨慕国的心思才对…… 就在这时,见她眼中满是怨毒和恨意,小皇帝忽然心头一跳,循着札日娜的视线看去,视线尽头正是眸中含笑的桃花眼。 ……她该不会是要……? 只听札日娜拔高了音量,“本公主看上了你们的相国了。” 果然……札日娜对叶倾欢早就心存怨恨,她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涯命人暗中除掉的,但叶倾欢囚了百里延之事一直让她郁郁寡欢,为见百里延一面,她更是甘愿被人软禁,澄清谣言,交出心腹探子,虽然不知道她与百里延那一面到底说了些什么,看她那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叶倾欢的样子,就不难想像当时百里延的情况有多么惨。 知道自己回国后定会遭人白眼,与其忍气吞声窝窝囊囊地回去,还不如在最后关头再度将慕国朝堂闹得鸡犬不宁,反正她是来使,又是女流之辈,还是一国公主,皇帝想动也不能动,杀不了她。 札日娜弯起了涂成橙红色的艷唇,眉目间多了一些得色。 叶倾欢却只是站在原地,并不回头,也不动作,而是看向了小皇帝。 他的眼神轻轻淡淡,神色却是相当认真的,仿佛在说——陛下,别忘了臣与陛下的约定。 小皇帝恍然大悟,看向叶倾欢的时候只觉得他满眼都是jian猾的笑意,顿觉头皮发麻,只能在一众大臣惊愕的目光中开口道,“朕觉得,叶爱卿并不适合你。” 满朝大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为什么?” 被札日娜的目光盯得有点难堪,小皇帝也很想问问为什么…… 因为这只狡猾的狐狸早就预见了这一天,威胁着朕不能让你嫁给他——这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朕和叶倾欢曾经滚过床单,朕看到你们在一起会吃味——这是小皇帝绝对要摒弃的藉口,承诺事小,清白事大。 因为朕打算把某某公主许配给他,你来晚了一步——这是个好主意,可慕容予繁的爹相当尊崇计划生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上哪去找个姐姐妹妹回来啊,更别说旁系的侄子侄女,全都在七岁以下。 札日娜开始抽泣,颇为委屈地看向小皇帝,“陛下不是答应过札日娜,只要喜欢就能选为夫婿的吗……” 那副清泪缓流的模样,也不知道博取了多少大臣的同情和怜爱,竟也有不少大臣开始帮札日娜说话了,什么善待来使啦,什么郎才女貌啦,甚至还有人明说札日娜的地位会给慕国带来怎样的利益啦,好像不答应就成了小皇帝的不是。 小皇帝黑着脸,看了眼叶倾欢,神态自若笑意盈盈,慕容涯一脸柔和关切,装出一副善解人意谦谦君子的模样,而尉迟骄阳那个位子依然空着。 ——出城一月未回,看来对于这位大将军来说,皇帝还没有军队来的重要。 咬咬唇,小皇帝冷哼一声,迎上札日娜质问的目光,突然笑了一下,“公主应该明白,婚姻大事岂是儿戏,相比你的父王也希望你能嫁一个与你两情相悦的夫婿,你有没有问过叶相国的意见呢,可知他是否愿意娶你?” 烫手山芋扔回给了叶倾欢,只要他回答一个“不”字,大家都有台阶下了。 却见叶倾欢站出队列,微微笑道,“臣全听陛下的。” 刷地一声,小皇帝几乎能听见众人视线又齐刷刷地汇聚在他身上,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早就把叶倾欢全家给问候了个遍,唇角别扭地勾起,心底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齿了,只好说道,“叶相国为国事尽心尽力,朕还需要他继续为国事操心,婚事就且按下吧,请公主另择良婿。” “国事与婚事并不相冲,陛下何不成人之美?” 队列首席之人站了出来,沉稳温和的言语让一众大臣的表情都缓和了下来,看向小皇帝的神情又变成了狐疑。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另一个也是个兴风作浪的混蛋! 小皇帝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叶倾欢,你要娶亲是你自己的事,朕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叶倾欢这才悠悠然地撩起衣袍下摆,单膝跪地低头道,“臣无心婚事,只愿为陛下分忧——不愿意。” 一语落下,满堂唏嘘,众人纷纷夸赞叶倾欢如何如何的忧国忧民,如何如何的忠君爱国,如何如何做出了弃情择忠的艰难抉择,可以想像未来的慕国老百姓茶余饭后是如何兴致高涨地谈论起今日朝堂上的这些事儿…… 好名声全落在你们头上,恶名就由朕来承担,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小皇帝暗自磨牙,低头,就对上了那双邪魅狡猾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xj352125032童鞋扔的地雷,嘿嘿今天二更~~~ 33 33、强吻[倒v] … 才下了朝,齐王的大驾就摆到了龙仰宫,小皇帝自然是不敢直接回宫,拉着申敬姚铭不闻不问在皇宫里四处乱逛,饶是如此,在龙仰宫里等得不耐烦了的慕容涯还是派人找了一轮又一轮。 第一批出去的侍卫回来的时候禀告说皇帝在无暇阁。 第二批打发去找人的侍卫说是在已故太后的扶风居。 第三批的侍卫战战兢兢地回报皇帝去了凤仪宫…… 第四批…… 慕容涯在御花园的一条幽径中堵住了小皇帝的去路,即使小皇帝马上换了一副讨好的笑容,也无法将冻到冰寒的一张温文俊脸给融化些许,矛盾的是明明已经气得快内伤的人却还能挂上一抹温暖和煦的笑容招摇过市,随着慕容涯的步步逼近,小皇帝只觉得一阵阵的毛骨悚然,“皇,皇叔……你、你找朕有何事……” 慕容涯看不清任何情绪的黑色眼眸扫视了一眼小皇帝身后的人,冷声道,“都给本王下去。” 申敬和姚铭对视一眼,看向小皇帝,小皇帝眼中闪过危险复杂的情绪,却因为对方说话的语气和曾经的不堪回忆而不能轻举妄动,两个小太监心里都有点焦急,既同情陛下的遭遇,又实在无能为力,毕竟齐王殿下在宫里的势力可谓只手遮天,陛下想躲,也还是躲不过被堵在半路的命运啊…… 慕容涯又是一个冷眼,吓得申敬和姚铭不禁双腿有些发软,只好往后退了几步,只见慕容涯又看向不闻不问,“让你们下去,别让本王重复第二次!” 没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慕容涯的心情很不好,不好到了极点。 令小皇帝感到有些感动的是,不闻不问一步都没有动,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慕容涯终于换下了一脸温暖笑意,目光变得冰冷无情,嘴边也带起了讽刺的弧度,他距离小皇帝只有三步之遥,比不闻不问还要靠近了几步,只一瞬间,他的大手就抚上了小皇帝的脸颊,拇指的指腹一下下地摩挲着小皇帝惊恐交加的白皙脸庞,他的声音圆润却低沉,又带了丝丝狠毒和暧昧,让听的人心中也不禁沉重且羞愤,“你究竟有怎样的秘魔之力,能让他们一个个的连死也不怕都要站在你身边?”
第39页 “你是不是也爬上他们的床了?” “你是不是也在他们身下扭腰送臀?” “他们有没有听过你销魂的呻吟?” “……” 慕容涯越说内容就越是下流,表情也变得更加阴冷扭曲,小皇帝拼命想要别过头不去看他,却被那只略带薄茧的手捏得生疼,而不闻不问只有在旁边干着急的份儿,他们的手刚按上刀柄,慕容涯的另一只手就越过小皇帝的腰背,虎口大张地卡在小皇帝的后脖颈上,不止是远处的申敬姚铭,就连不闻不问也不禁被那股气势和狠劲给震慑住了,小皇帝更是全身不住地起鸡皮疙瘩,身体瑟瑟发抖。 明明就羞愤难当,怒气攻心,却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显得那么弱小,仿佛不用吹灰之力就能捏断那白皙纤细的脖子,就算内心有如野兽,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小兔子罢了。 他不禁会想,是不是只要他的手稍微用一点力气,这个笑起来能漾开一池春水的少年就再也不会去勾引别人了? 而他知道自己更想看到的,绝不是一个没有唿吸没有生命的慕容予繁。 慕容涯缓缓松开了手,给小皇帝留下一丝喘气的空间,趁着这个空挡,小皇帝用尽全力勐推了一把,捂着衣襟直喘气,“慕、容、涯!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被小皇帝又羞又愤的眼神看得心荡神驰,连原本的一丝迷惘也消融在莫名的欲望中,慕容涯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站稳了身子,一干看着慕国的皇帝和亲王动手却傻了眼地站在原地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包括对齐王的敬畏仍然残留的不闻不问,就见慕容涯再度欺上了小皇帝,对准了那两瓣柔软红嫩的双唇就压了下来…… “唔!……唔唔呜……”小皇帝勉强站稳,双手不断地乱挥着,他这点力道又如何能撼动得了常年习武的慕容涯? 舌头侵入那片温软湿热的禁地,一寸寸扫过排列整齐的牙齿,勾住那条不断想要将自己顶出去的小舌,唾液交混之下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声,慕容涯不禁收紧了双臂将人牢牢圈在怀里,繁儿的唇尝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香甜旖旎…… “嗯……”一声带有些许娇憨和羞怒的呻吟从小皇帝喉中发出,在听的人看来更是美妙无比,不仅是慕容涯,小皇帝被吻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这绵长热切的吻仿佛要吸走他体内所有的力量似的,心跳骤然变快,下腹汇了一阵热流…… 虽然身体还未完全发育,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不可能没有欲望的。 更何况小皇帝年少,也几乎没有那方面的需求,这两月以来都没有被人碰过或是碰过别人,身体敏感的很。 慕容涯沉重火热的气息就喷在他脸上,唇上还是滚烫柔软的触感,小皇帝迷离着双眼明知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对方还是他的亲叔叔,咬咬牙就该狠狠推开慕容涯才是,可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四肢发软手脚不听使唤,等慕容涯深情绵长的一吻结束,他早就瘫在慕容涯散发着淡淡薰香的结实的怀抱里了…… 双眸含水,双唇红肿还是其次,这次慕容涯可是当着那么多侍卫宫人的面强吻了他,更可耻的是他居然还会有反应!小皇帝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为什么他会害怕慕容涯非要避开他不肯回龙仰宫,为什么慕容涯不惜派出那么多人翻遍皇宫也要追在他屁股后面? 说到底小皇帝是因为两个字——心虚。 而慕容涯也是两个字——嫉妒。 小皇帝心虚的是他不经意间在朝堂上把叶倾欢塑造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何况他还有意要联合这个“好官”来对付自己的亲叔叔,而他又是鸠占鹊巢借尸还魂,他的自视力还没有那么高,觉得占有了对方的身体、朋友、亲人甚至他们的爱是理所应当,可有些事情做都做了他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慕容涯则是因为小皇帝在朝堂上当众反对札日娜的求亲,看着慕容予繁一脸只为叶倾欢而表现出来的焦急和维护,尽管他不承认,心里确实升起过一股不甘和愤怒,甚至连理智都险些燃烧殆尽,褪下他平时精心维持的君子伪装。 所以他们一个跑一个追,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皇宫里更是因为这两人而闹得鸡飞狗跳。 34 34、大将军的煎熬[倒v] … 本来以为跟他吻了个难分难捨差点擦枪走火,慕容涯会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按在地上圈圈叉叉,毕竟有齐王府那一次的先例,若不是申敬把头磕破了血,慕容涯应该也不会介意有个岳闻乐和申敬在旁边围观。 内心闪过无数个念头的小皇帝早早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他是被害者且又不是女人,何必在无可违抗的时候充当什么贞女烈女,莫名其妙重活了一次的小皇帝比谁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然,那险些化身禽兽的温文君子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惘,眉间多了一条浅浅的皱纹,最终似是无声地嘆息了一声,在小皇帝额上轻轻印下一吻后,抖了抖衣袍带着一众恨不得把眼睛遮起来的侍卫宫人又走了。 留下小皇帝一人萧条地站在原地,用手触摸着被狠狠蹂躏过的唇,风中凌乱。 回过神来的小皇帝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难道他开始感染了一种名为斯德哥尔摩的病,不然他脑子里怎么净想些被人圈圈叉叉的事情啊?! 深唿吸一次,深唿吸两次,等申敬姚铭不闻不问确定四周再无危险也没有强权限制正靠近小皇帝的时候,就见他们一脸懊恼颓丧的小皇帝小手紧握成拳,往自己的脑袋上狠狠地一敲! “哎哟……好疼!” 申敬不禁嘴角抽搐了起来:陛下您这么狠劲儿的敲法能不疼么,陛下该不是生气过度自己跟自己置气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脸上也不敢露出半分质疑的表情,申敬忙上前用掌心揉着小皇帝的脑瓜,别说,陛下下手还真的挺重,对自己都毫不留情,好像还真的肿起了一个大包。 小皇帝任由申敬帮自己揉脑袋,他心里正郁闷,不过刚才那一下让他清醒了许多,申敬柔软厚实的手一点点分散着头上的疼痛,他回想刚才慕容涯走时的神情——在旁人看来或许又恢復成那个温文儒雅雍容斯文的齐王,但他总觉得慕容涯眼里有种淡淡的茫然和惆怅。 又是一阵恶寒,小皇帝忽然觉得自己变得文艺起来了。 “那个……陛下,齐王殿下已经回府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回龙仰宫了?陛下?”申敬说这话的时候也不免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陛下居然还要看齐王的脸色甚至到了不敢回自己的寝宫的地步,这传出去,真是…… 小皇帝听了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的心思全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给雷到了,淡淡地应了一声,于是几人回了龙仰宫,一路上总算畅通无阻,只是偶尔能看到远远路过的宫人低头的瞬间脸上各种各样的情绪。
第40页 回了龙仰宫以后,小皇帝立马就让申敬给自己泡了一下午的冷水,叫来太医做证明,成功的发烧感冒身体抱恙不宜上朝,躲了慕容涯好几天。 他不知道,慕容涯回府以后就没再进过宫,也在王府里独自郁闷着。 不过这几天还是有好消息的,最大的好消息就是——札日娜终于要走了! 平心而论,小皇帝是个有点小气有点记仇的人,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会贯彻到底,就算思想是错误的他也会坚持到底,所以哪怕札日娜走前曾进宫到凤仪宫找皇后说话,顺便婉转地表达了她的歉意,小皇帝还是没有在她走的那天出现在相送的队伍里,视札日娜为危险的慕容涯和叶倾欢也没有去。 可怜的堂堂一国公主,来的时候是不亚于皇后的仪仗,还有慕国人心所向风靡全国的齐王亲自迎接,走的时候却只有几名不太拿得出手的大臣送她,还都是三五十岁的糟老头子,待遇相差得也太大了。 来的时候,札日娜很是掀起了一场接一场的风雨,走的时候却是默默无闻低调得很。 她现在就是想闹腾,也闹腾不起来了,只怕走出慕国的国界,她在皇都里所惹下的事情都会被人添油加醋地传遍各国,哪怕她容貌天下无双,她的名声也彻底的毁了…… 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让札日娜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甚至还想利用婚事来挑拨慕国上层本来就不怎么和睦的多角关系,更成功地让小皇帝被人吃尽了豆腐,这笔帐,内心冷笑的小皇帝自然要慢慢跟她算。 不过,看在札日娜也是个被人利用完就丢掉的棋子,小皇帝也只是在心里把各种坑害札日娜的方法想了一遍,并没有真正付诸行动。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小皇帝裹在厚厚的被子里也难得地笑了出来。 要说慕国地位最高的几人当中这些天来过的最憋屈窝囊不慡的,既不是躲在宫里不上朝的小皇帝,也不是破天荒的疏于朝政的慕容涯,当然不可能是越发有种小人得志的风头的叶倾欢,所以只能是……尉迟大将军了。 尉迟骄阳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他也知道最近宫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他也有自己的眼线,就算身在千里万里之外尉迟骄阳也有办法得到宫里的第一手消息,可眼下他就在皇都百里之遥却无法踏出回去的那一步,身为一个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真正的男子汉来说,尉迟骄阳很不能释怀。 他接到谕令前往兵营安抚士兵,实际上大部分的兵都没有撤回皇都附近,而是驻扎在慕国与舆国的交界处,以备不时之需。这次他带回来的只有他自己的亲兵团,和一些立了战功回来领赏的兵士。 而拿到谕令里面还夹了一份密令,盖的是玉玺以及刻有小皇帝姓名的印章,虽然署名是叶倾欢,不过内容倒是让他无法忽视——秘密训练一批只效忠于皇帝的禁军。 所以尉迟骄阳觉得这是一个预警,也是一个结果。 ——繁儿终究是不愿让他们手中有太多的权力,这道密令,是对他的考验。 尽管尉迟骄阳心里更多的是愤怒。 繁儿这么做是对他的不信任,不信任他和他的军队会永远效忠自己,所以他才要一支只属于自己的禁军,若禁军能保护好皇帝自是皆大欢喜,如果他训练出来的禁军有半分的疏失,责任全会归咎到他尉迟骄阳的头上! 而把这么隐秘精良的军队交给他训练,这是不跟自己打招唿就把自己纳入皇帝这一边,且不说尉迟骄阳站在武官之首保证了大部分的军权掌握在手,以与其余二人抗衡而维持的三足鼎立局面,光是他这一派系跟着他混饭吃的人也需要他的招抚,突如其来的就让他成为皇帝党对付的还是皇帝的亲叔叔以及个别势力庞大的世家,未来还有可能收回他的军权,这让尉迟骄阳除了无法接受以外,还有些心灰意冷。 他对慕容予繁一直保留着年少时期最纯真真挚的感情,他想守护的也一直是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唤他“骄阳哥哥”的孩子,然而事与愿违,不管他多么努力,终是比慕容涯叶倾欢年轻了许多,等他有资格站在朝堂上与那两人一较高下的时候,慕容予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慕容予繁了。 而他,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守护那个孩子的尉迟骄阳,他越是强大,他身后就有越多千丝万缕的人脉和利益,他手中就有越多的血腥。 在边关的时候,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早已忘却了繁儿的脸生得什么模样,搜刮尽大脑也只能回想起繁儿小时候笑起来的甜美,他不是不知道朝中那二人对繁儿做过什么事情,可远在边关的他不但没有为此分心战事,反而觉得可以不必对繁儿歉疚而松了一口气。 ——反正他身边不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他为了往上爬而拉拢人脉的行为也无半分对不起他,说到底他那么努力地建立军功形成派系,不还是为了他吗? 想到这里,尉迟骄阳就释怀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回来,他内心最柔软温暖的地方还是被他触动了,本以为那是可有可无的感情,本以为那不过是幼时的一种依靠和眷恋,再重新见到慕容予繁的那一刻,又统统化作了内心的狂跳和莫名的冲动。 他看到小皇帝站在宫门口,身后是服色一统的百官,他却一人穿着鲜亮的明黄色,长发在风中微微飘扬,见到一人一马奔驰而来的模样是掩不住的好奇和喜悦。 尉迟骄阳心中纯净的情感又被唤醒,他忽然觉得男儿的豪情壮志也可以放一放,在宫里的时候尽可能的想对小皇帝好。 可慕容予繁又是怎么回敬他的呢?一纸密令,让他训练禁军,一月不得踏入皇都一步! 当时他真是有想要率领手中三千精兵攻入皇都抢占宫城然后好好逼问小皇帝的心,但最后还是从沙场锻鍊而来的冷静和理智占了上风,他紧咬着牙又把被他团成一块丢到角落的密令捡了回来,忍下心中各种不快为小皇帝暗中招兵。 如今他面前那份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密令和另外一张从宫里传出来的密报以及召他回宫的圣旨被一起放在他的桌案上,尉迟骄阳除了冷笑就只有紧紧地握着双拳,他什么都可以为小皇帝忍下来,甚至不顾先帝嘱託帮他对付慕容涯,可他慕容予繁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御花园跟齐王接吻?! 呵……呵…… 尉迟骄阳的脸色变了又变,眼里最终是痛苦的神色。 “繁儿……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只是尉迟骄阳的郁闷远在宫里的小皇帝是不能理解也不知道的,当事人连自己将有一支精锐的禁军这件事都不清楚,更枉论大将军此刻内心的千般煎熬? 尉迟骄阳的情报再怎么厉害,也终是无法得知叶倾欢早在跟小皇帝形成一线时就布下了这一局,让他对小皇帝又是失望又是猜忌又是心酸了整一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小尉乃咋就这么倒霉呢…… 35 35、我不是慕容予繁[倒v] …
第41页 尉迟骄阳回到朝中已是札日娜离开皇都三天之后的事了。 一方面,尉迟骄阳接到密令训练禁军而要做下安排,毕竟一支良好的军队是不可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就能训练出来的,他要在回都之前把这件事交给值得信任的部下去做,对方不仅要有实力,还必须了解禁军训练的进度以做下长久的安排,是以在寻找这个人选上稍稍花费了一点时间。 而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尉迟骄阳不想过快的与小皇帝见面,一想到他对自己做的事,无论是三番两次地拒绝自己,还是为了考验自己而下的密令,都让尉迟骄阳浑身不舒服,潜意识里想要逃避这个残酷的事实…… 闭上眼睛,尉迟骄阳苦笑了下,他何曾像个深闺怨妇般一道道细数心上人在他心头留下的伤痕,还无法控制地去想像再见那人会是什么表情? 原来他只有一抹苦笑,而小皇帝眼中依然天真又纯净。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也不知是他慕容予繁太会装,还是他尉迟骄阳太过敏感。 见尉迟骄阳皱眉闭眼不说话,甚至嘴角还挂上了自嘲的笑容,原本就十分刚毅的脸部线条又多了几分萧索的味道,就像一只在大漠上空长啸飞过的孤鹰,大有英雄壮志难酬的激烈情怀,刀凿般形状稜角分明的深色的唇抿成一线,让那抹苦涩的意味变得更加深重…… 小皇帝忽然觉得对方就像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岳飞,而自己,是那个听信小人谗言下了十二道金牌把岳飞召回来的赵构。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岳飞的boss是赵构没错吧? 其实按照事实来说的话,也确实有点像,同样是由官拜百官之首的人在背后操作,同样双方一君一臣,同样的,他们都有些误会了对方。 然而眼下的两人,一人心绪不佳,一人心里疑惑,背后使坏的那人还安然无恙。 小皇帝为了摆脱内心对岳飞结局的同情所产生的心虚感,扯了扯嘴角笑道,“那个……尉迟爱卿,军中一切安好吧?” 他可以对天发誓,这句话只是很单纯的打招唿扯闲话的方式,就跟“今天天气怎么样”一个道理啊!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见到尉迟骄阳眼里清楚明白地掠过一抹沉痛之色,小皇帝难免心惊肉跳起来,他刚才,没说错什么话吧? 尉迟骄阳再度打量着龙椅上纤细的少年,少年眼中有不解,也有心虚,这就让尉迟骄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不免悲伤起来。 首先,慕容予繁对他的称唿改了,不再是“骄阳哥哥”而是“尉迟爱卿”。其次,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关心军中事务,这让曾经自我安慰或许反而并未参与的幻想破碎,心也快要碎掉了。 尽管尉迟骄阳刻意地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小皇帝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中的那丝丝交织着失望与悲痛的色彩,更是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尉迟骄阳。 于是小皇帝不安地开口道,“尉迟——” “陛下,此地并无外人。”尉迟骄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得不说,哪怕是如今被悲伤气氛笼罩全身,尉迟骄阳举手投足的威严与霸气简直浑然天成,就连小皇帝也不敢往下说了。 左右环顾,龙仰宫内殿里除了他们确实再无其他人,因为小皇帝有意支开了平时紧跟着他的那四个人,因为有些事情小皇帝想单独和尉迟骄阳商量。 ——关于百里延。 尽管已经从叶倾欢口中得到了关于百里延的基本信息,但对于百里延此刻出现在慕国境内,甚至一早与朔国公主有染的事一直让小皇帝挺在意,而他也知道叶倾欢与慕容涯这两边也在着手调查,小皇帝更明白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自己。 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有强大侦察兵且目前为止都相当尊重他意见的尉迟骄阳上了。 玩政治是那两人的专长,可说到刺探敌情,深谙兵法的大将军绝对有优势。 小皇帝只好顺着对方的意思,轻唤了一声,“哥……” 尉迟骄阳眉间的川字皱得更深,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皇帝“灼热”的视线,“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小皇帝倒是没纠结于尉迟骄阳显得有些疏远的称唿,反正他每天都听着别人叫他“陛下”,除了个别如慕容涯这个名义上的长辈叫他“繁儿”,这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要是换做叶倾欢他反倒要多留几个心眼,所以一时也没觉得不对。 毕竟借用人家的侦察兵去查一些私事,说是私事好像也不完全是,但确实是私底下背着慕容涯叶倾欢调查,有点不合规矩,被发现了肯定又是另一番折磨,何况人家的兵士是用在战场上的,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所以小皇帝循序渐进地问,“呃,骄阳哥,你手上……是不是有一支特别厉害的军队?” 尉迟骄阳眉峰一挑,口上语气满不在乎,眼神却直直地盯着小皇帝,“那又如何?” “那哥你一定花了很大的工夫去训练他们的吧?” 点头,尉迟眼中神色平淡,内心却波澜起伏。 “朕有件事很需要他们,你可以借我几人吗?” 小皇帝还附上狗腿般讨好的笑。 尉迟骄阳冷哼一声,“陛下何出此言?这慕国都是陛下的,只需你一句话便可,臣已经把禁军训练得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月,陛下可尽情差使他们。” “不不不……朕不要什么禁军啊!”小皇帝惊得连连摆手,可让他惊讶的不是尉迟骄阳说话的内容,而是他恨不得将自己撕碎了咽下肚里的表情。 ——还有他脸上的愤怒和失望。 尉迟骄阳果然大步上前,用力攫住了退缩到椅子上的小皇帝的手腕,怒火让他下手更重了三分力道,对小皇帝的唿痛也置若罔闻,一字一字地沉痛道,“慕容予繁!我真是错看了你!敢做不敢当,整日的对臣下谄媚撒娇,算什么皇帝!你这样子,哪有半分是我认识的慕容予繁!?” 这位大将军生气的样子极为可怕,本就在战场上练就的煞气如今毫无半分收敛地展现在那英武帅气的脸上,小皇帝一时被他吼懵了…… 等他回过神来,手腕上的痛楚与心中的酸涩更让他胸口处泛起一浪接一浪的不甘和怒火。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捨弃自己的灵魂去做慕容予繁,顶多是帮他完成个心愿而已,作为对于占用了他躯体的补偿,以及对他忍辱负重的欣赏,他使用慕容予繁的身份和名字,并不是要继承慕容予繁的一切! 他可以忍受所有人望着他的眼睛去寻找另外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灵魂,但他不喜欢有人否定他做的努力,更不愿意拿自己与慕容予繁做比较…… 说白了,他也有他的自尊心。 所以会与叶倾欢这个狼子野心的人合作,因为他对待自己的态度不是对待从前的慕容予繁的态度。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对慕容予繁没有感情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另外两人多少有点的真心的会如此自欺欺人?!
第42页 小皇帝忘了,有种感情,是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和判断力的。 越想越是觉得委屈的小皇帝冷笑着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抓起了尉迟骄阳的衣襟,半眯着眼睛凑了上去,“尉迟骄阳,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我不是慕容予繁,慕容予繁早就死了,他是被你们逼死的!你们对他做过什么,当皇叔的叔侄乱伦,当相国的把皇帝当做小倌压在身下,当将军的把他当小孩子在哄,很有趣吗?慕容予繁虽然污秽了身体,心却是骄傲的,这样的心只会让他一遍遍地折磨自己直至死亡,在你们放过他之前,他只能这么憋屈的活着,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还是个皇帝?!而我不同,我只要多利用这副身体的美貌,对你们服软撒娇装下天真就能免去后/庭开花之苦,偶尔来个出其不意勾起你们的猎奇心理,至少还会让你们注意到我是个人,而不是玩物。慕容予繁死了,而我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不……”尉迟骄阳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面前笑容讽刺明眸半阖的少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字音也带着颤抖,想掩饰他此刻内心的慌乱,却欲盖弥彰。 小皇帝倒是抒了一口气,话说开了他也不必装了,都一把年纪了还叫一个实际年龄比他还小的人“哥哥”,总觉得很难为情,肉麻死了。早点让尉迟骄阳断了念想也好,毕竟小皇帝日记里没有多少关于他的痛斥,可见小皇帝还是很珍惜与青梅竹马之间的友情的。 ——也幸亏尉迟骄阳因为自身的骄傲至今也没碰过慕容予繁,虽然搂搂抱抱有,但一直克制自己不做到最后一步,不然,小皇帝此刻还要分心去对付一个掌握了国家大部分战斗力的男人。 早点退出这多角关系,其实也是保护了尉迟骄阳啊。 于帆甚至想过,等皇权稳定下来,就让尉迟骄阳辅佐宗室里别的亲王的孩子上位,自己退位远离这是非之地,到时候申敬姚铭不闻不问若还愿意跟着他就一起四处游歷,什么建设祖国保卫山河的事有那么多人才他才不想花那份脑细胞。 若是能在慕容涯与叶倾欢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让他们真心为这个国家做点实事而非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玩弄权术人心,这国家就绝对不止是现在这个样子……或许用身体来维繫也是个办法,但于帆觉得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人心难测。 为了让尉迟骄阳更崩溃些,小皇帝甚至还主动解开衣袍,手腕上已经变得青紫的痕迹虽然让他轻轻皱了下眉,但唇边诱人的弧度却弯得更显好看,“当然你想尝试一下也并无不可,那点所谓的矜持和羞耻也早就一併死掉了——” 话还没说完,小皇帝衣衫半解地被人用力的按倒在桌案上。 背上被膈得生疼,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仍让人没反应过来,眨眨眼,面前是坚毅、英俊、阳刚、剑刻般比例完美的脸,脸上是难掩的怒意腾腾。 ——有种直觉,他这次怕是过高地估计了对方的承受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在这里打断会不会有点不人道?究竟小尉有没有吃掉小皇帝呢?嘿嘿~~剧透一下,下章很邪恶=v= 【偶是乱入小剧场~啦啦啦~~】 叶倾欢:我比你长。 慕容涯:我比你粗。 尉迟骄阳:我射得最远。 一起回头:繁儿,你觉得谁最厉害? 小皇帝:……一群变态,给我好好尿!!! 36 36、误人好事[倒v] … 没等小皇帝适应背后冰冷坚硬的桌案,鼻子又碰上了硬比城墙的壮硕胸膛,接着额头被人的鬍渣一下一下地磨着,刺痛中带了一点痒,小皇帝皱紧了眉头,一身深黑缀着瑰紫滚边的朝服离开了视线之后,是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的细密的吻,火热而湿润,浓重的气息喷洒在敏感肌肤上,激起一阵阵轻颤…… 两手有力地握住了小皇帝纤细的手腕,拼命乱蹬的腿也被武将的左右膝盖压制住,胸口因尉迟骄阳的体重而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因为难以唿吸而憋红了的脸更加秀美诱人,尉迟骄阳目光灼灼地盯着神情有些懵懂的小皇帝。 弯翘的眼睫毛忽闪,那副无力反抗的样子就像受了惊吓的小动物…… 忽然,腰上一轻,接着小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衣衫摩擦的声音与两人的喘息声交混,感觉到亵裤滑落至腿边,小皇帝脑子里登时警钟大响,偏偏他无论怎么反抗都无法撼动对方一分一毫,任由尉迟骄阳将用一只手握住了他两只手腕,腾出一只手来上下摸索,扒了他的裤子不说,甚至开始轻车熟路地解开他的衣带,“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臣就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慕容予繁……” “你、你敢!”眼见尉迟骄阳的唇正压下来,四肢被制住的小皇帝只好扭过头去,尉迟骄阳一边将手伸入他的里衣,一边顺势就在小皇帝白皙的脖子上吮啃起来。 等他将小皇帝的脖子折腾够了,先是满意地看了看露在衣衫外的那串红色yin靡的印记,才开始理会小皇帝那张咄咄逼人的小嘴里骂出的话,冷笑一声,“是陛下让臣‘验证’的!”、 靠,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瞪着慕容予繁,刚想开口大骂,就被尉迟骄阳深入身后的一根手指给疼得倒抽冷气,骂声变成了呻吟,“嘶……疼……” “疼?你还知道疼?”语气恶狠狠的尉迟骄阳手上丝毫没有放慢扩张的动作,望着小皇帝渐渐蒙上水汽的眼眸,“我以为心肠冷酷如你,已经没有感觉了!” 说完就着刚刚扩展的空间又塞下第二根手指。 “你……!”小皇帝是疼得说不出话来,毕竟两个月没有经歷人事的地方,已经变得紧若处子了。 尉迟骄阳本来是想好好教训小皇帝一顿的,可他压倒小皇帝后却不想再起身了,常年习武而变得略微粗糙的手覆上那光滑细緻的肌肤,那皮肤就像有生命一样不断地吸着他的手,让他不捨得放开,温润光滑的触感与由他的触碰而带来的轻颤都那么的让人迷恋…… ——就像婴儿一样。 更何况,甬道紧紧地吸着他的手指,温暖湿润,每一处皱褶都像在挽留他似的蠕动着,尉迟骄阳开始气息不稳起来,身下的硕物也叫嚣着一柱擎天…… 小皇帝又气又疼,手脚拼命地动着,可是他根本使不上力,身后被异物入侵的地方已经开始模拟器官的抽/动一进一出,入口处更是因三根手指撑得又麻又痒,唿吸渐渐变得急促不稳,意识也有点迷离起来…… 直到他看到那根又黑又大的东西暴露在空气中,小皇帝才惊恐地摇着头,就算是慕容涯的那次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因为慕容涯是从背后来的,而这次,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东西究竟有多大—— “你、你你敢敢捅进来,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小皇帝颤抖着声音威胁道。
第43页 可他这点威胁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尉迟骄阳面前又哪里算得上威胁,反而是变相的邀请,他扶着自己的东西,放慢了速度,低头用鬍渣细细地磨着小皇帝的脸颊,温柔地说了几句话,然后趁小皇帝一个不注意…… “陛下!臣有要事——” 尉迟骄阳停下动作,怒瞪着推门闯入的不速之客,“有什么要事不能等下再来吗,我倒是不知叶相还有不能决断的时候!!” 叶倾欢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没看到屋内两人暧昧交缠的身影,眼神清明如水,“——这件要事是要与尉迟将军商量的……啊,反正才进去一个头,拔/出来就好了,将军可以等会儿再继续……”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看向叶倾欢,叶倾欢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尤其是对他们暴露在外连在一起的私/处露出了一道道精光。 再回头看看压在身上的尉迟骄阳,小皇帝明显地感觉到那里变得萎靡许多,而尉迟骄阳一脸的扭曲,虽然现在被侵犯的是他自己,可他突然对尉迟骄阳产生了一股同情。 说不定……尉迟骄阳以后可能会不举。 虽然尉迟骄阳退出去的时候还是让他发出了几声呻吟,不过一想到尉迟骄阳恼羞成怒满腔憋屈的模样,小皇帝就快憋笑到内伤了…… 其实叶倾欢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站在门外,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也听到小皇帝说了只要尉迟骄阳那/话儿伸进去他们就彻底完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分裂这两人的,何况痛的又不是他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他叶倾欢,何尝有过这种难受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还算挺邪恶的吧囧 本来这章要归到明天三更中的,不过好像跟后面内容有点不搭,就单独一章放出来了~算是v前的最后一章吧~ 话说,这样到底算不算是吃了呢?? 37 37、忌日 … 等面色铁青的尉迟骄阳捡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地替小皇帝穿好,再迈着极为沉重愤怒的步伐随叶倾欢走出房外,小皇帝这才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全被看到了……居然还是叶倾欢! 想也知道叶倾欢是故意打断尉迟骄阳的,这不也代表着,前面他们的谈话都被人听见了? 越想越是心乱,脸颊鲜红欲滴,想起叶倾欢那句“等会儿再继续”小皇帝更是后怕,赶紧提着裤子从密道逃了出去,心想离那两人越远越好。 ……不过,他好像忘了点什么? 钻入密道头也不敢回地仓皇遁走,小皇帝才庆幸自己远离了两个危险,就被进宫寻他的慕容涯撞上了。 下意识地前后左右瞧了瞧,不闻不问申敬姚铭……全都被留在龙仰宫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皇帝心里暗下决定,以后做事前一定要看黄历! 手腕又被人握住的小皇帝不但要承受身后的不适感,还要顶住面前俊颜温文的慕容涯周身的低气压,饶是脸皮厚、心眼粗的小皇帝也不得不用力拽了对方一下。 被尉迟骄阳禁锢得淤血了地方又被慕容涯捏痛,小皇帝终于忍不住龇牙咧嘴地咆哮起来,“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慕容涯温和的笑容淡淡地散在微风里,连他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飘渺,不过出口的还是字字毫不留情的话,“我真不知道,你的良心都丢到哪里去了?” 说罢,慕容涯才看到小皇帝脖颈中一串串的痕迹,眸色更深沉了几分,嘴边挂上熟悉的,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来的冷酷而讽刺的笑容,“哦……是叶倾欢,还是尉迟骄阳?” “不关你事!”小皇帝恨恨地回道,居然还骂他没良心,他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血霉了。 “我本来就没想管……”按下突跳的太阳穴,慕容涯有些疲倦地看着小皇帝,“今天不想和你吵,跟我来。” “去哪里?” “去看你娘。” “啊?”小皇帝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忘记了要扯回他的手腕。 慕容涯嘲讽地瞥了他一眼,不顾小皇帝的脚步能不能跟上自己,拉着他的手就往宫门口走,“今天是你娘的忌日,说你没良心还不承认?” 语气倒是小皇帝从没见过的一副长辈的口吻,差点让小皇帝误以为面前是别人顶了慕容涯的面具在说话。 难怪他觉得慕容涯怪怪的,原来这天是这个身体的娘亲的忌日啊。 小皇帝苦笑了下,他这个偷梁换柱的狸猫,又怎会知道这么细节性的东西呢…… 不过仔细想来,似乎慕容涯人前说话时就是这样一副口吻,哪怕不中听,却说得很对,加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被他华丽的声线一渲染,再难听的话也能听入耳中,甚至感同身受了。 ——何况,始终有些心虚的他也需要跟当事人身体的亲人有点补偿吧,这样一想,小皇帝就没再出声了。 小皇帝被慕容涯不由分说地塞进马车,一阵颠簸后来到城外不知什么山上,苍翠古朴的山林中一座庄严而简单的坟墓,周遭的环境相当清幽。 曾经听申敬说过,先帝命人选了个仙境似的地方与他的母亲合葬在一块儿,皇陵里的不过是他们的衣冠和牌位,亲身来到两人的墓前,小皇帝觉得申敬说的话还是很对的,这里确实是个适合长眠的地方。 而且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亲切感,一点也没有因为是墓地而害怕的感觉。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血缘羁绊吧…… 小皇帝缓缓伸出手抚上了冰冷的石碑,一旁等候已久的小厮取出早就备好的香火、祭品和祭酒,一道道摆开在墓前。 慕容涯则从篮子里又拿出一副酒杯,对着墓碑一杯杯的酒往肚子里灌。 “餵……你醉了……”小皇帝推了推死死抱着墓碑不肯走的男人,慕容涯一脸的倦意,浑身酒气,可尽管醉了,也偏要保持温文儒雅的风度,撒酒疯什么的根本就没有,而且还因为刻意维持风度的关系,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变得更加寡言少语…… 于是回去途上,一个慕容涯不说一句话,随车伺候的小厮也不说话,前面赶车的侍卫也不说话…… 安静得令人尴尬。 虽说难得看到慕容涯抱着酒罈子一声不吭的坐在角落里的模样,不过说实话,小皇帝还是更喜欢看到那个笑容温文说话讽刺的齐王。 小皇帝探身过去,试着从慕容涯怀中取出酒罈,原以为这人喝醉了也会像别的醉汉一样不讲理,没想到小皇帝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能轻易地从慕容涯怀中拿起酒罈,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酒香,感觉面前的慕容涯是从酒池中捞起来似的。 慕容涯勉强眯着眼睛打量着小皇帝,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
第44页 “繁……” “嗯?”小皇帝好奇地凑过去,只见双眼迷离的慕容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双眼,与其说在确认他的身份,倒不如说,他是在透过他的双眼看着另外一个人。 想到这里,小皇帝觉得心里有些堵,他回头看向那小厮,“你,去拿点醒酒的药来……” “……”小厮歪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听不懂朕说的话吗?!”小皇帝眉峰一蹙,把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小厮才紧张兮兮地摆手摇头,见小皇帝越来越疑惑的表情,更是急红了脸,最后啊啊啊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和耳朵。 ——竟是个哑巴加聋子。 慕容涯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握住了小皇帝的手,“我没醉……” 小皇帝不禁黑线,“通常醉酒的人都会说自己没喝醉。” 慕容涯只是歪着头沖他哼笑一声,手骤然收紧,丝毫没有再放开的迹象,小皇帝向那小厮勐招手,企图让他帮自己摆脱那只万恶的手,可惜对于一个又聋又哑而且看起来头脑不怎么灵光的小厮来说,似乎难以理解…… 小皇帝只好朝外面赶车的侍卫叫道,“朕要回宫!” 外面的侍卫掀开帘子一脸的为难,“……陛下,没有王爷的命令,卑职不敢擅作决定。” 他才是皇帝好不好…… “餵……”小皇帝气结地叫唤着,那侍卫已经放下帘子继续赶路了。 转过头,慕容涯还是笑得如沐春风般地望着他,看起来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那个……出汗了,可以先放开朕的手么?”小皇帝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柔声商量道,如果可以忽略那双蹙起的眉,应该会很有说服力。 “不~放……”慕容涯孩子气般单纯地摇了摇头。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慕容涯倾身趴在小皇帝的肩头,动作虽然迟钝了些,力道依然不小,他一凑过来,小皇帝就忍不住要偏过头去,那阵浓厚的酒气熏得他都快醉了。 可是慕容涯早就看出了小皇帝忌讳的事,温热的双手马上捧住了小皇帝的脸,直直地朝他唿了一口气,嘿嘿笑了起来。 “咳咳咳……”小皇帝被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个慕容涯喝醉了酒是这个模样!本来还以为他会努力维持自己的翩翩君子形象,没想到他不说话不代表他在装内涵,而是他身边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小厮,根本一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 被骗了,小皇帝觉得,他被骗了。 慕容涯在他心里那外表温和内里暴戾的形象又要重新改写了,这个人喝醉了酒更加的蛮不讲理,还相当的任性! “喂,我也不是我娘……”小皇帝伸手顶着那个作势要吻下来的头颅,慕容涯双眼迷离含笑,嘴角上翘,脸颊有一丝红晕,头髮有点散乱,应该是刚才动作的时候弄乱的吧。 慕容涯似乎被这句话惊讶了一下,愣了一瞬,又用力的捧着小皇帝的脸,低声笑了出来,“……你知道了?” 眼里半分醉意半分清明,慕容涯慢慢放开了覆在小皇帝脸颊上的手,改为撑住他的肩膀,压制住随时可能炸毛的少年。 小皇帝看着他黑如曜石的眼眸,不知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他呆呆地点了下头,“我听说……你原本要娶的王妃,是我娘。” 慕容涯似乎被他唤醒了久远的记忆,嘴边的弧度越来越深,温润如水的眸子灵光闪动,最后化作一声长嘆,“没错。” 小皇帝是从晴暄阁的书架上找到的一本陈年旧书里类似书籤的手札上看到的,上面隽秀的字体似乎是出自女子的笔记,只是简单地记录了一下作者出阁前后的事情,后来小皇帝才知道,他娘嫁给他死掉的皇帝老爹时是以妃子的身份,后来才封的皇后,封后前一直住的地方就是晴暄阁。 要不是那条密道,和小皇帝爱看书的兴趣,或许这件事也只有他早已辞世的爹娘和每逢忌日就捧着酒罈子借酒消愁的慕容涯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小皇帝和他娘似乎都有写日记的习惯? ——这是不是也能解释,为什么慕容涯总对他有种莫名的执着呢? 38 38、房中王妃画像 … 马车轱辘轱辘地走着,就在小皇帝被酒气熏得昏昏欲睡,而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则兀自发呆的时候,马车突然顿了一下,由于惯性,小皇帝往前扑了一小步,顺着他们的姿势,正好坐在了慕容涯的腿上,他正要起身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个火热膨胀的东西顶着自己。 “王爷……到齐王府了——” 门口赶车的侍卫为他们掀开了车帘,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厮挽起了扫墓用的食盒敏捷地跳下了车,小皇帝感觉到慕容涯正用那东西往他的大腿上蹭,动作极其暧昧…… “皇、皇叔……你到家了!”小皇帝一手抵在慕容涯胸前,一手挡住自己被用来当做安慰的大腿,本以为这样可以让慕容涯收敛一下的,可没想到,大概是指节的硬度和骨节的不平滑反而令慕容涯更加兴奋,动作也快了起来…… 喝醉了酒的慕容涯手上的力道更加大,根本不容小皇帝反抗,双手牢牢地禁锢着小皇帝的肩膀和腰身,喷洒在小皇帝脖颈间的唿吸也愈加浓重起来。 酒气填塞了整个胸腔,小皇帝几乎无法唿吸,而且还是在狭小的车厢里,外面甚至有两个人还在等着车上的人出来…… “慕容涯你够了没?!”小皇帝用尽全力怒吼,“我不是慕容予繁!” 慕容涯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他充满了柔情蜜意的低笑声迴荡在小皇帝耳边,“我知道。” “你……知道?” 忽然被一双过分深情的眼睛款款地注视着,小皇帝浑身的不自在,只听慕容涯悄声道,“我的皇侄是从来不会叫我‘慕容涯’的……” 小皇帝惊讶地张了张嘴,“那、那你还……” “正因为如此,我才能不顾伦理道德地抱你呀……”慕容涯说得理所当然,还腾出一只手探进小皇帝的衣裳下摆,不管小皇帝拼命地扭动身体,他还是很快地握住了小皇帝的命/根子,“说我移情别恋也好,说我不懂得爱也好,我现下,只想好好抱紧这个人。” “所以你只要这个身体,不管里面是谁的灵魂只要不是慕容予繁的就可以了吗!?” 小皇帝终于发怒了,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勐地推开了慕容涯,气唿唿地跳下了车。 踏板,跳下,站直,动作可谓熟练而完美。 这是他来到古代第一次坐马车第一次自己下的车。 当然,如果不是里面那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连动作也迟钝了许多,估计小皇帝还会被慕容涯在他跳开的那一瞬间伸出的手给抓住。
第45页 接着已经下了马车的三人就看到齐王慕容涯黑着脸下了车,聋哑人小厮上前撑了他一下,随即立马被他扇开,视线聚焦了一会儿,定格在小皇帝身上,勾起一抹危险而嘲讽的笑容,上前一把抓住小皇帝的手腕就往齐王府里拖。 旁边的两人丝毫没有要拦阻的意思。 小皇帝欲哭无泪,一边挣扎一边大吼大叫起来,“你要干嘛!放我回去!” “放你回去?”慕容涯用力地拉了小皇帝一记,让小皇帝觉得他的手臂都要被他扯得脱臼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未娶吗,你不想看看我的王妃是什么模样的吗?” ——说实话,小皇帝很想知道,可他也知道,有句俗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不过现在,他就算不想知道,也没有他拒绝的余地了。 慕容涯拽着小皇帝在王府里兜兜转转,穿过不知多少亭台楼阁,才好不容易在一处雅致的房间前停下脚步,小皇帝唿哧唿哧地喘着气,没看见慕容涯脸上那一闪即过的促狭,砰地一声推开了门。 没等小皇帝喘够气,他又在背后推了一把小皇帝,“你好好看看,我的王妃是什么样子的……” 小皇帝大脑缺氧,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就见整个房间除了一套桌椅和一个柜子以外,再无其它家具,而满墙挂的都是画。 尽管姿态、神情、衣着、背景皆是不同,可那眉眼,分明是同一个人。 再仔细看清楚,画中人竟然与小皇帝有九分相似! 要不是画中之人穿的全是女装,小皇帝还以为那全是他…… 不过……小皇帝疑惑地回头去看慕容涯,之间慕容涯神情陶醉地面对着那些画一幅一幅地看过去,好像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样,小皇帝勐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在宫里见过他母后的画像,或许是遗传父亲比较多的缘故,慕容予繁其实和他的母亲长得不怎么像的。 如果说慕容涯是觉得他父皇因对他的未婚妻子一见钟情而抢了弟弟的老婆,若干年后将他的冤屈报復在小皇帝身上,那么这个房间里的画像,应该是他母后才对。 小皇帝一阵阵的恶寒,尤其是在慕容涯像观赏珍品一般欣赏完,将视线投在他身上的时候。 “……要不要试穿看看?”慕容涯笑得一脸温柔。 “啊?” 小皇帝疑惑地看向他,就见慕容涯虽然脚步有些不稳,却还是径直走到柜子前,拉开柜门,光线照进柜子里,里头是整齐摆放的颜色雅致款式精美的华服,而且还是女装。 等他定睛看清楚,才发现,那全是画像上出现过的衣服…… 小皇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指着笑意款款的慕容涯颤声道,“你!你疯了……” “这世上能做我慕容涯的王妃的,只有你。” 慕容涯温柔又笃定地说道。 随着慕容涯一步步地走进他,小皇帝一步步地后退着,退至门边,本想拔腿就跑的,却被慕容涯抢先一步一掌拍在门上堵住了他的后路,小皇帝只有往旁面靠,慕容涯眯起眼睛,反而有种戏弄垂死猎物般的兴致随着小皇帝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事到如今,就算小皇帝想说画上的人不是自己,也是自欺欺人了。 “别过来!”小皇帝惊叫着往后退,带着一种绝望的表情看嚮慕容涯,“为,为什么……” 慕容涯听后就真的没有动一步,只是眼神是快要溺死人的温柔和深情,“唔……为什么呢,”慕容涯也有些困惑地歪着头,“为什么你那时候要对我笑呢——” 随即,慕容涯就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了起来。 “你出生的时候才那么小一点,很少哭,你娘曾跟我抱怨不会哭的孩子没奶吃,皇嫂虽说差点成了我的王妃,我们却如朋友一般……那天我去看你,刚出生没几天,脸还皱巴巴的,呵呵……我一逗你,就见你睁开了眼睛,还冲我笑了一下,依依呀呀的似乎是想出声,皇嫂惊讶地跟我说:‘这小傢伙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你!’不知为什么,听到这里,我心头一暖,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一年,我十八岁。” “先帝弥留之际曾单独召见过我,他说皇位要传给你,望我能代替他守着你,护着你。我握着他病重枯瘦的手应声答应,他却说‘皇弟,你心太高,朕不放心’而要我发誓……不得娶妻,不得留有子嗣,如有违誓,天打雷噼!哈……哈……就算他不说,我对这皇位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能看着你长大就够了……可为什么,皇兄要这么对我!?” “你说……除了你,这世上,谁能给我当王妃?” “我……我真恨你,同时又真放不开你……繁儿……” “繁儿……” ——如果说刚才小皇帝还觉得慕容涯这人是个变态,那么现在,他只觉得慕容涯可怜。 那一声声痛心又深情的“繁儿”叫得小皇帝忍不住心酸,他那死掉的便宜父亲,为了保住他的皇位,竟然剥夺了慕容涯传宗接代的权力……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男人,而且还是有着皇族身份天生高贵的人来说,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沉痛的事情。 更何况,慕容涯对自己、对皇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的。 或许是先帝弥留之际有太多的不放心,其中最不放心的就是他唯一的一个儿子,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保护这个幼子,所以他牺牲了自己的亲弟弟。 可这对慕容涯来说有多么的残忍…… ……难怪慕容涯会对自己有种恨意,同时又强行忍耐着对自己的关心。 干燥温热的手掌覆上小皇帝的脸颊,慕容涯很高兴这次他没再躲开,哪怕手掌下的皮肤一阵阵的轻颤,小皇帝眼里满满的水光,惹人心怜。 “繁儿……我只有你了……” 39 39、忽来之告白 … “繁儿……我只有你了……”慕容涯满含柔情的一语让小皇帝勐然惊醒:就算他同情慕容涯,可也无法掩饰慕容涯是个变态的事实!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亲侄子的画像挂满了房间,而且画像上穿的还都是女装的?! 小皇帝用力推开了慕容涯,转身就跑,仓促间身形晃了一下的慕容涯还是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小皇帝的衣袖,急得快跳墙的小皇帝只好咬咬牙迅速伸出另一只手,嘶啦一声将他的袖子撕裂,头也不回地拼命的跑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慕容涯所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块碎布,良久,勾起了浅浅的笑容。 小皇帝一刻也不敢停留在齐王府,大概人都有急中生智的能力,哪怕来的时候快把他绕晕了,出去的时候他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门口,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守在门口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该追上去的好,还是不追的好……
第46页 说实话,对于慕容涯做的事,他有那么点感动,更多的心酸,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没有勇气面对慕容涯那种近乎变态的爱恨交缠的情感。 既然没有勇气面对,那就逃避吧…… 于是小皇帝逃离了王府,在皇都的街上悠然地晃荡,企图用这个来让自己忘却今天经歷的一切。 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闹的街市似乎也无法让自己好好地融入进去,忘记那些沉重的事情,反而让他更加清晰地想起了慕容涯说过的话。 就像倒带一样,一遍遍地在脑海里重播。 包括慕容涯当时的表情、声调、动作,细小到他背后那些显眼而生动的画像。 就在小皇帝懊恼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时候,忽然一道欣喜的声音穿越人群叫住了他,“于帆!” 小皇帝收敛心神,偏过头疑惑地朝那声音望去,随即见到了一个身穿棕色锦袍的玉面书生边笑边朝他跑了过来。 “啊……是闻乐呀,好久不见。”小皇帝眨眨眼,扯了下嘴角。 不是他早已忘记了岳闻乐这个朋友,而是经歷过着许多事情,尤其是今天,他笑不太出来。 岳闻乐早就看出了小皇帝有些不对劲,原本还是笑嘻嘻的脸马上就板了起来,“你不用勉强自己,难道身为朋友,连你的痛苦都无法分享吗?” 小皇帝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下,“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闻乐可是要开始准备北上治水的物什了?” “你……”岳闻乐略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小皇帝,“你希望我去治水?” 小皇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洪水泛滥,沿河民不聊生,闻乐有如此见解,去治水既是为国分忧也可以一展抱负,有什么不好的?” 岳闻乐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似的看向小皇帝,话到嘴边对着那双清澈如水的黑眸却无法说出口,只能张了张嘴。 ——他,他都忘记了? 那天,在醉月楼里,他借着醉酒壮胆,跟他倾诉他不愿离开皇都去治水,是为了他的…… 可是再见面,于帆不仅没有了从前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纯澈,眉间染上了淡淡的愁绪,还对他生疏了许多。 但他岳闻乐又岂是遇到了一点挫折就止步不前的人? 当下他故作嘆息地牵起了小皇帝的手,“唉,我捨不得离开皇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走,我们去泛舟!” “泛舟?”小皇帝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累了么,在船上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岳闻乐回头温柔地说道,那种温柔跟慕容涯是何其的相似,小皇帝心跳慢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 可能是留给岳闻乐的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原本风雅无比的泛舟在他眼里就成了能让人睡得好点的方式…… 岳闻乐却暗自几下了小皇帝的反应,虽说他还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好感是一定有的。 ——不然,也不会露出那种近似害羞的表情罢。 想到这里,岳闻乐傻笑了一下。 虽然小舟随着水波一摇一晃的感觉很像摇篮,可心事重重的小皇帝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尽管目光看向了沿岸堪称绝丽的景色,但岳闻乐却能看出来,那双眼睛里是什么都没有的。 想起被那双单纯清澈的眼睛望入其中的心跳感,岳闻乐就忍不住想让小皇帝只看着自己,当这种想法开始像毒药一样蔓延在心里的时候,岳闻乐轻咳了一声,成功的让小皇帝回过头来,“于帆,你快点掉进水里去吧。” “啥?”小皇帝惊讶地眨了眨眼。 只听岳闻乐轻笑道,“只有你掉下去了,我才有机会英雄救美啊!” “噗——”小皇帝被他逗乐了,“哈哈哈……” 笑着笑着,岳闻乐感嘆道,“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这是你今天对我第一次的笑。” 小皇帝只是愣了几秒,随即调侃道,“你可会凫水?” 据他所知,皇都里长大的公子哥儿应该都没什么机会学游泳,因为这附近没什么大的河流,只有一处湖,可湖是用来泛舟的,不是用来练习凫水的。 见岳闻乐愣在原地一脸的尴尬,小皇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你跳下去,我来英雄救美?” “……” 岳闻乐心里默默流泪,剧情走势应该是少年感怀自己逗他开心又不失温柔,气氛愈加的暧昧才对啊…… 没关系,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泛完舟,岳闻乐又把小皇帝拉进了醉月楼。 对于醉月楼,小皇帝还是有不少好感的,不仅因为这里氛围风雅,而且美人如云,赏心悦目。 岳闻乐倒是不怎么希望小皇帝把视线都放在那些美人身上的,不过为了取悦小皇帝,只好压下心里泛起的酸泡泡,还是将他引进了相思的房间。 相思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袍,单薄得仿佛连里面白皙的肌肤都能看到,而且相思脸上还上了点粉,并不浓重,只是衬得他的皮肤更加的光滑如玉,唇上也比上次见面多了几分血色,小皇帝想了想,才发现上次见相思的时候醉月楼还在打烊中,而现在夜色渐浓,为了招待客人,必须装扮得艷丽些。 反正在小皇帝眼里,相思的样子是浓淡相宜的,不管怎么看都有种清淡高洁的味道。 相思缓缓坐下,抚起了面前的琴,随着铮铮的音调,开口唱了一曲。 词清,调暖,人声婉约。 曲声方落,岳闻乐就有些紧张地问小皇帝,“好听么?” 小皇帝刚想说人家唱曲的相思还没问呢,就听相思嘴角噙笑道,“这词儿可是岳公子的手笔,他这是心急想要在公子面前表现一番呢。” 小皇帝再回头,就看见岳闻乐一张白净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红了些,不由得赞赏道,“……好听。” 岳闻乐心中简直比吃了蜜糖还甜。 楼下人声鼎沸,不时传入些许侬声软语,伴着相思的琴声,恍恍然时间过得很快。 曲终人散,岳闻乐坚持要送小皇帝回去,夜里风有些凉,小皇帝下了决心要过了宫禁时间才回去,反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慕容涯的人跟着保护他,只是走出温暖如春的醉月楼,冷风还是颳得小皇帝一个激灵。 岳闻乐见状,马上解下了自己的袍子披在小皇帝的身上,小皇帝笑了笑,也没拒绝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走到了城隍庙附近的那条街,小皇帝停下脚步,“你……你就送我到这里吧。” “……”岳闻乐有些难过,他们都已经那么熟了,可他还一直不知道于帆家住何处。 小皇帝解释道,“夜里风凉,早些回去吧。” 岳闻乐见小皇帝站在原地非要看着自己先走他才走,只好一步三回头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又跑了回来。
第47页 紧紧地握住眼前人的手,鼓起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气,也不管心跳有多快,气息有多不稳,诚挚地看着那双黑色纯净的眼睛认真道,“我……我喜欢你!” 然后,那个在小皇帝眼里还算是个老实书生的岳闻乐,仿佛因为这一句话而鼓起了更多的胆量,低下头,蜻蜓点水般的在那双柔软微热的唇上印了一下。 40 40、迷惘 … 夜色深沉,街上仍有两三家店铺灯火通明。 微风带起小皇帝的一缕髮丝,顽皮地贴在他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小皇帝愣愣地眨了眨眼,感觉到脸上微痒才伸手拨了拨,勐然间对上岳闻乐殷切而火热的视线,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 连被偷香了的嘴唇都来不及在意,小皇帝迅速避开那灼热的眼神,不自觉地咬着下唇,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岳闻乐见状,恨不得朝自己刮一巴掌,他又是心急又是害怕,但显然他刚才的动作已经吓坏了眼前这个纯净的少年了。 双拳紧握,双脚不由自主地跟上小皇帝后退的脚步,张嘴想说什么的岳闻乐越是紧张就越是说不出话来…… “我……”小皇帝捋了捋纷乱复杂的情绪,艰难地挤出了一个字,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时,就被岳闻乐抢白了,“这附近有家店的烧饼很好吃,特别是刚出炉热乎乎的时候吃最好了,还可以暖暖身子,我、我带你去吧?” 小皇帝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点点头,任岳闻乐隔着衣袖拉住自己的手腕。 一路无话。岳闻乐时不时跟小皇帝介绍一些皇都民间特色,从食物、衣饰到工艺品,哪家店最实惠,哪家店东西最好,哪家店是百年老字号,等等……小皇帝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边仍是淡得几乎没有的笑意。 如果小皇帝还和以前那样在他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插问几句,或是发表只有小皇帝才会有的特别的见解,岳闻乐还觉得,自己是有希望的。 可小皇帝一言不发地跟着自己,眼神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让岳闻乐不敢仔细地辨认他漂亮的双眼里盛满的是怎样的心情,他嘴上虽是喋喋不休地说着话,心里却担心到不行。 岳闻乐七扭八拐地带小皇帝来到一个小小的店铺前,买下了店家打烊前最后的两个烧饼。 将其中一个更热乎些地烧饼递给小皇帝,岳闻乐一边看着小皇帝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一边细细地观察着小皇帝的表情。 其实,烧饼在哪里吃都可以,并没有说哪一家的烧饼值得大晚上的去买来吃,只是岳闻乐私心还想要再跟小皇帝待一会儿,一方面也是不想听到那个答案。 越是在乎,才越是不敢。 小皇帝啃完最后一口烧饼,抬眼看了看岳闻乐,“岳——” “你明天还会来吗?我……我还在街口那里等你。”岳闻乐急忙抢先一步,紧张兮兮地说完后,带着些许苦涩的傻笑了起来。 看着这样竭力维护那点希望的岳闻乐,小皇帝轻轻皱了皱眉头,无声地嘆了嘆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了下头。 轻轻低头的动作让岳闻乐心跳更是变快了起来,难掩的喜上眉梢,可当他还想对小皇帝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小皇帝依然是那副表情,眼中隐约闪着水光,眉头轻蹙,神情复杂。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皇帝一步,“……我送你回去吧?” 小皇帝轻轻地摇了摇头,“闻乐——” 一只宽大的温暖的手覆上了小皇帝的脑袋,岳闻乐摆出一副兄长教训弟弟般的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你看你,最近忧心的事情太多了,竟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怎么好。”手掌缓缓按压在小皇帝的头顶,岳闻乐慡朗地笑着说,“累的时候这样压一下,就不会头疼了。” 小皇帝苦笑了下,点点头,“谢谢你。”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对方也像是知道自己会说什么似的,想方设法地不让自己说。 可是,就算他不说,迟早有一天,他们都是要面对的。 面对岳闻乐提出要送自己回家的事情,小皇帝没有拒绝,虽说是没有拒绝,只是他没有说话而已,岳闻乐就当做是他默认了,一路上依然是岳闻乐在不停地说,小皇帝偶尔点点头,只发几个单音节的词。 两人并肩而行,岳闻乐心里有种满足,有点高兴,而更多的,还是忐忑。 他觉得于帆这个少年谈吐气质皆是不凡,可走近那处的时候,更多的还是惊讶,毕竟小皇帝领着岳闻乐走的路,已经渐渐接近皇宫了,而皇宫附近全是达官贵人才能住的地方。 就在他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小皇帝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他微微笑了起来,伸手遥指不远处庄严辉煌的地方,淡淡道,“我就住在那里。” 岳闻乐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地看向他,“你是宫廷侍卫?!” 小皇帝噗地笑了出来,摇头。 “那……太监?不太可能吧……” 见小皇帝已经笑得快喘不过气了,岳闻乐才惴惴不安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陛下……的男宠?”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高深莫测地笑着说,“明天见。” 当小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岳闻乐仍站在原地托着下巴认真地思考着——难不成,他跟皇帝是情敌? ——不过,也只有那般身份的人才能拥有这样通透灵澈的人吧。 看着那堵高高的宫墙,岳闻乐傻笑了下。 刚踏入龙仰宫,就看见急得团团转的申敬眼中闪着激动的泪花,“陛下……您可终于回来了!” 急忙来到小皇帝的身前伺候,虽然有点奇怪,陛□上披着一件从没见过的衣裳,不过申敬还是尽职尽责地为陛下解开衣裳收好,又替陛下换下外袍,披上早已准备好的柔软温暖的大麾,最近天气有些凉,夜里更需注意陛下的身子,此外,申敬接过姚铭绞好的热巾,小心翼翼地替小皇帝擦着脸手。 若是以往,陛下一定会接过帕子自己来擦,可是今夜陛下一动不动地任他动作……申敬抬眼看了看小皇帝,这才发现不对劲。 “陛下……?”申敬不安地换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小皇帝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申敬叫了第三次,小皇帝才迟钝地歪着头,“啊?……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往常尽管身体不怎么健朗可依然保持闪亮的眸子也变得空洞了些,申敬担心地回道,“陛下……奴才方才向陛下禀告,叶相国正在书房等您,已经坐了快一整天了。” “哦……”小皇帝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申敬暗自抹了把冷汗,等陛下回神想到这茬儿,估计会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一脸嫌恶地走进书房吧…… 恍恍惚惚地喝下申敬递上的温茶,小皇帝重重地唿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胸腔内所有的浊气都唿出来以后,人也变得精神些了,砸吧了下嘴,“你说叶倾欢在等朕,那朕过就去看看!”
第48页 咦? 申敬睁大了眼睛——没有厌恶,没有别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陛下今儿是吃错药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小皇帝好笑地看着申敬,正准备抬脚迈向书房。 “那个……陛、陛下,奴才听说您今天被、被齐王殿下带走了……那个,齐王殿下没有对您做什么吧?陛下莫怪奴才多事,这个,陛下的身子……” 申敬说得极其结巴加隐晦,小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力地拍了拍申敬的肩,哈哈大笑起来,“哈!他倒是想对朕做什么,让朕给跑掉了。” “陛下……”看小皇帝这反应,听小皇帝这语气,申敬更加确定他们陛下受到了很过分的对待,心里默默地为小皇帝抹了把辛酸的泪。 心里虽然奇怪申敬那副活像是被人强x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小皇帝倒是没多放在心上就去了龙仰宫的书房。 微黄的灯光下,一身白衣胜雪的青年正在翻阅一本古籍,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书香味。 见小皇帝来了,明澈的桃花眼中微光闪动,放下书本,勾了勾唇,优雅地站起身来。 不得不说,叶倾欢的身材高挑修长,肌肉匀称,虽然没有尉迟骄阳那铜墙铁壁般的强壮,却能感觉得到他每一寸皮肤下面都蕴藏着极大的力量,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矫健的豹子。 可偏偏他比慕容涯更多了几分书卷味儿,一身雪白的长袍衬出他斯文儒雅与风流潇洒,同时兼具书生和剑客的气质让他看上去既神秘又一点都不违和。 叶倾欢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大大方方地对小皇帝放了下电,开门见山地说,“臣擅自用陛下的印信请尉迟将军为陛下训练了一支禁军,望陛下看在臣完全是为了陛下着想的心情而饶恕臣先斩后奏之罪。” 41 41、註定辜负 … 表情是一脸的下流,说出来的话倒是无比的冠冕堂皇。 小皇帝困惑地睁着眼睛,因为还没从突然被人告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反应有些迟钝,等他好不容易消化完叶倾欢的话以后,他需要努力控制自己不让嘴角眼睛跟着自己的心抽搐…… 叶倾欢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标准君臣礼仪的姿势,抬头,用那精緻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小皇帝。 从那双眼眸中,小皇帝只读出了“jian猾”两个字。 小皇帝忽然想起了白天匆忙从龙仰宫熘出来的时候忘记的事情,不是出门没带跟班,而是他不明白尉迟骄阳从牙fèng中挤出来的“禁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算什么?当他白痴吗? 不跟他商量就擅自用他的印信让尉迟骄阳训练禁军,东窗事发了等苦主上门讨债了小皇帝才知道他跟尉迟骄阳鸡同鸭讲的原因就是叶倾欢这个幕后黑手,化危机为转机一向是这人的拿手好戏,所以他就在龙仰宫里等了一天,将黑的说成白的,美其名曰:全是为了你。 ——所以你要生气可以,但生气是不应该的,生气就会显得你是个小气无能的君主。因为……这全是为了你啊。 为了你妹啊! ……不对,皇后可比这傢伙要正直善良多了,他们俩肯定不是一个娘生的。 不然,这基因突变得也太厉害了吧。 小皇帝轻咳了一声,“叶倾欢,你这是在利用朕的权能来讨好朕?所以朕还要感谢你了?” 叶倾欢自顾自地从地上站起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膝上的尘土,衣摆掀起的动作也是优雅得无以復加,处处都像在作秀……或者说,勾引。 这么想来,难不成从刚才起就能感觉到叶倾欢莫名火热的眼神,也可以理解为是……献媚了? 勐地摇摇头,小皇帝一个激灵,马上杜绝了脑海中突然蹦出的荒诞想法,他今晚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才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吧,明明叶倾欢平时也是这副风流浪荡的样子,应该是他太敏感了。 可是静下心来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眼神同样热切的岳闻乐,头疼欲裂。 然而就在这时,叶倾欢似乎被震惊了一下,愣神过后笑着说,“哎呀,陛下好聪明,这都能让陛下看出来,臣好生佩服!” “……” 小皇帝举起的准备用来按着头顶穴位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倾欢,直到就连脸皮厚得与城墙有一拼的叶倾欢都感觉到一股凉意。 过了许久,小皇帝才怒极反笑地幽幽道,“叶,倾,欢……若不是你,朕恐怕就要被尉迟骄阳给活吃了……” 叶倾欢忍不住继续假装忠心耿耿诚实良善的拱手淡笑道,“臣时刻将陛下放在心上,是以才能及时将陛下从将军的yin威下解救出来……” “朕是说,若没有你多事搞出什么禁军来,尉迟骄阳也不会对突然对朕恨之入骨,你分明是挑拨离间,还敢在朕面前邀功夸耀,你可知罪?!”小皇帝终于低吼了出来,一副恨不得一双拳头全砸在对方身上的愤怒表情。 ——嗯,发起火来的样子稍微有点慕容涯口中的“勐兽”的样子了,只可惜还不够。 叶倾欢暗自勾唇,眼帘低垂,恭恭敬敬又带了点儿委屈地说,“所以臣在此等了陛下一整天,就是为了请罪呀……” 说话间又回到了最初的主题,小皇帝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你!你……” “臣知错。可这禁军练都练了,总不能让将军的苦心白费了吧?”叶倾欢挑眉看了看小皇帝,他就是在用本该是皇帝拥有的东西来谋取更多,只是这“皇帝本该拥有的东西”若不通过他也不过是律书上的条文而已,身为皇帝,慕容予繁断然没有不动心的理由,毕竟他身边除了两个慕容涯派过来的侍卫以外,再无可以保护他的人,而拥有一支自己的禁军,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赌的就是,小皇帝不但不会跟他撕破脸皮,哪怕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还要对他说声“谢谢”。 只可惜,小皇帝看起来娇弱单纯,却也不是个会让自己被人欺负的,平復了情绪之后,小皇帝冷冷地哼了一声,“叶相要请的罪,究竟是欺瞒了朕,擅自用了朕的印信一事,还是在朕与尉迟将军商量事情的时候擅自偷听了我们谈话一事,或是……躲在暗处就为了等待尉迟将军对朕做出什么不轨之事而当场撞破,既给朕卖了个人情,又抓住了尉迟骄阳的把柄一事?” 玩混淆逻辑嘛,还以为他会听不懂,任叶倾欢这耍滑高手把话题带到最初的问题上,想挑刺又挑不出来,只能干生气? 小皇帝忍不住在心里好好嘲笑了叶倾欢一番,十几岁正儿八经地接受宫廷严格教育的正统皇室或许很难察觉到叶倾欢的弦外之音,但换了芯的慕容予繁却不一样,他之前可都是在复杂的现代社会中挣扎求存的,爹不疼娘不爱只能靠自己的时候,他也看过别人不少的脸色,也听惯了别人的明嘲暗讽。
第49页 就许你变相要挟,不能让他也稍微峰迴路转牵制一下么? 小皇帝连回復的时间都没给叶倾欢,一转方才语气间的狠戾,微微翘了下唇角,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慢慢伸出了三只手指,“不过,既然你已知罪,那朕要你帮朕做三件事。” 叶倾欢愣愣地看着小皇帝突然间的转变,以及情势黑白颠倒般的扭转,有点惊讶,“……什么事?” 小皇帝天真地眨了眨眼,“想好再告诉你。” “嗯?” “放心,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违背良心之事的。”小皇帝补充道,唇上的笑意更深。 叶倾欢看着小皇帝活泼多变的表情,略有些失神,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桃花眼中充满了戏嚯,“陛下,我还怕你的要求太低了,没有难度呢……” 小皇帝只想捂脸,他还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而且,跟叶倾欢说话,真是要花好多脑细胞,一旦松懈下来,就不知道又被他算计了什么。 不过,慕容涯和尉迟骄阳这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就连让他头疼的岳闻乐也稍微显得不那么头疼了,小皇帝无声嘆气,随即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叶倾欢。 “陛下?” 叶倾欢被他这一眼看得心痒,那种如怨如慕,略带脆弱的眼神,就像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不知不觉间,桃花眼中尽染暧昧之色。 果然,小皇帝踌躇了一下就慢慢挪到了他身边,两颗贝齿咬了咬下唇,就像在做什么决定似的,等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一脸紧张羞涩的抬头,等着他附耳倾听,叶倾欢很大方地微微低□子,就听:“朕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看吧,这么期期艾艾的模样一看就是……“什么?!” 饶是脸皮厚比城墙,深得人心又忠心耿耿文武双全的叶倾欢叶相国也讶异了,“你要我穿上女装假扮你的未婚妻?!” 小皇帝一脸期待的点点头,“这是能让叶爱卿将功折罪的条件喔……” 叶倾欢危险地眯起眼睛,就在小皇帝差点掩饰不住内心的急切时看穿了他,“臣宁可陛下将臣治罪,也不能有辱陛下的名声啊,您看,臣个头高,也并不女气,穿上女装就一丑妇,难登大雅之堂呀……” “你到底做不做?”小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 叶倾欢的视线上上下下地扫了小皇帝一圈,“不就是帮你演一场戏,本朝又不忌男风,陛下要让一个人死心,不一定要用这个方法……不过嘛,若是陛下换了女装,定然惊艷四方……” 小皇帝白了他一眼,他就是要让对方认为自己是喜欢女人而知难而退,要他换女装更是不可能,一提起这茬儿就想到慕容涯那个变态。 翌日,一大早在街口等小皇帝的岳闻乐老远就看见了一抹白色干净的身影,当他正要上前跟少年打招唿的时候,他一直没注意到的少年旁边的男子却回过头来,沖少年微微一笑。 男子生得极为好看,五官精緻,气质翩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包含深情。 “喂,他看过来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按原计划办,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比较有说服力吧……” “可这……实在不合朕的……性格。” 叶倾欢轻嘆一声,无奈又略显温柔地用手掂起了小皇帝的下巴,看着小皇帝轻颤着眼睫毛的紧张模样,不由得笑了出来,“不过是演戏,你害怕什么?” “这种事情……就算是演戏也是会——唔!” 不等小皇帝说话,叶倾欢低头含住了两片不断张合的唇,感觉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唯有彼此的心跳声。 唇舌不断的纠缠着,火热又令人迷乱。 ——触感甚至比以前更好了,是因为在大街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接吻的缘故吗? 叶倾欢恋恋不捨地放开了小皇帝,犹自回味地舔了下唇,“……好了。” 小皇帝缓缓回过神来,望着远处街口的方向,“已经走了?” “嗯。” 小皇帝松了一口气,人也显得颓然了起来,叶倾欢有些看不过去,内心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直接拒绝他不就好了,告诉他你不是他可以肖想的人物,何必这么麻烦?” 小皇帝露出寂寞而伤感的眼神,苦笑着说,“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就好了……” “居心叵测之人又何需煞费苦心的让他知难而退?”叶倾欢冷冷道,他实在不明白小皇帝为什么要对一个家世官职都只能称得上一般的世家子弟如此偏袒,在他看来,岳闻乐不过是个有点奇思怪想又不适合混迹官场的愣头青罢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间的纹路,小皇帝嘆息一声,“可能是我太过自信太过敏感了吧,岳闻乐对我,不只是喜欢,而是喜欢到骨子里去了。” “那又怎样?” “朕是皇帝,就要有帝王的觉悟,帝王只能选择适合他的人,不能选择太过爱他的人……如果有一个人用他的全部来喜欢我,甚至用生命来爱我,而我不能把他当成我的全部,那么我会选择放弃,哪怕两个人都会受伤,也总比看到那人眼里满溢的爱意而内疚自责来得好,我给不了他的,就会当机立断,就当是我的自私吧……大家都是男人,就算做不到好聚好散,起码以后见了面还能把酒言欢吧……” 可是,心里毕竟还是会寂寞,难得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而不求回报的人,算上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告白,却是以这种方式来拒绝人家。 岳闻乐单纯、朝气、率性、热情、才华横溢,他适合在读书人的酒会上朗朗吟诗,适合在美酒佳人中当一个翩翩佳公子,适合偶尔纵情一次倾尽所有的去爱一个人并谱写出让街坊乡里传遍的佳话,唯独不适合尔虞我诈明刀暗箭的朝堂。 其实岳闻乐这个性子小皇帝也很喜欢,可他也明白,他对岳闻乐的喜欢远不如对方的深厚,喜欢而不能爱,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 小皇帝很执着,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做的事情就会严格恪守,受伤是肯定的,大不了痛哭一场,就算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也是还没到伤心时啊,难过的时候就该放纵自己,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不然,又能如何呢? 然而,小皇帝这一堆话中还是暴露了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也被叶倾欢看在了眼里。 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叶倾欢轻轻握住小皇帝的手,“过几天我会让内阁驳回他的辞官,这次他怕是会主动提出要去泰南吧。” “嗯,谢谢。”小皇帝闷闷地扯了扯嘴角。 叶倾欢倒是没想到,他想了那么久的道谢,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看着小皇帝愈加消沉的脸色,有些不忍,便打趣道,“怎么被拒绝的是他,失恋的反而像是你?”
第50页 毫不意外地收到小皇帝一记眼刀,叶倾欢呵呵笑了起来,不自觉地将手握紧了些,“天涯何处无芳糙,陛下,不如去醉月楼散散心?”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昨天应该更新的,不过偶把两章内容合併了,所以这章很肥吧哈哈o(∩_∩)o 42 42、倒霉无下限 … 小皇帝上辈子也不知是跟醉月楼有什么纠葛,说是上辈子感觉有点怪怪的,不过他确实是从来没有在醉月楼正规营业时间里进去过,每次来都是白天,回去的时候都因为身边有人而不敢随便乱逛,除了相思的房间以外,他还没好好看过这间传说中皇都最豪华奢侈的ji馆有多令人醉生梦死。 没想到一觉醒来,还能让他有这样的荣幸见到醉月楼最忙碌的时候。 楼道间不断穿梭的小厮们手中捧着托盘,上面盛满了精緻的菜餚美酒,莺歌燕语欢声不断,男人女人的声音交错难解,食物和妆粉的香气融合不化,最让小皇帝觉得难受的是,那个答应了要陪自己的人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把他留在雅间一个不起眼的座位上就去寻欢作乐了…… 叶倾欢,真是有同性没人性,别人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倒好,为美人插朋友两刀! 更让小皇帝觉得吃惊的是,那个柔媚可人地怂恿叶倾欢撇下自己的人,竟是相思…… 小皇帝想起来就一阵气恼,懒洋洋地爬在桌子上嘆气,幸好他这个角落隔着屏风,既安全又安静,桌上摆满了各色小吃糕点,够他吃足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的了。 原来白天里他跟叶倾欢来醉月楼的时候,说好了要一起看歌舞的,可没想到他们刚来不久,相思就从楼上下来了,见到叶倾欢就跟饿狼似的双眼放光,快步踱到叶倾欢身边凑到耳边说了一些悄悄话,从小皇帝的角度甚至还可以看到相思脸上期待又害羞的神情,双颊染上了绯红,娇俏迷人不可方物。 接着,就见叶倾欢一脸抱歉地跟小皇帝说,“我有点事要与相思商量,就在三楼的牡丹阁,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小皇帝看了眼相思,又看了眼叶倾欢,只能故作大方地摆摆手,“你们去‘商量’吧,慢慢‘商量’,别在意我……” 叶倾欢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貌似等不及了的相思立马抢白道,“奴家让人搬个屏风过来,让下人们多照看点,公子会很安全的。”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皇帝,叶倾欢这才随着相思上楼去了。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都从小皇帝的视线中消失了,小皇帝这才扁扁嘴,百无聊赖地盯着面前的糕点发呆,他到底是该吐槽叶倾欢化身老妈子对他百般不放心呢,还是叶倾欢这人见色忘义呢,或是该吐槽他看错了相思,又或者是,他竟然不知道叶倾欢和相思还有一腿……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还有”这个词啊?! 舞台上的歌舞已经渐入佳境了,小皇帝却丝毫没有兴致,心情郁闷不已,呆呆地坐在原地想了很久,小皇帝这才决定上三楼看看那两人到底在“商量”什么。 按理说,都好几个时辰了,该办的不该办的事情都早就办完了才对啊…… 小皇帝也并不是一个好事之人,只是就算对着一桌子的美食他也没有食慾,打发时间的方法就剩下看书了,可惜秦楼楚馆里的书籍全是带了颜色以图片为主描写为辅的情趣书刊,诗集策论列传是一本都没有,刚翻开一页就羞得满脸通红的小皇帝再也没有往下看的勇气,只好招唿下人把书又送了回去。 心里早把叶倾欢全家都问候了个遍,小皇帝绕出屏风上了楼,大堂内的人多半纵情歌舞中,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小皇帝,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了,早就忘记了屏风后还有一个相思公子吩咐过要好生照看的主子。 小皇帝一阶阶地上了楼,在三楼转了半天,转得有些晕头转向了,还是没找到什么牡丹阁。 三楼是所谓的vip房,和那些小倌住的地方略有不同,由于这里不一定每个房间都有客人,就算有客人小厮也不能留在这个楼层,所以相当安静,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而且地方宽敞,房间一排过去数都数不清,房前又没有标明是什么房间,只雕刻了精细的花纹图案,对植物不甚熟悉的小皇帝顿感头疼。 牡丹……象徵富贵,应该是很华丽很大朵的吧? 小皇帝细细研究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一个房间门口,踌躇不定。 豁出去了!大不了当个电灯泡,也好过闷死。 于是小皇帝勐吸一口气,用力一推门,“这个应该是牡丹——唔!” 还没有把话说完,眼前突然一黑,接着背嵴就撞上了厚实的墙,疼得他两眼阵阵发昏,一只铁臂一般肌理分明的粗壮臂膀拦腰将小皇帝禁锢了起来,惊险过后,小皇帝这才发现——他不是撞上了墙,而是背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危险又低沉的唿吸声,似乎是在打量刀俎下的鱼肉般,小皇帝惊得不敢出声,甚至连挣扎也忘记了,因为他感觉到背后的那个人低下头来,微冷的鼻子贴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根处,用力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又湿又痒的感觉让小皇帝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即,右耳边便有人朝着他耳朵里吐气,说是吐气也不完全对,因为对方在说话,而且是在取笑他,“这么敏感?” 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与慕容涯那种华丽的声调不同,这种声音充满了野性的性感。 ……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是他不认识的人。 小皇帝尽可能地忽略自己发烫的脸颊,压抑住颤抖的声线道,“那个……我走错房间了,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身后那人嗤笑了一声,却松开了手,那人的手刚一放开,小皇帝就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忙跳开一步转过身面对那人,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小皇帝这时才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怎么说呢…… 如果用动物来比喻的话,慕容涯是优雅又狠酷的豹子,尉迟骄阳是鹰隼,叶倾欢无疑是狐狸,而这个人——是狼。 生得极为高大粗犷身材健硕,五官深邃面容英俊却是野性张狂,双眼充满了邪肆。 直觉告诉小皇帝,这个人很危险。 而看到小皇帝眼中的警惕和畏惧,男子又是讽刺地笑了一下,“你没有走错地方,我点的就是像你这样不施粉黛的小倌。” “我不是这里的小倌!”小皇帝窝了一肚子火,没找到叶倾欢反而被吓了一跳不说,还被人误认为是小倌,真是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会撒牙fèng,内心又为叶倾欢添上一笔。 男子饶有趣味地眯起了眼,“这次送来的人倒是特别,你叫什么名字?” “都说了我不是了……”小皇帝无奈地吼道,“问别人的姓名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吧?”
第51页 “对喔,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我叫袁让。”男子一步步靠近小皇帝,退了又退的小皇帝这次是真的背嵴靠墙,无路可退了。 袁让一手迅速地将小皇帝的双腕扣住压在头顶上,一手挑起小皇帝的下巴,“他们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才弄来你这么个尤物……不过让我在意的是——”袁让那只掂着小皇帝下巴的手顺着紧緻的腰线慢慢往下滑,最终落在了小皇帝的腰带上,使力一抽,整条腰带被扯了下来,顷刻间布帛撕裂成碎片,而袁让的手心里则多了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收在这里,你们右护法没有告诉你,这块玉关系着鬼迹堂的流通暗渠么?” “啊?”小皇帝迷惘地眨了眨眼,根本听不懂这傢伙在说什么。 袁让同情地看着他,只是这同情多半有嘲讽的意味,“装得还挺像,想色诱我,应该让你们的人找个风骚一点的过来,你这样的小青芽儿我可不感兴趣……” 小皇帝用力地挣动双手,无奈面前的人下手的力道比尉迟骄阳还要重,他这时才能体会到尉迟骄阳虽然恨自己,可一点想要伤害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不然,他的手腕就会像现在这样光是被人捏着都有快要断掉的感觉。 “呜……”小皇帝越是用力地挣扎,袁让的眼神就越是透露出玩弄猎物的精光,下手也更是用力,最终似乎感觉到小皇帝已经挣扎得快没了气力,他的兴趣也渐渐消磨光了,眸光一凛,收好那块玉以后,袁让的虎口抵住了小皇帝的喉结…… “黄泉路上,祈祷下辈子别再遇上我吧!” 小皇帝双眼怒睁,窒息与疼痛向他席捲而来,视野一片模煳,身体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心里甚至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唔啊——” 眼前一片漆黑,不是因为窒息,而是因为袁让的身体朝他砸了下来,一时还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小皇帝呆愣在原地,身上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似的,迷迷煳煳间,他听见房内有人在说话。 “怎么有两个人,到底哪个才是?” “管他那么多,两个都带回去……” 这次真的是两眼一黑意识空白……小皇帝被人敲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登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袁让都会出来蹦跶了…… 43 43、身份神秘的袁让 … 小皇帝是被马车行走在崎岖山路上造成的颠簸给震醒的。 四周除了马车轱辘碾轧路面的声音以外,间或有几声鸟叫,更远一些的声音就听不见了。手脚都被束缚住,眼睛虽然没被蒙上,可面前一片的土黄色以及身体被故意蜷曲起来的姿势,只消花上两三秒小皇帝就能判断他是被装进麻袋里拖运出城了。 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就是差点被人掐死在ji馆里,若不是中途有别的人闯进来了,恐怕他的小命就要交代了,不过看来闯入的那两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冲着他来的,除了那三个跟他纠缠不清的男人以外就只有与慕国敌对的国家了,可那些人哪有胆子在皇都里干出这种风险过大的事情来? 叶倾欢也就是因为皇都是他的地盘才放心让小皇帝一个人留在屏风后面的,况且,要是哪个敌国犯傻把一国皇帝劫回去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尉迟骄阳的铁骑踏平他们的国都。 无论怎么想,小皇帝都觉得那两人要么是傻缺,要么就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难不成……是为了袁让? 小皇帝努力忍耐住因颠簸和空腹而阵阵翻涌的胃液,开始转动起他的脑筋来…… 把支离破碎的记忆拼拼凑凑,小皇帝更加确定那个袁让不简单,试想一下,一个平凡男人到ji馆寻欢,还要处处小心ji馆里的小倌,百般盘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表明了他的身份不寻常吗? 小皇帝还记得袁让拿到那块玉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谓之兇狠,从那时起袁让就对他起了杀心,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词儿,什么“鬼迹堂”什么“右护法”,什么“流通暗渠”之类的…… 那块玉……那块玉…… “啊!”小皇帝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马车又刚好来了一次勐烈的颠动,害他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我就说那块玉怎么那么眼熟,是那夜我在叶倾欢的书房内捡到的那块……” 小皇帝哭笑不得,当时本想着等叶倾欢醒过来就把玉还给他的,结果被他塞在袖管里就忘记了,回宫的时候早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儿了,大概是那玉的资质不错,申敬就拿它和一些其它的玉石做了一条腰带,昨日刚好是他第一次戴那条腰带,结果就惹出了这么件破事儿! 他到底是倒了什么大霉了啊? 不过,要是那块玉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价值的话,叶倾欢又怎会把它遗忘在那么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分明就是连叶倾欢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要么就是叶倾欢心机太重故意让自己捡到的,可他捡到了玉以后叶倾欢又没有任何暗示或是旁敲侧击,更何况现在弄丢了自己的就是叶倾欢本人,要是被慕容涯或是尉迟骄阳知道了他第一个逃脱不开,再者,小皇帝不相信堪称完美情人的叶倾欢会做出把他装进麻袋里这么残忍虐待的事情……定然不可能是叶倾欢。 所以小皇帝还是要感慨自己跟这块玉结下的孽缘了,回想袁让嘴里冒出的那一连串的词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被捲入了江湖纷争了呢…… 小皇帝勐地睁大了眼睛——所以,他其实是真的倒霉到被武林人士给抓了? 只是这个疑问,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小皇帝都只能靠自己的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了。 也不知颠簸了多久,小皇帝感觉到有人把他扛在了肩上,走了一会儿又将他扔在了地上,全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每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碰出来的伤口,所以小皇帝不敢乱动。 直到有人将麻布袋子解开,小皇帝这才唿吸到了新鲜的空气,眼睛也接触到了别的颜色,几个时辰以来除了土黄色再看不到别的颜色的他就快成了色盲了。 他也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那两个绑架他的人,一个瘦瘦高高颧骨外凸得厉害,一个矮胖腿短油头粉面,一看就是典型的坏人…… 两人解开了小皇帝的布袋之后又转身去解开袁让的袋子,袁让警惕地盯着两人许久,似乎才察觉到附近还有人,转过头看了眼小皇帝,双目略显惊讶地微微瞪了下。 ……瞪我干什么,咱俩的处境可是一样的吶。 小皇帝忍不住腹诽起来,虽然他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袁让与两名绑架之人又是什么身份,但至少他们对自己比对袁让要好上一些,袁让嘴里塞满了布团,而自己没有。 这时,高高瘦瘦的男子从怀里掏了一张纸出来,疑惑地打量着纸上的画像,瞥了眼小皇帝后果断摇头,可又在袁让和画像上对比许久,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让他也一起参详,胖子也皱起了眉。
第52页 “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到底是不是啊……?” 瘦高个儿疑惑地摸着下巴。 胖子挺挺肚子,“嗐!等方四儿把人带过来忍一忍不就知道了!” 瘦高个儿点点头,“那就再等会儿吧。” 这一等,又是几个时辰。 由于没有点灯,残破的屋内的光线暗得很快,从昨夜到现在小皇帝什么东西都没吃过,饿得眼睛发昏,一旁的袁让也好不到哪里去,瘦高个儿和胖子都在外面,偶尔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小皇帝也不敢跟袁让说什么,一来对方身份不明,二来担心他问了些不该问的东西会被门外的两人听见,因此一直闭着眼睛默默地储存力量。 可惜他太饿了,睡不着。 门外传来了阵阵骚动,过不多久就有人推门进来了,在房内点了蜡烛,除了瘦高个儿和胖子,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甚至比瘦高个儿还瘦,脸色很苍白,另外一人头髮捲曲眼眶眉粗眼大的,像个外国人。 小皇帝偷偷打量了眼袁让,发现他看见了那个生得像外国人的男子以后脸色变了变。 脸色苍白的男人一手指着袁让,一手推了推身旁显得有些怯怯的大眼睛男子,“罗布,你给瞧瞧,这位可是轩辕家的‘五公子’?” 大眼睛男子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不知所措的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小的不知,大人……小的不过是个传信的,还、还没有那么近地见过他……” 小皇帝可以确定那脸色苍白的男子就是方四儿,而看那方四儿的气势,就知道定是那三人的头,只见方四儿冷笑一声踹了男子一脚,“你不认得,难道我就认得了,我要是认得,还让你来干什么?” 罗布吓得哆哆嗦嗦,方四儿又是嗤了一声,拿过高个子手中的画像对比了一下,“嗯……谁知道这画上的人剃了鬍子会不会是另外一副容貌呢,我看这身形倒有点像,你家‘五公子’可还有什么特徵?” 方四儿钳住了罗布的手腕,逼迫他靠近袁让,袁让除了开头的那点惊讶以外,此时已是平静如常,只是眼中仍会流露出一丝厌恶,大眼睛男子对上袁让的眼神后又心虚地撇开了头,最后在方四儿的威逼利诱下,罗布还是弱弱地说道,“殿、五公子他……他身上有多处刀伤,以胸前和腹部后腰的伤口最深……” “真乖~”方四儿奖赏般地对他笑了笑,松开了手,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上前扯开了袁让的衣衫,袁让嘴巴虽然被堵上,可喉间还是发出了不满的抗议的哼声,方四儿不顾那么多撕开了袁让身上的布,命胖子将蜡烛拿过来,一寸寸皮肤地看。 蜡烛的蜡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方四儿缓缓站起身,朝身后的大眼睛男子微微一笑,下一秒,罗布就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要么是你不老实,要么就是我们抓错了人,可‘五公子’的消息是你告知我们的,所以还是你不老实……” 罗布捧着肿得老高的半边脸,低声呜咽着。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甲乙丙丁正式出场,大家终于都有名字了……囧 44 44、反咬一口 … 就连小皇帝也被方四儿居高临下又阴冷湿滑的眼神给吓到了,苍白的脸配上那么吓人的眼神,搁夜深人静的时候绝对会被认为是鬼魅。 罗布趴在地上咕哝了几声,随即忽然张大了眼睛,大声喊道,“是他!真的是他!我没有认错……就是他!” “哦?”方四儿阴邪地舔了舔唇,“刚刚还那么犹豫不决的,怎么现在就如此确定了?” “小的……小的……”罗布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身体瑟瑟发抖着,方四儿伸出手指慢慢缠绕着罗布的头髮丝欣赏着这个异族血统的年轻男子脸上面如死灰的表情。 小皇帝虽是同情那个叫罗布的男子,却不打算为他说话,要知道同情心泛滥的后果可能是两个人都没有好果子吃,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不过这场面可比严刑逼供还要令人胆战心惊,小皇帝终是没有那个强大的心理继续围观下去,可刚一扭过头,就看到狼狈地坐在地上的袁让嘴角慢慢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与憎恨。 只是这抹眼神很快就被袁让掩盖下去,随即他开始露出了惊慌害怕的表情,被布团堵住的嘴巴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成功地唤起了方四儿的注意力。 方四儿放开了罗布,信步走到了袁让面前,用鞋尖抵着袁让的胸口,“你可是有话要说?” 袁让忙用力地点着头。 “好,就让我听听你要说什么。”方四儿一把扯掉了袁让口中的布团,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袁让先是大口大口地喘了会儿气,才勐地扑倒在方四儿脚边,用近乎软弱哀求的语气说道,“大爷!小的也是奉命去的醉月楼,根本不是你们要找的‘五公子’啊!求大爷饶小的一命,求求大爷!” 方四儿以为这强壮的男子定是个硬骨头,可没想到取出了他口中的布团后竟会看到这样一番场面,心里升起一股嫌恶,苍白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难看的神色,方四儿毫不留情地将袁让踹到一边,扁着嘴巴转向了胖子和瘦高个儿,“你们把这三个人都解决了。” 罗布依然躺在地上,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小皇帝无奈地抽搐着嘴角,他可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死在这种地方,哪怕将他的身份公开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总比死在一个变态手下要好吧,权衡了一下,小皇帝决定开口,“慢——” “慢着!!” 闻到骚味的方四儿取出手绢捂着口鼻,闻言皱着眉头看向了袁让。 袁让扭曲的脸上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意,“在下知道关于‘五公子’的一些事儿,可能会对大爷有所帮助……” “那你就说吧。”方四儿皱着脸,满不耐烦地看着他,脚都没有动过一步。 袁让讨好地笑了笑,“这可是‘鬼迹堂’千方百计都想得到的消息呢……” 小皇帝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不再去看袁让故作谄媚的样子,原本英俊硬朗的一张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不就是为了活命…… 是啊,他刚才不也为了活命而打算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吗,他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袁让性格丑恶? 只是袁让话语里提到的“鬼迹堂”,难道就是袁让最初怀疑小皇帝甚至为此要杀了他的那个鬼迹堂?难道这三人是鬼迹堂的人? 小皇帝再看向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胖子,胖子手中正拿着那副画像,隐约能看到是一个粗犷男子的画像,留了络腮鬍子,穿了一身的铠甲,器宇不凡,和袁让确实有一点点相似,若是画像上的男子剃了鬍子,说不定还真的无法让人认出样貌来,起码会比画上的年轻好几岁。
第53页 所以那三人才让见过画上男子的人来认人,不过这个叫罗布的人显然也没见过多少次他们要找的那个人,没法确定,为首的方四儿见袁让低声下气的样子更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袁让,只是前一晚接触了真正的袁让的小皇帝知道,恐怕袁让还真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 小皇帝还想着要不要把差点杀了他的袁让给供出去,换来自己的活命。 可刚才罗布也说了画像上男子的一些特徵,方四儿没找到,才气急败坏地折磨罗布的,就算小皇帝说出去了,又有谁会信? 方四儿冷冷地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对袁让道,“你说,我保证会放你走。” 袁让扬了扬下巴,看向倒在地上的罗布,“我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为什么?”方四儿好奇地问。 袁让邪邪地弯了弯唇,“这个人知道的绝不比我少,‘五公子’心机深重,他留下的消息不会是完整的,在下要与罗公子商量一番……” 方四儿眼里闪出了兴趣的火花,“哦?还有这回事?”说罢又看了眼罗布,眸中流露出杀机,“想不到看上去是个软柿子,竟还藏了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啊……” 袁让点点头,对方四儿极尽可能地讨好地笑着。 “让我们听听也无妨啊,还是说……你想耍什么花招?”方四儿敏锐地感觉到袁让的不对劲,向他投去了阴冷的眼神。 “在□上被‘五公子’下了一种蛊,不能在外人面前说了‘五公子’的秘密,否则话未出口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袁让顺势作出了痛苦的表情,哀求地看着方四儿。 方四儿略略一想,点头道,“好吧,就依你的,若是没有令我感兴趣的消息,下场你知道的。” 说罢,方四儿带着另外两人走出了房间。 小皇帝瞪着眼睛看向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恢復了嗜血残酷表情的袁让,后者兀自闭上眼睛仰起头,稍作休息后倏地睁开了眼睛,狼一般的锐利地盯着匍匐在他脚边的罗布,“……你背叛了我。” 罗布慌张地哭泣求饶,嘴里刚想说什么,被袁让一脚塞进了他的嘴巴,动作迅勐狠厉,丝毫不像刚才表现出来的软弱。 袁让嘴边扯起一丝残忍的弧度,“背叛我的人,都要死。” “呜呜呜!呜呜!……” 无视了罗布的求饶,袁让瞥了眼一直安静不语的小皇帝,又低身对罗布柔声道,“不过,我不会杀你,我还要借你来帮我脱困,你背叛了我一次,就不会再背叛我第二次的,对不对?” 尽管袁让说话的速度很慢很柔和,可让人听了比方四儿说话时还要不寒而慄。 罗布呜呜咽咽地使劲儿点头,袁让满意地笑了笑,放开了他,“你在我鞋底下摸出一块玉来,那是我答谢你的赏赐。” 罗布犹豫了一下,还是战战兢兢的爬过去,从袁让漆黑的鞋底摸索了半天,拿出了那块通体莹白的玉,登时眼睛发亮,情不自禁地笑了下,又惴惴不安地瞄了眼袁让,袁让云淡风轻地笑了下,“只要你不跟他们说出我是谁,这块玉就是你的。” 如果罗布能看到袁让眼中的那抹残酷,他纵使再贪财,也不会将玉放在嘴里咬一下的。 可就这一下,罗布犹自沉浸在喜悦中死去。 小皇帝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七窍流血的死亡,两行血泪从罗布睁得大大的眼睛中缓缓流出,最后无声无息地滴落在冰冷的地上。 小皇帝觉得全身发冷,他忘不了那一刻袁让脸上淡漠的表情,良久,当他意识到袁让也正看着他的时候,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你……” “我没中蛊,我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袁让耸了耸肩,坦白地承认他留下罗布的原因,“背叛我的人都要死,哪怕下一个死的人会是我……” “你疯了……”小皇帝惊讶地看着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跟袁让沟通的话了。 袁让无所谓的笑了笑,眼神骤然一凛,“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些吗,因为你很识相,也多亏了你的识相,他们没有机会怀疑我了。” 言毕,袁让大吼了一声,将掉落在地上的玉踢到小皇帝身边,接着门外三人沖入房内,就见罗布浑身浴血倒在地上,已经气绝。 袁让惊恐地支支吾吾了起来,“罗布不过是抢了公子的那块玉,就……就死了!” 方四儿用手帕拾起了白玉,对着烛光看了一会儿,脸色一沉,对另外二人说道,“这是右护法的印信。” 作者有话要说:小皇帝倒霉记,仍在进行中……囧 45 45、唿之欲出 … “你胡说!”要不是身上还被绳索束缚着身体,小皇帝早就跳起来狠狠教训那个不仅残酷杀人,还要嫁祸给他的袁让,小皇帝心里实在是气得不轻,加之亲眼目睹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毙命在自己眼前,他一个自小生长在平凡却也相对知礼守法的社会的现代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对袁让更是恨得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就像狼一样残忍狡猾,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无论从性格还是观念上,都严重触动到了小皇帝的底线,“他才是杀人兇手!他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大声地吼出来以后,小皇帝心中不仅没有一丝底气,反而因为方四儿冷冰冰的眼神给摄住了,那道眼神就像一支淬了毒的箭,架在弓上瞄准着他,似乎不经意间就能贯穿他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残毒得让人毛骨悚然。 小皇帝红着眼睛看向了朝他一步步踱过来的方四儿,还想说点什么,就被方四儿用力地捏住了下巴,疼得他觉得自己的下巴骨都快被捏碎了似的,艰难地动了动嘴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几个含混的音节,因头被迫仰高,下颚还掌握在别人手中,根本连动动口腔的力量都没有,更无法为自己申辩。 方四儿似乎很喜欢小皇帝这个表情,愤怒中带着惧怕,痛苦中又不甘蒙冤而奋力挣扎。 不远处的袁让正在嘲笑着他,小皇帝能感觉到那充满了不亚于方四儿的狠戾的眼神,只听袁让在大唿冤枉,将事实扭转得黑白颠倒,方四儿安安静静地听着,并不发一语,胖子和瘦高个儿一人检查罗布的尸身,一人压制着故作激动的袁让,等胖子检验完尸体后凑到方四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方四儿湿冷阴滑的眼神依然没有离开小皇帝越发惨白的脸。 忽然,方四儿缓缓低头,与小皇帝对视了一会儿,伸出舌头在小皇帝的脸上舔了一记。 从腮骨一直舔到眉梢,滑腻略带粗糙的温热舌头激起小皇帝一阵一阵的颤抖,舔完以后故意咂咂嘴巴,“不得不说,你这小子生得还有几分像慕帝那个小贱人的……” “咦?方四儿你见过那狗皇帝生得什么模样?”胖子好奇地也凑上来看看,绑架小皇帝的时候他还没有仔细看过小皇帝的容貌,来到这个据点以后也是一门心思花在了袁让身上,那边钳制住袁让的瘦高个儿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第54页 “你们没见过?”方四儿露出了阴冷的笑容,苍白而没什么肉的脸上因这个笑容而扭曲到一个可怕的程度,“我可见过一次那贱人的画像,端的是倾国倾城呢……” “呸!就凭那贱人也配!”胖子唿哧唿哧地红了脸,似是想到什么不平事而忿忿地跺了一脚,“咱们堂主不就是因为那贱人才废了手脚筋的,要是让老子见到慕容予繁,定要将他大卸个十块八块的!” “嘿……你怎么尽想些这等粗暴的事儿。”方四儿缓缓放开了手,对小皇帝道,“原本只想餵你几颗药逼供的,怪就怪,你与他相似的那张脸……” 语气里包含的欣赏也镀了一层讽刺,随着方四儿一口啐到小皇帝的脸上并用力踹了一脚,小皇帝的心也同时跌到谷底。 ……被人冤枉不说,还遇到了仇家,本来他以为这不过是江湖之争,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哪怕对方再穷兇恶极也不敢当真与朝廷作对,可就在方四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小皇帝这才发现,事情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 眼下的情况是,他要是承认了自己是慕容予繁,就必死无疑了。 而就算他们没怀疑到自己的身份,估计是免不了一顿暴力相向了。 只是小皇帝自认他从没做过什么能让人嫉恨至此的事情,什么废了人的手脚筋,相信就连早已投胎了的慕容予繁都不会这么做。 小皇帝苦于无法开口利用自己唯一能拿的出手的筹码,也因此,他就更不能放过袁让了,“他……他真是你们要找的人!” 瘦高个儿也用力踹了下袁让,扑倒在地的袁让马上爬起来回到瘦高个儿的脚边,惹得瘦高个儿一阵嘲笑,“就这个孬种?别说这他妈孬种身上没有一处刀伤,就凭他这身奴性,他要是‘五公子’,那我就是武林盟主了!” 袁让还不忘再落井下石,“他在玉上下了毒,他身上肯定有毒!”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袁让胸有成竹的样子,心知是百口莫辩,却仍倔强地皱眉道,“我身上没有毒,不信你们可以搜——” 十只冰冷而细如枯枝的手指伸入了小皇帝的衣襟,方四儿毫不客气地在小皇帝身上摸索起来,边摸边忍不住嘆道,“怎么有人生得这样好的皮肤……要是剥下来拿去做人皮面具定是不错……” 小皇帝死咬着牙关忍受方四儿阴毒的言语和在他身上不断游移的手指,至少看起来方四儿还不打算杀了他,他不能就这么让袁让给自己加上这莫须有的冤屈,起码要拆穿他一个谎言才行。 可没想到的是,方四儿从小皇帝的中衣里搜出了一包药粉。 对着烛光观了下药粉的颜色,方四儿又将药粉化入水中,使一根银针慢慢渗入,最终如水的那段银色变成了黑。 “是一步醉。” 方四儿显得有些激动,看了眼地上的尸身,又看了眼小皇帝,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就算小皇帝不明白什么叫“一步醉”,至少他也看明白了,罗布是死在这个毒下的。 该死的袁让,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藏了这么一包药的?! 小皇帝真是恨不得去砍了袁让这个始作俑者,而他的咬牙切齿在方四儿眼里看去又是别有一番意味了,“如此珍贵的毒竟能让我在一个小倌身上摸出来,右护法的下落,你也相比知道吧?” “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胖子哼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 “……我不认识什么右护法,那玉上的毒也不是我下的,我昨夜只是走错了房间而已!”小皇帝红着眼睛用力挣扎着,无奈身上绳索纹丝不动,在场的人都只是冷眼看着他,连制服他的力气都剩下来了,反正又跑不了。 不过说到那块玉,他是在叶倾欢的房内捡到的,刚才想了一番也确定不是叶倾欢的所有物,所以那什么右护法其实和叶倾欢有所关联? 他只听说过叶倾欢文武双全,可还不知道他竟和武林也有所关系…… 有那么一瞬间,小皇帝是真的想把叶倾欢给供出来的,起码也让叶倾欢那混蛋也尝尝被人吐满脸口水的滋味。 只是想到叶倾欢除了将他丢下去寻欢作乐,以及在禁军的事上擅作主张,外加对他和慕容涯挑拨离间以外……其实叶倾欢也没做错过什么。 反正他现在应该为了找他而急得恨不能把皇都翻过来了吧,那又何苦再陷人于危险之中,他要是把叶倾欢的名字说出去了,又跟袁让有何区别? 已经想通了的小皇帝不再挣扎,慢慢平復了心情,闭上了双眼。 啪——! 方四儿冷笑一声,“想等死?没那么简单……胖子,这小子交你了,我回去跟堂主復命,别把他弄死了,也别弄花了他的脸,这人留着给堂主。” 并不是因为躺在地上的少年关乎鬼迹堂的右护法才饶他一命,而是冲着这张相似的脸,至少要等到堂主一泄怒火亲自来了结他。 想到堂主至今仍不能下地,跟个废人一样躺卧在床,方四儿就恨得想把小皇帝给生吞活剥了,若是他知道面前被他扇了一掌的少年就是慕容予繁,说不定比这更狠毒的手段都能拿得出来。 胖子上前用力揪住了小皇帝披散的长髮,像拽着稻糙一般粗暴,被迫抬起头的小皇帝对上了胖子憎恨的双眸,泛白的双唇轻轻颤动,终是没有哼出一声,胖子撇嘴道,“骨头再硬有什么用,还不如慡快点招了,省去多余的皮肉之苦。” 说罢胖子脸上带了几分残忍的笑意,揪着小皇帝离开了房间。 方四儿与瘦高个儿也相继离去,离开前没忘记嘱咐袁让识相点就别乱动,瘦高个儿就在院内餵马,而他的手脚依然有绳索束缚着。 当残破的木门关上的那一刻,袁让狭长的眼眸中透出了兇狠又嗜血的光芒,唇上带着戏嚯又不屑的笑意—— 这就想困住他? 太看轻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其实是亲妈……囧 未免侵犯别人版权还是把封面给换了 ps,晚上还有一更~~ 46 46、一时心软铸成错 … 第三天傍晚,瘦高个儿把袁让手脚上的束缚全卸下,并往他怀里扔了几个瓶瓶罐罐,袁让惊愣了一下,他元气已恢復大半,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的淡淡气息他能判断这些药罐子里的药材全是上等伤药,用这么珍贵的药来医治他一个外伤不重内伤差不多痊癒了的人?何况还是他们眼中一个没什么大用处的人? 可等胖子将一个浴血骯脏的人丢到他面前时,袁让这才明白了几分。 胖子朝地上啐了一口,“给我治好他的伤,要是死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甩门而去,依稀能听见院中瘦高个儿嘲笑胖子下手没个准头,而胖子则辩解那小子嘴巴太硬了云云。
第55页 袁让这才放下那些瓶罐,走到那个瘦弱得如纸片般单薄的身体前,缓缓蹲下/身来,乌黑的长髮遮盖了那人的脸,尽管上面沾满了泥土血污,但隐约能感觉得到如果那些头髮洗干净了会是如墨如云的柔软细腻。 他面无表情地拨开了细细的髮丝,随即见到了一张洁白如玉却惨澹如纸的精緻脸庞,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着少年的脸,细眉樱唇,睫毛长长的,鼻息微弱时的他美得更像一尊陶偶,一碰即碎般,更惹得人想要触碰。 袁让伸出手,在那张平滑的脸上摩挲了下,手感不错,只是少年的脸颊太冰凉了。 就这么一具残破的身体,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即便用上最好的药材,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可若是不动手,这样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就真的要成为人皮面具了,多少有点可惜,而且袁让也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大事。 于是扳过小皇帝的身子,扯下他身上已经只能用布条来形容的血煳煳的碎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时,小皇帝还无意识地哼了一声,袁让却被他这一声以及触目惊心的痕迹给看得双目微睁。 随即冷笑,鬼迹堂的手段,彰国的手段,真是好残毒! 少年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细若蚯蚓的鞭痕,此鞭的最大的特点是易于着力,可以随意控制鞭子落处,而且配上胖子的功力,小皇帝的皮肤是一处未破,只皮下抽出的淤痕红紫交加,狰狞暴腾,就像一条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爬满了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满目竟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了。 因为方四儿临走前交代过,这少年要留给堂主发落,所以不能先把人弄残了,不光是脸,连皮肤也没有一处破损的地方。 可小皇帝仍是浑身浴血般地被扔进屋,这又是为何? 袁让将小皇帝的身体靠着自己,一手扳住他的肩膀,一手捡起一个罐子,拔塞的时候稍微花了点力气,一牵扯,不知是触碰到了哪处伤口,小皇帝浑身一震,闷哼出声。 “呜……噗——”一口鲜血喷洒在地,更多的是落在小皇帝光/裸的胸前。 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袁让觉得胸腔有点闷,这少年伤到这等程度仍不肯开口,内伤外伤加起来能要了他大半条命,光是看他纠结紧蹙的眉头就能想像得出来,此时他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痛。 何况他还没有武功。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了什么要死守一个根本不算什么的秘密呢? 与自己的性命相比,当然还是保命重要了。 初见少年的时候袁让只觉得他天真、单纯、青涩,不过背后之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被人卖了也毫无自觉的蠢蛋。只是在见到他腰间明目张胆地镶嵌了鬼迹堂的玉牌时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直到被人帮来此地缩在角落看那三人盘查自己并让罗布与自己对峙,从头到尾少年都只是沉静不语,没有落井下石的念头,只安安静静地看着,见到罗布被方四儿抽到在地的时候甚至不忍地别开眼…… 他太天真,天真得他不屑一顾,袁让一向奉行身边的一切能利用的都绝不含煳,所以他把矛头都转向了少年。 在他被人敲晕的同时,他也将那包药粉藏入了少年衣内。 看到那双清澄的眼中逐一染上不同的色彩时,袁让觉得有种成就感,而成就感背后,却是一种空虚。 他无法理解,人是那么脆弱的生物,一块玉就能让已经背叛了他的罗布重新认他为主,可为什么在毒辣酷刑下,这少年都不曾低过头? 他不是鬼迹堂的人,这点袁让在看到少年同样被束缚住的时候就早已知道,说不定他背后的人跟自己会是同一立场,敌人的敌人往往是自己的朋友,可是袁让却不想知道他背后有什么人。 袁让不想知道,能让少年紧咬牙关熬过这三天非人折磨的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他不理解少年的倔强,所以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也罢……就当是临走前做件好事吧。 袁让反手将小皇帝揽在怀中,用手指沾了药粉往小皇帝的身上顺着鞭痕一道一道地抹着药粉,沿着脖颈锁骨滑落腰线,再往下,饶是心狠手辣的袁让也不禁低声咒骂起来,“畜生!” ——竟然连大腿根/处也布满了细密的鞭痕。 手指轻触着私密处细嫩的皮肤,引得怀中少年瑟瑟发抖,像是冷得不行了似的,小脑袋不住地往温暖的胸膛上贴去,袁让一边感慨着这小子身体蜷在他怀中与他的臂膀契合得刚刚好,一边有些心软了起来,特别是在看到稀疏耻毛见低伏的幼兽上也落下了几条红痕的时候。 不过这看上去倒有几分可爱,袁让忍不住将那小东西掂了掂,就听到小皇帝的喉间低吟了声,“唔……嗯……” 那声音听上去竟有点沙哑魅惑,听得袁让心头一震,马上移开了手指,专心为他擦起药来。 嚼碎了治疗内伤的药丸餵入小皇帝口中,袁让甚至解下了外衣披在小皇帝身上,将人抱到了墙边,由于房内没有床,只能背靠着墙让人休息,完成这些工作时,夜色已经黑沉下来了。 从破窗户往外看,今夜的星辰很少,乌云蔽月,外面几乎是一片黑暗。 袁让嘴角噙起一抹微笑,将他袖中藏的长不过一寸的刀片取了出来,走到门边,顺着门fèng落到了外面的锁链上,削铁如泥的刀片很快就将铁索割断,锁链落地的瞬间又被他巧妙接住,院内空无一人。 这三日来,他都在观察着入夜以后那两人的动向,虽然这一胖一瘦看似平庸,二人若联手,内伤未愈的袁让也不能保证能安全脱身,只有入夜趁他们休息时逃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脚已经踏出了门槛,可就在他另外一只脚刚要动的时候,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 诧异地回过头去,就对上了一双明亮剔透的双眼。 少年顺势将推开的半边门缓缓带上,袁让看着他嘴边淡淡的笑容,也不禁抽回了脚。 门就被这么关上了。 袁让本在双掌上蓄了力,要是小皇帝发现了他要潜出去的目的,哪怕少年曾让他有过那么一丝心软。 然而小皇帝只静静地看着墙根,昏暗的一角隐约看见他的侧脸光滑如玉,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只说了四个字,用他已经变得嘶哑而显得有几分销魂蚀骨的声音道,“轩……辕……不让……” 健壮如铁的胸肌起伏了一下,却不是因杀气迸现,轩辕不让轻松地将体力不支而向后倒去的少年环住,一向冷酷的双眸也不禁流露出几分赞赏。 “如何得知的?”连低声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好奇的意味而显得温柔了些,小皇帝只是累得靠在他胸前喘息了几下,两手还紧紧地握住了轩辕不让的衣襟,生怕他跑了似的。 小皇帝疲累地眯了会儿眼睛,轩辕不让也难得好耐性地等待着,目光顺着简单披在他身上的薄衣往下看,那单薄的衣裳穿了等于没穿,少年纤细的线条还是能大致看到,何况他的手还环在小皇帝的腰上,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得到不同于自己的体温。
第56页 谁知小皇帝倏然睁开了眼,扁着嘴巴哼了一声,“我又不是白痴……轩辕家的‘五公子’,罗布差点叫出了‘殿下’,画像上分明的异国服饰,而且你居然还化名就叫‘袁让’!……你不是舆国的五王子轩辕不让还有谁是,何况你也亲口承认了……咳咳……” 一时情绪太过激动,小皇帝冷不禁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轩辕不让默默地帮他拭去唇边的血迹,将人抱的更舒服些,嘴边是前所未有的带着暖意的戏嚯,“你知道得太多了,你若是不说出来让我走,或许还能得一线生机,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不能走……”小皇帝边喘气边道,不服输般地瞪了眼轩辕不让,“你要是敢对我下手,我就马上大声喊出来,就算你杀了我也会暴露你的计划……” 轩辕不让冷笑,“就凭外面那两个,拼尽全力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得了吧……就你这身伤……”小皇帝扛不住又闭上了眼睛,唿吸声愈加浓重,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都是不容易了,还要故作没事。 被他这句话戳中心事的轩辕不让微微一震,然后觉得这个样子的小皇帝有种说不出的倔强和可爱。 “所以……你这是在要挟我?”轩辕不让越想越是觉得有趣,尾音也不禁微微上扬。 “嗯!”小皇帝点了点头,“你要是走了,我会死得更快。” “哦,怎么说?” “那群变态……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我,好不容易熬到现在,我……可不想再被你害一次。” 尽管身体伤痕累累疲累不堪,小皇帝的双手依然死死攥着轩辕不让的衣襟,衣领勒得轩辕不让的后脖颈甚至有些痛。 对着这样的少年,轩辕不让却不想下手了。 杀了他,远不如听他说话,看他脸上鲜活多样的表情来得有趣。 “对了……‘变态’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课多,没法更新了,算上凌晨那章,今天是三更啊~~~ 看在作者偶这么勤劳的份儿上,花花有木有? 47 47、你不仁我不义 … 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提起来小皇帝就难免怒火中烧,小拳头紧紧地攥着恨不能扑上去在轩辕不让那张桀骜俊美的脸上补个十拳八拳,迷濛的眼睛里顿起几分清明,清明中难掩的是一层层往深处递进的厌恶和憎恨,小皇帝冷笑一声,“‘变态’就是……我与你无怨无仇,我这身伤却是拜你所赐!他们审讯你的时候我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甚至眼睁睁地看着罗布死在眼前,却终不能逃出你的算计,在我伤好之前你若是敢走,天涯海角,化作厉鬼我也会找你报仇的!” 忽悠,接着忽悠…… 小皇帝算是摸清了轩辕不让这古怪脾气了,说好听点是喜怒无常,说难听点就是吃硬不吃软,他利用罗布贪财的弱点冷眼看着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属下上西天,他大大方方地在小皇帝面前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是为了好给从头到尾保持沉默没揭穿他的小皇帝反咬一口,顺便让人死得更明白一点…… 如果不是熬到了轩辕不让打算潜逃的那一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边拦下了他,这点超出了轩辕不让的认知,他没料到小皇帝有这个力气头脑,很是震惊了一把,继而产生了兴趣,没准儿他一掌噼晕了小皇帝再跑也是可能的,赌的就是,轩辕不让对他有兴趣。 管他是兴趣还是性趣,眼下他有不得不留下轩辕不让的理由,而且在三天三夜的非人折磨下小皇帝顿生出一种危机感,如果他再不做点儿什么,一直依靠他人的话,昨天一个百里延今天一个轩辕不让都只是侥倖,未来不知道还有哪个权衡利弊下将他毅然决然地推出去的混蛋。 他之所以对朝中的那三人没有真正实行真正的报復,是因为不管他们做什么,出发点都是好的,哪怕他们或多或少的对自己抱有一些龌龊不堪的想法,尽管在死掉的小皇帝眼里是奇耻大辱,但在于帆眼里,那连复杂多角恋的负作用都算不上,纯粹是小皇帝性格太过骄傲,而一个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想要处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帝王风范也要看清楚他手底下是什么样的人物,如叶倾欢这惯于暗地里祸害人的狐狸,于慕容涯这心态不怎么正常且有乱伦倾向的长辈,于青梅竹马时刻想以一个保护着的身份出现在他眼前的尉迟骄阳,都只会令矛盾越来越深刻,继而尖锐,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到最后,痛苦的还是慕容予繁自己。 顺着叶倾欢的意思安静地看他在朝堂上的动作,一部分是由于不管那三人再怎么闹,始终不曾真正想过要他的命,顶多是为各自的官僚集团争取点儿存货空间顺便发展得更壮大些,无论最后叶倾欢的侵吞计划成不成功,另外二人都会冷静处理,断然不会以由爱生恨这样幼稚的理由反扑自己,矛头只会对准叶倾欢。 更何况小皇帝觉得,就算他们喜欢自己,甚至不亚于岳闻乐的那种喜欢,终究他们除了喜欢之外还有其他的利益牵扯,不会一直拿着“喜欢”说事儿……某种程度上看,他与那三个人之间比与岳闻乐确实有着更大的可能性,一方是爱得不深,一方是不想爱,更符合于帆对于帝王的一番解释。 反正他这辈子对女人是敬谢不敏,就连皇后叶倾城,他也是把她当做姐姐一样敬爱,没想过真要接手这身体的上一个灵魂的老婆。 反正他被喜欢他的人利用的同时,也在多多少少的利用着对方,所以到最后无论结局如何,若还真有人想和他在一起的,凑合着过也没什么。 但不管这副皮囊对男人究竟有多少诱惑力,要他对轩辕不让产生一丝一毫的喜欢,比登天还难。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在自己还受着苦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将自己推往死亡边缘的人悠哉悠哉地扬长而去,死都要拉着这个混蛋一起死! 前面已经说过了,轩辕不让是欺软怕硬的人,且不说他堂堂七尺男儿究竟有多少苦衷需要用尽狠毒招数保命,就单说他这样冷血残酷的性子,想不让人背叛都难!若是如此还好,这次还牵扯上了小皇帝自己这个无辜的路人甲,让他活活受了千万鞭刑,身心的疼痛和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情绪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对着三个好人,他放不开。 可对着三番两次要害死自己的人,就不用在乎了。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留情? 你不仁,我不义。 …… 以上,怎么越听越像是反派的台词? 小皇帝顶着满头黑线,双拳握得更紧了,还在微微颤抖,不知道的轩辕不让还以为小皇帝是气愤到极致而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他放轻了声音,明显有几分安慰的意味在里面,“我这不是没走么,你急什么?”
第57页 “我这是在克制自己别一拳砸过去,免得让你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方便我们合作……”小皇帝收起拳头,一本正经地睨着他。 “……” 轩辕不让很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就你这小拳头——” 嘭! 一记觊觎已久蓄力良好瞄准精确的下勾拳就这么直直地轰到了轩辕不败的下颚上,毫无准备的高大男子被这一击给打得倒退两步,眼睛睁得跟铜铃那么大,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微扬起下巴,朝他瞪了回去。 ……虽然手关节就跟脱臼了一样痛,但至少气势上不能输,若是让轩辕不败把他归纳到软弱可欺的那一类,要逃出生天就真的没希望了。 犹记得这小傢伙是如何懵懵懂懂地闯入自己的房间,又是如何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地被自己推入火坑,给他上药的时候浑身触目惊心的伤痕以及门外胖子抱怨这小子嘴太硬的时候,轩辕不让就已经对这陌生神秘的少年产生了一点暖意,看他理直气壮地与自己对峙、威胁自己,甚至对自己挥拳相向,而自己的下颚确实还挺疼的……轩辕不让发现,他对这少年感觉,不仅是兴趣、新鲜,还有更多的其他。 “我明白了……”轩辕不让唇边带着苦笑的揉着自己的下巴,“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看公子了,行不?” 小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还大方地拍拍旁边的空地儿让轩辕不让也坐下。 轩辕不让犹豫了一会儿,坐在了小皇帝身边,他眼力极好,刚才那一拳怕是把这小傢伙的身体的力气都快用光了,恐怕站都站不稳了,还不肯在自己面前示半分弱。 安静的时候不发一语默默无声,发起火来像只困于笼中的幼兽,怎么这少年处处都这么合自己的心意呢? 轩辕不让独自思索的时候,小皇帝默默地平復着身上因动作太大而牵扯出来的伤痛,每一鞭,看似细若无痕,从皮肤上看不过是一道无足轻重的痕迹,可施鞭之人用力巧妙,一鞭下去带来的不是横向皮肤的破坏,而是纵向皮下组织的损害,千八百鞭子下来不是他慕容予繁忍得住,而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要怎么招供啊!? 暗自咬牙的小皇帝除了平復外伤以外,还要防止自己因为愤怒、无辜、委屈等情绪而加深内伤,喉间翻涌的血腥味时时刻刻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太冲动…… 他确实没有那么多精力可以消耗了,必须先把轩辕不让搞定了。 于是小皇帝用手肘推了推走神的轩辕不让,后者看到他容易染上痕迹的手上又多了一片青痕,想也没想就裹在了自己手中,语气略加责备,“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我还以为你这一拳不会伤到自己……” “你当我是铁人,没有痛觉的吗?你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我,不是又要算计我什么吧……”小皇帝蹙起眉,不慡地抽回了手。 “……你讨厌我的手?”轩辕不让显然不关心小皇帝提出的疑问,而是直直地盯着刚才还在自己手里握着那只纤细柔软的手。 小皇帝扯扯嘴角,略有无奈,“我只是讨厌你……” 不知为什么,轩辕不让除了不悦以外,还多了一分酸意,可他轩辕不让又岂会是在别人面前表达自己遭人冷落而心情不佳的人,挑了挑眉,“哦……既是讨厌我,又为何要与我合作,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活该,谁让你惹到了小皇帝,害他倒霉了好几章,害偶被说是后妈,轩辕啊轩辕,请你自由的…… 48 48、时局 … “好处啊……”小皇帝微微一笑,“若没有好处,你又怎会留下与我周旋?” 轩辕不让哂道,“别跟我绕弯子,我这人最讨厌做无谓的猜想。” 言下之意是,你爱说不说,不说的话我可要走了。 可是看那小傢伙一脸的自信飞扬,轩辕不让倒没有真要走的意思,既然是他把少年害成那个样子的,在被小皇帝拦下的那瞬间,轩辕不让就有负责到底的心思了,难得有一个让他觉得特别的人,和小皇帝待在一起感觉也轻松许多。 “我许你整个舆国江山。” 小皇帝坚定自信的眼神让轩辕不让的心跳快了几分,明明是个柔弱少年,说那种大话的样子却好看得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尤其是一双水灵剔透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连轩辕不让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早已信了几分,嘴角噙起一抹笑意,道,“你是何人?,说这等大话如何能令人相信,你可知当今舆国局势?” 小皇帝转了转眼珠子,把他早就在肚子里打好的糙稿託了出来,“我能许你的,就一定不会食言,如今我只等一个人找到我,他会与你谈妥条件的。若是说到如今的舆国,看阁下这副模样,应该是二王子策反的事情失败了吧……” 轩辕不让本抱着与对方玩玩,没怎么真心想要合作的想法,可小皇帝越来越有点语出惊人的味道,令轩辕不让不能再小觑,只是心底还是有一丝不舒服,在小皇帝笃定地说着“只等一个人”的时候,那份全心全意的信任,耀眼得让他想亲手毁掉,压下内心喧嚣的念头,轩辕不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一个慕国人,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小皇帝低头想着说辞,总不能说,这是慕国强大的智囊团也就是无暇阁的各位大臣辛苦的讨论结果吧? 事实上,自尉迟骄阳上书请回朝的时候,内阁里的人就纷纷着手分析天下大势了,由小皇帝开的头,听到他那番言论的叶倾欢与慕容涯自然是顺着他的线索思考下去——舆国无心西线战事,拼死也要烧了慕军的粮糙,为的是把慕军逼退回去,好让他们的军队可以回都支援,至于支援的是什么……说好听点叫做勤王,前提还是帮的人最后能坐上王位,要是一仗输了,那就成了策反。 如今,小皇帝用的是“策反”二字,就说明舆国二王子轩辕不败在这一局中没能斗过君储轩辕不破。 所以一直在政见上站在轩辕不败一边的五王子轩辕不让才会流落到慕国,还被彰国的杀手组织鬼迹堂追捕,狼狈至此。 不过这也说明了舆国王位之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由于君王两年前因病卧榻不起,政权多半交给了君储,君储虽为嫡子,可排行第三,上头有两个战功赫赫的哥哥,下面还有茁壮成长的弟弟们,各个都不是易与的人物。 轩辕不破略有才华,唯一不足的是目中无人骄奢yin逸,对兄弟手足百般顾忌百般打压,自大王子死于非命,他有心剪除几位王子手中大权的心思也暴露在外,又得了彰国的鼎力相助,继而被盯上的目标自然是军权大握的二王子。 只是让小皇帝有些困惑的是,君王都一病不起了,为何还不将王位传给君储,如果大权真的都落到了君储手中,轩辕不破又何必这么心急地要杀光自己的兄弟?
第58页 见小皇帝久久不说话,轩辕不让以为他是伤病復发,低头查看他的伤势,见小皇帝揪眉咬唇,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可是伤口又痛了?” 你个熊一般高大狼一般恶劣的男人能不能不要突然来个温柔攻势啊,让人有点承受不能……小皇帝缓缓摇头,“反正你得负责照顾这伤,这是你欠我的。” 轩辕不让点头,小皇帝又道,“……刚才说到我为何会知道这些,还是那句话,等那个人找到我了,他自会与你说明。你放心,在我背后有一股不比彰国王室差的力量,轩辕不败败了,你轩辕不让还在,终究是你这个统领军队的王子更得军心,有资格与轩辕不破一争。” 轩辕不让扬眉,这是自然,他从来不认为他比那几个哥哥们差,会帮轩辕不败,也是因为合作的利益更大而已。 让他更为心悦的是,小傢伙说话的水准不仅煽动力极高,还暗暗拍了他的马匹,说的他心中舒坦,于是轩辕不让笑道,“比彰国王室更强的力量,总不会是慕国王朝吧?” 小皇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苍白的唇抿成一条弯弯的线,唇边那抹令人无法忽视的自信为他添了几分神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好像很信任那个人?”轩辕不让问出那个仿佛一根扎入心尖的刺一般的问题,说到底他欣赏的只是小皇帝,小皇帝以外的人他毫无兴趣,而那个让小皇帝如此信任甚至连他半句话都不肯透露给彰国的人,让他莫名的感觉到不舒服。 被问到问题的小皇帝微微愣了下,他相信叶倾欢会找到他,不是因为他有多依赖或者多信任对方,而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而且人是丢在叶倾欢手上的,为了叶倾欢自己的面子,他自是不肯落后于其他二人,花的力气也定会比另外二人更大,找到他的可能性是也是最高的。 况且,小皇帝会被鬼迹堂顺手抓去,归根结底还是那枚该死的玉佩,叶倾欢说什么也要给他解释。 可是面对轩辕不让的疑问,小皇帝可不能说半个不字,一来他与叶倾欢的事说到底也不过是私人问题,二来他将来是要与轩辕不让合作的,如果自己人都不能相信自己人,还要轩辕不让如何相信他?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这下轩辕不败的心情又难看了几分,“既是如此,你等那个人来救你便可,为何还要拦下我?” 小皇帝一个头两个大,刚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人突然就翻脸了? 轩辕不让也是矛盾,就算这少年说的话只有五成可以信,但比彰国王室更为强大的力量还是让如今处境堪比丧家之犬的他心动的,当初会让小皇帝成功拦下他,也有这方面的想法,若是没有一个后盾,浑身是伤的少年断然不可能做出这件事,他的好奇如今成了真,可他却一点儿都不高兴。 最后,心情烦躁的轩辕不让摆摆手,按住了嘴唇刚刚张开准备解释的小皇帝,“算了,记得你许诺的就好,我只等你伤好就走,不管到时候那个人能不能找到你,若找不到,我可不管你的死活。” 说罢靠着墙,轩辕不让闭上了眼睛。 小皇帝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是比之前亮了一些,看样子天就要亮了,他还要好好休息一番,等伤养好了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则是醒来之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听到身旁均匀的唿吸声,轩辕不让眼睛眯起一条fèng隙打量了下小皇帝,少年很瘦,本就不怎么强壮的身子经过几天折磨以后更是单薄得不像话,那双灵动的眼睛闭上的时候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柔弱的气息,像是随时都会消散的幽灵一般,光是用看的就觉得他应该会很冷。 想到这里,轩辕不让大手一捞,将小皇帝圈在自己怀中,昏睡过去的少年像一只餍足的小猫般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 轩辕不让这才微微弯了弯唇角,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看上去每天闲着没事干的小皇帝还是挺关心天下局势的……囧 49 49、鬼迹堂其堂主 … “转过去。” 小皇帝乖乖地翻身趴在垫子上,任由轩辕不让褪下他的衣衫,从药盒中挖出一块药膏,细细地抹在遍布鞭痕的背上。 纵使伤痛钻心,小皇帝还是咬着牙关忍耐着,一声不吭。 轩辕不让的手指顺着逐渐变得平滑的肌理一路往下,不可察觉的唿吸渐渐变重,目光也紧紧盯着那光裸的肌肤而深沉了许多,只是他面不改色,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指尖下少年因疼痛而微微发颤,四周只有两人的唿吸声和马车奔走的声音。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小皇帝歪过头问道,黑髮下半掩着的白皙脖颈勾勒出一条漂亮的弧度。 轩辕不让的手顿了顿,随即摇头道,“不知。但我知道这里是朔国地界。” “朔国?!”小皇帝不由得惊叫着想爬起来,结果因牵扯到了伤口而疼得龇牙咧嘴。 “嘘——你想让外面那两个人听见吗!?”轩辕不让一手扶着小皇帝的身子,一手快速捂上了小皇帝的嘴巴,目光难掩的斥责之色,见小皇帝眼中不再激动,轩辕不让才慢慢放开了手。 “这么说来……彰国果然与朔国勾结起来了啊,还有舆国,看样子是打算对慕国形成一个包围圈,徐图吞併。”小皇帝披好衣裳抱着膝盖坐在轩辕不让对面,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轩辕不让对小皇帝这偶尔蹦出来的一两句关键性点评早已见怪不怪,硬朗的眉目间露出几许温和的神色,让他常露凶光的眸子变得平和许多,“然后呢?” “然后?……札日娜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朔国王室怎么可能还让彰国进入他们的国界,难道札日娜真的那么能忍,能吞下这口怨气?对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是朔国地界的?”想到与朔国之间的不愉快,小皇帝虽然心中忿恨,但当着轩辕不让的面不能说得太过详细,于是话锋一转,正对了轩辕不让的胃口。 轩辕不让挑眉,笑得邪肆,“打听到的。” 自从轩辕不让洗刷了自己的嫌疑以后,鬼迹堂看守他们的另外两人似乎就把他当做免费劳动力来使用了,照顾小皇帝的伤,停在野外的时候负责生火,到了驿站就负责餵马,生生扭转了胖子和瘦高个儿对他的怀疑,倒是把小皇帝看得很牢。 甚至有一次他们还让轩辕不让去打酒,也不怕他半路跑了…… 有时候小皇帝真佩服这些戒备心差成那样的杀手,多几个都拦不住轩辕不让这样的狠角色。 小皇帝静静地闭上眼睛,现在他需要更多的休息,好应付那个让他们马不停蹄地赶了几天的路的鬼迹堂堂主,他知道自己的命还寄在这个幕后大boss身上,胖瘦二人之所以没有动他,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堂主对慕帝的怨恨比之他们要深得许多。 到时候,那个杀手组织的头儿要怎么对付自己,实在不是小皇帝可以想像得来的。
第59页 “喂,说话。” 小皇帝利用深缓的唿吸迫使自己快点进入睡眠,对于轩辕不让的话完全充耳不闻。 想他一个堂堂舆国的王子何曾被人无视到这个程度,只有需要疗伤的时候才乖乖让自己上药,其余的时候完全把他轩辕不让当空气,连个正经的笑容都没露出来过,还真把他当成了那些个下人使唤了?! “让你说话听见没有!” 肩膀被人用力地抓着,小皇帝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轩辕不让,你还想听我说什么?您技高一筹,您八面玲珑,您耳听八方……可以了吧?” 闹什么别扭啊,不就是没睁着俩星星眼佩服得五体投地吗,小皇帝暗自苦笑,也不知道轩辕不让这么大个人了还会如此孩子气。 被小皇帝随口忽悠的轩辕不让心情很是不慡,无奈他也看出来了小皇帝气色不佳,需要多加调息,可是他就是想听听小皇帝说话,不管他说什么。 马车的轱辘声又成了二人之间唯一的声音。 经过几天的相处,轩辕不让已经习惯了将熟睡的少年环在自己怀中,感受着那弱小生命中的温暖而慢慢入睡。 又行了两天路,终于到了朔国的某个小城镇。 再度见到方四儿的时候,他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轻飘飘地绕着小皇帝上下打量了一圈,露出阴冷的笑容,亲自将小皇帝押入据点内最豪华的一幢华轩,重重帘幕后小皇帝终于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鬼迹堂堂主。 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身材应当是精壮的。 之所以用精壮这个词,是因为他此刻正无力地靠着软榻,脸色不大好,听说他手脚筋都被挑断了,还不能下床。 五官也是不错的,看得出来曾经是个美男子……如果能忽略掉他左右两颊深深的十字刀疤的话。 无论多么帅气英俊的人,脸上多了那样的伤疤再好看也是枉然,就算有再好的伤药,也无法挽救了。 看那个堂主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小皇帝就知道那股恨意不是一般的强,而是恨入骨髓的痛,小皇帝硬着头皮低下头不敢出声。 “慕容……予繁……”软榻上的人手指捏得咯吱咯吱响,磨着牙说道。 小皇帝忍住抬头去看的冲动,充耳不闻般静静地跪着。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会跟自己有关系? 方四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瞥了地上的小皇帝一眼,随即附耳对男子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就看到那男子将面前的水杯狠狠地掷到地上,哗啦摔成碎片。 “不见!不见!说过多少次了不见!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还敢在我面前出现,下次见到她不必告诉我,直接让她走!” “可是……对方好歹也是一国……” “公主又如何,失了宠的公主对本侯而言同废物无异。” “……是。” 若不是此刻小皇帝低着头,有刘海挡住他的眼睛,恐怕早就让软榻上的人发现他此刻因震惊无比而睁大的双眼。 最近被人挑了手脚筋并毁了容,有一个效忠于彰国的暗杀组织,朔国新失了宠的公主百般苦求要见到他…… 这个人…… 还真好猜。 ——百里延。 世界上最杯具的事情是,当你以为自己是被殃及池鱼的被人绑架的时候,兜兜转转,才发现冥冥中自有安排,他又一次栽在了百里延的手中。 小皇帝真是欲哭无泪,这群刺客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方四儿指着小皇帝道,“侯爷,这小子该怎么办?” 百里延懒懒地打量了下被迫抬起头来的小皇帝,邪笑着说,“反正你们也拷问了他这么久也没问出什么东西来,就按照原来的安排吧。” “可是……右护法的下落?”方四儿的语气里透出些许担忧。 “哼,他迟迟不出现相比是早死得不明不白了,问也是白问。右护法技不如人,是生是死都与本侯没有关系。”百里延冷冷道。 “……是。” 方四儿恭敬地应了声,提着小皇帝的领子准备退下,百里延又叫住了他。 “这人交你,无比调/教得好些,到了戟都告诉轩辕不破——过不久,送给他的就不是这个替身,而是真正的慕帝了。” 百里延笑得邪戾,目光中的仇恨更加深刻。 小皇帝低着头微微颤抖起身子,提着他领子的方四儿还以为他是在害怕,嗤笑了一声。 他这哪里是害怕呀,他是哭笑不得…… 已经真人了,百里延你还要上哪儿再去找个慕容予繁啊…… 原本小皇帝还以为百里延会认出他来,毕竟两人也算有点交集,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鬼迹堂的人这么恨他,结果没想到仇人见面百里延居然没有认出来,倒让小皇帝捡了个大便宜,被百里延送去舆国当做礼物跟君储轩辕不破示好,若真的被他逮住了慕容予繁,百里延肯定要留着自己慢慢折磨。 幸好他先入为主的听了方四儿他们的禀告,以为小皇帝最多也只是个探子,看在他长得像慕帝的份儿上,多少把最后那点儿价值也利用起来,让小皇帝跟着乔装成商队的彰国使团去舆国。 至少命是保住了,虽然又免不得遭遇别的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从某种程度上看,百里延和他的鬼迹堂是很牛逼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百里延和他的鬼迹堂还真是弱爆了…… 50 50、惩戒之毒 … 自那日见过百里延之后,小皇帝就再没见过他,好像是有事回了彰国。 想来除了毁容挑断手脚筋以外叶倾欢也不知对他做过些什么,让百里延好端端的一个聪明人,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一个慕国皇帝一个舆国王子尽数落在他手里,还以为自己抓到的不过是替身,发挥替身的最大利用价值也就是将人调/教一番送去讨好盟友。 有时候,想事情太复杂,对自己太没自信也不是件好事…… 可这份自信毁在叶倾欢手里,也算对得起百里延如今的判断力了。 让小皇帝感到忧心的,是关于轩辕不破的传言。 轩辕不破好色,荤素不忌,最喜狎玩十二三岁的脔童。 被他看上的少年,前夜竖着送进房间,隔日横着出来,已是奄奄一息。 按理来说,小皇帝年逾十五,就算是娈宠也嫌年纪大了,可胜在宫里吃用都是最好的,养出了他比女子更为细腻白润的肌肤,遗传自父母的秀美容貌,认真装扮起来也是身段风流眉目妖娆。 舆国的王位之争已进入白热化,任何国家想趁此机会插一脚襄助各自看好的王子,都必须派出使团。舆国自然没有拒绝来使的理由,然而那些使团最终能到达舆国国都戟都的,至今没有一个。 谁不想在这样一个大国下任继承人确定之时分一杯羹?
第60页 而要确保自己的人平安到达最稳妥的方式是保证敌国的使团全军覆没,是以,类似彰国鬼迹堂这样的组织慕国或者别国就未尝没有。 所以百里延让旗下的杀手组织化妆成商队,护送几名彰国使臣与献给君储的礼物,礼单中自然也包括小皇帝在内的活人。 ……送礼物能把一国皇帝送出去的,恐怕他慕容予繁还是头一个吧? 小皇帝苦笑着,不适地转了转手上绑着的铃铛,每一动便是一阵清脆铃响,听上去很像现代那些栓在狗脖子上的狗铃铛。 而旁白的几名与他年纪差不多大甚至更小一些的少年们个个都是蜜色皮肤,容貌清慡,带着异域风采,眉眼之间自然流露出少年独有的清澈味道,没有丝毫女气,只余一派天真。 这也是听说来的,舆国上下能征善战,比起盛产文人墨客的慕国,就算是玩男童,也喜欢更有男子气的。 与他们站在一起,皮肤更为白皙,身体更为瘦弱,样貌更为秀气的小皇帝,简直是鸡立鹤群。 平时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像个姑娘家的小皇帝,突然产生了一种性别错置的感受,比起那些少年们的慡朗开放,舞着铃铛敞开了舒展四肢,小皇帝只觉得一阵阵头疼……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民族舞了。 连广播体操都被他忘了个七七八八,面对着一串串会发出清脆铃铛声的装饰,只能望而兴嘆。 这已经是多少次了呢? 被那些仰慕强者甘愿奉献的异国少年投以鄙视和嘲讽的目光,被方四儿提着领子唾骂,末了还会被胖子不破皮地抽几鞭子。可无论再来多少次,小皇帝都只能摇头无奈道,“这我真的不会啊……” 方四儿被他强悍的“天赋”给磨没了耐性,斜着眼睛恨不得用眼刀剜死他,最后没好气儿地问小皇帝,“音律?” “唱歌算不算?” “……” 气得咬牙切齿的方四儿最后强按着小皇帝给他灌下去了一碗黑煳煳的药汁,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目露凶光笑容湿冷的方四儿阴着脸说道,“那药汁是堂主吩咐给你下的药,每月初一十五可到我这儿领一份解药,若是你敢跑了,少了一次解毒,这毒就反噬得快,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至于这枚药丸,则是我额外为了惩戒你这贱人的……” 小皇帝忍住抠喉的冲动,将一腔怒火都尽数掩藏在了低眉顺眼之下,颤颤巍巍道,“方……方总管,小的,小的是真的跳不来那些舞……” “跳不跳的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方四儿残忍地笑了下,“你也知道,若不能得到三王子垂青,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最多也就是被当做垃圾废物处理掉,小皇帝却是不怕到时候的事情,眼下他只能故作柔弱害怕的模样,眼中含泪地点头,回到了那群少年中,继续惨不忍睹地甩着铃铛。 ……最后的两个时辰熬完,小皇帝已是累得筋疲力尽,还被那些少年们给明嘲暗讽欺负了一番。 那些少年们争着跳得最好的时候互相看不顺眼,可到了小皇帝身上却是同心同力地排挤。 小皇帝垂着眼帘步履蹒跚地回到了他和轩辕不让住的那处小柴房,心里想的却是,无论彰国还是朔国都更喜欢绝对的强者,对于弱者是不屑一顾的,可有的时候,弱者的力量不必强者弱……这就是虚与委蛇的好处。 轩辕不让这几日彻底成为了商队的免费劳动力,成功地混成了商队的一份子,协助几个真正的商人做了几笔买卖矇混官府的耳目,他有着那些从不涉世的杀手和养尊处优的大臣们没有的本事,这般丰富的阅歷形成的性格令他能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下挣扎求存,还能让怀疑他的人最后都信任他。 果然是和狼一般的人物。 别人看着轩辕不让人前一副恭顺的模样,还以为他和忍辱吞声的小皇帝是一类人,殊不知,别人对他几分恶,只要有能力的条件下,轩辕不让就会回敬对方数倍的伤害。 狼的低头不是因为臣服,而是为了跃得更高,死死踩在对手的要害上。 小皇帝刚推开柴门,就看到轩辕不让双手握成拳头抵在方桌上,紧闭的双眼也难掩他全身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想像力十分丰富的小皇帝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手也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颈,而这一动作正好惊动了怒火蒸腾的轩辕不让,细长邪魅的眼眸缓缓睁开,像一双锋利的箭矢嗖嗖地刺了过来,小皇帝脖子一缩,就看见轩辕不让大步上前,一只温暖而带着茧子的手摸上了他的额头…… “你的脸怎的红成这样,莫不是发烧了?” 小皇帝挥开了轩辕不让的手,带着点倦意地说,“可能是今天排练的有些累了,不碍事。” “那就吃饭。”轩辕不让抓着小皇帝的手腕将人拉到了桌边,几个馒头一碗咸菜就是他们的晚餐。 小皇帝死死盯着被对方抓住的手腕,皱着眉却不能说什么。 他不喜欢轩辕不让这般对待他,就像在掌控一个所有物,与轩辕不让相处得久了,小皇帝也愈发摸清了对方的脾气,那完全是和野兽没两样的,狂野粗暴又我行我素,拂了他的意就等着被他报復吧。 幸好轩辕不让并没有小皇帝的心思,而他对小皇帝也有几分好感,连续几日的“肌肤相亲”下来更让他有种小皇帝就是自己的感受。 他的手,将这个身子触摸了个遍。 他的眼,将这少年的每个表情收在眼底。 他的怒,从来不在小皇帝面前掩饰。 所以,轩辕不让很自然地拽起了小皇帝的时候,心里的怒气居然就消散了许多,心头也舒坦了不少,特别是在看到小皇帝乖乖地坐下来啃着馒头的时候,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紧紧地攫住他的视线,诱人万分。 等轩辕不让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眸色一沉,不再看向小皇帝而埋首在自己的碗里。 直到听见碗筷落地瓷器碎裂的声音。 “唔……” 小皇帝揪着衣襟痛苦地皱着眉,险险倒在桌上,分出一手扶着桌沿已是尽了全力在支撑自己,脸色渐渐有些扛不住地变红起来,身体也跟着颤抖。 轩辕不让眼明手快地过去扶了他,托住小皇帝的腰将人带到了床上,大手又覆上小皇帝的额头,发现比之前探的还要热,脸颊也是不自然的红,更让他既疑且忧的是,小皇帝忍耐不住时发出的呻吟竟带了丝丝甜腻…… 他紧紧地盯着小皇帝揪住衣襟的手,压低自己的欲/望问道,“可是胸口疼?” “……不……”小皇帝咬着牙关想要强压□体翻涌的热浪,可刚说出一个字就带了无限的渴求,忙又揪紧了自己手中的事物,他怎么能让眼前这头狼知道自己其实热得想要把衣服都脱光才死死攥着衣裳忍耐的,“你……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下就好……”
第61页 “就你这副样子还妄想休息一下就能好?!”轩辕不让是服了小皇帝这般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被彰国当做礼物送给舆国君储他也用“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来劝服自己,而眼下是他自己生病了,还打算就这么晾着自己的病吗? 轩辕不让越想越是生气,他没法看着这个自己欣赏的少年痛苦揪眉,便一手用力扯开了小皇帝的手,“你这样子怕是病的不轻,且先盖上被子,待我——” 本想着拿开那只小皇帝折磨自己的手以后为他盖上被子,再出去找人来看的轩辕不让冷不防地被那只手反握住了。 略高于自己体温的热度从掌心传到了四肢百骸,他视线一动,就正好对上了小皇帝半阖微张,明目张胆地打量自己的眼眸。 这当真是,媚眼如丝。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一下,小皇帝会不会被吃?哼哼…… 51 51、你们懂的 … “你……”小皇帝挣扎着甩开了轩辕不让的手,鼓足了力气朝对方吼道,“你先给我出去——” 出去?这种时候还要把他往外赶? 轩辕不让不悦地挑了挑眉,大手却覆上了小皇帝绯红的脸颊,白里飞红,晶莹可人,连沾在眼睫上的泪珠都显得分外可爱,两把刷子似的眼睫挠得人心痒不已,心思一动,人就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将那颗水珠含在了嘴里…… “呜……轩辕不让!你摸哪儿呢!”小皇帝避开了对方干燥而火热的薄唇,岂料轩辕不让捧着他的脸凑向了自己,另一只手更是钻入了小皇帝的衣襟,冷不防地握住了青涩的要害。 “……好小。” 轩辕不让低低地笑着,带着茧子的大手则一下一下地套/弄着幼小的青芽,感觉到手中的物事已经渐渐有了抬头的趋势,心里强压下来的慾念又叫嚣着出笼。 只要是个男人,被人嘲笑了自己那个地方小的哪有人会高兴的起来,小皇帝张口咬在了轩辕不让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手,即使是轩辕不让也疼得皱了起眉,抽开了手指,还恶意地捏了捏了正在轻颤的敏感事物,“你干什么!” “滚……”小皇帝咬着牙关低吼,他不是不想反抗,可身体的力量正一丝一丝地流走,所有的热度仿佛都汇聚到下腹,他下意识地要避开那只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手,可不断感受到空虚的身体却渐渐难以控制了起来,如果不在这个时候把轩辕不让赶出去的话,后面会发生什么,小皇帝是真的不敢想像。 “你让我滚?”轩辕不让怒极反笑,重重地掐了下手中的幼兽,疼得小皇帝再也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叫了起来,眼泪直流。 可耻的是,疼过之后,竟然会有如潮浪般汹涌的快/感。 而那种空虚感更加强盛了起来。 轩辕不让低头,极尽挑逗地舔起了小皇帝的耳垂,湿滑的舌头将耳廓舔了个遍,直到那只耳朵已经红到耳根了仍不放开,舌尖深入了细小的洞穴中,模仿某个动作一进一出着…… 看小皇帝努力压抑着呻吟,而双眼却愈见迷离的样子,轩辕不让又沉着声音说道,“你捨得让我滚么……” 小皇帝紧紧揪着床下的被单,揪紧的两条细眉不安地微动着,殷红的唇吐着火热的气息,已是忍得辛苦。 “嗯?你说什么?”轩辕不让凑到小皇帝唇边,才听清了少年说的话。 “给……老子滚……!” 轩辕不让眸色渐渐暗了下来,冷笑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扳过小皇帝的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我偏不走……是你诱惑我的……”撕咬着那两片不断地诱惑着自己的唇瓣,撬开紧闭的牙齿,舌头长驱直入地撩拨起里面的火热柔软,在他极有耐心和技巧的厮磨下那小小的舌尖也跟着一点点软化,再看那双染了水迹的眸子已是春情荡漾,轩辕不让勾起一抹笑意,更深地夺取少年口中的热度和唿吸…… “嗯……唔……”声音完全被吞没在既野蛮又霸道的吻中,小皇帝几乎要窒息了,口唇鼻腔里全是轩辕不让烫人的气息,更为可耻的是,下腹越来越热,心里还有一处声音恨不得让轩辕不让动得更快一些…… 这个趁火打劫的混蛋! 小皇帝用力地动了动舌头,企图将那条不断在口中肆虐的舌头给推出去,可没想到对方会错了意,以为他是终于屈服在了自己的攻势下,掠夺得更为兇勐。 要不是中了方四儿下的药,他哪里会让轩辕不让这个危险的傢伙靠近自己,更别说明目张胆地轻薄了! 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痛恨,小皇帝微微眯开眼,眼前那张陶醉在接吻中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狠戾,一双狭长的鹰眸也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充满了野性。 心头一颤,小皇帝狠狠地咬紧了牙齿,连同口中蠕动的火热…… “啊——” 完全没料到小皇帝会有这一招的轩辕不让褪去了脸上仅有的温柔,恶狠狠地瞪着小皇帝,口腔中瀰漫的铁锈味与腥咸让他不得不伸手抹了把。 ——鲜红鲜红的血液。 小皇帝睁着眼睛看向被鲜血刺激后随时有可能会扑上来的人,眼泪盈眶,哭笑不得。 被咬到的可是他自己的舌头啊,轩辕不让干嘛要摆出那副要吃了人的样子出来啊…… 拿开了包裹在幼芽上的手,轩辕不让头一次感到那么生气,他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把唇上的血迹舔掉,眯起狭长兇狠的眼眸牢牢地盯着小皇帝,少年那副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却依然抗拒着自己的表情让他残忍地低笑出声来,“既然那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推开我呢……” 低声的呢喃根本就不打算得到对方的回答,轩辕不让轻缓地抹去了小皇帝流满下巴的鲜血,一点点地送进自己口中,还砸着嘴巴品尝出声,看着小皇帝战慄的眼神,感受他在自己指尖下的颤抖,轩辕不让就激起了一身嗜血的因子,恨不得马上上去,对着那副身体用力地冲撞、撕裂…… 他双手配上双唇地抚摸着少年愈加敏感的皮肤,一寸寸舔舐过脖颈,粗暴地啃咬着锁骨,不顾小皇帝的痛骂,眼神一冷,随手捡起一条腰带将小皇帝企图推开自己的双腕扣在一起捆在床柱上,“明明就那么渴望我,还学女人故作贞烈的样子,呵……” “住手……!”小皇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已经无法控制地微微扭动了起来,泪湿的眼眸中除了情/欲更多的是恨意,“轩……辕、不让……让你滚你听见没有!” “呜!”小皇帝死死瞪着那个大口咬破了自己胸前皮肤的男子,轩辕不让就像一头蛰伏在胸前的野兽,时而粗暴时而温和,温柔的时候更多的是为了降低猎物的防范心,冷不防被咬痛了的小皇帝不自觉地呻吟出声,而这声呻吟在轩辕不让听来很是受用,伸出粗糙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皮肤上渗出的血珠,两手扯松了小皇帝的衣裳,游移在泛着不正常的热度的身子上……
第62页 皮肤滑得吸手,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细腻,加上之前被药物折磨了一番,又挣扎了一番,少年的身体蒙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摸起来更加的滑腻。 颜色已经变得淡了许多的鞭痕丝毫没有影响那副皮肤的润滑,反而更添了几分引人虐待的诱惑…… 轩辕不让的眼神又是一黯。 “畜……生……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甜腻,无尽的勾人,轩辕不让勾起薄唇蹭着小皇帝通红的脸颊,探入幽处的一根手指一抽一入耐心地拓开紧密的甬道,自己的火热则抵在小皇帝的双腿间一下下地磨蹭着,被灼烧一般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轩辕不让知道那不是抗拒,而是渴求。 失去了抚慰的前方滴出了点点泪液,已经硬得不行的地方轻轻的抖动着。 小皇帝正在天人交战中。 轩辕不让低沉得性感的声音在他耳边迴荡着,“你终于给我换了个称唿……呵呵,畜生?” 感觉到那里已经稍微湿润了一些的时候,轩辕不让当机立断地塞入第二根手指,二指并进,毫不留情地进出着,本就被药物折磨得快要生不如死的小皇帝紧蹙着眉,不是因为疼痛,而是……他想要更多。 比起尉迟骄阳的那次,不管轩辕不让有多粗暴,心里那个声音一直在叫嚣,不够,不够,不够…… “啊啊……”小皇帝蜷起脚趾,在第三根手指进去的时候,眼前一片空白。 噗—— 轩辕不让抹了抹粉嫩幼兽上的黏液,嗤笑了一声,“原来你是口是心非,没想到你还挺热情的吶……” 小皇帝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等第四根手指探入,轩辕不让身下已是坚硬如铁,滚烫的事物无法满足于小皇帝的双腿,高昂着滑动到了因手指抽/出而一时无法适应的地方,轩辕不让看着那微张的穴/口缓缓蠕动着仿佛是在邀请,一面吻上了小皇帝的唇,一面粗鲁地分开了小皇帝的腿—— “唔……” 身体微微发抖着是因为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压力,那具高大壮硕而火热的身体覆上了自己的,那张野性英俊的脸埋在了他颈窝处时候,小皇帝雾蒙蒙的眼里更多的是疑惑。 没……没进去? 迷离的目光掠过男子的肩头,终于落在了一道黑影上。 作者有话要说:关键君出场!这个人是谁应该很好猜的啦~~~ 希望这章不会被河蟹……因为下一章更河蟹……囧 52 52、你们依然懂的 … 身上忽然一轻,重物砸地的声音后是一晃而过的银色刀芒,小皇帝忙回过神来叫道,“不要杀他!” “不杀他?……”那人挥落的刀子在空中停滞了,视线扫过床帐,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即散发的浓烈杀气让小皇帝不寒而慄,“他对你做了这些事,难道还能活着回舆国?” “你知道他是轩辕不让?”小皇帝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利落地走到床边,目光中既是浓浓的杀意又是深深的自责,等他回过神来,一张温暖的被子裹在了他身上,人也落入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叶倾欢没有回答他,斜眼瞪了下被他敲晕的轩辕不让,若是没猜到他的身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陛下,你受苦了。”叶倾欢一边搂着小皇帝,一边伸手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看到那两条纤细的手臂上尚未消褪的鞭痕,神色又是一黯。 小皇帝眨了眨眼,看着叶倾欢近在咫尺的脸,五官依然是精緻漂亮的,可是脸上难掩的风霜让他看上去更添了几分沧桑,特别是唇边已有了青青的鬍渣,还有那明显的黑眼圈。 ……这个人,应该是不分昼夜地在找他吧,连自己的形象都不顾了。 “叶倾欢……你是,怎么找到朕的?”小皇帝看向正在心疼地帮他揉着手腕的叶倾欢,对方眼里难得的一片温柔,差点让他误会了什么。 叶倾欢抿了抿唇,用最简短的话来回答他,“这个说来话长……” 在叶倾欢看来,当务之急是马上带着小皇帝离开,可是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发现小皇帝神色不对。 之前是他一心急着要解救小皇帝而没看出来他身上的不对劲,那张通红得不正常的小脸和隐忍得相当痛苦的表情,在在都让叶倾欢更为焦虑,一手碰了碰小皇帝的脸颊,柔声问道,“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小皇帝目光闪烁,最终不得不说了实话,“我中了春/药。” 叶倾欢眸光一沉,压抑着怒火又问,“谁干的?” 小皇帝苦笑,“还能是谁……” “陛下放心,臣定不会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叶倾欢紧了紧小皇帝身上的被子,“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行!”小皇帝忙伸手拦住了叶倾欢,“朕不能走……” “为什么?” 可以看得出来,叶倾欢脸上是浓浓的疲态,为了找人他已经心力交瘁了,眼下被救的人还不肯走,他精緻的五官里哪还有往日的风流神采,煞气满满地盯着小皇帝。 被轩辕不让撩拨过的身体已经无法控制了,更糟糕的是,正被叶倾欢抱着的感觉温暖又舒服,小皇帝沉重地唿吸着,努力用别的思绪来压制体内快要吞噬掉他理智的欲/火。 “朕要……扶轩辕不让上位……”小皇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用力揪着手下的被单,“另外,借、借彰国的布置……将我们的使团、送……送到舆国……” 话还没说完,剩下的声音都被忽如其来的吻给吞没,与轩辕不让全然不同的温柔和细緻缱绻,带着男子独有的书卷味和风流多情,足够让人意乱情迷。 叶倾欢捧着小皇帝脸,将额头贴在了小皇帝的额上,轻嘆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陛下还不愿卸下那个为国为民的枷锁吗?” “唔?”小皇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体内的毒素深入四肢百骸,连双手都不知什么时候主动搭在了对方的腰间,咬着下唇堪堪收回来,才收到一半就被叶倾欢按下,放回了腰间,“叶、叶爱卿……朕,不能……” “不能把自己交给我?”叶倾欢挑了挑眉,嘴角泛起了微微的苦涩,“陛下早就料到了最先找到你的会是我,不是么……” 小皇帝只能无奈地笑笑,“这是你欠我的,以你的骄傲,怎么可能给他们嘲笑你的机会?” “可是你已经忍不住了吧,那毒……” 叶倾欢深深地看了小皇帝一眼,多日未见,那个一直在心尖折磨着自己的人已经有了说不出的变化,不是因为药物而使他看上去愈加的勾魂摄魄,而是那种干净单纯的感觉已经不復以往了。
第63页 如果之前那柔弱可怜的模样多半是装的,如今又为何还要矜持? 他觉得自己原来,并未看透过这个人。 小皇帝苦笑,“就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打算能一个人熬过这药性。” “那你为何……” “这个人,不能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倾欢笑了,笑得肆意,笑得张狂,笑得无奈,又显得有些扭曲,“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罢扯开了裹在小皇帝身上的被子,干热的双手一寸寸地抚摸着光滑细腻的皮肤,触目惊心的暗红色鞭痕点缀在雪白的肌肤上只会增添人的兽慾,而明明被春/药折磨得轻颤的人,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慕容涯可以,尉迟骄阳可以,就连轩辕不让那禽兽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我也曾占有过这个身体……” 叶倾欢略带痛苦地看向了小皇帝,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不甘、悲伤、嫉妒、憎恨、委屈…… “就因为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只做朋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只做朋友。 “那朕问你……叶倾欢,你喜欢朕吗?”小皇帝艰难地用他沙哑的声音问道。 喜欢? 说实话,这种感情,他从来没有经歷过。 见叶倾欢表情一僵,小皇帝垂着头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为了得到身体,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与朕合作,处处迁就?你要得到的,是这里——” 小皇帝伸手,指着自己的心脏。 如果叶倾欢在这种时候侵犯了他,那他就跟那些只想得到自己身体的人没有任何分别,慕容涯如此,尉迟骄阳如此,轩辕不让如此,可他叶倾欢,又岂甘于跟他们做同样的事? 他做了那么多,又是与小皇帝合作打压两外二人,又是利用尉迟骄阳帮小皇帝锻鍊禁军,又是不断地挑拨几人之间的关系……说到底,他想要的不止是小皇帝的人,还有心。 那么,一个人为什么要执着于另一个人的心呢,仅是为了要做与别人不同的事情吗? ——其实从那日他阻止了尉迟骄阳的时候,他就该知道了。 那种感情植入内心的时候让人毫无察觉,甚至可以无声无息地萌芽壮大,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已开花。 叶倾欢温柔地抚上了小皇帝纠结的眉头,细细地抚平了中间的褶皱,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眷恋,嘆息地说,“不管如何,你的毒还是要解的……” “你还不明白吗?” 小皇帝担忧地看向叶倾欢,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不能让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做这件事,他对叶倾欢还没有到喜欢的程度,这场情/事谁先付出谁就註定了要低一头,他们一个会爱得卑微,一个会满怀愧疚,这对自己,对对方,都不公平。 “你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趁着他还没有完全陷进去,止步于此,尚有挽回的可能,如若不然,万劫不復。 “来不及了……”叶倾欢喃喃说道,苦涩地看着小皇帝,“自那日你去了凤仪宫,鬼迷心窍的我把你抓回去以后,这里……”他学着小皇帝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开始跳了。” 火热的唇小心翼翼地轻触着爬满红晕的脸庞,一点点融化着身下的人眼中的清冷,有力的双臂紧紧的箍着妄图挣扎的身躯,带着任性、霸道、不甘、痛苦,和更多的眷恋。 小皇帝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已经是无法控制的颤抖,心跳快得几乎要从他的胸腔里蹦出来,而药性也让他达到了临界点,他闭着眼睛不去叶倾欢,身体却在慢慢迎合,“你何必……何必如此?” 何必明知没有结果,还要这么做? 还要让自己陷下去? 叶倾欢却低声笑开了,“陛下,你有没有发现……你不是冷情不懂爱,而是被‘爱’伤得太深而不敢爱?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不会爱上我,为什么要牴触被人喜欢?你拒绝了岳闻乐,不是为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因为你怕……” “叶倾欢!” 而那深邃的桃花眼里除了认真之外没有戏嚯,叶倾欢缓缓抬高了小皇帝的腰,“你知道吗?你的目光总在追随慕容涯,因为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也不是?父母早殇的你渴望被爱却得不到爱,于是慕容涯成为你心里不可取代的……可惜,他无法给你一份完整的亲情。” “别……别说了!”小皇帝用力地喘息着,紧紧揪着眉头,偏过头,手指狠狠蜷在一起。 从灵魂上来说,他和慕容涯确实不是亲人,但于帆的内心确实极其渴望着一份真正的亲情,而他一直忽略的这一点,却被叶倾欢看在眼里。 血缘,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叶倾欢心疼地吻了吻小皇帝沾着泪液的眼角,“不要责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这确实不是我的错……”小皇帝顺势将头靠在了叶倾欢肩上,“你说的这些,确实触动了我,可我未必就会喜欢上你,叶倾欢……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的话,别怪朕,事先没有提醒过你……” “早就该知道,你不会如此单纯。”叶倾欢无奈地笑了笑,两指慢慢地拓展着甬道。 被轩辕不让粗暴地拓开的地方虽然还有些紧緻,但已然松动了不少。 小皇帝伸手环上了对方的脖颈,有些难耐地咬住了叶倾欢的肩头,“我倒是想单纯,可你们给过我机会吗?” “我们各自说出了对方的一件心事,很公平,不是吗?”叶倾欢揽上小皇帝的腰,迷恋地嗅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和我一起污秽下去,不也很好吗,纵使是地狱,亦有我来陪你……” 似乎他还真的忘了,叶倾欢有着无比惊人的忍耐力和恢復力,如果说轩辕不让是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而改变局势的那一类人,那么叶倾欢则是会很好地将心事埋藏起来并安慰自己、不让自己过分沉溺于痛苦中的那类人。 简而言之,就是化痛苦为动力。 小皇帝无奈地笑了笑,“我看,明明就是你已经身在地狱了,还要拉一个垫背的来陪你。” “嗯……”叶倾欢将硬挺的事物埋入紧窄的甬道中,难耐地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心思跟我斗嘴,看来臣也不必忍耐了——” “唔!慢、慢点……” 小皇帝报復性地将叶倾欢的肩头咬出了血,被这么一刺激,对方更加不可能慢下来了,感受到体内暴胀开来的物事,和一波接一波让他头皮发麻的快/感,从来没有经歷过情/事的人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灵上都是不知所措,只能顺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而动。
第64页 看着小皇帝大大的眼睛里蒙上了迷濛晶莹的水雾,叶倾欢轻柔地用唇碰了碰,然后几不可闻地在他耳边说道。 “今夜之后,我们已不是单纯的君臣了……” 作者有话要说:叶倾欢喜欢小皇帝其实已经铺垫了很久了,不过这里还是被小皇帝利用了一下啊……本来解毒就是势在必行的了,还非逼着人家承认喜欢自己,在这场爱恋中占了上风,以后不怕叶倾欢不会死心塌地,至少也会处处维护着小皇帝了……囧 小皇帝你是被轩辕那小子刺激到什么程度了啊…… 53 53、做你想做的 … 啪,啪,啪—— 肉体撞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令人面红耳赤。 芙蓉帐暖,这一夜,究竟是谁迷了谁的心,谁的热情融化了谁? “唔……哈……” 削瘦的两腿被架在那副精壮身体的肩膀上,正面而入的姿势让小皇帝羞红了脸,本就因药物点燃了体内最原始深沉的火而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心里叫着不要,身体却老老实实地攀上了能给它带来快来的源泉,叶倾欢一双染上了情/欲的桃花眼深情地看向自己,泪眼迷濛的小皇帝也不知他流下的泪到底是羞耻还是欢愉。 叶倾欢怜惜地拨了拨小皇帝被汗湿的头髮,吻去了自眼角滑落的泪水,抽动的速度却与他轻柔的吻相反,越来越快,自己忍耐不住交合时置身云端一般的美好,嘴上还要占人家的便宜,“陛下……您的热情着实让臣受宠若惊……” 身下的肉刃顶弄得更深,恨不得就此与那人化为一体。 小皇帝紧抿着唇忍下那舒服到快要哭出来的欲望,手指埋在叶倾欢的发间,似要将人推开,又似是不捨得这份温度而迫使对方靠近…… “废、话……”每发出一个字音就必须吐纳着灼烧般的气息,两人的气息均是滚烫滚烫的,小皇帝用力地扯了扯对方的对方,被吻吮得通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分外惹人怜爱,“你、也中一个……春/药试试……” 叶倾欢挑了挑眉,将小皇帝的不满全数吞入口中,纠缠着那带有丝丝血腥味的小舌,含煳道,“不必下药……” 不必下药,我也会如此贪恋,甚至能燃烧更多的热度,虽焚身亦不能停止…… 这一夜,小皇帝只记得自己被迫用了很多他见所未见的姿势,唯一记得的只有被一根火热不停地出入,仿佛烫到了心里。 昏昏欲睡之际,被摆弄得疲惫至极的身体被放入了温暖的水中,一条柔软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地晕开了小皇帝身上的黏腻,微湿清新的水蒸气让小皇帝舒服地眯起了眼,视线缓缓聚焦,就看到一张五官精緻而带了淡淡书卷味的脸。 桃花眼中泛着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目光流连在指尖下的皮肤上,察觉到水中的人渐渐转醒,更是勾了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手则滑到了小皇帝身后。 “等等!那、那里我自己来……”小皇帝飞快地夺过了叶倾欢手上的布,脸颊通红地低着头。 这副可爱的样子让人想起了方才的那场情/事,又是一阵口干舌燥,将思绪拉回现实,面前又是不着寸缕的心上人,叶倾欢轻咳了一声。 “别急……陛下慢慢来,臣再去给你添点热水。” 看着叶倾欢有些狼狈地离去的背影,小皇帝总算松了一口气似的,慢慢地用棉布清理着自己的身后。 使用得有些过度的地方还不能很好地合拢,被磨得有些痛,想必是红肿得很了。 ……经歷过这一场,两人的关系自然多少有了转变,再见面时难免都会回忆起这段经歷,这让他他以后到底要怎么面对叶倾欢啊! 小皇帝苦恼地嘆着气,早知道还不如让轩辕不让来,就当做是被狗咬了一口。 想起叶倾欢眼中满满溢出的温柔和怜惜,不管怎么去想像原来那个戏嚯笑着看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叶倾欢,都无法忘记那幅难得深情画面。 罢了,反正都欠下这笔债了。 现在就不去想了。 小皇帝自暴自弃地伸入一根手指,导出体内的浊液,叶倾欢已经提了热水走进屋来,将热水缓缓注入木桶中,小皇帝又是不可避免地脸上一红。 刚想让人出去的时候,叶倾欢率先开口了,“你说的要借彰国的手将我们的使团送入舆国,其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可惜朝中已经行动了,这个方法不能用……” “为什么?”小皇帝也顾不上害羞了,转过头来困惑地看着他。 叶倾欢抿了抿唇,“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而我,也不能在此久留了,你身上的另一种毒未必就无法可解,若今夜不随我走的话,就真的无法抽身了。” 小皇帝心中一动,果然如他所想,叶倾欢能找过来,必是避开了另外两人的耳目,他是抛下了皇都的一切日夜兼程,皇都那边还是少不了他。 他来,就是要带自己走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叶倾欢想方设法地找到自己的时候,不知有没有想过如今的变化? 小皇帝目光中带着坚定,缓缓摇了摇头,“这是朕自己选择的,轩辕不让与朕有约,而且帮助他对慕国也是有利无弊。” 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叶倾欢压下满腹的担忧,最终化作一道无声的嘆息,“也罢,既是你执意如此,臣也只好先回国了……只是这里条件如此简陋,你如何能习惯?” “比这更苦的又不是没试过……”小皇帝小声嘟囔。 叶倾欢视线落在了被水汽蒸得微红的身体上,上面布满的淡色鞭痕让他差点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火和杀气,再看小皇帝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忍不住伸手帮小皇帝顺着他的头髮,“皇都那边有臣不得不处理的事,你身边不只有那两名暗卫,到了舆国同自己人会合了行事也更方便,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小皇帝享受着叶倾欢的顺毛而眯起了眼,吐出一口浊气,“……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好讲话,别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大概是习惯了长期被人压榨算计的受虐心作祟,小皇帝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身后帮着顺发的叶倾欢手上的动作也是一滞。 随即,耳边传来了暧昧诱惑的笑声,“臣以为既是互诉衷肠了,总该表现得亲近些呀,还是说,陛下更喜欢被人调戏?” “算了……你这样就很好。”小皇帝尴尬地侧了侧身,避开灼热的唿吸,“不对,谁跟你互诉衷肠了啊!?” “我们都坦诚相见了……”叶倾欢颇为委屈地说道。 小皇帝哭笑不得,这叶倾欢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忽然想起将他害到这步田地的那块玉,小皇帝又是疑惑又是忿恨地质问了叶倾欢。
第65页 没想到叶倾欢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么块关系深远的玉了,想了好久,才“啊”地一声想起了某天夜里有个小贼潜入了相国府被他一掌击毙的事情,还万分愧疚地跟小皇帝道歉,只把小皇帝气个半死。 人家堂堂彰国杀手团的右护法就被叶倾欢当做了进屋行窃的小贼? 不禁看了眼面色自若的叶倾欢,得罪了他应该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吧? 等小皇帝将一切跟叶倾欢全盘托出,包括那块玉引发的一系列倒霉事,叶倾欢的眸色更加深沉,手指被捏的咯吱作响,既恨且愧的表情爬上英俊的脸庞,就像在他脸上罩了一层黑影般可怕。 只是心中纵使再恨,那头野兽叫嚣着要杀人泄愤的时候,叶倾欢还是不捨得,不捨得在他想要保护的人面前露出他兇残的一面。 “鬼迹堂右护法?你怎么不早点将我供出来,这样或许我还可以顺藤摸瓜早几日找到你。” 叶倾欢语气里带了些责备,其实他是恨自己,若是晚一刻钟找到人的话,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一个控制不住而将整个院子的人都杀光,然而他的话在小皇帝听来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你是说,没把你供出来还是我的错了?”小皇帝怒极反笑,粉嫩的小脸被怒火染得更红。 手中柔滑的青丝被人抽走,叶倾欢这才有些醒悟过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心疼你,要不是及时赶到,你……不过,我很高兴。”说着,也不顾小皇帝身上的湿润就将人揽住,让小皇帝的脑袋贴上他温暖的胸膛,语气中带了一丝心疼一丝甜蜜,“你会维护我,我很高兴。” 小皇帝其实很想解释,他是不想节外生枝,又根本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甚了解才无话可招的。 只是,被人这样信任的感觉,好像也不坏。 等清洗干净身体,换上清慡的衣服以后,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与来时多了几分精神的叶倾欢伸手想要抚上小皇帝的脸庞,最终还是生生转到了少年的肩上,夹起一缕髮丝,看着墨发在指尖流泻,桃花眼中带流露淡淡的不舍。 小皇帝哪里见过叶倾欢这样落寞的的样子,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你这……便走了?” 叶倾欢苦笑,“陛下若不喜欢我,还是不要给我这个近身的机会。” 说得倒是挺动听,可之前叶倾欢不也说过他赶着回去实则是因为朝中不能少了他么,如此说来,慕国丢了皇帝风声还是卡得很紧,丢了皇帝的事情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这也算是皇帝没有实权没有影响力的好处吧? 这么一想,叶倾欢那副恋恋不捨的样子在小皇帝眼中看来也只有七分真了。 不过,凡事有所保留的才是那个计较精明的叶倾欢啊。 小皇帝又气又好笑,“你临走都要算计我一番就是了。” 叶倾欢眨眨眼,“说实话,陛下生气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可爱你头啊! 还不等小皇帝还嘴,那低沉的笑声还徘徊在耳边,眼前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54 54、算计 … 待到日上三竿,轩辕不让才悠悠转醒,那个中了毒的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却坐在矮几旁削竹子,嘶啦嘶啦,一下下地用匕首刨着,听到他醒来的动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端的是专心致志。 只是这其中,有多少分专心,就只能问小皇帝本人了。 让轩辕不让感到最不慡的是,那小子气色还很不错。 揉了揉火辣辣地疼着的后脑勺,轩辕不让下床走了过去,头脑还不大清醒的高大男子刚踱到小皇帝的身边,就看到宽松的衣料下欲盖弥彰的吻痕。 密密麻麻,暧昧情/色。 蹭地一下怒火暴涨来开,轩辕不让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既然昨夜已经有人找到你了,为何还不走?” 小皇帝仿佛这才发现他醒来了似的回头瞥了轩辕不让一眼,那一眼说不尽的复杂意味,然后迅速低下了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物,“……我说过,许你整个舆国江山的。” 轩辕不让气得一把揪起了小皇帝的衣襟,力道之大,让小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双脚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用脚尖点地,身体近似悬空的感觉和被迫面对轩辕不让那张扭曲的怒容都令人不快。 “你是谁,是我君父还是君储?你背后之人可有与之抗衡的势力?”轩辕不让缓缓放下了小皇帝,在小皇帝双脚落地的瞬间按在他心口上的大手顺势用力,让小皇帝倒退了好几步,堪堪站稳便听见了轩辕不让的嗤笑声,“若是他有能力,又怎会连区区春/药都解不了,又怎会落荒而逃?” “不许你这样说!”小皇帝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吼了回去,他这副处处维护着“jian夫”的样子落在轩辕不让眼里只会让轩辕不让这个强/jian未遂的人更加的身份倒错,仿佛道理都是站在他那边似的。 当然,在轩辕不让怒火正盛的时候,是看不见小皇帝双眼中的明澈的。 “我怎么了?”轩辕不让一步一步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仿佛能地上砸个坑出来似的沉重,“我哪句话说——”错了? 错了,说错了。 轩辕不让看到小皇帝勐地抬起头时黑得纯净的眸中泛着浓浓的委屈,顿时愣在了原地。 然后听见少年略带哭腔的说道,“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清秀的脸庞多了两抹不知是怨气还是怒气而染上的红晕,眼眶中的晶莹随时有坠地的可能,一副楚楚可怜惹人呵护的模样。 轩辕不让心里更多的是疑问——他怎么了?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难道这小子不是被人糟蹋以后又被抛弃,才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吗,总不会是他喜欢日日被人冷嘲热讽而捨不得离开这里吧,有出逃的机会而不走,那是傻瓜才会干的事情。 只是,抛弃他的那个人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怎么扯到了他轩辕不让身上去了? 小皇帝则是暗暗憋了一口气,用隐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挤出了两滴眼泪,两片殷红的唇瓣微微动了动,小皇帝用自己明净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轩辕不让,“我认为,舆国的王,只能是你。” 而且,必须是你。 小皇帝在心里补充了这句话以后,底气更加足了起来,微微扬了扬下巴与轩辕不让对视,丝毫不露怯色,“实话跟你说了也不怕,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我身后的人,正是慕国的相国——叶倾欢。” 轩辕不让重新打量了小皇帝一番,眼神变得淡漠了些,“怪不得……” “而我之所以在这里,不是因为叶倾欢抛弃了我,是因为他带不走我。” 虽然心里对于利用了叶倾欢这点有点抱歉,而且是利用他来刺激轩辕不让,不过现在看上去似乎效果还不错。
第66页 能否让轩辕不让掉进这个圈套,就看现在了。 迎上轩辕不让已经多了几分警惕的眼神,小皇帝坦然问道,“关于慕帝的传闻,不知五王子有没有听说过,慕国的王爷、相国、将军其实都是慕帝的入幕之宾?” 轩辕不让露出略微惊讶的神情,显然这些年的征战沙场让他没什么机会去接触宫廷秘闻。 不过古往今来任你是市井流民还是书呆子,对于八卦的抵抗力都是——零。 尽管拿自己来当八卦的材料有些尴尬,但面上还是做到事不关己的模样,小皇帝耐心地等轩辕不让反应过来,对方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嗯,从慕帝年纪过小而大权旁落这点上可推断一二。” 小皇帝不禁嘴角一抽,这就是所谓的……脑补? 不管怎么说,目的是达到了。 小皇帝接着道,“试想一下,若你是叶倾欢,见了一个与慕帝外表颇为相似的人,且那人还是身份低贱,你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什么?” “把人杀了……”轩辕不让有些明了地笑了下,“或是想办法藏起来,我的人,哪怕是替身,也不能让他被别人看了去。” 虽然不中,亦不远矣…… 小皇帝暗自嘆息,这就是轩辕不让与叶倾欢之间的区别,叶倾欢可不会为了这么个人而弄脏自己的手,或是在他府里白养一个吃闲饭的,他顶多是将人毁容放逐,而不会动手杀人。 轩辕不让的方式很直接,也确实省事省力,干净利落。 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养成嗜血成性的习惯,破坏力和杀伤力都极强。 ——不过这才是,小皇帝选择帮助轩辕不让的原因。 在旁人看来,他是多此一举自讨苦吃与虎谋皮,实则若是轩辕不让,会帮他省去了很多力。 对于轩辕不让的话,小皇帝认同地点点头,“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之所以会在此,不是被他抛弃,而是他带不走我了?” 这说的也是实话,叶倾欢确实任由小皇帝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思及此,小皇帝的眼神更是灼灼,看得轩辕不让钢铁般无情的心也开始松动了几分。 “是……为了我?” “是,因为你。”小皇帝听出了轩辕不让的语气中有了软化,猜想他心中的疑虑已经去了不少,现在只要再添一把柴,让这火燃烧得更为旺盛,“我认为只有你,才适合做舆国的王,我要助你。” 一开始对于轩辕不让而言,重要的不是“我”,而是“我”背后的势力,不然那晚他也不会轻易被小皇帝拦下。其实轩辕不让也存了与小皇帝相似的心思,与其靠自己单薄的力量回到祖国,还不如借了别人的手来达成目的,舆、彰、慕等各国都有不少人想要他轩辕不让的命,尤其以两国交界的边城最为危险,利用彰国的布置不仅可以躲过不必要的风险,还可以趁机搜集自己想要的消息,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轩辕不让经歷过前段时间的内乱受伤不轻,他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 而在这个时侯,有一股莫名的势力阴差阳错地被他发现,糙木皆兵的轩辕不让怎可不利用一番? 小皇帝自然不会戳破这一层,只用眼神表达了他对轩辕不让的信任和丝丝的欣赏,忽而又微低下头,目光中流露出寂寞受伤的神色,“只是你昨夜……确实伤了我。”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如此信任你,如此拥护你,却原来,你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而已…… 如果说一盏茶前轩辕不让对小皇帝还是将信将疑的话,那么现在,他没有理由不相信了。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健壮的英俊男子略显手足无措的样子,小皇帝努力憋着笑意,也因此脸颊上又泛起了淡淡的红晕,衬着晶莹如玉的皮肤,泫然欲泣的模样,又将轩辕不让的内心狠狠刺激了一下。 “你……” 轩辕不让哽了哽,在言语上他没法表达清楚此刻心内烦乱复杂的心绪,只要身体力行,跨出一步上前将小皇帝拥在了怀里。 臂弯中温顺的少年身上传来淡淡的皂角香味,心湖如春风甫临泛起点点涟漪,轩辕不让更加用力地揽住了小皇帝的腰。 “……谢谢你。” 而将头埋在宽厚温暖的胸膛中的小皇帝,在轩辕不让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唇。 不得不感嘆叶倾欢的恶趣味看似可恶至极,然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也会觉得心情舒畅——算计了别人反而还能得到对方的道谢,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慡快。 小皇帝有感他自己是越变越坏了。 直到商队的主事催人来寻轩辕不让了,男人这才松开了小皇帝,深深地注视了小皇帝一眼,随那个来寻人的走了。 刚走不远还能听见院内两人的谈话,“方总管今日没有遣人过来?” “昨日他将我屋内的人惩戒了一番,眼下怕是知道那孩子不便出门吧……”轩辕不让解释道,听得出来心情不怎么好。 从房中出来的轩辕不让经过那个下人的提醒,这才想起了小皇帝的毒,对于伤害了小皇帝一事心中有点愧疚,可一想到帮小皇帝解毒的不是自己,心情又是一阵烦躁,脸上的表情也臭了许多。 不管外面的人说了什么,房内的小皇帝一派悠然自得,迳自坐下来削竹子。 等外面完全没有声音了,小皇帝这才放下手中的事物,轻声唤道,“不闻,不问。” 两道黑影眨眼间就落在了小皇帝面前,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只是目光中带了许多复杂的意味。 ——他们随叶倾欢潜入朔国,自叶倾欢离去后一直在暗中随侍在小皇帝身边,方才那一幕自然也被他们看去了,小皇帝在他们眼里就是纯真无邪的孩子,他们几时见过小皇帝说过这般煽情的话,做过这等暧昧得近似投怀送抱之事? 便是对王爷和叶相,也没有过这般神情。 双胞胎内心既疑且惊,尽管刻意压制了内心的情绪,仍是能让小皇帝看出一些端倪。 小皇帝抿了抿唇,慵懒地支起下巴,有些睏倦地揉了揉眉心,解释道,“轩辕不让要的,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最好还能对他有几分崇拜的人……所以恐怕他会在心里想,朕是第一个如此切合他心意的人。” 不闻脸上依然不动如山,而不问已经惊讶得微微张了张嘴巴,“陛下……” “实话告诉你们也无妨,朕要帮轩辕不让上位,确是因为彰国野心太大,妄图联合朔、舆两国企图染指慕国,唯有与如今舆国君储势力相当而意见相左的轩辕不让上位,才有机会打破这道封锁。不过……朕考虑的,远不止这些。” 小皇帝的目光悠然地转到了窗外,仿佛在看遥远的天际,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看。 “那是……什么?”不问忍不住问了出口。
第67页 “这个嘛……要看他的表现了。”小皇帝缓缓吐了一口气,淡淡笑道。 “不过眼下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託你们……”小皇帝勐然打起了精神,不闻不问听后均是站得笔直等待他下命令,可小皇帝话刚说出,就让他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教朕几招剑招吧!” “这……”不问略显为难地看了看小皇帝,而不闻则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 小皇帝连忙摆摆手,“朕并不是要学武,只想学几下剑招而已……” 不问半信半疑,不闻却把手放在剑柄上按了按,“陛下还是说实话的好,若稍有不慎,会伤身体。” 小皇帝苦笑了下,“朕都说了不是为了学武,朕干吗骗你们啊,这不是还有你们在保护朕嘛,况且,依你们看,朕这副身子骨能学到什么程度?” 不闻严肃地打量了小皇帝一眼,点点头,收回了煞气,不再吓唬小皇帝。 “人贵有自知之明,在其位尽其能,才是最适合的……这个道理朕懂,谢谢你们的关心。”小皇帝耸了耸肩。 这话也同样适用于某些人,野心太大,易遭反噬。 说着,小皇帝朝两人招了招手,让他们附耳过来,“朕学剑招是为了——” 不闻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略微的讶异没能很好地掩饰住,而不问已是“啊”地叫了一声,忧心忡忡地看向了小皇帝,“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撒鼻息求留爪……囧 55 55、走了 … 伪装成朔国商队的彰国使团一路上可谓是有惊无险,终于到了舆国。 但在进入戟都之前,针对使团的盘查和对轩辕不让的追杀等等威胁却依然还在,不走到最后一步,一切都是未知数。 舆国和小皇帝想像的不同,本以为看到的多会是荒漠,可没曾想到,舆国的绿色竟是不比慕国要少,只是山林较平原少一些,平原处略有山脉丘陵的的地方是居住地,而之外的糙原则养了牛群马群,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难怪能养出像轩辕不让这样牛高马大的人出来。 马匹也比慕国的要健壮,就算是不懂马的小皇帝也觉得那些棕黑的马群全是马中赤兔,掀开车帘子就不住地往外瞧看。 他们是商队,走的自然不是官路,也因此,可以在路上好好欣赏舆国的自然风光。 “很美吧?” 小皇帝看了眼忽然凑过来的轩辕不让,微微点头,又将视线放在了一望无际的大糙原上。 当真是应了那句“天苍苍,野茫茫,风吹糙低见牛羊”,这么一想,小皇帝就随口说了出来。 车内一片安静。 本来他们乘坐的马车就是堆了一半杂物的,能勉强坐下两个人那还是小皇帝身形娇小而不是位置足够,轩辕不让一倾身,小皇帝就连他唿吸的声音都能听见,这样靠的近的姿势和诡异的沉默,后知后觉的小皇帝这才觉得有点不妥,转过头去,就看见轩辕不让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凿穿一个洞出来。 小皇帝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轩辕不让脸上阴晴不定,“你真的只是一个娈宠?” 这话让小皇帝足足愣了好几秒,低垂下眼帘,心中这才有了计较,“以前不是,现在……似乎也没得选择吧。” 语气中带着些许落寞和自嘲,小皇帝的回话巧妙地避开了轩辕不让的疑惑,只说了现在没得选择,而以前未必是,境况有可能比现在更好些,也有可能更差些,至于到底是不是,就看轩辕不让自己的拿捏了。 反正他又没有说谎,他说现在没得选择的是使用这个身份而非承认这个事实,至于在这之前以及现在包括未来,他都是一国的皇帝。 轩辕不让眼中的疑惑又转变为惋惜,和这少年相处得久了,他也清楚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小,可见解与他见过的同龄少年都不同些,从他嘴里蹦出的两三句诗词在轩辕不让看来是惊艷,可对于少年而言则如家常便饭,问他的时候,又会露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单纯得很。 正因为小皇帝所表现出来的纯净明澈与坚忍聪慧矛盾得理所当然,才令轩辕不让目不转睛。 只是眼下越来越接近国都,轩辕不让纵使有多欣赏,他都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因为此后每走一步,牵连的都不单单只他一个人。 最终,轩辕不让看着窗外的景致嘆道,“总有一天,它会是我的。” 小皇帝虽然目光看向了外面,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听到轩辕不让近乎发誓一般的话语,微微勾了勾唇。 是夜,商队越过平原,在山脉下的驿站住下。 夜色深沉,天空繁星璀璨,银汉皎皎。 确定了身边之人唿吸绵长沉稳,换上一身紧身的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将淬过毒的匕首插/入靴中,转过身,夜视力良好的男子眼前是一张睡得沉静的脸。 少年仍带着稚气的清秀脸庞能让人由衷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想像那双灿若星河的眼眸睁开时倒映的全是自己的身影会是如此令人心悦,而无论是半阖还是微眯,那双眼眸中透露的神采都不足以言语来描述。 于是,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温柔地、生怕吵醒了床上熟睡之人的声音落在了少年的头顶。 “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对于轩辕不让而言,已经是很难得的承诺了。 那抹黑影翻出窗户,消失在夜色里后,床上原本该是沉睡之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不问从房梁跳下,“陛下,要追上吗?” 小皇帝慢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摇头笑道,“不必,他自有办法与他的人接触,回到戟都,至于能不能卸下策反的罪名,就看舆国的君王对他还有几分信任了,我倒是对他的手腕很有信心。不过嘛……” 说到一半,顿了顿,想起房中的两个人均算是自己的心腹,小皇帝也就继续说下去了,“朕还以为,他会带着朕一起走呢……” 事实上,以轩辕不让的性格,能说出这样的话已根本是难得了,可小皇帝还是觉得不够,既然要攻心,就没有理由满足于这点成绩,毕竟他们相处了也有快两个月了,轩辕不让身上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要带上他根本不是难事,这也只能说明,自己还是懒,没有在轩辕不让的心里占下更大的位置。 可要小皇帝抛下对轩辕不让的憎恨和成见来全心全意地勾引对方,小皇帝又确实做不到。 美人计也要看对象的啊…… 想到这,小皇帝眼中又沉了几分。 不问的手心里蹭地冒起了一层细密的汗,陛下说着这话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寂寞和不甘,难道陛下他,真的,喜欢那个轩辕不让? 只是这个念头刚蹦出来,不问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再看小皇帝,那种遗憾的表情渐渐淡去,小皇帝的眸光中透着一丝狡黠,笑吟吟地看向了不问。
第68页 “他走了也好,以后学剑招就不用顾忌他了!”说完,小皇帝拉着不问的袖子将愣在原地的不问半拖半拉地带到院中,一轮明亮的月光将小皇帝纤细的线条描摹出一层银光,灵动的双眼里染上调皮的神色,趁不问一个不注意,抽出他腰间的长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个弧度。 “陛下小心!”不问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他不过是走了会儿神,就看到这般令人胆战心惊的画面。 刀剑无眼,小皇帝还笑得那么开心,若不是碍于身份和怕伤着看小皇帝,不问真想过去往小皇帝脑袋上狠狠敲出一个爆栗。 小皇帝迳自比划完前几夜学的剑招就老老实实地将剑物归原主,看着不问将那柄剑宝贝一般地缓缓插回剑鞘,心底还是忍不住感嘆,出门在外行走江湖,还是佩剑更帅一些啊! 不问将剑放回,抬眼,正好对上了小皇帝那笑意不减的双眸,嘴角抽搐了下,就听见小皇帝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在宫里你们佩的都是刀呢?” 这个问题让不问怔了下,随即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对啊,从来只有‘带刀侍卫’,没听说过‘佩剑侍卫’……” “嘻嘻,那朕回去以后设置一个‘佩剑侍卫’怎么样?”小皇帝饶有兴趣地笑道。 “不怎么样。”还不等不问回话,不闻从屋中走出,沉着一张脸说道,目光扫向小皇帝的脸上也是一片阴霾,“剑是用来看的,刀是用来砍的,若有人行刺陛下,陛下倒是说说,用哪个更省时省力?” 不闻脸色不佳倒不是因为小皇帝对兵器的一无所知,毕竟小皇帝也没学过武,他生气的,是不问竟然就由着小皇帝动了开过刃的剑,所以说话的口气也在不知不觉间也更为严肃,还带了几分讽刺。 而当不闻意识到他在皇帝面前说这番话实在太过僭越,刚想开口告罪时,就见小皇帝和他的双胞胎弟弟将四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两个好奇宝宝四道崇拜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给淹没了。 “不闻……你好厉害哦……”小皇帝眨眨眼,感嘆道。 幸好是夜里,看不太清楚,不闻轻轻咳了声企图掩盖脸上微微泛起的红色,又故作严肃道,“陛下,刀剑无眼,以后还是用竹剑的好。” 说完,把前些日子小皇帝为了练习剑招而做的竹剑递给了小皇帝,看着小皇帝接过竹剑时略显不情不愿的模样,不闻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作者有话要说:不闻不问真的好有爱啊,不知为啥码他俩的时候就联想到粉红色泡泡了 继、继续求留爪……囧 56 56、一舞惊人 … 彰国的杀手团不愧是干职业的,这些天来在舆国边境的城镇行走时没少遇到别国的刺客,只是他们都一一挡下来了,顺便还把抄袭了他们点子的那些伪装商队给暗中解决,气焰岂止是十分嚣张。然而明里是商队实际上是使团的那些彰国大臣可就不乐意了,毕竟还只是边境,如果惹的事情太多,就算事后的手尾收拾得好,也会惹人猜疑,何况舆国的多位之争还没真正开始,要是被舆王的耳目知道了,免不了对他们支持的君储轩辕不破有所猜忌。 大臣们思考的自然是整个局势,所以有理有据不容置喙,可鬼迹堂不单只是附属于彰国的杀手团,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组织,横行天下罕有敌手,自尊心也是很高的。杀手嘛,第一喜欢挑战,第二喜欢刺激,越是艰苦的条件越能凸显他们的武学和才智。 但在有一点儿上两方互看不顺眼的人马还是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如何把握那个亮出身份的最佳时机。 如果走到太过接近王都的地方才亮出身份,那这不吝于是在嘲笑舆国的国力衰微,连潜入的他国人马都不能察觉,舆王定不会高兴接待他们;如果离着戟都还有十天半个月路程就以使团的身份走在路上的话,又免不了更多的袭击,在边境的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刺杀,虽说鬼迹堂还算是游刃有余,但越是接近戟都的地方埋伏和危险就越多,把握好那个度,对于大臣和杀手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所以这一行人本就是投入力量最多的使团,即使是最早抵达戟都的使团,且日夜兼程,也比预期计划要晚了七天。 七天,变数可不是一般的大。 出去探听消息的鬼迹堂杀手们回来的时候各个面色沉重,不闻不问去听他们墙角挖回来的消息也确实顶的上他们回来时那几张臭脸,有三个很劲爆的消息: 第一,这几年卧病在床的舆王忽然前些天儿病好了许多,又是上朝又是出席公开活动,还亲自主持了戟都的赛马节,有不少围观群众都看到了舆王,那出现的应该就不会是替身。 第二,前些日子因涉及二王子策反而有段时间没出现在檯面上的五王子轩辕不让又出来了,不仅全身上下毫髮无伤,关于五王子被囚禁的流言也不攻自破,而最重要的是,君王似乎还不计前嫌地对他委以重任,檯面上关于五王子势力不减反增,隐隐可与君储的势力有抗衡的实力。 第三……也是小皇帝最无语的一点,在彰国使团抵达戟都后的第三天,慕国的使团也到了,为首之人正是在各国威望都极高的“君子王爷”——慕容涯。 慕容涯可没有彰国那般小心翼翼,他一开始就发告天下,明目张胆地来舆国,一行人浩浩汤汤跟游行示威似的,迎接慕国使团的阵仗也是最华丽的。 反其道而行……既然你们都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出使,那我就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地来,而且我不仅是一个人,还带了一帮子的人,想让我知难而退?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得不佩服慕容涯,他这般坦率大胆的做法不仅让那些杀手心存疑虑,还让更多国家的人看到慕国皇族的风度,想必经歷了这一事儿之后,慕容涯的声望较之前会更高吧。 当然,如果慕容涯身边都是像不闻不问这样的绝顶高手,还带了一大队,就是有人想刺杀他,也不可能会成功的吧? 真是一石二鸟,好计策,好谋算! 忽然就想起那夜叶倾欢对自己说的话,叶倾欢说过不必担心使臣的事情,那时他言语中略显闪烁,也是因为不愿让自己知道慕容涯这般做法吧,要是被自己知道其实叶倾欢也佩服慕容涯的话,岂不是在竞争对手面前矮了一截儿? 所以叶倾欢那时才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小皇帝忽感歷史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虽然他一个人的影响力不值一提,可兴许既定的歷史会因为他的一点点小动作而偏离了原本的方向,慕容涯、叶倾欢、尉迟骄阳乃至轩辕不让,本该是谋定而后动的王子借了机会提早回到祖国参与最后的争王之战,本该是水火不容的三人隐约有了彼此合作的空间,而最让人感到热血沸腾的是……他们的人生,都有自己的参与。 无关爱恨情仇,这是真正想要参与歷史的心情。
第69页 他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哪怕有了至高无上的身份,内心也不过是个放不开的普通人而已。但有朝一日他能放开了,并且用自己的方式与影响其他人乃至一个国家,这种体验以前从未有过,光是用想的就已经让小皇帝跃跃欲试了。 身为男人,谁没有个争霸天下的梦呢? 开阔的四方院子,长宽各有三四丈,四周是迴廊,中空的地方围了个三边的坐席,矮几软垫,配上琳琅的山珍海味和酒酿,中间一席自然是稍微奢华一些的主座,可看向两边的席位也并不会逊色到哪里去,主要是这两边席位伺候的侍女各个年轻貌美国色天香,美酒佳肴配上如花美眷,再闻得靡靡丝竹,真箇儿是醉生梦死也不为过。 难怪常听到有人说,溺死在这温柔乡又何妨? 首座上一名虎背熊腰全身黝黑的男子睁着微醉地眼,言笑之间全是不堪入耳的市井之词,仿佛喝上了头似的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就讲了荤段子,惹得怀中伺候的姬妾粉颊通红,笑骂讨厌。 而那喝得微醉的男子却眯起一双清明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席下的宾客,还不稳地扬了扬手中的酒杯,示意宾客不需拘谨畅怀饮酒。 这个看似昏庸无道实则浑身充满了危险感地男子,正是舆国的君储,三王子轩辕不破。 而迴廊一头看不到欢宴之景的一处角落,一身轻棉的白色长衫的少年正对着黑暗中的某一点说话,少年的头髮简单地扎高束在脑后,只垂下几缕稍短的鬓髮,黑色的眼眸更显精神,而下眼睫与眼袋之间描了两条艷红色的硃砂,描过眼角斜入髮鬓,使得白皙清秀的面貌更添了几分妖娆魅惑,勾魂摄魄。 “不闻,你确定轩辕不让也在席上?” “是,属下不会看错。” “听说……皇叔也在场?” “是。” “你们没有背着朕偷偷报信给皇叔吧?” “没有。” “唿……那就好,要是皇叔事先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朕这么做的。” “可是,陛下……为什么您如此确定,轩辕不让会——” “嘿嘿……那句话不还是他自己的说的么。” 那白衣的少年正是被彰国使团当做礼物将要在夜宴上送给舆国君储作为礼物的小皇帝,一双精明的眼睛眨了眨,在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时示意两名暗卫隐去气息,装作纯良无辜的模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两三息后,一名目光阴冷的瘦弱男子走了过来,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该你过去了,要是你这舞跳砸了,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吧?” 少年恭顺地低着头,在男子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 接着,小皇帝就被方四儿推到了迴廊尽头,灯火通明的夜晚酒香四溢,混着淡淡的脂粉味道,还可以看到之前表演完被留下的几名容貌姣好的少年坐在首座的彪悍男子的身边。 唇边扬起一抹笑,少年踏着月色缓缓步入众人的眼帘,全身雪白无暇,皮肤也是白皙温润,唯独眼下两道鲜红如血的描笔将温雅清秀的脸庞衬托得娇媚妖娆,带着戏嚯的眸子淡淡地将席间众人扫视了一圈,不卑不亢,行云流水般地抽出腰间未开过刃的细剑,反射着月华银光的银剑在少年的一挥之下发出了破空般的声音,随即,与之前的舞都不同的是,没有丝竹,只有鼓点。 鼓音低沉时剑行如游鱼,悠然自得好不惬意;鼓音高涨欢快时如鹰击长空,浩然正气。 而鼓声渐渐趋于□沉稳不羁又沛然磅礴的时候,剑舞也进入了最夺人心魄的时候,少年眉眼间敛去的笑意转为了肃杀之气,手上的剑也唿唿唿地发出了更多的破空声,仿佛在跟鼓声和鸣,剑招与舞蹈的完美融合仿佛一幅幅精緻绝伦的山河画卷,鼓音最密集的时候更宛如亲临战场般让人不寒而慄! 只是心下震惊不过几秒后,又见那少年踏着鼓点轻巧转身,眉目也温顺柔和了起来,又仿佛置身于竹叶簌簌落下的幽静山林,随着最后一朵剑花漂亮地挽出,鼓音戛然而止,舞蹈也意犹未尽地结束了。 过了好一会儿,迷失在少年白色身影的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称好,彰国使臣更是趁机命人往少年手中塞了一杯酒推着人要他上去跟君储敬酒,顺便就将少年送给了轩辕不破。 小皇帝心下虽是千百个不情愿,可到底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无奈对面隔着老远的轩辕不破不断地用色迷迷的眼神去看他,仿佛要用视线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剥落一般,对方露骨的可耻欲望让小皇帝微微蹙眉,不过这也说明了他赌的这招似乎不错。 看过慕国风月场那般柔若无骨的舞蹈,也领教过彰朔两国充满野兽气息的舞,小皇帝觉得既然他两种都学不来,还是开创一种自己能接受的方式比较好,所以他选择了剑舞。 从前那个世界的古代也有“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典故,男子舞剑是再正常不过的,将剑法与舞蹈融合在一起,对于没有舞蹈天赋而言的小皇帝也最适合不过,更何况,令人感到欣慰和侥倖的是,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剑舞这种形式,所以小皇帝在宴席上跳的这一出,不仅是光彩夺人,而且史无前例,本就是角色的人儿加上这般新颖的舞蹈,更是容易让人蠢蠢欲动精虫上脑。 果然,还不等正主儿说话,就有人上前攫住了自己的手腕,小皇帝侧头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的侧脸,不动声色。 轩辕不破很是生气,他贪恋地看着小皇帝那张绝艷妖冶的脸,又不悦地瞪了瞪他身边的男子。 那男子倒是一反平日的嚣张兽性,耐着性子道,“王兄,臣弟对这个孩子很是中意,能否请王兄割爱,将他送与臣弟?” 57 57、花落谁家 … 君储的谋臣已是各个皱起了眉,低头私语着,平日里他们对这个身负军功性情邪肆的五王子便是颇多微词,如今被他们逮住了把柄,怎能不好好地添油加醋羞辱他一番? 几个靠的近的谋臣故意把说话的声音加大了些,让自家主子能听见他们准备好的说辞,但是轩辕不破仅是默默地将手中歌姬斟上的酒喝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王弟,想来你对这孩子可是喜欢得紧了,不过这孩子可不是我君储府上的呢……就算王兄想割爱,也割不成呀~” 轩辕不让额上青筋浮现,不自觉地握紧了小皇帝的手腕,心想过一会儿人都借着敬酒顺理成章地要送给你了,到时候你肯“割”才怪。 轩辕不破这一招够阴险,把球踢给了彰国使臣,谁让他们才是争先恐后地想送人到君储跟前儿的冤大头呢? 于是轩辕不让鹰隼般细长兇狠的眸子又看向了彰国使臣,使臣们一时间愣是没反应过来,直到轩辕不让再次开口询问“不知可否把这孩子让给本王子”的时候,才木讷地看了看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轩辕不破,只感觉冷汗涔涔。 事实上,轩辕不破是个披着奢侈好色外皮内心阴狠复杂却一点也不下于轩辕不让的人,他并不认为轩辕不让就是真的喜欢那个跳舞的少年,反而很有可能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要给自己难堪,平时两人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他真把那少年给了轩辕不让,反而显得他低了轩辕不让一头,这种事情他又怎么能允许其发生?
第70页 再者,他也很想看看自己的盟友都是一些怎样的人物,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轩辕不破也很想测试一下彰国的使团是否足够机智。 小皇帝默默地分析完这两条,暂时想不到第三点了,再看那几个脑满肠肥的使臣,颇有些替百里延不值的感觉。 方四儿倒是想站出来说话的,可惜他隐藏了鬼迹堂总管的身份后就只能伪装成侍卫,这样的场合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只见他一双毒辣湿冷的眼睛不住地围着轩辕不让瞪视,看样子他是认出来了。 就在几人视线暗暗摩擦出了火花的时候,一旁安静优雅地品着香茗的华服男子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优雅地站起身来,“这位大人,本王也很是喜欢这孩子,可否把他送给我?” 轩辕不让循声就是一道憎怒的瞪视,对方不急不躁,抖了抖衣袍上的褶皱,缓缓行至场中央,与轩辕不让一左一右围在了小皇帝中间,隐隐有不肯相让的趋势。 轩辕不让不悦地沉声道,“这人是我先看上的。” 慕容涯恭谦笑笑,温文儒雅地看向轩辕不让,“情爱一事,何来先来后到之说?” “你是慕国的王爷,”轩辕不让蔑笑道,“怎好意思向别国讨要送给舆国的礼物?” 慕容涯望了眼首席那位看好戏的粗犷男子,云淡风轻地疑惑道,“咦?原来你只当这少年是礼物,可见你并未真正倾心于他。再说这里可是君储府,来者皆是客,这位少年的去留自然要让君储来定夺。” 轩辕不让怒极反笑,面前的慕容涯一副君子翩翩的模样,他难道不知上位那个无能的君储就是为了怕麻烦才把事情都推给了使臣么? ……真是愚蠢。 见轩辕不让脸上露出冷蔑的眼神,小皇帝心下既为轩辕不让一时失去理智而感到可笑,又为慕容涯突来的举动而感到忧心。 小皇帝能感觉得到那个恨不得在温柔乡中醉生梦死的昏庸君储实际上一双锐利阴冷的眼眸根本就没有移开过场中的三人,细想之下就可以分析得出,轩辕不破既然会在自家宴会上招待轩辕不让,就有几分像做样子给外面看的意思,在台下剑拔弩张的时刻尽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迷惑君王,赚足声誉,而今轩辕不让这一下,也不知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分明就是要卸他轩辕不破的面子。 慕容涯说的对,客人就该有客人的样子,如果轩辕不让能用慕容涯十分之一的温柔恭谦的口吻,哪怕轩辕不破再怎么捨不得,也不会在众人面前留下个小气鬼的形象。 其实慕容涯这一手也是绝,既让彰国使臣摆脱了窘迫的境地,又体现了对主人的尊重,显示了君储的器量和权威。 果不其然,轩辕不破“啪”地一声放下酒杯,长笑三声,“哈哈哈!说得好!美人多娇,既然你二人都有心抱得美人归,不如就在此比试一番,谁赢了这孩子就归谁,如何?” 下面君储一派的官员自然是点头称赞,彰国的使团也没有意见,反正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然君储有心帮他们解围,何不就顺应了君储的意思呢。 只有轩辕不让一副快要发作的样子,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小皇帝见情况不妙,偷偷扯了下轩辕不让的衣袖。 回头看见那灯火通明处肌肤莹白如玉的妖娆少年,轩辕不让内心的怒火奇蹟般的消散许多,两人对望一眼,便似乎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只是一旁的慕容涯见了两人之间的互动,暗沉的眼眸掠过一抹锋利的神色。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担当这个评判了!”轩辕不破朗声笑道,“只是慕国尚文,我国慕武……这可如何是好?” 底下的官员们七嘴八舌地提供比试的点子,有说两者都比,分三盘两胜的;有说比赛驭马的;有说比书法的……甚至还有人说比谁吃的多的。 慕容涯静静地听完那些不着边幅的提议,温和笑着,“比文,五王子稍逊本王一筹,不如就比武好了,一局定胜负。” 这下子,不但是宾客们炸开了锅,底下窃窃私语的人们多说慕容涯傻,而轩辕不让也是眉毛一挑,显得胸有成竹,就连跟随慕容涯的侍卫们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这……齐王可想清楚了?”轩辕不破露出了假惺惺的为难。 “是。”笑容依旧,慕容涯回答得毫不犹豫。 轩辕不破点了点头,“那这便开始吧,以舞台为界,谁先踏出了界限,谁便是输了,比武可用武器,但点到即止,莫要伤人性命。” 这番话听起来厚道的很,嘱咐二位比试的人莫要太较真,但轩辕不破可是同意了使用武器,这就说明了其实他挺希望见到一方挂彩的。更何况他事先说了不希望伤及性命,这话可以是对慕容涯说的,也可以是对轩辕不让说的,在慕容涯的理解上看便是“我弟弟不懂事,你多担待点儿”的意思,在轩辕不让看来就包含了“对方可是使臣,你得手下留情”的意思,一具多义,面面俱到,可见轩辕不破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小皇帝不禁揪起一颗心,他可从来没想过会连累慕容涯的,在一个敌我未明的国家,在别国国都的君储府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看在眼里,且不说这夜之后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出来,若是被舆王得知了使臣在跟自己儿子抢人的事情,恐怕慕容涯此后很难得到舆王的善待,纵使是帝王家,也有护短的时候啊。 小皇帝分心之际,轩辕不让和慕容涯已经各持了武器站在中央。 轩辕不让持一把弯刀,月色下反射森森白芒,这让小皇帝想起了那日不闻说的话,剑招好看是好看,可危急时候剑不如刀好用,加上轩辕不让嗜血残酷的性格,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头随时可以扑上去将猎物啃食得一干二净的野狼。 反观慕容涯,从小皇帝手中夺过那柄尚未开刃的细剑就缓缓地上了场,身长玉立,雍容华贵。 完了……慕容涯肯定会输。 小皇帝不得不这么想,在他眼里对面的两个男人好比一头兇狠的狼和一只毫无招架之力的波斯猫。 “喝!”轩辕不让低吼一声,抡起弯刀就嚮慕容涯砍去,根本不管什么招式套路,好砍才是最重要的。 慕容涯则没有那股他那股霸气,从容地躲开一招,又双手握剑堪堪架住了第二招,从他微蹙的眉心就能看出二人力量悬殊。轩辕不让一心求胜,咬牙切齿,面部表情兇狠狰狞,而慕容涯纵使只有招架之力,还是尽力维持一身的高雅华贵的君子气息,连抬腿侧踢的动作都角度完美,赏心悦目。 轩辕不让一时不察,被这一踢击中了腹部,退开两步,只是很快就适应过来,再度攻击。 慕容涯被轩辕不让一步步逼至界限,眼看他的黑色长靴就要踩到界限上,底下已经开始有人惊唿起来,轩辕不让也是胜券在握的表情,却见慕容涯缓缓勾唇,眸光敛起一抹狠厉,竟然只用一只手握剑挡住轩辕不让的攻势,另一手紧握成拳快速击向了轩辕不让的肋下,在对方惊痛的一瞬间低矮□子,滑出了轩辕不让的攻击范围,翩然站在了高壮男子的身后,剑柄手肘一齐用力再在背后推了一把——
第71页 轩辕不让当仁不让地踩出了界外。 由于这一系列的过程用时太短,留给观众太多的反应时间,直到轩辕不让忿忿地将刀摔在地上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刚刚那精彩的一幕是怎么回事儿。 慕容涯赢了,而且是以弱制强,赢得漂亮。 已经有不少人开始鼓掌叫好了。 有心笼络慕容涯的谋臣们更是少不了准备一番英雄美人的华丽辞藻来褒扬,轩辕不让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 而就在众人三言两语说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慕容涯微微眯起了眼,君子般的笑容依然不变,他慢慢走到了小皇帝跟前,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将剑塞回了小皇帝手中,对轩辕不破拱了拱手,漠然道,“君子成人之美,这孩子我不要了。” 58 58、王子无端秀恩爱 … 不要了? 刚才还争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要了? 再看慕容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众人这才无奈摇头,心里说这齐王慕容涯还真是个善变的主儿,难怪这么些年来身边都没有几个长久的,话说慕容涯身边好像还真是干干净净的,都而立之年了仍孑然一身,看来也是个挑剔的。 轩辕不破亲自敬酒招唿慕容涯,眼神扫向轩辕不让的时候多了几分冷蔑,面上对慕容涯的招唿就显得更加殷勤起来,谁让人家刚刚为他出了一头,好好地羞辱了一番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弟弟呢! 而感觉自己被慕容涯当猴耍了的轩辕不让危险地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野兽愤怒时才有的杀气,小皇帝见他的视线阴森森地在轩辕不破和慕容涯身上来回打转,心里突突地跳,他要是控制不住自己闹开了可怎么办啊…… 别人不知道,和轩辕不让在一起待了那么久的小皇帝怎会不清楚,就算轩辕不让没有当场闹起来,事后指不定会使出什么阴招出来呢,慕容涯走的这一步对轩辕不让不仅是一次羞辱,让他成了笑话,事后还如此平淡地接受轩辕不破的招唿,任谁都会觉得慕容涯是站在了轩辕不破这边,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就能看出许多端倪来。 不管慕容涯支持的到底是谁,小皇帝都觉得此举背后用意非凡。 于是扯了扯轩辕不让的袖子,让他低下头来,轻声说了句,“别生气了,慕容涯其实是帮了你……” 轩辕不让冷哼,瞪了小皇帝一眼,“被人施捨的谦让,还不如输个彻彻底底……怎么,你好像很关心慕容涯,之前他也把你当成了慕帝?” 小皇帝心下一惊,轩辕不让看起来很愤怒,怒火险些要烧了理智,可没想到其实他的思考迴路还是很清晰的,不等小皇帝道破,轩辕不让就看出来了——慕容涯其实一开始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娈宠,他站出来,一是为了缓和宴会上两兄弟的矛盾,二是变相地将那个轩辕不让想要的人送给了他,可谓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然而这么一来,轩辕不让就得承了慕容涯的情,被外界知道了还会觉得慕容涯这是在帮轩辕不让,那么慕容涯说不定暗中支持的人就是五王子。如果不在武斗的时候赢得漂亮对轩辕不让羞辱一番的话,只怕明日起外界的人就将慕容涯归到五王子党了。 而这些,轩辕不让只要冷静地想一想就能明白,小皇帝却是在看到慕容涯一瞬间黑沉的脸才惊觉的。 不仅是慕容涯,轩辕不让,就连隐藏了身份的小皇帝都不能走错一步。 他们早已捲入了一场黑暗而危险的漩涡。 小皇帝抬起头,对轩辕不让笑了笑,“怎么可能呢,我是叶倾欢的人,你也应该听说过吧,慕国三方势力互相水火不容……慕容涯应是觉得我有几分像慕帝,而且一心向着你,这才想成人之美的吧……” 轩辕不让盯着小皇帝的脸看了许久,直到小皇帝不安地拽紧了他的袖子,这才收起了危险的眼神。 “你一心向着我?”轩辕不让似笑非笑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难道不是么?”小皇帝也不急着证明,缓缓拉了人回到五王子不起眼的座位上。 “呜!”忽然感觉到腰上有一股霸道的力量,等小皇帝回过神来,他已经跌坐在轩辕不让精壮的身上,屁股垫着对方的腿,腰被对方的肌肉健硕的手臂箍着,轩辕不让狭长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将暴戾之气收敛了不少,略带宠溺地将头埋在小皇帝的颈窝上,嗅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清淡味道。 小皇帝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开口,“那个……轩辕不让……” 还以为轩辕不让突然变温柔了的时候,小皇帝看见他抬眼时目光中透露出来的狠酷还是没变,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轩辕不让这个人,太危险。 “以后在人前,最好还是称唿我一声‘王子’或是‘殿下’,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懂这其中的利害?” 轩辕不让用手指沾了酒,不顾小皇帝想要挣脱的扭动,一手用力地揽住他,再用那根沾了酒液的手指一下下地摩挲着小皇帝那色泽红润的唇瓣,目光流连辗转,最后倾身含住。 仅仅是含住,没有更多的唇舌纠缠,四处已是炸开了锅。 舆国的风气也是很开化的,常年在糙原上纵马奔驰的男人们向来不拘小节,也不像慕国那般讲究什么雅观不雅观,轩辕不让这一吻,起闹叫好的倒占了大多数,就连轩辕不破都有种同道中人的感慨,“王弟也是真性情之人啊!” 轩辕不让眼中精光一闪,自然而然地放开了小皇帝,嘴角微微翘起,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向轩辕不破致敬,“多谢王兄成全!” 又看向了慕容涯,对他邪邪一笑,“多谢齐王殿下抬爱!” 隔着老远,小皇帝都能看到慕容涯脸上温文儒雅的笑意更盛,看起来更加的真假难辨,虚伪至极。 对慕容涯的了解远超过轩辕不让的小皇帝,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冰冷,尤其是对方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看向自己的时候,简直跟身处隆冬腊月里的冰窟一样冷,不自觉地就想往温暖的地方上靠。 然后就对上了轩辕不让更加肆意嚣张的脸。 这下子,小皇帝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前有追兵后有强敌”“前有狼后有虎”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二天,整个戟都都传遍了“五王子一夜得爱宠,不惜与使臣刀剑相向”的“佳话”,尤其是五王子对这个新宠的疼爱是恨不得到哪儿都带着他。 马车缓缓停在路边,眼尖的店小二忙一甩帕子上前招唿,可还没凑近去的时候就被一众面无表情的护卫给拦下了,只见那马车帘子掀起,跃下一名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器宇不凡的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王族特有的高贵疏离的气息,再看男子转过头去,动作虽不怎么温柔,却也拿捏得当地将手伸入车内,但见一只白皙且纤细修长的手搭在了男子的手心,接着一名面容清秀俊美的少年缓缓探出头来,沖那高大男子眨了眨眼,瞬间就被男子抱下了车……
第72页 “轩……殿下!这是在大街上!”那少年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那又如何,我乐意这么做。”男子眉毛一挑,就着横抱的姿势把少年抱进了酒肆。 店小二这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看那少年桃色绯红的脸,和男子不可一世的气焰,再结合传遍了街坊巷里的八卦,这二人应该是……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轩辕不让自顾自地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又自顾自地点了菜,等小二上了茶,又端来些点心,过了好久这才仿佛意识到对面还坐着个人的样子,轩辕不让不禁有些好笑,“小东西,点心不合胃口?” 小皇帝黑着脸,随即苦笑着摇头,“殿下,您这么做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轩辕不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小皇帝不再说话,淡淡地看向窗外,姣好的面容被浅淡的阳光勾勒了一道柔和的金边。 轩辕不让脸上也没有了笑意,静等店小二上菜。 没过多久,菜式就上全了,这间酒肆在戟都来说不是最大最豪华的,但轩辕不让的身份摆得那么明显,自然菜也上得殷勤些了。 轩辕不让先让侍卫试了菜,这才动起了筷子,吃到几样不错的,就往小皇帝的碗里也夹了一些,见小皇帝只是看着他夹菜的动作,并不吃,眉头皱了下,继而若无其事地低声说道,“这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王子给你夹菜,怎么能不吃呢?” 小皇帝秀眉一蹙,捡起桌上放好的筷子浅浅吃了几口,就听见楼下一阵骚动,又是一拨人上了楼,待看清楚时方知道那是几名侍卫护着慕容涯,也来到了二楼的雅座。 慕容涯看见小皇帝的时候不自觉地眼神变得冷了些,只是面上的温和表情依然没变,轩辕不让倒是客气大方地上前去跟他打招唿,还邀请慕容涯到他们那一桌上吃。 慕容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甚至与轩辕不让相谈甚欢。 吃过饭后,轩辕不让又邀请慕容涯去五王子府坐一会儿,慕容涯也答应了。 直到慕容涯藉口方便的时候,小皇帝才有机会在檐廊下接触慕容涯,对方的表情依旧温文儒雅气度翩翩,小皇帝则有些心力交瘁,这些天来慕容涯和轩辕不让的动作都让他万分猜测,所以一见面也没有时间寒暄,小皇帝直接问他,“你为什么住在君储府上,还要频繁地与各个王子接触,甚至连轩辕不让都有礼相待?” 慕容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话的,慕帝?娈宠?” “朕做事自有计较,朕想帮轩辕不让当上舆王。” “你便是这么帮的?”慕容涯神色复杂地看着小皇帝,目光中似有一些悲哀,他缓缓地抬起手覆上了小皇帝的脸颊,“呵……繁儿,你到底还是太年轻。” “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慕容涯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而我要做的,你亦不能阻止我。” “皇叔!” “哦?现在会叫皇叔了?”慕容涯狠狠地捏了一把小皇帝光滑细腻的脸颊,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上了红痕。 小皇帝吃痛地瞪了慕容涯一眼,在他看来,不管他与慕容涯之间有什么误会,说到底还是自己人,就算慕容涯再怎么变态,也不会害他。 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把弱点和任性暴露在慕容涯面前,在这点上,叶倾欢和尉迟骄阳也是一样。 慕容涯原本阴郁的心情好了些许,看到小皇帝近似撒娇的神情,低沉着嗓音说道,“既然你不服,那你就做一番出来给我看看,你要怎么帮轩辕不让上位。先说好,这次的王位之争,我哪方都不偏帮。” “那你还住在君储府……” 慕容涯微笑地看着他。 “皇叔你自有你的考虑,是朕太嫩了,没能领悟您的高瞻远瞩……您做您的,朕做朕的。”小皇帝被他那眼神看得发毛,只能就此打住不再问下去。 慕容涯满意地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轻嘆一声,“在宫里的时候倒不见你这么乖。” “……” 小皇帝一口气呛在喉咙不上不下,憋红了脸。 “呵……”慕容涯忍不住温和地笑了笑,这笑容里少了几分虚伪,看起来格外和煦,如沐春风,“若你不小心死了,皇叔也只会看着,不插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撒鼻息求留爪……囧 59 59、险些被上 … 真是的,明明笑得有如暖阳般和煦,说出来的话每每总让他哭笑不得。 “皇叔……”慕容涯倾身稍微靠近了他一点,小皇帝想了想,还是苦笑了下,“算了,没什么。” 慕容涯用柔情似水的表情看着他,“别太勉强。” “嗯。” 小皇帝缓缓闭上眼睛,掩去内心的焦虑,再度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自信,小皇帝慡朗地笑笑,“总不会让皇叔你小瞧的……” “好,我等着。”慕容涯略显促狭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小皇帝额前的碎发。 这孩子,第一次不带任何牴触地面对他。 难得两个人卸下心防短暂相处,慕容涯也没有了以往对小皇帝的别扭和狠戾,只是很单纯地以长辈的身份想要仔细看看这个离开自己身边近三个月的孩子。 慕容予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可一段时间以来在路途上不断跋涉,本就即使是在宫里也养不胖的少年连身上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肉都快耗光了,要不是脸蛋稚气未脱腮帮子还有一点点肉,慕容涯都要怀疑自己刚才一捏下去恐怕就要捏到骨头了。 可小皇帝不但没有抱怨过,目光中还闪现着前所未有的神采,灿烂夺目。 慕容涯有些不想移开眼睛了,神色中带了些许不舍,终究还是把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做回那个高贵风雅翩翩君子的慕国齐王。 时节应该已是深秋了,只是在舆国干燥的气候下仍显得清慡,有点热。 慕容涯走后,小皇帝望着府内仿造慕国风土而造的小池塘发呆,池内的游鱼色彩斑斓,嘴巴一张一合地吐着气泡,见了人似乎也不害怕,小皇帝将手伸进去,个别大胆的鱼还会好奇地凑上来抿去小皇帝手指上的气泡,弄得人有点儿痒。 以前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慕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初,目之所及尽是慕国,哪怕在书本上接触了很多别国的风土人情,可实地见识以后小皇帝才发现,很多事情都需要眼见为实啊。 慕国民风淳朴,文化气息浓厚,由于选拔官吏是能者居之,类似现代的考核制,所以人也实际,不会过分浮夸,就算是学者也多半不是迂腐的。 舆国地理条件得天独厚,全民尚武,能征善战,若不是慕国有将门之后尉迟骄阳,恐怕难缨其锋。
第73页 朔国国土面积小,不得不周旋在各个大国之间,对强者的崇拜有种莫名的执着,从札日娜到那群跳铃铛舞的少年们不外如是。 至于最让小皇帝没甚好感的彰国,由于没有亲眼见过,他也不好判断,单就鬼迹堂的劣迹斑斑来看,彰国人多是狡猾之辈,但往往有时聪明反被聪明误,百里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小皇帝想得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多了一股压力,头顶被一片黑影笼罩住,背嵴被健硕的胸膛压着,一双铁壁般的手臂圈上他的腰间,耳边是低沉略带沙哑的性感嗓音,“你可喜欢?” “啊?”小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喜欢”是指什么。 “这个池子,是为你建造的;这些鱼,是为你寻来的。你可喜欢?”轩辕不让仔细解释了一遍,小皇帝柔软的髮丝随风微动,扫在他脸上有些痒,不过更痒的还是心。 轩辕不让将人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望进了小皇帝清澈的眼睛里,“你还没回答我呢……” “不……”小皇帝微微蹙起眉头,这会儿的轩辕不让很不正常,“不知道。” “不知道?本王子辛苦为你准备的东西,你居然不肯承情吶,小东西……”对方将声音拔高了些,双手捧着小皇帝的脸笃定地说,“但有一件事情,你一定知道。” 小皇帝眨眨眼,不明所以。 轩辕不让低□子凑到小皇帝耳边,吐着灼热的气息说道,“方才,你和慕容涯,说了什么?” 小皇帝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身体的僵硬和眼眸微睁的样子都落入了轩辕不让眼中,男子低声引诱道,“别急,我捨不得让你为难……” 话音刚落,指腹来回摩挲着两瓣色泽红润的唇,轩辕不让又接了一句,“我只会让你更为难……我要你。” “我要你,在这里。” 说完,勐然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小皇帝已经躺在地上了,身上还骑着一名高大健壮的英俊男子。 轩辕不让居高临下的用狭长的双眸睥睨着少年,修长的双腿将少年的腰部牢牢禁锢,即使少年奋力反抗也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微微扭动而已。 胸腔中忽然升起一股优越感,这般将人捏在手心里,任他如何玩弄,看着躺在他身下的人脸上惊恐交加的表情,心情更是舒慡得不行。 他有些痴迷地低头吻上了那时刻勾引着自己的唇,直到两瓣殷红被他吮得充血红肿才恋恋不捨地放开,将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少年的脖颈间,又转战那白皙温热的脖颈。 小皇帝先是被轩辕不让突如其来给压倒了,然后被强吻,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多不妙,轩辕不让还说出那种话来,让他又羞又愤—— 这里可是室外,他没有野合的癖好! 更何况,越来越狂乱的吻,和抵在腿间的火热物事在在都像警钟一样冲击着小皇帝的思维,大口喘了几口气以后,小皇帝忙不迭地用手捂住了轩辕不让肆虐的嘴。 轩辕不让不悦地抬眼,眼色深沉。 “轩辕不让!!”小皇帝大吼一声,挣脱脱不开,推也推不开,只好红着脸朝对方用力瞪过去,“你不要太过分了!” “什么?”轩辕不让讽刺地挑了挑眉,“你是我的娈宠,伺候我舒坦是应该的。” “我说过要帮你,可不是要作为娈宠的。”小皇帝认真说道。 那副认真的眼神配上红晕未消的脸蛋,真是想让人欺负得紧。 轩辕不让面色不改,目光已经有些冷了,“那次在朔国你说我是趁你中毒而想要了你的身体是伤了你,如今,你一没中毒,二则也说过一心为我,为何就连区区用身体来取悦我都做不到?” 看轩辕不让的样子,就知道离开以后他细想过那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现自己被忽悠了。 小皇帝反问道,“难道王子殿下觉得,我只有这么个用途?” “不然呢?”轩辕不让嘲讽地看了眼小皇帝,“要不是你这小东西尚算合我胃口,来歷不明的人,本王子向来是不收的。” 听到这,小皇帝嫣然一笑,“殿下本就打算拿我当个幌子,一切只是做戏而已,既然是做戏,不做足全套也是可以的吧……” “你还不是一般的不知好歹,我对你的宠爱,是别人都及不上的。”轩辕不让傲然道。 小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呀,恐怕现在整个戟都乃至舆国上下都知道,五王子殿下最近新得一名娈宠,疼爱非常,恨不得到哪里都带上他,恨不得让全城的人都认出他的样子来。” 轩辕不让危险地眯起了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呵……”小皇帝无奈地笑了笑,“轩辕不让,你我二人认识了这么些天儿,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轩辕不让怔了怔,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几分困惑,“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你怎么还敢好意思说你喜欢?!”小皇帝怒极反笑,又有些讽刺地看着他。 以轩辕不让的性格,与他大计无关的人,随便可以利用可以牺牲,所以记不住名字也是该然。 小皇帝就等着看轩辕不让窘迫的表情,哪知轩辕不让兇狠地瞪了他两三秒后张嘴就说,“若蓝,你以后就叫若蓝吧。” “不要随便给别人起名字啊混蛋!”小皇帝哭笑不得,用力地推开了那个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做下去的男人,轩辕不让很不高兴被人这般没大没小地对待,不过看小皇帝那脸愤怒到极点的样子,非但不讨厌,还挺可爱的感觉,就没认真去计较小皇帝的举动。 “那叫什么?” 轩辕不让摸了摸下巴,认真问道。 “重点不是叫什么,而是我不想被你碰!”小皇帝气鼓鼓地咬了咬下唇,“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宠爱,其实你不过是在这种时候为自己立一个弱点,为了让别人相信你的计策,故意在君储府上闹出那一幕,甚至天天出门都带着我,这不过是迷惑政敌的伎俩而已……” “说,继续说。” 轩辕不让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皇帝,目光幽深。 “我可以帮你的,绝不仅你现在利用我做的这些……”小皇帝扬了扬唇角,“我知道你手下不乏出谋划策的谋臣,也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如今君储势力强盛,你已吃过一次亏,实力上有所减弱,若想在这个关键时候不输给君储,除了得到别国的支持外,就只有让君储一方的力量衰减——比方说,取得君王的信任,增加轩辕不破的危机感,或者,分裂君储势力内部,让轩辕不破的盟友背离他而去……” 会在别人口中听到自己与谋臣秘密商讨而出的结果而毫不显得震惊的,也只有狼子野心的轩辕不让了。 轩辕不让很实际,他只问了一句,“不做靶子,你又要如何帮我?”
第74页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因为手头上安排好的线路被我推翻了,还得重写,接下来剧情会比较紧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嘿嘿~~ 60 60、识破 … 那个坐在目空一切的位子上的男人此刻有些疲累。 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成不健康的暗紫色,揪紧的眉头也不曾松开,尽管男人总下意识地伸手去捏眉心,却一点儿也没有让情况好转。 他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来,粗重地吐了口浊气,微微仰了仰脖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站成两排的文臣武将,视线最终落在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俊美男子身上,缓缓开口,“不让,你再把事情给孤说说。” “是。” 轩辕不让站了出来,眉目看起来也尽是疲累之色,“儿臣接到侍卫的禀告,率亲兵前往行馆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总共一百二十七人……无一生还。” 君王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转头看向另一边,“不破,你也说说。” “儿臣与王弟所见相同,接到急报也是为时已晚,手下二人试图入内救人,亦烧伤了。待到天明,行馆处只剩一片废墟。” 轩辕不破的神色比轩辕不让还憔悴几分,抿成一线的薄唇微微泛白,目光露出不忍和愤慨。 舆王似乎从他最喜爱的儿子身上找到了一丝慰藉,摇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务必医治好那两名勇士。还有……彰国方面?” “儿臣已经发信告知,虽是意外,但事发在戟都,我们亦难辞其咎。”轩辕不破痛心道。 舆王宽慰一笑,“还是你想得周全,君父累了,不破小心应付彰国送来的下一批人,不让带人到行馆处再调查一下,让异国客死之人有个安眠之所。” “是。” “是。” 交代完心中所忧之事,舆王顿觉心力交瘁,于是懒懒地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左右大臣也不管是否还有话想说,舆王都不想再听,撑着王座两旁的扶手站起身,稳了稳身形,率先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众侍从离开了。 舆王的模样比之几个月前,竟更沧桑了几分,年纪尚不足五十,已是两鬓染霜,走路的姿势也不及当年骑马拉弓时的稳健,而这其中,又有几分是为国事操烦而来的? 轩辕不让迎上对面轩辕不破的眼神,两人嘴边都挂着讽刺的笑容。 ……就在一夜之间,安置彰国使臣的行馆突然走水,大火吞噬了内外所有一切,所有的人事物都面目全非,一个人都没有放过,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 这不过是,王位之争的导火线而已。 轩辕不让的心情并没有脸色那般沉重,乘马车回到府邸,饶是体力惊人,忙碌了一整夜的男子还是有点累了,他快步穿过庭院走到厢房,推开门,坐在床前的少年安谧恬静的模样让他不禁微微勾起唇。 小皇帝回头,看见轩辕不让倦容满面,眼下一抹青乌,看起来煞气更重,他慵懒地用手掌拖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轩辕不让,这就是你计划的第一步?” “没错。”心中升起的点点喜悦还是在听到了小皇帝的话以后重新压抑回去。 但轩辕不让不得不承认,到了这种时候,少年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实属难得了。 “彰国使臣全部死绝,连鬼迹堂的杀手都难于倖免,没有了方四儿的半月一次的解药,我会死。你可否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从来不曾相信过我?” 就连那次在池畔,小皇帝将心中计划全盘托出,衡量已久的一条能让流血牺牲减少到最低也最有效的方法尽数告知对方,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不屑一顾,小皇帝气归气,但更多的还是心寒。 ——他做了那么多,结果两个人的合作一开始就建立在不曾信任的基础上,註定了终有一天的信任瓦解。 他帮轩辕不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有跟他合作才能保证慕国不被他国牵制,对于合作,小皇帝该付出的绝无保留,甚至还勉强让自己成为轩辕不让看得顺眼的那类人。 小皇帝冷笑着,清秀的面容露出一丝不善,他耐心地等着轩辕不让的回答,可换来的却是对方冷蔑的眼神,就连看惯人脸色的小皇帝也不禁怔了下,只听轩辕不让用极为平淡的口吻问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令方四儿看不出身上的数处刀疤的?” 不等小皇帝猜测,轩辕不让自嘲般笑了笑,“陈年旧伤,即使用上上好药材也没法淡去,不似你身上并未伤及外皮的鞭伤,稍加调养就能恢復如初。我身上的伤,先用烈火烧熔,皮肉溃烂之际从活人身上剥下与我肤色最相合的皮肤,再在伤口热度尚未消退的时候迅速贴上,月余既可只留一条接fèng大小的伤痕,这道新伤就可以用药石淡化……所以,我才能不被方四儿发现,全身仿佛一道疤痕都没有,实则,我连最细小的伤痕都烧融了,哪怕是比罗布更接近我的人,无论他们如何背叛我,都没法证明我就是轩辕不让。” 小皇帝这下子是真的愣住了。 ……轩辕不让对人的信任到底当做什么了,他把人到底看成什么了,需要防范至此?! “所以,我根本不相信任何人。” 轩辕不让脸色沉稳,冷峻的脸上犹如笼罩了一片冰霜,他眯起狭长眼眸看向小皇帝,浑身散发着凛冽的煞气。 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小皇帝紧皱着眉头,说不出一句话,既然轩辕不让从头到尾都没有信任过他,自然就算因为杀了方四儿而间接会害死自己的事情,对方也根本毫不在意。轩辕不让不容他人背叛,所以他先背叛他人,到最后,赌的不是合作的长久,而是谁的心肠更铁。 “原来如此……”小皇帝嘲讽般地扬了扬唇角。 轩辕不让双手背负身后,慢慢走近他,“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慕国一行竟然有个意外的收穫,有了你,我就可以牵制慕国各方势力,甚至为我所用——慕容予繁。” 小皇帝如今倒不是很惊讶了,“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是。”轩辕不让点头道,“你的身份最为可疑,身在朔国的时候没有能力调查你,但回到舆国后,我便着人暗中调查,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慕帝近日身体不适,虽偶有上朝,但面色不佳,上了朝也很少说话,只见匆匆与众大臣打个照面。那个皇帝装得再像,也没法长久暴露于人眼前,所以叶倾欢早就安排好他出现的时间、地点、说话的内容,好让众人都不能察觉,慕帝早已掉包。” “然后?” 小皇帝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他还不知道,原来叶倾欢竟为他找了替身。 “而且,我不相信会有一个人,一心只为了我……”轩辕不让眸光一沉,话音一顿,继续道,“这才是最根本的理由。”
第75页 “朕确实不全是为了你,但为了慕国,至少朕合作的诚意很足够的。”事到如今小皇帝也不装了,还是恢復原本随性的样子最适合他。 轩辕不让冷哼一声,一手已经捏住了小皇帝的下巴,迫使少年与自己对视,他露出了狠酷绝然的表情,舔了舔下唇,“反正你的身份道破,对我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你想用朕与慕国交换什么?别怪朕不提醒你,叶倾欢既然能找到一个替身,就难免不会希望朕这个真身永远不回来;而慕容涯,据我所知,他应该今早就离开了戟都,正在回归慕国的路上。”小皇帝挑了挑眉,说中了轩辕不让的心事后,对方正在暴怒的临界点上的表情不知为何看在他眼里十分解恨。 反正他也不用再忍受轩辕不让了。 轩辕不让死死捏着小皇帝的下巴,眉头微蹙,平时那张红润的小嘴里吐出的都是些温软动听的话,为什么这时候听了,却分外的刺耳? 他危险地盯着那两片微张的薄唇,作势便要咬下去。 “陛下!” 一抹银光闪现,隔断了轩辕不让和小皇帝,破窗而入的英挺侍卫双手刀剑齐驱,倾身挡在小皇帝身前。 不问回头,双手紧握着的刀剑上还有血珠滴落,青年侍卫却艰涩地笑了笑,“这里有属下应付,请陛下尽速随不闻离开!” “不问……你?”小皇帝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已经被人拦腰抱起,眨眼已经是一丈开外。 沿途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头颅靠上穿着黑色劲装的胸膛,一张与不问一模一样只是脸色更为冷峻的脸就在自己头顶上方,小皇帝这才没有了与轩辕不让对峙时的理直气壮,“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吗,怎么会——” 不闻咬牙切齿地简单回道,“轩辕不让早就发现我们一行暗卫的藏匿,回府的时候他的亲兵与我们暗卫一战,陛□边共一十九名暗卫……全军覆没!” “什么?!” 小皇帝不禁睁大了眼睛,当初没有得知轩辕不让火烧行馆的计划就是因为可以趁舆国分神之际,让慕容涯可以抽身离开舆国,前些日子与轩辕不让之间闹出的猜忌已经让小皇帝有所警觉,既然轩辕不让的野心让他无法估计,哪怕无法在王位争夺中分一杯羹,也总比处处被轩辕不让算计来得好,而且他实在没有当靶子或男宠的兴趣。 所以他才会在轩辕不让面前表现的如此淡然,只是没想到,轩辕不让竟是早一步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慕容涯此时,应该已经平安接近边境了吧? 小皇帝勐地抓住了不闻的前襟,“你说一行十九名暗卫全军覆没?!那岂不是只有不问一人在断后!你快把朕放下,朕自有办法逃脱,快回去救不问!” 不闻不断急掠的脚步依然不变,表情淡漠。 “不闻!那可是你亲弟弟!”小皇帝吼道。 “陛下可是说过……”不闻的脸部肌肉终于动了动,“在其位,忠其职,便是死了……也死得其所。” 小皇帝愣愣地看着不闻看似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段话,心里更是一阵疼痛,随即抓着不闻的手臂用力咬了一口,“你不要曲解了朕的意思!朕是说什么人做什么事,并没有要你们拿命来尽忠,没有这个必要!” 然而不闻只是瞥了小皇帝一眼,用力环抱着小皇帝瘦弱的身躯,闪身钻入密林,他的语气低沉得有些可怕,“这条命,你怎能说不要?” 61 61、换朕来保护你 … 虽然小皇帝相信不闻的实力,能被慕容涯安排近身的人又岂是寻常的暗卫,只是毕竟他要带着一个大活人逃命,身后还有穷追不捨的舆兵,尽管不闻看上去还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小皇帝却是担心不已。 不闻的脸,白得像纸,而身后追兵的声音依然能听得见,不闻想要跑得更快,可抱着小皇帝用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与追兵拉开一段距离。 他们已经逃到了戟都二十里开外的林子,一入密林,不闻两手就坚持不住了,努力将小皇帝平放下来,整个人就往前栽…… “不闻!!” 小皇帝忙上前撑住他,可是不闻的个子实在太高大,脑袋砸在他肩膀上就很沉重了,小皇帝只好用双手环住他腰间,一点点将他带到最近的一棵树旁,让不闻靠上树干,不闻还强撑着要站起,双手扶在小皇帝的肩膀上打算再往前跑一段,还是被小皇帝摁了回去,勒令他好好休息会儿。 可当小皇帝抽回手的时候人就愣住了,天色虽然渐渐接近傍晚,林中的光线并不怎么好,可是冷静下来有时间喘口气儿的时候,小皇帝这才发现,他两手上湿湿黏黏地沾着暗色的液体,凑到鼻尖只有浓浓的铁锈味。 “不闻……这是……”小皇帝立马皱起了眉,扳住不闻的肩就要看他的背后,只是还不等他翻过不闻的身体,就被虚弱的侍卫死死抓住了手腕。 不闻动了动嘴角,“一点小伤,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小皇帝扯了扯手腕,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以轩辕不让的性格来看,他手下使用的兵器一定都是淬过毒的……对不起,是朕害了你们……” 不闻紧紧盯着小皇帝的眼眸,眼波动了下,“这点毒,我还没放在眼里,陛下不用担心……” 然,就在这时,远处有人进入树林踩踏枯枝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不闻心一动,手先松开了,一手揽住小皇帝纤细的腰肢便打算扛起他。 只是手上的动作毕竟经过一段休息而迟钝了许多,没跑出多远就被身后的追兵锁定了方向,不闻更是咬着牙关往林子深处跑,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更加的浓重。 小皇帝不敢大声说话,可也不愿意看着不闻这般没命地奔跑,他本身被不闻扛在肩上颠簸得胃液翻涌,也是很不好受,在不闻耳边喊停了很多次都没有用,最后,小皇帝实在没办法,只好一手握成拳头,用力地砸在了不闻背后的伤口上。 “嘶……” 不闻终于又把小皇帝放下,一双怒目瞪得跟铜铃那么大,“陛下这是在找死!你不为自己想,不为属下想,也……也为了不问想想啊!” 说到后面,不闻的眼眶都红了。 就算平时的不闻习惯了沉默寡言处事冷静,就算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对不问,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 所以也格外用心地保护着不问捨命也要去保护的人。 伤口的迸裂与毒素的蔓延终于让不闻第一次在小皇帝面前展露出了与平常不同的一面,他脸色苍白,全身因体力消耗过大而微微发颤着,也有可能是因为怒不可遏。 不同于不闻的激动、不解、愤怒,小皇帝很冷静地说,“朕知道你尽力了,可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会死,留一人下来的话,另一个说不定还会有活路。”
第76页 这一番话说得十分平淡,就像小皇帝平时说过的每一句话一般语气自然,只是不闻却愣了很久。 良久,他才接受了这番话,不可置信又无奈地冷笑了下,最后咬着牙关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断后。” “什么?”小皇帝好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你错了,不闻。” 随即,小皇帝从怀里掏出一张摺叠成细小方块的纸,放入不闻怀中的衣襟内,“要留下来的人,是朕。” 再度怔愣的不闻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承认,对于慕帝,他实在是不了解。 原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单纯而有点小聪明的孩子,凡事都可以站在别的角度而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可眼下,不是让他耍小聪明的时候,更不是让他逞能的时候。 所以不闻也摇了摇头,惨白着一张脸,右手已经握紧了刀柄。 然而小皇帝也不顾不闻身上散发的杀手特有的阴冷杀气,一手按住他握着剑柄的手,一手拍了拍他的胸前,“不闻,朕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件事儿只有你能做到,不管我们逃得多远,终会被轩辕不让的人马找到,就算你留下断后,朕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又能跑得多快?你出了戟都,往人烟最少的地方走,那里一定有皇叔安排接应的人,把这东西交给皇叔,他会判断接下来该怎么做……朕帮你拖延时间。” “可是……”不闻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眼小皇帝,“陛下能确保轩辕不让不会伤了你?” “嗯!”小皇帝笑着点点头,“不过你可要快去快回啊,朕可拖不了多久,就算朕跟他回去了,他也一定会再派人来追杀你的。” 不闻按在剑柄上的手终于松开,只是眉目间担心的神色越来越深,嘴唇紧紧抿着,目光中包含了很多东西,有患难间的情义,有君与臣的信任,有对眼前之人临危不乱的嘆服,也有很多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情绪…… “陛下发誓绝不会有事,属下就走。” 最终,不闻还是选择了听从。 小皇帝从容地伸出手掌,三指指天,“朕发誓,绝不会让自己有事……不闻,一直都是你们在保护朕,现在该换朕来保护你们了,朕一直那么信任你们,为什么你会认为朕连自保都做不到?” 说完,小皇帝笑着眨了眨眼睛。 不闻也扯了扯唇角,朝小皇帝恭敬地抱了一拳,“陛下保重!” “在前面!就在前面了!” “火把!前面太暗了,有没有火把?!” 轩辕不让冷眼看着前方搜索的人,日头西落,残余的光线已经不足以看透林中的事物,穿梭在附近林木中的人影重重叠叠,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只是没等他想透这到底是什么情绪的时候,有个纤细的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步履从容,丝毫不见慌张。 轩辕不让勒住马,眉头微蹙。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小皇帝左右看了眼包围住自己的舆兵,刀剑锋利的顶端齐齐对准了小皇帝,目光看向了轩辕不让,“你们舆国,就是这么对待俘虏的?” 轩辕不让骑着马一步步走向了小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中对方清澈明亮的眼眸依旧灿若星辰,默声地摆了摆手,左右的兵士都收起了兵器,退到了轩辕不让的身后。 “不……对待俘虏,这怎么够看呢?”轩辕不让左腿一扫,跃下马背,走到小皇帝身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小皇帝的视线。 小皇帝迎着对方危险的目光,“那你待如何?” “我要在这里,上你。” 轩辕不让残忍道。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足以令轩辕不让身后的士兵们都听个清清楚楚,尤其是,轩辕不让的声音低沉性感充满了野性的魄力。 那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而发出了yin猥的笑声,更多的人则是在看好戏。 轩辕不让伸出手,从脸庞滑到锁骨,挑开少年胸前的襟带,又狠狠地绕过肩头从后面扣住了小皇帝的脖子,迫使小皇帝靠近自己,阴狠道,“我知道你要拖延时间让那个暗卫跑得更远些,虽然明知是徒劳的垂死挣扎,我也忍不住想成全你一次,如何,咱们各取所需?” 既然有心称王称霸,就必须有所取捨牺牲,轩辕不让如此,慕容予繁又岂非如此? ——你总是一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应付自如的模样,所以这次,我要让你慌乱,让你求饶,让你彻底臣服。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天是个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世纪光棍节啊~~ 62 62、坦诚 … “要上我,可以。”小皇帝不避不闪地直视轩辕不让,“只是……你确定要当着这些人的面?” 轩辕不让一开始被他那无所畏惧的目光看得有些惊讶,可随即听到小皇帝后面的话,心知哪怕少年在言语上有多逞强,内心还是会害怕的吧,这么想来,轩辕不让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何不可?” 虽说那番威胁的话只是轩辕不让在吓唬小皇帝,想要看见他求饶的样子,尽管没看成,却又意外地发现了小皇帝不同的一面。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能有这般胆识,也不愧为他轩辕不让留心的人。 然而,轩辕不让还是低估了小皇帝。 ……能这般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又怎么可能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 小皇帝耸了耸肩,“是没有什么不可,对朕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慕容予繁,很快,你就不是慕帝了。”轩辕不让皱了皱眉,听着小皇帝自称“朕”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有的人,一出生就带着权柄,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而有的人,无论多努力,机关算尽也难以接近那至高的位置。 轩辕不让痛恨的,就是这种毫不费力就能号令天下的人。 凭什么? 眼前这人凭什么? 他慕容予繁凭什么用皇帝的身份压他一截!? 轩辕不让怒火难遏,浑身散发的杀气令他身后的士兵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而那双嗜血残酷的眼眸,却紧紧地盯着小皇帝似笑非笑的脸庞。 “为什么?” “……因为,你会死在我手上。”轩辕不让狠酷地笑了笑,捲起小皇帝的一缕髮丝,轻轻放在鼻端嗅了嗅。 小皇帝嘴角抽搐了下,眨眨眼,“餵……我有三天没洗头了。” 轩辕不让怔了怔,放开手,随即冷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当然就算有,也不能改变事实,事不过三,你应该明白。” 小皇帝自然明白,一次是在朔国,轩辕不让稀里煳涂地被自己忽悠了过去;一次是最近,在轩辕不让家的池塘边,以藉口助力而推却。这次,两人信任破裂,合作告吹,轩辕不让带着那么多人追杀自己,新仇旧恨算起来,究竟是谁欺骗的更多些,还真不好算。
第77页 但正如小皇帝的觉悟,能站出来为不闻拖延时间,就早已做好了被轩辕不让羞辱的心理准备。 只是…… 小皇帝笑了笑,他又岂是乖乖束手就擒的人? “死在你手上,也不算冤了……”小皇帝无所谓地看着轩辕不让,“我所关心者,是你真的要当着你诸多部将的面……上我?” 轩辕不让锐利如鹰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直觉告诉他,少年心里还有别的盘算。 可纵是如此,他要羞辱慕容予繁,这点他始终不曾忘却。 于是他简单回道,“是。”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那我有话要说!” 他的目光越过轩辕不让的肩头,看向了轩辕不让身后一众黑压压的士兵,天色虽暗,却不影响人的听力,小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挑衅地看着轩辕不让,后者一点都没觉得他对自己形成了威胁,而像是施捨怜悯一般容许他说完“最后”的话。 而这,正是小皇帝想要的。 “那朕就不客气了……咳,看过地图的人想必都明白,就距离上看,慕国并不是舆国最近的邻国,且最近与舆国战事方休,五王子为何哪个国家不躲,非要躲在慕国?”小皇帝注意观察到轩辕不让的神色有一丝的不自在,继续道,“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二王子策反的时候,五王子殿下刚好就在慕国境内,对外宣称遭遇伏击,无法回兵支援,可事实呢?事实是,朕早已让驻扎在西线的军队沿途后退五百里,主将尉迟骄阳急召回都,根本不可能对你进行伏击……” 轩辕不让眉峰一挑,“那又如何?” “朕一直觉得好奇,深谋远虑如五王子,怎会只身一人进入皇都,身边连一个护卫的人都没有?后来朕想明白了……不是没有,而是能用的人都死在路上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轩辕不让的脸色黑沉得可怕。 小皇帝面无表情地陈述道,“就算伏击是真,为何五王子没有让那些有能力的精锐护送他一路到慕国皇都?……因为那些人,本该是在伏击中丧生了的,不宜出面。所以五王子只能命他们留守原地,待他夺回王位后作为伏兵再攻慕国。” 纵使轩辕不让一语不发,他身后的那些士兵们已经开始隐隐骚动了起来。 轩辕不让薄唇抿得死紧,目光更如两把利刃仿佛要穿透小皇帝的身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家还不明白?”小皇帝笑吟吟地说道,“五王子假意中了慕国埋伏,遭君储算计,来不及发兵回援二王子,这才让‘勤王’变成了‘策反’……轩辕不让,你根本就是个背信弃义、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之人!” 啪—— 清脆的声音落下,背对着众舆兵的高大男子放下了手,用极为低沉阴狠的声音道,“……就算你说对了,那又如何?” 兵士们既愤慨又畏惧地看向他们一向视若神明高大英武的殿下,一时间,竟不知手中的兵器该指向谁好了。 小皇帝捂着半边肿起的脸颊,毫不退缩,心中却是不断涌起的復仇的快/感,他睨着轩辕不让道,“若你没有伤及我身边的人的话,这些话我并不会提起,不闻不问要是有事的话,我会拉着你一起陪葬……” “我可以在这里杀了你。”轩辕不让一手扣上了小皇帝的脖子,五指用力,片刻后小皇帝就感到唿吸困难,目光模煳了。 “咳……你……你杀不了我……”小皇帝双手紧紧掐着轩辕不让的手,大口大口地张着嘴,可能唿入的气体毕竟很少,他说话的力气也渐渐变弱了,“我若死了……叶倾欢会……将这一事实揭露……于天下……你……将……为天下诟病……” 轩辕不让放开了小皇帝。 其实他很想杀了他,真的很想。 眼神疯狂地红着,嗜血的冲动让他险些再用点力折断了那截细嫩的脖颈,只是他的心脏鼓动得异常兴奋,此时再看小皇帝,已不像是看见猎物的眼神了,而是足以将自己致命的对手。 他发现,这个少年总是能给他带来很多惊喜。 轩辕不让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坐在地的少年,问道,“叶倾欢又要如何将这件事揭露?” 小皇帝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喘着气,轩辕不让也不急,强压着冲动站在他面前,等小皇帝气喘够了,才缓缓说道,“你以为,我让叶倾欢离开是为了什么……今日之前我尚没有把握,但今日之事让我更确定了几分——轩辕不让,你很可悲,因为不曾相信过别人,所以别人对你,也并非完全忠诚……要让你犯下的罪昭彰于世,最好的办法是让事实自己说话,我让叶倾欢,去寻找你留下的那支精锐部队……倘若我死了,他们便会被送回舆国,揭穿你的阴谋,在王位之争的关键时刻,我想,你应该不希望节外生枝吧?” “好办法……”轩辕不让蹲了下来,捏起小皇帝的下颚,看着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眸,“你不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之前又何必在我面前处处装可怜?” 小皇帝皱了皱眉,下颚传来的痛楚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被对方捏碎了,“我虽不相信你,却只能支持你,唯有你在位,彰国的计划才会落空……” “你不怕我反与彰国联手?” “你不会……”小皇帝淡淡地弯了弯嘴角,“连我这个没有野心的你都受不了,何况彰国吞併九国的心思如此明显?” 轩辕不让冷哼,“现在对我如此坦诚,你以为我会因此而放过你?” 小皇帝摇摇头,“因为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杀不成我就只能上了我,说了这些只能免去一点皮肉之苦而已……” “哦?是吗?”轩辕不让挑了挑眉,粗暴地分开了小皇帝的腿,一把扯下少年的亵裤,解了自己腰间的束带,未经过任何润滑便挺身刺入,狠力撞击,似要将身下之人活生生地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痛苦究竟哪个更苦一点……偶们要相信轩辕这焚蛋也一样痛苦着…… 63 63、父与子 … 被带回王子府是必然的,小皇帝却没想到轩辕不让还能让他吃好住好,吩咐下人照料。 小皇帝以为自己身后的伤少说也要四五天,可不知轩辕不让给他用了什么伤药,竟然在第三天就可以下地了。 满腹疑惑,可一大早除了围绕在自己身边忙忙碌碌的侍女们,小皇帝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而那些侍女们说的全是舆国的当地话,小皇帝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她们也不明白小皇帝问的是什么。 只有晌午才能见到从王宫回来的轩辕不让一面。
第78页 小皇帝见到轩辕不让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只是他发现,轩辕不让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 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心理的小皇帝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嘲笑对方的大好机会,讽刺地勾了勾唇,“怎么看起来,被强/暴的不是我反而是你?” 轩辕不让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侍女们出去了。 “你可知道现在舆国的情势?” 小皇帝微微挑眉,“目前的情势自然对五王子你再有利不过了,舆国的泰半势力及慕国皇帝这个绝佳的筹码,如果这样你都还不是稳赢的话,只能说……你也太不得老天的垂怜了。” 轩辕不让略显苦涩道,“未必。” “你知道那日之后,我是如何处理那些兵士的?” 小皇帝心中浮起一丝不安,“总不会……都杀了吧?” 轩辕不让点头,赞许般地看着小皇帝,“真不愧是最懂我的人,可惜你当时在我怀里昏迷着……我让手下最得力的将领居少庸以任务为藉口,将一行兵士带至某个地点,全数杀掉。” 居少庸这个人,小皇帝自然是听说过的。 舆慕两国大战的时候,曾有好几次令尉迟骄阳差点兵败的年轻将领,传闻外表虽是斯文,可上了战场便如修罗鬼魅一般,跟轩辕不让可谓是如出一辙。 只是这令人闻风丧胆,且声明两派均不偏帮的男人,竟然会是轩辕不让的手下。 更让人惊讶的是,轩辕不让竟会把这种事情交给居少庸做。 那些兵士会死,小皇帝虽然觉得不人道,却也没有太大的惊奇,毕竟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换做小皇帝,他虽不忍心亲自下手,但总会默许身边的人替他处理。在这一点上,小皇帝是自愧不如,做不到如轩辕不让般心狠决绝,敢作敢当。 这样一来,轩辕不让想夺王位,岂不是易如反掌? 看到小皇帝眼中不自觉地流露而出的惊讶,轩辕不让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居少庸在舆国有一定的名望,他的说的话,虽比不上我和轩辕不破,却也有一定的分量。若他呈上奏摺说边域附近流寇成患,你猜,君王会如何做?” “派一定兵力给他……剿匪?”小皇帝不确定道。 “正是……”轩辕不让的眼眸渐渐变黯,“可谁会想到,那个老头眼里只有他最疼爱的老三,这种易得民望且不怎么费力的事情都交给了轩辕不破!!” 轩辕不让气愤至极,努力压抑住的怒火没法熄灭,只阴沉沉地看着小皇帝,最后邪肆一笑,用力拽住了小皇帝的手腕。 小皇帝用力挣扎,“轩辕不让!你还是不是男人!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只会欺负弱小……呜!” 轩辕不让怒极反笑,“弱小?从前或许会觉得,现在我可不这么认为……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在这里干你?” 说罢,小皇帝疑惑地皱了皱眉头,轩辕不让只是握着他的手腕,并没有做什么。 可是那双狼一般兇狠的眼睛却透出了阵阵危险的光芒。 “放心,我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禽兽。”轩辕不让淡淡道。 小皇帝也不再挣扎,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轩辕不让也不急着回答,上下看了眼小皇帝,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体是否真的好了,随即拖着小皇帝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早有侍卫在那里等候,其中一名男子格外不同。 除了服装的不同以外,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然而眼角一颗红色的泪痣,尽显其容貌的风流,给人一种粗中有细的感觉,更让小皇帝不得不注意到他的是,从自己走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人的一双丹凤眼便若有似无地盯着自己,眼里的神情不是好奇而是憎恨。 小皇帝心中的疑惑更盛,自己与这名男子才头一回见面,怎么这视线中的憎恨就连他都感觉得到? 小皇帝回头看了眼轩辕不让,后者不耐烦地将他抱上马车,那名男子也跟着坐上了车头,就听轩辕不让没好气地说了句,“少庸,这种事情不用你来做。” 男子回过头,手中执起一半还没放下的车帘,“三王子不在戟都,没有人会在意为殿下驱赶马车的人到底是谁。” 小皇帝心中隐隐不安,眼前的男子应该是居少庸无误,可他好歹也是一名将军,怎么会在这里明目张胆地为轩辕不让驱赶马车,又怎么会称唿轩辕不破为“三王子”,连“君储”都不屑去叫,看他一副对轩辕不让自信又尊敬的样子,小皇帝深深觉得,这卧床的三天里,他应该是错过了什么事情…… 政局便是如此,瞬息万变,每一秒都不可掌控,不可预知。 除了将一部分兵力交给轩辕不破之外,能使轩辕不让如此愤怒嫉妒恨的应该还有其他的事。 小皇帝没有去问轩辕不让他们乘坐马车要去哪里,因为,轩辕不让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什么都没有的窗外。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居少庸掀开车帘,对轩辕不让恭敬道,“主子,到了。” 从“殿下”到“主子”,甚至愈加卑微的态度,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居少庸教会了小皇帝什么叫“变化迅速”。 轩辕不让“嗯”了一声,率先跳下马车,接着又把小皇帝抱了下来。 从面前建筑的恢弘和华丽来看,小皇帝判断,这里是舆国王宫。 装饰和构造上与慕国虽有不同,但雍容奢华以及戒备森严似乎是每个国家的宫殿的共同特徵。 轩辕不让拉着小皇帝绕过一幢幢华丽楼宇,在装饰黄金最多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小皇帝,“一会儿进去,你最好别说话。” “怎么,怕我把你干的坏事都捅出来?”小皇帝讽刺道。 “随你。但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就看你的嘴巴管得严不严了。” 轩辕不让说完,将小皇帝推了进去,接着自己再走入森冷严肃的宫殿中。 宫殿里只点了几盏华灯,往里面深入,在类似卧房的地方,最中央的宽阔大床上,正坐着一位形容枯藁的男人。男人的身上盖着一层层厚厚的被子,头髮灰白,脸色青白交加,似乎精神很不好,见到轩辕不让,抬了抬眼皮又沉沉阖上,过了许久才嘶哑着嗓音问道,“不让……王宫禁地,岂容……你……咳咳,擅自闯入……” 轩辕不让冷哼一声,将小皇帝拉至男人身前,沉声道,“君父,你好好看看,这就是儿臣的‘保证’!近日来整个戟都都知道此人是我轩辕不让此生挚爱,并且,轩辕不让不会有后……您还在担心什么,担心儿臣会反了王兄!?” 挚爱?这种话亏他轩辕不让说得出来。 但是,轩辕不让利用自己四处招摇的目的可算是明朗了,这是为了向舆王证明自己的忠心。可现在这个时侯,为什么他还要急急地向舆王证明呢?
第79页 小皇帝静观其变,便听到舆王咳嗽了几声,“你很好……孤……欣慰……” “欣慰?”轩辕不让嗤了一声,“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个舆国吧,君父!轩辕不破勾结彰国朔国,许诺成功登位后分出一半国土,并为其两国吞併慕国提供战力,这般愚蠢的君储,轩辕不破是舆国第一人!再看儿臣昨日呈上的玉佩,分明鬼迹堂直属彰国,戟都内好几起暗杀国中重臣的事情就是他们干的,彰国使团丧生火海也是君储与他们起的内讧!您分明五十未到,五年前还能骑马射虎,让您身体逐年衰弱的人也是他!……您到底要袒护他到几时?!” 舆王沉默了。 过了良久,两人才听到舆王长嘆一声,“……不破这个傻孩子……怎的如此心急?这王位……迟早都是他的啊……” 小皇帝看着此刻激动万分气急败坏的轩辕不让,虽然他很痛恨这个人,可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可怜人。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所有的努力都得不到承认。 不管轩辕不让立下多少战功,不管他用尽心机得到了多少民望、掌握了多少权力,不管他机关算尽给轩辕不破栽赃了多少事……到最后关头,那个偏心的父亲,依然只看得到自己唯一承认的儿子。 好不容易掌握了国中大半势力,好不容易将君储调虎离山,搜集了君储那么多罪证,而自己的忠心已经到了无以可表的地步,到头来,那个人还是看不到他。 ——明明是骨肉亲情,眼前之人,到底是自己的父,还是别人的父亲? 眼见着失控的轩辕不让拔起长刀就要朝那卧榻体衰的男人刺过去的时候,小皇帝想都没想拦腰抱住了他,“……你冷静点轩辕不让!” 轩辕不让愤愤地瞪着舆王,“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小皇帝深吸一口气,轩辕不让挣脱的动作实在太大,犹如一头暴走的野兽,吃力地拖住他的小皇帝感到身后的伤口如撕裂布帛一般地裂开,只好咬牙忍住,“他还没有下旨传位!” 感觉到自己抱住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小皇帝继续说道,“你至少也要等到他在传位的旨意上签了名再杀他不迟……现在杀了他,只会让轩辕不破顺理成章地回来把你扳倒即位!” 哐当一声,长刀落地。 小皇帝顿感窒息,宽厚的胸膛此刻略显颤抖,强大的阴影投射下来,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轩辕不让以吻封唇,热烈而绝望。 挣脱不开,吼叫无用,甚至还当着舆王的面…… 罢了。小皇帝无奈地想,谁让此刻留在轩辕不让身边的人是自己呢,正好成为了他发泄的工具。 作者有话要说:嘿,轩辕,这会儿不虐你我就不是亲妈了…… 64 64、登位 … “哈哈……”轩辕不让忽然仰天大笑,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病床上已经气得憋红了脸的舆王,“哈哈哈哈哈哈——你可知道,我不一定非要等到他认同我,生父又如何,骨肉亲情根本就是空的!……我未必要他亲笔写下诏书,因为我的手下中,如居少庸这般可以将人的笔迹模仿肖似的亦有人在。” 冰冷的笑容与紧握得颤抖的拳头似乎在彰显轩辕不让的决心。 小皇帝看了眼这对可悲的父子,没说话,舆王惊恐交加的目光从那双浑浊的眼中射出似要刺在他与轩辕不让两人身上,无可奈何的是久病在床,动弹不得。 轩辕不让恢復了往日的沉雄气势,危险如狼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缓缓勾起一条弧线,他的侧脸线条刚硬,长年习武锻鍊出一身精悍的肌肉,在他身上几乎把豺、狼、虎、豹四种野兽的性格融合完美,武斗的时候从不缺乏英武豪迈,而需要冷静的时候只需在一瞬间便可将所有情绪彻底掩埋。 ……小皇帝想起了被鬼迹堂抓住时轩辕不让低声下气地避过危机的那幕,虎狼尚有高傲的尊严,而在威胁性命的情况下,他连尊严都可以不要,却也不是就此揭过的懦弱之辈,相反,轩辕不让相当记仇,彰国使团没有一人能从火海中逃生,他的报復相当手段狠酷残忍。 这样一个人,若说他的野心仅限于得到舆王的宝座,小皇帝可是不相信的。 当今天下九国并立,数百年间且战且和,而在数十年前的七国大战之后,经过长时间的休养生息,热血伴随野心的年轻一代又跃跃欲试,企图在光明史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页。 称雄,称霸。 成王败寇。 从舆国的国力与彪悍民俗来看,除非轩辕不让是个异乡人,否则他的野心应当不会比轩辕不破要小,轩辕不破败在太自信,也太不自信,所以王位合该是轩辕不让的。 说轩辕不破太自信,是因为他做了很多放任轩辕不让独自坐大的事情,因为他自信王位一定会是自己的,他坚信自己手中的权力足以压制轩辕不让。 说他太不自信,则是因为他总觉得彰国人的头脑要比自己好,太相信彰人的计策,才在轩辕不让回来以后採用“与将取之,必先予之”的战术,纵使轩辕不破把接待使臣的任务揽下,可谓与别国打好了关系,那些不甚重要的繁琐事务都交予轩辕不让。可轩辕不让又岂是这般得了好处就会骄傲自大的人物,他的胃口,远比轩辕不破给的要多得多,不但不会自满骄傲,反而时刻反覆详细策划如何能得到的更多…… 就算到了最后关头,轩辕不破察觉到轩辕不让的调虎离山计,面对舆王的拳拳父爱,也没办法不亲身带兵剿匪,给了轩辕不让可乘之机。 而即使他想要发兵勤王,也是无用了,不等他率兵回来,轩辕不让早就将他登位的消息散布全国。 况且,在轩辕不让不在舆国的时间里,居少庸等人应该也为他打点好一切,王朝中的人,若不是大半都站到了轩辕不让这边,戟都的王宫绝不会在无人察觉之下就被换上了轩辕不让的人,并且戒备森严如昔。 小皇帝看了眼冷静得仿佛被一片阴影笼罩起来的轩辕不让,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他有幸离开戟都甚至舆国,他未来要如何面对这个强劲的人物? 是敌?是友? 轩辕不让察觉到小皇帝的目光,对他扬了扬下巴,看上去他的表情不但没有先前那般疲惫,反而变得精神起来了。 ……该不会是被舆王刺激得面部表情失调吧? 就在小皇帝胡思乱想的时候,轩辕不让开口道,“这里不方便说话,跟我来。” 说完牵着小皇帝的手离开了昏暗阴冷的华丽宫殿,就在他们踏出宫殿的一刻起,便有面目严肃的兵士进入殿内,更多的兵士则守在了外间。 “你又要带我去哪?”小皇帝皱着眉头盯着轩辕不让牵着自己的手,古铜色的大手宽厚有力,一旦被他握住,绝无挣脱的可能。
第80页 走在前方的轩辕不让并不回答,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居少庸微微侧过头看向小皇帝,用温和低沉的嗓音解释,“这条路,应该是去往‘软阁’的。” “软阁?” “软禁之阁,简称‘软阁’……”居少庸假惺惺地笑着,似乎很耐心地解释着,眉目中却透露出一种不耐,眼角的红色泪痣倒是因为他的笑容而显得熠熠生辉,从某方面来说,他和慕容涯有点相似,可慕容涯心口不一的同时又绝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想到慕容涯,小皇帝就不禁担心起不闻来,他身上中了毒箭,若能一路马不停蹄平安寻到慕容涯,或许还有机会将伤治好,若他好奇怀中叠纸的内容,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回来救人…… ——因为,那张纸上,根本什么都没写,空白一片。 当时情况危急,又不能硬拼,只能先保证了不闻的性命安全,再徐图逃脱,只是目前看样子,要他只身一人逃离轩辕不让,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不过那张叠成方块的纸本就是略通医术的不问教他的一种识别毒物的方法,将汤汁等液状物滴在纸上,在滴上不问配制的特殊药水,就能显示出食物是否有毒,在王子府里,小皇帝每餐之前都会这么做,若是不闻留意了这点,肯定会联想到不问,继而对小皇帝生疑。 但愿,不闻救人心切,没那么多功夫思考这些。 毕竟就算没有慕容涯的相助,小皇帝也有办法离开。 就在小皇帝分神的时刻,他没留意到走在前面的轩辕不让已经停下脚步,于是直直地撞在了对方的背上,疼得他不禁伸手捂住了鼻子。 轩辕不让转过头,本是一张严肃兇狠的俊脸染上了淡淡的笑意,带着些微宠溺又好笑地看着小皇帝,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怎的如此莽撞?” “我乐意!”小皇帝偏头躲过了轩辕不让的手,对方也丝毫没有怒意,只是看着他。 小皇帝揉了揉鼻子,瞪了眼轩辕不让。 而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居少庸则微微揪了揪眉。 不过,在这个小插曲发生后,小皇帝注意到这个王宫偏院的地方,有些荒凉,人烟稀少,除了几名守卫的兵士外再无其他人,楼宇也有些破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软阁了。 果不其然,轩辕不让问他,“你可想去见见我的二王兄?” “不想。”小皇帝果断回答。 “为何?” “那是你哥,又不是我哥,况且……”小皇帝讽刺道,“被你背叛过的人,不死也生不如死了,我才不去看他。” 轩辕不让的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最终收起他杀人的目光,没好气道,“行啊,一会儿我出来的时候,少庸你把他关在轩辕不败旁边的屋子,没我的允许不得出来!” “是。”居少庸淡淡地笑着,瞥了小皇帝。 于是轩辕不让独自走进了那间破败的楼中,过了一会儿,即便是在楼下,小皇帝他们也能听到楼上男子狂嚎哭喊的叫声,声声悽厉,有如恶鬼。 小皇帝光是在楼下听就感到浑身不舒服了,真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值得轩辕不让要在一个疯子面前炫耀,非把对方刺激得要死要活才开心。 心理变态! 恨恨地骂了句,小皇帝注意到,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的居少庸竟然能保持神色自然平常,泪痣熠熠生辉。 轩辕不让心情大好地从楼中步出,居少庸下一刻便把小皇帝带上了楼,关在了那个疯子隔壁,又将门锁上,派上兵士把守,房子里连窗户都是钉死的。 而隔音效果并不好的房中马上就能听见疯狂绝望的嘶吼声。 那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小皇帝百无聊赖地坐在泛着霉味的床边,细心地听着除了疯子以外的其他声音。 不知多久过去了,小皇帝昏昏欲睡之际,感觉到天应该是黑了,而隔壁的疯子也似乎吼累了,周围安静了许多。 王宫本应该是很安静的,可是小皇帝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骚动。 轩辕不让绝对不是出于报復才将他关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很有可能是推测到轩辕不破的人马已经抵达戟都附近,而他还要忙着抢在轩辕不破回来之前完成登位事宜,所以此刻很有可能是在举行登位大典……只是由于战事紧张,“大典”应该是简化成“小典”了。 也不知道那个舆王还是不是活着,哦,这会儿应该说先代舆王了,这夜过后轩辕不让就是舆王了。 小皇帝终于扛不住疲累,边想着边靠着床柱睡着了。 天亮之后,轩辕不让来看过他一次,特别在他面前展示君王的一身华服,又匆匆离去。 傍晚,王宫再度响起骚动的声音,而这次推门进来的,却是面无表情的居少庸。 65 65、居少庸 … 平心而论,居少庸是个身材粗犷的男子,可因了他一张略白的俊脸再配上一颗红色泪痣,就显得风流而斯文。 在身材体型上,他是一点也不输轩辕不让的。 而只要居少庸一笑,他眼角的泪痣就格外鲜明生动,仿佛书画家笔尖灵动的硃砂。 居少庸信步而入,对坐在床边的小皇帝微微一笑,“劳烦公子随在下来。” “去哪?” 小皇帝明知问了也是徒劳,只是他心中疑惑,按理说来轩辕不破的人马应该已经抵达了戟都,正欲与轩辕不让开战,或是已经开战了。而居少庸这员轩辕不让手下的大将此时不应该留在他身边保护主子或是留守城头吗? 再者,轩辕不让若是想要他性命,便不会只将他关在软阁中,离开软阁,又未必有能比此处更为安全的地方。 毕竟无论他们两方哪一方赢了,都不会动软阁之内囚禁的人。 “这可要问公子了……”居少庸瞥了眼小皇帝,做出个“请”的姿势,让小皇帝走在前头,越过两名把守的兵士走下楼,离开软阁的范围内,居少庸脸上的恭敬之色便全数卸下。 居少庸将小皇帝带到一个更为偏僻冰冷的小树林中,天色尚未变暗,还能清楚地看见居少庸眼中的浓浓恨意。 “知道我为什么把公子带到这里来吗?”居少庸盯着小皇帝的脸问。 小皇帝平静道,“你要杀我。” “哈……真不愧是慕帝,也难怪主子如此看重你。” “所以你吃醋了?” 小皇帝好笑地看着他,居少庸却没有因他的话生气,而是沉稳地看着小皇帝,仿佛要将小皇帝的整个人都看穿似的。 过了一会儿,居少庸慡朗地笑了下,继而更加阴险地眯起眼睛,“轩辕不让假借你制造了一个弱点,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弱点竟然从假变真,甚至有可能威胁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王位!” “怎么可能……”小皇帝苦笑着,“他这个人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他没有任何弱点。”
第81页 “你说的这番话,挑起部下对他的怀疑,算不算是为他制造了弱点?”居少庸沉声问道。 小皇帝更加无奈笑道,“你比轩辕不让还不好对付。” 居少庸神色平淡,“王者,未必要是最聪明的那个,他的身边从不缺乏为他出谋划策之人,而他,只需从中挑出最合适的计策便足够了。” “你甘心?” 小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居少庸缓缓抽起腰间的长剑,“激将法对我没有用。” 长剑指向小皇帝的咽喉,而性命正被威胁的人却一点都不害怕,平静说道,“可是你杀了我,轩辕不让不会就此放过你。” “这是我该做的,后果,也是我应得的。” 居少庸面色漠然,杀人取命于他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即使面对事后轩辕不让的责罚,他也一点都不担忧。因为,他相信,主君虽然会伤心,可时间一长,他也会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消灭弱点,成就霸主。 后果便由他一人承担。 闪耀着冷芒的剑锋寸寸逼近小皇帝,握着剑的手,从不曾如此坚定过,居少庸最后说道,“杀你的原因有二。其一,对于主君来说,得不到的还不如毁掉的好。其二,慕帝陛下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你的手段在下也见识的太多了……所以,你死的不冤。” 小皇帝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灵动的双眸里写满了怜悯。 ……是在可怜他? ……还是在可怜那永远无法得到平静的君王? 抑或是…… 居少庸咬牙,剑锋划空而过,却在触到小皇帝脖颈肌肤一寸不到的地方戛然停住,双目圆睁透着浓浓的不可置信,接着身体一沉,向前倒去。 小皇帝抒了一口气,抹了抹脖子上被剑风割出的血痕,看向居少庸身后的人,露出了许久未有的安心笑容,“谢谢你了,不问!” 踏过昏迷之人的嵴背,在一身青白干净的衣衫上留下泥土颜色的污印,小皇帝一边掩嘴好笑一边眨了眨眼,看着不问气定神闲地来到自己身边,眼中尽是浓浓的抹不去的担忧和欣慰,“虽说传入软阁可能引动更多的追兵,但陛下要不问等在这时才动手,用意为何,方才属下才看了个明白。陛下自是聪明之人,或许认为我兄弟二人保护过度,只是……方才那千钧一髮之事,万不可再发生了,陛下没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 不问的话说得诚恳又真切,小皇帝连连点头,笑嘻嘻地望着他,“朕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不问……你的伤可好些了?” “属下本就没有受重伤,一点小伤养个几天也好全了,倒是不知陛下如此用心,故意将齐王殿下留给你的暗卫暴露给轩辕不让,叶相所留的暗卫全部暗中潜伏待命。”不问经歷一遭,似乎人也变得沉稳许多,一身黑色劲装做好了杀敌的紧张准备,尽管上次他利用假死迷惑了围杀他的人却也受了伤,可是精神头很足,想必连日来的担忧全数化作了浓烈的战意。 那日之事,虽是轩辕不让揭穿小皇帝在先,可更早之前,小皇帝便对两批暗卫下令,叶倾欢的那一批暗中潜伏,即使慕容涯的那批全军覆没只要他还没死就留待最后,平日保护小皇帝的都是不闻不问两兄弟,他们直接对慕容涯的暗卫下命,以此迷惑轩辕不让。 可见,预先的工作还是必要的,如果没有这般布置,可能四十多名暗卫都会死光,连不闻不问都没机会逃出生天。 小皇帝嘆了口气,他总说轩辕不让机关算尽,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机关算尽呢? 不问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棉布,为小皇帝裹住伤口,“陛下,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城外有人接应。” “不闻成功找到皇叔了?”小皇帝惊喜问道。 “嗯。” 不问盯着小皇帝的腰,又转而扫视了眼小皇帝的下半身,看得小皇帝有些发毛,他才说道,“陛下是想被属下抱着走还是……扛着走?” 小皇帝愣了下,抿了抿唇道,“能不能……背着走?” 有了上次不闻的经验,小皇帝深刻体会到扛着走对他的胃是多大的折磨,而横抱的姿势又是传说中的“公主抱”,如果有可能选择,他当然两者都不想选。 不问微微笑着点点头,“那就背着走吧。” 急掠的身影穿梭在戟都人迹稀少的地方,在偶尔出门的老百姓的眼中快速闪过的黑影仿佛鬼魅,天色渐暗,又正值内战一触即发之刻,多数的人还是选择缩在自己家里静观其变,只要保命就好,谁当君王都是一样的。 不同于不闻的刻板严肃,不问一边跑步还会一边扭头询问小皇帝可有不适的地方,挽着小皇帝膝弯处的手臂结实有力,似乎不会疲倦,被反问他累不累的时候,不问只说,“不会,因为陛下很轻啊。” 等到夜幕完全落下,两人已经离开戟都乘快马奔离,身后不远处响起杀声震天,抽空回头瞄一眼的小皇帝还能依稀看见戟都上方的明亮火光。 开战了。 心知轩辕不让在王位之争中占了先机,可要平定这场内乱却不是件容易的事,轩辕不破的大军肯定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围住戟都,多半还是利用了先代舆王拨给轩辕不破剿匪的那支兵,真正的大军应该是迅速占领了各个交通要道的所在之地,与以戟都为中心划出的轩辕不让的地盘形成对峙之势,战争最怕的就是消耗,时间越长,战局优势越是不明显,若能以战养战,更有可能反败为胜。 而一方面又不能真的便宜了轩辕不让去,所以哪怕明知会输,也要在轩辕不让门前放把火激怒他,轩辕不破的脑子其实还是挺好使的嘛。 与小皇帝共乘一骑的不问好奇问他,“陛下在想什么呢?” “在想……朕是不是也该加入角逐天下的行列中了……”小皇帝若有所思道。 不问毕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热血青年,性格又比不闻更为活泼,听到小皇帝的这句话自然是精神一振,“不管陛下怎么想,不闻不问誓死追随陛下左右!” “嘿嘿,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吶……”小皇帝笑了笑,“瞧瞧,这一脸的兴奋样儿!” 不问脸上微微一红,幸好是黑夜,小皇帝看不清。 骏马在夜色中狂奔,两人一马途中只休息很短的时间,天色微亮之际到了荒野一处密林,穿到密林尽头,已有一队人马在那里等候了。 红棕宝马前,一名黑色宽袖金边的华衣男子身材修长匀称,温和地抚摸着马匹鬃毛,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如沐春风。 小皇帝不禁眼眶热了热,再次见到熟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皇叔!” 慕容涯偏头看了看他,笑容愈显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有木有啊!!
第82页 66 66、逃 … 偌大的王宫议事堂,此刻倍显庄严。 似乎由于主人的不同,从王座至殿门口,都散发着一股难以撼动的雄浑端严,令人不禁恭敬低头,不敢缨其锋芒。王座上,懒散地支着脑袋的年轻君王毫不掩饰此刻阴沉的目光,睥睨着座下之人,他的得力将领。 居少庸正单膝跪在轩辕不让面前,感受到那两道诡邪的视线后,心中微凛,面上依然不作任何表情,有如死士一般,收敛各种情绪。 轩辕不让盯着他看了良久,才缓缓道,“你可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人?” “是臣下私自行动,后果由臣下一人承担,请主君切莫责罚一路看守的兵士。”居少庸额上滑落一滴冷汗,他早就知道慕容予繁身中奇毒,早晚都是一死,主君留下他,既不能用作威胁慕国的筹码,又不能让他成为主君的娈宠,就算对方肯委身,还有几天的性命又如何能让主君感到快乐? 想必这点,主君也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可有可无之人的离去,竟然让他一个刚刚成为位极人臣的大将军,在议事堂里跪了整整三个时辰!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轩辕不让的怒,以他对轩辕不让的了解,捋了老虎鬍鬚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不仅是他,沿途的一众兵士都有可能收到责罚,而在战事紧张的眼下,为稳定人心,宜赏不宜罚。 轩辕不让嗤笑一声,“少庸,你要代替他们受罚,若孤说,孤要他们全部给慕容予繁陪葬,你待如何?” 居少庸额上滴落的冷汗更多,双拳死死紧握,形状姣好的唇白得没有血色,颤了颤,道,“甘……愿领罚。” 轩辕不让的说法不可谓不令人心寒,而忠诚如居少庸,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道路,也要在最后,为他的主君奉献一切。 这般做法,若是慕容予繁看到的话,一定会为他的愚忠而摇头,其实他,有些羡慕慕容予繁。 能如此靠近主君,占据主君如此多的心神,这是他,努力了十年都没能做到的。 轩辕不让捏了捏皱出皱痕的眉间,有些疲倦道,“少庸,孤信任你,不代表孤可以放任你做任何事。” “少庸明白。” “下次……也没有下次了,你自己去下面领二百军棍,若还能活下来,再到孤的跟前来。你的任务,就交给副将去做。” “是。” 王座上的人挥了挥手,居少庸勉力站起,双腿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然而毕竟身体的底子打得好,又不想在主君面前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软弱,行动间已经将动作控制得稳如平常。 居少庸走至门边,又回头看了眼轩辕不让,王座周围没有一个人,他正有如那个“孤”的自称,孤单孑然。 还是忍不住将话问了出口,“主君……关于慕帝,听说派去寻找他们的人无功而返,再加派人手恐怕也是相同结果,现在应将兵力都投入战事中,不如……” “你要孤撤人?” 轩辕不让长笑一声,“他要是活着,我要他生生世世都离不开我;他要是死了,也得让我见到他的尸体!” 居少庸目光复杂地看向轩辕不让,这个人,已经不像当初遇见的那个人了。 王者还是王者,只是多了不该有的感情。 居少庸深感自己做错了,扪心自问,轩辕不让对慕容予繁,或许没有那么深厚的爱意,而双方互相算计,环环作对,倒在爱恨交织之间产生更为特殊的感情,如今对于主君而言正是情到浓时,自己却犯了如此幼稚的错误,将这个玩偶或是宠物放走了,因得不到而让主君更为牵挂。 居少庸干笑一声,没说什么,离开了议事堂。 而同一时刻,在蜿蜒山道上急速行驶的一队人马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正马不停蹄地奔往舆国边境。 一只白皙滑嫩的手掀开了马车的车帘,露出一个简单将头髮束在脑后,额前垂下一缕髮丝,那髮丝活泼地随着风乱动着,少年拨了拨那缕头髮,目光担忧地看着车头驾车的双胞胎青年,“不闻,不问……对不起,是朕不好,连累了你们。” 其中一名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这等小事何足挂齿,陛下无需担心。” 另一名青年虽面无表情,却微微颔首,显然是贊同双胞胎兄弟的话。 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恨恨道,“朕就知道!皇叔有什么事都不是直接惩罚在朕身上,反而要你们来受罪,你们一个二个身上都有伤,理应好好调理才对,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 不闻不问相视一眼,没有接话。 就在小皇帝准备继续说的时候,车内伸出了另一只手,白而不病,如其人温润修长,扳住小皇帝的肩头,不顾对方的唿喊一把将人拉入车内。 “我太过分了?” 小皇帝屁股刚坐定,就对上一双柔得望不见底的漆黑眼眸,深邃难测,而那双眼眸的主人此刻唇角带着淡淡的君子般的笑意。 “……” 小皇帝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是有多得意忘形,才忘记了车里还有慕容涯这尊大神啊……看见不闻不问平安,他们又成功逃出了戟都,逃出了轩辕不让的势力范围,小皇帝一时太过高兴,而就在这时,慕容涯冷冷下令让不闻不问来驾车,长途颠簸,两人伤口还没完全癒合,还把人放在自己眼前,明显的就是在惩罚他了。 所以,心防卸下加上心有怨言,小皇帝这才被慕容涯抓了个现成。 若此刻面对的是叶倾欢,小皇帝反而能有些理直气壮,叶倾欢只会拿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一点他力所能及的事情,而慕容涯不会这么做,他只会定定地看着你,用他温柔如水的眼眸,含情脉脉,看得你心里发毛,然后不由自主地心虚。 “繁儿,你觉得我太过分?”慕容涯又问了一次。 小皇帝苦笑着干咳了声,“不是……皇叔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比直接一鞭子抽在我身上还管用……” “哦……”慕容涯勾了勾唇,“比起陛下的‘借刀杀人’如何?” 小皇帝心神一凛,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慕容涯这是在讽刺他本打算借轩辕不让这把“刀”来“杀”彰国和朔国,虽然这个计策也不是没有效,只是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身处陷阱不说,还连累了那么多暗卫和侍卫,既劳民又伤财。 见小皇帝低头不语,慕容涯又在他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此次入舆,叶倾欢千说万说让我观棋不语,看你作为,而若非我命人在荒地接应你,此刻你早已被轩辕不让的人马追上了。” 小皇帝苦涩点头,“……皇叔说的是。” “不过嘛……”慕容涯宠溺地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作为你第一次的布局,勉勉强强算过关吧。” 小皇帝勐然抬起头,眼睛晶亮晶亮的,面前之人可是从来不会对他说半句好话的慕容涯,那“勉勉强强”四个字应该算是表扬了吧?
第83页 只是慕容涯话锋一转,似是没看到小皇帝的表情而说道,“不过,没有居少庸临时所为,你又要如何做?” “朕命不问率众暗卫等至深夜,轩辕不破若是回兵杀到,定会选择夜袭,软阁深夜的守卫定然最弱,容易攻破;并且,朕还打算让不问挟持软阁内囚禁的另一个人轩辕不败作为人质,谅必轩辕不让即使察觉朕逃离了也要放行。”小皇帝认真道。 慕容涯深深地看了一眼小皇帝,“对于轩辕不让,你怎么看?” 小皇帝略一沉吟,“他有相当的耐力和毅力,而且手段冷酷兇残,可他也相当记仇,适合做乱世枭雄而无法做太平之主。” 慕容涯笑道,“真难得,我们的看法一致。” “唔……我觉得轩辕不让有能力征战天下,而一旦国民疲于战争渴望和平的时候,他很快就会被推翻,我们不能把宝都压在轩辕不让身上。”小皇帝想了想,又说。 慕容涯面露欣慰,稍微有点长者风范,认真道,“你最近大有长进。” 小皇帝倒不觉得这句话是在夸他,只能嘆气,“可惜,舆国将要大乱,我们没时间再找下一个可以合作的人了……” “轩辕不寿。” 小皇帝眨了眨眼,慕容涯故作神秘地抛出了这个名字,仔细一想,忽然灵光乍现,“轩辕不寿,王子排行第十一,年仅十三岁的那个轩辕不寿?……等等,你不是和轩辕不破交好的吗?” “我与哪位王子私交都挺好的。”慕容涯淡淡笑道。 小皇帝哭笑不得,当初慕容涯说互不干涉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在啊…… 果然是朝中重臣,个个都是老狐狸。 67 67、换血 … 桌案旁的男子阖眼休息了一会儿,手边的文书还有几份就可以看完了,只是烛火稍稍显暗,欲让人进来换支蜡烛,唤了两声都没有人应答,再看杯盏,已经喝干了底,白瓷壁上印了淡黄的茶渍,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先让下人去休息了。 正打算趁灯烛还没燃烧尽的时候把剩下的公文批完,就听见轻柔的敲门声,“哥,是我。” 男子轻笑一声,起身走到门边,吱呀一声拉开了门。 门前伫立容貌端庄气度不凡的女子拢了拢微风捲起的鬓髮,浅笑相视。 “现在在这宫里,还是你最为尊贵,被人看到了不好,皇后还是称唿下官官职为好。” 叶倾城抿唇而笑,“最近……哥哥真是变了很多。这里哪里有人,纵是有人,哥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向来是来去自如无人敢言语一句的,怎的如今却会在意这些?” 叶倾欢平淡道,“我是不怎么在乎名声如何,只是送上来的奏章里,十本便有一本是参我的,说我把持朝政,外戚专权,看着实在惹人厌烦,呵……若是他们知道陛下早就不在宫里了,朝中另外两名重臣也是我弄走的,恐怕会闹翻了天吧?” 皇后理了理桌案上的文书奏章等物,又帮忙换了支灯芯,将端来的参茶换下早已喝干的杯盏,从容利落地整理妥当后,才缓缓说道,“哥哥……已经认定了他?” “如果还有人能令我如此心动。” 叶倾欢无所谓地笑笑,望了望窗外,“你可是会生气,毕竟你可是从小就想嫁给陛下的。” 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坐下与哥哥交谈,对于叶倾城而言已经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叶倾欢的变化,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 ……她那心高气傲不屈人下的相国哥哥,这次竟是真的陷进去了。 “这是密报,你且看看吧……”叶倾欢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小块麻布,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 ——那是小皇帝从进入舆国的一刻起,详细到一言一行,都尽数写在这份密报之上。 从君储府上挑拨王子间的互相猜疑,到密林中为让不闻逃脱一人当关拦下轩辕不让,及至舆国王宫的突变及秘密逃脱,每一句都虽然简洁,却字字惊心动魄,叶倾城越是看到后面越是跟着麻布上的文字紧张起来,读到最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纤细玉指紧紧捏着手中的密报,皇后张了张嘴唇,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混乱思绪,让她如何评述? 最终,化作一声感慨,两个字,“陛下……” “他已不是你当初遇见的那个孩子了,皇后可知陛下除了让我找出潜匿在边线的轩辕不让旧部,还让我做了什么?” 皇后摇头。 叶倾欢略带欣慰地笑了笑,“他说,轩辕不让只身来到皇都定有很重要的事,极有可能是私会他安排在慕国的探子,既然他们是在醉月楼被鬼迹堂的人带走的,那么就从鬼迹堂查起。我着人仔细排查,终于找出了这名细作……” “陛下想事情也比以前周全了许多。”皇后笑嘆。 “只是于情一事……他还是个傻瓜。”叶倾欢无奈道。 “不过,一颗心都迷失了的哥哥不也是个傻瓜?” “哈……” 叶倾欢没有否认,泛起淡淡的苦涩笑容。 他虽是第一个在机缘巧合之下道出自己心事并得到小皇帝默许近身的人,却不是他最在乎的那一个,无论他对小皇帝再如何好,也终究是比不过骨肉亲情与青梅竹马。 意识到这点的叶倾欢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目光逐渐冰冷。 ……他竟然会觉得害怕? ……害怕他得到的那一点儿也会失去,可正是因为得到了才会害怕失去。 人总是十分矛盾的,既想得到更多,又害怕失去所得,进退维谷,作茧自缚。 可是,这种煎熬又偏偏让他乐在其中,不可自拔。 从前的他只觉得情爱于人只会拖一个智者的后腿,曾经让他不屑一顾,而当自己有了感兴趣的人继而逐渐陷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曾经的自己是如此可笑。 他虽未曾真心经歷过一场情爱,唯一的一次,足以让他回味不已。 哪怕从此他做得再多也未必能被对方看到,十足像个傻瓜那样,心里也觉得甜蜜。 浓浓的药味让小皇帝不禁皱了皱眉头,努力睁开疲惫不堪的眼睛。 “这里是……” 想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小皇帝艰难地扭过头,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觉得耗尽了身体的气力似的,心里既是懊恼又是疑惑,回过头,正好对上不闻平淡无波的黑色眼眸。 不闻一手端着药碗,一手伸向小皇帝的后背,握在他另一侧腰际上,稳稳地将人托起,靠在床柱上,然后将药碗递至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不动声色,挑了挑眉,看向不闻。 “此处是舆国边境禄山脚下一间客栈,陛下已经昏迷三日了。”
第84页 不闻简单解释完,定定地看着小皇帝。 “朕是……怎么了?” “毒发了。” “什么?!”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看向不闻,他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毒发时候的样子了,有没有在慕容涯面前露馅,能不能坚持到回国……不对,他昏迷了三天,慕容涯怎么可能不在意,只要他一问不闻不问就什么知道了。 心里一边担心着慕容涯的反应,一边又暗自懊悔自己太过天真。 他预料到轩辕不让迟早不会放过鬼迹堂,已经在彰国行馆被烧前让不问偷走了一份解药,谁知那份解药竟撑不到回国,药效至少比方四儿说的少了一半! 很好……小皇帝咬着牙想,他与彰国的仇恨又要添上一笔了。 “皇叔怎么说?” 不闻盯着小皇帝的碗,意思是等他喝完了药他才会说。 无奈,一没有力气,二没有选择的小皇帝只能紧皱着眉头把药全数喝了下去,好在不闻知道他怕苦,取下药碗后就递上了一块黄糖让他含着。 接着不闻说出了令小皇帝更为震惊的事,“齐王殿下至今未醒。” “什么!皇叔他怎么了?” 总不会是被自己气吐血的吧? 小皇帝马上在心里摇头,看着不闻的眼睛。 不闻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道,“待陛下休息好些了,会有人告诉陛下的。” “你们到底瞒了朕什么……皇叔他身体好好的,怎么会也晕倒了……”小皇帝倏然瞪大眼睛,“该不会……皇叔他也中毒了吧!?” 不闻嘴角动了动,端起托盘,“陛下能下床的时候,去隔壁的房间看看,便知道了。” 小皇帝心道不好,不闻的三缄其口让他心里不安,很想现在就下床去看慕容涯,可是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别说下床了,要自己躺下来都做不到,还是不闻单手将他扶住,帮他躺好,盖上被子。 隔壁房间…… 小皇帝呆呆地看着那堵灰白的墙,脑中闪过无数个猜测。 也许是人在病中,不仅连思维也变得迟钝许多,大概是被身体所中之毒影响,小皇帝每每即使只是浅眠都能想起这一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尤其是轩辕不让的暴行和野心,噩梦一般盘旋在脑海中缭绕不止,直到他满头冷汗地唿叫起来,惊到了守着他的不闻不问,在不问的唿唤声中才能逐渐转醒。 而这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不是不闻不问,而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人。 那人一身黑色短打,衣边绣着银色花纹,与不闻不问等暗卫着装相似,又有些不同。 比起不闻不问,这个人模样更为俊秀,气质出众,不像杀手死士,倒像个侠士。 只是这人从他睁开眼起就一直皱着眉头,毫不在乎直视皇帝的亵渎,等小皇帝忍不住想开口询问的时候,他才说话,“我是殿下的手下,无姓氏,名碧霄,与不闻不问算是师兄弟。” “哦……你好……” 小皇帝被这人气势十足的瞪视压得憋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这个时候自称是“殿下”的人还会有谁,自然是慕容涯身边的人了,而且看碧霄的气质及形式风格,比不闻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真不愧是师兄弟。 碧霄的不满全都写在了他脸上,眉头之间的皱褶更深了几分,目光也更加不善,“陛下可知,殿下已昏睡五天了。” 小皇帝惊讶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心中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中了毒昏过去,慕容涯也会病倒……可是不管他怎么问,不闻不问就是不肯开口,连不问这个平时话比较多的人都死咬着秘密不肯说。 ……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吗? 碧霄冷眼将小皇帝的反应都收在眼中,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陛下不是料事如神么,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猜不出来?” 朕要是有足够的线索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吗! 小皇帝咬牙切齿地等着碧霄,对方却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陛下难道不曾察觉毒发以后还能平安醒过来,这其中有蹊跷?” 其实小皇帝也疑惑过,当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中了这么霸道而能要人命的毒醒过来后似乎什么事都没有,问那两个说是只对自己忠心的双胞胎,两人依然闪烁其词,小皇帝只能认为是他们到了客栈以后请了郎中过来,证据是他每天都必须喝的药,或许这些药与压制毒素有关。 不过看碧霄挑衅的态度,小皇帝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不要再拐弯抹角的了,你就只说了吧,皇叔是不是……与朕所中之毒有关?” “陛下还不算太笨。” 碧霄凑上前,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是冒犯,轻而易举地抱起了小皇帝,掠出房间,走入慕容涯所在的房间。 慕容涯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仿佛一尊雕工极为精緻的上好白玉雕像,只是眉间浅淡的皱痕为这尊雕像平添了几分脆弱。 “殿下为救陛下,用换血之法将陛□上的毒引至自身,是以,殿下所受之苦比之陛下双倍有余。” 碧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却字字诛心,一边还不忘好好看着小皇帝一点点失去血色的脸蛋,看着他逐渐黯淡懊悔的表情,嘴边讽刺的弧度更深了几分。 “陛下可知为什么我们只能干看着殿下受苦而无法以身替之么?”碧霄望了望小皇帝的眼睛,对方的视线依然牢牢粘在了慕容涯的身上,似乎没有在听他说的话,不过碧霄却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小皇帝听进了心。 “因为换血一法,只能由血亲之人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俺没有断更停更不更!!是jj抽掉了俺存稿箱君,jj抽到了俺评论,前几天为了另一篇文就先把存稿存了结果今天回来看……竟然木有了!!! 俺上周还发了烧,最近是不是惹到什么魔煞了……囧 68 68、第 68 章 … 小皇帝才发现,他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慕容涯这个人。 他总是顶着一副温文儒雅翩翩君子的样子,内心却压抑到了极致,虽然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总是温润如水,可是内里却犹如一头野兽,随时可以冲破任何束缚,甚至他根本藐视了一切的天地万物,只是自己给自己加了一层又一层厚重的枷锁。 他可以一面不屑一顾地对自己冷嘲热讽,一面连思考都省去为自己换血,若此刻他是清醒的,他也根本不想要小皇帝的道谢。 因为他做事全凭三个字——我乐意。 就是这么个带着点孩子气带着点任性的人,偏偏还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如此成熟稳重的傢伙,每每想起,小皇帝总是哭笑不得。
第85页 他的臣子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够复杂…… 唉。 小皇帝昏沉的神智总算找回了一丝冷静,紧绷的弦也终于没有那么紧张了,对于碧霄浓厚的敌意,小皇帝也不甚介意,看着慕容涯仿佛沉睡中的俊脸,心微微一动,双手扳住碧霄的肩膀赤脚跳了下来。 站在地上的小皇帝更能体会,他的身体除了有点脱力疲累以外,全身没有一点疼痛的地方,不知道慕容涯用的什么方法换血,一点儿都不会影响身体。 只是小皇帝也知道,毒并没有消失,而是原封不动地过到了慕容涯的身上。 他能想像得到,慕容涯说换血的时候定是连思考都不曾有过的。 而不管他信不信任自己,不管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在换血一事上,慕容涯的单纯直白令小皇帝不得不动容。 就是这样无条件的好,才让小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若是叶倾欢倒还好,叶倾欢没有百分之百的付出,一旦他要付出就必须得到相应的代价,包括感情也计算在内,所以小皇帝更愿意面对叶倾欢和不是尉迟骄阳或者慕容涯。 ——他们与自己的千丝万缕般的联繫,早就不是自己可以琢磨透的了。 “说吧,让朕过来看他,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碧霄?” 碧霄眼中闪过一抹无法看清的神情,似是不屑又似是侷促地弯了弯嘴,“陛下好生看看,殿下这般情况,如何赶路?” “赶路?” 小皇帝好笑地看着他,“朕没说过要赶路啊,虽然我们现在仍身处舆国,如今兵荒马乱的时候,要掩饰我们的行踪也非是难事,朕并不急着回国。” 碧霄却是冷哼一声,“只怕陛下是这么想,朝中另外两位重臣可不是这么想的……” “碧霄……”小皇帝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对碧霄有如此大的不满,大概情感作用都是相互的缘故,碧霄看自己不顺眼,他瞧着碧霄也没好到哪里去,“朕不得不说,这天下间不把朕当一回事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碧霄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小皇帝仿佛看不到他的样子继续说道,“就算是在鬼迹堂,百里延他们也只会想着如何向朕报一箭之仇,更何况他们下毒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朕的身份……就连叶倾欢和尉迟骄阳虽然有时候是狂,却也拿朕的话当回事,慕容涯就更不用说了,二话不说为朕换血,你说是也不是?” “……” “虽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软弱无能手无大权的国君,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可是你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朕还好好地或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小皇帝狡黠地看着对方,目光中透出一丝不善,“如果你真是不闻不问的同门师兄,朕倒真要感慨这世道,不过是虚长了些年岁就能混得好些,事情交给不闻不问,他们决计不会将自己的怨恨表达得如此明显。” 看在自家王爷的份儿上,这个叫碧霄的人也该沉住气掩饰住自己的心事,且不说小皇帝在慕国朝廷中起的牵制作用,单就慕容涯的个人因素,碧霄也不该处处给小皇帝难堪。 本来中毒刚醒担忧过分心情就郁闷的了,偏偏还遇上碧霄这么个忠心到只认慕容涯这一个主人的极品忠犬,倒像是全世界都不重要,只有他家王爷最重要似的,小皇帝心中的不平衡和难以言表的酸涩堆积起来一直没地方发泄,碧霄又一再触到小皇帝的霉头,哪怕从来没想过要拿自己的权威震慑别人,小皇帝也要破例一次了。 碧霄紧皱着眉头,深吸一口气,最后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低下头,单膝跪地。 “属下有罪,请陛下责罚……” 语气犹如壮士断腕,风萧萧兮易水寒,看得小皇帝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最后,小皇帝轻咳一声,只能无奈道,“朕站了这么久,有点冷……” 就着跪姿,碧霄轻易就能看见小皇帝光裸的白皙双脚,眉头微皱地说道,“属下这就去找鞋子……” 说完,原本有些趾高气昂的侍卫还真的蹿出去找鞋子了。 小皇帝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唿吸安静的慕容涯,其实在碧霄出去之后他才有时间仔细看他。 慕容涯的唇边多了点青青的鬍渣,眉间总有道清淡却放不开的皱痕,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温润又冰冷的矛盾,感觉贴近人心又总是看不穿。 小皇帝苦笑,坐上床沿,伸手覆上了慕容涯冰冷的脸颊。 自言自语地喃道,“你不管事了倒是一了百了,你可知你究竟丢了个多大的摊子给我,不醒来又如何能看到我的笑话?” 指尖轻轻触碰在眉心的一点皱痕上,小皇帝倏尔收回了手。 碧霄从外面回来,手上拿着一双棉鞋,就像他刚开始出现在小皇帝面前的样子,坦荡荡地蹲下为他穿上鞋,一语不发。 小皇帝本来脸上淡淡的笑意也没了,看着碧霄的脸若有所思,才道,“你是不是知道如何解皇叔的毒?” “是。” 碧霄抬头,毫不避讳地直直看着小皇帝的眼睛,不屈不卑,亦没有丝毫做作。 “那……是不是相国那边已经有人来接应了?” “是,叶相国让尉迟将军来接回陛下。” 原来如此…… 怪不得碧霄会如此心急,不得不拿出半逼迫半威胁的架势,只是他错估了小皇帝,虽然他并不算聪明,可也不是能被人牵着情绪走的。 碧霄担心的,是怕他们一行人与尉迟骄阳接触之后必须马不停蹄地回到国都,而延误了慕容涯就医的时间。 只是毕竟是官位比自己大了很多的将军和相国,他小小一个近身侍卫说的话根本算不得什么。 小皇帝笑了笑,“那你也真是奇怪,直接跟朕说就好了,这一点时间也不算什么,医好皇叔才是正经。而且怎么看都是诚心恳求比威逼怒视来得好吧,求人也不是这个态度的吧?” “殿下是为了你才会中毒不起的!”碧霄终于忍不住怒道,双眸怒睁,那样子,恨不得把玩笑不恭的小皇帝一口吃进肚子里去。 而碧霄这个样子,只会让小皇帝更想捉弄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恶作剧心理开始作祟,“喔……朕中毒连累了皇叔,倒还是朕的错了?” “本来就是……”碧霄小声嘀咕,“陛下若是不去醉月楼,又怎会有这许多波折?” 说起来,醉月楼的事情好像过了很久似的,小皇帝追溯回忆,才想起那时他为什么会拉着叶倾欢去醉月楼,又是如何遇见轩辕不让的。 包括慕容涯那一房间的画像…… 小皇帝顿感头疼,也没了捉弄碧霄的心思,只感慨道,“因果循环,你又怎么知道这其中慕容涯就一定是无辜的呢……”
第86页 虽然是跟碧霄说的话,小皇帝去看着慕容涯温润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碧霄一时语塞,答不上话,只能紧紧盯着小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生病住院了,这里是代发。由于她说晋江最近很抽,所以以后都在晚上1点左右更新,各位注意了~ 69 69、第 69 章 … 颇长的一段流离颠沛的生活,让小皇帝差点忘记了原来的于帆是个什么样的人。 刚穿越来的时候,一来因为对新环境的不熟悉和不真实感而不愿把真实的一面拿出来,甚至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推敲用自以为合适的形象来对待别人,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是聪明睿智如叶倾欢还是察觉了出来,却没有开口点破他。 二来则是他自己也知道的问题,从小经歷的事情,让他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轻易褪下自己的伪装。 正如叶倾欢所说,也许真是出于对亲情的渴望,但更多的是他默默观察的结果,对于慕容涯,他是真的没办法将他当做一个单纯的对自己侄子有某种不正常心理的叔叔看待。 就连尉迟骄阳开口保证完全忠于自己,八十万大军双手奉上,那也是有条件的——前提是,他得是他尉迟骄阳一个人的。 而叶倾欢,纵使是爱得再深也必会有所保留,或许这是他个人的自尊问题,也有可能是和于帆有过相同的经歷而不轻易将自己完全解剖给别人看,所以小皇帝和他相处起来保有几分互相尊重的轻松,更多的是某种惺惺相惜之感,而且小皇帝知道,不管叶倾欢外表言行看起来有多狐狸,实际上他算是个无害的人。 可是慕容涯不同…… 这一念“不同”,让小皇帝忍不住眼角酸涩,无奈地嘆了口气。 比之另外二人,他更复杂。 ——既像叶倾欢那般,保留了过去那一部分小皇帝无法参与的回忆,又确确实实的与尉迟骄阳那样做事之前都有个明确的目的……虽然这些目的都是奔着小皇帝本人的。 但从这点上看,慕容涯更为单纯。 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建立在过去的爱恨交织中,他敬爱自己的兄长,可是先帝的做法无疑是背叛了他,他喜爱自己的侄子,又因为他的父亲而憎恨他…… 或许有的时候,慕容涯也会疑惑,他对小皇帝的执着,究竟是因为自己爱他,还是为了报復先帝? 于帆从小擅长的事情之一,便是对人的研究,从与别人相处的点滴细节中感受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的时候他假装没有看穿继续傻乎乎地用他自己的方式和别人相处,有的时候则是费尽心思琢磨一番相处模式,但往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觉得很累。 后来他习惯和别人保持一段必要的距离,这样自己活得也没那么累,别人也觉得恰到好处。 ……除了有点孤独以外,确实没什么不好。 可是能像如今这样被人完完全全接受,甚至根本不在乎他究竟是不是小皇帝本人,说实话,于帆觉得这几人有些可笑以外,心底还是很羡慕慕容予繁的。 他们刚好是两个极端。 于帆之所以成为于帆,是因为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与其说是世界抛弃了他,不如说他是自己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角,不愿执着于无望的爱。 慕容予繁之所以成为慕容予繁,是因为他作为一个帝王而言,受到各方各面的限制而无法展开拳脚,偏偏又看不穿这其中丝丝扣扣,与其说是那三人都没有那他当皇帝看,倒不如说是他抛弃了那三人,只执着于天下。 可人,终究还是人,人是讲感情的。 于帆可怜慕容予繁的同时,也有些自嘲——他这么做,究竟是弥补自己的缺憾,还是在为别人收拾烂摊子? 过分代入角色的后遗症让小皇帝头疼,他可不是圣母,以他以往事不关己的习惯而言,这次一时的心血来潮也令他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些教训。 不能把这些“古人”想得太简单,要在他们之间游刃有余地徘徊,必须放下心态。 只是,他还真是没法把这些人当做简单的“对手”来看待。 在他而言,这三个人顶多是孽缘,绝对算不上敌对。 也许曾经天真的慕容予繁认为这就是敌人,可经歷过舆国之乱的小皇帝却苦笑着想,轩辕不让与同样狼子野心的彰国才能称作敌人呢…… 一旁恭敬立于床前的碧霄虽是面无表情,但在看到了小皇帝扯出的笑容后,仍是心里一紧,觉得这样的笑容有些渗人。 不管是在他看来,还是自家王爷的认知中,这样的笑容是绝不该出现在小皇帝脸上的,阴沉而郁郁,更像是内心千疮百孔的沧桑之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他喉头动了动,两片血色淡薄的唇微微蠕动,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他也知道自己的护主行为惹来小皇帝极大的反感,他虽是冲动起来毫不顾忌后果的那类人,却也是冷静以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人。 一时间,房间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小皇帝的目光虽是看着慕容涯,却似是透过慕容涯在看什么一般,目光阴晴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移开目光,动了动僵直了几乎一整天的脖子,“我想……这会儿你派出去的人已经见到了尉迟骄阳吧?” 碧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嘶哑着嗓音道,“……是,全由陛下评断。” 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说——要回国,还是要救慕容涯,全凭他。 只是听碧霄话语中隐隐透露的自信,已经基本肯定小皇帝会选择救人了。 “呵呵……”小皇帝疲累道,“朕会救他,你放心。” “多谢陛下成全。” 小皇帝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又跪在地上的碧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鼻头有点酸涩,他只能咬着下唇,微微眯起眼睛说,“碧霄,朕问你……皇叔平时可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碧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又有点反感,却还是直接了当地说,“殿下做什么事情都有他的考量,碧霄没有资格左右殿下的想法。” 就连这次,慕容涯也是谁的话都不听,将自己的安危置于无物,而为小皇帝换血。 归根结底,碧霄对小皇帝没有半分好感的原因,或许也正是因为爱主心切,而主子一门心思都花在了别人身上,那人又让主子处处掣肘受委屈,这才会如此反感的罢。 其实仔细看来,小皇帝也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只会依靠别人而毫无主见的人。 “是么……”小皇帝喃喃道,“这下可就难办了,一会儿见了尉迟骄阳,恐怕很难说服他。” “陛下的意思是……”碧霄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按照尉迟骄阳的性格与朝中处处和慕容涯不对盘的态度来看,慕容涯甘心为小皇帝换血自是再好不过,可他换血是他的事,于尉迟骄阳而言却没有丝毫损失,少了慕容涯这一个竞争对手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情场上胜算增加的可不是一点点,所以从尉迟骄阳的角度而言,他或许巴不得慕容涯就此一病不起。
第87页 自从去过舆国之后,小皇帝行事就习惯早早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经他一提醒,碧霄心下一惊。 “那……我该如何做……” 小皇帝抬手捂眼,“你之前是怎样想的,如今就怎样做。” 碧霄身躯一震,眉头微蹙。 他之前,是打算趁小皇帝身体尚未恢復又不影响行路的时候半绑架地让一行人出发至能医治慕容涯的地方,一方面晓之以情,让小皇帝看见慕容涯所做的牺牲而心软,一方面则在背后胁迫尉迟骄阳,如果能让尉迟骄阳在他们身后变相护送就更好了。 只是…… “这与碧霄左右殿下的想法有何关联?” 小皇帝迎上碧霄疑惑的眼神,淡淡笑了笑,“如果……你手中的人质不止朕一个,那么行事起来是不是更为有把握了呢?” “若是皇叔本身也是受人唆使而为朕中毒受难,身为皇亲,并且朝中地位超然,那么纵使是与他素来不对盘的尉迟骄阳,也没有理由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吧?” 碧霄紧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皇帝,生怕错过了此时那坐在床沿而显得高高在上之人脸上略显冷漠的神情。 小皇帝这一番,算计不止是碧霄、慕容涯、尉迟骄阳……甚至是他自己。 ……难道就没有一个更好的方法吗? 碧霄在心下思忖,无数个计谋从脑中闪过,却最后仍是失败告终,抬眼看看面前脸色苍白的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皇帝,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法让臣子听命于他,懦弱无能且不堪一击;可他偏偏又是这般心思玲珑的人物,当真叫人费解。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代发的…… 70 70、道破 … 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子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只是突然对上那个男人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时,灵魂深处也会颤抖起来。 ——对方毕竟是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大将军啊,他若是真的动了杀意,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让他停止愤怒。 男子怒目圆睁,一身杀气展露无遗,额上青筋暴涨,如怒涛般狂狷,杀气震动起肩上的披风,血红的披风猎猎作响,骇人非常。 这般对峙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艰难地从喉间挤出一句,带着些许绝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低头看着被自己护在身边连站都几乎站不稳的人,目光带着些许歉意,微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对方脸上的伤口,让伤者身躯勐地一震,皱眉看向他,少年抿了抿唇,自言自语般小声呢喃,“……总不能跟他说是斯德哥尔摩吧,这个时代里毕竟没有这种东西,好像说什么都圆不过去了……不过,还是差了两日路程,对不起啊碧霄……” 少年低头在伤者耳畔道歉道,“朕低估了尉迟骄阳的行动力,还让你受伤了。” 亲密的动作让尉迟骄阳的表情更扭曲了几分,他强压着怒气道,“陛下,可否与臣解释一下,你们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小皇帝微微一笑,“朕在包庇他。” “什么?!” 一滴冷汗从碧霄额上滑落,“……陛下?” 事已至此,小皇帝也觉得没必要再隐瞒,索性把他的想法都告诉尉迟骄阳,或许还会有几分达成目的的可能性,以碧霄现在的状况来看,若是尉迟骄阳不答应医治慕容涯的话,光是不闻不问的身手也未必能与尉迟骄阳一搏,决定权并不在他,而是尉迟骄阳。 四下里都是尉迟骄阳的围兵,密不透风。 小皇帝看了碧霄一眼,向尉迟骄阳走了过去,“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碧霄只能算是帮凶。”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尉迟骄阳死死地盯着淡淡笑着的小皇帝,眉头紧锁,这不是他认识的慕容予繁,陌生的气息令他觉得胸口似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微微抖动着嘴唇看着对方一步步的靠近。 ——他知道自己为了从慕容涯的人手中救他出来,已经有多少个日夜未曾合眼了吗? 可那个人却笑得云淡风轻,仿佛面前的高大男子与身后伤痕累累的人都与他无关一样。 “嗯……可能朕的做法有点偏激了,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了,骄阳哥。”听着小皇帝用儿时的称唿叫着自己的时候,尉迟骄阳五味杂陈,却只能瞪着眼前的少年。 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他知道,小皇帝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皇叔为了救朕,用换血之法将朕身上的毒都导至他的体内,若不去救他,他会死,朕会觉得是自己杀了他。理由听上去很自私,可这是朕最真实的想法。” “你是自愿随那个人走的?”尉迟骄阳冰冷的视线扫过碧霄,眉间皱痕更深一分。 “是他被我怂恿的。” “呵……你就如此信不过我?既为朝中重臣,我又怎会白白看着慕容涯去死?”尉迟骄阳艰涩道。 小皇帝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缓缓道,“换做叶倾欢的话倒是不会,但若是你,朕不敢保证你会答应。” “哦,为什么?” “要是你有心要夺取皇位的话,最大的敌人不是朕,而是慕容涯。”小皇帝平淡道。 尉迟骄阳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夺位?” “每个男人都多多少少做过统一天下的梦吧,尤其是越接近权力的顶峰,就越容易被皇位所迷惑,你的野心并不小,朕能感觉得到,只是由于晚出生了几年让你没能掌握最好的时机而已。”小皇帝看着尉迟骄阳逐渐变冷的表情,继续道,“以皇族的名望与血统来看,除了朕以外就只有慕容涯最有资格登上皇位,而继慕容涯之后的那个人就是你。” 年幼时送入宫的并非普通的官家少爷,而是在慕国有着悠久歷史的尉迟家,代代以将军为职拥有至高的军权,为了拉拢这样的一个存在皇家自然会以姻亲拉近两者的关系。 虽然那是小皇帝的爷爷那一代的事情了,但事实上,尉迟骄阳身上也留着一部分慕容家的血。 “繁儿……”尉迟骄阳略带痛苦地看着他,“你便是……这么想我的?” 深吸一口气,男子的视线死死地钉在小皇帝的身上,还能如此冷静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回答,渴望得到对方的信任,真是愚蠢之极。 虽然如此,尉迟骄阳却也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如果对方不是慕容予繁的话,说出这等谬论的人早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小皇帝只是低下头,用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回道,“是。” 语气干脆利落,毫无迟疑。 尉迟骄阳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倏然睁大了眼睛,“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第88页 伸手抓住了正要离去的人,有力的双臂将少年紧紧地箍在怀里,小皇帝皱着眉抬起头,便看见了男子脸上可怖的表情,“尉迟骄阳!” 然而男子快速地低头堵住了小皇帝的唇舌,霸道而狂热地纠缠侵略着少年的口腔,一手用力地抓着小皇帝的腰,一手扶着小皇帝努力扭转的头,不断地加深掠夺般的吻,两人唿吸交缠,水声啧啧,被吻的人根本无法唿吸,发出了微弱的呻。吟,而男子却仍是不肯放开他。 终于在小皇帝红着脸拼命地推着尉迟骄阳的时候,对方才稍稍松开了些,觉得自己被吻得口腔唇舌酸痛不堪的小皇帝用力地瞪了眼男子,最后将头偏向了一边。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尉迟骄阳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 “我却有话要说——”尉迟骄阳扯起一抹苦笑,“繁儿,我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其实你根本不用做这些,我也会护送你和慕容涯去药峰,权势名利我虽想要,但最想要的,还是你。” 恐怕尉迟骄阳从未说过这种软话吧,男子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小皇帝扯了扯嘴角,“……很可惜,我不是你的繁儿,这些话说得太迟了。” “繁儿?” “这里只有你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总有一天你也会发现的,要是你察觉不到的话,说明你还不够爱吧……”小皇帝耸了耸肩,他们的距离确实很近,压低了声音周围的人都无法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就连武功高强的碧霄也听不见,更枉论那些距离更远的士兵了,“这具身体是慕容予繁的,灵魂却换了一个人。” 望着尉迟骄阳几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小皇帝困惑道,“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 尉迟骄阳盯着那张神情淡然的脸,“从什么时候起?” “你回朝前不久吧。” “怪不得……”尉迟骄阳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毫不遮掩浑身的杀气,“回来以后觉得你变了很多。” “啊,我以为是太久没见,你对心上人的感觉变迟钝了。”小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朝夕相处的那两人也没能认出来,大概不是自欺欺人就是不够了解吧。” “那……慕容予繁在哪里?” “这里啊。”小皇帝好笑地看着他,“天底下应该再也找不出长得如此相像的人了吧?” 说实话,坦白以后小皇帝倒不是很怕面前的男子了,哪怕他的杀气比对上碧霄的时候还要浓厚,偏偏又是一副冷静应对的态度,可见他是愤怒到极致了。 “若是身体里本该有的灵魂的话……”小皇帝顿了顿,目光黯了黯,“恐怕已经死了。” 尉迟骄阳双拳紧握,目光有如修罗。 小皇帝却迎着他的视线,澄澈的黑眸中倒映着怒火难遏的男子的身影,“你们对他的逼迫,身为皇帝的自责,以及手下的毒害……如果慕容予繁还能活下去的话,大概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了。” 少年的表情虽然平淡放松,目光却也相当认真,看不出丝毫的伪装。 又是一段沉默,尉迟骄阳缓缓伸手抚上了小皇帝的脸颊,温热的手掌贪恋地感受着掌下的皮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小皇帝微微笑了下,“当然是为了——活下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往后面感觉会变得诡异= = 毕竟太久没写了,故事还是按着计划进行的,可是人物已经脱出我能控制的范围了,囧 71 71、药峰 … 以谁的思维模式去做什么事,或者说竭力去做某一个人,已经让他感到很累了。 演员太过入戏就会真的成为那一个人,无法控制的时候甚至容易造成人格分裂,他喜欢慕容予繁这个名字,喜欢新生,喜欢尝试和伪装,但是不喜欢因为别人而抹煞自己的存在,应该说,只要是个人,都不喜欢。 不过,偶尔想想,慕容予繁占据了他的存在,他占据了慕容予繁拥有的一切,两个人也算是扯平了吧? 不管慕容予繁魂归何处,他们也算是互相没有任何拖欠了。 用稍微不负责任的说法就是,人都是善变的,人有绝对的自由去改变曾经所想的一切,两种想法甚至是南辕北辙。 正如他的打算,将一切告诉尉迟骄阳并非自取灭亡,而是为得一线生机。 …… 私情? 在权势名利的面前,不过浮云而已。 权势名利? 没有这些,如何谈情? …… 两厢权衡一番,尉迟骄阳笑容狂狷,双目微眯,伸手捏住了面前少年的下巴,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我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小皇帝心神稍凛,对方虽已犹疑,却对他起了不小的戒心,在这样的杀气面前,只能全盘托出。 可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有所保留的特性,并不是叶倾欢专有的,慕容予繁一样有,“骄阳哥——” “且慢,”尉迟骄阳抬手打断他,“我不想从你的扣中听到这个称唿,不是繁儿的话,这样的叫法只会让我厌恶。” 小皇帝微微笑着,“尉迟将军……如果我得到的只是你放我一命并让慕容涯得救的话,这对我而言并不公平。” “你没有资格谈公平。”尉迟骄阳淡淡道。 “哦?是吗……”小皇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仍笑容不减,“我可以理解为,即使没有这副皮囊,宫里也已经有易容高超的替身了,所以朝廷并不会因为失去我而大乱,毕竟‘慕帝’一直都在。” 尉迟骄阳冷眼看着他,并不回答。 “不过,我要给你的,不是什么权势名利。”小皇帝摊开自己的掌心,随即用力握紧,满目坚定之色,“而是一份超出这些大礼。” 尉迟骄阳看了他一会儿,冷漠地说,“之前尚不觉得,你竟是这种善说大话之人,还故作神秘,扰人视听。” “呵……”小皇帝扯出一抹无奈的笑,看向周围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兵将们,“此地距离药峰不过两日行程,皇叔的毒也不是那么好解的,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向你证明。” “怎么证明?你说的大礼又是什么?” “保持一点神秘感,在礼物揭开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乐趣。”小皇帝耸耸肩,“先前叶倾欢让你训练的禁军,分我一百人,不,五十人就够了。” 尉迟骄阳挑了挑眉,“你打算做什么?” “凭这点人数,将军以为我能做什么?” 小皇帝轻轻抿了抿唇,清秀精緻的脸上竟多了几分邪魅妖娆。 他抬起头,双眸含笑地看着尉迟骄阳,既像嘲讽,又似挑衅,更多几分撩拨,他往前走上一步靠近尉迟骄阳,伸手攀住男人的肩膀,由于个子身形相差太多,只能踮起脚尖靠上男人的胸前,而吐息却越过肩头直入耳畔,吐气如兰,勾魂摄魄,“……到时候若是将军不喜欢朕的礼物,朕便任你作为。”
第89页 尉迟骄阳握紧双拳暗骂一声,运气将小皇帝震开,见小皇帝仓惶后退两三步,脸上显现了惊讶之色,这才稍稍将凌乱的气劲收敛,眉头间的皱痕更深了。 ……这个人,果真不是繁儿! 繁儿不会勾引他,更没有这番心机,以及那该死的表情。 但不得不说,方才,他确实心神乱了一分。 尉迟骄阳自然是看不上小皇帝要求的那点人数,大大方方地从禁军中拨了一百人给他,虽然好奇小皇帝要做些什么,但尉迟骄阳却遵照两人之间的约定并不过问。 碧霄的伤势也没那么快好转,毕竟尉迟骄阳当初下手的时候是真的要把他杀掉,若不是小皇帝及时拦了下来,恐怕真会命丧异地。 只是碧霄看着小皇帝为他包扎的认真的脸色,心下还是不解,既然他能拦下尉迟骄阳,为何要在他重伤的时候才这么做,之前只是静观其变? ……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大概是被小皇帝公报私仇了。 确实,一直以来他从未在意这个皇帝会变得怎样,是生是死与他毫无瓜葛,未见他之前,他不明白为何不闻不问甘愿脱离殿下麾下,到如今,已经大概能明白多少了。 小皇帝发现碧霄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抿唇笑了下,“要收费的。” “啊……?”碧霄愣住了,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朕可不能白白让人看啊……”小皇帝打趣道。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冒犯了,碧霄连忙道,“陛下恕罪!”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严肃……不过,你倒是学乖了很多啊。”小皇帝并不介意被人光明正大的看,倒是碧霄脸上微红,匆忙移开了视线。 “陛下……”碧霄想了一会儿又开口,“属下能否知道,陛下与将军交换了什么,能让将军答应护送王爷?” 小皇帝将食指放在唇边,露出狡黠的笑容,“嘘……这、是、秘、密。” 碧霄被小皇帝精灵古怪的样子弄得想笑,不敢在陛下面前过于放肆,只能抿唇憋着,转头尽量不去看小皇帝故意做出的表情。 照顾慕容涯的工作就落在不闻不问两兄弟身上,虽然他们更想守护在小皇帝的身边,但小皇帝坚持要让碧霄跟着他,赶路的时间里小皇帝与碧霄一辆马车,慕容涯与照顾他的不闻不问一辆马车,尉迟骄阳骑马,过了他们之前停留的小镇之后,一行人赶的路越来越荒凉,丛林繁茂,人烟稀少。 两日来他们都是在野外过的,找不到停宿的人家,客栈就更是没有了。 有好几次小皇帝让尉迟骄阳进马车小睡一会儿,可是自那次坦白以后,尉迟骄阳的态度变得十分冷淡,连说话也言简意赅,似是不愿多说,行路的时候也可以避开小皇帝的视线。 幸好两日很快就熬过去了,传闻无毒不医的药峰终于到了。 药峰乃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山上路途崎岖,终年大雾瀰漫。 山上集千万珍稀药材,实乃爱好医毒之人的梦想之地,而这整座山峰,全是属于山顶天柩老人的,在医毒方面,没有人能超过他,也没有人能像他那样驾驭这成千上万的毒物,不仅是糙药,还有罕见的蛇虫毒物,是以方圆十里都少有人敢接近药峰。 通向药峰山脚的只有一条铁索构筑的桥,上面铺陈的木块快要腐朽,泛着黑黄的颜色,桥身仅容一人通过,底下是万丈深渊。 而桥旁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无毒不医”。 碧霄扶着小皇帝下了马车,尉迟骄阳早已等在石碑旁,眉心微蹙,见小皇帝心急要过桥,伸手拦住了他,随即招唿了一名士兵探路。 谁知那名士兵刚踏出两步,从谷底窜起一阵浓雾,漫布整个山谷,那名士兵便倒在了桥上,口吐白沫。 尉迟骄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小皇帝看着那块石碑,“这碑上的意思该不会是只有中了毒的人才能进去吧?” 说罢不等尉迟骄阳拦下他便踏上了桥,碧霄在他身后惊唿,“陛下!您的毒已经被王爷……” 小皇帝迈出几步以后才笑着回头,对他们道,“换血只是治标不治本,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只是没想到果然如朕猜测的那般……看来只有朕和皇叔能通过这座桥了。” 尉迟骄阳低声道,“我也去。” “你?”小皇帝疑惑地看着他,“你并未中毒啊。” 尉迟骄阳扯了扯嘴角,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掉瓶塞灌了几口,脸色顿时变得有点苍白。 “你!你怎么可以服毒……” 小皇帝快步走了回去,躲过尉迟骄阳手中的瓷瓶,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做?身体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尉迟骄阳冷笑一声,微微泛白的嘴唇牵起一抹嘲讽的笑,“凭你,如何能将昏迷的齐王带至山顶?” “朕会背他。” “就这副小身板儿?” 小皇帝咬着下唇,瞪了对方一眼。 “将军说的对,陛下和王爷二人山上实不安全,属下也要去。”碧霄服下了一颗毒丸。 不闻不问互相对了下眼色,不闻从惊愕的小皇帝的小皇帝手中夺下瓷瓶,喝了一口后递给不问,不问眉头也没皱过地喝了下去。 “你们……” 不闻不问服毒后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将慕容涯抬下来,两人都是脸色苍白,却故作没事。 尉迟骄阳的功力较为深厚,所以看起来比他们要好些,叫了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跟随,带上干粮和物什,命令剩下的人守在原地,便踏上了桥。 作者有话要说:被锁的章节弄不回来了……qaq 放到了章节后的【作者有话说】里面,应该能看到吧 72、代价 ——如果在你面前,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回到过去,回到你的世界里,你还会继续你现在做的事情吗? 意识虽然模模煳煳的,但是他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勉强判断出自己目前的情况,主观能动性已经降到最低点,很有可能被别人所说的话绕了过去,被什么人利用。 然而,他却并不紧张,也没有特别害怕。 “啊……那是当然的,只有承诺这点,我死也会坚守。” ——为什么要如此执着?你可以有更好的结局。 “为什么……?” 那个时候,大概,他觉得自己是笑了。 为什么这个看似很了解的自己人其实也是个一知半解呢,为什么会问这么好笑的问题呢,该说是太过天真了还是以为自己的智商只有孩童的水平? “……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啊。” 人都是自私的啊。 所有的荣誉、污浊、手段、势力、利用、伤害、背叛以及一切事物,都不过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藉口而已,然而即使如此,他也不会特别讨厌人,也不会排斥跟人的接触。
第90页 因为他不过也是个人。 “繁儿!” 男子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中,由远及近,并非声音的大小有了改变,而是传递到他内心的声音变得渐渐大了起来,尽管从语气听来对方跟嘶吼没什么两样,但听在他耳中,仍是觉得有些遥远。 这嗓门、这语气、这纠缠不休的势头…… 小皇帝苦笑了下,缓缓睁开了干涩的眼睛,“尉迟……骄阳?” 分辨度还不太高的视野里闯入一张英武俊逸的脸,只是这张脸被焦虑的神情所覆盖,仿佛失了颜色般。 “繁儿……”那个不知是望着自己还是透过自己望着别人的男人一遍一遍地梳理着他的头髮,温柔地就像在对待自己最珍视的物品般。 嘴边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小皇帝困难地想要坐起来,尉迟骄阳眼快,忙按住了他,“你别动。” “这里……是哪里?” 身下是柔软的床榻,鼻端缭绕着药香,应该是到了顶峰天柩老人的居所,然而小皇帝此刻只看到了尉迟骄阳,“不闻不问和碧霄呢,还有皇叔怎么样了?” 尉迟骄阳脸上透着欣慰,他看上去已有几天没睡好了,下巴上的鬍渣都很明显了,眼睛里也有了血丝,“慕容涯暂时无事,那三个人正帮他准备药浴的药材。” 小皇帝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那个一问一答没头没尾的梦。 那个声音很陌生,不会是尉迟骄阳。 就在这时,有人闯门而入,拐杖敲着地面发出的钝音彰显着来人的存在感与嚣张,年迈的声音证实了小皇帝的猜测,“你醒了啊,小鬼……” “天柩老人,久仰。” “哦?我倒看不出你有多仰慕我……” “这是客套话,老人何必当真?” “小鬼气焰不小嘛,有求于人还是这个态度吗?” 见传闻中的天柩老人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小皇帝忍不住笑了笑,“但随便进入别人的梦,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吧……” “你知道是老人我了?” “嗯。” “哦哦哦,知道是老人我还敢这么放肆?老人我说,小鬼你若想要救那另外一个中了剧毒的人,就要用一样东西来交换,你肯不肯?” “我肯。” “这、这这老人我还没说呢!”天柩老人鬍子一瞪,气鼓鼓地说,“我要你张好看的脸,你肯给你么!” “给你。” “你你你……”见小皇帝一派的淡然自在,天柩老人哈哈大笑起来,“好!我喜欢你这个答案!” 天柩老人显得很高兴,三两步走到小皇帝的床前,从被子里握住了小皇帝的手腕,拐杖放到了一旁,捻着鬍子道,“嗯嗯,毒已解得差不多了,用了老人我的药,包你三天就好。” “……连同这几年来的毒也一起么?” “是啊,老人我很厉害吧?” 尉迟骄阳忽的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小皇帝,“什么……繁儿你说,你这几年来都被人下过毒?” “哎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所以老人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的,哼!”天柩老人瞧不起尉迟骄阳般夸张地吐了个舌头,扭过头对小皇帝笑笑,“我就喜欢你这自大的小鬼,明明身上一点武功根基都没有,还能忍得住毒血攻心。” “老人夸奖……”小皇帝不禁莞尔,这老头直白地表达他的喜好,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又显得像个老顽童般,出入别人的梦境,应该也是恶作剧,没想到他的一番对答,倒让对方产生了好感,顺手除去了体内多年的积毒。 “行了,见你醒过来了老人我也放心了,你好好养着吧,我会替你差遣这个大块头的。” 天柩老人朝小皇帝一阵的挤眉弄眼后又捡起拐杖拄着离去。 一路远去都能听见老人怪异的笑声。 小皇帝好笑又无奈地嘆了口气,回头看尉迟骄阳还是一副有些惊讶的模样,更加觉得好笑,“大块头将军,你有什么问题现在问吧。” 大块头? 听到这个词儿的时候尉迟骄阳本能地皱了皱眉。 “你……你不想知道你昏迷以后的事情?”尉迟骄阳犹豫开口。 “嗯,朕正想问呢。”小皇帝一脸无辜。 “那日……你在迷雾中昏倒,我先带着你去见了天柩老人。” “老人一定为难了你吧?” 尉迟骄阳脸色稍显难看,缓缓点头,可没有继续说下去,估计是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 小皇帝也没继续问,安静地看着对方。 “繁、繁儿……”对方犹豫又怜惜地看着自己,小皇帝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之前还是对他不咸不淡的尉迟骄阳怎么忽然态度就软下来了,等尉迟骄阳一开口,他就明白了,“你已有半月未曾睁开眼睛了,连慕容涯的毒都解得差不多了,可你……” “朕倒并不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只觉得像是睡了很久,还做了个好梦。”小皇帝伸手轻轻覆上了尉迟骄阳握拳的手,权当安慰。 忽然,尉迟骄阳勐地坐到床沿隔着被子抱住了他,十分用力。 “你——你干嘛……” “不管你是谁都好,都别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小皇帝不明所以,“我……我哪里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只听尉迟骄阳支支吾吾了几句,隐约能听见什么“鞭子”“伤口”“积毒”之类的。 他不提倒还好,他一提起来小皇帝这才想起轩辕不让当初给了自己多大的侮辱和伤害,同时心里也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回去一定不会放过轩辕不让。 如今他的敌人早已不是那三个大臣,而是轩辕不让与彰国,既然他们要拿天下来当筹码豪赌,他一国皇帝又岂能坐以待毙? 感受到小皇帝的身体在颤抖,尉迟骄阳更用力了几分,“繁儿……我现在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就算不替自己想,也替慕容予繁活着。我不管你曾经是谁,但你现在已经是慕容予繁了,我从天柩老人那里听说,大概……真正的慕容予繁是回不来的了,换魂这种事情微乎其微,且可遇不可求,之前我误会是你霸占了他的身体,对不起。” 干脆利落地道歉也是尉迟骄阳豪慡性子的体现,只是他以为小皇帝此时定是消沉孤寂的,却不想小皇帝倒是燃起志气准备将天下倾覆。 小皇帝忍着笑意微微弯起了唇,伸手环住了尉迟骄阳的脖子,拉起他,尉迟骄阳正疑惑地看着小皇帝那微笑的脸庞时,小皇帝轻轻地弓起身,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这玩笑意味的恶作剧却让尉迟骄阳愣神足有好一会儿,才皱起眉推开了小皇帝,“繁儿,别胡闹!”
第91页 小皇帝奇怪地看着对方拒绝了自己,他还以为依照尉迟骄阳那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的性子会加深那个吻呢。 虽说如此……这种时候会想着要照顾对方的身子的,三人里面也只有尉迟骄阳会这么做了吧。 相比起来另外两个简直是禽兽啊。 想到未来要如何面对另外二人,小皇帝顿觉任重道远。 ……不管怎么说,无所谓是否纯澈,他需要身边有个可以信任的存在倾注情感,加深羁绊。 73、帝王 据闻几十年来罕有人烟的药峰连日来竟三番两次有人登门拜访,天柩老人性情古怪,只专心研究解毒制毒,对来人理都不理睬,甚至态度也极为恶劣,尤其是被问及小皇帝的毒患时,更是毫无耐心可言。 对于天柩老人这态度,习惯的人早就被磨得没了脾气,而不习惯的人正努力把火气压抑着。 特别是几经舟车劳顿刚上山的相国大人,上山三天以来由于天柩老人的拦阻,连小皇帝的一面都没见着。 旁人看在眼里,也只有在心里暗骂的份儿,这天柩老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一国之中最有身份地位的人物都要听他的,连皇帝都不例外。 就连叶倾欢本人也有些郁卒,“……好不容易到了他身边,缘悭一面,唉。” 只是这话传到了小皇帝耳中时,只见小皇帝抿唇一笑,“相爷这话多有揶揄,遗憾倒不怎么觉得啊……” 不闻不问随侍在小皇帝身边,听到小皇帝这么说,均在心里摇头,陛下是不知道为了上山叶倾欢是受了多少罪,当他们听说堂堂一国相国竟孤身深入崇山峻岭,连个随从都没带,饮下的更是相国府审判重犯时才会用上的剧毒,二人一面觉得叶倾欢傻,一面又佩服他的这份豪气。 如若不然,天柩老人也不会如此快的就放他进入。 代替叶倾欢回到皇都的是尉迟骄阳,国不可一日无君,虽则小皇帝没什么实权,真正的“君”是那三人,从前他们可不会这么有默契地你来我往,而此时正逢特殊时期,叶倾欢接了小皇帝密信,匆匆收拾行囊轻装来到药峰,一方面也不知小皇帝对尉迟骄阳说了什么,这铁汉般的男子竟不顾恩怨未了心甘情愿地去接了叶倾欢的班。 就连慕容涯的毒患都清楚得差不多了,连日来都能与叶倾欢一同批阅奏章了,小皇帝的面还是没见着。 三日復三日,天柩老人终于答应让叶倾欢去见小皇帝了。 药峰之巅,终年积雪,一人裹着厚实的银白狐裘。 背对着来人,那人缓缓唿了口气,空气中升腾一小片白雾,随即被风吹散。 冷风吹来了这个冰雪世界里绝不会生长的艷色花瓣,好奇地伸出一手接住玫红色的花瓣时,手掌就被另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握住,从背后贴近的人将人拉入怀中,下巴搁在那人的颈窝中,带着眷恋的意味,微微磨蹭了一会儿,直到身形稍瘦的人另一只手推开了他的脑袋,这才住手。 “陛下……” “嗯?” 叶倾欢留恋着狐裘微冷而柔软的触感,在背后抱着小皇帝好一阵子才将人转过来。 当小皇帝抬眼看着他的时,兜帽之下无法遮掩的俊秀面容让叶倾欢惊讶地微微蹙眉,忍不住抬手想要覆上那道痕迹,小皇帝却出手阻止了他,“……暂时不要碰那里。” “这是……什么?”叶倾欢皱眉说出这话时隐约带了愤怒与杀气,俊美无俦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 小皇帝见状连忙笑着解释,“算是代价吧,天柩老人说若要偿还他的恩,就要让他在朕的脸上做点手脚,但是朕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剩下的是朕与天柩老人之间的秘密。你放心,他对朕还是很好的,绝不会想害朕,况且……朕这样看上去不是更有威严了吗?” “威严吗……”叶倾欢干涩地扯了扯嘴角,紧紧握着小皇帝微冷的手,一双桃花眼盯着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容,“这道刺青,栩栩如生,宛如邪物附身,陛下若这般回去,要如何与你的臣民们交代?” 小皇帝耸耸肩,“所以这就要劳烦你和大将军了啊,皇叔有患在身,但有你们二人就足够了。待皇叔和朕身上的毒彻底拔除后,以祭天为名,让尉迟骄阳将朕仪仗摆至鏖峰,我们在鏖峰汇合,对外则说是朕为了承接灾厄才会变成这样的,如何?” 叶倾欢苦笑,“陛下都安排好了,臣又能说什么呢……”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是朕不该劳师动众,还是对臣民撒谎了?”小皇帝秀眉轻蹙,看着叶倾欢略显苍白的脸突然心情有些慌乱。 既已做好决定要做的事,便是无法回头了。 “没有,臣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来圆过去,而且这点动静尚算不得劳师动众……”叶倾欢的模样,虽是口上贊成,可依旧能见眸中冰冷神色。 小皇帝微咬下唇,挣脱叶倾欢的手,将兜帽拉下,未经束缚的黑色长髮随风乱舞,而衬着白皙如玉的肌肤,左边侧脸上宛如活着一般的通体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蟒蜿蜒而下,依稀能见这条巨蟒甚至延伸至脖子往下。 若说刺青,不会是这般纯净的黑色,也断不会如此活灵活现。 小皇帝不紧不慢地解开衣扣,扯开衣物,肩膀以下也是同一条巨蟒盘踞的地方。 叶倾欢忙按住了小皇帝继续动作的手,正面拥住了他,小皇帝只听到耳边一声微不可闻的嘆息,他犹豫着将手搭在了对方的腰间,“……你也见到了,这就是邪物,要欣然接受这样的东西,光靠朕自己安慰自己是不足够的啊,你对朕有什么不满的,说出来,别让我自己乱猜测,徒增难受。” “陛下……成熟了很多。”叶倾欢语气中渐渐露出了笑意,“看来是臣心眼太小,只顾自己的感受了……初时听闻你是为了慕容涯才会让邪物附体,臣真是又妒又怨,嫉妒慕容涯竟能让你为他做到这一步,而怨的是臣无法在陛□边,为你分忧为你承担这一切。” “你有你要做的事,不必把什么都扛在肩上,况且你也不是这样的人……分明是个潇洒风流的人物,何必强迫自己成为工作狂?” “工作狂?……真是有趣的词彙。” “还有,朕也不完全是为了慕容涯,这点你给我记住。” 叶倾欢不禁搂紧了怀中的人,这份心情恐怕再也无法压抑住了,只想让时光停留在此刻,紧拥着怀中的人再不放手,“臣……遵命。”他情不自禁地吻着唇边的黑髮,感受到对方不自在地微微颤动,唇边流泻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听陛下的口吻……是接受了臣?” “……如果你的心意依旧未变。” “我没变。”叶倾欢微微一顿,“但你要告诉我,这其中有几分利益算计?”
第92页 “老实说……”小皇帝嘆了口气,“我这次,想把心交给你。” 察觉到对方更加用力了些,小皇帝的心也开始跳动得剧烈起来,双手更加用力地环住对方的腰,那份愧疚与自责让他不得不努力将头埋在对方胸前,任凭那绵密的吻落在他的发顶颈侧。 “为了这份荣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冷风中相拥的两人迳自沉浸在缠绵中,而远方亦饱受相思之苦的人则只有冷冷地注视着眼前一切,无言地转身而去。 “主子,你的毒患刚好,切勿再受凉了。”跟随身后的侍卫亦步亦趋,始终不敢考得太近,他的主子一旦内心有事,绝不像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无妨……碧霄,你先下去吧。”低沉而略带疲累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碧霄身形微微一滞,张嘴欲再说点什么。 男子伸手扶住额头,在碧霄正要离去之时又开口喊住了他,“等等……” “是,主子还有何吩咐?” “你说……”放眼望去,与山巅不同的花糙繁盛的景色却根本无法入男子的眼,双拳紧握,眼眸冰冷,“为什么他什么都知道,却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碧霄心头一凛,“主子说的,是陛下?” “那孩子长大了,真的一点都不能由我插手了。” “这对主子而言不是件好事吗?” “好事?……确实是好事。”慕容涯微微阖起眼睛,“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註定不会顺利。” “属下倒是觉得,陛下已能平衡三方势力俱为自己所用,这条帝王之路会较之从前更加顺利才是……” 碧霄话音刚落,就觉得一双如利刃般的视线将他牢牢钉在地上,抬不得头,冷汗悄然滑落。 慕容涯冷哼一声,道,“从前他是没有那个胆子,如今却不知是受了谁的影响……他要如何平衡,他能给的,依旧只有他自己。” “……属下听闻陛下在舆国曾做过的事,论计谋,陛下不输于任何谋士。” “可他最后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浑身是伤,身中剧毒,若非我,他早已是一副枯骨……”慕容涯说着,脸上露出了无法压抑的恨意,“他能把自己给叶倾欢,也能哄得尉迟骄阳为他办事。而他欠我的,那么多,他要如何还,用什么来还?” 74、错估 歷时半月,祭天为名,很快天下世人都传开了关于慕帝祭天之时承接慕国厄运而在身上留下了神的惩罚,传说越来越邪乎,最初那些本玩笑了之的多数人却不得不承认,在那之后,慕国的国运蒸蒸日上,变得越来越繁荣。 在诸国野心勃勃战火纷飞的时代,竟然还有一个国家能保得子民脱离贫苦不止,还可变得越来越富有,成为各国都不得不留心忌惮的对象。 许多人都在内心疑问——难道,真的有神迹,国君帝王甘愿奉献自身承接天罚,就能得到如此繁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从鏖山迴转皇都,路上马不停蹄,尽量在不影响伤患的身体下也不耽搁行程,然而到达皇都之时,也已经距离初上药峰有两个月,而舆国的征战此时已经到了战火最为雄烈的时候。 回到久违的皇宫,小皇帝心绪万千,复杂莫名。 离开这里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凡事不曾上心的少年,而再度回来,面容也非昨日,心态更沧桑许多。 最先接触小皇帝的申敬姚铭感触也最为深刻,面对他们的时候,小皇帝一如陌生人,虽然谈话间依然温和不失调皮,但也多了一分生疏与隔阂,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陛下虽然离开了一段不小的时日,可还从来没让他们有这样的压迫感,尤其是他们无法直视陛下半边脸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黑邪巨蟒。 ……传闻那是陛下祭天的时候自愿承受的天罚,所以才会让陛下看起来与原来不同吗? 申敬待伺候小皇帝洗去一身的风尘,有些谨慎地问道,“陛下可感到饿了,是否让奴才去准备些吃食儿?” 对着铜镜缓缓理顺黑色长髮的小皇帝微微抬眼,“不用麻烦,朕一会儿去凤仪宫,要与皇后一起用膳。” “这……”申敬不禁冷汗直下,小皇帝的口吻如此稀松平常,像是全然没把朝中那三只勐虎般的大臣放在眼里,“陛、陛下还是三思为好……毕竟……皇后她……” 小皇帝怔愣一下,随即笑开,“皇后与朕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她不爱朕,朕也只把她当做朋友而已,若你担心会惹来那三人的非难,却是不必,他们此刻都各自有要忙的事情待办,没空理会朕这边。解说完,你们先退出去吧,派人通知凤仪宫,朕稍后便至。” “是,奴才遵命。” 申敬只好如此回答,退出去的时候还拉着无法适应的姚铭一同离开。 小皇帝盯着镜中的自己,面容比起从前其实没什么变化,只是脸上那如同刺青般的蟒纹如邪如魅,原本清秀俊雅的脸也因此多了几分原来并不拥有的魅惑色彩,因邪物附体而变得樱粉的唇色,以及眼角眉梢蕴藏的娇媚风情,相由心生,小皇帝可以肯定这并不是他自身带出的气质,而是受到了邪物影响而形成的矛盾之感,清丽与邪魅,却很好地融合在了这张脸上,并不因为刺青一般的巨蟒而减色。 ——倒有几分无形的诱惑。 嘆了口气,小皇帝无奈地勾起了唇,慢慢站起身,从一旁架子上取下申敬为他准备的衣物,一件件自己穿上。 他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秘密。 单薄的亵衣底下是无法完全掩盖的黑色妖纹,自脸颊蜿蜒到大腿,粗略估算这条蟒蛇七尺有余,只因盘旋蜿蜒在小皇帝的身体,加上平日厚重衣物的遮挡下,才看不出来。 等小皇帝穿戴好,再唤申敬帮他梳理头髮,简单梳了个髮髻,准备前往凤仪宫的时候,外头又有人进来通报,说是齐王慕容涯正在外面等他。 “这、这消息也传得太快了吧……”申敬冷汗涔涔,担忧地望向了小皇帝,只见小皇帝眉峰轻蹙,似乎也在疑惑,却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惊讶,只轻声开口,“不闻,不问。” 两条黑影似是从虚空中现身,将申敬吓了一跳,好半天才认出是早前跟随小皇帝的侍卫,这才放下一颗心。 双胞胎侍卫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们也不清楚。” “唉,看来皇叔回来以后就密切掌握了朕的行踪,可是朕还不想这么快就面对他……”小皇帝不禁苦恼扶额。 不问大胆问道,“为什么陛下这段日子一直在逃避齐王殿下?” 不闻虽是没有出声,眼里却也写满了疑问。 小皇帝苦涩地摇摇头,并没说什么,前往龙仰宫的前厅去见慕容涯了。
第93页 慕容涯一如当初,风度翩然,温文儒雅,黑金长袍穿在身上,更添王者尊贵气度,他背对着小皇帝正在端详墙上一幅水墨图,感受到背后的脚步声,缓声道,“你来了。” “不知皇叔找朕何事?”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慕容涯沉稳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若是听得不够仔细,还以为他不过是随意说的。 小皇帝捏紧的拳復又放下,反反覆覆,这才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他,“是不是尉迟骄阳跟你说了什么?” 慕容涯身形微动,姿态从容不改,“他只是说,你有话要对我说,但我不想听你说。” ……不想听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还要以这种问罪般的口吻说话? 小皇帝被眼前的人弄得无比郁闷,却又不能迴避也不能回嘴,只好将火气压下,“既然皇叔不想听朕说,朕便不说了,皇叔若是没事,朕要去凤仪宫……” “我不想听你说尉迟骄阳所指的那件事,我想听你说的是……”慕容涯顿了一下,回身看小皇帝,“你与叶倾欢。” “啊?”小皇帝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慕容涯这种逼问的态度原来不是指尉迟骄阳下山前跟他说的事情,而是叶倾欢上山之后他与对方达成协议之事,或许在慕容涯眼中看起来就是三人之中他只选择了叶倾欢,而感到了嫉妒? 慕容涯会因为这件事而嫉妒? 由于太过不可思议,小皇帝只能张着嘴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涯微微皱眉,走过去拉住了小皇帝的手,一用力就把人往外扯,半拉半扯之间小皇帝已经跟他走出了龙仰宫,“喂!放手——!很痛啊你放手……慕、容、涯!朕跟你走就是了,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哦?”慕容涯好听的声音如清风灌入耳中,他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皇帝,一脸涨红的小皇帝亦步亦趋,捂着自己的手腕,“我成何体统?那你呢?你和叶倾欢做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小皇帝疑惑地眨了眨眼,他和叶倾欢只是协商好了接下来的策略和战略而已,情人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但他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跟慕容涯汇报清楚,毕竟慕容涯不是他的合作对象。 “不是……皇叔、你到底是怎么了?”小皇帝想要从那双黑色温润又带了几丝凌厉的眼中看清对方所想,无奈慕容涯一手将他揽至身前,两人之间距离很近,他几乎能感觉得到对方的心跳声,慕容涯唿出的温热气息缭绕在两人之间,一时间气氛无比暧昧。 慕容涯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化为一抹温和笑意,轻轻啄了下小皇帝的唇角,“这就是你的报復吗?你在报復我对吗……” 小皇帝想要推开对方,却被慕容涯牢牢禁锢,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最终他咬咬牙,一手覆上左边脸颊,只见小皇帝指fèng中隐约能看到一丝缓动,蛇信转红,微愣之间,小皇帝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了慕容涯。 “皇叔你到底是怎么了,胡闹不是你的作风,要说什么就好好说!” 慕容涯勾出一抹苦笑,他看着小皇帝的左边脸颊,“……那是什么,你可曾与我解释清楚?你的算盘,你可曾对我全盘托出?若血亲是我唯一的筹码,这份筹码能让你有多少关注?你刻意避开我,又是因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不管小皇帝有没有听进去,慕容涯却是自言自语般地抛出,最终受伤一般脆弱地看着少年帝王,“……而我,为什么又会变成如今这样?” 75、皇祠 面对慕容涯一声比一声哽咽的追问,小皇帝愣在原地却是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好。 ……这个人,一旦遇上了感情问题,那决策天下气盖山河的智慧头脑全都丢不知道哪里去了。 而看另外两人,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皇帝之所以不敢对他们太过用情也是实在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不是拿感情当输赢的赌注,至少他不觉得自己又哪里十分特别的地方会吸引叶倾欢为自己甘心沾惹一身尘埃,让慕容涯纾尊降贵……岂止纾尊降贵,简直整个格调都降了许多…… 至于尉迟骄阳,他真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居心,按理说来他应该会恨自己,恨不得处处与自己作对才是,可现在他连那一丝狂妄都鲜少表现出来,让他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乖乖照做,几乎让小皇帝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赌约。 慕容涯的眼神温润如清泉,又蕴含了淡淡忧伤,要说他真的有什么居心,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眼神中溢满的情绪绝不是假的,无法真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就算问了,也得不到你的答案,还不如直接……”话说到一半,慕容涯勉强笑了下,负手转身,不再言语。 小皇帝哭笑不得,难怪慕容涯素有温文儒雅的形象,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话却能在最后关头剎住。 “皇叔……”小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但是既然尉迟骄阳已经告知了他那件事,那这个心结就必须由他这个系铃人来解开。 “何事?”慕容涯的声音恢復了一贯的柔和却飘渺的感觉,“如果想要安慰我,或者敷衍我,就不必了。” “不是的,朕、我是想……”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涯淡淡扫视了眼周围,小皇帝只觉耳边略有风声,一阵细碎的声音之后是一片安静,慕容涯微微嘆息,“……看来,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是不是好地方,得由皇叔自己来决定。” 见慕容涯慡快地撤掉了隐身暗处的影卫,小皇帝不禁弯起嘴角,果然这个人还是那么容易就能洞察人心。 虽然他用情至深也为情所伤至深,如果叶倾欢描述自己是因受伤太深而无法轻易敞开心怀,那他可以说是与慕容涯遭遇相当,可慕容涯的行为,既不是报復迁怒,也不是因爱生恨,真要说的话……有点像是一种寄託。 就像自己在对慕容涯莫名的寄託一般。 两人沿着蜿蜒小路一路从华丽的宫殿走到整座皇宫人迹罕至的一个角落,除去每年重要的祭典,否则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来也没什么人能有荣幸来这个地方。 “呵……你要带我来的是这里?”慕容涯眉目中隐隐带了一丝恼怒,却很有耐心地等待小皇帝开口。 小皇帝看出了他脸色并不怎么好,但还是点点头,“尉迟骄阳跟我说了一个秘密。”小皇帝慢慢推开了木香浓郁的门扉,里面立刻有人迎了出来,他摆了摆手,让宫人都退出去,回头看了慕容涯一眼,又一步一步朝里面走去,空旷的大殿上瀰漫着清圣的佛香,迷上眼睛,双手合十,待向先人致意之后他才说道,“尉迟骄阳曾在先帝病重之时听他对母后提起过这件事,大抵是小孩心性,没想到偷听却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第94页 随着小皇帝的目光,慕容涯的眼神也移至大殿最里处的灵堂,位于正中央的正是先帝的灵牌。 他目光深沉地看了看,復又盯着小皇帝,“你想说什么?” 小皇帝并没有回答,而是对着灵堂下跪行礼后,缓缓走到灵堂前方,取下先帝灵牌,捧在怀里左右观视一番,最后勐地往地下一砸。 连慕容涯都快看不下去了,小皇帝这才从一地灵牌的碎片中取出一样金色的事物。 “那可是你的父皇,如此对待他的灵牌,你就不怕天打雷噼?”慕容涯冷冷道。 “反正你是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真要说不孝,也轮不到朕……” 小皇帝的话让慕容涯一愣,“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用你的话来说,那可是你的兄长,他若真的对你心怀猜疑,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说到这里,小皇帝嘆口气,把那件事物放在手心,慢慢展开观看,“我对父皇的印象并不深刻,他是个怎样的人,朕也只能从大家的口中得知,但朕却知道,他对你,是手足之情不可切割的……就连,他设计你的那些,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希望你能辅佐朕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断绝后代。” 那小方金色布帛上黑色的笔墨赫然是先帝的字迹,陈年已久,上面的墨色也渐渐淡了,却不妨碍辨认。 “如果你还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就不会这么多年来一次都没有看过他。父皇病重还对母后打趣道,他这番安排定会让你心怀怨恨,待他归天后,你必会大闹灵堂,只要把他的灵牌砸了,就会发现这个机关,这里全是他想对你说的话……” 结果小皇帝手中的轻巧的布帛,慕容涯却觉得无比沉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母后同父皇心思相同,料想你必会那么做,所以也没有打算告诉你,尉迟骄阳年少无知,觉得隐瞒你是一种牵制,是以这本该让你知道的事情就差点成了永远的秘密了……朕只是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而已……你,你也该原谅他们,原谅自己了……”小皇帝慢慢走近他,想伸手抚平对方眉间深深的皱痕,而他一抬手,却被慕容涯制住手腕。 男子勾起一抹悽惨绝艷的笑,“别自以为是的觉得很了解我……接下来你要说什么,解开误会以后你就可以甩开我了?或是,误会了皇兄那么多年,要我赎罪?” “你……你冷静点!!”小皇帝忍耐不唿痛,却真真是感觉到面前的男子心乱了,连带着他自己都差点乱了方寸。 “呵呵……”慕容涯捧住小皇帝的脸,一遍遍用指尖描绘着那细腻的脸庞,甚至游走在左边脸颊的黑色印记上,“你甩不掉我的,你是我的……我看了你那么多年,为你做了那么多……” “餵你够了!什么叫为我做了那么多!”小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用力地推开了慕容涯,对方马上踉跄了一下便跌坐在地,一副颓然的模样,让小皇帝看着更加心急气恼,“你根本就是个胆小鬼!既不敢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幸福,也不能坐视其他人的染指,就这样把一个活生生的慕容予繁给折磨死了,到头来还是执迷不悟!” “……” “……我真是觉得跟你说再多都是浪费,皇叔,你别再折磨自己也折磨我了好吗?”小皇帝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我是真的没法对你坐视不管,你越是利用那份血浓于水的情义来靠近我,我就是越无法拒绝你,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选择慕容涯的原因。 眼眶有些湿热,心却寒凉不已,微微抬头,空旷的大殿,横樑上漆迹斑驳,唿一口气,竟不知是嘆息还是无声的哭泣。 “……最后一问,”良久,慕容涯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繁儿,是什么时候去的……” 小皇帝愣了下,不愿对上那人一双惨澹的眼眸,别过头,低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中一丝喜悦都没有,苦涩、悲痛、不甘、懊悔、破灭……甚至更多更多无法辨别的情绪夹杂其中,象徵着那个人的自欺欺人和自己的伪装终于要告一段落,无论是放下,或是放不下,都要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果真是那天。”慕容涯用嘆息般的口吻说,“我没有让人拦住那个下毒的小太监,我想,或许大家都不会如此痛苦。” “失去了慕容予繁,你的痛苦就能彻底消失吗?” 慕容涯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那一地的碎片,慢慢抬起头,似是回忆,似是感慨。 76、沉沦 小皇帝慢慢将一地碎片聚拢,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覆盖其上,收拢成一个包裹拿在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涯感慨之后,回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当然是消灭罪证啊……”小皇帝头也不抬,把包裹藏在袖子里,“打烂了自己老爹的灵牌,是大不敬也是大不孝,回头我让申敬再做一块灵牌,这些碎片就只有毁尸灭迹了。” “哈。” “你笑得真干,不想笑就别笑。” 慕容涯也缓缓站起身,伸手点在小皇帝的下颚,慢慢抬起他的头,目光甚是坚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或许,还是会选择让慕容予繁死。” 这次轮到小皇帝愣在原地,“为什么?” “因为他不可能像你一样,能够担下无法承受的事实。死亡,对他而言,或许才是救赎。” 慕容涯一字一顿,坚定有力。 “你很了解他?”小皇帝眉峰一挑,不动声色,“你知道他没有那个能力?” “他只有怨天尤人的能力。”慕容涯捏着小皇帝的下巴,力道稍稍让人有点吃不消,可小皇帝也不愿就此退缩,他想确定慕容涯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没有动,“那册散记……想必你已经看过了。” 散记? 眨了眨眼,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藏在书房内的日记。 “那又怎么了?” “他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我与叶倾欢的双眼,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他有帝王的胸怀,却没有实现的手腕与智慧,要统领整个慕国,他还不够觉悟。纵使对我们所做之事怨愤已久,他还是没有能力扭转干坤。” “慕容予繁只是没有那个资本而已,若他身边有像不闻不问这样的人,也不会落得悽惨的结局,这不能成为你见死不救的藉口。” 慕容涯冷笑一声,将手伸向小皇帝腰间,眨眼间已经托着小皇帝的腰使人稳稳落入自己的怀抱,带着淡淡檀香的陌生怀抱让小皇帝一个激灵,想要挣脱时已经来不及了。
第95页 “你做什么!不是都已经真相大白了吗,为什么还要……” “你不是问我,失去慕容予繁,我的痛苦是否会消失。我的回答——”慕容涯倾身吻上了小皇帝两瓣红艷的唇,纠缠着两片柔软,带着一丝含煳的低沉磁音缓缓道,“虽然不会,却不后悔。曾经我想要的,是慕容予繁的屈服,现在我要的,是慕容予繁此刻体内的灵魂。” “……你直接说,就算换了灵魂也不会放过慕容予繁就是了。” “那不同。”慕容涯的声音又带上一点笑意,双眸一如既往的温润如一波秋水,“他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慕容涯辅佐的一代帝王,非同儿戏。” 小皇帝苦笑嘆息,“……那算我看错你了,我本以为,在双重打击之下,你会一蹶不振从此受朕牵制。” “你要失望了。” “是啊,我已经失望了,前一刻还一脸悲伤,后一刻又拿我做文章……”小皇帝故意做出十分委屈的表情,配合脸颊的黑色蟒纹栩栩如生,更添哀戚,“皇叔你的算盘打得比叶倾欢都精。” 慕容涯灼热的气息喷吐在小皇帝脖颈间,双手环住小皇帝纤细的腰肢,突然喉中发出一阵轻笑,带着几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轻佻,“我真好奇,如果在这里要了你,皇兄会怎么想……” “咳咳,皇叔你要冷静啊!”小皇帝双手抵在慕容涯胸前,却是丝毫无法撼动对方的禁锢,见慕容涯真有假戏真做的徵兆,他忙叫着对方的名字,“慕容涯!你皇兄的灵牌现在还在我身上呢,餵——” “砸坏灵牌的是你,你没有立场责备我。”慕容涯笑得一派从容温润,修长的手指解开小皇帝华服的衣襟,如拆卸礼物一般地温柔。 “等!等等餵……”小皇帝双手用力推拒着,无奈男人看似柔和的动作却也带上三分强硬七分坚定,任小皇帝怎么反抗,慕容涯仍保持君子风度,不动如山。 “嗯?”慕容涯低沉而好听的嗓音无疑让小皇帝的心跳更漏几拍,可晃神过后,小皇帝还是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的。 咬咬下唇,仍是不肯放松地在两人之间隔开一小段距离,小皇帝微微仰起头,黑色的蟒纹在微红脸颊的衬映下更显生动而诡异。 在慕容涯差点要分神的一刻,他分明看到了蛇信略微变红,泛着诡邪莫名的光泽,而由简单线条构筑的蟒蛇鳞片也仿佛有了生机般蠢蠢欲动。 “……这是?” 小皇帝趁机挣脱慕容涯的怀抱,抓紧自己的衣襟,额前碎屑的散发自然而然地又挡住了左侧脸颊的怪异刺青,小皇帝有些尴尬地咳了声,“如你所见,这条蛇,是活的……” “活的?”慕容涯睁大双眼,风度不改,却也有些惊讶,继而疑惑。 “朕也不太清楚,只听天柩老人说,这条蛇与朕共存,在朕尚未完全掌控它时,任何人过度靠近都会很危险。” “所以这次你逃过一劫了。”慕容涯声音微冷,显然是不太接受小皇帝的说辞。 可是他也亲眼所见,那般生动的刺青,莫名地使人觉得不安。 “皇叔要先寄下亦可,”小皇帝调皮地朝慕容涯眨了眨眼,“既然皇叔你有心要辅佐朕,朕也不能让皇叔失望啊。” “呵……好个伶牙俐齿的帝王。”慕容涯眉峰轻挑,“你又如何知道我会答应你?” “难不成……之前皇叔将我拦在半途,只是为了给朕一个机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朕倒觉得,皇叔是在吃醋呢……”小皇帝不由得在口头上逞一时之快起来,因为他明白,慕容涯能在双重打击之下还能准确把握自己想要的东西,实在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对手,是一种幸运,而若他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则更是不可多得的机缘。 慕容涯的脸色慢慢变冷,却又在小皇帝以为即将要爆发的剎那回復平静,双眼温润无波,如沐清风,君子端方柔和至极。 男子只是微微抿唇,勾起一抹柔而不弱的弧度,那种无法让人窥破心思的伪装完美无缺,令人无从猜测此时的慕容涯到底在想什么。 只见慕容涯伸手捧起小皇帝一缕如缎髮丝,放至唇边落下轻柔一吻,“看来……如今非是我掌控你,而是你掌控皇叔了,繁儿……要如何,才能让你露出一丝窘迫的表情呢?” “……现在就是了。”小皇帝僵硬着身体,略带不安地咽了口口水。 “哈。”慕容涯伸手一揽,将人復又环在身前,“只是这样就让你窘迫的话,将来你履行寄下的诺言时又会是怎样丰富的表情,我很期待。” 小皇帝稍作想像,不由得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皇叔……你又不是真的不能娶妻,何必……何必对朕如此执着……”小皇帝艰难道,“何况,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个慕容予繁……” “那又如何?”慕容涯反问道,“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 ……这么肯定的语气是怎样啊? “为……” “要问为什么,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慕容涯似是嘆息般地看向小皇帝,这个孩子,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可是心智有时候连他那个亲侄子都不如,特别是在遇到了不愿面对的问题时,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刻意迴避,“当然是因为——你在乎我。” 你在乎我。 男子如此确定道。 那层他不愿捅破的纸就这么轻易地破开了,曾经慕容涯不愿以血脉相连的事实来掌控他,只想在慕容予繁的身上实现单纯征服与报復的快囧感,而今,他却不得不提醒慕容予繁,正因为他的这份重视和在乎,才让他有了可与叶倾欢同样占得他内心一席之地的机会。 曾经的他不屑点破,而今他别无选择。 他想要慕容予繁,不是因为皇兄,也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面前这个灵魂,有着他渴望已久的东西。 慕容涯清楚明白小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与别人是怎样的不同。 如果这层关系能让你心安的话,即使不屑,我也会这么做。 77、人头 “皇叔,朕要秘密见一个人。” “你希望由我来安排?” 小皇帝与慕容涯一路走至凤仪宫范围,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本来就打算到凤仪宫的小皇帝自然明白只要将他的意愿传达到凤仪宫,皇后就会为他备齐礼仪与美食,就算中途慕容涯拦截,她也依然会准备妥当,因此两人并没有在皇祠多耗时间,而慕容涯竟也愿意陪同他去凤仪宫,这倒是让小皇帝觉得惊讶。 踏入凤仪宫范围,立刻有侍卫在远处随行,因怕遭到两位上位者的斥责而亦步亦趋,但也马上遣人通告皇后了。
第96页 “既然皇叔愿意接受现在的我,那我也不必向皇叔隐瞒,该主动将计划告诉皇叔才是呀。” 小皇帝露出调皮神情,说出的话却暗藏玄机,慕容涯只是凝视了他一会儿,便微微颔首,“如今,连我都要沦为你的马前卒了吗,慕容予繁,你好大的自信。” 听了慕容涯的话后,却是小皇帝虚嘆一口气。 “……老实说,我不明白你们三人到底在争夺什么,每一个人在得知我不是真正的慕容予繁时都表现得泰然自若,更甚者,争先恐后地要对我示好,我没有那个信心,认为我的才色能倾覆三位绝顶男子的心,只能猜测你们要不就是别有用心,要不就是脑袋坏掉了,但既然你们心甘情愿,朕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去利用呢?这番话虽然无情,却是朕最真实的想法,皇叔你若是不愿纾尊降贵也罢,朕去找叶倾欢便是。” 慕容涯心思一滞,见小皇帝确实露出了不甚明白的表情,内心苦笑,神情依旧,“呵……事到如今,我还有拒绝你的可能吗?” “不过是安排一个会面,皇叔不必小题大做,或者吃莫名其妙的醋。”小皇帝眨了眨眼,心知慕容涯最不喜欢与叶倾欢作比较,但不知道为什么,用叶倾欢来刺激慕容涯,效果倍增。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慕容涯的话语里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怒气。 他能容忍很多事情,却唯独无法容忍小皇帝对他的轻视。 “皇叔自然是朕的皇叔,朕从不曾将皇叔当做其他人,血缘至亲,心系之人,皇叔愿意怎么想怎么便是。” “难得你还能解释这么多。” “跟皇叔在一起,我一向不吝惜言语。” 小皇帝见眼下并没有旁人,藏身暗处的人也不敢轻易上前打扰,便大胆地拉住慕容涯的袖袍,踮起脚尖,在慕容涯耳畔低语几番,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在慕容涯耳边缭绕,而少年青涩的气息近身之后更是引来心情的一阵悸动,慕容涯定心定神才捕捉到小皇帝轻柔的话语,讶异之余更是锁眉思索小皇帝所述计划的可能性。 “你……” 慕容涯眼神黯了黯,按住小皇帝的手将人带至怀中,目光稍显凌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突然的天旋地转让小皇帝稍稍惊讶,回过神来对上慕容涯的目光,也显得略微尴尬,“……咳,反正结果是你要的就好,不用去管过程如何吧。” “也对。”慕容涯托着小皇帝腰身的手反力一推,与小皇帝保持距离,“这个结果是我要的,会面我会帮你安排,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让我失望。” “皇叔既然选择了朕,朕就有信心不让皇叔失望啊……”小皇帝愉快地笑了笑,带头走在前面,凤仪宫就在前方不远处,而慕容涯则驻足不愿再往前走。 小皇帝疑惑回头,“……皇叔?” “我没必要进去。”慕容涯简单解释,准备转身而去。 “皇叔……”隔了几步,小皇帝回身望着慕容涯温文儒雅的脸庞,顿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微风带起一丝花香,糙木衬映着黑金衣袍的男子,纵然鸟语花香,也难掩男子身上萧瑟风霜。小皇帝缓缓抬头,“其实你并不愿意让朕参与其中的,是吗?” “我只愿慕国子民和平富庶,就如同你所说的,过程并不重要。” 慕容涯沉声而答。 “但是……朕也不能保证计划就一定会成功,我明白,用苍生做赌注,不是你乐见的。” “你有信心。” “这……皇叔,起初是你质疑朕的信心,怎么现在你倒是对朕很有信心?” “总之,别忘记了,你是慕国的帝王,慕容予繁。” 小皇帝怀疑自己看错了,说出这番话的慕容涯,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唇边露出了温柔如水的笑容。 如同一泓泉水,涤净尘世污秽,君子潇洒翩然,那人身上自有一股引人嚮往的气质。 只要有这个人无奈却又认可的笑容,仿佛多少疑虑都不足为虑。 虽然是被动的无奈之举,但既然有心争逐天下,不管其中有多少是出于被迫,有多少出于野心,有多少出于荒谬的自信,只要有这个人,仿佛就能正视自己的内心。 ——因为,我们同样污秽,却也同样可贵。 而当小皇帝在凤仪宫与皇后一同谈天说地的时候,距离皇都千里之遥的边域,尉迟骄阳整军压境,自从小皇帝出发回皇都的那刻,他便像个逃兵似的决定先行离开,回到边域。 现在正是舆国内战最为激烈的时候,未免有心人波及慕国,尉迟骄阳决定尽早做出防范,一方面不愿让流寇滋扰边域,一方面也是不想去面对慕容予繁。 他当然没有忘记在药峰上和小皇帝的赌约,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有那个能力,给了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尉迟骄阳眉峰紧锁,厚重盔甲也无法遮盖他此时不怎么和善的脸色。 桌案上摆放着一只木盒,浓浓的血腥味彰显着里面的物品新鲜而血腥。 桌案后跪着一名穿着单衣的蒙面男子,而他身旁,站着尉迟骄阳并不陌生的年轻侍卫。 “碧霄,比起你的出现,令我更震惊的是,桌上这颗人头,是如何取得的?”尉迟骄阳声音沉稳,并没有让人听出有多少震惊,碧霄内心却深感面前高大男子的内力深厚,连他初时得知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尉迟骄阳竟然还能保持冷静和深不可测的底气,确实不愧是文武将军。 碧霄恭敬低头,言辞中略带挑衅,“碧霄来此,正是受慕帝之命前来为将军解惑,关于将军的问题,嗯……先说这颗人头好了,此乃舆国君储轩辕不破麾下左将军阿喇思,以勇武好战闻名,整治正值壮年,对上他,就连战场修罗居少庸都会觉得头痛,因为此人不战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还有——” “够了!”尉迟骄阳出声打断,碧霄自觉停下,等对方继续问道,“我只想知道,这颗人头是怎么出现在我的桌案上的?” “这就要问我身边这位影武者了,‘影武’是陛下为他们取的名字,而他们的真实身份……正是将军曾经拨给陛下的那批兵士。” 影武者卸下蒙面,容貌熟悉,对于尉迟骄阳来说辨认并不困难,一个好的将军,会记住自己部下的面貌,同样也能根据面貌记起他们的实力。 冷哼一声,尉迟骄阳盯着木盒,缓声道,“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他们曾经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这正是慕帝给你的惊喜。”碧霄只是身负传递信息的任务,并不清楚内中细节,小皇帝专门让他将这名影武者带到尉迟骄阳身边,肯定是希望由影武者来解释其中奥妙,将这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队伍交给尉迟骄阳,有他在场,或许会听到一些小皇帝并不希望他听见的事情,他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好交差而已。
第97页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让影武者来解释吧!”碧霄躬身行礼,然后退出帐外。 而在他踏出十步之后,帐内也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碧霄翻身上马,露出在尉迟骄阳面前没有的疑惑,“……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那些兵士是如何蜕变至此的,要是让尉迟骄阳得到了这个方法,是否又会对殿下造成压力。也不知殿下为何会让我来传达这个消息,到底是要给尉迟骄阳示威还是显示低他一个头,殿下的盘算,我总是难以摸清啊……”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颗人头,带给尉迟骄阳的绝不仅仅是一个秘密队伍的训练方法,还有开启政局新面貌的契机。 小皇帝要用这颗人头去做什么,目的昭然若揭。 78 78、出使 … 时值初春,万物甦醒,糙长莺飞。 黎明时分,一袭暗色宫袍匆匆穿过皇宫遍植春花的小径,露水沾湿衣袖也丝毫不觉,踏着紊乱无章的步伐急急忙忙地奔至龙仰宫前。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只见一名头髮稍稍凌乱的小太监不顾仪态就要往内殿跑,就在他正要踏进内殿的时候,被白衣佩刀侍卫拦下,侍卫冷着脸,眉峰轻蹙,威严肃穆的气息让小太监心情咯噔一声,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是、是不闻大人……”小太监忙低头行礼,但他刚才那声喊叫已经惊动了内殿的人,细琐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让侍卫不闻的脸色更黑了几分。 “姚铭,擅闯内殿,打扰陛下休息,罪当如何,你清楚。” “啊!”姚铭惊愕一声,惶恐地就要跪下,突然从内殿走出一名矮胖的太监,见姚铭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摇起头来,“姚铭……教过你多少次,在殿外的时候就该先通报,再急的事情也一样。” 见到申敬,姚铭的胆子稍稍大了一些,脸上写满了委屈,“可是师父!无暇阁那边已经闹开了!朝中阁老们都快要跟叶相他们打起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未见,声先至,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与柔和的声线登时让内殿外的嘈杂变得安静下来,无声的步伐缓缓而至,掀开珠帘,披着一件单衣的少年帝王睡眼惺忪地看着姚铭。 姚铭额上渗出冷汗,恭敬行礼后才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昨夜自朔国使臣抵达皇都之后,无暇阁就灯火通明了,陛下让小的时刻关注无暇阁那边儿的动静,小的就让人一直在暗中探听,似乎阁老们与相国、王爷意见分歧甚大,不能彼此说服,僵持到天明,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哦?”小皇帝唇边露出一丝微笑,轻淡的语调无法透露他的心思,只见他眉宇间尽是慵懒神色,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之后,方显出一点兴趣来,“那两人也有意见统一的一天,真是难得啊……” 陛下!现在已经不是感慨叶相和齐王能统一意见的时候了!无暇阁那边已经俨然一处战场了啊! 申敬内心焦虑,仍不忘训斥姚铭危言耸听一番,让他退出内殿外自己领罚,可七上八下的心还是没有个着落,小皇帝的态度决定一切。 “……陛下,勿听姚铭夸大其词,就算是再难定夺的事情,到了早朝时候阁老们也会在朝堂上让陛下定夺的……”申敬斟酌言语,说得小心翼翼。 小皇帝揉揉眼睛,仿佛没怎么听进去,倒是一旁不动声色的白衣侍卫冷哼一声。 “嗯?不闻,你在笑什么?”小皇帝睡意未消,声音中带了一点沙哑,尾音上扬,问起来多了几分撒娇的感觉。 “陛下,属下没有笑。”不闻僵着脸,脸部的轮廓线条却越发阴鸷。 “你分明是笑了!”小皇帝不依不饶。 申敬的试探几乎要被这两人的对谈绕到九霄云外,小皇帝的性情愈发的难以捉摸,虽然也照常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他,像现在这样打哑谜一般的煎熬也不少见,他能察觉出小皇帝看似幼稚任性的行为里有着暗喻,却无法像别人一样听出弦外之音,这是他气恼自己的地方,也是最近伴随自己的伴君如伴虎的心情的由来。 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错过了一段参与小皇帝成长的时光,而那段时光,他自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的了。 就在他仔细推敲小皇帝意图的时候,不闻冷着声音道,“属下没有笑,笑也是冷笑。” “那就是……你承认了?”小皇帝脸上爬过一丝欣喜,嘴角弯了弯,“人人都紧张莫名的时刻,不闻还能笑出来,真是怪事!” “陛下何不直接说清楚,揣测属下的心思可是会让属下惶恐不已。” “朕好奇嘛,不闻你说说看,如果无暇阁那边真的打起来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脸上兴奋莫名,小皇帝的表情变幻丰富,无怪乎申敬无论如何看不透,就连不闻也暗自赞嘆,说是少年心性又不对,但小皇帝这番蜕变也实在可爱又可怕。 尤其是脸上黥纹在他心绪波动的时候还会熠熠生辉,栩栩如生,宛如一条蛰伏糙丛已久的巨蟒,会在人最掉以轻心的时候反扑一口。 不闻眉头紧锁,“无暇阁那边都是称仁的君子,就算动气手脚来,也不会有多激烈,何况君子都爱面子,这里是皇宫。” 小皇帝微笑着点点头,“还有呢?” “陛下还想听什么?”不闻问道。 小皇帝认真思索起来,随即轻描淡写道,“比方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不闻冷笑,事态又是如何严重到能让那些自诩君子的老臣们打起来……” “陛下,这是两个问题。” “朕知道啊。” “你要属下先回答那条?” “哪条都一样嘛!”小皇帝眉眼弯弯,一双灵秀的眼睛没有丝毫睡意,明亮若星。 不闻暗自嘆了口气,“属下只知道,那是一件不能出现在朝堂上的事,否则阁老们不会想要彻夜解决。” 小皇帝微微颔首,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扭着脖子一边说道,“嗯嗯……这帮老傢伙就是不想让朕知道嘛,倾欢和皇叔也不想让朕知道,可是朕还是不小心听到风声了怎么办……” 言外之意明显起来,申敬默默进入内殿为小皇帝准备衣物。 而小皇帝则缓步走到内廊的窗棂边,远处依稀晨光,鸟鸣隐约,一派春意。 不闻跟随其后,也不近身,只无声地走在他后面,听小皇帝的自言自语。 “……这么有趣的事情,朕怎能不去呢?” “不行,你不能去。”沉稳温和的声音自黑金长袍的男子口中吐出,显出无限的君子儒雅。 而说话的男人此刻脸色却并不怎么温和,倒是有些头疼地看着兴致勃勃的小皇帝,“此行兇险非常,不是你能应付的。”
第98页 “不是还有皇叔在吗,而且他们没有理由伤害朕。” “撒娇并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慕容涯无奈道,“朔王的意图,你不可能不清楚,现在各方野心勃勃,此时去了,天下人都会以为慕国将要与朔国联盟,还会以为慕国就此低了朔国一头。” 小皇帝却摇摇头,“朕倒不觉得朔国有意要报復,札日娜的事情他们自己理亏,但凡朔王是个有脑子的君王,就不会在此事上多所纠结,倒是如今的形式对两国联合有大好的利益。两境交接,唇亡齿寒,就算朔国与彰国暗中勾结,仍不免要提防我慕国,否则天下真的大乱的时候,慕国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朔国。” 类似的道理慕容涯已经从阁老那边听了无数,言多无益,一夜未眠的慕容涯只能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小皇帝。 突然,现场有人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叔侄两人的尴尬。 “容臣说句话好么……”惑人心弦的声音与淡淡的书卷香气显得格格不入,儒衫风雅的男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在金黑两道人影身上来回看了眼,成功引来了小皇帝的目光与慕容涯的冷眼,薄唇微翘,却故意扶额道,“陛下……且不管你的安危,你要置你的大计于何地?好不容易才让王爷点头同意施行,才不到半年就要抽身把如此重担推给我们吗?” “这……”小皇帝尴尬笑笑。 叶倾欢继续道,“更何况,臣不久前才接到‘圣旨’着手联合别国事宜,尉迟将军还在边域为国奋战,你要抛下王爷一人独自面对繁杂国事,还是您放心将大权交给王爷,让王爷再度承受一次臣所承受不来的非议?” 叶倾欢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句句委屈,让旁人听了也会觉得自己太过分,可小皇帝虽然动摇,仍不免对出使之事心生嚮往,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虽然叶倾欢的话暗里不无是对慕容涯的讽刺,慕容涯听了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唇边一丝僵硬。 “唉……陛下,就算煽动那些老古董,你也不能孤身涉险,你的‘大计’需有你全盘操动,而我们,只能从旁协助,无法僭越。”叶倾欢见自己的话对小皇帝有效,继续循循善诱,“若是一不小心走错一步,满盘皆输,陛下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贪玩,误了这盘准备已久的好棋。” 小皇帝神色已然动摇,却仍不肯松口。 此时,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捧着茶盏端至小皇帝面前,清淡的茶香盈了满室,小皇帝略微怔忪地盯着面前柔美脸庞的年轻男子,不由得脱口而出,“对啊,我还有相思……” 端茶的相思唇角抖了抖,“咳,陛下,属下虽能用易容术模仿陛下几分,可在陛下贪玩的时候撑一段时间,但是时日久了难免不会让朝中大臣发现,再加上如今,陛下脸上黥纹是任何易容也没法伪造的。” 原来相思竟是叶倾欢安排在醉月楼的暗桩,自小皇帝被鬼迹堂掳走后,就被叶倾欢调回,伪装成小皇帝的模样压下风头,不让大臣起疑,在小皇帝回来后,也并未回到醉月楼,而是跟随叶倾欢身边,恢復影卫身份。一来是叶倾欢当时想要向小皇帝解释当日在醉月楼弄丢他之事,也想澄清二人之间的误会,二来也是由于小皇帝的性情,总有需要相思的地方。 相思原名也不是相思,只是小皇帝喜欢这么称唿而已。 听了相思的吐槽,小皇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得无奈,“好吧……朕不去就是了,连相思都这么说了。” “在相思面前,你倒是显得很乖巧。”叶倾欢不无醋意地说。 “咳咳,相爷哪里话,陛下是很讨厌相思才是。” 在场性情最为反覆的,不是小皇帝,也不是叶倾欢,略微皱眉听着三人对谈的慕容涯冷不丁地说道,“……你可以去,但是必须带上叶倾欢。” “啊?”“什么!” 小皇帝和叶倾欢同时愣在原地,慕容涯淡淡地说完后便拂袖离去,唯有相思忍不住以袖掩唇,却难掩笑意。 79 79、再见公主 … 小皇帝受邀出使朔国的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下来,而且还是由原本极力反对的齐王殿下一锤定音的,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到底有多少慕容涯自己的盘算,但就当时情况而言……皇叔他只是不想见到我和叶倾欢、相思相谈甚欢而已,小皇帝一边嘆气一边想道。 这么定下来,反而让小皇帝内心的那点雀跃期待也磨灭了,不得不说,慕容涯对他心理的把握,某些时候真是准到不行。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扳过,阻止他继续胡思乱想。 对上叶倾欢满含深情的桃花眼,纵然是对情爱似懂非懂的小皇帝,也不禁有些沉迷,就在他微愣之间,温软的唇瓣覆上了自己的,湿热的舌头滑进口腔,勾起一阵缠绵悱恻,相互交融的气息越来越灼热,身体的力气也随之渐渐抽走。 小皇帝身体绵软之际,叶倾欢的臂膀有力地托着他的腰,让他能够在接吻中依然保持站立,而唇舌的缠绵却让小皇帝渐渐忘情,忍不住伸手环上对方的脖子,张开嘴来承接对方炽热的挑逗。 “呜……嗯……” 迷离的眼眸微微睁开,四下里早已无人,相思早已退开,而不经意间看到那双桃花眼中沉淀的深沉与黑眸中映着的自己,脸颊微红,甜腻的呻吟也随之溢出。 “唔唔……” 心脏一阵激盪,小皇帝几乎难以唿吸。 而就在这个时候,叶倾欢放开了他,两人分离的时候牵起一缕银丝,分开时各自都仍沉浸其中尚未冷静,微微喘息的叶倾欢神色间仍带着沉迷,而小皇帝更是露出了不舍的神情。 “嗯……?”眯开眼睛,小皇帝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进行下去。 叶倾欢抬袖擦了擦小皇帝的濡湿的唇角,几分宠溺,几分无奈,“再吻下去,我怕会克制不住自己。” “倾欢?” 每次听到小皇帝这么叫着自己的名字时,叶倾欢的心跳就不可遏止地狂乱起来,压下心头的欣喜,他只是深情地看着小皇帝,微嘆口气,“……等陛下解除蟒纹咒缚,臣定会将这些时日积攒的渴望都讨回来。” 小皇帝本就情潮未退,听了之后更是脸色酡红,“朕差点忘了它……” “陛下的这种表情,只有我看到就好,只要与我单独相处时,别去想别的男人就好。” “……你是在吃皇叔的醋?”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问道。 叶倾欢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些得意,“非也,是你的皇叔大人在妒忌我。” “唔,怎么说?” “你以为他是为了保护你才让我跟你出使的吗,其实不然。”叶倾欢爱怜地抚着小皇帝的鬓髮道,“他这是要把我支到朝外,再造一人专权的地利,因为那句‘连我也承受不来的非议’。”
第99页 小皇帝恍然大悟,既无奈又好笑,“所以你认为皇叔是为了彰显他做得比你好,才同意的?……他可不是那么糙率的人吧。” “哎呀,方才还说不想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去想别的男人,现在倒好,跟你一块讨论起来了。”叶倾欢摇了摇头,显然不想继续再探讨下去。 “可是……” “花前月下,我们撇开政事不谈,好么?” 小皇帝知道叶倾欢虽然态度随便,语气风流,不愿谈及的事情是他怎么磨也不会妥协的,小皇帝只好作罢,等有时间的时候再去想慕容涯的事情好了。 慕帝出使朔国之事,不久后传得天下尽知,出使的排场也令人嘆为观止,不仅是慕帝,连慕国的相国也一同随行,无形中影响着天下时局的发展。 当此时,舆国内乱未止,边国蠢蠢欲动,慕国新政伊始,政局风云变幻。 朔王也拿出了相当的排场来迎接慕帝的到来,朔国国都觅洲城外十里漠土遍植娇嫩鲜艷的花朵景致,沿途均有专人照料,为的就是让小皇帝沿途不受寂寞,十里红浪潋滟如地毯,在焦黄的漠土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哈哈哈……慕帝陛下能够亲来朔国,是我国的荣幸!”朔王亲自在王城外迎接小皇帝,随行还有王室的贵族们,异域的风土人情与慕国完全不一样,衣饰大胆浮夸,以纱为主,朔国之人爱用金红色,热情如火。 在一行迎接的贵族中,小皇帝依稀见到了札日娜的身影。 微笑着从马车上下来,身旁是俊逸风流的叶倾欢,小皇帝也跟朔王寒暄道,“朕对朔国的风土颇感兴趣,老早就想亲眼见识一番,如今受邀前来,亦倍感荣幸。失礼之处,望朔王多多包涵。” 朔王抖动着脸上的一圈肥肉笑道,“怎么会呢!慕国一直是本国的友邦,慕帝陛下也不要妄自菲薄,招唿不周之处才要陛下海涵呢!” 双方各执外交辞令,边走边谈,说的多是没什么营养的场面话,却不得不面带微笑地去应对,虽然在路上叶倾欢就已经教会小皇帝如何应对,可真正应对起来,还是倍感疲累。 加上舟车劳顿,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说错话,就已经耗去小皇帝诸多精力了。 等到了王城之中,接风宴上又是一番互相试探吹捧,朔王虽然身材肥胖,却目光有神,席间莺歌燕舞不断,身边美姬环绕,却也关心大局,不像会因渔色而荒废政治的人。 一番交谈下来,对朔王心思仍是难以摸清。 月上中天,歌舞昇平。 叶倾欢轻轻地握住席下小皇帝微冷的手,示意他不用着急,大概是异国的烈酒让小皇帝难以适应,小皇帝脸上渐渐露出了不耐的神色。 “……无妨,朕想出去透透气。”小皇帝回以一抹微笑。 “我陪你去?”叶倾欢显然不太放心,虽然宴席已过大半,歌酒正酣,双方的人都沉浸在歌酒当中不再谈政,也多少有了点可以自由行动的空间。 小皇帝回握住对方的手,轻轻摇头,“我去去就回。” “还是让不闻不问陪你回行宫吧,朔王问起,我自会如实回答他。” “……这样不太好吧?”小皇帝踌躇道,“人家还没宣布散席呢,我就独自离开,会不会显得不给人家面子?” 叶倾欢噗嗤一笑,“陛下想多了,陛下以为朔王会有多重视你,此行目的他只在我。陛下莫要嫉妒微臣的人脉,年未弱冠的帝王能得到多少关注,陛下聪慧,自然不用微臣来提点。况且异国之酒甚烈,陛下不堪酒力也是自然的。” 小皇帝微恼地眯起眼睛,谈吐带了轻淡的酒气,恼怒的表情看在叶倾欢眼里甚是可爱,“你!你这是在嘲笑朕……” “陛下息怒,微臣惶恐啊。” 桃花眼中只有淡淡痞气却丝毫不见说话之人的惶恐模样。 小皇帝长嘆一声,按了按额头,“也好……我是真的有点晕,这什么酒啊,后劲儿那么大……” “回去以后,相思会帮你调配解酒药,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叶倾欢有些宠溺地看着小皇帝。 在别人眼中,小皇帝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但只有叶倾欢明白,这个看似纯良无害的少年到底有多少令人惊讶的地方。 歌姬曼妙的身姿欢快的舞步遮掩住少年帝王悄然离开的背影,而那一抹飘扬的衣袂仍被席上一双精明的眼睛捕捉到,怀中娇艷丰满的女子艷红的唇瓣微张,纤纤素指提了一串葡萄到他跟前,朔王因肥胖而显得细小的眼睛朝她一瞪,美姬立刻颤抖了一下,往一旁缩了缩。 与皇宫的雕镂画栋不同,即使是王城,也不过是沙漠绿洲的中心,没有皇宫郁郁苍苍的景致,倒是一片的耐旱植物和脚下细沙的地面让小皇帝倍感新鲜。 月华洒落在一地细沙之上,泛出点点银光。 说是主宫之外行宫连栋,也不过是几个大型蒙古包一样的建筑,只是造型更偏向泰姬陵,虽然壮阔,但少了几分庄严。 朔国王城内的主道旁,每隔一定距离就有高架的火盆照明,约有一人高,沿路一片火光,莹莹灿灿。 虽然夜深,但为表对慕帝出使的欢迎,王城下令城内居民也一同歌舞欢乐,远方传来的火光更印证了人声鼎沸之处的热闹。然而小皇帝却没有心思去一看热闹,隐身暗处默默保护他的不闻不问一路无语,小皇帝昏昏沉沉地朝行宫走去,路上人也越来越少。 终于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一道艷丽裊娜的身影开了口,“慕帝陛下,别来无恙啊……” 小皇帝疑惑地回头,待对方渐渐走近,才看清对方的面容,酒意未消,小皇帝笑起来多了几分天真,“原来是你呀,公主殿下!” 札日娜冷笑一声,她不认为小皇帝特意往人迹较少的地方走是巧合,却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小皇帝剑拔弩张,只得娇嗔道,“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了札日娜,教札日娜好生伤心……” “哎呀,天太黑了,朕看不清,请公主原谅……”小皇帝慌忙道歉。 少女却置若罔闻,“陛下教奴家想得好苦……不知陛下要如何补偿呢?” 小皇帝暗自摇头,开口便是空穴来风的条件,看来札日娜依然对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只有装煳涂,“嗯?公主你说什么,朕听不清……” “少装蒜了!”札日娜终于忍无可忍,“你把延君迫害至此,又让本公主颜面扫地,今日你来到朔国,他日就别想全身而退!” “哎呀,让公主生气了……”小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札日娜鲜红的衣服与涂得红艷开合不断的唇晃得他眼睛疼,“抱歉,朕喝醉了,实在听不懂公主到底想说什么。” 札日娜目露嘲讽之色,“虽然叶相国的手段高明得让札日娜佩服,但这也并不表明本公主就没办法抓到你们的把柄!慕帝陛下,慕容予繁,我的父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与虎谋皮,你要付出很大代价……”
第100页 “多谢公主善意提醒,天色不早了,公主也早点休息吧。”小皇帝脸上微醺之色似是不屑又似是反讥,让札日娜更加生气。 “哼!”札日娜尽管生气,很快又得意道,“我到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当初皇帝陛下要千方百计地赶走札日娜了……因为你根本不爱女人,只爱男人!你只是个喜欢在男人身下承欢的卑贱之人!” 月华正盛,映照着小皇帝左侧脸颊上蟒纹栩栩如生,黑得邪肆。 小皇帝苦恼地用手扶着头,身体渐渐不稳,“你们那是什么酒……怎么才几杯下来朕就晕乎乎的了……唔,有三个札日娜,不……是四个……哎哟!札日娜,你怎么把狗尾巴花戴在头上呀……” “你!”轻纱微动,札日娜咬牙切齿地看着醉话连篇的小皇帝,脸色阴晴不定。 正捂着脑袋哀嘆的小皇帝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绝艷的笑,“……那种事情,不早就众所周知了?” 惊愕之间,札日娜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倾身而至,将近的一年的时间让小皇帝长高了半个头,身材更为修长,面容更为俊秀,那笑意满盈的双眼没有一丝醉意,面对面,气息交织,札日娜惊觉危险也已来不及了。 “你、你……” 小皇帝捏着札日娜的下颚并不用力地让札日娜抬头看向自己,动作温柔却无法抗拒。 “……嗯嗯,果然是个美人,朕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应承下贵国的美意,你可比我的皇后还要美呢……”小皇帝色迷迷地盯着震惊不已的札日娜,对方连放抗也忘记了。 等到札日娜意识到自己被羞辱,抬手想要扇小皇帝时,眼明手快的小皇帝又握住了札日娜不比自己纤细的手腕,“咦,随便打人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啊,公主殿下。” “放……放开我!!” 没想到说放开小皇帝就真的放开了对方,札日娜又是一愣,却见小皇帝露出了无聊的表情。 “可是我对乱咬人的美女没兴趣……”随即又苦恼地皱了皱眉,摇摇晃晃地走远,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这酒太烈了,烧得朕想吐……” 80 80、内情 … “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唔,怎么朕眼前尽是熟人……还是朕喝醉了,都有幻觉了……” 小皇帝定定地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男子,困惑地摇了摇头。 上一刻方调戏完札日娜,札日娜走后不久,自己又被人调戏了。 此时的小皇帝正被男子压在一棵粗壮的胡杨树前,双手被制,身体几乎相贴,背着光,男子的面貌看不太清楚,可小皇帝却看到了对方眼下一颗明显的红痣。 这颗痣,让男子英俊粗犷的面容多了一分柔和,也显得更为沉郁。 背部被粗糙的枝干磨得生疼,小皇帝龇牙咧嘴了一番,还是没能反抗,只好抬头沖对方傻笑,“嘿……不放开我,你可是要后悔的……” 男子对小皇帝的装模作样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是冷眼直视小皇帝,“想不到你居然真的还活着。” “你惊讶了?” 男子缓缓摇头,“我的情报不会出错,重重迹象,你在药峰有一番奇遇,能保住一命,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哦。”小皇帝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只是我想不到,以慕容涯的性格,竟然会真的让你出使朔国,该说是他野心太大,还是你对他太过放心?”男子显然有些咬牙切齿。 小皇帝歪着头,唇边笑意不减,“你可真关心我啊,居少庸大将军,哦不,现在是官降左前锋了……朕、呜哇——” 刚要说什么的小皇帝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翻腾,暖潮上涌,冷不防哇地一口吐了居少庸一身秽物。 “啊!真抱歉!”小皇帝忙从怀里取出手帕想要帮一身劲装的居少庸擦拭,却被对方挡下,脸色越来越黑的居少庸冷冷地说了声不用,便用自己的手帕擦了起来。 小皇帝擦干净嘴巴,吐了吐舌头,只好低头擦着不小心溅到自己身上的秽物。 “慕容予繁……”一字一字仿佛从牙fèng中挤出,居少庸强压着翻腾不已的怒火,怒瞪小皇帝。 “朕、朕刚才也警告过你了呀……不放开我是会后悔的,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嗝!……朕喝多了,肚子不太舒服,不好意思啊……”小皇帝索性靠着胡杨树慢慢坐下,刚刚吐过一阵,又有清风吹来,人倒是清醒些了。 居少庸冷眼看着小皇帝,“喝酒装疯,我见多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呀?”小皇帝歪头咧嘴,呆呆地望着对方。 “难道你想说,你并不知道暗中有人在保护你,若我举止带有杀意,那两名绝顶刀者就会联合攻击我?” “被你发现了……”小皇帝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轩辕不让的心腹,在这里见到你,可见轩辕不让对你并不好,要不要跳槽来我这里?” 居少庸嗤笑道,“呵呵,我落到如此田地,又是拜谁所赐?” “你是精勇的悍将能臣,大战在即,他却派你来与朔王周旋,你可以说是任务重大,也可以说是被他变相驱逐,如果连你都无法得到轩辕不让的情,只能说明作为一名君王,他气量不够。”小皇帝语气平淡,却在有意无意地分析着。 “你不用离间,怪只怪当初我错算了你在王心目中的分量。” “那你今夜来此所为何事?”小皇帝笑着看他,“是完成之前未能完成的遗憾,杀了我;还是来找我诉苦,让我到轩辕不让面前为你美言几句?或是……你可别跟我说,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我,对朕因恨生爱了?” “慕!容!予!繁!”居少庸喝道,咬牙切齿,“想不到你这样自大无德之人,王真是看走眼了!” 小皇帝摊手无奈状,“当局者迷。可惜你看透了,你的王还看不透……朕还有意要再去舆国勾引轩辕不让呢,你要怎么阻止我?” “不要脸……”居少庸怒火中烧,双拳紧握,恨不得砸在小皇帝清丽俊秀的脸庞上,却闻小皇帝嘆息一声,他才稍微眯起眼睛,想起自己此时出现的目的,沉声问道,“我正要问你,日前送给王的木盒到底目的何在,为何想要与舆国合作?” 小皇帝听后却是睁大了眼睛,日前? 日前……木盒…… 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思绪尚不能把握,居少庸在面前,小皇帝不得不应对,只是醉态不再。 唇角轻扬,小皇帝缓缓道,“……当初我便对轩辕不让说过,要助他一统舆国,这话到现在依然算数,不管他对我做过什么。”
第101页 “哼,你会有这么好心?”居少庸冷笑。 “我这哪是好心,分明是你家的王和你们这些马背上的英雄好汉太强悍了,要是轩辕不让有心征伐天下,慕国定要损兵折将,难免干戈一场。”小皇帝嘆息道,“我这是为了长久做打算,先跟你们示好结盟,免受战争之苦。” “……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慕帝,若两国开战,你未必会输。” “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这句话,我会如实告诉王。” “多谢你了……”小皇帝眨眨眼睛,扶着地面正要起身,就见居少庸弯腰,手在他胳膊下一抬,人就好端端地站起来了。 居少庸面容冷峻,露出两人相见以来的第一抹笑,“处处忍让处处示弱以掩藏自己的锋芒,慕帝的深不可测,我亦会转告给王。” “这句话可真让朕受宠若惊,居将军你太抬举了……” 沉稳内敛的高大将领置若罔闻,“冒昧打扰,居少庸就此告别。” “哎你等等——” 居少庸回头,小皇帝本来有些急切的语气又变得平静,若无其事地问道,“……收到木盒之后,不知轩辕不让是什么表情?” 提起木盒,居少庸眉头轻蹙,但想到小皇帝性情有变,难以捉摸,说话间也开始绕弯子,“慕帝不是还要去勾引我王么,到时候当面问他如何?” 冷静应对的居少庸恢復一贯从容神色,被小皇帝弄得有些杂乱的心情逐渐平復了。 “一副白骨,你们如何猜测是慕国求合作的善意?” “这话问得无端,半年前阿喇思无故失踪,给伪军带来不小的打击,如今是你慕帝的使臣双手奉上,难道王不该对此表现谢意吗……” 居少庸身形一动,隐于夜色之下,再难寻踪迹。 小皇帝却被这番话触动,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等四周再度平静,唯剩虫鸣,两道鬼魅一般的身影这才出现在小皇帝面前。 “……今夜,朕收穫颇丰。” 不问抬头观察小皇帝神色,与离开宴会时轻松自若的表情截然不同,小皇帝神情阴郁,眼里有说不出的戾气,但愿这只是他的错觉。 “陛下?” 冰冷的视线几乎穿透心脏,不闻内心一惊,小皇帝轻声一笑,“不闻,皇叔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引导朕判断有误。” “……属下惶恐,请陛下明察。” “陛下,不闻绝对不会做出卖你的事情,请您明察!”不问一头雾水,但见小皇帝神色认真,不由分说地先帮不闻说话。 “当初在朕寝宫,你让朕误以为皇叔对此行极为反对,可当朕据理力争之后,出乎朕的意料,皇叔却没有多加刁难,反而贊成了这一行。”小皇帝吸了口气,慢慢说道,“朕以为这不过是皇叔与叶倾欢之间的暗斗罢了,他们二人却有意要让朕离开皇都,等朕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是不是?” 不闻额上微有冷汗,仍低头不语。 小皇帝步步靠近,声声沉重,“半年前砍下来的头颅怎么会在‘日前’才送到轩辕不让手中,不是尉迟骄阳怠惰,而是他不贊同朕这么做。既然他不贊同,为何会有‘使臣’在半年后将头颅送过去,因为尉迟骄阳此时已经回到皇都,想要当面与朕对峙,却没想到朕前脚离开皇都,后脚尉迟骄阳才到,那个使臣多半是碧霄,对不对?若不是朕碰巧在这里见到了居少庸,或者说居少庸对我的恨意足以让他在我抵达觅洲的第一天就能让他忍不住暴露行踪,或许朕至今仍被你们蒙在鼓里……” “早在药峰一行,尉迟将军就对陛下多有不敬,陛下大计,尉迟将军也不愿相助,他不该再在陛下面前出现……” 不闻不卑不亢的说法让小皇帝怒极反笑,“口口声声是为朕盘算,你怎么不说,这是皇叔为剷除尉迟骄阳的手段?” 估计尉迟骄阳写往皇都的信件全数被慕容涯截下,因他皇命在身,不得擅离职守,一旦尉迟骄阳离开边域,回到皇都,这就是个不小的把柄。 而有些事情,是只有尉迟骄阳才能做出来的,比如当面质问。 累积数月的怒火,非一朝一夕就能消弭的。 对方就是算准了尉迟骄阳无计可施之下才会兴师问罪,所以先一步让小皇帝离开皇都这个风暴中心。 “王爷有他的判断。” “哥!你在发什么疯!”不问抢在小皇帝说话之前便冷着脸色低声怒骂,“难道陛下的猜测都是真的吗!?” “……王爷所做一切,均是为了陛下。” 不闻并不理会不问,只说了这一句话。 小皇帝见他不卑不亢的模样,与不问的心切焦急,怒火无处发泄,只有用力往身后胡杨树上踹了一脚,“可恶!” 就在此时,树后传来书生倦意微哑的嗓音,“有什么气不过的,都别拿树来撒气呀,我的陛下……” 月光下,一条清俊风流的身影走进小皇帝视野,桃花眼中满是戏嚯。 “叶倾欢……你也是知情者……” “我知情,却并不参与。”叶倾欢望了眼不闻不问二人,两人眼神会意,重新回到黑暗中,叶倾欢这才继续说,“你该迁怒的对象不是我,收起你的敌意吧。” 81 81、三角 … “我不懂……”小皇帝痛苦道,“我不懂,你们口口声声的誓言与深情,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陛下,”叶倾欢望了望天色,微微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行宫吧。” 小皇帝点头,二人并肩而行,一路无言。 回到行宫,叶倾欢遣走所有侍候的人,留下不闻不问在门口看守,拉了小皇帝便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说是房间,也不过是隔了布帘的里间,与慕国砖瓦砌成的房子毕竟不同。 等到了房间,叶倾欢松开了小皇帝的手,开门见山,“在陛下质问臣之前,是否可以告诉臣,陛下所谓的真心,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小皇帝顿时一愣,目光偏向一边,“……朕会尽量的。” “但臣要的,不是陛下的‘尽量’啊……”叶倾欢嘆气,苦笑道,“若陛下心中没有我,便不要随便说出把心交出来的话,不管是我,或是另外二人,都不希望你勉强自己,亦勉强我们。” “朕……朕很抱歉……” 叶倾欢的话,让小皇帝如当头棒喝,敲醒了自己的天真,也让他在懵懂之中稍微明白了何谓情。 只有情,才会让一向自诩风流的叶倾欢露出如此痛苦又不舍的情绪吧? 所以小皇帝才不由自主地说出这句话,引来的,却是叶倾欢一指点在他的双唇上,目光堪称温柔,“陛下不用道歉,这本不是你的错。”
第102页 “可我……” “好了,先让臣稍微解释一下陛下真正疑惑的事情吧!”不等小皇帝说完,叶倾欢就打断了他,“嗯……陛下,你见过木匠是如何做门的吗?” “门?”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小皇帝愣住了。 叶倾欢似乎也并不像等小皇帝的答案便继续道,“木匠做门的时候,会先钉一个三角置于门框之上,以固框架。有了这个三角,门便能稳立于地,方便修筑。” 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不仅是古代,不管社会如何变迁,这个做门的方法依然不变。 大概明白对方想传达什么样的感觉,小皇帝明白之余也略有尴尬,自己竟被一个古人教育了。 “想必陛下也大致清楚,朝中势力的分部。”叶倾欢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此时目光灼灼,正看着小皇帝,似乎是在等他说话。 小皇帝头皮一硬,便道,“……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文臣武将,各有阵营。文臣人数居多,庙堂之上皇都之外,因此形成三股势力,以皇叔、叶相国与尉迟将军三人为首,而其中,皇叔与叶相的势力较为强壮。然而武将大部分听从尉迟骄阳的,少数将军站在皇叔与你的阵营中,从而形成了一股微妙的牵连。” “然也,只是陛下,若你要亲自治国,这三方的阵营就势必要打破了。” “所以为了维持三角关系,你们当中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吗,为什么是尉迟骄阳?!” 小皇帝满脸不解。 而叶倾欢只是淡然一笑,“陛下,你很聪明,马上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但这个人,非尉迟骄阳不可。” “为什么……” “因为他是武将啊。” “朕不明白。” 叶倾欢伸手揉了揉小皇帝的发顶,桃花眼中释出一丝笑意,“武将是矛,也是盾,在国家有危难之时挺身而出,除此之外,不能再有其他意义。所以,尉迟骄阳不该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若他掌握的势力太过强大,不管他有没有谋反之心,都会危及陛下皇权,这点也不必臣多加解释了吧?自他进入内阁就已经埋下了我与慕容涯想要除掉他的种子,不是由慕容涯动手,便是我动手,只是这些年来陛下尚未成长,别说治国,连否独当一面也成问题,是以我们到现在仍留着他。一旦陛下有能力有觉悟,尉迟骄阳就必须将他吞下的权力全部吐出来,所以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你的皇叔做事相当有分寸,他不过是让尉迟骄阳把我们赢得的那部分朝堂势力归还我们而已……” “但……” 听完叶倾欢的一段话,小皇帝心里已有定论,知道这件事他不能插手,也明白这两个人确实是为了他在打算,并尽可能的不去伤害尉迟骄阳了。 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不明白。 叶倾欢目光温柔如水,落在小皇帝脸上,似乎在鼓励他将未能说出来的话说出口。 “……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时候?” “时机到了啊。”叶倾欢伸手慢慢抚上小皇帝没有黥纹的右脸,“陛下提出了那么有趣的计划,不仅令臣刮目相看,也让王爷有了干劲……” “皇叔他看得比朕远,朕提出来的时候,他其实是并不怎么贊同的。”小皇帝微微皱眉。 “正因为他看得比较远,才会在最后认同,何况……”叶倾欢捏了捏小皇帝粉嫩的脸颊,力道不轻,很快就让小皇帝的脸颊多了两道轻微的红印,“慕容涯是个该做的时候就会去做的男人,甚至比我还要干脆利落。” 小皇帝回想起那夜慕容涯离去时的背影,果然只有宿敌般的存在才能相互理解,很多时候让他捉摸不透的人其实比他想像的要简单。 叶倾欢如此,慕容涯也是如此。 “更何况,陛下很需要这第三支势力,否则,只能像现在这样依赖我们的力量,一旦我们有心背叛,到时候陛下可不只会拿树发脾气而已吧?” 带着戏嚯的表情,叶倾欢缓缓说出又一条重要的理由。 确实,这才是燃眉之急。 小皇帝缺少的,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足够牵制其他几人的力量。 “如果尉迟骄阳卸下他包揽的多余势力,让武将大半成为陛下自己的矛与盾,军权皇权都紧握手中,陛下才会有涉足天下的资格。” 如果一个皇帝,连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都没有的话,又如何论及得到天下? 叶倾欢的话已经不是只有当头棒喝的作用了,简直是醍醐灌顶。 “谢……谢谢你,叶倾欢……” 小皇帝淡淡一笑,覆上了正在抚摸自己脸颊的手,微凉的触感,淡淡的书卷味在两人当中散开。 “没什么好谢的,臣也不过是尽我所能而已。” 用力地将头埋入对方宽厚的胸膛,嗅着更加浓郁的书卷味,和青糙香,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松动的感觉,“……我……我为我的自私和无知而感到惭愧……” “陛下说到底,也只是个少年。” “年龄不能成为藉口吧,你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是文武状元了。” “呵……陛下提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小皇帝撒娇般的环住对方的腰,从对方的怀中微微抬起头,他是头一回这么仔细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如玉雕琢的完美脸庞,高挺的鼻樑,略薄的唇,双眸黑而清澈,眼角带笑,艷若桃李,偏偏风流的眉眼中又带了一分书生气息,在肆意与温雅之间取得了平衡点,将两种气质交融得完美无缺。 这个男人,曾经玩世不恭,曾经让人捉摸不透。 而现在,那双桃花眼里,只倒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他跟慕容涯一样,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包容着自己。 小皇帝脸上一红,又将头低下,狂乱的心跳下不住地想些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那……那个……”憋了很久,小皇帝才扯出一句,“方才不闻说……尉迟骄阳并不认同朕……这个也是,皇叔要对付他的理由吗……” 叶倾欢还想着顺着如此大好情势对小皇帝做点什么的时候,又听见了与政事相关的讨论,不由得微愣,继而苦笑,“……也算是吧。” “什么叫……也算是吧?” “这又是另一个话题了,陛下……该解释的,臣都解释完了,花前月下的,能不能不谈公事?” “不行!” 三分赌气三分命令三分担心,还有一分害羞的小皇帝,简直让叶倾欢恨不得一口咬下。 叶倾欢只好嘆气,“唉……好吧,其实不闻说的没错,你的想法,自一开始,尉迟骄阳就不贊成。” 这次,小皇帝没有问为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等着叶倾欢。
第103页 “无论是那样的策略,还是陛下训练影武者的方式,都可谓是奇策。然而……战场之上,最根本的还是人数、力量、征战的对决,陛下的方式,只能算‘奇袭’,而不能成为战法的根本。”叶倾欢圈着小皇帝纤细的腰身,掂量着这身子的瘦弱程度,一面想着以后要多给小皇帝进补,一面又道,“作为将军,尉迟骄阳明白,‘奇袭’只能偶尔为之,并不能时刻奏效,他不能捨本逐末,所以他对此并不贊同。但这也是我与王爷欣赏之处,突破常规方有可能图变动。但要真正改变,还需从根本上变动,光靠奇策,是没有用的,我们都希望将慕国引上一条无人能及的强大之路,而唯有四人合力才能做到。” “所以……尉迟骄阳才不愿用那颗头颅,甚至不愿用朕的方法去练军?” “他一开始就并不想向轩辕不让妥协,这是削了他身为武将的眉角,而且用的还是这种并非正义的方法。” “战场上,哪里有什么正义?” “至少,他也会希望这颗人头是靠自己的能力取下的吧?” 小皇帝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叶倾欢嘴角上扬,低头吻了吻小皇帝的额头,“这不怪你。” 突如其来的温柔的吻让小皇帝有些不自在,“只是……皇叔的做法又跟改变慕国有什么关系呢?” “尉迟骄阳的背后,都是些老顽固啊……” 这句话意有所指,改变,不仅是改变国策,而要改变人心最根深蒂固的东西,真正到了改变的时候,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就是最大的阻力。 所以,慕容涯针对尉迟骄阳的这点,也是为了小皇帝今后的改革做打算。 小皇帝毕竟魂体是从几百年后穿来的,对于这种事情是一点就通,他反而比较敬佩能够想通这点的慕容涯与叶倾欢。 叶倾欢用下巴蹭了蹭小皇帝的发顶,颇有委屈意味,“在想什么呢?” “呃,朕……朕在想,就算剪除了那些老顽固,皇叔又要如何让尉迟骄阳听命于朕,成为我的矛与盾?” “……这就要看陛下了啊,”叶倾欢邪魅一笑,“最直接的方法,是让他心甘情愿臣服于你。” 闻言,小皇帝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那怎么可能啊,不让他恨我,就已经很困难了。” 82 82、羞愤 … 朔国的酒,果然很烈。 那晚到底最后跟叶倾欢说了些什么,小皇帝已经记不得了,能在叶倾欢之前应付完两个棘手的人物,又跟叶倾欢谈论了那么多,早已耗尽了小皇帝的理智,最后迷迷煳煳间,他只隐约听到些甜的腻人的情话,具体是怎么说的,早已忘记。 只是第二天睁眼时,面前放大的一张完美俊脸,让小皇帝惊讶不已。 尤其是对方一双惑人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时候。 艰难咽下一口水,小皇帝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企图跟叶倾欢拉开一段距离。 企图告破,动弹不得。 对方的手臂有力地搭在自己的腰上,反而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拉近,带着慵懒沙哑的磁性嗓音缓缓开口,“陛下早啊……” 搁在小皇帝腰间磨蹭的硬物热度穿透衣衫直达皮肤。 “叶、叶倾欢……?”尴尬地移开视线,羞于对上那双饱含情、欲的桃花眼,而即便叶倾欢不再有所动作,两人维持着古怪的姿势,一个鸵鸟心态,一个好整以暇。 小皇帝这才感觉头疼欲裂,大约是饮酒的后劲到现在还有影响,他微微皱起眉,叶倾欢似有所感,低头问他,“怎么了?” “头疼……” “早提醒过陛下,那酒后劲很足。” “那你还勐灌朕喝?” “可是陛下醉酒的样子比较可爱啊……” 怒火因对方调情般的话而熊熊燃起,小皇帝挣了下,手肘尖处撞上叶倾欢的肋骨,“无赖!” “唔……”叶倾欢呻、吟一声,低沉沙哑,无限诱人,男子唇边弯上浅浅弧度,“陛下且莫乱动,再动,臣就忍不住了。” 暴胀的事物让小皇帝接下来的怒骂都堵在喉间,不上不下,甚是难堪。 “你……你赶紧起来!” 叶倾欢苦笑,“这个样子,要怎么起来?” 男子又朝小皇帝腰间顶了顶,不顾小皇帝的抗议,已经就着这个姿势,将事物抵在小皇帝的腿fèng间,缓慢抽拉。 “混……混蛋!!!” “被你骂混蛋也总比憋死的好。” “叶倾欢!别以为朕就治不了你的罪!” 叶倾欢的动作越来越快,情动之刻,小皇帝的怒骂听在耳中都成了另一番滋味,舒服地哼了一声,用微有沙哑的声音说道,“也不知道昨夜是谁将臣拉上了床,非要缠着臣一起睡……陛下要治罪,也该先治那名引诱了臣的祸首之罪。”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贫嘴的……” 小皇帝又是尴尬又是羞愤,咬牙切齿。 “……看来陛下还需要多了解了解臣啊——”调戏的话戛然而止,叶倾欢低声吼了一声,小皇帝只觉腿间一阵黏腻,低头看去,两人相连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 还不等小皇帝反应过来,带着灼热气息的吻又堵住了他的唇。 一个早上便在如此令人心跳的时光中度过。 快到正午的时候,相思推门而入,对正赖在床上的两人视若无睹,只传达了朔王邀见叶倾欢的口讯,让端着水盆的侍女站在门外,自己将水盆端了进去,以免让外人看见了房内的春光。 叶倾欢不再逗弄小皇帝,在相思的伺候之下穿好衣物,赴约而去。 小皇帝仍裹着被子,双颊通红。 就算忘了,方才叶倾欢也帮他回忆起来了,昨晚谈着国事谈到一半,小皇帝便昏昏沉沉,拖着叶倾欢倒床而睡,至于到底有没有做过叶倾欢口中种种非礼对方之事,唯有天知地知叶倾欢知了。 越想越是羞愤难当,更别说叶倾欢还用“补偿”的名义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想到一阵,勐然看见相思仍在房内收拾,更觉尴尬,忙咳了声,“相、相思……” “嗯?”相思停下手中的活儿,转头看他,略显不解,“陛下何事?” “那个……朕要起床,你能不能……先离开一阵?” “为何?” “呃,衣服朕自己穿便可……”关键是裤子上的黏腻不想被相思看到,他可不像叶倾欢那般厚脸皮。 相思目光扫在床榻上,已有几分了解,又想起帮叶倾欢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东西,开悟道,“陛下可清洗过了?那东西不弄出来的话,会对身体不好的……还有,身后可有不适,需不需要上药?”
第104页 这句话……怎么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没有……朕没有被……那啥……”话音越来越小,最后相思只见到小皇帝将头整个埋入被子里。 以袖掩唇,相思微笑。 “那,陛下可否把亵裤褪下,属下好让下人拿去洗干净了。” “喔……好。” 从被中冒出半边通红的脸,以及伸出的一条白皙瘦弱的胳膊,手上正抓着一条浅黄色的裤子。 脸上,蟒纹似乎也因主人而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在醉月楼相处时,相思还不曾见过小皇帝如此孩子气的一面,这么想来,确实不管小皇帝心思如何沉重,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 拿上沾着白浊的衣物正准备离开,小皇帝又叫住了相思,“等一下,方才叶倾欢是去赴朔王的约?” “正是。” 头依然有些疼,但不妨碍小皇帝思考,“看来这朔王确实认为皇权旁落,找叶倾欢比拉拢朕要来得划算了……” “陛下可是吃醋了?” 瞪了眼相思,“朕怎么可能吃那道貌岸然之人的醋!”朝房樑上喊了一声,“不闻不问,给朕出来!” 神出鬼没的双胞胎侍卫直直地站在了小皇帝面前。 “不闻,朕原谅你了,不过作为惩罚,朕要你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叶倾欢,他与朔王说过的话,要一字不漏地回告朕!不问,你陪朕去找一个人。”小皇帝也不怕吩咐那两人的事情被相思听了去,虽然他是叶倾欢的手下,却知道分寸,何况这点事情小皇帝也没打算瞒着叶倾欢。 不问疑惑道,“陛下要去找什么人?” “札日娜。” 除了小皇帝以外,另外三人均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札日娜的名声对他们三人而言可谓是如雷贯耳,尤其是不闻不问,亲身经歷过与札日娜相关的事情,昨夜小皇帝任其诋毁侮辱的态度也让二人憋了一肚子火,相思也略有听闻,不禁疑惑道,“陛下为何要去找这位公主?” “她敢在朕的面前晃悠,就代表我们此行的意义绝对不简单。” 小皇帝抿唇一笑,继续道,“朔王此人看似轻浮无脑,实则深藏不露,他邀请朕来访,意图不明。或许我们可以旁敲侧击一番,从札日娜的态度上看,便可猜测她有足以倚靠的条件来奚落朕,这小姑娘虽然貌美如花,但可不是食人花,顶多是个花瓶罢了,心里藏不住事情,有气就一定要出,遇上看不顺眼的人还会多踩两脚。” 相思担忧道,“若这是公主的圈套呢……比方说,故意引陛下上钩?” “也有可能,但她自己是绝对想不到这层的,这也表示她是受人指使,那背后之人就值得探查了。”小皇帝看了眼相思,“所以这一趟朕还是要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问总结道。 小皇帝轻轻点头,“另外,这两人出现的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说完,除了相思外,几人各自行动。 83 83、情动 … 朔国不似慕国,男女之间的禁锢没有太多,民风开放,所以小皇帝在行宫问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札日娜的住处。 小皇帝去找札日娜“叙旧”之事,并不打算掩人耳目,是以不问告知暗中有朔王的人跟随时,小皇帝只是微笑,并不在乎。 札日娜见了小皇帝,虽然难免偶尔出言冷嘲热讽,却并不敢过于放肆,毕竟在别人眼里,小皇帝还是慕国的皇帝,身份尊贵不容侵犯。 至于那日想要好好羞辱小皇帝却反被小皇帝调戏之事也一直让札日娜暗自生恨,苦于无法马上回报对方十倍百倍的痛苦而暗暗捏着绣花丝帕,面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美艷笑容,心里早把这个目的不明又分外碍眼的少年给骂了好几遍。 两人在札日娜的行宫内你来我往,虽然不至于唇枪舌剑,但即使伪装倒也没见有多客气。 连客套话都懒得去说,札日娜忍不住怀疑小皇帝到底是为什么来找她的。 单单是为了叙旧?……她可没有那么笨。 就在札日娜狐疑之际,小皇帝忽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札日娜的腰上。 被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的感觉札日娜已经非常习惯了,不少登徒子都是这么看她的,但那个人可是被男人压在身下的慕帝,她痛恨至极的人,因此顺着小皇帝的视线往下看,脸色骤然一变。 虽然很快就恢復原本神色,但那一瞬间的变化还是没有逃过小皇帝的双眼。 故意用平常的口吻不着痕迹地问道,“公主也喜欢用腰饰?” “女人天生爱美,这有什么出奇的……” “只是朕还以为公主会喜欢瑰丽鲜艷的饰品呢,这么古朴的玉佩别在公主身上,倒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札日娜用自己艷红的指甲掐了下手心,让自己保持镇静,眼神忽然变得勾人起来,话音软糯,显出几分媚态,“偶尔也要尝试一下新鲜嘛,慕帝陛下竟能看得起这枚玉佩,那札日娜便转送了陛下又有何妨?” 欲擒故纵是一个好招,反其道而行的做法更是聪明。 札日娜本以为用再平常不过的态度对待腰间饰物的话,就算是再精明的人也不会起疑。 没想到小皇帝居然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灵动的双眼来回在那枚玉佩上徘徊,“好啊,那朕就多谢你了!” 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札日娜愣了愣,见小皇帝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在等自己主动把玉佩解下来送给他。 ——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而札日娜仅是讶异了一阵,还是隐忍住内心对小皇帝的忿恨,慢慢解下了腰间的古朴玉佩,递到了小皇帝手上,由于不甘的心理作祟,她艷红的舌尖舔了舔丰唇,“我们这样做,算不算是私定终身呢,这枚玉佩就是你们所谓的定情信物了吗?” 她说得字字缓慢,带着媚音,任何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被其蛊惑。 可她面对的是小皇帝,只见小皇帝把玩了下手上触感微凉的玉佩,抬眼略有好笑,“私定终身的话,是要双方交换定情信物呀,可惜朕身上没有那么好的东西跟你换,相信公主也看不上朕手中的那点宝贝吧……” 一番对话下来札日娜自是气得不轻,却又偏偏奈何不得小皇帝,反而是习惯了小皇帝那种故作无辜之下的处处讽刺,倒也没再多说话。 挥挥手,一旁早有侍女在等候,端上准备好的花茶,又有几名擅长歌舞的侍女进入,表演起歌舞来。 怨毒的目光仅仅在正关注着歌舞的小皇帝脸上徘徊了一下,就被掩去了。 在回行宫的路上,不问盯着小皇帝正在把玩的古朴玉佩,那玉佩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般,由于常年不见天日而显得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细看之下只以为是普通无华的玉,但能让小皇帝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可见这枚玉佩并不简单。
第105页 好奇心再也无法忍耐之下,不问轻声开口问,“陛下,这玉佩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被不问的话拉回思绪的小皇帝不由得愣了下,然后笑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手感跟以前偶得的一块玉很相似罢了。” “什么玉?” 小皇帝想了一下,道,“我也说不清楚,那块玉明显要比这块漂亮些,而且造型也不是这般的,但总有种说不出的相似……联想一下札日娜和百里延的关系,似乎又不能不让人想到那一层……” 不问经小皇帝这么一说,猜测到了什么,直言道,“可是和鬼迹堂有关?” “嗯。”小皇帝也不瞒他,“这块玉佩和那日偶然落在叶倾欢书房内鬼迹堂信物有某种相似,里面好像被注入了什么,朕也说不清楚,既然是信物,自然有其奥妙,旁人想探查也无处下手。只是鬼迹堂的堂主百里延已经是个废人了,加上那时进入舆国,百里延手下精英尽出,早就被轩辕不让灭了,我实在想不透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东山再起……” 见小皇帝眉头越锁越深,不问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如果诚如陛下所说,那朔王的打算就更让人不明白了……” 小皇帝讶异了下,转而笑道,“没想到你居然会想到这点啊……嗯,这个朔王和札日娜牵扯到的势力确实很麻烦,但这也不能说明彰国跟朔国就联手了。” “为什么?陛下都掌握了如此明显的证据……”不问看着小皇帝手中的玉佩。 小皇帝却随意将玉佩抛在空中又接下,“就是明显才可疑啊!若是不能丢失的信物,札日娜早就跳起来跟朕抢了,断然不会大方送给朕。” “那……”不问心中有很多疑问,可见小皇帝的脸色,估计他的疑惑也不会比自己更少,于是只好闭嘴陪着小皇帝。 “或许,等叶倾欢回来以后会有所收穫吧……”小皇帝自言自语道,低头看了眼掌心透着诡异感觉的玉佩,内心嘆气,“这东西还是尽早销毁的好,跟鬼迹堂或者百里延有关的事情,朕都没来由的一阵恶寒。” 倒是不问没有二话,接过那枚玉佩,运气内力,不消一刻就把手中的事物全碾成了粉末,风一吹,便消散于天地间。 心下一丝安慰,小皇帝垂目微笑,难怪说起百里延的时候不问并没有想像中的愤怒,原来他在这段时间里武功也在不断精进中。 那时候被百里延生生挫败的感觉并不好受吧? 还有被轩辕不让追杀时的无力感,这些,一丝不落的都要他们全数奉还! 比起小皇帝这边略微探查到的线索,叶倾欢那头可谓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毫无收穫。 难得见到叶倾欢如此无奈的表情,小皇帝忍不住嘲笑了他一番,才把在札日娜处的遭遇跟叶倾欢说了一遍。 叶倾欢听后眉头也是略有皱痕,他思索了一下跟小皇帝说,用着略带不正经的口吻,“我猜,那枚玉佩还真的是定情信物,陛下可愿相信?” “叶爱卿,吃醋也要有个限度……”小皇帝平静无波地看着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陛下何出此言,臣怎么会做那种妒妇才会做的事情呢……”桃花眼中眸光流转,叶倾欢狡黠地笑了笑,“再怎么说,百里延是札日娜公主的情郎,那块玉很有可能是情郎送的礼物啊!” “这点,朕已经猜到了,还用你来说啊?” 面对小皇帝的不屑,叶倾欢倒不怎么在意,自顾自的说道,“信物信物,自然是见物如见人,睹物可思人呀——” 叶倾欢故意拉长了尾音,满意地看到了小皇帝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说这有可能是他们沟通的工具!怎么会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还不能确定,但臣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札日娜肯把东西给你,就说明没有一定的内门方法是无法使用这东西的,而且她也不在意少了这么一块,可见她手上定然还有别的玉。”伸手捏了捏小皇帝因抿唇思考而鼓起的脸颊,感觉手感不错的叶倾欢又耐心解释道,“更何况,借尸还魂这种事情都真实发生在眼前了,于臣而言,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足为奇了。” 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叶倾欢的眼中只有满满的宠溺,他早有所感,所以在小皇帝说出真相的时候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比起以前的那个,眼前这个才是他真正倾心的。 他所爱的,也只有这个慕容予繁。 但那番话听在小皇帝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他明白穿越过来后无论怎么摆脱也无法斩断自己与这三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之前清楚他们都把自己当成了原来的慕容予繁,可表明身份以后,甚至还换来了慕容涯和叶倾欢的告白。 叶倾欢更是在很久之前帮他解媚毒的时候就告白过一次了,虽然小皇帝一直没拿他的话当真,但经歷过皇祠一事,心态已有转变的小皇帝早已动摇。这次的朔国之行,叶倾欢是真的一点点地打开了他的心防,小皇帝也发现自己渐渐不能控制住自己体内真实的欲、望。 没有人会对最纯粹的付出而无动于衷的,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毫无保留的付出什么都换不来,哪怕是对方的一个回首。 这种感觉于帆深有体会,在他还是于帆的时候,不管自己做得多好,有多努力,始终换不来母亲温柔的笑容。 伸手可见的幸福就在面前,那早被丢在角落的前尘往事一幕幕回放在眼前,叶倾欢期冀而深情的眼眸,与那时孤身立于黑暗中的自己何其相似。 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略带薄茧的温热手掌覆在了自己的脸庞,听着那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无比怜惜地说道,“怎么就……哭了呢……” 脸颊上的湿润却是来自对方舌尖细细的舔舐,像是对一个珍爱已久的宝物般。 差点要说出口的疑问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小皇帝控制着微微颤抖的身体,在叶倾欢吻上自己的唇时,主动勾起了对方的脖子。 ——是不是借尸还魂的对象不是慕容予繁的话,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84 84、改道 … 没过多久,尉迟骄阳被削职的消息从慕国皇都传出,成为惊动九国的大事之一,足可与舆国僵持了一年多的内乱相提并论了。 毕竟,在小皇帝接触皇权之前,铁三角般的慕国朝堂一度给人以无法撼动的印象。 如今慕国的皇帝与相国都不在都内,又把多年难以撼动的平衡打乱,让尉迟骄阳一夜之间除了兵权什么都没有了,慕容涯说是权倾朝野也不为过,那么他的下一步又会做到什么地步,九国之人无不翘首以待。 朔王也曾想过把慕帝邀请至朔国会给慕国的朝政带来怎么样的影响,却没有料到慕容涯会做得那么绝,或者说,一下子动的人就这么大。
第106页 本来以他所想,在对朝政的影响这层,私底下可与叶倾欢结盟,若叶倾欢不允,他还可以暗地里派人去扶持慕容涯,反正是个挑拨这二人的好机会。另外,他也很好奇那个在祭天典上闻名天下的慕国小皇帝,虽然相见次数不多,但也能确定那脸上的黥纹也不是一般的刺青,传言或许有所夸大,但亲眼所见亲身感受确实给人诡秘非常的感觉。 他不过是想探探慕国的底,同时确定朔国在今后的天下征战中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就慕国的态度而言,他可以基本确定这是能够笼络的对象。 彰国那边也送了他一份令人意外的礼物,如果不出他所料,夹在彰慕两国之间的朔国,既可成为人人嫌弃的鸡肋,也可鹬蚌相争从中取利,就看他这个王要如何操作而已。 虚与委蛇,他不是一向都这么做的么? 唇边带起一丝冷笑,耽于美色却不妨碍思考的朔王将手用力按在身下妖娆女人雪白的肉峰上,成功惹来美人一阵娇唿。 “啊……王……” 摆动的腰肢,艷丽的面容,染上淡淡粉色后更是无比媚人,他提起肥胖的身躯,覆在女人身上。 不过,难保向来深藏不露的慕容涯此举别有深意,打破这样的平衡,到底对他对有什么好处…… 如果他想要慕容予繁的皇位,早就动手了,恐怕所图并非如此简单。 这还真是个……考验有心者的举动啊。 朔王并没有耽搁多少工夫,他很快就让人去行宫邀叶倾欢一见,叶倾欢这次答应的也非常慡快,只是来到主宫的却并非只有叶倾欢一人,还有那个慕国的小皇帝。 黑得纯粹的蟒纹如烙印般融合在白皙的皮肤上,黑白分明又栩栩如生,虽然早有认知,慕容予繁单就美色而言绝不输给自己的女儿札日娜,而今再看,那道本该让小皇帝破相的黥纹却在无形中让小皇帝更添几分邪魅诡谲的美。 朔王心神一定,只简单寒暄了一下,便不再看小皇帝,进入了主题。 无非是想从叶倾欢身上捕捉一丝一毫的端倪,朔王心想,就算从叶倾欢口中得不出什么有利的消息,既然小皇帝也在场,他或许还可以从小皇帝身上得到什么。 而朔王发现,不管他与叶倾欢谈论的内容如何,小皇帝脸上都没有丝毫破绽,要么是少年城府太深,要么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一番谈论下来,朔王虽然面不改色,但叶倾欢滴水不漏的言谈让他有了一丝不耐,慕国的人来到朔国也已经超过半个月了,去暗中接触慕容涯的人也没有任何回音,继续把人留在朔国相互试探,对他只会有害无利,当即想着该如何让对方开口请辞,没想到就在这时,与他平坐的小皇帝忽然开口了。 “叶爱卿,你是不是该跟朔王陛下谈谈‘那件事’了?” 小皇帝虽然说得小声,但朔王还是听到了。 当即,朔王抖动着脸上的肥肉笑道,“哦?叶相国有事要跟本王说?” 叶倾欢却是看了眼小皇帝,后者微低下头,显得有些害羞,于是对朔王拱手道,“朔王陛下,真抱歉。我家陛下出门时间很少超过三天的,现在恐怕是想家了,加上慕国发生了点事,臣也想早日回到慕国处理……” “原来如此……”朔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本王明白了。该说抱歉是我才对,没能好好招唿慕帝陛下。” 于是慕国的使团离开朔国之事就此说定。 事后小皇帝总忍不住抱怨,虽说总要有个藉口打发朔王,但“想家”这么烂的藉口,他实在是很难说出口啊! “没关系的陛下,任谁见了你当时低头脸红的模样,都会对此心软的。”叶倾欢安慰着别扭的小皇帝道。 而在小皇帝二人离开主宫后,从层层帘幕后面缓慢走出的曼妙身影开口道,“父王,这么好的机会,就让女儿来动手如何?” 朔王一双混沌的眼睛深沉地看着她,湿冷的目光放肆地从自己的女儿的眉眼腰身上扫了一遍,冗长的沉默后,才慢慢吐出一句,嘴边带着冰冷的笑容,“你有多恨慕容予繁?” “他给延君带来了多少痛苦,我就有多恨他!” 女儿尖锐的声音刺痛着他的耳膜。 “好吧……总是要有个人尝试一下的,我允你。”在女儿尚未表现得太过兴奋之前,他又补充道,“不过,别太招摇了,挑个僻静的地方下手。” “女儿知道。” 胸腔中早已盈满了復仇的快意,女子捂着左胸,那里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剧烈。 从地理位置上看,慕国居东,南与朔、彰二国接壤,北有四季活水不断的沧河成为隔断慕国与冗旦的天然屏障,而西有荒漠,为慕、舆二国划疆。荒漠黄沙与沧河水让慕国在地理上比他国有了几分优势,但横穿沙漠有很大的风险,是以一年前彰国化作商队的使团要经过朔国入舆,虽然路程上绕了一条远路,实际上保障了使团的安全。而就算慕、舆两国开战,也不是直接在荒漠上打仗,而是在朔国边境列军,伺机而动。 由此看来,朔国虽不如其余几国资源丰富,因其处于交通要道之上,几代朔王深谙虚与委蛇的交涉手段,倒也让朔国长年相安无事。 只是……最近的天下,不太平了。 虽然朔国土壤贫瘠,城市也多半是荒漠上的绿洲,王城觅洲之名的由来也正是取其“久觅方得之绿洲”的意思,出了觅洲,天地惟余一片苍凉。 而慕国使团一行,正在看起来都差不多的荒漠景致中穿行,一路黄沙上留下了人畜形迹,烈日炎炎,队列行走得十分缓慢。 如果仔细看,有心人便会发现,这个方向虽然也可通往与朔国更为接近的慕国第二大城,除非是小皇帝心血来潮,否则队列不可能偏离主道。 此刻小皇帝却并没有表露出在行程之外还可以游玩的喜悦,相反,坐在马车里的小皇帝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叶倾欢递过一个满满的水囊,小皇帝低头接了,却并不喝。 清亮的黑色眼眸正望着马车里的第三个人。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小皇帝的声音低沉不似平常的语气,叶倾欢听得出来,其中包含了无尽复杂的情感。 “王说,要陛下你亲自与他一谈,他才会考虑合作的事情,当然,如果陛下还关心那名小小的使者,只要陛下站在他面前,王定不会吝啬交还这个人。”此刻坐在小皇帝对面的男子,身形高大,面容粗犷,而那刚毅的脸容上,偏因眼角的泪痣而添了几分阴沉柔美,两种气质完全融合,并没有给人以违和的感觉。 居少庸平淡地重复了一次,嘴角挂上浅浅讽刺的笑容,“陛下都已经让使团改道而行了,难道还能再改变主意不成?” “没有,朕不过是怀念轩辕不让那令人生厌的语气而已。”小皇帝的语气也十分平淡,只是目光仍难以掩饰他的不快。
第107页 就在出发回国的前一天,居少庸又出现在小皇帝的面前,将轩辕不让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小皇帝。 面前这名男子,是算准了时机,用不可拒绝的理由,直接让他从朔国改道舆国。 就算舆国内有前王旧部及君储作乱,外有各国虎视眈眈,轩辕不让还是自负只要手中有筹码,就不会放过任何达成目的的机会。 什么叫他亲自前往慕国才能商谈合作之事,分明是确认他到底有没有死,就算有居少庸的情报,他还是要用自己的眼睛来验证,而碧霄就是那个小皇帝不得不答应的筹码。 正是居少庸的情报,才让轩辕不让做出这样的判断,他断定小皇帝不会拒绝解救碧霄的机会。 “……其实按理来说,碧霄的死活与朕毫无关系,他可是皇叔的人。”小皇帝冷不防说了一句,而居少庸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一旁一直观察着居少庸的叶倾欢则暗暗摇头苦笑,他不能体会轩辕不让这个男人到底给小皇帝带来了多少伤害,但提到这个男人,小皇帝那沉稳的心态就开始动摇了。 居少庸也不是没感觉到小皇帝句句带刺,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我记得,陛下你曾经对我王说过,要许王舆国江山……不知慕帝要如何许诺这片江山?” 轻描淡写的一句提醒,勾起了小皇帝内心深处那曾经为了生存而不得不牺牲一切的记忆,被鬼迹堂折磨,被轩辕不让当男宠利用,被困在舆国王宫…… 确实诚如居少庸那晚说的,回到慕国以后发动两国战争,慕国未必就会输,而一开始小皇帝就不想跟舆国撕破脸,准确说来,不管轩辕不让有没有对他作出那些事,他都肯定要利用轩辕不让的野心。因为就九国的战力而言,马背上的民族有着所向披靡令人望而生畏的战力,舆国子民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体格强壮擅长搏斗,如果舆国的国君有意天下,对于身体条件并不如舆国子民强壮的别国而言,一支团结的强兵的进攻是很难抵挡的。 这也是小皇帝的打算,他不想侵略,不代表他不可以利用别人侵略。 他还记得最初跟不闻说起称霸九国的梦想时,沉默寡言的侍卫眼中露出了何等明亮的光彩。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慕容涯、叶倾欢这些年轻才干又何尝没想过这些? 那时从半推半就而不得不妥协,到终于下定决心放手干一场的心情,如今想来,仍是心跳狂乱不止,全身因兴奋而颤慄。 为了这些,他必须忍。 掩去一抹恨意,小皇帝抬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没有拿着水囊的另一只手就被温暖包裹住,在居少庸看不见的角度,叶倾欢宽大温暖的手掌正让他握紧拳头的手慢慢松开。 视线对上叶倾欢的,身上带着书卷味的男子正担心地看着他,目光流露的无限心疼似乎是在跟他说:不必勉强,做你想做的就好。 心中一阵激盪,小皇帝终于露出一抹微笑,慢慢回握住对方的手,感受着两人掌心温度的交融。 “朕——” 前方突然响起一片骚动,马车无端停下,震得车内三人一时莫名,小皇帝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外面的打斗声和唿喊声淹没了。 85 85、伏击 … 此时的马车外,杀声震天。 车内除小皇帝外,另外两人早已全神戒备,叶倾欢正要察看外面情况时,已经有人掀开了车帘。风沙扑面,衣衫上溅着血迹的不问髮丝也有些凌乱。 “发生什么事了?”相较于小皇帝惊得说不出话来,叶倾欢的声音还是很平稳。 “……陛下!我们……遭到伏击了……” 其实,从不问掀开的车帘往外看,就能见到前方战况何其惨烈。 黄沙漫天,刀光剑影。视线几乎要被突如其来的狂风所捲起的风沙而遮蔽,但仍然能勉强看到附近的战斗,慕国使团一共挑选了两百多名强壮的兵士随行,可是快速的刀光在眨眼间就冲破围堵,如入无人之境。 大风过后,视野一片开阔,只见满地横尸,而在黑红铠甲之间厮杀的,却只有区区三个人。 那三人有如鬼魅一般,全身上下散发着诡异的邪氛,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身手也如鬼一样眨眼间就让面前身穿铠甲的兵士人头落地,蒙面的三人只露出眼睛,那三双眼睛无神而透着浓厚的死气,不像活人一般,而更为可怕的是,就算刀剑招唿在他们身上,也像没有痛觉似的,继续动手砍死偷袭的兵士。 明明被刀剑砍中的时候也会流血,为什么那三人的动作丝毫没有滞碍? 然而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不问见战况对他们不利,提起道便对马车内的三人说道,“属下先行支援,陛下小心!” 说完,不问沖入战团,与不闻合招,牵制住了其中一名刺客,但另外两人的行动靠众将士的拦阻还是难以撼动。 这时叶倾欢也将不远处的侍卫长招过来,回头对小皇帝道,“陛下,现在的情势看来,这马车里是待不得的了,臣会让李英保护你,千万不要离开他的视线。”侍卫长李英笔挺的身影站在马车前,显然是久经沙场的人了,丝毫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伏击吓到,正等着叶倾欢的命令。 “叶倾欢……那你……”小皇帝将手搭在叶倾欢伸出的手掌上,藉由叶倾欢的帮助下了马车,居少庸也随即跳下车。 小皇帝担忧的眼神让叶倾欢微微一笑,桃花眼中光华流转,忍不住凑过去贴近小皇帝的耳朵道,“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嗯。” 虽然相信叶倾欢,但担心也不是光靠对方戏嚯的语调就能减弱的,头一次见叶倾欢拔起佩剑,银亮的剑身与他风流潇洒的气质无比相衬,没过多久,叶倾欢手上的剑就饮了血。 然而不管那三名刺客被砍中多少剑,动作都没有丝毫减缓,反而步步往小皇帝的马车而去,连不闻不问两人牵制一人都显得有些吃力了,叶倾欢一人拦住两人更是举步维艰。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鲜血迸溅。 过了一会儿,连叶倾欢身上都带了伤…… 小皇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惨烈的战斗,压倒性的恐惧在心中瀰漫开来,又一刀划破叶倾欢的手臂,渗出了黑红的血液,明眼人马上就能反应过来刺客的刀上有毒,小皇帝不由得惊唿一声。 这时,他感觉到有人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稳住了他颤抖的身子,小皇帝回头看去,竟然是居少庸。 “我去帮他。”居少庸平静道。 “你……” “别误会,我并不想卖你人情,若你就在这里死了,我就无法完成王交代给我的任务了。” 说罢居少庸也抽出腰间软鞭,长鞭捲住一名快要被落刀砍中的兵士,将人带离了战团,自己飞身而入,将与叶倾欢对峙的两名刺客的其中一名引到了稍微偏远的地方。 少了一个对手,叶倾欢也放开了与面前的刺客搏杀起来。
第108页 李英护着小皇帝躲到了一块巨石后,身边还带上了几名机警矫健的兵士。 早在与两名刺客的对战中,叶倾欢就发现,与其说这些刺客都是刀枪不入,倒不如说他们毫无痛觉,而且皮肉坚硬,就算受了伤,伤口也不怎么深,他们身上沾的,多数是慕国兵士的血。 叶倾欢眸光一沉,挽了个剑花,横噼中了对手的左臂,切开皮肉,用尽力气却再不得深入半分…… 这些人的骨头到底都是用什么做的,竟坚硬非常,能挡住他削铁如泥的随身宝剑! 居少庸的想法和叶倾欢同样,加上他用的武器是软鞭,以柔克刚,然而对手没有半分弱点,让他无从下手,虽然能牵制住对方的脚步,但体力的消耗摆在眼前,他们都坚持不了多久。而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像活尸一般,完全感觉不到对战中他们的力量有丝毫减弱,而且动作还同样迅捷。 傀儡,活尸,到底哪个形容更适合他们? 居少庸苦笑,不管哪个,都只能说明他们不是人。 而仅有三名活尸就能将破坏做到如此程度,战局如果一直僵持下去,最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叶倾欢似乎掌握了线索,半试探地将所有的攻击都集中到之前在活尸上造成的伤口上,同时躲过对方的攻击,不断加重力量斩入活尸的左臂,如此往復,终于在森白的臂骨上砍出了裂痕,他咬牙再攻,将活尸的整条手臂都砍了下来。 落地的手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腐臭味,静躺在黄沙上的手臂慢慢石化,不再流血。 要让活尸停止动作,唯有将他们四分五裂! 一旁边打斗边留意着战局的另外两方受到启发,也纷纷效仿叶倾欢,集中一点攻击,一点点斩下活尸的四肢。 掌握窍门,不闻不问双胞同心,配合默契,很快就在战局中又占了上风。 反而是没有趁手的强攻兵器,居少庸那方显得有些吃力,但一旁的兵士就算想上前帮忙,也只有碍事的份儿,好在居少庸是一员勐将,又有良好的先天条件,一时还不至于败下阵来。 倒是不远处高地上操控这一切的人心急了。 眼睁睁地看着双胞胎侍卫联手斩去了对手的四肢,最后连头都砍掉,而叶倾欢一方的对手也被卸下了双腿,居少庸也利用从地上拾起的利器凿开了活尸的皮肉…… ——她的復仇,没有人能阻挡!! 灰白的斗篷摘下,露出一条妖娆的身影,娇俏艷丽的脸庞上,唯有怨毒的眼神扭曲的表情。 死死咬着涂得艷红的唇,札日娜终于下定决心,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不会让你逃掉的……就算这批活尸都没用,我也不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手掌慢慢托起一枚辱白色的玉牌,札日娜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鲜血抹在白色的玉牌上。 “这是你活该的,慕容予繁……”如果那日小皇帝没有问她要那枚玉佩的话,或许这次就真的会让那个令人厌恶的皇帝给逃走了,不过不要紧,她已经有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了,哪怕要她付出一半的灵魂,她也要让慕容予繁先下地狱! “箫声停了……”小皇帝不安地看着李英,“你听!控制那些活尸的箫声停了!” 虽然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或许听不到,但躲在巨石后的小皇帝能隐约听见一缕诡异箫声,好像能成为那些活尸的动力般,果然,在箫声停下来后,那些活尸的动作就没有那么迅捷了。 李英虽然不明就里,仍点点头,贊同小皇帝的猜测。 “不过……为什么箫声停下来了呢?”小皇帝疑惑地皱着眉。 “微臣猜测,会不会是活尸已经落入败象,被操控者抛弃了?” 举目望去,前方战场一片凄凉,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淡淡的血腥味,失去了动力的活尸动作渐渐迟缓,离倒下也就差一点时间而已。 而就在这时,小皇帝眼睛直直盯着前方,不自觉地喊了声,“倾欢!!!” …… 叶倾欢只觉得有些晕眩。 视野一片黑暗,不知道是天地忽然变黑,还是他的眼睛失了明。 隐隐的,他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 温柔,带了几丝撒娇意味,又有着少年青涩的声线。 接着,他的面前慢慢出现了一道清丽的身影,纤细修长,黑髮如缎,面冠如玉,唇红齿白。 明亮的双眸灵动而略带狡黠。 呵……这个人,他做梦都不会忘记。 勾起一抹笑,叶倾欢看着面前的人慢慢抬起手,将手中的刀一寸寸没入自己的身体,疼痛也无法让他转移自己看着对方姣好脸庞的视线,贪恋地流连在那白皙光洁的脸颊上。 不管看多少次,这张脸都能让他心跳加速,失去控制。 …… “——叶倾欢!!” 不顾李英的拦阻,小皇帝艰难地跑到了叶倾欢的身边,他甚至来不及在叶倾欢倒地前接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从来不曾露出脆弱一面的男人缓缓向后倒去,腹部一片殷红。 他跌跌撞撞地抱起叶倾欢的上半身,见到那双桃花眼里渐渐变得清明,映着自己失控落泪的狼狈模样。 只剩一只手的活尸还想再进行攻击,被居少庸的软鞭一卷,狠狠飞砸在尖石上,脑浆直流。 “叶倾欢!”小皇帝不知所措地唿唤着男子的名字,而有所感应的男子也慢慢抬起手,摸上了小皇帝的脸庞。 张了张嘴,他只虚弱地说了句,“抱歉……我一时不查……”另一手袖中掉出一块质地上好的玉牌,玉牌早已碎裂,正是那日小皇帝交给叶倾欢用以掌握鬼迹堂踪迹的护法信物,“还好中了术法的不是你……我早该像你一样毁了这鬼东西才是……” “别说了!你留了好多血,保存点体力吧……”小皇帝哽咽道。 “陛下……我在幻觉中,看到你对我挥刀,可是我就是没法还手……”叶倾欢自嘲地笑了笑。 “你傻啊,朕怎么可能对你挥刀!”小皇帝想起自己目睹着活尸将长刀捅入叶倾欢身体的情景,顿时明白过来,怒骂道,“就算真是朕动的手,当时你怎么就不躲开啊!” 叶倾欢动了动唇,显得很疲累,“……因为那是你的脸,我不想躲开……我……喜欢……” 声音渐渐微弱,叶倾欢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松开的手,垂落在沾满血污的衣摆上。 86 86、愁眉 … 居少庸自知,他的伤并不轻。 刀剑留在身上的伤口,总有好的一天,毕竟只是些皮肉伤,但活尸手上淬过毒的伤口要好起来可不容易,既然是盯上小皇帝行兇的,总不可能是好解的毒。 ……只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还能被人救起来,身上只余一些皮肉伤。
第109页 荒漠上风沙的声音并不在耳边,听起来挺遥远,他依稀记得那个单薄的少年抱着叶倾欢倒地的身体唿唤的情景,接下来,便是谁也料不到的沙尘暴。 也不知道狂风唿啸了几天,他脑袋里总有嗡嗡嗡的声音,都听得麻木了。 他大约推测出他还没出荒漠,甚至仍在朔国边界附近的沙漠中,不过皮肤感受不到太阳的灼烧,每隔一段时间还有人小心翼翼地将水渡给自己,大概是被人救了。 是……谁? 谁都好,反正他是得救了。 这一日居少庸已经恢復了神智,他能听见外面的风声,尽管身体僵硬,上一战留下的伤还隐隐作疼,却比自己想像中的好多了。 他慢慢地动了动眼皮。 身边多了点嘈杂的声音,“……咦,你醒啦……”很熟悉的声音,至少是这段时间里听到的声音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 ——慕容予繁。 居少庸完全张开了眼睛,毫不客气地任由小皇帝将他扶坐起来,安静地看着小皇帝用手里的瓦片舀了些清水递到他唇边,慢慢餵他喝下。 干涩的喉咙有了滋润,很快就不再满足于那一点点的清水,居少庸沉着嗓子道,“……还……要……” “好的,你等一等。”小皇帝又舀起清水,送到他唇边。 他们除了这两句话以外便再没怎么说过话,山洞里只能听见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他自己的喝水声。 等他适应了身体的僵硬程度以外,环顾这简陋的山洞,方看见不算宽敞的洞穴里还有别人。 常跟在小皇帝身边的双胞胎侍卫,和那个男人…… 居少庸本以为自己的伤已经很重了,少说也被活尸砍了不少刀,而对付三个活尸的人里头,属他的情况最不利,随身带的武器只有软鞭,又不像双胞胎可以互相配合以二敌一,但看现在的情形,似乎只有他醒过来了。 “你一个人?”习惯了这个嗓音的居少庸说话也顺畅了很多,不过等了很久才见小皇帝脸上褪下呆愣的表情。 从居少庸方才环视的眼神加上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小皇帝这才明白过来对方问的是不是他一个人就把三个大男人搬到了山洞里,小皇帝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不闻和不问,沙尘暴来时他们勉力将我们带至此处的,只可惜跟大部队失散了……” 居少庸面露疑惑的神色。 小皇帝接着解释道,“他们全力施为之后,就毒发了……” 居少庸按了按身上包扎好的伤口,视线牢牢地盯着小皇帝,“我身上的毒呢?” “已经解了。” “谁?” “朕。” 居少庸也不觉得惊讶,他只是略微感到困惑罢了,就伤势来说,叶倾欢醒不过来是因为比他伤得严重,而那对双胞胎没有随侍小皇帝身边也足可见他们的伤也很重,大概是抢救的时候把原本的伤势扩大了,这才到今天仍昏迷不醒。 “……真没想到,我还有被你救的一天。”居少庸讽刺道。 “朕没指望你能说声谢,至少别在这个时候惹我。” “我救了他。”居少庸用眼神指向了躺在洞穴深处被火光微微笼罩的叶倾欢。 小皇帝眼神深沉,能让人明显感觉到他的不悦,“难道你还想让我跟你道谢?” “不是。”居少庸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只是提醒你罢了。” 说完这句,居少庸便自行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实在是没有力气继续说话了,居少庸多少有些能明白自家的王为什么热衷于给小皇帝难堪了,明明并不是讨厌的感觉,却让人忍不住想见他被惹恼的模样。 那之后不记得又昏睡了多少天,居少庸才算真正地醒过来了。 醒来后自然没有小皇帝一板一眼的照顾,取而代之的是脸色不好的双胞胎侍卫的轮流照顾。 而清醒过来后,他发现小皇帝一直都守在叶倾欢的身边,寸步不移。 火光映照在少年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就像裹了一层浅色的薄纱,朦胧中又带了几分迷离。……是了,他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慕容予繁脸上那条黑色蟒蛇的黥纹已经不见了! 传闻那是他在承接天罚的时候被神烙上的,这种鬼扯的藉口居少庸可是半分都不会相信的,他早前觉得那不过是刺青,也不像是画上去的,难道刺青也能消去? 不然如此,又怎么解释那恢復一张清秀脸庞上真切的悲伤神色? 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软鞭,居少庸的眼色黯了黯,其实他最擅长的兵器并不是软鞭,那不过是为了方便才携带在身的,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将领五一不是使用着大刀阔斧般力敌万军的兵器,更何况是舆国的男儿,若他当时用的是惯用的长柄双镰,断不至于落入如此窘迫的境地。 “陛下……你也喝点水吧……”不问忽然说了句话,吸引了居少庸的注意力。 只见小皇帝微微摇头,“朕不渴,还是留着你们喝吧。” 不问抿着唇,过了会儿才道,“不闻出去找水了,陛下不必克制自己……” “朕又没伤没病,不必为朕担心。”小皇帝虽然是在跟不问说话,可眼睛却一寸没离开过叶倾欢苍白脆弱的脸庞,“而且……朕想看着他,直到他醒过来。” “万一……万一叶相他……醒不过来了呢?”不问也发现自己的问题太过残忍,可是一时没能忍住。 他们在山洞里耽搁了至少有六七天,叶倾欢一次都没醒来过,而小皇帝连他们抢救回来的那点干粮都几乎没怎么碰,才几天就明显消瘦了下来。 不问不清楚他们体内的毒到底是怎么清除的,但肯定跟小皇帝有关系,而且说不定会影响小皇帝的身体,他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守着叶倾欢,旁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 “叶倾欢一定会醒过来的,我守在他身边也只因为他醒来第一个想看到的人绝对是我而已。”小皇帝肯定道。 不问嘆了口气,将分好的属于小皇帝的那份水和干粮放到了他身边,哪怕他不吃。 后来就维持着这样的气氛,直到十天后。 不闻出去找水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回到慕国边境搬救兵的侍卫长李英,带着李英的人马顺利找到了小皇帝他们所在的洞穴,并将他们接触了洞穴。 黄沙依旧,这队人马的脸上却没有多少重逢与死里逃生的喜悦。 一切,只因愁眉未展的小皇帝。 87 87、解毒 … 大脑一片混沌,记忆深处最深刻的最后一幅画面,便是那个人脱力地喊着自己的名字,紧紧抱着自己时难得落泪的情景。 仔细想来也确实,陛下总给人以脆弱的感觉,却很少见到他哭的时候。
第110页 仅有的两次,都只有自己看到了。 只有他,见过他哭泣的模样。 思绪一点点被快、感拉了回来,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不能认为对那个人的喜欢已经到了只要想到他的样子就会发、情的地步吧…… 叶倾欢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意,不过片刻,包裹着自己的温暖骤然缩紧了些,接着有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 他慢慢地动了动手,发现身体僵硬到不行,只是他迫切地想要扶住在他身上动着的快要瘫软下来的人,心里有那么一丝期待,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害怕,他勉强自己抬手扶住了那个吻着自己的人的腰。 “……你……果然有知觉了……” 带了点哽咽和欣喜,饱含情、欲的沙哑嗓音就这么在耳边响起。 纵然视线仍然模煳不清,他只能看到一具白皙柔软的身体跨坐在自己身上,身上几乎没穿什么衣服的少年在叶倾欢动手的时候便离开了他的唇,于是他只能感受到那包裹着自己的紧緻随主人的情绪波动而不断收缩着,让他倒吸了一口气。 啧,虽然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尝那香甜的唇,可这般不上不下挠人心痒的感觉也着实是甜蜜的折磨…… “不是有知觉……是有感觉……”叶倾欢的手臂更用力了些,稳稳地撑着少年的腰身,“唿……陛下,你先别动……” 闻言,身体本就染了一层粉色的小皇帝脸颊更加红了。 渐渐找回掌控身体的感觉,叶倾欢将扶着小皇帝腰身的手改握住了夹在他腰侧的两条腿,忽然就从床上跃起,眨眼间,两个人的位置已经发生了颠倒性的变化…… “唔……!”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见叶倾欢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靠近了自己,俊美无俦的脸上染了几分醉酒般的神色,而两人连接的地方也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变得更加紧密,简直像被一根火热的棍子贯穿了直肠一般,而且那棍子还在不断变大中。 叶倾欢将小皇帝的双腿架在肩上,贪恋地用手抚摸着小皇帝光滑的脸颊,原本应是黑色黥纹的地方,正如饱蘸着殷红水墨的毛笔落在宣纸上晕开般美丽,手掌下光滑的触感以及那灵动的双眸此刻蒙上的一层水雾,让叶倾欢忍不住喟嘆…… “陛下……臣不是在做梦吧……” 虽然明白,但心里还是多少没底,他知道小皇帝不可能轻易对他敞开心扉,更别提主动了。 “……如果这是梦,臣可真捨不得就此梦醒呢……”温柔地从眉心吻到唇边,叶倾欢喃喃道。 “混……蛋……呜!”虽然叶倾欢的吻很是温柔,可他身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每一记深入浅出,撞得小皇帝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朕……只是为了……帮你解毒……” 感受到怀中的人早已化成了一汪春水,惹人怜爱,叶倾欢顿了顿,又笑得狡猾起来,“解毒啊……” 那标准的坏笑却要命的令人心动,小皇帝报復性地用力咬住了男子的唇,满意地舔出了铁锈味才松口,“你别……唔……自作多情了……朕才不会……啊啊……想要做这种事……若不是你中毒……呜嗯……” 撩人的呻、吟让叶倾欢忍不住想要动得更快更用力,可是小皇帝的答案明显不是他想听到的,于是叶倾欢恶意地退了出来,将火热抵在花蕾上,并不进去。 迷濛的双眼看了他一会儿,才羞愤道,“你……怎么不动……了……” “陛下不说清楚,臣就不动……” 过分好看的笑容和桃花眼中透出的深沉精光让小皇帝又羞又气,“你不动,就给朕滚下去!” “咦,看来陛下很希望臣动呢……”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怎么被这个人一刺激,说话就尽是漏洞了呢! 叶倾欢身体倾下,两人散乱的头髮就交织在了一块儿,为了帮对方解毒,叶倾欢身上的衣服早被小皇帝剥得一干二净,此刻他精壮的身体就展现在小皇帝面前,连那惹人妒忌的八块腹肌…… 平时的叶倾欢一副风流书生浊世佳公子的模样,没想到他居然还很有料……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思绪已经从叶倾欢恼人的调戏转移到了他的身材,小皇帝还犹在暗暗吐槽,早已忍不下去的叶倾欢便猝不及防地握着自己的火热在花蕾外研磨着,“陛下……到底要不要臣动啊……” “嗯……”控制不住地又轻吟了一声,小皇帝睁着微红湿润的双眼略显可怜地望着那双可恶的桃花眼,“你不动……我自己动……” 可是正要扭动的腰却被人握得紧紧的,叶倾欢突然道,“……是不是跟脸上的黥纹有关?” 对上叶倾欢深沉的双眼,小皇帝也知道瞒不过,只好点头,抿了抿形状姣好的唇,“你们的毒……很棘手……一般的大夫解不开,但朕可以……朕脸上的黑蟒,其实是一种共生蛊……” 叶倾欢重复了一遍,“共生蛊?” “……就是,与朕共生,依附于身无法剥离的蛊……”小皇帝想了想,又道,“这条蛇是靠毒来存活的……普通时候浮现于皮肤上,一旦朕中了毒,便游回朕体内吞噬那些毒素……” 一口气说完那么多话,小皇帝又觉得体内空荡得让他难受,难耐地扭动了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叶倾欢。 那眼神就仿佛在说,快、填、满、我! 任谁见了这般撩人的一幕都难以把持,何况是从不禁慾的叶倾欢,只是他犹豫了一下,便皱起了眉,语气中隐隐有怒火,“这么说,陛下还对别人做过这些事了?” 中了活尸刀上的毒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啊…… 小皇帝怔愣了一下,便认真地摇了摇头,“没有……他们的毒都没有你的厉害,无需那么做……” 还不等小皇帝说完,情动之下早就无法等待下去的叶倾欢便再度顶了进来,无可控制地攫住了那双已经被他蹂、躏得红肿的唇。 一开始只想把对方身上的毒过渡到自己身上来,小皇帝并没打算跟叶倾欢做到最后,只是他没想到天不从人愿…… 分明身受重伤了的男子竟然还有体力把他折腾得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体力尚未恢復的叶倾欢握着他的腰,一次又一次,仿佛不知疲倦般,小皇帝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都不记得了…… 失去意识前,身后的男人仍用力地顶撞着令他忍不住浑身颤抖的一点。
第111页 混蛋……叶倾欢…… 再度醒来时,不期然地看到了一抹神清气慡春风满面的身影,正坐在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头髮。 小皇帝不满地挥开了他的手,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柔软滑腻的触感突然离了手,叶倾欢也不恼,只是勾了勾唇,倾下、身,隔着被子从后背抱住了小皇帝,看见小皇帝脖颈后连髮丝也遮掩不住的青紫痕迹时,眸光又深了深,“陛下……臣承认昨晚做得有点过……你消消气……” 什么叫“有点过”!明明就是整夜抱着他没完没了的做! “别来烦朕……”隔着被子,小皇帝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不过叶倾欢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好到他完全把小皇帝的反应当成了任性和撒娇。 “虽然臣已经帮你打理好一切了,但是都日上三竿了陛下还未起身,众人都很担心呢……”叶倾欢不忘补充道,“还有,接下来我们是回家还是去舆国,也需陛下做个决定。” 小皇帝仍旧用被子蒙着头,“先去舆国……” “只是……” 本想吊吊小皇帝的胃口,可惜正裹着被子的人丝毫不上当,叶倾欢只好继续说,“臣得了可靠情报,朔国公主札日娜一个月前重病身亡,如今已经由朔王亲自入殓,风光大葬。” “什么!?” 小皇帝不由得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翻过身惊讶地看着叶倾欢,后者脸上一派严肃,“距那次事件正好是一个月。” “你是说札日娜她……” “陛下和臣猜测的很有可能是一件事,我记得,就算中了招,最后还是听到了陛下的声音破除了那个幻象,估计她是因术法反噬而身亡的。” 勐地坐起身,小皇帝也顾不上此时身上的酸软,有些懊恼道,“那应该是札日娜为了对付我而使出的最后一招玉石俱焚!朕居然都没有想过那日发生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札日娜操控的……不过,她哪来的那些强悍的活尸?” 看着紧咬着下唇思考的小皇帝,叶倾欢也慢慢坐了起来,掬一缕少年黑色细软的髮丝绕在指尖,“那些邪术,多半是出自彰国……彰国嘛,最不缺心术不正心怀不轨的人了。” 88 88、离开 … 叶倾欢说完这些以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多嘴了,虽然下定决心以后两人坦诚相见,他不愿瞒小皇帝什么,可见了小皇帝苦苦思索的模样,又有些心疼。 他记得小皇帝尽管将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但始终不是铁石心肠,会流泪,会受伤,就算他心态再好,遇上自己受伤的时候也会大惊失色,这样的小皇帝他可不想再见到了,尽管见到那个模样的小皇帝叶倾欢才能确定自己是被对方喜欢着的。 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皇帝的眉头,叶倾欢温柔道,“现在就别去想那些个烦人的事情了,你若身体还不舒服,就再躺一会儿吧。” “也不知道是谁把朕弄成这样的,刚才还要叫朕起床呢……”小皇帝不耐烦地推了推得寸进尺的叶倾欢,将头歪向一边。 “都是卑职的错……陛下要怎么罚卑职都可以啊……”叶倾欢凑上前,无赖地笑笑。 小皇帝被他一逗,也没再露出方才思考时严肃得可怕的表情。 此时坐在床上的小皇帝半裹着被子,衣衫不整,凌乱而单薄的衣服下隐隐可见圆润香肩,精緻的锁骨,白皙的皮肤上还留有前一夜的荒唐痕迹。 没有那条诡邪的黑蟒,被狠狠疼爱过一晚的少年更显明艷动人,乌黑的髮丝柔软垂落在身侧,看得叶倾欢眼睛有些发直,眸色又深沉了起来,只是这次不敢太过分,以服侍小皇帝穿衣的名义又吃了点豆腐。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衫,已经过了午时了,小皇帝和叶倾欢出了房门,便见这间被他们包下来的客栈大堂里早有人等着了。 除了李英和他尽忠职守的属下们,还有一个正坐在桌旁自己倒茶喝的高大男子。 见小皇帝他们下了楼,李英几人都行过礼,毕恭毕敬地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着,只有居少庸仍自顾自地喝着茶,等小皇帝在他对面坐下,才不卑不亢地看了小皇帝一眼,略一勾唇。 “居某先多谢陛下救命解毒之恩了。”居少庸的视线一连扫过小皇帝与叶倾欢二人,在小皇帝遮不住的脖颈上绕了一圈,不再说话。 “不用谢。” 小皇帝淡淡说了句,回头吩咐李英去准备吃食。 李英去准备吃食的时候,带了几名兵士离去,而剩下的人均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们也并不好奇小皇帝他们会说些什么,倒是有些不满居少庸对待他们陛下的态度。 “陛下可是要启程回慕国了?”居少庸一边品茶,一边漫不经心道。 “是又如何?”小皇帝似笑非笑。 “别忘了……王手里正攥着一条人命。” 小皇帝忽然一拍桌子不悦道,“轩辕不让手里的人命多了去了!朕有意跟他合作,处处忍让,他还要朕怎么样!有种他把碧霄杀了,省得朕担心,不过是皇叔手下的侍卫,说难听点尽忠的对象也不是朕……” 居少庸有些讶异小皇帝突如其来的愤怒,待他想明白后便又笑了,眼角的泪痣红得发亮,“陛下你太善良了,不适合说谎,还是让叶相给我一个更合理的理由吧。” 小皇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转头不去看居少庸。 叶倾欢则风度翩翩地朝居少庸拱了拱手,微微嘆气,“嗯……居公子,大战方休,现在你我都没有能力保护陛下安全到达舆国,谁能保证路上没有第二波活尸呢?” 本来是想先偷偷去舆国一趟,跟轩辕不让商量好合作事宜,顺便再把碧霄领回来的,不过经过叶倾欢的提醒,小皇帝明白在去舆国之前,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比如对付活尸的方法,叶倾欢吃过一次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找出对付活尸的方法,对他们以后也有好处。 比如他安排到一半又袖手离去的计划,箇中细节只有小皇帝自己才清楚,他也不是不放心交给慕容涯他们做,只是现在皇权刚刚到手一部分,加上算计尉迟骄阳得到的那部分,更是要趁这个时机回去牢牢抓紧。 得到属于自己的力量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小皇帝深有体会,虽然他有不闻不问这两名忠心的侍卫,可是光有他们是不够的,在做大事的时候,不能只依赖叶倾欢和慕容涯的人。 居少庸明白小皇帝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前去舆国,所以正等着他们给出一个能安抚轩辕不让情绪的理由。 这也算是报答了小皇帝的救命之恩了,对于居少庸来说,他难得会对一个足以威胁到王的对手如此大度的让步。 于是他点点头,对叶倾欢道,“如此,在下便如此回禀王了,下次见面,便是在舆国了。”
第112页 正吃着李英送来的糕点,小皇帝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肚,挤出一句,“你要走了吗?” “是。” “慢走不送。” 居少庸苦笑,“你……” “朕对你可没有半分好感,当初你还曾想背着轩辕不让杀了朕。” 眉峰一蹙,居少庸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那时对于妨碍轩辕不让的人都没有半分好感,甚至对小皇帝隐隐有着恨意,这种恨意直到在朔国再见到小皇帝的时候仍然存在。 他也没说什么,只听到小皇帝又说了句,“……别把朕想得太好了,我们都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尽管对面少年腮帮子塞满了食物像个仓鼠般的形象与他所说的话丝毫不相称,可是居少庸还是带着深意地看了眼小皇帝,起身告辞。 他这一告辞,就是真的回到舆国去了。 “陛下其实并不讨厌居少庸这个人的吧?”叶倾欢在居少庸走后,颇不是滋味地问道。 小皇帝奇怪地看着他,“但也没多少好感。” “为什么?” “说实话,朕佩服他的忠诚,但愚忠我就不怎么欣赏了……” “也不尽是愚忠吧……” 小皇帝瞪了眼叶倾欢,“你阴阳怪气地干什么,要说什么直接说吧!” 叶倾欢笑笑,为小皇帝裹好披风,将他抱上马车,自己也坐进了车内,将小皇帝揽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少年的身体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上,心念一动,低头吻了吻小皇帝光洁的额头,“没什么,只是庆幸而已。” “庆幸什么?” “还好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叶倾欢狡黠笑道,面对小皇帝一连串的追问并不回答,只是紧紧搂着少年瘦弱的身子。 ——你总能让人改变,不管是谁,只要发现了你的好,就会渐渐无法自拔,只想把这块瑰宝仔细收在怀里不让别人得到,捨不得放手。 唉,不过这样的话,怎么能让小皇帝听到呢…… 叶倾欢嗅着少年身上清慡的味道,他身上的毒被小皇帝吸收以后,蟒纹消失了一段时间,如今又浮现在那张惹人怜爱的脸上,让他想做点什么都做不成。 只能小心翼翼地避开蟒纹偷吃点小豆腐,隔着衣服上下其手,偶尔小皇帝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借着小皇帝的手纾缓一下自身欲、望,但这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经过那晚以后叶倾欢心荡神驰的次数越来越多,但到底捨不得给小皇帝服毒,方便自己对小皇帝做点什么,虽然知道小皇帝百毒不侵,只是有条活的黑蟒在体内吞食毒素,那感觉应该无论如何不会好受。 进入慕国地界,他们也不用再提心弔胆了,这次遇袭之事慕容涯也得到了情报,早早就派了人将他们的必经之路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并护送他们回到皇都。 若让慕容涯知道了碧霄的事情,恐怕他是绝对不愿小皇帝身涉险境的,失去一个碧霄又算的了什么,只要他的皇帝侄儿平安。 小皇帝考虑到这点,便没有跟慕容涯说碧霄的事,只说了轩辕不让要他亲自去舆国探讨商议合作的事情。 果然,慕容涯听了这点后脸色便沉了下来,对刚回到皇都不久的小皇帝道,“你不能去。” “朕不是没想过后果,只是觉得有亲自去一趟的必要。” “舆国太危险。”慕容涯言简意赅。 小皇帝有些着急,“皇叔,改革是需要时间的,而战争却不能耗太久!如果我们不去帮轩辕不让一把的话,战事拖得久了,那两人就会越来越难以分个高下,如今已经过去一年有多了,必须速战速决!” 慕容涯薄唇微动,“我明白,所以我去,你不必去。” “可是轩辕不让指明了要朕前去……” “他的狠毒你还没有体验够?” “不是……朕……”面对不容置喙的慕容涯,小皇帝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好转过头去看叶倾欢。 叶倾欢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并不插嘴,如今对上小皇帝期待的眸子,他露出一抹得意神色,悠悠道,“齐王殿下,这件事情还需再仔细考虑一番,朝中没有人比你我更熟悉政务的人了,若走了你我,陛下必定不能放心,何况……那名叫做碧霄的侍卫还没有回来吧?” 小皇帝忙使眼色想阻止叶倾欢,可对方却快他一步,把小皇帝不愿告诉慕容涯的隐忧说了出来。 慕容涯微愣了下,随即对小皇帝温和地笑了下,虽然还是儒雅和煦的微笑,可是小皇帝却丝毫感觉不出一点暖意来。 “陛下有心了,这点小事实在不值得你来操烦。” “皇叔……” “轩辕不让只拿区区碧霄来威胁你,你就要答应吗?” “不是的,他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那个……合作的事情……” “他是想跟你‘重修旧好’吧?” 慕容涯的表情越是如春风和煦,小皇帝就越是背嵴发冷,在那种柔情似水目光的进逼下连忙抱着头,“皇叔别说了!朕知道错了……” “嗯,知道错了就好。”慕容涯微微点头,“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交给我。” “不过……”叶倾欢忽然插话道,“我认为,有个人比殿下更适合。” “谁?”慕容涯最近忙碌国事,这才发现了小皇帝与叶倾欢之间有着以前没有的默契,甚至还用视线交换想法,一丝不悦袭上心头。 叶倾欢挑了挑眉,“尉迟骄阳。” 89 89、天才 … 三人正说着,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本来无暇阁最里面办公的房间门就是敞开着的,相思不过是为了引起三人的注意而在门上敲了几下。 按理来说,陛下一行人刚回来没多久,甚至连接风宴都来不及摆设就聚到了无暇阁,看那三人似乎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争执起来,陛下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相爷则在一旁软声安慰他,王爷干脆袖手不理……相思嘴角不自觉地噙了一抹笑,见陛下他们朝自己望了过来,忽然想起自己敲门的目的,忙正色道,“陛下……有一位‘悄然而至’的访客在外面等候了。” “啊?”小皇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 倒是看见了相思微笑的模样,慕容涯和叶倾欢都有些瞭然,慕容涯冷着脸道,“应该是那个你让我秘密安排的人到了。” 小皇帝眼睛一亮,将两个大男人撂在房间里,自己拉了相思就朝外面走去。 “他来了?在哪里?可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小皇帝边快步走着,边连珠炮似的问,幸好他也不是非要听到相思说一个答案,只是言语间难以掩饰种种兴奋和期待。
第113页 “陛下您慢点,小心……”相思苦笑了下,回头也不见那两个人跟上来,估计是打翻了醋桶,留在无暇阁继续讨论了,“人在东暖阁,不是这个方向……” 小皇帝尴尬地停了下来,“喔,是这样啊……”说完又朝反方向快步走去。 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也不知道那个人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他的宏图大业,他们的少年壮志…… 东暖阁,皇宫里一处僻静的角落,跟皇祠一样,除了定期打扫的宫人外,基本没什么人进出。 早年东暖阁也是先代皇帝们安置嫔妃用的,里面住过了不知多少妃子,但自从小皇帝他爹登基后,专宠小皇帝他娘一个人,妃嫔实在很少,动用的楼阁也少,因此空了十几年,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如今,这个地方用来秘密会见一些本来不该在皇都里出现的人,正好是物尽其用。 因走得比较快,少年帝王的脸上略有薄汗,小脸红扑扑的,一身浅黄间白的轻快素衣,衬着他整个人容光焕发,明眸皓齿,真真一个玉人儿般。 而东暖阁的主厅内,阔别大半年的人正背对着门口,身高比印象中要高了些许,介于少年与青年的程度,那人还是和当初离开时一样的软弱书生的模样。 “闻乐!!” 听到令人怀念的声音,岳闻乐惊讶地回过头,目光流连在面前的少年身上,愣了一会儿,然后郑重下跪叩拜。 “免礼免礼!我们之间用不着那么多礼节……”小皇帝赶紧上去搀起他,左右看了眼紧张得脸色苍白的岳闻乐,噗嗤笑了出来。 “参、参见陛下……”岳闻乐狼狈地避开小皇帝的视线,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 相思跟岳闻乐也是熟人了,虽然半年前岳闻乐知道小皇帝的身份时表现得更夸张,但如今的样子仍和平日里在醉月楼肆意逍遥的公子哥形象还是差了很远,忍不住用袖子掩了唇,自觉退开给久未见面的两个人留出点单独相处的空间,自己去准备茶点了。 得知小皇帝的真实身份后,岳闻乐就不肯拿出当初那种没大没小的态度了,见他坚持要守君臣之礼,说话客客气气,小皇帝也只好随他去,只是看他虽然比以前黑了瘦了高了,人还是那副认认真真的样子,知道那次拒绝了岳闻乐以后,他也没有丧失志气,就比什么都好。 小皇帝难得在岳闻乐面前才流露较多的少年心性,岳闻乐自己是不知道,见过一次的慕容涯和叶倾欢为此便将他永久列入了拒绝来往名单中,岳闻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得罪了当朝两大势力的头头,未来的日子还有不知多少艰难困苦等着他…… 只是拉着岳闻乐坐下聊天的小皇帝不知道,岳闻乐自己也不会明白过来。 “听说你将沧河一带治理得很好,还好好教训了毕德清[1]老狐狸一顿呢!” 望着小皇帝黑若曜石的明亮眼眸,岳闻乐不觉冷汗直下,毕德清好歹是叶相的人吧,陛下就不怕叶相听了这话不高兴么…… 岳闻乐尴尬笑笑,拱手道,“陛下,微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沧河天灾的控制,是大家的功劳。” “嗯嗯,不居功自傲,也不妄自菲薄……”小皇帝连连点头,“太好了,朕没有看错你!” “陛下谬赞。”话是这么说,一向脸皮薄的岳闻乐还是红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小皇帝刚想笑话他,忽又想起一事,笑容敛了敛,“对了,上次朕让你稍微尝试一下的事情……啊,其实光靠你《河道论》中记载的方法去行事,效果就足以达到朕的预期,而且朕当时也是随口胡说——” “不,陛下。”岳闻乐抬手打断他,双目中透出坚定而赞许的目光,“陛下说的那件事,臣回去以后便开始着手尝试,在一个月前成功了。” “什么!?”小皇帝惊得差点跳起来,“你说真的?” “但具体效果如何,还需等到明年方能定论,臣和一群弟兄们仍会继续试验,确保一定能成功。” “天啊……杂交水稻!居然真的给你研究出来了!!”小皇帝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拉起岳闻乐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 被紧紧抱住的男子浑身僵硬,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头顶轰地一下差点冒了烟,可抱着他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那是半年前,小皇帝在思考该如何让慕国真正走向富强之路时,首先确定的是他不可能让慕国步上轩辕不让征战的后尘,毕竟慕国尚文,百姓偏好和平,而且战争的消耗太大,战后要恢復至少也要花上十年八年。 所以他选择了改革一途,改革的根本是从经济上着手,这点以前高考时就背了个滚瓜烂熟,封建社会以农耕为主,无论是打仗还是餬口都不能少了粮食。 因此,改良的耕种方式和良好的稻谷就成了关系根本的关键,其实本来只要根据岳闻乐所设计的,针对慕国第一大河的河道,既可以缓和洪水灾害,又能灌溉更多的田地,已经是很大的改进了。可那天他们商讨到最后,岳闻乐偶然提出了稻谷的问题,小皇帝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杂交水稻这个概念,把他所知道的模煳概念跟岳闻乐说了。 关于杂交水稻,毕竟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他记得的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个大概的原理,靠两种不同的优势稻谷基因重组,所产生的后代就结合了抵抗天灾能力强以及多产的特点。 ……没想到岳闻乐真的着手去培植了,要让作为母本的两种稻谷杂交在一起必须人工授粉,就算有人帮忙,也会十分辛苦的吧。 想到这里,小皇帝对岳闻乐更是心生敬佩,又很感动,红着两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得岳闻乐一阵阵的心跳加速。 “谢谢你闻乐,你真是天才……” “别……别这么说陛下……”岳闻乐觉得自己连脚跟都红透了,小皇帝又站得那么近,他忍不住脚往后挪了挪,“陛下才是玲珑心思……凡人莫能及……” “你再酸下去,朕可要生气了!”小皇帝眯了眯眼睛,威胁他道。 岳闻乐也觉得自己在小皇帝面前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可他就是没办法直视那双明亮漆黑的双眼,尤其刚刚还被小皇帝夸赞过…… “天、天色也不早了,微臣也该启程回北、北方了……” “岳闻乐,朕从来不知道你竟是口吃啊……”小皇帝调侃道。 “陛……陛下您就别嘲笑我了。”岳闻乐苦笑。 “朕等着你的好消息,明年的这个时候。” 见小皇帝对自己如此信任,岳闻乐目光灼灼,“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个都还未到弱冠的少年相视一笑,相思端着茶盏在门边亦会心微笑,低头看了眼手中热腾腾的茶,虽然遗憾,却仍追着一前一后走出东暖阁的脚步而去。
第114页 作者有话要说:[1]跟岳闻乐一同去治理河水泛滥的老臣,是叶倾欢的人 90 90、皇后威武 … 回到皇都的第三天,终于以接风的名义在皇后那儿蹭了一顿饱餐。 小皇帝也不再做一年前那种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了,看到皇后仍如以往般温婉贤惠,只要心里有点期盼性子就温和得比慕容涯那样的伪君子还要温和,也难怪郎飞侍卫会那么喜欢她,而就算会被人厌恶,小皇帝也觉得把郎飞调到凤仪宫真是个正确的决定,经过这一遭他也总算体会了一遍所谓的相思之苦,至于皇后能不能察觉他的这份心意,察觉以后又会怎么看待,都不是他应该为之操心的。 ……反正他已经将皇后当成了姐姐,就算没有跟叶倾欢定下那个约定,他总有一天也是要让皇后自由的,只要她想离开,他绝不会拦着,反而会为她高兴。 至于他这个皇帝……以前他是不怎么在乎,男人女人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如果没有这些经歷,或许他更喜欢的还是女人,只是现在小皇帝一闭上眼睛想到的都是男人…… “咳咳……”想着想着小皇帝一口饭就差点噎着了,红着脸跟一旁的宫女幼荷尴尬地比划要喝水的手势。 幼荷看到小皇帝的脸色,差点要笑出来,忙端了杯水过去,小皇帝一边喝水,她一边在身后轻拍帮小皇帝的后背帮他顺气。 “又没有人跟陛下抢,不用吃那么急嘛!”幼荷虽知小皇帝身份尊贵,可是见惯了小皇帝和皇后两人都没什么架子,平日里凤仪宫上下也是一团和睦,于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幼荷,不得无礼。”皇后瞥了眼在小皇帝背后吐吐舌头的幼荷,嘴上虽是这么说,眼里却也满是笑意。 小皇帝看着她们眉来眼去的,表示他很不满,“好啊皇后,你们合起来欺负朕!” 皇后毕竟年长小皇帝一些,看到小皇帝在自己面前一副寻常少年的模样,又是一笑,“好了,陛下慢点吃,就算要忙国事也该等到吃完饭……” 如果告诉皇后其实自己担心的根本不是什么国事,而是她的终身大事,说不定要被皇后狠狠教训了。 小皇帝眨眨眼,还是埋头吃饭好了。 “宫里最近还挺太平的嘛……”小皇帝边吃边嘟囔道。 会这么说是因为少了某个身材高大的将军,而且他和慕容涯叶倾欢之间的关系也有了质的改变,虽然还和慕容涯不清不楚的,但好歹对方也没再说过要让自己当他的什么“王妃”,和叶倾欢也算是相知相许了吧…… 估计皇后也从他哥那里听说了什么,皇后很识相地一次都没问过关于他们的事情。 皇后想了想,回答小皇帝道,“确实比以前要太平多了,朝里和宫里都比以前要好些了,陛下也算独当一面了。” “……其实朕要学的还有很多呢。”小皇帝脸上微红,听到皇后对自己的赞美,就像是被亲近的人肯定了一般的高兴。 “话虽如此,陛下……”皇后担忧地看着他,“陛下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宫里的事情由臣妾来帮你分担,所以无需担心。” “宫里?”小皇帝吃到一半,抬头疑惑问道。 皇后还来不及说,一旁的幼荷又插嘴道,“还不是因为陛下你又年长了一岁,娘娘至今无所出,朝里的那些老顽固们暗地里都在为你着急呢!” “朕……”小皇帝张了张嘴,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以前他没有实权的时候自然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而如今他的变化那些老臣们也看在了眼里,所以开始为他的子嗣担心了,虽然朝中大臣们多有所偏向,只是他们本身也是位高权重,又是真的忧国忧民,这一年里朝中高层的变化他们自然多少明白些,所以大胆开始为皇脉操心了。 听皇后这么说,这个问题肯定已经困扰了她不少时日,只是她都以一己之力压下来了。 “抱歉,皇后,朕……” 小皇帝不自觉地口吃起来,心情一紧张就难以找到合适的词彙,连说出来的话都干巴巴的,他总算是体会到了岳闻乐的心情了。 皇后却温柔笑笑,“陛下不必道歉,这是臣妾份所当为的。” “可你……你要受委屈了……” “能帮陛下分忧,臣妾并不觉得委屈呀。” 皇后的表情不似是假的,小皇帝也只好胡乱点点头,“……总之多谢你了……但这件事儿老让你压着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到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人替陛下出主意的……”皇后笑得有点狡黠,那笑容让小皇帝马上就联想到了某些人。 “呃……” “陛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却有一言想说。” 见皇后神色肃穆,小皇帝也不由得放下点心认真听她说,“陛下登基已经两年,在这宫里也过了十六年了吧?” “呃,嗯……” “虽然这一年里陛下的改变让很多人刮目相看,让不少老臣深感欣慰,甚至连哥哥和皇叔都暗中支持,只是陛下……恕臣妾直言,陛下如今的地位,实则没有根本变化。”算不得绝色的女子此时眸中流露出让人无法忽略的认真,叶倾城眼神明亮地直直看着小皇帝,“除了不闻不问两名侍卫,以及文官岳闻乐大人以外,陛下手中并没有可以支配的人吧……” “这……确实如此。”小皇帝苦笑着点头,皇后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深远,明白小皇帝就算得到了这两股势力的暗中支持,但那些人都不是直接听命于他的,身为皇帝,他其实还只是个光杆司令。 大概除了前段日子跟尉迟骄阳约定,训练了他那几十名兵士的时候是他手底下人数最多的时候。 ……可是就连那点兵,最后还是还给了尉迟骄阳。 “皇、皇后……你这算不算是胳膊肘往外拐呢,你哥听到了会郁闷的。” 小皇帝无奈笑笑。 皇后却并不在意道,“臣妾现在还是陛下名义上的妻子,为夫君分忧是应该的。” “谢谢你皇后……”小皇帝目露真诚,越过座位握住了皇后的手,没有丝毫别的想法,只是想感谢对方的关心和付出。 叶倾欢也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回握住小皇帝的手,“陛下可有想过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朕还真的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以前也觉得总是靠别人还是不如靠自己的好,可朕又不能一个个大臣家的跑,让他们效忠于朕,身边除了不闻不问再没别的心腹。而不闻不问又必须保护朕的安全与朕寸步不离,让他们代替朕收揽心腹,也是不可行的……”小皇帝干脆把一肚子苦水都倒了出来。
第115页 皇后则微微一笑,“臣妾想先问陛下,为何会觉得我哥和皇叔底下的人靠不住呢?” “也不是靠不住……”小皇帝挠挠头,想了想道,“就是觉得叶倾欢和慕容涯太难掌控了,朕与他们之间又并不是单纯的君臣关系,很多事儿不能交代他们直接做。” “确实,他们都不是习惯屈于人下的人,而且对陛下都有一份别于君臣的心思。” 听到这,小皇帝偷偷看了皇后一眼,发现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在乎的表情,这才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叶倾城也是他的皇后,哪怕他们对对方都没存着爱慕的心思,但名义上还是夫妻,跟自己的丈夫讨论跟丈夫纠缠不清的男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吧…… 小皇帝脑筋一转,眨眼道,“……皇后这么说,可是要提点朕什么?” “陛下聪慧……”皇后缓缓道,“其实这件事儿也不该由臣妾来说,只看眼下,大概他们都没跟陛下说过吧?” “说……什么……”小皇帝好奇地看着她。 “尉迟将军之事,陛下当时不在皇都,但前阵子还是闹得满城风雨。” “你是让朕找机会接手尉迟骄阳底下的人……” “不是接手他底下的人,是要让尉迟将军成为陛下的人。” 尽管皇后神色认真,小皇帝还是蹭地红了脸,“那个……” “陛下可别误会了……臣妾的意思是,趁这个机会让尉迟将军成为陛下的心腹,让陛下底下有真正能直接用到的人。”皇后微笑道。 小皇帝暗暗掐了下自己的大腿,他也不是不明白,就是那个说法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何况他对尉迟骄阳的印象还是那个深深地喜欢着自己的青梅竹马的外粗内细的男子。 “可是……这次皇叔削了尉迟骄阳内政大臣的官,不就是为了让尉迟骄阳安心当个武臣效忠于朕,为朕铺路的吗?” “皇叔是这个打算没错。”皇后话音一转,“不过,他们的打算是让尉迟将军和他麾下的武臣效忠陛下,至于将军背后曾经的那些文官势力,则由他们接手,等他们接手完了,陛下在朝堂上依然没有可用之人……” “……原来,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三足鼎立,朕……还是太天真了……” 见小皇帝脸色暗淡,皇后嘆了口气道,“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哥哥他们也是担心陛下不能掌控这些人而已,对陛下却是真的关心。” “皇后,朕要再跟你说句谢谢……谢谢你能坚定地站在朕身边……”小皇帝无力仰头,面前的山珍海味突然一下子都不能引起他的食慾了,“朕过几天就去尉迟骄阳家串门好了……” “陛下……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等舆国战报一来,陛下必定是想随军而行的,利用那个时候便可以了。” “可是,你方才不是还说,再晚人都被他们挖走了么?” 小皇帝瞪着眼睛,满眼都是委屈。 皇后见了忍不住又是一笑,“能轻易被说服的人,又岂是能堪当大用的人?” 闻言,小皇帝眼睛一亮,恨不得给皇后来一个感激的拥抱,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兴奋地握紧双拳,“皇后啊皇后,你可真是朕的智囊团!” 91 91、离愁 … 虽然按皇后的意思来说,小皇帝心性不定,只要舆国有战报传来,他肯定是想随军插上一脚,跟尉迟骄阳一道看看仗是怎么打的,估计朝中的另外二人也是这么猜测,所以当一个半月后舆国寥寥十数人的使团来请援的时候,他们对小皇帝的回答也不会感到意外。 更何况,这段时间里,小皇帝按照他自己的计划,布置下去很多对国家有利的安排。 至于朝中的大臣们,不说所有,应该也有大半的人很乐意接受舆国使臣的请援,毕竟那个高傲的骑在马背上的国家的继承人竟然会用那种谦逊卑微的语调来写公文,使臣们的表现也十分恭顺,让那些虚荣心本来就挺强的人们觉得十分有必要给舆国这个脸。 ……虽然舆国真正的继承人是君储轩辕不破,而不是这次跟他们求援的轩辕不让,只是那轩辕不破跟彰国联盟,对慕国也有若有若无的敌意,要他们二选一,肯定还是帮个对自己亲切点的,会恭维自己的了。 只是别人不清楚,小皇帝还能不清楚轩辕不让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手段狠毒不提,单是因为这次事件就把他看成是友好知礼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那个人是头狼,狼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不管用什么方式手段,如果把腰弯下来就能得到慕国大量的兵源,不到万不得已,就是要轩辕不让去舔那些大臣的鞋估计他也不会犹豫。 可那个人还偏偏很记仇,别人对自己一分不善,他要别人十二分的不好过! 这么可怕的一个人,跟他谈合作,还真不能糙率。 小皇帝扯了扯嘴角,看看底下争论成一片的朝堂,目光汇聚到了一言不发的两个人身上。 尉迟骄阳因为没有了内政大臣的官职,身为武官,其实没有必要的事情,尉迟骄阳是可以不上朝的,刚回皇都的时候小皇帝还以为他是真的被软禁了,可申敬却告诉他那是尉迟骄阳自己把自己关在家里,小皇帝转头一想也明白过来了,谁敢把堂堂大将军给软禁了啊! 尽管这一日他们讨论的是轩辕不让的求援,文臣武将加起来人数比以往上朝的时候要多得多,只是少了尉迟骄阳那骄傲挺拔的身影,还真有点让人怀念。 叶倾欢站在慕容涯的后面,小皇帝这才想起来,他也算是皇亲国戚呢,皇后的哥哥,该尊称一声国舅,只是他相国的名号更响亮些,也就没什么人称唿他国舅。 此刻叶倾欢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底下大臣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却是丝毫听不进去,魂游身外的感觉。 慕容涯跟他则完全相反,明明是竖起耳朵听得认真,还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高深模样,偶尔温润的双眸视线凝在小皇帝身上,盯得小皇帝浑身发毛。 …… 最近,慕容涯对自己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小皇帝无声地嘆了口气。 以往,慕容涯总喜欢逼他表态,让小皇帝承认自己喜欢他,那种强势和干脆让感情方面一直拖泥带水的小皇帝完全无法招架,只能含煳盖过,不予理会,不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过分,但他还是没能分清楚自己对慕容涯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还是两种都有…… 不过最近则不同了,慕容涯完全是一副长辈的模样在自己身边教导他为君之道,没有强势,没有威逼,甚至连一点逾越的话都没再说过。 要不是知道慕容涯这个人做什么都容易,就是不容易善罢甘休,小皇帝还真的会松一口气,从此就把对方当个父亲似的好叔叔来爱戴。
第116页 “陛下,臣等认为此事还是答应了舆国使节为好。”底下一名排得靠前的老臣子站出列来,语气带了点兴奋地总结道。 这一声把刚刚走了神的小皇帝唤了回来,看到底下众人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不由得点了点头。 “如此……便按众卿的意思做吧。”小皇帝尴尬笑笑,其实早在使团抵达皇都的时候无暇阁的大臣们就已经讨论过一次了,这次在朝堂上,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让舆国的使团别太容易得逞,其实围观了唇枪舌剑那么久,小皇帝也不过是等着说这句话而已。 等舆国使团,准确说来是轩辕不让派来请援的人感恩戴德地跪下道谢以后,出兵支援轩辕不让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担任这支支援军队统帅的,自然是尉迟骄阳。 当晚,一辆轻巧简朴却不失高雅的马车缓缓自皇宫侧门驶出。 时候已经不早了,街上人影稀疏,都不怎么能看到灯火了,马车在一座不太寻常的府第前停下,一个矮胖子从车上下了来,转身搀着车上一名身材修长的少年下了车。 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的灯笼,灯笼外围了两三只飞蛾。 矮胖子敲了敲门,生怕里面的人听不到,又多敲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缓缓打开门,小厮探出个脑袋看了看面前面色不善的胖子,再望了望他身后负手而立的少年,只可惜少年身上穿了件连帽披风,看不清他的样子,只不过看那气度,仪表也一定是不错的。 这个时候了还会上门拜访的客人,不管再怎么有身份,也是对主人家的不敬重,哪有人这么晚了还来叨扰的,小厮虽对那少年好奇,却也不禁板起一张脸,“……这会儿老爷怕是已经睡下了,二位不若明天再来?” 矮胖子登时眉头一皱,刚想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少年抢白了。 那少年只是嗤笑一声,青涩而醇绵的嗓音说不出的好听,“你且去通报吧,你家老爷没有那么容易睡的。” 小厮疑惑地看了两眼那语气笃信的少年,转身去通报门房了。 棕色漆的大门仍是紧紧地关闭着。 没过多久,大门洞开,不少家丁手提灯笼站成两排,隐约能看到那开门小厮的身影,不过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也算是熟人了。 叶府的管家,叶忠。 年纪大约是中年,看起来相当干练的男子见了门口的两人,既没有谄媚,也不失恭敬地笑着,“贵客上门,府上招待不周,还请贵客海涵。我家主人正在里面等着,公子请随在下移步吧。” 少年点点头,随叶忠以及前方打着灯笼为他们照明的家丁们往府里走去。 以往来叶府时并不曾仔细看过里面的布置,在不甚明亮的照明下,少年也能看出偌大的府邸并不显奢华,而处处有着清雅的感觉。 “忠叔……叶府除了你,可还有叶倾欢的亲戚?” 叶忠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因为少年的称唿而僵硬了一下,随后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公子怎么这么问?这里就只有主人,早些年的时候老夫人也是在的,娘娘未出嫁之前,也在这府上住过……” “朕、我从不曾听过叶倾欢谈及他的家人,原来之前相国府还住着老夫人啊……”少年嘆息一声,语气间带着些许落寞。 “公子,到了。”叶忠忽然停下脚步,面前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四周清幽,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 少年略有疑惑地问道,“咦,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不是这个地方的……” 叶忠干咳一声,“这里曾是主人的卧房,只是近年来忙于国事,才在书房附近住了。” “原来如此,多谢忠叔了。”少年微微一笑,抬步进入房内。 进入房间以后,举目所望,布置简洁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书架,一张床,一张方桌和几张椅子,简单得不得了。 半卧在床上看书的人略显惊讶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会来?” “朕怎么不能来?”小皇帝笑了笑,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一把抽走了叶倾欢手中的书,低头看着封面,“河道论……你居然会看这个啊……” “这不是你大力推崇的书么,身为臣子的,不认真学习了怎么行?”叶倾欢温柔地将人揽入怀里,埋头在少年的颈边,嗅着少年身上的淡淡香味。 小皇帝眨眨眼,这个模样的叶倾欢很新鲜,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温柔中带着稳重,又有那么几丝慵懒,眸光若水,换下官服后只穿了身淡雅长袍,更突显了他的神採风韵。 而刚刚在心里夸赞过这个人,转眼那人就化身色狼,对他上下其手,惹人气恼。 “叶倾欢……别……” 不由得微喘起来,抬头,小皇帝发现面前的男子亦是鼻息沉重,眼里一片深沉。 带着些许甜腻的嗓音更让人眸色深黯,叶倾欢用鼻音哼了一声。 “那个……朕今天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说……”小皇帝别扭地移开视线,有些不知所措。 叶倾欢微微一笑,稍微松开了他,“什么事情?” “关于……出征的事情,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小皇帝的视线仍没有看向叶倾欢,脸上微红,更衬着白皙的皮肤美好如玉,就连那原本狰狞的蟒纹也显得可爱许多。 “无暇阁定于七天后在皇都郊外集结禁军二千,由尉迟将军率兵护送使团到边域,再让将军调动驻守边域的亲兵三十万出征舆国,陛下亦会暗中随军商谈合作事宜……事情走到这一步,你不是比我还要清楚?” 小皇帝一抬头便看到了叶倾欢眼里的不舍,“所以这段时间你都不来找朕,是为了避免离愁伤人啰?” “不然呢?”叶倾欢苦笑,将小皇帝缀在前面的碎发拨到而后,指尖摩挲着细软头髮,流连不去,“人家说小别胜新婚,你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念了,要是你真的去了舆国,我还不知道要被相思如何折磨呢……” “相思那么听你的话,又怎么会折磨你?”小皇帝狡黠地看着他。 叶倾欢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小皇帝小巧的鼻子,“你明知道我说的是那个相思……”说着又忍不住搂紧了身边的人,“以前你尚未接受我的时候还可以熬,现在只要想到沙漠中的事情,心里就又是甜蜜又是酸涩,想着你又要离开我了,倒还不如少见你几面,免得控制不住自己。” “朕……朕还不知道你堂堂相国大人是那么脆弱的……”虽然是揶揄,小皇帝仍难免烧红了脸。 就像变相告白一样…… “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容易患得患失,我真怕有一天会控制不住把你关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叶倾欢略带调笑地说着,只是表情还很落寞。
第117页 “我不一样。”小皇帝直起身,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必须离开我一段时间,我虽然会思念,但依然会让你放手去做,只要你心里有朕就行了。” 叶倾欢听后由初时的郁闷,转为欣喜,又有些不可思议,“陛下……你的意思是……” 小皇帝忙咳了一声,“意会就好意会就好!话说,我们都在一起了,你就别陛下陛下地叫了,多生分啊……朕不也叫你倾、倾欢……” 看着羞红了脸的小皇帝,叶倾欢满心都是怜爱,又露出那种狐狸般的笑容,欣赏了那张小脸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道,“那我该怎么称唿呢……” “随便你!”一看叶倾欢恢復元气以后心里尽想着要欺负自己,小皇帝就气不打一处来。 叶倾欢也不觉得小皇帝是生气,转了转眼珠子后自得道,“予繁,还是叫你予繁好了,我不要和他们一样的称唿你。” “嗯。”小皇帝暗嘆一口气,叶倾欢可真会叫,这个称唿的发音跟自己以前的名字极为相似,比起繁儿繁儿地叫,也更有男子气一些,只是小皇帝还是有点郁闷,本来对自己而言就是挺亲切的名字,被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一喊出来,心里也会不自觉地一颤,暖暖的,甜甜的。 脸由烧了起来。 何况那人还附在耳边叫了十几二十次,偏偏那声音如甘泉,又像魅魔般诱人不已,推又推不开,只能静静地窝在那人怀里,由他去了。 92 92、成长 … 失意过,也迷惘过,没想到最先,或者说最后走到自己心里的,会是这个人。 小皇帝感慨了一会儿,就继续听叶倾欢谈他对《河道论》的看法,一整个晚上由于不能做他爱做的事,让叶倾欢虽然亢奋却没法发泄精神头儿,拉着小皇帝说他的读后感,小皇帝也只好陪着。 虽然以前知道叶倾欢有风流之名,料想不是个拘泥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也有活泛的时候,特别是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慢慢的透出点孩子气和性格里的狡猾倔强。 这样一个人……怎么说好呢,在从前,小皇帝跟这种性格的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因此不太知道怎么跟叶倾欢相处。 先时他的生活圈子很小,朋友多半是像岳闻乐那样的慡朗型的,就算你不搭理他,他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等你有时间交陪了,照样对你很好,当然前提是你也喜欢这样的人。 岳闻乐可不会固步自封地在家里闹脾气,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哪怕他只是个有些迂腐的书生,没有叶倾欢那么潇洒。 正如那句话说的,越是潇洒的人,往往最不潇洒。 想到这里,小皇帝的嘴角慢慢噙了一抹笑,看着叶倾欢俊挺的侧脸。 “……主河道分流的办法确实好,不过沧河年年都有水灾,就算分流的再多,春汛到了,照样会淹没那些良田。修堤坝固然重要,可堤坝也是年年修,年年崩。若能换一种方式修缮堤坝,再在沿河多种点树,或许能挡住……”叶倾欢认真思索的时候眉头会微微皱起,此时他正想得深入,双眼放光,几乎能看到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了。等注意到小皇帝的表情,叶倾欢不由得挑了挑眉,“臣说的,陛下可听进去了?” “呃,嗯……”小皇帝光顾着看叶倾欢,哪里听到他刚才说什么了,只见小皇帝尴尬地抿了抿唇,目光闪烁。 叶倾欢并不觉得气恼,嘴角一勾,凑了过去,“……怎么,臣的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小皇帝赶紧回道。 “定是臣的相貌太好了,连陛下都看得目不转睛了……”叶倾欢调笑道。 小皇帝扶着额头,“叶爱卿……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你方才说的我都明白,分河道、修堤坝和植树,如今就是岳闻乐他们的工作。” “还不够……”叶倾欢又低头想了想,“总觉得这样做并不够,百姓的口粮问题单是这样并不能因此解决。” “对啊,所以朕又让岳闻乐尝试了一样东西!”小皇帝露出神秘的笑容,充分引起了叶倾欢的好奇心后,再慢慢把杂交水稻相关的事情跟叶倾欢说了。 两人抵足而眠,说了一晚上的话,都没有睏倦的意思,反而越说越是兴奋,桌上那一小节蜡烛早已燃尽,他们仍在一片漆黑中手握着手,边感受着对方的体温边说话。 关于治国之道叶倾欢真的懂得很多,大道理小事项说得条条是道,让小皇帝感嘆不已,看问题方面,果然还是当了那么多年相国的叶倾欢思考得够细緻,就连自己那些先进的想法,他都能看出理论上不完备的地方。 决定接手皇权,履行皇帝的义务时,小皇帝就明白,前路将更加难走。 “……陛下?睡着了?”天已经蒙蒙亮了,叶倾欢轻轻唤了他一声,其实小皇帝能听见,却是真的困得连眼皮都动不了了。 叶倾欢无声地笑了下,侧过头吻了吻小皇帝右边脸颊,又为他盖上被子,轻声翻身下床。 叶忠早在房门口候着了,待叶倾欢小心关上门的时候才悄声开口,“主人,需要小的着手准备膳食了吗?” “先不急,”叶倾欢摆摆手,虽然一夜未眠,可看起来却是满面春风,“让他再睡一会儿吧。” 小皇帝醒来的时候,叶倾欢并不在他身边。 悉悉索索地下了床后,就有人敲门请示进入了,小皇帝应了声,推门先进入的是申敬,这才想起昨夜他只让申敬跟着出了皇宫,虽然知道不闻不问也肯定跟在他附近,可他们常隐身暗处,因此如今他只见到了申敬。 “……叶倾欢呢?” 申敬让叶府的下人端了盆水进来,熟练地绞了帕子递给小皇帝,“叶大人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吩咐过奴才们,陛下若是醒了,用过饭就回宫去吧,免得让宫里发现了。” “朕就不信宫里不知道,皇叔的眼线那么多,皇后的消息也不比叶倾欢……”小皇帝撇撇嘴,随即想起他来找叶倾欢弄清楚的原因,不由失笑。 ……叶倾欢不会还在闹脾气吧? 也罢,谁也没说不能让叶倾欢钻牛角尖啊,估计他还觉得昨夜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夜了呢,小皇帝嘴角弯了弯,将擦完脸的帕子给了申敬。 “陛下……”申敬额上冷汗直冒,照陛下的脾气,此时应该或郁闷或生气,再怎么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吧? 有点像……在算计什么一样…… 申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地帮小皇帝换好了衣服,小皇帝摆摆手,让准备膳食的人都把饭菜撤了,领着申敬就回了宫。 一路上申敬不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小皇帝的表情,见他实在没有伤心失落,心里也不由得郁闷,直到小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118页 “申敬,你怎么了?” “没、没……奴才什么都没有……” “没有怎么一副便秘的表情?”小皇帝调侃道。 申敬立马就苦着一张脸,“陛下英明,奴才心里有疑惑,却不敢问。” “有什么你就问吧。”难得小皇帝心情不错。 “叶相那样对待陛下……陛下还不生气……”申敬的声音说到最后越来越小,简直跟蚊子哼哼差不多,头也埋低了,生怕小皇帝一下子就怒了。 然而等了很久的雷霆震怒却迟迟不见,申敬壮了状胆子瞄了小皇帝一眼,发现小皇帝也正用一双浅黑色的双眸看着他,视线充满深意,忙又低头,说再也不敢妄议陛下了。 小皇帝却是一笑,让他别太紧张,“他是放不开,朕又何尝不是患得患失呢,会贸贸然就轻装去了他家,不也说明朕根本放不下?早在发现他有意疏远朕的时候,朕也想过他是不是不再喜欢朕了,一时冲动就去找他了,幸好……他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朕,而朕亦是如此。”说着,小皇帝又感慨了句,“这就是所谓的磨合期吧……” “‘磨合期’是什么……”申敬颤颤巍巍地问。 “哈,不告诉你。”小皇帝咧嘴笑道。 看起来陛下确实没有不快的地方,申敬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这二位的关系跟一年前相比变了很多,任谁都能看出陛下跟叶相、王爷都亲密了许多,倒也让申敬宽慰许多,如今叶相却又似乎回到一年前对陛下那种冷淡的样子,申敬一时摸不着头脑,有些替陛下不值。 不过方才陛下已经解释过了,大概的意思是说其实叶相也陛下是相互喜欢的,就是两人都闹了点别扭而已吧。 申敬还兀自在想着小皇帝的事情,就听见他忠心侍奉的陛下开口道,“到了,扶朕下车吧。” 掀开车帘,居然这么快就回到宫里了,申敬忙跳下车,小心地搀扶着小皇帝下马车。 刚走了没几步,申敬就听见前面小皇帝又说了些什么,前面半句啥也没听清楚,后面也听得一头雾水的,“……还不够啊,朕还很肤浅呢……” 那句申敬没能听完整的话意思是这样的,身为皇帝,仅仅用那么几个月学得的东西还差得远,他对政务和朝堂的理解还很肤浅。 这些天小皇帝一直在无暇阁像个小徒弟似的围着慕容涯和叶倾欢转,看他们准备出征事宜,从行军路线到粮糙配备,乃至人员调度,每一项都尽可能详尽地安排,尽管除了他们还有很多无暇阁的内政大臣在帮忙,但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见了小皇帝也只能匆匆问安,好在他们态度恭敬,小皇帝也并不是很在意。 打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先前自己还信誓旦旦,觉得什么事情说说就可以了,说要去帮轩辕不让上位什么的,简直是混蛋胡扯……他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轩辕不让的表情里会有那么一丝不屑,因为打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的,背后还牵扯了很多零零碎碎又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多少人的筹划,多少人的努力,多少人的牺牲,多少物资的贊助,绝不是他一句轻轻巧巧的话就能顶过去的。 这么想来,小皇帝又很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了,创业难,守业更难,投入这次战争里的物资几乎是国库的三分之一了……慕国的经济不是很发达,国库只靠税收,每年也就徵收那么一次,三分之一是个什么概念?足够慕国上下过整整四个月的了,更别说沧河泛滥,还要去救济难民…… 之前是他太浮躁了,空有理论而没落在实处,虽然他吩咐岳闻乐做的那些都是好的,而且也都是无暇阁一致通过的,可除了那部分以外,剩下的计划就显得有些天马行空了,别说是说服不了内政大臣们,就连小皇帝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 没有实际操作的规划,就算计策再好也是白搭。而若不能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单是规划也没用。 忙碌的几日终于过去,这一年最热的七月份,也是尉迟骄阳率兵前往支援舆国五王子轩辕不让的时候了。 皇都郊外十里处,看着扬起沙尘的军队默默离开的情景,眼眶略有酸涩,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双眼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 “再不舍,也是要说再见的。”身后一人熟悉的声音让他睁大了眼睛,只听那人又用带了笑意的声音道,“反正还是会见面的不是吗……” 叶倾欢转身,有些惊讶地看着背后言笑晏晏的少年,“予繁……你……怎么在这里……” “朕有说过要随尉迟骄阳大军离开吗?”小皇帝好笑地看着说话都不利索的叶倾欢,“万一朕走了,你和皇叔又把朕的皇权架空了怎么办,这里还有很多朕没学到的东西呢,就请叶爱卿先教朕如何政务吧……” 叶倾欢呆呆地望着他,少年充满戏嚯的目光里却有着明媚的笑意,半晌才嘆道,“你不是要去救人?” 小皇帝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朕想过了,轩辕不让绝不会拿碧霄怎么样,他要见到朕,就必须让碧霄活着,迟早朕是要去跟轩辕不让谈判的,到那时也不迟。况且,碧霄还没有重要到要朕放下如今刚刚开始经营的一切,若是专门去救他,便是本末倒置同时也会让轩辕不让得逞了。” 那张秀丽的脸庞上写满了自信,叶倾欢没想到,他也会看到小皇帝如此风采的一面。 有些感慨,他缓缓道,“原以为,你只对奇策感兴趣,没想到这次你会是认真的……要学政务的话,耗费心神,忙碌终日,没关系么?” 小皇帝点点头,“你们能做到的,朕也一样能。反正做好了就能享逸十年二十年,为了未来的安逸,如今辛苦点也是没关系的。” 叶倾欢有些失笑,“果然……你只是为了以后的安逸啊。” “不然朕怎么可能有动力去当好一个皇帝?”小皇帝笑着眨眨眼,下一瞬就被叶倾欢扯进了怀里。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叶倾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唔?” “为什么,你会如此可爱呢?” “被你这么夸奖朕可一点都不高兴。” “呵……习惯吧,以后臣可是会一直一直这么说的。” “那朕就调你去治水!” 叶倾欢也调皮地眨了眨眼,“方才是谁说,要跟臣学习政务的?没了臣,陛下岂不是会像个盲头苍蝇,因为找不着出路而哭鼻子?” “叶!倾!欢!”小皇帝咬牙切齿。 93 93、为帝 … 留下来这个决定绝对是正确的,而拜叶倾欢为师学习国政,也是个正确的选择,尽管叶倾欢当起老师训斥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第119页 当真是铁面无私,一点情面都不讲的。 这样一面的叶倾欢让小皇帝觉得很新鲜,看他事无巨细又认真负责地跟自己讲解无暇阁内的分工及批改奏章的流程,双眸承载了连他本人也没有发觉的热切,小皇帝不禁在心里暗笑,当初说他是工作狂,还真的没有说错啊。 叶倾欢教起人来,并不像私塾里的老先生那般古板,听不懂就用尺子打手板心。他则是详略有致地跟小皇帝讲,重要的事情诸如如何判断奏章里大臣们写的话有几分真假,朝廷每个职位细緻的分工和适合人选的性情,乃至各行各业对国家的发展所起到的作用…… 要是没听懂,叶倾欢可是会拉着他吃好一顿豆腐的…… 慕国现今说难听点也不过是封建初期,跟偏近游牧的舆国、朔国也相差不到哪里去,还没有士农工商那么严格的等级制度,民风也比较开化,治理起来倒不怕改革的阻力太多,这也是慕容涯和叶倾欢支持小皇帝改革的部分原因。 本来小皇帝对于改革也只有个初步的概念,等叶倾欢详尽地帮他统筹了以后,小皇帝才发现,他那个大框架里面还要填进各种各样的内容才能显得不空泛。 加上该详细的详细,该让小皇帝自己琢磨的,叶倾欢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这么一来,小皇帝真的觉得自己忙起来了。 叶倾欢的课程里绝对不会给小皇帝上的一课,便是如何笼络人心。 且不说如今游离在各派别之间稍微有点分量的大臣们,他们大约也是感觉到小皇帝慢慢开始接触权力了,有的便採取了中立观望的态度,那些人可都是老狐狸,不是小皇帝这种初学政治的人所能掌握的。就说是尉迟骄阳背后的那些人里头,也不乏做派硬朗,认定了一个人就绝无转圜余地的人,哪怕是那些态度没那么硬又没法轻易说动的人,也是要费劲一番心思来对付的。 皇后当初的提议,是让小皇帝直接把尉迟骄阳拿下了,他身后那些势力里的中流砥柱自然也会依附小皇帝。可小皇帝现在并没有随军去舆国,他也不打算只说服了尉迟骄阳来一劳永逸牵制别的派系,是以皇后的提议虽然好,却不太适合小皇帝。 小皇帝需要的,是真心信服他,直接将忠诚献上的人。 而目前小皇帝的身边,朝廷里就只有岳闻乐,虽然他官声民望都不错,但他的官阶实在是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不闻不问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不过是御前侍卫。 况且,岳闻乐能对他效忠,这里头也有不少水分的,别人或许不清楚,叶倾欢和小皇帝心里都明白,最初的岳闻乐不过是个重理论轻实践的人罢了,写出个《河道论》来却不一定想亲手去改造这个国家,风花雪月倒更适合他,若不是被小皇帝刺激了,他还不至于心灰意冷远走他乡,反而把心中怨气发泄在正经公务上,误打误撞中还把北方地区的水患治理得很好…… 至于叶倾欢和慕容涯,傻子都明白他们是不可能在明面儿上对小皇帝唯命是从的。 这个朝堂上,皇帝年幼,没有太大的权威和震慑力,根本没法把下面的大臣们管得服服帖帖,哪怕是叶倾欢和慕容涯把权力归还给小皇帝,底下的那些大臣们也都不能好好安分,实在是……皇帝年纪太小,又是个软糯的形象,他们心里不服。 所以必须要有一两个能镇压得住场面的人来归拢这些不安分的大臣们,如今能抬出来的身份,最为尊贵的就只有慕容涯这个实权王爷,也相国兼国舅的叶倾欢了。 小皇帝要收服那些大臣们,总不能像对待岳闻乐那样,或者叶倾欢那样吧……就算小皇帝真的傻得去做了,也不是每个人就会吃以身侍臣这一套的。 归根结底,要让别人信服,首先你得有能让别人服气欣赏的地方。 叶倾欢说过,他只能教小皇帝为政之道,却教不了他为君之道,每个皇帝的为君之道皆有不同,这必须让小皇帝自己摸索。 想到这里,小皇帝只能嘆口气,看来这条路,还长着呢! 在无暇阁忙了一天,回到龙仰宫里的小皇帝已经累得四肢都不听使唤了,申敬和姚铭连忙让他坐在躺椅上,一个捶腿,一个捏肩膀,好一会儿小皇帝才缓过劲儿来。 喝了口温茶,小皇帝觉得自己恢復了力气了,就对着空气道,“不闻,不问。” “刷”的一声,总是喜欢将自己隐身暗处的双胞胎侍卫笔直地站在小皇帝的面前。 “不闻,上次你瞒着我尉迟骄阳被皇叔处置了的事情,朕让你戴罪立功,这次你没有去跟皇叔打小报告吧?” 大概是在朝廷见习的缘故,小皇帝此时神情难测,既没有过分冷淡,也看不出点期待,目光虽然波澜不惊平平淡淡的,却让人不敢直视……或许这就是帝王的一面吧? 不闻嘴角扯了扯,带了些苦涩,怕是回去以后没少自责,也没少被他弟弟数落责备,当即单膝跪在地上,咚的一声还吓得姚铭缩了缩脖子,“属下知错,愿戴罪立功,这件事属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嗯,很好。”小皇帝点点头,接过不闻举过头顶的薄册,置在膝上翻看。他不出声,不闻也不敢随便站起来,可小皇帝一页页看得仔细,翻页的速度也慢,也不知过了多久,不闻的额上渐渐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身边的不问也是站着,头却略微底下,不敢直视小皇帝。 指尖点在某一页,小皇帝突然看向不问道,“这个王弼翰,朕有印象,好像是听谁说过……” 不问连忙回道,“王弼翰乃是原来无暇阁的内政大臣,因年迈而有一年多没来上朝了,如今他办公都在家里,他负责的那部分公文,经无暇阁通过,是送去他家的。陛下听过他的名字,或许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札日娜公主两年前来慕国时,皇都也因王大人招女婿之事而更热闹了些吧……” “都那么老了,还占着内政大臣的位置不退下来,皇叔他们难道就没有打算把他换成自己人?” “这王弼翰虽然哪边势力都不依附,却是三朝元老,根基也很稳,没人能动得了他,便是齐王殿下见了他也不敢不恭敬……” 不问看着兀自沉思的小皇帝,张了张嘴,瞄了眼还跪着的不闻,最后还是没说话。 小皇帝正疑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对不问道,“朕想起来了,那时候朕不是还想出宫去瞧热闹来着,只是为了札日娜的事情耽搁了。最后给王弼翰当女婿的是什么人?” 不问想了想,“好像是监察部里的一个主事,叫肖白,尚未到而立之年。” “监察部……掌管官员的考核政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方,官职也是不大不小的,而且也有资格上朝……王弼翰不愧是三朝元老,给自己的女婿安排了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啊。”小皇帝感嘆道,“只是这样一个人,顶着王弼翰的光环,定有很多人想要拉拢的吧?” 不问笑了下,“陛下圣明。确实一开始的时候不少有心人为了拉拢他费尽心思,可肖白却跟他的岳父一般很难对付,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却也不表明立场,态度暧昧至极,以拖为上。时间久了,巴结他的人都觉得送出的礼金如石沉大海,再不甘心,也只能当石沉大海了。”
第120页 “哎哟不问,你居然会扯文了,可要把朕酸死了……”小皇帝嘲笑道。 不问自己也说,“属下也觉得很酸,不过能让陛下笑一笑,也是好的。” “你的嘴巴,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小皇帝虽然脸上在笑,可是表情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肖白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不问的态度。 笑过之后,小皇帝果然不再说什么了,继续低头看着手上的册子,不问的额上,竟是比不闻的冷汗还要多。 ……陛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几个长久伴随在小皇帝身边的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强烈的压迫感,就连捶腿捏肩的太监都是冷汗湿了后背,还不得不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专心致志忙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每个人心里惴惴不安着,而这时,小皇帝又抬了抬手,“行了,申敬你领着姚铭去朕的书房,取左边书架第三格的那些书过来吧。” “奴才遵命。”申敬忙给姚铭丢过去个眼色,两人快速退出了小皇帝所在的偏厅。 等两个太监都里考了,小皇帝这才嘆了口气,“不闻……你起来吧。” 不闻僵了僵身体,便站了起来。 “你心里可有不服,认为朕一个小皇帝,随随便便处罚了你,还是跟着皇叔比较畅快?” 不闻绝没想到小皇帝会有这么一问,当即呆了,反应过来后,脸色还是僵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对小皇帝,确实没有之前对慕容涯的那种忠诚,甚至他和不问,很多时候都把小皇帝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保护关心,虽然还带了几分对他的恭敬,可说句实话,他们也确实没有真正用臣子该对皇帝的忠诚来对待小皇帝的。 一时间,一向以冷静敏锐着称的不闻就这么被小皇帝问住了,嘴巴张张合合,还是找不到能说出口的话。 不问在旁边看了心里着急,可是他明白,小皇帝问的人是不闻而不是他,他现在还没有资格插入小皇帝的问话。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两人,眼里有一丝悲伤。 94 94、战报 …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闻只觉得自己的膝盖没有多少知觉了,虽然是让他站起来了,可依然觉得膝盖不听使唤。他能忍,能等,可是小皇帝的耐性显然比他更好,他根本无路可走。 不问虽然着急,但克制住自己不可上前为他求情。 实则,这两兄弟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不问看待小皇帝像保护亲人一样的想法并不比不闻少,只是他毕竟还比较单纯,并没有把君臣和亲情分得太开,也并不知道不闻私底下还跟齐王有来往。 所以这段时间也算是这两兄弟的冷战期,明明是双胞胎,不闻做事却也会瞒着不问,这可不止小皇帝会觉得不闻有二臣之心,就连不问也有被背叛的感觉。 不问站在不闻身边,他也不好受,可除了小皇帝在问话他不能逾矩了,心里也多少期待着听到不闻的辩解的。 比如说他是受了齐王殿下的好处,或是有把柄被拿捏在别人手里了,才不得不做出欺瞒皇帝的事情…… 可转头又想,不闻要能是那种人,白跟他兄弟那么多年了…… 小皇帝翻完了册子,又端起一杯茶,慢慢品着,“不闻……你若是想回皇叔那里,朕……也不会拦着你。” 不闻忽然瞪大了眼睛,“属下并没有这么想!”他咬咬牙,一丝苦涩爬上他的嘴角,“……陛下当初救了我兄弟二人,便是死,不闻不问也从没想过要离开陛下!” “那你又为何要帮着皇叔欺瞒朕……”小皇帝目光平淡,似乎并不惊讶他会这么回答。 不闻又沉默了一阵,定定地看着小皇帝,“陛下说得不错,你是君,我是臣,不该有不该有的心思……以后,不闻绝不会犯下如此错误了,请陛下处罚属下吧!” 不问这时也跪了下来,“不闻犯错属下没能发现,让他一错再错,属下也有责任,请陛下一併处罚属下!” 杯子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茶水四溅,小皇帝却冷哼一声,“朕正为势力之事烦心,你们倒好,一个二个的要朕处罚你们,是不是等到朕身边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了才高兴?” 不闻不问连忙摇头,又解释了一番,小皇帝这才嘆口气,垂下眼睛。 “罢了……朕也不管你们是如何看待朕的了,若是你们依然私通别人,哪怕是皇叔和叶相,朕都没办法再把你们当做心腹来用,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小皇帝摆摆手,表示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让他们都退下。 不问还想再说点什么,不闻拉了拉他的衣袖,无声摇了摇头,不问咬着牙,两人一起退出了偏厅。 小皇帝盯着桌面上那一滩茶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小插曲结束后,小皇帝依然很忙碌。 不闻不问调查朝中官员的册子十分详尽,通过层层考量,小皇帝自己圈出了一些他觉得能收拢到自己身边的人,这其中他最为看重的,是王弼翰的那个女婿,肖白。 肖白此人,软硬不吃,左右逢源,将他老丈人的那套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不管是他偶尔流露出的愤世嫉俗,还是王弼翰将他安排在这样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不怎么起眼的位置上,小皇帝便大胆猜测其实肖白并不是不想做一番事业,而是他认为还没有人能让他臣服。 估计叶倾欢和慕容涯他们也不是不想把此人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只是他们都被婉拒了。 小皇帝便想试试看,这个肖白能不能为他所用。 于是他大胆启用了肖白,让他初步接触自己的计划,他掌管的是官员的考核,通过考核能够筛选出一定的人才,既然如此,小皇帝便让肖白留意那些身处基层却是有几分才干的人,留待他日后的计划。只看肖白将什么样的人推荐给小皇帝,就能得知他做事有几分手段了。 果不其然,肖白不太明白小皇帝的用意,虽然这是得到了无暇阁的通过的,又是皇帝亲自交代的任务,他自然不能懈怠,却也并没有把所有符合条件的人选纳入名单里,这是为自己保留一条后路呢,小皇帝又岂能不明白? 小皇帝就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几番君臣对谈下来,最后小皇帝毫不留情面地点破了肖白的打算,重重斥责了他一顿。 肖白又何尝试过被皇帝如此斥责?一个朝中官员,哪怕是不大不小的官阶,在皇帝面前被狠狠教训了,就算那皇帝两年前还是个权力被架空了的,当时的震惊和惧怕也不是盖的,立马就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了。 对皇帝有保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其实哪个臣子对皇帝没有一点保留的,就连叶倾欢和慕容涯不也如此,但对于肖白,小皇帝却是不依不饶。 因为他要让肖白心甘情愿地为他工作,成为他的班底,所以小皇帝对他自然是软硬兼施,特别是他的性格,让小皇帝不得不多花点心思……而花心思的成效也是好的,最后小皇帝把他计划的一部分告诉了肖白,肖白听后两眼都要放光了,连日来的相处让彼此都对对方多了许多了解,等小皇帝透露了自己的志向,肖白也不得不佩服起来了。
第121页 ……毕竟大家都那么年轻,又都是男人,不可能半分野心都没有的。 更何况是像肖白那样有才能却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就算他再能忍,压抑得久了这一下子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很可观的。 于是各自再交锋几番,深入认识,肖白欣赏小皇帝的大胆和想法新颖,小皇帝乐于跟他分享自己对于慕国的一些过于激进的想法,二者一拍即合,肖白总算是被小皇帝拿捏到手了。 还不等小皇帝继续发展他的势力,眼前无暇阁又彻夜亮着灯了。 尉迟骄阳是七月里发兵前往舆国的,一个多月里每隔几天都有战报传来,说是战报,其实舆国对峙的双方还没有真正打起来,各自都尚处于游击战的状态下,偶尔你打我一小股部队,我偷袭个你的侧翼,总的来说都不是大战。 慕国的兵力基本上都没怎么动,尉迟将军到了舆国边界后就安营扎寨,等着大战的到来。 进入八月,尉迟骄阳的战报就没有前些日子那么规律了,三天一报变成了七天,上面的字迹也没有以前那么工整了,以前还会写些军内情况,如今则是紧张得只够时间写行军进程和布置的战略……打从那时候起,大家心里都明白,大概会有一场大战要来到了。 八月底,探子回报,轩辕不破的军队已经跟彰国的援兵汇合了,尉迟骄阳也领兵进入了轩辕不让的领地,眼看大战在即,然而场面因一件事而变得更加混乱了。 小皇帝拿着那份薄薄的战报,上面已经不是尉迟骄阳亲手书写的了,大约是他的副官,字迹并没有轩辕不让的那么好看。 他皱了皱眉头,回头看嚮慕容涯,慕容涯的脸色也很不好,黑沉着脸,双目充满了戾气,一点不见平日里的温润儒雅,或许是真的气极了。 “皇叔……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涯瞥了眼那份他看过不下十遍的战报,表情一成不变,“探子的回报也是同样说法。” 小皇帝的表情不由得凝重起来,“那这件事,皇叔打算怎么办?” “暂时不知,静观其变吧。” “朕却认为应该马上让尉迟骄阳的军队与轩辕不让汇合……”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涯整个拎起,抵在墙上动弹不得。看着慕容涯颀长身躯慢慢靠近自己,不由得露出抹苦笑,慕容涯却并未注意到这点,阴沉着脸低声对他道,“繁儿,这时候一步走错了,失败的后果,你承担得起么?” 小皇帝动了动唇,眼神依旧坚定,“朕不怕。” “你不怕……那千千万万的将士的性命由谁背负?”慕容涯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声音也并不怎么兇狠,可是听在小皇帝心里,则让他有种不寒而慄的感觉。 当即抖了抖肩膀,仍倔强地抿着唇。 “殿下,你可别把陛下吓坏了,这也是陛下头一遭碰上战事,想得不周全也是正常的。”一旁突然多了把玩世不恭的声音,小皇帝侧头去看,果然是叶倾欢。 叶倾欢微笑着走到两人面前,单手抓住了慕容涯拎着小皇帝衣领的手腕,看着并没怎么用力,而慕容涯却是松开了手。 等慕容涯松开手,叶倾欢便抢步半挡在小皇帝面前,微笑地看着慕容涯。 慕容涯冷冷道,“你就是这么纵容陛下的吗?” “其实我觉得陛下说得不无道理,有些事情,我们或许想得太过复杂了。”叶倾欢迎着慕容涯冰冷的视线,不卑不亢。 因为叶倾欢,慕容涯这几个月里跟小皇帝疏远了很多,看着面前的两人明显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心底更是涌起了阵阵的不满,“哦?你说陛下有道理,道理在哪里?轩辕不让此人最为阴毒诡滑,他背叛盟友也不是头一回了,战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探子也是如此回报的,尉迟和轩辕不让商定的战略被他一人的出尔反尔打破了,还让双方继续合作,除非是傻了。” 小皇帝愣愣地听着慕容涯刻薄的话,觉得那根本不是慕容涯会说出口的话,叶倾欢略微睁大眼睛,估计也是想得跟自己一样。 那可是君子翩翩儒雅风采的皇叔啊…… 回神以后,小皇帝忙道,“可战报上也说了,他们的诱敌之计并不失败,只是临到决战的时候轩辕不让遭人偷袭,手下军心不稳,一部分兵力回撤救援,这才造成双面夹击时的兵力不平衡,让敌人有喘息突破的机会。” “轩辕不让的为人,你比我们都清楚。”慕容涯淡淡道。 小皇帝吃了瘪,只能求救般地看向叶倾欢。 “是活尸。”叶倾欢脸色沉重,对慕容涯道,“彰国将活尸投入了战场,当初在沙漠里,这种活尸只要三人就能击溃上百人,轩辕不让若是遇上,纵然他再怎么神武,也很难抵挡。” “但是他撤回了部分兵力也是事实。”慕容涯看得清楚明白,“这种只为保自己性命而罔顾他人性命的人,也能合作?” 目光却是看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苦笑,“……说不定,他并没有亲自下令,是他的将领临时变卦的……如果那名将领的名字叫居少庸。” 95 95、三人 … “你倒是会帮着别人说好话。”慕容涯冷声说道,一旁的叶倾欢虽然跟小皇帝站在一条战线上,心里也忍不住这么想,这么一想,酸味儿也上来了,当下慕容涯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小皇帝,而叶倾欢偏巧又往旁边让了一步,看起来就像是叶倾欢临阵倒戈了似的,小皇帝不由瞪了他一眼。 这边小皇帝跟叶倾欢挤眉弄眼的,就站在他正前方的慕容涯怎么会看不见?马上脸色就变得更加的不好看,他一手捏着小皇帝的下巴,一手揽着小皇帝的腰,也不管叶倾欢是否在场,就迫着对方的身体靠近自己,同时抬起头视线与他的相触。 “皇……皇叔……” 小皇帝其实没想到别的,他直觉反应是,坏了,慕容涯肯定是生气了。 他并不太怕慕容涯对他笑,顶多只能算是表里不一报復打击,可像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算不得冰冷可也绝对不是热情的视线就那么直直地望进他眼里,仿佛要从灵魂深处剥离人的知觉,世界一片空白,只有这人的眼神占据了你的身心。 因此小皇帝根本连动都不敢动,甚至连语气都变得柔弱起来了…… 可叶倾欢的脸色却瞬间白了,这一幕看在眼里是那么刺眼,比刚才听见慕容涯认为小皇帝在为轩辕不让辩白的话要别扭一万倍,昨天还依偎在自己怀里眉目含春的少年,今天就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虽然这个男人是他的皇叔,看起来比他更有资格让小皇帝露出这样的表情。 心头一丝不忿,却是因为不甘,他们都经歷过生死了,可那颗心,却不能完全只属于他……
第122页 叶倾欢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倒是慕容涯往旁边瞥了下,眯起了眼。 “……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 慕容涯毕竟是三人当中年纪最大,也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对于叶倾欢的那点情绪波动只当做没看见,其实他又何尝不嫉妒叶倾欢,只是眼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小皇帝总算是回过一点神来,眨眨眼,这才道,“怎么猜测都总归是猜测,还不如直接去问轩辕不让本人。不过朕以为,他连求救于慕国这种事都能拉下脸来做了,这种时候绝不想再来一次背叛,让三国夹击的,尤其是慕国的实力也不弱,作为敌人来说,他的胜算并不大。” 见慕容涯的脸色有了松动,小皇帝又鼓起勇气说,“其实……其实皇叔也明白这些的不是么,就是以前曾经跟轩辕不让有过不快,可是哪怕是为了慕国,这表面上的和气也是要的。” 慕容涯又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这才松开了钳制他下颚的手,嘆一口气,“繁儿,跟轩辕不让有旧仇的不是我,是你……既然你都能放下了,那皇叔还能说什么?” 小皇帝看着他眼里闪过的一抹怜惜,心里也是莫名的牵动,“皇叔,朕不计较,不代表朕就放下了,你为朕受的苦,朕也记着呢……” 慕容涯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将搁放在小皇帝腰间的手又收了收,小皇帝整个人几乎就贴在他身上了,“……有你这句话,那时受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本来小皇帝就是为了安抚慕容涯的情绪才这么说的,看到慕容涯真的流露出了高兴的模样,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只是听在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此时的小皇帝只想着怎么能让慕容涯同意他的提案,于是又试探性地问道,“那皇叔……朕的说法,你觉得……怎么样?” “就算我不贊同,你也会想方设法说服我的,不是么?” 慕容涯挑了挑眉,低头就能见到双手抵着他胸口的小皇帝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微微颤动的睫毛弯而翘,那张白皙莹润的小脸泛着可疑的红晕…… 他想,哪怕他成长得再多,在他面前,永远也只是那个会想方设法讨好他的孩子。 永远会那么在乎他的想法,永远不肯让他难过…… 慕容涯嘴边浮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过的温柔的笑,就在小皇帝因他的话而露出喜悦之色时,叶倾欢突然咳了两声。 “……我知道这时不该再说些什么的。”叶倾欢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旨意下达了,尉迟骄阳会不会接这个旨?” 这个问题,其实晚点再探讨也是可以的,只是叶倾欢私心作祟,他不忍见到小皇帝对慕容涯那一意讨好的模样,或者说是慕容涯把小皇帝吃得死死的模样,他早就明白,他一个人是无法独占这少年的心的,可当面看到时内心涌现的酸意,却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他叶倾欢,何曾为了感□而以政事为藉口? ……慕容予繁,让他破了太多次例,也不差这一次了。 如果说方才那么长的时间里小皇帝的心思只在说服慕容涯这点上打转,好不容易说动了慕容涯,这时他也听出了叶倾欢语气间的不对劲,就算他再迟钝,他反应过来了。 下意识地推开了面前黑衣华袍的男子,小皇帝转而看向了叶倾欢。 “叶……” “陛下,虽然您才是一国之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在军营里,尉迟骄阳有权视情况而行动。因此需要一个能让他服从的传旨的人……”叶倾欢说到后面,咬了咬牙,道,“臣愿请命,一赴西线。” “叶倾欢!”小皇帝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啊,你是相国,没必要这么做。” “那么陛下就能这么做了么?”叶倾欢说到请命的时候,人已经是单膝跪了下来,此时他说到这里,抬起眼来,眼神里的决断却绝不是一时冲动才会有的,小皇帝正不解时,他又道,“陛下不也是想亲自到西线督军,同时彻底令轩辕不让与我们联盟,关键时刻不被流言所惑,反而帮他们一把,哪怕轩辕不让日后有反背的心思,却由于众目睽睽而不能光明正大的反背了……” “你……” 小皇帝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想法,叶倾欢总是那么明白,正因为他明白,他才会不知不觉间心头满是愧疚,不知如何去面对叶倾欢。 他对叶倾欢的心意是真的,对慕容涯的暧昧……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排解,他能体会叶倾欢的苦涩,可更多的时候因为不知如何补偿而只有原地踏步,恶性循环。 只是他这颗心,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既然他想去,就让他去吧。”这时插入两人之间的,是观察两人许久的慕容涯。 叶倾欢噙起一丝苦笑,“……这还是,王爷第一次为下官说话吧?” 小皇帝也是震惊,不过却不是因为这件事,“皇叔,你怎么能这么说,朝中的事情,还有好多要依靠叶倾欢的!” “没有他,还有我。”慕容涯冷言道,“不过,叶相国倒是误会了本王的意思,本王不管如何,都不会帮自己的政敌说话的。” “咦……?” 小皇帝还一头雾水,慕容涯已经站在了叶倾欢的面前,他破天荒地弯下腰扶起了叶倾欢,虽然从叶倾欢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扯了他一把,可他也相当的惊讶,更别说小皇帝了…… “皇帝要去,还能拦着他不成?”慕容涯淡淡地看了眼小皇帝,那种带着温润却又疏离的视线又让小皇帝心下一阵不安,“繁儿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让他去碰碰壁,吃点苦头,回来就会学乖了。” 叶倾欢不过是愣了愣神,从震惊中走出来后也露出了个轻佻的笑容,“也是,不过陛下可是要多吃点亏,才能惦记臣的好呢。” 96 96、新兵 … 不管那两个臣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皇帝回到龙仰宫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路了,无暇阁通过的定案,放到朝堂上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但皇帝亲自去则是秘密进行的,对外说法,这个宣旨的人,还是最近被小皇帝提携上来的肖白和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姚铭。 相思自然又忙碌了起来,小皇帝虽然是对外宣称抱病在身,但偶尔必须出席的场合里还是要有一个替身。 算起来,这是小皇帝第三次要离开皇宫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吧…… 回头最后望一眼繁华的皇都,低调而行的一行人都默默无言。 “不行!这怎么行!奴才……奴才……”姚铭急得满头汗,本来他的胆子就很小,这次是被惊的口无择言,而他看同一辆马车上的不闻不问和肖白肖大人都不说话,他一个人干着急也是没办法,别说他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就算是他出宫前,他的师傅申敬也再三嘱咐了要好好照看陛下,连一根头髮丝都不能少的……
第123页 不闻和不问自从被小皇帝冷落之后就不敢再随便插话了,尽管他们的惊讶并不亚于姚铭,登时也是疑惑并震惊地看向小皇帝。 肖白倒是事前听小皇帝提起过,所以并没有很在意,何况他也算是朝廷命官,见过的场面不少了,架子也都端得住,不像姚铭一样急起来就失了礼仪。 “怎么,对朕的决定有意见?” 小皇帝微眯起眼,这个眼角稍稍弯起的动作,别说,跟慕容涯心情不悦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 姚铭吓得赶紧低头,马车的空间太小,他没法跪下来,但也是又惊又怕,汗如雨下。 “……陛、陛下三思啊……”姚铭哆哆嗦嗦,早把之前申敬调教过的都忘记了。 小皇帝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放心,朕又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朕还要带上不问呢,你那边也是责任重大,所以还是先担心好你自己吧。” “陛……” “别陛下了,姚公公你若是觉得闲,下官倒是不介意李代桃僵,把宣旨的工作揽过来,成全你保护陛下的心思。”肖白突然道,他跟熟识的人都不会太客气,为人也有点傲,尽管在别人面前一副油盐不进又左右逢源的圆滑形象,可自从他成为了小皇帝的心腹后,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姚铭一听,顿时对肖白又恨又怕,他毕竟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远门,心里想着的全都是如何早早完成任务安安全全地把陛下运回去,哪里想到出了皇都,小皇帝之前用来说服各位大臣的话又变了个味儿呢? 至于一向温文有礼的肖大人忽然变得那么不客气,因为太过惊讶了反而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问听见小皇帝提到了自己,心内百味陈杂,喜的是小皇帝看起来并没有把他们兄弟二人隔绝为外人,忧的却是这件事他们跟姚铭一样,也是头一次听到,而看肖白的样子,却不是第一次听到的…… 这是不是说明,陛下已经不把他们当成朋友,而只是单纯的侍卫了…… 虽然明白这样的皇帝才是正常的,可心里,还是难免会失落。 小皇帝不清楚他会有这样的心思,只是见不问表情看起来并不高兴,以为他不愿意,于是转而问不问,“你不愿意随朕去的话……也可以换成不闻。” 不闻眉梢微微一挑,他在小皇帝心里已经是有了芥蒂了,小皇帝还能用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却不曾想,小皇帝的态度看起来像是真的就揭过去了…… 不问张了张嘴,他差点就要点头了,可想到那件事……咬咬牙又不得不进言道,“陛下,这件事要不再考虑看看……确实太过危险了……” 姚铭见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感动得差点哭了。 只是肖白冷哼了一声,小皇帝轻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马车一路向西行驶,已是第三天,最快再过三天,就能和尉迟骄阳的大军汇合了。他们带的人少,除了肖白、姚铭、不闻不问,就只有一些随行的宫内侍卫,人数还不超过二十,紧紧尾随着他们的马车,在别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寻常商队而已。 但尉迟骄阳是什么人啊,自小生长在为官为将的家庭里,又曾经入宫做过太子伴读,到现在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三军统帅,何况他跟换了芯的慕容予繁也相处了不止一天两天了,小皇帝的想法,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于是这一行低调前往西线的人马自然被尉迟骄阳派出的探子发现了,又经过一天半的暗中跟随确认后,探子大大方方地主动现身,递了尉迟骄阳的腰牌,提出主动带路。 这个时侯小皇帝已经带着不问离开了这一行,而尉迟骄阳再怎么聪明能够揣摩上意,对于小皇帝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只能想到大概会拍个说客过来,因此让人仔细探查好好接待着,却没想到小皇帝在他的探子发现之前就已经未雨绸缪地跟姚铭他们分开了。 又过了一天半,肖白和姚铭到了军营,在主帅的大帐里见到了负伤的尉迟骄阳。 虽是负伤,其实尉迟骄阳的伤势也并不重,只是当时听到舆军并未如约前来汇合而大发雷霆,一时杀红了眼,冲到敌军阵营中一口气儿斩杀了好几个将领,他自己也被流矢划伤了几处,都是擦皮而过。 但心里的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的,就算半个时辰后居少庸也领兵前来支援了,他们且战且退,也不算输了,可那口气是实打实地留在了心里无处发泄。 所以皇都里的人得到的情报还不是完全正确的,居少庸后来赶过来支援了,而且他们也不是输得很惨,尉迟骄阳也并未如战报上所说的身受重伤,军营里也不是军心慌乱,一切还是挺井井有条的,倒没有出现小皇帝他们担心的,使官一来就遭到不平等对待之类的事情。 既然没有小皇帝担心的事情发生,那么事情也该好办了吧,可是尉迟骄阳哪能那么容易被说服,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眼宣旨的姚铭,眼色阴沉,又如千军万马的气势压罩在头上,若不是姚铭出宫前受过申敬的训,而且对方也不是他的主子,所以不管尉迟骄阳是个多么难伺候的,只有身边还有个肖大人在,就算事情办砸了也不是他一个人担着。 这么想来,姚铭虽然怕面前这个将军阴沉的眼神,却也不会像在马车上那样吓得口不择言了。 肖白更是个擅于应付人的,看尉迟骄阳接了旨却并不想太过遵守,当时也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很快,这两名宫里过来的人就被尉迟将军安排了专门的帐篷住,门口除了宫里带过来的侍卫,还有好几名尉迟骄阳吩咐了要好好“关照”他们的士兵。 而在同一天,西线舆国边界的慕国大军里,又多了两个自请入军的堂兄弟。 舆国内斗,五王子请援于慕国,这件事于慕国上下也是无人不知的,因此还有不少爱国志士自愿参军,自从发生了轩辕不让延缓援军使得尉迟大军损失过重伤亡过多,来参军的人就更加多了。他们有的是为此愤愤不平的老百姓,有的是想为国做点贡献的有志青年,而主管征军的杨主簿劳累了一天心情也是不错了,不仅是朝廷派人来关心他们将军了,这几天他们招募的小兵不仅人数多,质量看着也不差。 “特别是那个于家兄弟……”杨主簿回想了下,虽然这于家兄弟穿的衣服显得脏乱,那是赶了那么多路才造成的,可看面相,两人都是相貌极好的,年长的俊朗,年幼的清秀,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让他记忆深刻,“听说是家道中落了吧,看样子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要不让老郑给他们打声招唿,关照关照他们?” 杨主簿收拾好便走回自己的营帐,跟同帐负责新兵训练的郑保国通了气,说新来的兵里头有对兄弟看着不错,他打算把年幼的带在身边当个徒弟,至于年长的,可以让老郑好好栽培。 郑保国听了,以为杨主簿只是开玩笑,没想到,杨主簿却是认真的。 “将军此次带兵入舆,是上面给舆国的一个恩典,又何尝不是给将军的一个恩典,陛下是看将军受了委屈,特地让他再建军功的,若是这次将军凯旋而归,咱们底下的一众老兵岂不是都可以再往高升了,所以咱们底下也要有个人能接班……”
第124页 郑保国听后严肃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只是个管新兵的,但他和杨主簿也都属于尉迟骄阳的幕僚,平时颇受将军倚重,他虽是粗人,可经过杨主簿这么一分析,他也明白了。 于是第二天,郑教头便前往了新兵营。 97 97、营地 … 出乎两个老将的意料,那看起来斯文柔弱的新兵竟挺硬气儿的,没同意把他分到杨主簿帐下的提议,其实军令如山,如果杨主簿强把他要了去,那新兵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是他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眼神却是不容小觑,坚定如山,让郑教头大为改观,大笑着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好!有骨气!你叫啥名儿?” 少年忍着肩膀被大力一拍的痛楚,微笑答道,“于帆,那是我哥,于问。” 郑教头笑过后,改为一脸严肃,“我可要事先跟你说,虽然你小子骨气不弱,但将军练兵,一是手腕很硬,需吃得很多苦;二则是一视同仁,不管杨主簿怎么看好你们,都没有后门可走的。” 于帆眨眨眼,眸中狡黠灵气闪动,“教头事先跟我兄弟二人说明了,不正是亲疏有致?” 郑教头吃了一个小憋,佯装恼怒,在少年头顶狠狠敲了一记,“少那老子的话来挤兑老子!那是看你伶俐提点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是!是!教头教训的是!”少年抱着脑袋,偷笑不已。 一旁看愣了的“兄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等郑教头前脚一走,他便上来关怀,“陛、弟弟……你没事罢?” 少年放下抱着脑袋的手,白皙的脸颊光滑莹润,上面爬了一丝红晕,“朕……郑教头应该认不出我吧……” “便是见过你,也没见过你这般性情的面目。”于问不禁莞尔。 其实杨主簿和郑教头又如何能得到那莫大殊荣面圣呢,跟着尉迟将军凯旋时说不定远远看过那么一两回,摸约也只瞧见了个明黄人影,脸长得啥样,完全没有印象了。 眼前这个活泼灵动,狡猾古怪的少年,正是平日里文文弱弱娇生惯养的小皇帝。 而他身边的“兄长”,正是乔装成新兵随小皇帝参军的侍卫长不问。 不问看了看四周,方小声道,“……接下来,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要看看,将军的手腕到底有多硬,还有,他晾着朕的来使,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陛下就不怕被将军发现了?”不问担忧道。 小皇帝狡黠一笑,“怕,可他能认出朕来?新兵那么多,没有一千也是上百,又不用他亲自训,偶尔走个过场来看看训练成果罢了。” “确实。”不问不再担心,转过话题,“这几日的伙食陛下可吃得惯?兵营里的吃食都是这般的……” 他所指的“这般”,是每日两顿的军旅伙食,大鱼大肉肯定没有,两日下来也算了解了底层兵士的生活,睡的是帐内通铺,两个石墩搭一块木板就算床,吃的是窝窝和咸菜,有时候连咸菜也没有,新兵的伙食更是不比老兵,配备的兵器也更差些。 小皇帝略摇摇头,“朕能习惯,你不必担心。” 见他决心不可动摇,不问也觉得这个话题到头了,转而又说,“明日里正式操练,陛下要保重身体。” 小皇帝嗤道,“你真当朕是一折就断的筷子啊,这半年里朕除了学习政务,也偷空去锻鍊了。倒是你,只要朕没出声,你就不能出来帮我,亮出身份,懂吗?” 不问点头,他可不敢再忤逆小皇帝的意思了,原本忤逆的也不是他,上一回算是连坐,也让他心有余悸。 又想到,说不定小皇帝这次让他而不是不闻跟在身边,说不定也是因为不那么信任不闻的缘故了,双胞胎兄弟虽然心有灵犀手足情深,可从小到大也是互不相让地拼比过来的,那一点的优越感还是在心底里滋生了起来,可转眼又被一阵心酸给代替了。 说到底,那件事还真是不闻做错了,后悔也没有余地了。 还没想完,不问就听见小皇帝在嘆气,“唉……朕是越活越回去了,好不容易在叶倾欢身边学得老成庄重了些,这下又要变成个愣头青了。” “陛下就是陛下,不管怎么变都一样。” “你也别安慰我了……从前那平平淡淡的性子早就丢不知道哪去了,人都说经歷的事情多了,性子也变平淡了,可朕却是越来越……唉,说不清,回想一下以前,真不觉得那是我自己。” 小皇帝指的是自己从前尚未穿越的时候,住得比军营还不堪,吃得也不比军营里好到哪里去的时候。不问却以为他说的是遇见他们兄弟二人之前那个被三位大臣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小皇帝,顿时愣了下,微微摇头。 “……陛下如今跟以前自是大不相同,成长了。” “是倒退了吧……” 不问仍是笑而不语,有些感慨地看着小皇帝,小皇帝则不以为然,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己,扯过投军时统一发下的薄被,盖住头顶,“睡吧,明天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操练等着我们呢……” 不问翻身躺在外面,隐隐护住小皇帝,不一会儿用过晚饭的士兵们鱼贯而入,相互扯皮了一阵子后便熄灯睡了。 饶是不问一个影卫出身的侍卫,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冷地把搁在自己腰上的粗腿踢开,又听见此起彼伏的鼾声,一个通铺上睡的人少说也有十个八个,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打鼾,声音如雷贯耳,让他烦闷难耐。幸好小皇帝睡的是最里面,不会被别人不良的睡姿压到,不问想了想,往外边挪了挪,给小皇帝让出更多的位置来。 刚想动,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小皇帝压着,略微惊讶地回头看,小皇帝苦笑着朝他做了个摇头的手势,然后轻声道,“别搞特殊,这里是军营……” 说完指了指帐外,有巡逻兵来回巡视,偶尔探头帐内,观察异情,要是让他们看见最里面有个少年占了大半位置,睡得舒服安稳,他们才要起疑。 不问笑了笑,“陛下英明……” 这一夜自然是睡得痛苦无比,几乎没怎么合眼。 还不到鸡鸣时分,帐内就被一阵敲锣声给惊醒,一个老兵手持铜锣,大声嚷嚷,“都起来!都起来了!该上操练场了!” 众人连忙穿戴整齐,跟着老兵走出帐外。 大军虽然随战况移动,但如今战事又陷入一个僵局中,尉迟骄阳也乐得休养生息,在这处贫瘠的地方安营扎寨,圈了个平坦的地方给新兵充当操练场,而他一贯带的兵则走到哪里都可以作为操练场,不必特地圈点。一到操练场,周围是稀稀拉拉的白皮树,教头郑保国站在石墩上大声宣读着将军立下的军规,如不服从教头者逐出军营,战场立功者又有何赏赐云云,说完还说了点教头自己的心思,“将军新颁布下来的操练方式非常人能过,忍过来的人,升为骑兵,不能忍的,丢给兵头当步兵训练去!”
第125页 一众譁然,教头严厉地扫视了一圈,指了当中几个带头出声的,罚伏地挺身,罚跑圈,一时再也没有人敢出声了。 然后便让每个新兵抱着比人还粗的木桩,沿着山路在光秃秃的山丘上来回跑。 支持不住的,无法忍受的,都丢给了兵头。 小皇帝一边背着木桩,一边苦笑,心想自己用来训练特种兵的方法倒是被尉迟骄阳学了去,又回头用在了自己身上,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慡! 不过这是小皇帝给他的惊喜,他确实也能用上,就比什么都好了。 “把这套方法用在奇袭上就不对,用在正规进攻上就对了么……尉迟骄阳你这叫过河拆桥,哼……”小皇帝边跑边想,心神不专,脚下一滑,差点摔跤。 “小心!”不问在旁边拖了他一下,被眼尖的郑教头看见,“那边的!在磨叽什么呢!还有三十个来回呢!” 小皇帝气喘吁吁地朝不问感激地看过去,没多说话,两人便继续跑了起来。 按不问的身体底子,五十个来回下来也着实累得够呛了,更别说小皇帝,最后几乎是拖着木桩走完了最后几个来回,他咬牙坚持,没说放弃,也没倒下,虽是最后一个到达目的地的,郑教头也奈何不了他,只觉得这小子确实有骨气,可身体底子实在太弱了。 不问能比他快很多,可依然陪着他。 小皇帝纵然感动,也不由得想不劝说他不可感情用事,果然没等他开口,郑教头便一脸阴沉地走了过来,指着不问冷笑道,“不出全力,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是不是,再去跑十个来回!” 不问忿忿地盯着郑教头,被小皇帝拉了拉衣角,担忧地瞥了眼小皇帝,不等他劝说便抱起木桩跑开了。 郑教头略一收敛了脸色,看向小皇帝,“还能坚持不?” 小皇帝送上一抹自信的笑,“能!” 这一日的训练便是来回跑,做完训练的人就能回营地开饭了,小皇帝在一旁等不问,两人回去的时候早就过了饭时,身边的人俱不熟悉,也没人会想着给他们留下吃食,只好饿着肚子躺回通铺。 不问硬撑着疲累的身体出去摸了一圈,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塞给小皇帝,“从姚公公那儿弄来的,没敢……没敢带太精緻的吃食……”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要是捎来的是糕点,恐怕要让人怀疑呢……”说罢小皇帝将窝窝分成两半,自己一半,不问一半,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小,可是同一个帐内的人都看见他们在分一个窝窝,想起这两人是最后回来的,没吃饭,心里同情,就没继续看他们了。 “陛、你明天记得服药,三日一次……” “嗯,我记得呢,不然那东西会浮出来吓人。”小皇帝微笑道。 “其实……那东西也不难看,在你脸上,还挺……”不问想了想,脸上微红,他想说好看,可又不能那么形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小皇帝噗嗤一笑,“不问你害羞什么啊,喜欢朕的蟒蛇?” 不问大窘,不再说话,吃了窝窝便翻身睡下。 作者有话要说:舆国线,攻略人物:尉迟骄阳,轩辕不让,居少庸,百里延。 慕国线,攻略人物:慕容涯,叶倾欢,岳闻乐(已攻略),肖白(已攻略)。 彰国线,攻略人物:未出场幕后小boss一名。 ……漫漫长路,小皇帝加油啊~挥手帕~ 98 98、认出 … 如此日子,咬牙坚持下来,不知不觉也有半月了,每日被教头反覆锻鍊,纵是体质再弱、骨血里再娇弱,也将其锻鍊成了个随时能拿出手上战场的人了。 不问自然是样样都很出色,加上他为人谨慎又不是风趣,在军中人缘也不错,给教头和几名陪同训练的老兵留下了不小的印象。 小皇帝也将身上的肉都练结实了,也不知是不是锻鍊得当,个头看着好像也高了些,比以前多了几分健康颜色。只是不问心中遗憾,小皇帝那身白如玉的皮肤还是稍微晒黑了些许……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新兵的操训也结束了,留下来的都是经过尉迟将军提供的新操练方法下倖存的小白鼠,拿出手的也算得上是精英了。 郑教头内心感慨,坚持到最后的剩下六百人,技能也不比身负武艺的老兵差了。 进入十月,漠上迎来了秋天。 黄沙滚滚,凋零的黄叶道不尽肃杀的氛围。 将军每十日巡看一次新兵营,结训的那天亦前去了,站在看台上,用坚毅冷漠的视线下扫一眼,再铿锵有力地说了一番话,无非保家卫国之类的,却也触动了许多人。尉迟骄阳说得真切、有力,让不少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为国抛头颅洒热血。 而八月里便到了军营的皇帝使臣,则被尉迟骄阳好生供着,却没有明说是否遵旨,也没有派人与轩辕不让的势力接触,一直按兵不动。 尉迟骄阳一掀帐幕,便看见肖白正站在外间,欣赏帐角的一队蚂蚁。 将军大人略皱了皱眉,开门见山,“使官大人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没事就不能来叨扰一下将军吗?”肖白阴阳怪气地说道,回头瞥了眼表情很臭的将军,又低头默默数蚂蚁去了。尉迟骄阳也不跟他废话,哼了一声,回到内间坐在自己的案前,处理战报。 良久,肖白还没有走,脸上挂着笑意走了进来,“说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 “将军大人,你这话说得有点多余,我是奉命监察,将军大人没有遵旨,我怎能回去交差?” 尉迟骄阳脸色更难看了,板着脸道,“我接了圣旨,就会做该做的事,使官大人不必担心。” “什么时候攻打轩辕不破?” 肖白的不依不饶让尉迟骄阳有种彻底抓狂的冲动,好在他涵养较高,没被那句话噎着。尉迟骄阳屈起食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如今形势,不是我们去打,便能打的。轩辕不破有彰国相助,又占据有利地势,易守难攻,宜徐图之。而轩辕不让的态度也是个问题,这么久了还没有派人前来,心思不明,贸然行动恐怕葬送我慕国大好儿郎的性命。” “如此说来,将军就打算耗在这里了?”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过年前能打完么?” “什么?” 肖白不管不顾,微微笑道,“我娘子还等着我回家过年呢。” 尉迟骄阳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一段时日相处下来,他果然还是无法应付肖白这个人…… 肖白又一次在口头上占了大将军的便宜,心情大好,正准备离开,帐外有人通报,尉迟骄阳挥挥手,“郑教头?进来吧。” 郑教头昂首阔步地走进帐内,手上持着一张纸,恭敬地放在尉迟骄阳面前,眼角余光发现肖白还没离开,略为犹豫了一下,又道,“将军,这是拟好的名单,此次训练的新兵里成绩较好的几人,属下也单独考察过,能堪重任。”
第126页 尉迟骄阳随意拿起那张纸,视线在上面几十个名字上扫了一眼,“嗯,我知道了。” 说完,把那张名单放在那堆公文的上面,尉迟又道,“等会儿你出去叫李铁那几个先锋将军过来,有事商量。” 郑教头应了,退出帐外,尉迟正打算再看一眼战报,看见肖白仍杵在原地,怒极反笑,“肖大人还有什么事?” “哦,还真有。”肖白神秘地瞥了眼那张纸,“能让我看看那个吗?” “这是军情,不能与私通外人。” “同是慕国朝臣,哪有什么外人?”肖白不以为意,“难道你觉得我会出卖军情?” 尉迟骄阳说不过他,武官不与文官斗,没好气地让他拿了去看。 肖白一目十行,匆匆浏览,见到预想中的两个名字时,不禁勾了勾唇,又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将军,听下官一句……” “又怎么?”尉迟骄阳极不耐烦。 “这名单上的人,你还是都见见的好,而且是越快越好。” 肖白带着神秘的笑容,在尉迟骄阳疑惑的视线中离去。 说是容易,做却难。训好的新兵里五六百人的精兵,又从精兵里面筛选更精良的人,就算人数已经尽可能精简,名单上也有五六十人的样子,一个个见不太实际。 但是肖白的提议也确实不错,尉迟骄阳也有这样的打算,这五十来人说不定日后大半都能成为自己的心腹,再加上安逸了一段时日,也快到了最后决战的日子,别说肖白,军中哪个人不想回家过年的? 于是三日后,尉迟骄阳让郑教头集合了这些人到操练场上。 肖白跟着他们,硬是要去凑热闹,嘴边依然是淡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集合起来的兵士们,与最初招进兵营时面貌已经大不一样,穿戴盔甲,站得笔直,目光一致,面容肃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郑教头让出平时指挥的位置,大声对底下的人说道,“你们都是这批新人中最有潜力的人,以后说不定在战场上能立下不朽功勋的人就在你们当中!让将军好好认识你们,来日为国效命!” “是!!!” 尉迟骄阳看了郑教头一眼,拿着名单,缓缓念道,“张有根。” 底下站出一个人,“在!” “何方人士?” “小的来自皇都城郊。” “这么远跑来参军?” “是!小的有幸见过将军凯旋而归,此后下定决心要像将军一样英勇无畏!” 尉迟骄阳露出一抹笑意,“很好,你就领了骑兵副统领一职,率领骑兵第一队。” “末将……领命!” 郑教头将属于张有根的腰牌和头盔递过去,尉迟骄阳又念了第二个人的名字,此后依序而下。 ……直到念到了于问的名字。 “于问?” 站出队列的人应了一声,朝他抱了抱拳。尉迟骄阳念得有些累了,接过近卫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没怎么看清那人面目,目光依然停留在纸张上。 尉迟漫不经心地问道,“何方人士?” “家住皇都。”那名士兵的声音虽不低沉,却给人以稳重自信的感觉,而且似曾相识。尉迟骄阳不禁将目光从名单上移开,对上于问,见到那小兵微微上翘的嘴角时便愣住了。再往他旁边一看,险些没把他惊得从看台上摔下来…… 底下站出来的士兵分明就是小皇帝身边的侍卫不问! 而站在不问左侧,默默与队列平齐的少年,正是慕容予繁! “你……” 尉迟骄阳开始以为是小皇帝的恶作剧,回头去看郑教头时,对方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这说明他认识他们,而且正是名单上的人没错。 于是将军大人张了张嘴,双拳紧握,将那份名单也弄得皱成一团,不问站在底下不慌不忙,眼中平淡无波,好整以暇。小皇帝也同样目不斜视,全然不同于底下的新兵们强忍着心中疑惑的表情——将军和这叫于问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尉迟骄阳觉得时间停滞,唿吸困难,深唿吸了三次后,目光锐利地看了眼肖白,肖白感觉到不善的眼神,依然只是笑笑,却低声对他道,“再劝将军一句,既然都瞒了你那么久了,就不希望这时候你再祭出什么君臣之礼……” 这话说得很小声,连郑教头也听不见,他只奇怪为什么将军看到了那人就没有继续问下去,而且表情挺古怪,可从于问的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真是奇了怪了。 幸好尉迟骄阳心理素质够好,接着方才的例行问话问了下去,等不问接过象徵军衔的物品时,他平声念了小皇帝的化名。 接下来一应问话都顺利进行着。 只是目光在接触到小皇帝时,尉迟骄阳露出无比复杂的神色。 99 99、有心 … 小皇帝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动了动,略有些不自在。 他不太耐烦有个人从头顶上方用深沉的视线企图穿透自己的躯体,摸索那一点点的端倪,但经歷了一段时日的军旅生涯的洗鍊后,他的身心均磨鍊得比较强大了,至少临危不乱这点,做得比以前要好多了。 那微微晒黑了些的皮肤也正好遮掩住正爬上他脸颊的微红,那绝对不是害羞,只是不太自在而已。 尉迟骄阳冷着脸,颇有些兴师问罪的语气,道,“陛下微服私访的技术,真是炉火纯青吶。” “过奖。”小皇帝梗着脖子,跟一群大老爷们同处一个营帐有一个多月了,得到的不只是体力上心灵上的磨鍊,还有脸皮的厚度。 “……真是好大一个惊喜啊。”尉迟骄阳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恨不得每个字都化作了利刃割在小皇帝的皮肤上,好好教训他一番。 然而小皇帝却微微抬起头,带着点笑意地看着他,“朕也觉得很是惊喜,尉迟将军竟然能通透至此,朕稍加点拨一下,就制定了一套如此完备的练军方法。” 说到这里,尉迟骄阳沉默了一下,这几个月中,他总是会无意中将面前的小皇帝与以前的青梅竹马放在一起比较,此时他便如此设想,若是繁儿,他会不会想到那样的练兵方式,又会不会亲自参与其中验收成效?更别说眼前少年那副柔弱的小身板竟然还能从严苛的训练中挺过来,带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跟他说着严肃认真的话题…… 尉迟骄阳的眼神黯了黯,继而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自问只是一介武夫,纵然有文武大将军的封号,若非有身后那些文官和自己的一身功勋,在朝堂上早就不知被慕容涯和叶倾欢二人坑过多少次了。饶是如此,前段时间他也结结实实地栽了个跟头,更别说被那两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小皇帝,既然他想不明白,那么他就不需要妄加猜测,只明明白白问清楚,让小皇帝解答就好。
第127页 小皇帝对于他的直白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了,然后他笑了笑,“自然是想确认一下将军的心意,再伺机去见见轩辕不让,好把碧霄讨回来……” 尉迟骄阳本就仗着身高优势堵着他,在见过新兵之后,将军大人便将他叫入帐内,等小皇帝一进去,就把人按在帐边,不得动弹。此时小皇帝微抬起头,眼波中流露着丝丝狡猾的意味,那黑亮的眼瞳又纯净得如同一汪清泉,两人靠得如此近,彼此的唿吸交融在一起,只要他再稍微低下头,就能吻上小皇帝的额头。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尉迟骄阳内心狂吼,这少年是披着慕容予繁皮囊的冒牌货,这点这小子已经亲口承认,铁证如山,他实在没必要像对着繁儿一样百般呵护,小心珍爱,但心头的那一点凌乱还是让他迟疑了…… “你就这么把目的给说出来了……?” 将军大人脱口而出,而下一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眼前的少年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身处深宫之中的柔弱少年不同,就算是已经换了芯了,从前他只会给人时而狡黠、时而狠毒、时而娇弱、时而无知的感觉,但此刻他与每个尉迟骄阳内心的形象都有些出入,眼神还是慧黠的眼神,眉眼还是清秀的眉眼,小身板也依然是小身板…… 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尉迟骄阳当然不会是因为分隔太久了而相思入骨,只是那个身高稍微抽高了些,肤色变得健康了些,看起来更有力量了些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那无形中产生的威严与不可侵犯令他稍稍侧目。 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变了。 小皇帝则一脸不明就里地看着那个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打量自己的男人,在军营里染上的那点流氓属性顿时洞开,笑嘻嘻地勾过大将军的脖子,暧昧的气息喷吐在男子耳边,因身高的问题,他稍微踮起了脚,身子略有颤动…… 而再加上他身上深灰色的铠甲还未脱下,简单挽起的髮髻垂了几缕髮丝下来,冰冷的铁器触碰到温热的脖颈,比起之前似曾相识的一幕,比起那时少年身穿的单薄儒衫,这个画面更加的令人血脉贲张。 化名于帆的小将语音含笑,在耳侧说,“如何?末将对将军可是一片忠心,天地可表啊……” 尉迟骄阳的喉结也动了动,但跟之前小皇帝的心态完全不同。 “你不会真的还想要上战场吧?”尉迟骄阳冷笑道。 “当然不会,朕明白自己的使命,最多也就混在你的地盘上领略一下将军的治军有道而已……”小皇帝回答得理所当然。 然后,心中既有种释然,又多了几分遗憾。 尉迟骄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产生如此情绪,当下他又冷了冷脸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过小皇帝搂着他脖子的手——给了再度翘家撒野到他地盘上的慕帝陛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啊啊啊啊——!!!” 周遭巡逻的士兵无不目瞪口呆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主帅的帐篷,接着各自忙活自己的工作,当做没听到那声惨绝人寰的唿叫。 一手挖了块药膏,一手忐忑地在光滑的皮肤上涂抹开,姚铭忍着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想专心却又专心不了地抖着手,上药。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的!”小皇帝本着军营里耳濡目染的习惯吼了一嗓子,姚铭的手直接就缩了回去。 趴在床上的小皇帝欲哭无泪,他被尉迟骄阳那一摔,摔到了最难以启齿的地方——屁股。 一拐一拐地拖着看起来被人狠狠操弄过实际上是被人摔打过的疲累身体直接摸到了使官的帐篷,小皇帝利落地把肖白和不闻不问推了出去,既然他都站在尉迟骄阳的面前了,就没想着自己还能回到新兵的那个帐篷里。 把肖白他们赶走后,小皇帝二话不说就除下了铠甲,恨恨地瞪了眼看起来坚硬实则没有特别掩护效果的次等品,接着脱了亵裤,爬到床上。 先时姚铭还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但看到了小皇帝屁股上那骇人的淤青时,忙翻箱倒柜地找起伤药来了。 “陛、陛下……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姚铭战战兢兢,手抖个不停。 “还有谁敢这么摔朕!”小皇帝捏起拳头愤愤不平,“仗着力气大,比朕高,朕不小心分了下神,下手就这么狠……你等着尉迟骄阳,这个仇朕非报不可!” “怎么报?” “把他背后的文官全挖过来,让他军营里的兵全臣服于朕……”说着,小皇帝愣愣地回过了头。 姚铭努力地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他捧着那盒伤药把头埋得很低很低,而坐在床沿用手细细抹开那层冰凉膏药的温热的手,则属于另一个人。 尉迟骄阳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说啊,怎么不说了?” ——至此,小皇帝在尉迟骄阳心中文雅柔弱的形象全面崩溃,只有相望无言,一个饶有兴致,一个内心流泪。 “你个混蛋……”小皇帝默默地扯过被子把头埋在里面,心想自己到底有多久没骂过混蛋了,居然还有机会再次用上这个词彙,“野蛮,粗暴,不讲理,太乱来了!” 尉迟骄阳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在揉药膏的时候加了几分力。 “你公报私仇!”小皇帝又叫道。 “……你不也盘算着挖我的墙角,一报还一报,很公平嘛。”到了尉迟骄阳的地盘上,面对这个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本质上是另外一个境界的老jian巨猾,小皇帝这在新兵营才混了两个月的菜鸟完全不是对手。 尉迟骄阳挑了挑眉,“本以为你能再长进些,结果还是那么娇气。” 娇气…… 小皇帝掀开被子忿忿地瞪了眼尉迟骄阳,就算他看不到,也能感觉得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着的伤到底有多可怕,他那一摔换成了不闻不问也不可能半点事都没有! 看着气得发抖的小皇帝,尉迟骄阳微微一笑,抬手帮小皇帝穿好亵裤,又在小皇帝的痛处上轻拍了下,“两天后,每日未时到我帐内,我教你习武。” 小皇帝瞪着眼睛,却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总不能每次都等着别人来救吧,你有这份毅力,为什么不学点自保的本事?”将军大人说得太有道理了,把小皇帝内心的一千万个不情愿都咽了回去。 确实,如果在遇到危险时他能稍微有点自保的能力,在舆国时不闻和不问就不会身受重伤,还连累皇叔;若他身负武功,在朔国就不会让叶倾欢身中剧毒,差点丢了性命。 “我……我真的能学?” 尉迟骄阳有些好笑,“只要有心,谁都能学。” 100 100、学武 …
第128页 身娇肉贵?娇生惯养? 你见过哪个皇帝被全力掼在地上还连哼都不哼,麻利地爬起来接着摔的?……只见小皇帝铁青脸色,咬着牙关,像一头被惹毛了的小兽,双目散发着骇人的精光,低吼一声又朝对手扑了过去。别看他人瘦个子小,这一扑看起来只有蛮力,而只要行家仔细看了,那小胳膊抡出去的拳还是夹带了点拳风,下盘也不算虚浮。 只可惜,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身为一朝荣权在手的将军,那有可能只是个绣花枕头,半招都不用,就卸了少年的攻势,顺手握住小皇帝其中一条胳膊,往自己身后一带,同时手肘顶在少年的肋骨上,稍一用力…… “呜啊——!” 小皇帝再度四脚朝天地摔在了黄土之上,仰头正是一排排成了人字的大雁从头上飞过。 “再来。”尉迟骄阳走过去,对他道。 “起……不来了……”小皇帝忿忿地瞪着那个在自己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的男子,“你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欺负朕,把人耍着玩很好玩是吧!” 尉迟骄阳扯了扯嘴角,“难道陛下要用身份压微臣一头,让我放水?” 小皇帝拍开他伸过来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你说教朕功夫,几天下来就只是你让我攻,然后我被你摔,这也算是功夫?”小皇帝气势汹汹地重复了一遍,“往地上摔也叫功夫?” “咳……”尉迟骄阳想笑,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他算是明白了眼前的小祖宗不是个吃不得苦的,却是个没什么耐性的。凡做一件事,必要在最快时间内收到成效,否则宁可放弃,小皇帝这般性子说是雷厉风行亦可,说是不善迂迴也可,但到底是年纪太少急于求成,若是在大事上,难免不会栽跟头。 确实还需要磨鍊啊…… 尉迟骄阳这么想着,抱着手臂沉声道,“你再试一次,我便告诉你为何这些天让你摔跤。” 小皇帝怒睨了他一眼,拍拍身上的尘土,捲起袖子又朝他攻了过去。 果然不出所料,屁股再度与地面亲密接触,这次髋骨还碰上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小皇帝眼里已是红了一圈,泪汪汪,却紧咬着下唇,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你说吧。”小皇帝语气平淡,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记恨呢。 “我……”尉迟骄阳难得的在小皇帝面前迟疑了两次,他忽然笑了一下,“你拿你那两名侍卫练练手,不就知道了?” “不闻不问的武功我清楚得很,便是跟你比起来,也不见得会落下风……”小皇帝盯着自己的鞋尖,闷声道,“我本以为你是真心想教我,谁知你不过是为了看我笑话……很好看么,很好看吧,把一国的皇帝耍得团团转。哦不,你知道我是鸠占鹊巢,你伺机报復是吧,你可体会到报仇的快意了?……” 小皇帝滔滔不绝,听得尉迟骄阳哭笑不得,他只好大步上前,捂住小皇帝不知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开合不停的嘴巴,“行了,我怕了你了。直接跟你说吧,这些天你已经掌握了基本的招式,身体本能的反应比任何言传身教的招式都要好,你可明白?” 小皇帝斜眼看了他一下,闷哼不语,尉迟将手放下,他便道,“歪理。” “是不是歪理,你去别人那里验证看看就知道了。” “让我再到别人那里丢脸?” “你的侍卫应当会手下留情。跟我打,我不曾放水,所以你试不出来。” “……不闻不问放了水,就算是学有所成了么?说了半天,还不是什么都没学到?”小皇帝气过了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扭头不再搭理尉迟骄阳。 尉迟骄阳心里喊冤,喊无辜,可他一来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二来也不知他哪里说得不对了,他心思不如另外两人那么细,摸不透这多变的少年,顿时有些无措。 “罢了,你若是不喜欢,那我让人送一套武学秘笈给你,囊括刀、剑、拳、腿等多种武学,你挑个喜欢的,回头教你。” 想了半天,尉迟只有这么说。 可小皇帝连想都不想就摇了头,“不了,还是就这样学吧,这样挺好……” 饶是一代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尉迟骄阳也很有些跟对方沟通不能的挫败感,“我劝你,还是再想想,不想每天摔跤的话……” 小皇帝眉梢一挑,“摔了不也有你帮着擦药?” 除了那细长微挑的眉梢,尾音也略带上扬,尉迟骄阳顿觉心跳快了半分,再看小皇帝,似笑非笑又眼神纯净地看着他,像小兔子,又像小狐狸,唇边那微微弯起的弧度活似猫爪子般挠着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民间鬼狐仙怪的传闻,据说山精鬼怪什么的专门喜欢占了美貌少年的皮囊下山勾引人…… 他承认,最初时,他确实心里揣着教训小皇帝的想法看他出丑的。 不过能熬过那套严苛的新兵训练的人,毅力是绝对不容小觑的,只摔了两三次,小皇帝就掌握了相当的技巧,进攻的时间、速度、力度,摔倒时如何避免要害、身体在空中做出变动……这些若是不告诉他,他肯定还以为自己不过是被人耍着玩的,可要是告诉了他,指不定就得意洋洋了。 尉迟骄阳不想看到小皇帝快活的模样,所以一直闪烁其词。 要是小皇帝不提,他也没能想起每天都是自己帮着小皇帝上药的……帮这人上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小皇帝皮肤虽然晒了了少许,可照样是细皮嫩肉的,轻轻掐一下就能印上个红印子,被他用全力摔到地上,哪怕摔多几次了小皇帝也掌握了避免痛楚的窍门,可那一身痕迹看起来还是很明显。 一想到这些青青紫紫的痕迹都是自己弄出来的,尉迟骄阳也难免心猿意马…… 于是他脱口而出道,“嗯,你可别后悔……” “后悔什么?” “让我摸……帮你上药。” “这是该你的,谁让你那么狠。” 尉迟骄阳完全没想到小皇帝这一句话,竟然让他身体有些燥热起来了。大将军抬头看了看天,若无其事地说,“明天……明天你来防吧。” “防?” “任何武功招式,不外乎两种:攻和防。”尉迟骄阳慢慢道,“这些天你已经有了点底子,明日换我攻击,防的窍门是躲、闪、让、揉,你想着这些慢慢体会,就明白了。” 小皇帝略一想,就大致明白该怎么做了,只是对上尉迟骄阳,进攻都没能占到半天便宜,更别说防守了! “……你防守的时候就经常把我摔地上,换你攻击,我岂不是小命难保?” 看着小皇帝嘴巴扁扁的样子,尉迟骄阳笑道,“那你还要不要学?”
第129页 “要……”小皇帝乌黑的眼珠子滴熘一转,“不过你得点到即止,不能再故意弄伤我!” 尉迟骄阳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遗憾,“放心,我懂得分寸。” 懂个屁!小皇帝心里狠狠道,但表面上还是没什么,只点点头,“不过,你军务不忙?能顾得上我?” 军务是不怎么忙,反正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委婉抗旨而已,但因为小皇帝亲自来了,尉迟骄阳等于是手脚都被束缚住了,进退不得,本打算用教他习武这件事含煳过去,没想到小皇帝被狠狠磨砺了几天后还记得这茬。 小皇帝见他不回答,心下有数,又道,“你在拖时间?” 尉迟骄阳也不避讳,“是。” “你信不过朕的判断?” “非也。”尉迟骄阳嘆口气,“其实你判断的并不错,当时情形也确实没人看出来轩辕不让有意反水,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小皇帝眨了眨眼。 “这是军机,连我的幕僚都不知道。”尉迟骄阳无奈地看着他。 小皇帝冷笑一声,“朕是皇帝,你是朕的臣子,朕的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尉迟骄阳盯着小皇帝光滑的脸颊,忽道,“你脸上……原来不是有个刺青?” “别岔开话题!” “那刺青是怎么弄不见的?” 小皇帝见他不依不饶,只好沉着脸回答,“服毒。” 尉迟骄阳先是瞪大了眼,后微微眯起眼睛,再幽幽地看着他,“……值得么?” 小皇帝微微一愣,尉迟又说,“为了别人,把自己折腾至此,值得么?” “我……”小皇帝垂下眼帘,尉迟骄阳从不过问自己,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过得好不好,为什么突然有这么一说,心里虽然恼怒,却也有些被人关怀的暖意,“我不觉得这是折腾自己,无论是到舆国来,还是跟你学武,对我都有好处,不全是为了别人。” “好好在宫里当一个衣食无忧的皇帝不是很好吗?” “既然坐在那个位子上,总要为它尽点力吧。” 尉迟骄阳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应了小皇帝前面的疑问,“我在等两个人。轩辕不让和轩辕不破。” “嗯?” 听出话里有话,小皇帝没有插口。 “轩辕不让定要为了上次的不快给我一个解释,他若是给了这个解释,我们继续发兵也有了堂而皇之的理由。轩辕不破有了彰国出手帮助,肯定想速战速决,未免横生枝节,近期内他必有动作。我等的便是……他们谁先出手。” 小皇帝看着尉迟骄阳迎风而上的矫健身姿,又听了他这番言论,那浑厚有力而坚定的语调以及此刻男人目光中的深邃,尽显英雄色彩……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崇拜英雄,英雄确实很有魅力。 “看什么?”尉迟骄阳好笑地盯着他,“本将军威风凛凛,无人能敌?” 小皇帝不禁点点头,“嗯,很帅。” 尉迟骄阳眸光又深沉了些,视线流连在小皇帝的脸上,又转开了。 101 101、练手 … 尉迟骄阳没有等很久,轩辕不让果真派人过来了。 而能抢先在轩辕不破发作之前赶来“重修旧好”,也说明轩辕不让到了穷弩之末的地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锻鍊得多了,皮糙肉厚了,小皇帝身上的淤青是越来越少,等到了轩辕不让的信使,小皇帝的老熟人——居少庸到达慕军的军营时,不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还是遮掩在衣服底下的地方瘀伤都好得七七八八。 仅作为信使的话,本不用居少庸亲自前来,只因上一次的战役给双方带来了太大的心结,他这次,算是负荆请罪而来。 进了主帅的帐篷,居少庸便迳自走到桌案前,对着上座的尉迟骄阳单膝下跪,右手抵着左胸,正是舆国表示礼貌的姿势,他头微微低着,显得恭敬而诚恳,“上一次全是在下的错,在下任由大将军处置,只是目前战事紧急,还望慕国的勇士们出手相助……” 他等了很久,也不见尉迟骄阳回应。 对方若是有心晾着他,他也不在意,本来就是他该承受的,然而空气里的沉闷却因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而打破。 说话的人,有着少年青涩的嗓音。 那声音,十分熟悉。 也顾不得礼仪还是什么,居少庸抬头看去,惊讶地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穿着一身最平凡不过的铁质铠甲,头盔几乎将少年的大半张脸都遮盖在阴影下,阴影中那双漆黑的眸子明亮而富于灵气,那是一双居少庸一直无法忘记的眼睛。 那少年说,“行了,让他起来吧,轩辕不让也捨得把他送过来任你处置,你难道还真想处置他不成?” “两方会战,最忌讳的是盟友擅作主张,导致全盘皆错,杀了他,还不足以平我军兵士的愤怒。”尉迟骄阳冷哼一声,目光凌厉。 小皇帝微笑了下,“你要罚他,也得等到战事结束,不然少了一员大将,对谁来说都是损失。” “你要保他?” “我没有要保他,就是提醒你一下,再耗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事儿啊?”小皇帝朝尉迟骄阳挤挤眼,后者根本不理会他,沉稳地打量起跪在他面前的高大男子来。 居少庸也不避开对方充满威压的视线,迎着那道视线而上,嘴角噙了抹笑,“都说大将军乃慕国第一人,果然如此,连慕国的皇帝都要随侍身侧……” 尉迟骄阳听着居少庸充满讽刺和挑拨的话,表情沉静,尔后突然转过头,对站在他身边的小皇帝道,“你跟这人熟不熟?” “还……还算熟吧,怎么了?”小皇帝也听见了居少庸的话,不过他本身就不怎么在意,流言蜚语的他听得多了,比这更不堪的都有。 以前他也曾自己抹黑自己呢,这一点算什么。 尉迟骄阳将他一把拉过来,贴着他耳朵小声道,“不罚他的话太对不起我军了,可罚起来也不能狠罚,你觉得这样做如何……” 火热的气息贯入小皇帝的耳朵和皮肤,但听了以后他的脸色也变得火辣辣的了。 小皇帝睁大眼睛,惊讶地大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 尉迟骄阳拉着他的手,他挣脱不开,两人这些天来你攻我防的都习惯了肢体上的碰触,谁也没觉得这般接触有任何不妥。 而跪在下面的居少庸却看着两人暧昧的姿势和互动,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尉迟骄阳只是笑着,这次他不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了,“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么好一个练手的机会不要?有好处赚你都看不上?” “我才不会上当!要去你自己去!”
第130页 “我去的话就没啥意思了……” “你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小皇帝忿忿地瞪着他,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个洞来,“尉迟骄阳!你混蛋!” 尉迟骄阳从来没觉得这么快意过,之前被朝中老臣敲打、被小皇帝算计之事在心中积压下来的愤懑仿佛一夕消散了,他看着小皇帝气鼓鼓的脸颊,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忍不住伸手用力地捏了捏那鼓起的小脸。 他的眼神变了变,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小皇帝的双眼,缓慢而用心地说,“再加一个条件如何?” “什么?” “你赢了,今后我手上的大军,我在朝中的人脉,以及我自身,都是你的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小皇帝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下,“自从到了你这儿,你就老是耍着我玩……” “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今后收纳我的势力做打点的?”尉迟骄阳无喜无悲地看着他。 小皇帝咽了咽口水,“那又如何,你能愿意让我白白吞了你那么多利益?” “你应该不傻啊……”尉迟骄阳无奈笑笑,又捏了捏手感良好的脸颊,“我若是不愿意,为什么要跟你提这么一个条件?你以为我耍着你能有多好玩?” “反正你每天都很乐。”小皇帝闷闷道。 尉迟骄阳快要忍不住了,他又气又好笑,毫不留情地伸腿抬起腿对准了小皇帝的腰。小皇帝经他训练,对在自己身周的人的动作幅度极为敏感,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就往后退了两步,虽然还是被踢中了屁股,好歹力道释了个八九分,不怎么痛。 “磨磨唧唧的,你到底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所有的话,把这个人拖出去斩了!” 将军大人发了话,小皇帝只好唯唯诺诺不清不愿地点了点头,用畏惧的眼神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居少庸,“那……居将军,请多指教了。” 小皇帝不太明白,为什么以前见了尉迟骄阳都是一副外粗内柔的感觉,而这次来见他,却是完全不同。 原来这个人当起将军,不仅是个狡猾的狐狸,心机深沉,陷害人于无形……在军营里,他还有着朝堂上绝不可能看见的一面,严厉、直率、坦然、威严…… 这些加起来足以让小皇帝畏惧三分,加上尉迟以教习的名义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现在他见了尉迟骄阳,本能的反应就是不可违逆。 居少庸依旧是一头雾水,那头尉迟骄阳已经抓过小皇帝,拆掉他身上的铠甲,脱掉外袍,又解了腰带…… “咳咳……”居少庸微红着脸,饶是脸皮再厚,他也不得不出声提醒在场的二位。 “居将军是身体不适?”小皇帝期待地看了看尉迟骄阳,后者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居少庸,继续手上的动作,“喂喂,人家还跪着呢!” “那就让他再跪一会儿……”尉迟骄阳理直气壮,不容反抗。 小皇帝只有任由对方动作,看尉迟拿过一件软甲让他套上,穿了外袍后又换上了稍微好点的铠甲。 居少庸看得一愣一愣,他还以为这两人是要……咳,难道是他想岔了? “好了。”尉迟骄阳满意地看了看换上新铠甲的小皇帝,转头对居少庸说,“一个时辰后,演武场。你若赢了他,前债一笔勾销。你若输了,就任我指使你干三件事。” “他?!” 居少庸有些反应不过来,尉迟骄阳所指之人,不是慕国的小皇帝么? “怎么,这么便宜的事可不多啊。”尉迟骄阳笑了笑,大笔一挥,收下了居少庸带来的礼单,这表明他已经愿意出兵相助了,剩下的,就只是为慕军争回一口气而已。 对于居少庸而言,那真是很便宜的一件事,又是很为难的一件事。 对方可是慕帝,居少庸可是十分清楚,就算慕帝会打架,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更别说他从来没见过小皇帝出手,又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万一打起来伤到了小皇帝,那可不是像今天这样简单地跪一跪,低声下气一番就能解决的。 “……大将军这是成心要让在下输吗,”居少庸苦笑着,“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对慕帝陛下出手啊。” “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军队里的人只知骑兵第二队统领于帆,不知有个慕帝,你只管全力以赴既可。” 尉迟骄阳推了推表情僵硬的小皇帝,“还不快去通知底下的人去演武场?” “你……你这是在使唤我?” 小皇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让人出丑就算了,你还使唤我,尉迟骄阳——” “我混蛋,行了不?”尉迟骄阳笑容里略带流氓气息,小皇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感觉不同的地方还有这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尉迟骄阳的本性就显露无疑了,比那些老兵还要无耻!透着笑意的黑瞳注视着小皇帝愤愤不平的脸,“是你先招惹我的,不好好使唤一下怎么行?陛下日后回了皇都,想怎么罚我都行,但现在你得听我的。” “流氓!” “咦,换了个词儿?这个倒挺好听。” 再度认输的小皇帝只有耷拉着脑袋除了主帅的帐篷,招过一个巡逻兵让他把话带下去。 居少庸也慢慢站了起来,他跪的时间太久,膝盖有些不听使唤,身体也略显僵硬。尉迟骄阳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比武,就给了他充分休息的时间,无形中又承了对方一个情,居少庸心里很是不慡,可是小皇帝不在场,他也不好指桑骂槐一番,说起来,他和轩辕不让都有一种共识,潜意识里都认为小皇帝是软弱可欺的,他们也明白所见并非是事实。 “……你就对他如此放心?你不怕我一个失手……” 尉迟骄阳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在你失手之前,我会阻止你。” 102 102、真心 … 跟居少庸比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谁输谁赢。 小皇帝虽然心里有气,可尉迟骄阳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而且那人还这么安慰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习武到了个什么程度么,跟侍卫们打,你嫌他们总让着你,跟我打,又老说我欺负你……” 是以,小皇帝尽管满心怨气,也只好摩拳擦掌老老实实地准备一个时辰后的比武。 底下早就传开了,将军大人有心羞辱舆国盟友的使者一番,为大伙儿挣回面子,都到演武场为那名不经传的小将领吶喊助威去了。 尉迟骄阳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目光如炬聪慧过人武艺高超的将军大人,将军大人选的人,定然能好好把那轩辕不让的脸面给挫一挫。 他们哪里能想得到,连将军大人自己都没什么信心,正在帐内来回走动,步子虽然沉稳,可面色却不大和善。
第131页 “你这表情,就像先帝把本朝唯一的公主嫁到昌国时那般,嘴上说满不在乎,实则寝食难安。”肖白讽刺道。 尉迟骄阳横了他一眼,“本朝可没有什么公主。” “哦?”肖白似笑非笑地回望了他一眼,岔开话题,“不知道陛下准备得如何呢,但愿不要一命呜唿了,下官可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如此贤明有趣的君主了……” “你倒是不必担心,就算他不敌居少庸,居少庸也不会有机会伤他。” 肖白眼睛一眯,“将军大人和下官所了解的那个文武将军略有不同。” “哪里不同了?” “……将军自己知道。”肖白微微一笑。 尉迟骄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究,“陛下呢?” “现在怕是在下官帐内,正为了拦着他那两名侍卫而发愁呢。”肖白又笑道。 “怎么?” “不闻不问两名侍卫长,听说了将军的擅作主张,恨不得提剑撬开将军的脑子,瞧瞧里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竟敢对陛下做出如此之事……” “哈,都像他们那般小心保护,陛下还有何成长可言?” “所以说将军大人和传言中的略有不同……”肖白沉吟道,“实则另外两位大人也跟肖白所了解的不大一致呢,按理来说,最不愿陛下有所长进的,应是你们三位才是……” 尉迟骄阳脸色一白,沉声道,“笑话!我们都是陛下臣子,有谁会不希望陛下成长?” “这话更好笑,将军和那二位当年把持朝政时,可不会这么说的。”肖白略顿了顿,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微翘起,“是了,下官曾听说过,将军为得美人芳心,愿把手上八十万大军拱手相让?真真是好豪气……” 肖白这话说的语气阴阳怪调的,而尉迟骄阳的脸色也一点点的变得不好看起来。 若是旁人,指不定听了肖白那句话后“美人”只会连连摇头,当个笑话去听,可尉迟骄阳作为当局者,且还是只发生在和小皇帝之间的陈年旧事,乍然一听,心中百味杂陈。 这人为何会知道那件事?他跟小皇帝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为什么小皇帝居然会把如此私密之事告诉他? ……为何那人会当着他的面当个笑话般将他曾经做的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尉迟骄阳怒不可遏,脸色阴沉,面如修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官没什么意思……”肖白平静面对,“下官不过是想告诉将军,如今,肖白已是陛下心腹,是陛下的人了。” 尉迟骄阳冷哼一声。 “若是将军对陛下打着什么不好的主意,下官纵然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会想要和将军大人搏上一搏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要问将军,将军大人是用了什么条件,换得陛下宁可冒险一试?”肖白懒洋洋地看着尉迟骄阳,嘴边挂着诡异的笑意。 尉迟骄阳冷声道,“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肖白的脸色依然从容慵懒,仿佛他说的话不是句句刺人,而是平淡如水,可听在尉迟骄阳耳中,却句句诛心,“宫闱之内的事,下官本不愿过问,只是谣言风传太多,下官不想让这明君的苗子就此被扼杀。观今天下,有哪位君主,会说出以国力迂迴吞併天下的话来?如此有趣的一个妙人,若能看着他成为九国霸主,岂不是一件快事?下官真不明白,为什么将军和另外二人会待他如娈宠之流,将他的才能这般扼杀……” “你不明白,他不是……”尉迟骄阳声音苦涩,而面对这咄咄逼问的外人,他如何能说出,曾经的荒唐,是因慕容予繁着实软糯,不适合当一国之君? 他如何能告诉肖白,如今他认为的明君苗子,其实早就不是慕容予繁了? 他如何能安抚自己,那个被他们视为娈宠之流的少年早已被他们逼上绝路? 事到如今,肖白的一席话,让尉迟骄阳有种茅塞顿开的感受。 虽然他们正说着的是另外的事,而尉迟骄阳总算明白了他对小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他一直不愿坦然面对慕容予繁灵魂的死亡,觉得那是小皇帝鸠占鹊巢,是他害死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虽然相处之中他从不曾这么想过,甚至对小皇帝心生欣赏、怜惜之情,然而过后他却悔于慕容予繁灵魂已死,自己却对那鸠占鹊巢之人太好。 实际上,有错的根本不是小皇帝,而是他们。 这一点,叶倾欢知,慕容涯知,尉迟骄阳也知。只是他们三人,选择面对小皇帝的方式各自不同。 叶倾欢大胆示爱,苦苦守候,最终得了小皇帝真心相待。 慕容涯犹豫辗转,却接受了小皇帝,用小皇帝最为推崇的迂迴之策,慢慢走进小皇帝的心。 而他尉迟骄阳,却站在原地,迟迟不愿迈出那一步。 ……跟那两人相比,自己果然是嫩了许多,年岁之差的鸿沟,真的如此难以跨越,犹自沉浸在悲伤痛苦中,将更多的痛苦带给无辜之人。 每每想到小皇帝那双晶亮亮的眸子,他偶然间露出的顽皮可爱,那聪慧多变的性子,心头总是一阵激盪。 但要让自己承认,他喜欢那个人,却是无法。 也是不敢。 他真可笑,拿一个死人来当藉口,在小皇帝对自己坦诚之后的日子里远远避开了他,而让别人有了可趁之机。在这场爱情的角逐里,他失了先机,落了个最后一名。 只不知如今,是否还来得及? 肖白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将军?将军大人?你方才说,下官不明白什么?” 尉迟骄阳一愣,继而答道,“没什么,不提也罢。”他想了想,又说,“你想知道我跟陛下交换了什么条件?我可以告诉你,还是我手上的八十万大军,你待如何?” 他说的倒也没错,只是他答应的条件里不止手头上的军权,还有尉迟骄阳自己本人的忠心,及他在朝中的人脉。 这些,可见小皇帝并未跟肖白说,他也不想让肖白知道。 这次愣住的人变成了肖白,他盯着尉迟骄阳不似玩笑的脸,好一会儿才道,“那下官可要替陛下高兴,他将要有一名分量极重的心腹了。” “如何见得?” “这还是将军告诉下官的呢……”肖白笑着说,“将军不是说过,居少庸伤不了陛下,将军当时可没说会保护陛下不受伤,这么说来,应是陛下自己能保护好自己。也就是说,这些日子将军亲授陛下武艺,并非敷衍,而是实打实的。如此,怎能不让肖白惊喜?” 尉迟骄阳暗自心惊,这肖白,根据他短短一句话就能推测许多,方才他拿来试探自己的荒唐事,恐怕也是他凭空猜测的,可他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简直太可怕了……
第132页 此人的能力心计,恐怕不在叶倾欢之下。 而朝中竟能有如此的人,他和另外三人却从未重视,只小皇帝将他挖了出来,又足以见得小皇帝不单单是个绣花枕头。 他也从不是个绣花枕头…… 尉迟骄阳神色稍整,朝肖白拱了拱手,神色没有半分轻慢,“肖大人,想必你也明白我的用心了。” 肖白收起嬉笑的表情,也沖他微微颔首,“不管谣言风传如何,下官今时今日算是明白了将军,这就回下官帐内帮陛下拦住那冲动的侍卫二人。” “哈哈,肖大人说笑了,不闻不问可是陛□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陛下的暗卫团,岂是莽撞之人?”尉迟骄阳露出一抹笑容,“纵然是回去向陛下復命,直说便可,本将军不是那般小心眼之人。” 肖白也随之笑了,“陛下总说将军乃一代英雄,确实如此。那么肖白也不必去復什么命了,这会儿比武怕是该开始了,还是先去演武场吧。” 二人到了演武场,小皇帝和居少庸正站在擂台上,等待尉迟骄阳。 众将士见了尉迟骄阳迈着步子大步走了过来,纷纷让出一条道,用或崇拜或欣喜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将军大人。 小皇帝撇撇嘴,握紧了手中跟不闻借来的刀。 居少庸则在场边选了一柄长枪,在手上掂了掂,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看着小皇帝,“于统领,请了。” 小皇帝也干涩道,“请了。” 还没开打,场下就沸腾了起来,慕军营内,不少人都对居少庸临阵脱逃之作为万分鄙夷,如今能看这人出丑,大家都扯着嗓子为小皇帝鼓起助威,直听得小皇帝头皮阵阵发麻,心里叫苦不迭。也因此,他错过了先发制人的时机,犹自苦恼着的时候,居少庸一挥长枪朝他袭了过来。 103 103、招惹 … 那一枪噼开的破风声犹且唿啸在头顶,小皇帝已经身体力行无意识地矮下身,虚晃一招避开了蛮力的攻势。 他手上拿着不闻的刀,那还是自己命人专门给他兄弟俩打造的好刀,就算小皇帝本不会什么刀法,只要那刀握在手上,也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更何况,小皇帝不仅手握好刀,还被尉迟骄阳往死里训练过。 就算他武功不如居少庸高,可躲避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居少庸此刻心里正是又气又好笑,对面的少年一脸惊慌失措地左右躲闪,如同受了惊的兔子般,而自己送出去的招式,却鲜少有奏效的,多半是只噼中了空气。 而剩下那些招式,却也不是就落在了小皇帝身上,而是被他手中的刀给格开了。 那少年像一尾很滑很滑的鱼,捉也捉不到,刺也刺不中,偏偏旁观的人都在骂他恃强凌弱。 ……虽然不明白将军为什么会让一个看上去连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的人去跟居少庸硬拼,可这少年不仅没有中途退出,反而坚持了那么长的时间,看着居少庸越来越气急败坏地出狠招,底下的士兵们一阵阵骂声。 那些骂声,小皇帝自然也是听见了,只是他现下不能分心,必须全神贯注。 刺激、震惊、险象环生、步步为营……这些,都让小皇帝不得不专心,也不由得觉得热血沸腾。 他正在跟一代战场成名已久的大将过招!而且是武功高强的将领! 小皇帝唇角不禁微微弯起,他看准了居少庸出招时身上较为薄弱的空隙,刺出几招,虽然不中,却也让居少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而面对居少庸那长桿枪的攻击,小皇帝虽说不上是应对得很好,但也总是有惊无险,错开身去,每每破风声就在耳边,却伤不了他分毫。 居少庸越战越勇,也同样越战越讲究战术了,他看得出来小皇帝单就武艺和力道上来看,是绝对比不过自己,所求的,不过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罢了。 思及此,居少庸也缓缓抿了抿唇,看着小皇帝一双黑亮的墨瞳若有所思。 既然你想要破绽,那么我就给你破绽…… 这一枪,居少庸出了全力,同样,身体各处都暴露在可攻击的范围内。 小皇帝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提刀就砍向人最没有防备的肋下,然而当他身体快速前倾时,居少庸却生生往后退了一步,长枪被他连带着抽拉回来,横噼小皇帝的面门…… “小心!” 底下很多人看得不由自主地惊唿起来,而更多的人在惊唿声尚未出口的时候又瞪大了眼睛。 如果突如其来的有个兇器横在面前,大多数的人是选择将自己正在攻击的武器回抽出来,格挡在面前。 而小皇帝的做法却让正在观看的人眼珠子都几乎瞪了出来。 他自信从容地将手中的刀往上一抛,身体一矮,靠着快速前倾的惯性更加快速地贴近了居少庸,因他个子相较于居少庸而言矮小得多,看起来像是他扑进了居少庸的怀里似的。 居少庸错过一击必杀的机会,自然利用回力,枪桿又追击着小皇帝的后背。 只是小皇帝太靠近他了,以他对小皇帝的了解,若是这一击小皇帝仍是从容躲过,那么那一枪很容易会噼到他居少庸自己的身上。 所以这一枪,到底是用力少了几分,速度慢了几分。 让底下的人眼珠子都掉地上的事情发生了,将刀随手往上头一扔后两手空空的小皇帝果真扑进了居少庸的怀抱,这一撞还真撞了个结结实实,居少庸的身体略微往后仰了仰,才好不容易承接住少年的体重,没成想,少年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一眼都没看向自己的手,可他伸出的手却正好接住了被他抛起的刀。 一枪未回,刀锋已至,居少庸有几分呆滞地看着贴在自己怀里的少年,正笑眯眯地将那柄刀搁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苦笑。 他刚想说什么时,就见小皇帝从容地自他怀里站好,离他站远了一小步,朝他抱拳,“多谢居将军手下留情,若不是方才你回枪时念及在下,恐怕在下早就成了居将军的倒下亡魂了。” “我……” 不等他说话,小皇帝又马上抢白道,“是在下出手没个分寸,胜之不武,让居将军见笑了。不过方才确实也是在下占得先机,居将军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算咱们平局可好?”说罢小皇帝又朝台下的轩辕不让眨了眨眼,“将军也贊成属下这么想的,是不是?” 尉迟骄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目光深邃地看向小皇帝,“你说是,便是。” 底下的人大唿不值,却由于小皇帝的表现太过振奋人心,也只当他那番说辞是为了舆国来使面子上的好看,看完整场比试的人自然明白谁才是胜者。 毕竟,小皇帝可是帮他们扬眉吐气了一番呢。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居少庸自然也说不了什么。 他倒不是对这个结果感到惊讶,反正这个赌局一开始就不曾对他不利,倒是小皇帝…… 他还记得,尉迟骄阳当时与小皇帝打赌的条件可比自己的诱人多了。
第133页 难道小皇帝就真的不在乎他手头的兵权和朝中的人脉? 看着小皇帝神气活现地跳下比试台,跟围上来的兵士们嘻嘻哈哈的背影,居少庸微微皱了下眉。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居少庸想到的,尉迟骄阳也想到了,所以他才在众人欢唿之时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 他才生了一会儿闷气,帐帘就被人掀开了,抬眼,就对上了小皇帝一双写满了笑意的乌黑眼眸。 “你怎么……”尉迟骄阳皱了皱眉头,仍旧是没什么表情,“怎么过来了?” “朕不能来么。” 小皇帝用了“朕”,而不是习武时早已习惯了的“我”。 这个自称令尉迟骄阳更为不快,冷眼看着小皇帝。 “你没有什么要跟朕说的?”小皇帝见他表情臭得可以,笑着问。 “在下能有什么事对陛下说的?”尉迟骄阳也刻意用上了敬辞。 小皇帝眨眨眼,朝他走了过去,尉迟骄阳虽是不想他太过靠近了,可刚才都称唿人家“陛下”了,总不能勒令对方说,你别靠过来吧。 他视线一寸不离小皇帝,见小皇帝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开始脱衣服。 尉迟骄阳大脑登时空白了一下,随即看着他脱下铠甲,除了单衣,解开穿在里面的软甲,接着又转身,将软甲放在尉迟骄阳的桌上。 “你在看什么?”小皇帝似笑非笑地问。 “没。”尉迟骄阳冷静地答道,终是忍不住内心的疑问,“为什么你要说是平手?” “事实如此。” 小皇帝耸了耸肩。 “你出手比他快,身上又穿了软甲,他伤不了你。” “总要给别人一点面子嘛。” “这不像你。” 如果是尉迟骄阳一贯认识的那个小皇帝,他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没有那么好心,看着到手的利益平白放开。 “朕看居少庸挺可怜的,想卖他一个人情,不行?” “你直接说,看不上我那点兵权,不想要就是了。”尉迟骄阳直白道,“这么拐着弯子,你才是在耍人吧?” 小皇帝笑了笑,看着他,没说话。 尉迟骄阳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只觉得那眼神有了太多复杂的含义,他一时想从当中辨明出什么,却又一丝线索都抓不住。 等那种不确切即将化为心虚时,小皇帝忽然一手扯开桌案,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藏在桌案后的尉迟骄阳,唇角微微勾起。 然后,他对着正靠在椅子上的尉迟骄阳的大腿,跨坐了下去。 尉迟骄阳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小皇帝大胆地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贴近。 “……尉迟骄阳,你比混蛋还混蛋,比流氓还流氓。” “……” “你那些兵权和人脉,想给我,自然就给我了,还用谈什么条件?”小皇帝歪头笑了下,“何况,我看上的,又不是那些附在你身上的东西,而是你。” 尉迟骄阳喉头艰难地动了动。 小皇帝又困惑道,“明明我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为什么我又不习惯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了呢?”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被人用力地按倒在冷硬的椅子上,小皇帝眼前一片黑暗,当他能看清东西时,他看到,头顶的男人正危险地打量着他。 那露骨又深邃的目光,一直望进了他的灵魂似的,让他不能动弹。 沉默了不知道有多久,小皇帝听见一声轻淡又释然的笑声,“你很希望,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唔……”干燥的唇覆了上来,火热一下子就夺走了小皇帝的唿吸和所有的感官,口腔被滑入的舌头搅得天翻地覆,只能无力承受。尉迟骄阳的吻,火热、霸道、带着更多的进攻意味,不容拒绝,亦不容退缩,“嗯嗯……呜……” 几欲窒息时,强横的男人终于放开了他。 小皇帝一边迷煳地睁着眼睛,一边大口大口地唿吸着。 尉迟骄阳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抹去小皇帝唇边残留的银丝,动作极其情色,又含着无尽的怜意,他勾起唇,弯下腰俯在小皇帝耳边道,“记住,不是你看上我,而是我看上了你。” “嗯?” 小皇帝明显还未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他。 “既然是你先招惹我的,那我又何妨陪你玩下去?” 男人的轻笑声在耳边迴荡,伴着少年逐渐染红的脸颊。 104 104、成全 … 尉迟骄阳正待再做点让小皇帝气恼的事情时,帐外忽然有人通传,说居少庸求见。 小皇帝从尉迟骄阳怀里挣扎起来,恨恨地瞪了对方一眼,尉迟骄阳全然不在意,投以暧昧的一笑。 这人一旦耍起流氓来,真的是任谁都没办法治得了的。 “让他进来吧。” 尉迟骄阳也不避讳,直接把小皇帝摁自己怀里,不让他动弹。 居少庸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红着脸的少年怒瞪那个紧紧将他箍在怀里的男人,他身上的铠甲早已卸下,穿着极为单薄的普通长衫,长衫因二人的动作而敞开些许,露出精緻的锁骨。 小皇帝低声在尉迟骄阳耳边低吼着什么,男人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铁一般的双臂环在他腰上,气定神闲。 居少庸定了定心神,垂下眼帘,道,“……慕帝陛下,在下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说。”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尉迟骄阳道。 “不一样……”居少庸苦笑了下,“希望陛下能给我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小皇帝认真地观察了居少庸的表情,然后回过头,轻轻推了推尉迟骄阳,“让我跟他说吧,不会有事的……” “不行。”尉迟骄阳斩钉截铁。 “他又不会对我做什么,人家有重要的事情呢!”小皇帝皱了皱眉,“尉迟骄阳,你不能不讲理。” 尉迟骄阳直勾勾地看着他,盯得小皇帝有些不自在,最后还是将军大人妥协了,嘆了口气,然后在小皇帝耳边道,“你挑起来的火,回来你得帮我灭了,我等你。” “什、什么火?” 尉迟骄阳用力顶了顶小皇帝的股沟。 小皇帝僵硬着表情,差点要跳起来,脸色变得更加的红了,低声骂道,“混蛋!” “你帮不帮?”尉迟骄阳坏笑了下,“不帮,那我就不让你过去。” 跟一个流氓到底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小皇帝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是那个震慑三军英雄了得的尉迟骄阳,只悔恨道,“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啊……我认识的尉迟骄阳,文武双全,风度翩然……”
第134页 “多谢陛下夸奖。”某人厚着脸皮笑了笑,“别岔开话题,你到底要不要帮?” “帮帮帮!帮总行了吧!”小皇帝朝他吼着,“赶紧让我下来!” 尉迟骄阳从善如流,松开了手。 小皇帝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跳起来,快步走出了帐篷。 居少庸默然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小皇帝离开帐篷,他也跟了上去。 边塞的秋,黄土蓝天,枯木成林,别有一番萧索的景致。 小皇帝一步步走向人迹较少的地方,等周遭没什么人的时候,他方转过身,道,“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居少庸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却又很快平復下来,直直地朝小皇帝跪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 “请陛下救救我的主子……” 小皇帝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轩辕不让?” “正是。” “他怎么了?” 居少庸抬起头,目光极为伤感,“……王受了伤,中了活尸的毒。” “他中了毒,你们应该去找大夫呀,至不济,你也该跟尉迟骄阳说,让他把军中的大夫借给你。” 居少庸缓慢地摇了摇头,唇边泛着苦涩的笑,“没有用的,这种毒,只有下毒之人才有配方,有了配方才能配制解药。” 小皇帝冷着脸道,“你难道是怀疑朕给轩辕不让下了毒?” “陛下明知故问……”居少庸定定地看着小皇帝,“那日,在下与叶相国以及陛下的两个侍卫都中了活尸的毒,但为何现在我们都平安无事?” “那是因为……” 不等小皇帝说完,居少庸便直言道,“因为陛下有办法解毒。” “话虽是这么说……” “在下明白,从前我主僕二人对陛下做过很多不堪之事,事成之后,不管陛下开什么样的条件,我都答应,绝无二话。”居少庸他嘆口气道,“只求你能救救王……” 小皇帝问道,“你先告诉我,他的伤势如何,严不严重?” “严重。” “怎样个严重法?” 居少庸回忆了一下,道,“那日王遭到活尸伏击,身边只有一千近卫,尽管最后解决了活尸,却也受了不小的伤。比之那时叶相国所受之伤,虽不及,亦不远矣。” 小皇帝困扰道,“那恕朕,没办法救他。” 居少庸一听,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地抓住小皇帝的肩膀,“都说慕帝宅心仁厚!为什么你要见死不救!” “不是我愿意见死不救,若是他伤得不重,那毒倒还有办法可解,可是你说他都严重得能跟叶倾欢有一拼了……”小皇帝死死咬着下唇,真不是他不愿救人,轩辕不让要是死了,他耗了那么多国力支持的军队就没有继续深入舆国的理由了。 舆国易主,对小皇帝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居少庸中毒之时正陷入昏迷,他自然不清楚小皇帝做了些什么,若他知道那些毒是通过接吻吸入小皇帝体内的话,看他还敢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中毒较深的,如叶倾欢那般,就连以口吸附都没有用,只能交欢。 听他这么说,轩辕不让的毒那么严重,岂不是只能…… 不行!小皇帝咬紧牙关,他绝对不要和轩辕不让发生那种关系! 居少庸并不清楚其中内情,他只以为是小皇帝对轩辕不让心怀怨恨,不肯相助,急迫道,“你当时也救过我,一命换一命,你只要你答应救王,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不是……”小皇帝无奈地皱着眉,他正要解释下去,就见居少庸四下看了看,就要往一块巨石上撞,“你干嘛?!” 小皇帝忙跑过去从背后抱住居少庸的腰,男人的力道实在太大,拖着他走了好几步才停下,只听居少庸的声音满是绝望,“王霸业未成,他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小皇帝咬咬牙,狠狠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去救轩辕不让的!” “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小皇帝苦着脸,“你可以找别的方法,不一定只有我能解啊……” “能试的,都试过了,王中毒月余,现在已经昏迷十天了。” 居少庸慢慢拉开小皇帝抱在他腰上的手,缓缓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小皇帝,“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救王,请陛下你成全……” 小皇帝也抬头看着他,“那又有谁,来成全我呢?” 105 105、答应 … 居少庸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柔弱又不失果敢刚毅的少年,小皇帝在军中待了这些天以来,仿佛又蜕变了一层,多了几分令人难以描摹的特质。他眉宇间不再是娇弱甜美,糅杂了骄气与英气,更有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模煳,想到他在演武场上的表现,又见过他尉迟骄阳怀中嗔怒挣扎的模样,顿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烦闷和躁动。他艰难地动了动唇,盯着小皇帝乌黑的眼眸问道,“……什么成全?”一丝苦涩自小皇帝的眼底闪动,少年只是摇头,“居将军,你真的太自私了。” “什……么?”小皇帝微微扯动嘴角,“你可想过,解毒,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居少庸有些不确切地说,“……不管怎样的代价,我都会承受……” “不是你要承受的代价,而是朕。”小皇帝无奈地看着他,“你愿意怎么承受就怎么承受,但是不要扯上我。这个代价是你付不起的,所以你不要再随便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甚至以性命威胁朕了。”那严肃而决绝的表情,没有半分假。简单,直白,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灌下来。是啊……他并不清楚那个毒到底是怎么解的,不明白这其中小皇帝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而他的恳求,在小皇帝眼里,全是赤裸裸的威胁。可是王……也罢,若那毒真的那么好解,小皇帝纵使犹豫,也会答应下来,毕竟那少年并非不近人情,身为帝王,他已经能掌握如何处理盟友与敌人的关系了。居少庸握紧了拳,高大的身躯有点轻微颤抖,“在下明白了,是我的请求太过无礼,陛下见谅。” “你……你也别太灰心了。”小皇帝想了想,道,“你方才说,轩辕不让中毒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是他是十天前才昏迷的,不是么?”见居少庸点了点头,小皇帝又道,“若是这样的话,可能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小皇帝在心里嘆口气,他是真的不想再接触轩辕不让了,那人的狼子野心,和他留给自己的残破又可怕的记忆,就算是现在,偶尔也会在噩梦中惊醒,更别说直接去面对他了。要不是思前想后觉得居少庸的形容有些夸大,小皇帝根本不想为对方解毒,别说是跟一个自己又惧又憎的人交欢,连接吻他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而居少庸那一昧只晓得忠诚护主的,又怎能明白小皇帝的天人交战?果然,他见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要不是碍于身份,他早就想再一次扳住小皇帝的肩膀,好好问问他。眼下他只能问一句为什么,然后耐着性子听小皇帝说明。小皇帝错开他灼热的视线,道,“轩辕不让昏迷,是因为毒发了,而不是中毒太深。相反,这毒素能被他压制一个多月,到现在才发作,可见他摄入的毒并不多,若是朕的话,有法可解。” “那么陛下……” “他也是朕的盟友,朕如何能见死不救?”小皇帝忽然抬眼,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多了几道红色的血丝,“我只是担心,这毒一解,就没完没了了。”居少庸一愣,“陛下何出此言?”小皇帝微微一哂,“你明知道轩辕不让对我有怎样的执着……当初朕在你手中逃出舆国,他就丝毫不顾及你是他心腹手下,将你重罚;在听说了朕尚活着,甚至还好好地回了皇都的时候,又派你四处查探朕的消息,最后在朔国又吩咐你将朕带至他身边;如今他纵然昏迷,骄傲如你,又如何能放□段在见到尉迟骄阳的第一面就对他下跪?恐怕,这还是轩辕不让的算计吧……”居少庸看着小皇帝,松了些许的拳又握紧了几分。小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总结道,“他这一步步,隔着山长水远,还是将我算计了进去,根本逃脱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居少庸想安慰他,也不知该从何安慰起,盯着小皇帝渐渐染上悲伤的脸,他鬼使神差地就开口道,“我向你保证,只是解毒,我定不会让你受伤分毫。” “你不懂的,轩辕不让真正要的是什么……”小皇帝有些劳累地动了动脖子,绽开一抹无奈的笑,“更何况,碧霄还在他手里呢。”王的手段,确实很可怕……王想要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想要得到的人,也从未失过手。居少庸以前不明白,这样明丽的少年有的是,何必非要是慕容予繁……如今,他或许,有那么一点,明白了。这少年太通透,纵然是铜墙铁壁的心,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窥入内心最柔软脆弱的地方,甚至一个不小心,便就此,万劫不復。居少庸又重复了一遍,“我定护你周全。” “居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不觉得这话太矫情?”小皇帝有些不耐道,“你为了轩辕不让都肯牺牲自己的性命,他一声令下,你那信誓旦旦的担保还有几成效力?” “我,定护你周全。”这一次,居少庸将话说得极其严肃,神情认真得让人接不下去了。小皇帝只好微微颔首,“算了,反正也是要去试试看,那毒能解,便帮他解了。至于他会不会在解毒之后对朕做出点什么事,我也不指望你,我自己跟他周旋就好。”说罢,小皇帝转身离去。他也算是给居少庸一个承诺了,就不必再去看那人的脸色,他心里还是很牴触为轩辕不让这件事,小皇帝心想,他得先从这种厌恶中缓过劲儿来。于是这缓着缓着,就缓到了尉迟骄阳的帐篷里。小皇帝将一切原原本本都跟对方说了,只见尉迟骄阳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心道不好,可没等他逃离,便被男子攫住了双唇,唇舌纠缠,目眩神迷。 “唔……嗯……”小皇帝被那霸道的吻给弄得全身瘫软,双手下意识地抵在对方胸前,却根本推不开他。急躁,热切,不安……统统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了小皇帝。小皇帝从不知道,原来这人看上去五大三粗又杀伐决断的,竟也会有如此情绪。等等……尉迟骄阳一直喜欢的,不是原来那个慕容予繁么,怎么这些天儿自己竟因他种种流氓的表现,就不自觉地代入了叶倾欢对自己的那种喜欢?或许是这人听了自己打算牺牲一点,去帮轩辕不让解毒而不快?因为他正用着的是他原来青梅竹马的身体?小皇帝思绪混乱,东想西想,平日里转得极快的脑子此时如淤泥堵塞般,越想越不明白。唇上一痛,方将他从无尽的思绪中拉出来,尉迟骄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那双被自己蹂躏得微肿的唇,不满道,“你不专心。”沉重的喘息在靠得极近的两人中散开,尉迟骄阳又要吻下去时,便被小皇帝用手捂住了嘴巴。小皇帝有些不自在地对上那双饱含情欲的双眼,硬着头皮道,“那个……朕……朕不是他……你,你想清楚了……”尉迟骄阳拿开小皇帝弱鸡似的手,舒了口热气,“我知道。” “知道你还……”忽然腰间被某个硬物抵着,小皇帝更是惊得大气不敢出。 “你要听我说多少次,我知道你不是他,我现在想要的,也不是他……”尉迟骄阳低笑着,隔着单薄的衣料将手绕过小皇帝背后,捏了捏丰满挺翘的臀部,“方才你离开时答应过什么的?帮我灭火,嗯?”那一声尾音上挑,说不出的性感情色。小皇帝听得差点连腿都软了,双手紧紧扒着对方铠甲上的硬片,“我答应帮你……是用手帮的……” “轮不到你来讲条件,要用手,还是用嘴,本将军说了算。” “你!”小皇帝用力地瞪了他一眼。乌黑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淡淡的水汽,灵动而蕴含了丰富的情绪,羞耻、气结、无奈……种种情绪让那记眼神将尉迟骄阳心底的火烧得更旺了。尉迟骄阳将人往帐内的软榻上一扔,整个人覆了上去。 “等等……餵——”根本不听小皇帝出言抵抗,甚至连小皇帝的拳打脚踢都一一格挡下来,尉迟骄阳急躁地用膝盖顶开了少年的双腿,双手将碍事的衣服尽数褪去。 “别撕我衣服!唔唔……” 堵住那张吵吵嚷嚷的嘴,尉迟骄阳感受着手下光滑吸手的皮肤,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反正军中无要务,比武也告一段落了,有的是时间折腾。
第135页 106 106、玫瑰膏 … 第二天,姚铭看着小皇帝用怪异的姿势走路,心里担心不已。 小皇帝虽是咬牙切齿,却只是对他摆摆手,让他不要多问。 就连坐下的时候都差点跳起来,龇牙咧嘴的,姚铭在心里嘀咕:陛下,您这样真的没问题……? “姚铭,过几天你随肖白回皇都,朕有事安排给他,你从旁协助。”若是不看小皇帝满脸别扭的神情,这句话应当是很有威严的才对,可是姚铭看着小皇帝此刻的脸色,冷汗涔涔,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陛下……奴才一个太监,能帮上肖大人什么忙?”姚铭连忙说道,“还是让奴才跟着陛下伺候吧……” “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儿,朕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要顾着你。” “若有危险,陛下别管奴才就是了……” 小皇帝又气又好笑,“你这逻辑从哪儿学来的?朕身边用不着你伺候,赶紧收拾包袱跟肖白回去!” 姚铭内心纠结,陛下都被将军折腾成这样了,还不需要人伺候啊? 纠结归纠结,皇命为上,姚铭只能低头领旨。 想了想,又从包袱里取出两三盒巴掌大的檀木盒子,恭敬地递给小皇帝,“这……这是师父让奴才给陛下准备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小皇帝好奇地打开盒盖,里头阵阵清淡药香飘出,只见掌上精巧的盒子里装着晶莹剔透的粉色药膏。 药膏,还是粉色的…… 小皇帝黑着脸,“这是什么?” 姚铭汗如雨下,“闺房……那个……后宫……” “行、行了,朕知道了,申敬有心了,代朕多谢他……”小皇帝尴尬地收下了那几盒药膏,脸色相当难看。 只怕申敬根本没多想,就让姚铭带上了,姚铭自己本身也不知道,这些药膏带过来,还有用到的时候。 只是用在谁身上,倒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了。 姚铭战战兢兢地踏出帐内,便去寻肖白了。 过不一会儿,又有人掀开帐帘,小皇帝抬眼一看,挡在门口背着光线的高大身躯坚如磐石,难以撼动,他一步步踏进来,每一步都显得霸气凛然。 小皇帝的脸色不由得又黑了三分。 “你来干嘛?军营,巡视完了?” 尉迟骄阳微微眯起眼睛,点点头,然后迳自走到小皇帝身边坐下,大手一抄,将人揽入怀中,埋头摩挲着光滑的脖颈,贪恋地嗅着少年身上的味道。 “我安排了李铁和郑保国护你,这两人均是我的幕僚心腹,郑保国你熟,李铁也是个好相处的。加上你两名侍卫,此次去轩辕不让那里,他们总能护你周全。” “唔……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还用说谢?”尉迟骄阳抬起头,捏着小皇帝的下巴细细看,咂巴咂巴嘴,“真要说谢,就让我多做几次。” 言毕,作势要吻下去。 小皇帝赶紧隔开他,沉着脸道,“尉!迟!骄!阳!” “在,陛下有何吩咐?”尉迟骄阳笑着看他。 “你昨夜做的事情,朕还没跟你算帐呢!居然还得寸进尺……”小皇帝气得随手拿起样东西就要砸下去,被将军大人眼明手快地握住了手腕。 尉迟骄阳拎起那玩意儿打开一看,乐了,“玫瑰膏?”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小皇帝,直把人盯得浑身不自在,“想不到陛下竟时刻备着,是不是专门为了微臣准备的?” “才没有!”小皇帝勐一挺直腰,伸长手要去抢回那盒玫瑰膏,尉迟骄阳如何能让他称心如意,早将那药膏左手抛右手,又是举高,又是藏在背后,就是不让小皇帝够得着。 小皇帝气得一用力,随即龇牙咧嘴地痛唿了一声。 只觉得身后的伤口像是又裂开了似的,一时不敢妄动,只能用眼神狠狠杀对方一番。 他那记眼神丝毫兇狠都看不出来,倒是因疼得紧,眼里蓄了泪水,乍一看,水汪汪的,颇惹人怜惜。 尉迟骄阳也不逗他了,将人拉过来好好查看,“怎么了?” 小皇帝咬着牙,不说话。 “你受了伤?”尉迟骄阳见他不答话,也没那个涵养等他回答,迳自扯开小皇帝的衣衫查看。 “唔……”小皇帝挥开他的狼爪,又瞪了他一眼,“你别乱动!” “你告诉我伤了哪里,我就不乱动。” 小皇帝还是不肯说。 但尉迟将军何许人也,观察一下小皇帝怪异的坐姿,和他脸上的表情,还有那盒玫瑰膏,以及昨夜自己稍微控制不住的行径看来…… 他当下严肃道,“我听说,那处伤了若是不及时擦药,也是会出人命的。” 然后自顾自地拿起那盒药膏,拍了拍小皇帝的屁股,“你躺下,我帮你上药。” “朕……朕自己来……”小皇帝的脸皮没他那么薄,马上便红了脸。 “你怕什么,又没人看见。”随即又道,“我们都肌肤相亲过了,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小皇帝用力地将头埋入软垫中,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去。 尉迟骄阳哈哈大笑,扒开小皇帝的裤子,挖了块药膏,细细为他涂抹上。 经这一夜,尉迟骄阳对待小皇帝的态度又变了几变,体贴的时候温柔周到,但教习武艺时仍是严厉狠酷。 只是总比刚来军营的那会儿,是只有狠酷没有温柔的,小皇帝心知是他们之间最后的那层隔膜给打破了,甚至一时不慎给对方有机可乘,这才让他们的关系又改变了。 这下子,原本一个皇叔加一个叶倾欢就够让他头疼的了,再添一个尉迟骄阳…… 小皇帝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甚至连原本这壳子里的灵魂都不如,好歹他前头的那个还会写个日记痛斥三人的离经叛道,可小皇帝却连讨厌都讨厌不上…… 就被他们吃得死死的。 嘆口气,小皇帝忍受着身后那人不老实的手指。 手指探入穴内描摹着某种运动在内壁上轻刮着,本就被折腾过一番,那处仍是微有红肿的,再经尉迟骄阳这么一挑拨,小皇帝咬牙恼怒道,“你快点儿!” 身后尉迟骄阳沉沉的唿吸声传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却更为敏感地感受到那根手指有意无意地进出着,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怎么办……” 尉迟骄阳颇为感慨地盯着小皇帝脖子上露出一小节泛红的皮肤。 “什么怎么办?”从软垫里传出小皇帝闷闷的声音,尉迟骄阳勾了勾唇角。 “我捨不得出来,又捨不得弄疼你……” “尉迟骄阳……你等着……朕迟早有一天要……收拾你……”
第136页 “能得陛下挂心,是微臣的荣幸。”尉迟骄阳痞笑道。 纵然芙蓉帐暖,新婚燕尔,也终有要分离的时候。尽管那些词彙和小皇帝二人半点搭不上边,两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走到了一起,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至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先主动,谁先动了心。但说到分开,都是有些不舍的。 尉迟骄阳身为主帅,不得离开军中,若不然,他也想跟着小皇帝去找轩辕不让,好在他身边保护他。 就算小皇帝已经有了点习武的基础,身上的肉也都变结实了,又派了自己的心腹跟随小皇帝,尉迟骄阳还是有些不放心。 临走前,又把自己随身佩戴的一柄匕首交到小皇帝手上,“这匕首削铁如泥,给你防身用。” 小皇帝见他明显是一夜未睡,下巴冒出了青鬍渣,于是嘴边挂着狡黠的笑意道,“给了朕,你就要不回去了。” “本来就没打算要回来。”尉迟骄阳看着他道。 小皇帝有些惊讶,“怎么?” “你的不就是我的?”尉迟骄阳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调笑一阵,冲散些许不舍的情绪。用尉迟骄阳那流氓的话来说,陛下正宠他在兴头上,这一离去,尉迟美人好不寂寞,要独守空房了。 小皇帝忙作噁心状,干吐了几下,已经找不到词彙来吐槽他了,只能干巴巴地说,“……尉迟骄阳,那个,你还是做回以前那个尉迟骄阳吧,你现在这样,朕……”他想说,朕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尉迟骄阳却深深地看着他道,“已经回不去了,陛下。” 若是以这个样子,就能分得你多一点视线,多一点关心,那便就这样,也不错。 尉迟骄阳愉快地笑了笑,看着小皇帝吃瘪,心情也变得好极了。 他才不要继续装那个风度翩翩正气凛然的大将军呢,从年纪上看,他也大不了小皇帝几岁,凭什么小皇帝可以展露自己的真性情,而自己就得一直憋着? 107 107、轩辕不让 … 小皇帝再度见到轩辕不让,是在那个没给过他什么好印象的舆国王宫。 他多少能理解这种人的心理,或者说,天下之人的心理。谁占据了这个国家的首都,谁就是正统,在气势上就更能理直气壮,对于无知而只求安身立命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就是正义的。 所以宁可在空旷孤寂的大殿内昏死过去,纵然外面重兵把守,又有几个人是真的因为忠诚?忠诚,是为他轩辕不让还是为了这个正统? 恐怕这个答案,连轩辕不让自己都没法回答吧。 居少庸掀开床幔,轩辕不让那张俊美中透着邪气的脸就出现在小皇帝眼前。 那人的身躯仍是高大,就算躺在床上,也显不出病弱来,像个沉睡中的野兽,随时有可能睁开眼,撕破敌人的咽喉。 小皇帝对这个人,心里是恐惧的。 见识过这人的心狠手辣,不管是对待敌人还是对待自己;见识过这人的阴谋诡计,甚至可以为此阿谀奉承,卑躬屈膝;也见识过这人的眦睚必报,谁干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他就十倍百倍地奉还,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倖免…… 偏过视线看了眼正挽起床帐的居少庸,真不明白这男人怎么还愿意跟着轩辕不让混。 只是再度见到轩辕不让,小皇帝倒觉得他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怕了,也许是因为轩辕不让此刻正昏迷中,无法对他做出点什么事,也许是这段时间里胆识给锻鍊出来了。 总而言之,他可以平静地对着轩辕不让那张令他又畏又恨的脸了。 “陛下请。”居少庸为他搬来一张小凳,上面放了软垫。 小皇帝扫了他一眼,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没理会他,在床沿坐了下来。 来的途中,这些天里小皇帝没再服毒,脸上那道黥纹又浮现出来,此刻在橙黄的宫灯下,映照着那条蟒纹泛起了诡异的淡光。 居少庸从未见过小皇帝解毒的样子,他以为跟普通大夫看病差不多,是以搬了那张小凳,见小皇帝并不坐,有点尴尬。 而更让他吃惊的事还在后头,小皇帝略略皱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还喃喃自语,“就当做是吃棉花糖……就当做是吃棉花糖……” 然后扳住轩辕不让的脸,死死地闭上眼睛,低下身去…… 一瞬间,无数不堪而痛苦的回忆涌上小皇帝的脑海,被这男人反覆利用,又像对待个娈宠似的对待他,甚至当着部下军士的面强上自己……轩辕不让,心里每念一次这个名字,恨意就深一分,恨意一旦深刻到连小皇帝自己都差点控制不住,怕自己一个错手就杀了对方。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轩辕不让还不能死…… 轩辕不让还不能死…… 然而为了控制住不在解毒过程中把黑蟒放出来咬断对方的脖颈,小皇帝用力地攥紧了双拳,指节用力到发白,肩膀也微微耸动着。 居少庸从最开始的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皇帝看。 蛇纹渐淡,露出少年偏白的脸颊,长睫轻颤,面色带了些许痛苦。他的唇,正贴在王的双唇上,偶尔露出殷红的舌尖,小巧柔软,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他微微颤动的肩膀,单薄得可以,让人想上前去揽住,给他宽慰。 居少庸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对于做这件事的渴望变得连他自己都压抑不住,此刻他正在为王解毒,他不能…… 不能够,上前,抱住他。 可是身体却朝前迈出了一步。 居少庸的心跳开始狂乱起来,心头涌起一种负罪感,复杂的思绪在脑子里天人交战,一时的鬼迷心窍差点让他铸成大错。 所幸,在他刚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床上的人动了动。 小皇帝感觉到身下那人的气息变得略显急促,起初他以为只是解毒的必有反应,可没想到忽然间有什么火热柔软的东西顶开了自己的口腔,接着他睁大了眼睛,瞪着底下那并不睁开眼睛的人。口腔被他来回扫荡,他想抽身,舌尖却被对方紧紧纠缠,连带着他的力气也丝丝剥离。小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吻而弄得有些手脚发软,舌尖用力地将那狡猾的舌头往外推,可那舌头纠缠得越来越欢,就算合上牙齿去咬,也不清楚会不会咬到自己。 他气急了,双手撑着床沿,正要离开时,又被人轻轻巧巧地握住了腰,不由分说地把他往下按。 “唔唔……!放……唔……” 宽大的手掌托着小皇帝的脑袋,虽然受了伤又中了毒,轩辕不让的力气却还是比小皇帝要大。 等到小皇帝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那人才松开了自己。 小皇帝恶狠狠地瞪向轩辕不让,他羞愤地红了脸,“早知道让你毒发身亡算了!” 轩辕不让却用那双细长阴冷的眸子上下打量了他,道,“你终于捨得来了。”
第137页 小皇帝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孤还在想,该用什么方法让你来到孤的身边,人质和土地,你都不为所动。”轩辕不让低低地笑了笑,他的笑声沉郁而透着邪气,“若是更大的土地,更重要的人质呢?……比如我。”他指了指自己,一把推开尚在惊愣中的小皇帝,缓缓坐起身来,扫了眼从他醒来时就一直站在一旁的居少庸,“这次,你做得不错。” 居少庸微微低头,苦笑了下。 小皇帝忽然转头盯着居少庸,幽幽道,“原来,你还是骗了我。” 居少庸闭上眼睛,不想去看小皇帝充满了责备与失望的眼神,哑着嗓音道,“请王好好休息,属下告退了。” 他往大殿的门口走去时,本以为会听到小皇帝的怒骂声,而出乎意料的是,身后一片安静。 直到居少庸远远离开了,耳畔才传来了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孤该拿你怎么办好呢……”轩辕不让显得有些头疼地看着小皇帝,少年出落得更加勾人心神了,比起之前见面时那纤弱的身体,充分锻鍊后的身体柔韧更佳,摸起来也更有力度,想必尝起来的时候味道会更加美好,轩辕不让色情地舔了舔唇,打量着从他床上跳起来站开的少年,“你很怕我?” “朕不想跟你有过多纠缠。” “哦?”他慵懒地点了点自己的唇,道,“孤记得,我们还是盟友?你帮孤夺位,又帮孤解毒,如今是谁纠缠谁?” “你手上还关着朕的手下的呢。” “这么说来,是我的不是了?”轩辕不让冷冷地看着他,直让小皇帝觉得头皮发麻,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也是一样,朕听得见。” 轩辕不让微摇了下头,“从前对孤投怀送抱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轩辕不让,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变态得令人髮指。” “你不也开口闭口朕朕朕的,听起来也很烦。”轩辕不让仍不放弃地拍着身边的空位,让他过来坐,“说说你的计划吧。” “什么?”小皇帝瞪着眼睛看他。 “非要跟我合作的理由,你总有自己的打算,不是么?”轩辕不让冷笑了下,“你那张小嘴儿里我听过太多冠冕堂皇甜言蜜语,我如今想听的是实话。” 小皇帝抿了抿唇,“实话就是……帮你统一舆国,安定我慕国边疆。” 轩辕不让好笑地摇了摇头,“是实话,可不是全部。” “你到底想听什么啊!?” 轩辕不让凑近了看他,男人受伤中毒之后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不过目光一如以前那般锐利,“被你耍了那么久,我也琢磨出来了……”他捏了捏小皇帝耳垂,像把玩什么有趣的似的看着小巧圆润的耳垂在自己的手指间慢慢变红,“你瞒着什么事情的时候,耳根会有些红,说谎时,眼神会错开的别人的目光。这些小动作,想必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你乱说……” 轩辕不让好整以暇,“有没有乱说,你去问问你那几个男人,不就知道了?” 小皇帝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如果真有,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有的时候那几个人会人精似的通晓自己的想法了。 “我说的没错?”轩辕不让勾了勾唇,常年掌握兵器的而磨出了茧子的手又覆上小皇帝光洁的脸颊,感嘆似的说,“有一段时间,恨你恨得想杀了你。不过好几次我都忍住了,因为杀了你,天底下就再也没有这样有趣的人了,所以我要留着你,慢慢操弄。” “变态。” 无视小皇帝的咬牙切齿,轩辕不让的手往下一滑,虎口生生卡在了小皇帝脆弱的脖子上。 “就算你不说,我也大概能猜到你心里打着什么样的算盘,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说。”他低沉的声音如魅如惑,阴邪诡异,“想听听看,你这张小嘴里还能蹦出怎样动听的话来……” 小皇帝翻了个白眼,“动听的话都没有了,实话倒还有一句,你要不要听?” 轩辕不让挑了挑眉。 “借你之力扫荡其余各国,再取你而代之,这就是我的算盘,你信不信?” 轩辕不让笑得很肆意,“我信。”他认真地看着小皇帝,手上的力道渐渐撤开,“你要没有这份心思,我还真要失望了呢。”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听到这话还能高兴至此。” 轩辕不让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懒懒地看了小皇帝一眼,“你回头去找居少庸,让他把你那手下放出来吧。” “你真的愿意放人?” 小皇帝有些质疑地看向他。 轩辕不让只是暧昧地用手掌摩挲着小皇帝的腰侧,“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条件交换么,况且我本就有话在先,你来,我便放人。如今这话仍作数,我不会食言。” “这么好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轩辕不让了……” “怀疑的话,要不要试试看?你喜欢王府的后花园,还是树林里,要不要像上次那样再找一群观众?” 小皇帝气得发抖,“不用了,我现在很确定你就是轩辕不让了。” 轩辕不让哈哈大笑,笑过之后,眸光深沉,“……等我扫平七国,我要你跪在孤面前,臣服于我。” “是吗,那朕等着。”小皇帝毫不示弱地回看他。 108 108、得不到 … 小皇帝出了舆王的大殿,门口立刻有人迎了上来,为他引路。舆国的士兵们铠甲上还装饰了兽皮,个个人高马大的,就算是身材较为高大的郑教头跟他们一比,都显得矮了一个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无怪乎轩辕不让有那种争夺天下的自信,光是比个头,舆兵就压人家一截了。 实则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认为的?舆国的人天生高大强壮,就如自己曾经那个世界里人们至今仍谈蒙古骑兵而色变一样,这些人天生就适合杀伐征战,宛若修罗。 慕国自开国起,与舆国之间大大小小的交战不计其数,累积的损失伤亡更是令人无法侧目,幸而舆国土地比起朔国还富饶些许,不至于侵略别国,而随着舆国人口的逐渐增多,和过久的安逸生活滋生的种种弊病,也让舆国内部如腐朽的机器般,正需要一个可以改变时代的人出现。 而出现的这个人,可能是他们的救世主,也可能是他们的黄泉引路人。 舆国之人更崇拜强者,这是个以强者为尊的国度,是以有那么多人会死心塌地的追随轩辕不让而不是过分看重血统,嫡子庶子都是君王的儿子,拥戴哪一个都没什么差别,只要他足够强大,有足够的野心。
第138页 轩辕不让的野心确实很大,他也有足够的能力改变这个国家,只是他选择的路是侵略,或者说情势所逼,他不得不这么选择…… 那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呢? 小皇帝嘆着气,跟着那宫人兜兜转转,来的地方居然还是他熟悉的——软阁。 当初软禁在那儿,又从那儿离开,几经波折,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 居少庸就站在软阁下,头顶的屋檐颜色灰败,这栋楼跟王宫里那些金碧辉煌的建筑完全不符,年久失修,就像是一颗华丽外表下的毒瘤,不管曾经修缮得多么富丽堂皇,如今不过是个连外表光鲜的壳子都没有了的建筑罢了。 一时感慨,他从没好好打量过这栋楼,今日方有重新认识的感受。 小皇帝慢慢朝居少庸走过去,对方见他脸上神色平静,苦涩的心情也随之收敛起,握起右拳轻轻放在自己左胸前,给小皇帝行了个标准的舆国式的礼仪,这才道,“慕帝陛下,你要上去看,还是就在这里等着?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那就在这里等着吧,有劳居将军了。” 居少庸微微一笑,“前方有个亭子,陛下虽我去那儿等着可好?” “嗯,也好。” 小皇帝态度不冷不热,摆明了是不想多说话,可在他脸上又瞧不出任何愤懑悲伤的蛛丝马迹,居少庸心里也很疑惑,他清楚小皇帝对王有多么厌恶,没想到在见过王以后还能保持这般平静。 平静得……无悲无喜,无怒无怨,神色平常,就像个心思难测的帝王。 慕容予繁可不就是个帝王? 他虽年仅十七岁,却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从当年的舆国还生,到出使朔国,再回到舆国……他一步步的变化,如同一次次的破茧而出,他的羽翼也变得更为明亮多彩,令人移不开眼。 王喜欢他,所以他应该是不顾一切想要得到他。 可是王却并没有,开始的时候派遣许多人去查探他的消息,当得知小皇帝祭天回都后,又将那些人都撤了回来,从此不再派人去打探。 因为用不着派人,他的消息都会自动传到王的身前来。 于是王也没有再因小皇帝的事而责备下人,居少庸却并不觉得那是王放弃了,或是变心了。相反的,他觉得,王对小皇帝的渴求更深了。 不单单是为了得到这个人,而是连同他的心,都想要。 正因为这人变得越来越美好,越来越优秀,如一株坚韧芳郁的兰,让看到的人不只想得到那漂亮的花,而更想将它连根拔起,栽在自己的庭院里。 想要……很想要……想要的不得了…… 居少庸心脏勐然跳动,他脸色一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既然能体会王的心情了。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用明说都知道。 而小皇帝却并没有发现他这点异常,在亭子里还没坐下,不远处便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人稀稀拉拉而来。 看样子,是朝他们那个亭子的方向而来的。 小皇帝还想问问轩辕不让对碧霄做过什么,刚抬头去看居少庸,发现居少庸正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那视线很深沉,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和说不出口的话,等他想起自己要问什么的时候,居少庸先说道,“……对不起。” “嗯?” “我……我并不知道,王是利用自己将你引来,我低估了王对你的……但请你放心,我说过要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小皇帝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半晌才收回他有些出格的视线,“这些话,你本不该说的。” 他见居少庸苦笑了下,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是啊,这算什么事儿? 居少庸不是一直忠心到简直跟愚忠没什么分别了么,那么不管小皇帝会不会误会,有没有打破自己的诺言,只要他的王平安,只要他的王高兴,被王利用了算什么,那个慕容予繁算什么……他这么一说,简直就像起了二心的臣子,在对别国的帝王示好。 能做到居少庸这个官位,还能当上轩辕不让心腹,就不可能是个傻瓜,分不清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但他居然真的说了! 小皇帝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好,脑子里一片混乱。 打断了这种混乱的,地上一只摔碎了的茶杯。 原来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那群人已经来到了亭子里,被人簇拥着的少年忿忿地将一只茶杯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移开了注意力。 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小皇帝疑惑地看了看居少庸,居少庸盯着那宝蓝色衣衫的少年,也是不解地皱眉。 那少年身边的宫人忙抹了把汗,对他低头哈腰,“哎哟,这不是居将军吗……我们公子不是有意……”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他们说的话大概是方言,他根本听不懂,只好等居少庸给他翻译。 居少庸只是冷着脸,说的也是舆国方言,“我不认识你们公子。” 宫人还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少年颐指气使地挡下了他,朝居少庸冷哼一声,“将军出入后宫,还跟王的人混在一起,是不是嫌自己的官位降得不够低?” 说罢又指着小皇帝,“哪儿来的狐狸精!王就是因为这狐狸精才有一个多月都不来的吧?!” 小皇帝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瞧着那剑拔弩张的架势,和那少年指着自己时嘲讽的神情,他也明白过来对方是拿自己说事,当下有些不悦地低声道,“居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居少庸也被那少年气得不轻,他是听说过王半年前收了个公子在王宫里,宠爱有加,那公子是个娇纵脾气,可轩辕不让却养着这么个人在身边,底下的宫人被他差遣折磨,轩辕不让也不管不问。 仔细看来,那公子的眉眼,和小皇帝有五六分相似,特别是那双只要情绪波动起来就显得更加好看动人的眼睛。 这公子会如此生气,多半还是为了轩辕不让,他自毒发起就秘而不宣,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心腹打理,甚至将解毒的任务交给了居少庸。 那会儿大家正忙,谁还顾得上什么王的后宫? “什么狐狸精,你嘴巴放干净点。”居少庸眼底蕴了丝丝杀气,衬着眼角的鲜红泪痣,更显阴冷可怖,何况他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只要他愿意,周遭的空气随时可以充满了他的威压,直把人逼得低头。 少年被他这么一瞪,心里有点害怕,越是害怕的人就越是喜欢用大嗓门来掩饰,他冷嘲热讽道,“我一定要去告诉王!你惑乱后宫!你该死!这狐狸精也该死!” 他诅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居少庸一巴掌扇倒在地,惊愣得说不出话来。 居少庸居高临下冷漠地看着他,“其实我根本不用动手,你也活不到明天了……你看到那人了么,”他回头,目光温和些许地看向了小皇帝,“有他在,王就不需要你了,你不过是他的替身而已。害怕吗?不害怕,你又为何急急忙忙过来先声夺人,还想陷害王的左右手?我如果是你,就会灰熘熘地滚回自己的宫殿,老老实实藏起来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否则王想起自己宫里还有这么一个赝品,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呢……”
第139页 少年捂着被他打肿的脸,汨汨地掉着眼泪。 小皇帝一直冷眼看着闹剧般的一幕,一语不发,等那群人把少年半扶半抬地弄走了以后,他才对上居少庸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居少庸疲累地扯了扯嘴角,“不过是一个得不到而错得越来越离谱的人罢了。” 小皇帝看他黑着脸,把心里的疑惑压下。 不多时,就有人带着碧霄过来了。 109 109、决战 … 碧霄瘦了很多,落在轩辕不让手里看起来至少也受过一点小刑。但人看着还挺精神,目光中仍带着出自齐王府之人共有的骄傲,那份傲气,纵然在轩辕不让甚至小皇帝面前,都不会减弱半分,因为早已根深入骨了。 只是不知,他泛红的眼眶,究竟是因为太久没见到阳光而不适应,还是他乡遇故人的感慨? 居少庸将小皇帝安排在王宫里的一处园子里,那里离轩辕不让的主宫很近,恐怕为了满足轩辕不让那点私心,居少庸考虑了很多吧。 这次进戟都,小皇帝并没有对外公开身份,是秘密探访的。居少庸以此为由,说王宫外的行馆不方便让他住。 碧霄一直跟着小皇帝,似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可每每深深地盯着小皇帝的背影,等他回过头,又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怎么都不肯说。 ……大概是多心了吧? 然而,终究不是小皇帝多心,碧霄来到他身边以后就一直默默不语,以前很喜欢呛小皇帝的那个碧霄,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碧霄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告诉自己。 轩辕不让自解了毒以后就没再见过小皇帝,一连过去了好几天,久得小皇帝都以为他忘记了自己。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轩辕不让对小皇帝有很深的执念,他也不是个恪守礼节的君子,到了第十天,轩辕不让才让人将小皇帝请到了王的议事堂。 那里不单只轩辕不让一个人,还有不少他的心腹,除了居少庸以外,其余几人或老或少,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双深沉睿智的双眼,同时那些眼中还有隐隐的杀气和肆意。 小皇帝的到来并不能让他们的表情多几分惊讶,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有些诧异以外,轩辕不让轻轻挥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凝聚在议事堂正中央的沙盘上,看起来是模拟整个舆国地形的模型,做得十分逼真。 轩辕不让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朝小皇帝看了一眼,“过来。” 纵然他那话里没有半分轻蔑的意思,可长期惯于发号施令的男子用他半沙哑的声线说出来,就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小皇帝黑着脸走了过去,碧霄得到允许,也跟在他身后。 “你叫朕过来干嘛?” “你看……”轩辕不让指了指他面前的沙盘,上面大大小小的土包和旗帜,旗帜分红蓝双色,目前看来,数目各自都差不多。 甚至红色的旗帜一眼看过去要比蓝色的多一些,只是小皇帝明显留意到了蓝色的旗帜上绣着小小的“王”字。 “嗯……”小皇帝想了一番,灵动的双眼眨了眨,才道,“你快打不动你哥了,要求援与慕国,对不对?” 轩辕不让顷刻便沉了脸,冷哼一声,“我还没有这么不济。” 见对方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很不好看,小皇帝心里一乐,不再藏拙,“也对,虽然红色的旗帜比较多,可分得也比较散。倒是蓝色旗帜占据的地形较为重要,多是易守难攻之地,而且隐隐与戟都结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哪里打起仗来,从另一方都能尽快赶过去支援。” “哦?”轩辕不让有些惊讶于小皇帝的目光,带了几分赞赏道,“不错,如今这张网已经结成,孤要将残党一网打尽了。” “这不还是要藉助慕国的兵力嘛。”小皇帝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道,“那,你如今要先对哪里开刀?” “这儿。”轩辕不让指了一个地方。 小皇帝认真地看了看,那处地方靠近敌人一股强大的兵力,地势适合藏兵,有天险作为屏障,确实是个好地方。而且对方能够求援的线路也可以早早地派兵切断,收下这个地方后,轩辕不让就能阻断敌人东西两块兵力的沟通,到时候可以用各个击破来搞定。 只是看着看着,小皇帝却有些不安。 “这个地方……朕好像在哪里见过……” 轩辕不让但笑不语。 “啊!我想起来了!”小皇帝震惊地张了张嘴,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轩辕不让,口不择言道,“你傻了不成!这不就是上次你滑铁卢的地方么!” 轩辕不让早就想瞧瞧小皇帝惊讶紧张的模样了,何况方才他还呛了自己一句,心情大好的轩辕不让倒是没注意到小皇帝的话里有他听不懂的词彙。 他勾了勾唇,“怎么,决战用这个地方,不行么?” “你哥和彰国就是在这里让你吃了一大亏的,他们早就把这里的地形分析清楚了,第一次你没能灭了他们,第二次你以为他们还能上你的当?!”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说。”轩辕不让拉过小皇帝的手,这个动作稍嫌亲昵,小皇帝有些不自在,可轩辕不让全然没察觉到似的,兴致勃勃地跟他说,“在哪里吃了亏,就要在哪里双倍还于对方。而且残党在此胜了一仗,必定心存松懈,以为我们不过是故技重施……实则不然,孤早已备好了重兵和他们想不到的一手。” “一手?什么一手?” 小皇帝看着轩辕不让,对方却并不想透露给他,只是略微摇头。 正觉得莫名其妙的小皇帝忽然发现背后被人盯得有点发毛,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碧霄眼眶微红,有点畏惧,又有点愤怒。 小皇帝在轩辕不让的视线看向他之前,先垂了眼帘,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孤会派人将你护送回慕国,等你到了皇都,就等着为舆国新王的来使做好准备吧。” 轩辕不让语气不可避免的多了几分自得,这是他筹谋已久的决战,机关算尽,绝不会容许失败。 “不,朕想跟你一起去,去瞧瞧你这个王是如何扫平残党的……”小皇帝抬头看着他,目光坚定,“可以么?” “……当然可以。” 小皇帝沖他笑了下,笑容轻淡得如同羽毛般轻轻搔刮着轩辕不让的心,让他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110 110、狠心 … 回到行宫,小皇帝开门见山地问了碧霄,他是不是知道轩辕不让那张“王牌”到底是什么。 碧霄咬着唇,想说什么,可是神色不大对。 “碧霄……朕不是在逼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小皇帝担忧地问。 碧霄皱紧的眉稍稍松了,嘆口气,“没什么……回陛下,属下被关在软阁时,确实听到了些什么。”
第140页 小皇帝睁大眼睛,双眼写满了好奇,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您知道如何能让一个人变疯吗?”碧霄忽然问道。 “变疯?”小皇帝想了想,道,“让他受莫大的刺激,或者经歷大悲大喜……” 碧霄笑了下,“不错……这确实让一个人变疯的方法。那么陛下知不知道该如何让一个疯了的人变得正常?” “啊?”小皇帝哑然,“你说笑呢吧……” 碧霄摇了摇头,脸色极为沉重地看向了小皇帝,“其实属下也不清楚,只是被关在软阁中时,每天都能听见。” “……听见什么?” “男人的哭号,歇斯底里的咆哮。” 小皇帝听后,呆愣在原地,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哭号咆哮的人,该不会是…… “属下不清楚那人到底怎么惹了轩辕不让,每日里都让人如此对待,到了晚上,那人便会彻夜彻夜地哭喊,令闻者胆寒。” 碧霄见小皇帝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嘆口气,闭上眼睛,在软阁中度过的那些日子,犹且歷歷在目。 他是暗卫出身的,甚至比不闻不问的品阶还要高,可以说是从小就是沐浴在暗卫严苛的训练中的,对于任何酷刑,都并不感到陌生。 只是夜夜听着那人摧人心智的嘶嚎,饶是见多识广的碧霄,也有些受不住了。 他不止一次认为,再这么下去,他会疯的。 然而他坚持了下来,他没疯,隔壁关着的那个疯了的人,倒不疯了。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碧霄看了眼小皇帝,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地告诉小皇帝,白让对方担心一场,于是道,“……反正那人又不是我,陛下不必如此担心。” “不对……不对……能让你经此一事后变得如此忌惮,人也削瘦了不少,就不是什么小事……”小皇帝喃喃道,他也被关过软阁,他记得软阁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的一个关押者是——轩辕不让的哥哥,轩辕不败。“等等碧霄!你说的那个疯了的人……他门口可是有很多人把守着?” “属下从软阁里出来的时候,特别留意过,确实守备森严。” “那就没错了……”小皇帝倒吸一口冷气,“那个人,是轩辕不败。” 碧霄皱了皱眉,“轩辕不败?他不是在夺位失败后被先王软禁在自己的府邸了吗?” “先代舆王对君储十分宠爱,若是不放心一个人,必定会除之以绝后患,然而那个妨碍君储的人也是个王子,好歹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他始终不忍心杀,所以将他囚禁在王宫里……” “这么说来,属下听见的哭号声……” “看样子,正是轩辕不败的。” 小皇帝苦笑了下。 没想到,轩辕不让竟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哥哥。 只是,疯了就疯了,为什么还要让一个疯了的人变回正常人?一个疯了的人有可能变正常吗? 小皇帝觉得,轩辕不让这个人的心思虽然难猜,可只要把握一定条件,按照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做的事情反向推断,至少也能推测个十之八九。 “陛下?陛下?” 碧霄大胆上前,握着小皇帝单薄的肩膀摇了摇,生怕他魔怔了。 小皇帝回过神来,却露出让碧霄见了也不自觉为之一震的表情——那么痛苦的模样,到底是怎么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小皇帝苦笑着摇摇头,虚弱地道,“……朕没事。” “陛下想到了什么?” “原本朕是不知道的,可自从轩辕不让的议事堂中出来,就一直心存疑惑。这个疑惑,再结合你所说的,朕大致明白了,轩辕不让所谓的‘留了一手’到底是指什么。” “陛下……” “他这是要,让轩辕不败出征。” “什么?!”碧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让一个……那样的人,出征?!” “除此之外,朕想不到别的可能……”小皇帝有些伤感,却又倔强地笑了笑,“轩辕不让这个人,朕算是比较了解他的了,他不将身边的人事物利用个透了就不算完,如果我是他,宫里锁着一个疯子每天都要耗费人力物力来养着,不若让他尽点最后的力气罢……” 碧霄觉得十分荒谬,皱着眉道,“可那人已经疯了,如何带兵打仗?” “所以他要逼着轩辕不败变正常啊,哪怕他就算正常起来也不是原来那个轩辕不败了,但别人总不会看出来的。” 碧霄隐约感觉到了点儿什么,“陛下是指……” 小皇帝点点头,一针见血,“重要的不是轩辕不败出征能否带兵打仗,而是促成‘轩辕不破手刃兄弟’这个事实。” 碧霄半天才寻到自己的声音,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轻又弱,简直不似自己的声音了,“……好狠的心,好狠的手段。” 小皇帝嘆道,“……这就是轩辕不让。” 或许可以这么说,小皇帝对那三人的了解,还没有对轩辕不让一个人的了解多。毕竟,在他最为惊惶,朝不保夕的那段日子里,跟他接触得最多的人就是轩辕不让,他揣摩心思最多的,也是轩辕不让。 轩辕不让五日后举兵全面攻打原君储轩辕不破,小皇帝也随军而行,尽管这边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可仍是有不少风声传了出来。 到了那个被轩辕不让圈定的——被赋予绝地反击意义的地方,绝崖谷的时候,轩辕不破的名字就在三军中传开了。 估计轩辕不破那边的人得知,军心也会不免动摇的吧。 两个王子加上慕国强大的援军,轩辕不破就算能拉来彰国当垫背,也要估量估量他的兵力够不够,舆论够不够。 而轩辕不让早就在一次次的募兵中将自己神化,说得如同战神再世一般,很是打动了不少了舆国的年轻人。 在他们抵达绝崖谷附近的一处高地后,轩辕不让就开始按照原定计划安排进攻路线,同时因提前与慕军互通情报,此时需再派人确定一番,另外再清点一次兵力、装备以及粮糙。 即使是忙得脚不沾地,轩辕不让还能分出心神来,吩咐手下照顾好小皇帝。 小皇帝至始至终有如一个看客般,在短短的数日间见证了轩辕不让作为一个军事家的才能。 绝崖谷,这个地方最终会一战成名。 连日里,小皇帝亲眼看着骄傲的敌军深入绝崖谷,对上所谓的将领轩辕不败。轩辕不败银甲加身,驱动胯下枣色战马,身材魁梧的男子以一当十,沉着地沉浸在杀戮中。而果不其然,对方也派出了心腹,甚至是有王室血统的人作为将领,一番激战下来,轩辕不破的军队又是险胜。
第141页 两次险胜,并不会让他们得到多少经验,相反,滋生起来的骄傲如同毒药,让他们不思胜迹绩,神志不清。 于是当日夜里,军营里尚未从胜利的喜悦中抽身,甚至不少人还在欢庆中,就被夜袭了。 那些曾经败在他们手下,并以为是元气大伤的那些兵,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战败的耻辱,反而犹如脱缰野马般,势如破竹。 当敌军的兵士们面对这么一群军队而毫无招架之力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才是精锐,白天里的那些跟这支军队比,天壤之别! 敌军将领慌忙之中安排作战,可是一营的人犹如惊弓之鸟,能听进号令的人少之又少。他又让人快马向轩辕不破和彰国求助,援兵毕竟来得比较慢,等援兵来时,慕军早已在路上候着了。 从那一夜起,大战整三日,杀得昏天黑地。 等第三日的第一缕曙光穿透云层直射下来时,满地疮痍。 绝崖谷方圆五里,尽是血流成河,轩辕不破的军队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却也不是一人不剩。 而最难对付的彰国活尸,也因百里延的受伤而尽数覆灭,轩辕不破生死不明。 ——探子回报如此,然而,真的是如此吗? 111 111、百里延 … 大战最后一日,已发展为混战。 三方大军杀红了眼,仍站在战场上的人,个个浑身浴血,有如修罗。 从最初的杀声震天,到此刻的默默挥刀,虽然嘴唇紧抿,但没有一个人的内心不是热血沸腾,他们知道,若是一个不慎,他们的性命很有可能会交待在这个战场上。 而附近的山峰上却是另外一番混乱。 碧霄捂着左腹汨汨流血的伤口,伤口深得能见到被手生生剜去的缺口,他努力地用剑支撑着地面,两眼发昏。 但他还不能倒下。 他若是倒下了…… 王爷…… 头一回面对活尸的碧霄一个人对付两个活尸,纵然武功再高,长时间的战斗下来,也渐渐难以抵御对方不知疲惫的身躯与勐烈的攻势。就算是已经对阵过一次这些活尸的不闻不问,也几乎是以一敌二,比起上一回只有三个人却也能让四个人受伤,这次百里延居然用了九个人,看样子是势必要取下小皇帝的性命了! 除了碧霄、不闻、不问以外,包括尉迟骄阳和轩辕不让的心腹也都加入了对战中,就连小皇帝都不得不拿起武器从旁协助,否则单凭余下的这点人力,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就算逃,也绝对逃不出这些活尸的千里追踪! 而轩辕不让派来保护他的几百护卫,也尽数丧生在这些活尸的刀下。 且不说百里延是如何得知小皇帝来到舆国的,单是他以这种不要命的投入就能看出他对小皇帝有多恨。 他居然把这种歹毒的秘密武器用在对付他而不是投入战场,难道他一点儿都不管山下的轩辕不破了吗? 小皇帝忽然想起,这些活尸是靠人来吹箫控制的,而且那人必定不能离得太远! 很有可能就在这附近…… 并且,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百里延本人。 “陛下!快点离开这里!”不闻用尽全身气力朝小皇帝吼道,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被看出几可见骨的伤痕,不顾手臂上的伤,豁尽力量为小皇帝引开始终挡在下山道上的那个活尸,而不问一句话都不说,却丝毫不意外他们将对上三个活尸,只是恨不得自己能保护陛下下山。 小皇帝咬咬牙,紧紧将尉迟骄阳给他的匕首握在手上,转身循着箫声跑了过去。 “陛下——!!” 不是他太有良心,也不是他有多傻,这种时候就算他跑了,只要控制活尸的那个人还在,也很快会被活尸追上。更何况,他脸上的标志实在是太显眼了,就算披上斗篷,也很容易被山下混战的人给逮住,到时候恐怕就算是自己人极有可能杀红了眼不管不顾就一刀噼下去。 如果控制活尸的真的是百里延,小皇帝倒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他边气喘吁吁地拨开山里的荆棘,身上的袍子早被树枝颳得衣衫褴褛,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百里延可是被人毁了手脚筋的,一对一的话,还不见得就会输了给他。 不闻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碧霄等到尉迟骄阳时,他自己也快支撑不住了,数百人的尸体堆积在山峰较为平旷的地方,处处泛着血腥味。 尉迟骄阳赶来的时间并不晚,小皇帝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 然而放着小皇帝独自一人去面对百里延,哪怕离开他身边超过一瞬都是危险!尉迟骄阳黑着脸,他在战场上厮杀了整整两天,还没来得及整合军队,甚至是休息,就急急忙忙跨上战马带着残余人马飞奔上山,他赶到时,不闻不问等人还在和余下的四名活尸对抗。 但他并不能怪罪不闻不问他们,因为就连自己的亲信都无法离开战团片刻,李铁已经阵亡,郑保国也失了一条手臂,那个名叫碧霄的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卫甚至连腰侧的肉都挖空了。 鲜血淋淋,汗流浃背。 尉迟骄阳强迫自己沉住气,镇定地询问了不闻小皇帝的去向后,即刻上马去追。 控制活尸的箫声早就停下来了,剩下的活尸交给自己带来的人马应可应付。 只是……箫声的终止,到底是小皇帝成功手刃了百里延那混蛋,还是他已经身遭不测…… 尉迟骄阳不愿再想下去,他飞快地策马奔走在山林里,循着人迹一点点在混乱的山林里摸索,越往深处走,便越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小皇帝的猜测并没有错,当他拨开最后一重障碍,果然就看到百里延正闭着眼睛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他的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箫,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弧度,缓缓睁开了眼睛。 百里延脸色苍白似鬼,穿了一身白衣,他盘着腿,削瘦的脸颊颧骨很高,脸色白得跟他的衣服有一拼,而被叶倾欢划了几道的脸颊,尽管伤疤癒合,却狰狞可怖,基本上看不出原本的风貌了。 而他那双淡褐色的浑浊眼睛,也像没有焦距一样,慢慢地才凝聚在小皇帝身上,接着,笑容更深了。 他的声音嘶哑如拨动一根腐旧的弦,“……想不到,竟然能钓上这么一条大鱼啊。” 又随手伸出无力的手指,朝小皇帝点了点,“慕容予繁,我等你,好久了。” 百里延并没有要站起身的趋势,可小皇帝却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匕首,瞪大了眼睛,全神戒备。 ——因为这人身边,还有一个活尸。 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来自活尸身上浓烈的邪气,以及百里延透骨的恨意。 “我这副身躯会变成这样,全是拜你所赐。” “我无数次想过,若你落在我手上,我会让你如何的生不如死。” “不过现在嘛……” 百里延又扯动了嘴角,淡色的眼珠子转了转,才落在小皇帝的脸上,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道,“……我想用你的身体,制成像它一样……”他指了指身边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活尸,眼里透着兴奋诡谲的光芒。
第142页 “想都别想!”小皇帝恨恨道。 “由不得你……”百里延伸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瘦得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苍白手指一寸寸抚过脸上的伤疤,“放心好了,我不会弄坏你的,只是我要先在你漂亮的脸蛋上划几刀,然后挑断你的手脚筋,最后再让你变成一具尸奴……” 小皇帝冷笑,“百里延,你不会以为一具活尸就能将朕生擒吧?” “对付你,足够了。” “看来百里公子是个自大的人嘛……”小皇帝让自己的气息平静下来,故意惹怒对方,“难怪当初在鬼迹堂的时候,你并没有察觉出那是朕。” 百里延的脸色骤然一变,披散在肩膀上的乱发勐地一震,像是被风吹起般,他身侧的活尸似有感应,躁动不安地粗喘了几口气。 “原来……那时真的是你……哈哈哈……”百里延仰头大笑,又生生停顿下来,目露凶光,“那又如何?反正你今天也落在我手里,哪儿也去不了了。” “朕本来就没想过要走。”小皇帝掷地有声,道,“朕来此,是为杀你而来。” “杀我?”百里延又哑着声音低笑一阵,“杀了我又能如何?你能称霸这天下?”他不知是因恨还是因怒,脸上多了几分活人的气息,“被人当成禁脔的滋味很好受吧,你若能爬上其余七国君王的床,说不定就真的称霸天下了……哈哈……” “朕不与疯子计较。”小皇帝冷冷地看着他。 百里延歪了歪头,慵懒地打量着他,“我是疯子,你是什么……告诉你一个秘密,知道我是如何找到此处,如何带着那么多尸奴上山来围攻你的吗……” 小皇帝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想到一个可能,很快又将之摒弃。这种时候,心神绝不能受对方的影响。 百里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短笛,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次的笛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活尸仍是收到了讯息般,行动自如了起来。 小皇帝努力地跟活尸对抗,时不时留意着百里延的动静。 比起在山峰上时,这个活尸的进攻力道与速度并不如何快,可也照样不能小觑,可见这一番下来,百里延也几乎耗光了体力,那枚紫色短笛与他身边的活尸就是最后的保命符,然而自己也是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小皇帝紧咬着下唇时刻用痛感来维持警惕性,嘴唇已经被他咬得血迹斑驳,任由自己弄出的伤口鲜血直流,小皇帝也要用尽全力将与他对战的活尸打倒。 有了那次在沙漠里的经验,加上手上有神兵相助,小皇帝又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利用快速的躲闪与攻击来迷惑对方,不多时就卸下了活尸的一条左臂。 接着,是右臂。 右腿。 左腿。 咬牙坚持到最后一刻,小皇帝身上虽有两处很深的伤口,却都因避开了要害而不算太严重,满地是腐臭味与碎成块状的活尸尸体,百里延痛恨地看着他,可那眼神里居然还有一丝莫名其貌的欣赏。 “真好……”百里延沙哑的嗓音道,“你总是能给我带来惊喜……” 可小皇帝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倒在了地上,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只要他能恢復哪怕一丁点儿力气,他都要用手中的匕首杀了百里延这混蛋! 然而,在小皇帝不甘地睁大眼睛的同时,百里延却悠哉悠哉地从岩石上走下来了。 112 112、告一段落 … “没想到吧……”百里延沙哑的声音犹如一条滑腻的蛇爬过身上,让人不禁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距离近了,听起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你以为,我不能再动了,是不是,嗯?” 小皇帝眼睁睁地看着百里延那只苍白的手朝他伸了过来。 从来没有觉得苍白这一词彙有如此的恐怖,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削瘦的手,手掌上清晰地呈现着青蓝色的脉络,正因为白,所以那一道道蜿蜒的青蓝色就更显得无比扎眼,直接令人联想到死亡。 森然的白。 那只手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冰冷,粗糙的指腹摩挲在脸上像被砂纸摩擦似的,生疼生疼。 被强迫抬起的头,对上那双灰淡而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眼睛,小皇帝不由得一颤,“想不到吧……我将自己弄成了半个尸奴,如若不然,恐怕还没法这般站在陛下的面前呢……” 百里延弯下腰,令人战慄的兴奋目光牢牢粘在小皇帝脸上,他慢慢把那张苍白而布满疤痕的脸贴在小皇帝的脸上,接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皇帝带着黑色蟒纹的脸颊。 湿滑粗糙却冰冷得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舌头一寸寸爬过脸颊,小皇帝忍受着噁心的感觉,眉头紧蹙。 “要杀要剐随便你,但你能离朕远一点儿么?” “不过是落在我手上的玩物,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么……哈哈哈……”阴冷的笑意爬上那张苍白的脸庞,百里延捏紧了小皇帝的下颚,重重地咬在那双唇上,满意地看着本就红润的唇被咬出了血,他带着兴奋的笑意将血一点点舔去,“我要把你做成最漂亮的尸奴……比……比她还漂亮……” 什么? 小皇帝茫然地看着百里延,勐地听见了背后居然还有动静! 百里延捏着他的下巴强让他转过头,愕然了一会儿后,小皇帝这才看到,原来那块石头后面居然还有一具活尸……不似先前遇到的那些,这具活尸穿的衣服颜色鲜艷,粉色的纱裙与点缀着珍珠的脸帘,空洞的双眼,发暗的皮肤,却依然能看得出来,生前的风韵万千,美艷动人。 小皇帝无意识地叫出了声,“札日娜……” 居然是札日娜。 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似是对小皇帝的声音有所感应,歪了歪头,朝他们那边看了过去。 下颚传来的痛楚让小皇帝收起了视线,忿忿地看向始作俑者,“百里延,难道你把札日娜也……” 百里延扯动唇角笑了下,“为什么不呢?” “你不是……”小皇帝愣了下,他一直以为百里延至少也是对札日娜有情的,可从种种恩怨纠缠来看,百里延对札日娜显然是利用的成分居多,居然连人家死了以后都不放过,不仅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还将本该入土为安的人折腾至此。 之前见到那些活尸,小皇帝倒不曾注意过,如今有了对比,方知这种邪术有多残酷可怕。 百里延像是看出了小皇帝的心思,“这个女人变成尸奴以后,可比以前听话多了,虽然容貌稍有折损……” 小皇帝缓缓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冰冷而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小皇帝光滑的下巴,像把玩一件器具般,百里延阴冷地笑着,“……害怕了吗,后悔没有逃走吗?”
第143页 “不……” 小皇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有三个人,朕认为是不能就这样放任他们活着的,说是我记仇也好,心胸狭窄也行……一个是轩辕不让,一个是札日娜,一个是你。”他在百里延惊疑的目光中拍掉对方捏着下巴的手,然后缓慢地坐了起来,“朕万分庆幸此地只有我们三人,因为我如此丑陋的一面就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了……” 百里延蓦然睁大了眼睛。 本是毫无痛感的活尸身体,苍白的面容上却渐渐扭曲了起来。 “……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石后的活尸少女似乎感应到了百里延身上的痛苦,她缓慢地朝他走了过来。 “人之所以生而为人,正是因为人的劣根性……自私、残忍、冷淡、卑鄙,为了弥补种种恶劣的缺点,人才会嚮往美好。区别是,会用这种渴望来掩饰卑劣,还是放大卑劣来毁掉所有美好的东西……”小皇帝冷漠地看着倒地抽痛的男子,对方脸上病态的白色染了层不自然的红,“百里延,要成为天下霸主,光靠野心是不够的。你缺乏的是情报,以及准确的目光。你可知朕在药峰上经歷过什么,为何脸上会有如此黥纹?” 百里延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球上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便是平日里,若没有毒药压制,那三人也不敢随便就靠近朕,更别说随便接受朕的血,别说你是半个活尸了,就算你真的是活尸,也未必能抵抗得了……”小皇帝舔了舔唇,继续道,“朕并不是上山去解毒的,朕身上的毒已经根植入骨,早就无法拔去了,因此朕本身,就是毒……” 少年左脸颊上的黑色蟒蛇慢慢动了起来,蛇信缓缓收起,黑蟒沿着脖颈手臂一直游到了少年的指尖,然后像是得到指示般安静地停在小皇帝的指尖上,尾部缠在小皇帝的手腕上,略有不满地伸了伸蛇信。 “至于轩辕不让,用不着你挑拨,我本就处处防备着他。他会将我的位置泄露给你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多半这件事不是他本人来做的,朕若死了也便罢,朕若没死,到时候面对我的质问也大可推脱得一干二净。只是我能杀了札日娜,杀了你,目前却不能杀了他,所以只能选择忍了……” “哈哈哈……慕……”百里延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然而他拼命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目光看向小皇帝,除了痛恨,还有不屑,“……可……悲……” 说罢,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了手中的短笛。 他想说,慕容予繁,你很可悲。 还是说,选择你作为对手,是我的可悲? 不管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百里延是再也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了。 札日娜的活尸在听到短笛的指示后,动作完全不同了,动作流畅地捡起了地上被卸去四肢的活尸所掉落的刀,准确地挥向了小皇帝。 小皇帝稍侧过身,活尸动作幅度极大的一击就直直落在了百里延的尸体上,一刀,将这个变态而扭曲的男子的头砍了下来,没有丝毫犹豫地又从尸体断口处拔起,再度袭向小皇帝。 小皇帝虽是恢復了一点力气,但到底是在前一战中消耗过大,纵然对方生前是个普通女人,此时也占尽了优势,小皇帝用力握紧了匕首,稍微格挡一下就能感受到双方力量上的差距。 对方似乎有源源不绝的气力一般,不知疲惫。 札日娜的活尸虽然身上穿着艷丽繁复的女装,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止,速度也越来越快,百里延死前的最后一声笛音如同魔咒一般,让眼前的活尸犹如脱胎换骨了似的。 对方步步紧逼,小皇帝步步后退,脚下稍有迟钝,不小心就留出了空隙。 活尸催动手中的刀,噼头朝小皇帝砍去。 铛—— 一桿长枪挑断了活尸握着刀的手,再回枪一击穿过对方的胸膛,将活尸牢牢钉在地面上。 马上的男子长手一捞,把少年揽上马,抱在怀里。 小皇帝抵着冰冷尚沾着干涸血迹的铠甲,眨了眨眼,“方向……是不是反了?” 尉迟骄阳用力紧了紧手臂,低吼道,“若我晚了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死在我面前了!?” 小皇帝皱眉道道,“朕就是有不会死的把握才会追过来的……” “还敢顶嘴?!” “……对不起。”小皇帝老实地低着头,无视自己怪异的骑马姿势,面对着尉迟骄阳,双臂环上的盛怒中的男人的腰,“让你担心了。” 一腔的怒火被这个动作熄灭了不少,男子揉了揉小皇帝汗湿的发,扯动缰绳,“抱好,要回去了。” 113 113、诅咒 … “肖白,你按照朕新画的这条路线,将皇商的主要渠道扩到远在函国北部的昌国。那里比朔国还要落后,只能靠沧河源头的支流灌溉,根本没有咱们一年两熟到三熟的条件,遇到天灾人祸的,粮食肯定会短缺,咱们皇商呢,就利用水稻的优势,逐步控制昌国的粮价,从而控制住昌国的经济命脉。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咱们要和平演变昌国……哎呀,朕说了你大概也听不懂……嗯?你怎么不说话了……” 正回头看,本应站在身边的臣子哪里还看得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尴尬地咳了两声,脸颊上染了淡淡殷红,小皇帝避开那人灼热的视线,底气不足道,“你……你来这里干什么,肖、肖白呢?” 男子轻嘆一声,过去揉开少年眉间的皱痕,道,“陛下连日深夜将肖大人从被窝里挖起来,这几日肖大人连个囫囵觉都睡不了,又忙于筹备成立皇商之事,早跟臣抱怨过不少次了,这次臣就擅作主张,今夜让他先回去睡了。” 小皇帝哦了一声,乖巧地低着头,没再说话。 叶倾欢心疼地看着他,用力地将人抱在怀里,肩膀略微颤抖。 过了良久,他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道,“陛下还是……睡不着?” “嗯。”小皇帝在他怀里点点头,又闷笑了下,“本以为总算斩除了心腹之患,却仍是做错了,你会不会,觉得朕很没用?” 叶倾欢颤抖得更厉害了,却摇摇头道,“不会,陛下很聪明,也很有担当,知错能改。臣只恨,当时没能在你身边。” 他话语里满是懊悔之意,比之从前嬉笑轻佻谈笑自若的神情,像是一夜间老成了许多。 不久,殿门又被人重重推开,步伐沉,却极快,从外殿走到内殿,直到见到两人,那人才愣了愣,停了脚步。 干涩却阳刚的声音道,“正好,有个比我更会说话的。陛下,这么晚不睡,明日还要不要早朝了?”
第144页 小皇帝缩在叶倾欢怀里,摇头道,“朕想起皇商一事还有诸多地方没跟肖爱卿探讨明白的,本来是要连夜跟他说,可叶倾欢就……肖白走了,朕还要把想到的东西整理一下,让他别做的太过分,回头直接写成册子给他……” 高大魁梧的男子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走过去从叶倾欢怀里将小皇帝拉了起来,用力扳着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吼道,“你他妈就不能拿出点狠劲儿来,管他什么噩梦还是诅咒,都给我毙了他么?!” 小皇帝抬着头,扁着嘴巴,一双含着水汽却倔强的眼睛看向了对方,见对方亦双眼通红,下巴还有青色的鬍渣,再也忍不住,眼泪汨汨往下掉,“尉迟骄阳……你不要逼我……” 尉迟骄阳真恨不得朝他身上打上几拳,好让小皇帝彻底清醒。 那个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的小兵于帆可没有他这般懦弱的表情。 那个在对决中智胜居少庸的少年将领也没有他这般脆弱不堪的表情。 那个在百里延面前都镇定自若的慕国帝王更不似他这般不堪一击!! 可是,尉迟骄阳看着那一日日变得消瘦的身子,停滞在空中的拳,最终还是落不下去。 他比以前更加的乖巧顺从,对他们三人无论是求爱或是求欢都一併应下,在他们争风吃醋时也极力排解,而不是利用这点制造三人间的矛盾。 他自那日以后,励精图治,在不动祖宗规矩的基础上,一步步变革将希望与转机渗入腐朽的制度中。 他每样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亦不压抑自己的心,喜欢谁就大胆直说,讨厌谁就做点恶作剧小小报復。 可他每天晚上都从噩梦中惊醒,不管睡前在床上做得多累,不管身边睡的到底是谁。 尉迟骄阳的心,狠狠地一抽。 他明白,小皇帝说的话,有多么沉重。 那哀求般的语气,何曾出现在自尊心如此之高的人口中? 终是不忍,尉迟骄阳用力地推开了小皇帝,任由小皇帝跌进叶倾欢怀里,被叶倾欢颇为抱怨地瞪着。 叶倾欢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必尉迟骄阳轻松,他对小皇帝的恨铁不成钢更不亚于尉迟骄阳,可那又能如何呢,将心比心,若是自己也夜夜无法入睡,却被人逼着,自己又能否忍耐得住噩梦夜夜来访? 想到此,叶倾欢更是怜惜地将人揽在怀里,小皇帝瘦的连背嵴骨都能将他硌得生疼,他轻嘆道,“陛下,你又瘦了……” 不仅瘦了,连脸色也很不好,黑眼圈很重。 小皇帝反倒安慰他,拍拍他正揽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没事儿,朕顶得住。” 尉迟骄阳心里烦闷不已,对着叶倾欢没好气道,“药峰上的人怎么说,还不肯来看吗?” 叶倾欢眼里闪过一抹杀气,他寒声道,“天柩老头说陛下这是诅咒,他医不了鬼神一类的病,连那条黑蟒蛇都没法解决,想必只能靠陛下自己解决了,可陛下如今……” 他低头看了看明显很疲惫却强打起精神来的小皇帝,真怕下一刻他就不在自己怀里了,不觉更用力地抱紧了他。 “都是些什么样的噩梦,同我们说说不行么,说不定臣帮陛下开导开导,这病就好了呢……”叶倾欢将下巴搁在小皇帝肩上,骨头碰骨头,挺膈应,可他还是执意亲昵地蹭了蹭他。 小皇帝缓缓摇了摇头,挣开叶倾欢,收拾好桌上的书册、地图,转身对二人道,“你们两个才是,这么晚不睡,明日上朝的时候可别挂着熊猫眼来见朕!” 尉迟骄阳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默默地看着小皇帝收拾好桌案,又自己过去在龙榻上多铺了床被子,叶倾欢想过去帮忙,被小皇帝嫌弃碍手碍脚。弄好后,小皇帝对他们说,“天色太晚了,你们夜里进宫之事恐怕早就被有心人知道了,反正也没人有那个胆子敢参你们,今晚就在朕这里睡吧,省得宫里宫外来回跑。” 床上只有两床被子,小皇帝怕是没有准备他自己的那份。 忽然有人用力地将门推开,夜风徐徐吹了进来,小皇帝见到来人后,又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随即强作镇定,自嘲地笑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连皇叔也……” 话音未落,就见慕容涯用袖子将小皇帝桌案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小皇帝想上去拉住他,却被他反手压在身下,抵着冷硬的桌案。 叶倾欢喝道,“慕容涯!你要对陛下做什么!” 尉迟骄阳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小皇帝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他,最不可能那么做的人却做了连叶倾欢尉迟骄阳都不会做的事。 “做什么?”慕容涯冷笑一声,抬手一把扯掉松松穿在小皇帝身上的龙袍,“干他。” 说罢低头,咬住了两片淡色的唇。 “慕容涯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动你!”尉迟骄阳伸手去拉开那化身禽兽的齐王,却被慕容涯一双本是温润如水的眸子盯得不能上前一步。 慕容涯抬起头,缓缓道,“这小混蛋是不累得狠了不会睡的,你自己数一数,他已经有几日没睡过了,哪怕夜夜噩梦,我也不想让他就这样死掉!” 叶倾欢慢慢摇头,苦笑着,“慕容涯,你太自私了。” “自私又如何?”慕容涯舔去唇上被咬出的血迹,露出一个惨澹的笑,“本王若是当初再自私点,根本不需要他动手,一切都有我承担,就不会出今日之事。” 本该是最冷静的人却说着最不冷静的话,而最玩世不恭的人,倒替他说起了话,“陛下到底是受了谁的诅咒,我们三人已经找了整整三个月,却一丝头绪都没有,错不在当初你放权于陛下。再者,要说错,我也有责任。” 尉迟骄阳黑着脸道,“你们都别争了,当初没能顺便踏平彰国,是我的错。” 小皇帝在慕容涯身下挣扎着,他越听,心里越急,慌忙喊道,“朕、我去睡觉就是了!你们都没错!是我自己……”他扁了扁嘴,一丝酸意用上鼻端,“是我做得太绝了……” 距绝崖谷之战已过去了两年,轩辕不让登上舆国大位一年半。 小皇帝在两年前与肖白商议的以贸易来控制各国的对外策略得到了不错的成效,慕国研制出了杂交水稻,更有土豆和番薯的大量推行,以及各种经济作物的培植,两年内,慕国的地位更是节节攀升。对于用经济手段影响政治方面,小皇帝从现世了解不少,行商在各国扎根不久后,他便由现世的经验中想到一条狠绝的足以摧毁一个国家的计策。 借着行商的手,将丝绸茶叶等奢侈品在贵族中流行起来,又用大量的钱财在当地收购茶叶、蚕丝等原料,当老百姓们发现种这些比种粮食能赚到更多的钱时,纷纷改种茶叶和桑树,民户几乎都养蚕,而时日一久,他们便发现,本国的土壤根本不适宜种这些东西,相反的,粮食本就不多的国家里,由于茶叶、丝绸的风行而越来越少人种植粮食,导致饥荒连连。
第145页 再加上天灾,更是祸不单行。 为了吃饱饭,稳定民心,朝廷只能向别国购粮,而慕国不止又大赚了一笔,反而将这国完全把握在手上。 这国也不是别国,正是小皇帝痛恨得不行的彰国。 慕容涯三人虽知小皇帝的做法太歹毒,却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兵不血刃就能掌握一个国家最快速的方法。 没有人拦着他,直到岳闻乐擅离职守,独自进都,站在小皇帝面前痛骂了他一顿。 “陛下用臣等辛苦研究出来,只为了让更多人吃上饱饭的水稻,用来做这等卑鄙龌龊之事,饿死的人比吃得上饱饭的人还要多,臣从未见过如此无心无情的帝王,这水利之事,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陛下他日若将九国尽收,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彰国子民日后也是陛下的子民!” 小皇帝越听脸色越是不好,最终两眼一黑,一口鲜血喷出,染红龙袍,沉沉倒下。 无心无情,是一个毒咒,夜夜侵入小皇帝的梦。 有时是岳闻乐在大牢里被他赐下一杯毒酒而含冤死去的情景,有时是彰国的贵族卑微地匍匐在他脚边他却连一口粮食都不肯施捨……有时是百里延札日娜死时含恨与空洞的双眼,有时是轩辕不让在他的挑拨下被部下刺杀的情景…… 也有一次,他梦见了自己躺在慕容涯怀里,头微微侧过,慕容涯的胸口上赫然被自己插上了一柄匕首…… 也有一次,战事僵持,无人能堪当大任,主持大局,尉迟骄阳却被自己关在府邸中,郁郁而终…… 还有一次,他发现皇后与侍卫有私,一怒之下,诛杀皇后九族,连同叶倾欢,自己甚至还把叶倾欢在朝中的手下全部换了下去…… 他能说,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想过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恶劣的人么,无心无情,说得真是,太对了。 114 114、疲惫 … 闭上眼睛,神智就陷于混沌之中。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 自己到底为何要来到这个世界,为何会有这番际遇。 心,到底是枯竭了,还是只要有一点水分,就努力将其汇聚成汪洋。 黑暗中,能感觉到有一根带着毒刺的藤蔓缠绕在心脏上,只要用力去唿吸,便被毒刺伤得剧痛不已。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他对上三双充满焦急的眼睛,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微微笑了下,然后揉着眉心,平缓自己紊乱的唿吸。 “早朝的时间到了么?” 叶倾欢答道,“陛□体不适,今日不早朝了。” 小皇帝点点头,却还是有些担忧,“以后还是把朕叫醒好了,早朝还是不要耽误比较好,虽然你们的能力都比朕强,不过趁着朕还有时间……”他想起了绝对不能在三人面前提及的事,于是低头,没再说下去。 倒是三人都听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表情都很不善。 尉迟骄阳看着从松松垮垮的衣服中露出的布满痕迹的白皙的皮肤,用力地握紧了拳。昨夜做得那么狠,让他累成这样,仍是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 小皇帝在申敬姚铭的伺候下穿好衣服,里衣外袍穿在身上,一丝不苟,又用白玉簪子和玉冠简单束好头髮,才疲惫地舒了口气,吩咐不闻不问去把负责皇商行线的两名官员找过来。 只喝一碗白粥,就在桌案上铺好了纸张,提起毛笔写写画画。 慕容涯再看不下去,抓过小皇帝的手腕就往外面拖。 “喂!皇叔,你干什么……” “带你出去晒太阳。” “朕还有东西没写完呢,新的税制,分田制,还有科举——” 慕容涯回头,眼神温暖无比,他对小皇帝笑了笑,面容平静却不容拒绝,“跟我去,或者是我把你扒光了丢御花园。” 小皇帝只好在他半拉半拽之下跟了去。 身后尉迟骄阳和叶倾欢互相对视一眼,也跟着上去了。 小皇帝从来不会拒绝慕容涯,也最听慕容涯的话,这算是他的劣根性,哪怕他明知对方是怕自己太过劳累,只是找个藉口让他出去走走,小皇帝也不会拒绝。 虽然心里是很想趁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现世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写出来留给他们,能用的就用,不能用的就算了。 这样耗着,就连小皇帝都觉得自己不会活得长久,带着毒刺的藤蔓紧紧包裹着心脏,将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刺得更是体无完肤,那满是漏洞伤痕的心,也唯有在这几人身边能稍微汲取到一点弥补,他甚至连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们都分不清了,只知道有这些人在,唿吸不会那么痛苦。 也许自己只是利用他们,利用他们对自己的感情来填补满是伤痕的心。 也许从不曾喜欢过他们,这对他们而言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又想到了那句“无心无情”。 小皇帝努力跟上慕容涯的脚步,彻底暴露在太阳底下,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中,他微微眯起了眼。 叶倾欢在一旁说,彰国人最擅邪术,陛下的诅咒极有可能是出自彰国中人之手,而彰国邪术又以贵族中人能发挥最大效力,探子已经锁定了范围,就差点时间而已。 尉迟骄阳驳道,你不是说药峰上那老头儿说这东西是无药可解的么,就算找到了诅咒之人,没有解法,如何解开? 慕容涯嫌恶地皱了皱眉,拉着小皇帝来到一处亭子坐下,一旁早有伺候的宫人随行,端了茶点进来。 闲极无聊时甚至会想,自己死后,该由谁来即位,皇叔是个很好的人选,可他未必想做那个位子。 那三人从药峰的老头讨论到“心病还须心药医”。 小皇帝忽然问道,“岳闻乐呢,他被朕弄死了吗?” 叶倾欢脸色一变,又极力掩饰住,微微蹙眉道,“他被你赶回沧南继续兴修水利去了,难道……你都不记得了?” 小皇帝苦笑,缓慢地摇了摇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哦,不是,朕只是记不太清罢了……嗯,原来是回去了,不是死在大牢里啊……” 叶倾欢用力地将心酸忍耐住,笑着将小皇帝喜欢吃的芙蓉糕递给小皇帝,“你最近太劳累,难免会有记错的时候,别太在意。” 小皇帝轻闭上眼,点点头,又接过那块芙蓉糕,塞进嘴巴里,嚼了嚼。 慕容涯盯着他吃东西的模样,没说话。 四个人很难得能如此平和地相处在一块,小皇帝有种感觉,其实这样也不错,比起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好多了。 就让时间一点点,慢慢平静地过去也挺好的。 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视野逐渐变黑的时候,似乎耳边有好几个人的吼声,有皇叔的,叶倾欢的,尉迟骄阳的,种种声音掺杂在一起,最后越来越远,听不到了。
第146页 全身疲惫。 小皇帝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的时候,黑暗中隐约出现了一个人模煳的身影,那人的容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秀眉深目,小巧直挺的鼻子,略薄的唇,如缎墨发,俨然就是自己最为熟悉的容貌。那人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然后沉沉嘆了口气。 小皇帝赶紧上前抓住那人的袖子,有点不顾一切,“你是慕容予繁?你是来取回你的身体么?” 那人轻而缓地摇了摇头,他没说话,只是指着他的背后,目光深远。 小皇帝急忙转身去看,背后也是一片漆黑,他不得要领,只能再去问对方,可回头时,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颓然地看着身后,疲惫感再度袭来,这次他没有抗拒,而是顺着自己所希望的倒下了。 一点白光蓦然出现在前方。 他犹豫了一下,仍是爬起来,跟着那道白光走去。 回忆像画面一样,一张张铺陈在眼前。 有熟悉的一幕,是岳闻乐跪在自己面前痛骂自己的模样;有冠礼时慕容涯亲自为他挽起头髮的一幕;有叶倾欢清晨见他醒过来时的欣喜与担忧的目光;有绝崖谷一战惊险的际遇;有自己最初穿越过来时那令他又气又羞愤的一夜……而在那之前,有慕容予繁颤抖着手腕喝下掺杂了毒的汤药时决然的一幕;有第一次被慕容涯压在身下时羞愤欲死的痛恨;更有第一次看见叶倾欢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而心生艷羡;有在皇宫第一次遇见尉迟骄阳被对方手上的糙蚂蚱吓哭了时的画面…… 有些记忆是他的,有些不是他的,有些是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最终,都成了他的。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渐渐变淡,走入他的身体里,与自己骨血相融,最后面对面时那抹释然的笑,却一直印在小皇帝的脑子里。 这次,没有做那种会让他痛苦不已的梦。 115 115、琴 … 小皇帝是在一阵纾缓的琴音中醒过来的。 琴音如泉,音质纯净,似乎能涤净人的灵魂。琴音之外,好像还能听到不同的乐器所奏出的声音,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空灵一片,简单的音色中,包含森罗万象。渔樵耕读,柴米油盐,江湖庙堂,时而沉沉如大雨来前,时而轻灵如锦鲤越起。小荷池畔三两人影,雨巷伞下玲珑美人,铁骑刀枪杀伐征战,世间百态,白云苍狗…… 只感觉像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 醒时神智尚算清明,全身的疲累却没法那么快消除,小皇帝咳了两声,用干涩地嗓子不确定道,“……相思?” 相思的琴音虽能让人心情变得安宁,只是这般琴技却不像是出自相思。 琴声骤然停下,空旷的宫内重归一片安静。 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身白衣,隔着幔帐看不太真切,但那人的身形却不是相思,白衣也并不是小皇帝熟悉的慕国服饰。 “糙民是新进宫的琴师,名景迟。” 景迟用最恭敬方式给小皇帝行礼,行礼之后,一直跪在地上,头也低着。一旁的宫人上前,帮小皇帝拉开幔帐,这才稍稍看清了。 那身服饰虽然陌生,倒也不是不认得,小皇帝想了想,道,“梓国?” “是,小人出身梓国。” 小皇帝微微眯起眼睛,穿了鞋子下地,转而对身边之人道,“不闻,相思呢,怎么不见他?” 不闻没有回答,只是捡了重点说,“陛下已经昏睡了三日……” “竟然有三日?!”小皇帝眨了眨眼,难怪相思会不在身边,大概是不得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而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吧,这次起床也没见到那三人,估计也是为了他的事情在忙。 皇帝昏睡三日未醒之事,若是被有心人得知了,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那,他是怎么回事?”小皇帝指了指仍跪在下面的景迟。 不闻道,“听闻琴音有助陛下睡眠,此人是梓国第一琴师,轩辕国主在梓国觅了来,送与陛下的。” 小皇帝点点头,让景迟起身,到外间继续弹奏。 轩辕不让用了一年的时间将舆国尽收囊中,坐稳了王位后,便将版图扩张到了舆国之西的梓国。慕国在东,梓国在西,相距甚远,这也是为什么小皇帝会觉得景迟那身服饰会陌生却又似曾相识,慕国藏书内有详细记载,关于各国风俗文化,其中也包括梓国之人擅长音律之事。 清澈的琴音从外间流泻而出,空灵纯净。 小皇帝嘆口气,不管那景迟的琴技有多好,他这次睡了三日而没有做噩梦,却并不是因为琴音的缘故,而是…… 右手缓缓按在左胸上,感受着那里心脏有力的跳动。 回忆起那夜灵魂的互相融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你。 不闻看着小皇帝捂着胸口的模样,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心痛,忙出声道,“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 小皇帝慢慢抬起头,苍白的唇微微弯起,“朕没事……不闻,朕有点口渴了。” 不闻取了杯水给他,温热的,带了点清甜的味道。 喝了水,小皇帝让姚铭帮他梳好头髮,简单束起,听着舒缓的琴音,小皇帝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不得不说,梓国第一琴师的琴技真不是吹出来的。 糙糙吃了点东西果腹,小皇帝在龙仰宫的偏殿传唤了肖白,将皇商之事再仔细吩咐下去,并跟肖白讨论如何在一个“商”字上得到更多的利益,结合如今慕国的改革,两人时而意见一致,时而争吵起来,肖白的脾气出奇的倔,不给一个明白的道理,他是绝不会心服的。 “不行!若不将田制一次改过来,哪儿找那么多人来织锦制茶?” “肖卿,你也知道,歷来变法都不能太过极端,一次改过来,老百姓接受不了,那些官员们更是少了不少好处,必定会百般阻挠。” 肖白摇摇头,“若能办到,绝对会省许多力气,也不用耗个三五十年,陛下要是不愿背这名声,让下官去便是了。” 小皇帝无奈笑笑,“话不能这么说,肖白你有你该忙的事,你的价值不止如此,何况朕也不是怕那些骂名,只是歷来变法都过于激进,下面的人接受不来,因此好的变法都成了沉疴,无法解决咱们内部的弊病……朕本就不打算用一朝一夕的功夫得到这天下,这样跟只会用武力掠夺的人没什么区别,朕要的是,用一点一点的改变来让朕的子民越来越富足。” 肖白愣了下,毫不客气道,“陛下可算好了大概要用多久的时日?三五十年后,别说陛下了,臣也不知有没有那个福分,等到陛下君临天下的一日。” 小皇帝道,“那又如何,就算朕等不到那一天,朕还有子孙,慕国也总有人在的吧。”连愚公移山的精神都搬出来了,小皇帝不由得内心苦笑。 肖白若有所思,良久方道,“……臣明白了。”
第147页 小皇帝眨着眼睛,“肖爱卿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臣惭愧,只着眼于当下,未曾想过将来如何。”肖白坦诚道。 小皇帝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明白也不迟。对了,继续刚才的话……嗯,如今田制不可能分出如此多的人来做这些,不如让慕国以外的人来做?” 肖白眼睛一亮,“陛下的意思是……?” “可以通过行商,将别国自由之身的人招至慕国,工钱加倍,但也不能坏了别国国家的根本,不能闹得农户都不愿种地了。” 小皇帝的话,让二人都想起不久前彰国的那幕,还从不曾见过如此景象的二人提起当时彰国内的动乱,都心有戚戚。 他们不过小试了下,却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滚雪球似的越闹越可怕,彰国百姓中甚至有人吃人的景象,更别说当时民间人心惶惶,饥荒连连。 毕竟,就算是弱肉强食,也不能做得太绝了。 “臣知道了。”肖白道,“这次,臣会把握好分寸,决不让皇商重蹈行商覆辙。” “嗯,朕相信你。”小皇帝笑了笑,“爱卿辛苦了,此事你与邹大人共同商办,别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揽下来。” 肖白点头,难得笑了下。 目送肖白的背影离开龙仰宫偏殿,小皇帝刚想到书房去批改奏章,回过头,勐然看到偏殿门口站着个白色身影,浓眉大眼,褐色眼珠充满灵慧,却一脸拘谨,身长玉立,怀里抱着一张琴。 小皇帝微微愣了愣,随即想起,这男子是得了自己的口谕可随时跟着他的琴师。 左右想了想,反正他都三日没去上朝了,那些奏章哪些说的是实话,哪些是虚报,还不太好分辨,等叶倾欢或是慕容涯来了以后再看好了。 这么想着,小皇帝对景迟招招手,让他回来,问道,“你来宫里多久了?” 景迟低头答,“三日了。” 正好是自己沉睡的时候,而慕容涯能放任这么个人在他身边奏琴,估计这人是没问题的。 景迟看上去不过而立之年,更像个书生,若是仔细看,双手的茧也不都是在弹琴的位置上磨出来的,小皇帝心念一转,又问,“你原来可是靠琴艺为生的?” 景迟回答,“原本是瓒敖将军步兵第一营内的主簿。” 小皇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怀里的琴,“真想不到……你不仅是个官,还在军中任职。” 景迟苦笑,“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被轩辕国主抓到……” “抱歉……”小皇帝知道自己的话多少有些不妥,可心里有疑问,却不得不问出口,“朕很好奇,以你的身份,皇叔他们怎么会同意把你放在朕身边。” 景迟自嘲地笑了笑,“在下的妻儿老母也一併被舆王送到皇都,正在叶相国府上‘做客’。” “就为了朕,居然如此大费周章……”小皇帝喃喃道,揉了揉眉心。 景迟恭敬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最后,小皇帝嘆口气,对他道,“罢了,回头朕让叶倾欢放了他们,你也不用来宫里了。” 景迟表情一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宝贝的琴都顾不上,扔在一旁,“请陛下饶了糙民吧!” “什么?” “在糙民来前,舆王再三警告,若是不能将陛下的病医好,绝不会放过糙民!”景迟抬头,红了眼眶,“在下明白陛下心存仁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只是有些时候,陛下的仁慈,是会要命的……” 小皇帝呆立在原地。 而不闻已经皱起眉头了,斥道,“胡言乱语!” 小皇帝抬了抬手,“无妨,他说得不错……”像是被雷噼中了似的,小皇帝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明白了一点,扯了个笑容,“这件事,朕不会再提了,景迟,你起来吧。” 116 116、尾声 … 光靠琴音,又如何能将诅咒压制住,而那诅咒,来得实在无端,解无可解。 小皇帝将自己裹在狐裘里,毛皮贴着脸颊的触感松松软软,仍在怔忪间,耳边能听见自外间流泻而入的乐声。 天气越来越冷了,宫里有了地龙还要在殿内用上火盆,小皇帝真觉得自己有点奢侈,一晚上还要让人在外殿奏琴,实在过意不去,跟旁边伺候的宫人道,“让景迟去休息吧,朕已经醒了。” 又是从血腥黑暗的梦境中醒过来的。 最近已经比较习惯了,尽管醒来以后还是出了身冷汗,但早朝下来在书房里忙过一阵后,就基本能淡忘那些梦境了,若是再给他一点时间,小皇帝觉得自己应能克服这劳什子诅咒。 身体也在渐渐好转,不似之前那般瘦弱不堪,肉也多了一点,至少被尉迟骄阳抱着的时候对方不会再嘟囔他全身上下都是骨头了。 想到这,小皇帝笑了笑,披着头髮坐到了镜子前,天色依然很暗,还有好一会儿才到上朝的时辰。申敬圆滚滚的身子努力缩成一团,见小皇帝已经坐下来了,忙搓了搓手,放火盆上将手掌捂热,才小心翼翼地帮他挽发。 镜中的人已不再是当年无知的清秀少年了,过了这个冬,他都有二十一了,身形容貌张开了不少,左脸上的黥纹也随着他的变化而拉长了些。 申敬一边帮小皇帝梳着头髮,一边观察小皇帝的脸色,见他这日气色还不错,便寻了个话题不让他闷着,“陛下……早朝以后,可是要去无暇阁?” 基本上依照以前的惯例,小皇帝下了朝十有八九会去无暇阁跟内政大臣们议政,提早问他,也可吩咐下去要不要在龙仰宫备午膳。 小皇帝迷迷煳煳地想了想,摇摇头,“朕就在书房里好了,书房有地龙。” 申敬补充道,“无暇阁也有地龙……” “太远。”小皇帝缩了缩脖子,“天太冷了,朕懒得走那么多路……唔,如若有事,让他们来龙仰宫找朕就是了。” 申敬额上冒出几点冷汗,大冷天的,他也不敢伸手去抹,只好尴尬陪着笑,“是,那奴才就吩咐下去了,午膳在龙仰宫用。” “嗯。”小皇帝点点头,屋里的暖意让他差点又昏昏欲睡起来,打了个呵欠,他对申敬道,“给朕打一盆冷水来。” 申敬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却没敢说上一句,转身出去了。 冬天真的很适合睡觉,若是没有点刺激让自己彻底清醒的话,早朝上睡着了可就惨了,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的事小皇帝还做不来…… 冷水来了,小皇帝从袖子中抽出两手,伸入盆里掬了捧水,拍在脸上,如此反覆,终于可以清清慡慡地去上朝了。 如今新政颁下也有不少时日,改良的水稻以及代替水稻的土豆、番薯等作物也广为推崇,就算是到了隆冬季节,家家户户多少都有些存粮,不至于解决不了温饱,较之往年而言,这个冬实在是不难熬过,因此往年冬季会出现的民生问题,如今是少之又少。上了朝,也不过是将慕国偏远较为穷困的地区的温饱问题提出来,然后分配到各部,该放粮的放粮,该拨款的拨款。
第148页 日子实在有点闲。 小皇帝恍恍惚惚地下了朝,往龙仰宫的方向走时,扑面而来的朔风把他吹了个激灵。 身后有人喊住了他。 那双桃花眼依然魅惑人心,对他简单行了礼后,眨了眨,眸中流泻无限风情,“陛下,臣有要事。” “要事?”小皇帝自然而然道,“大白天的,你的‘要事’就先缓缓吧……” 叶倾欢脸上表情丰富多彩,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他低声道,“陛下想到哪里去了,臣的‘要事’不是指那件事,而是彰国派了人过来,送了个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小皇帝问道。 “陛下去了无暇阁,自然就知道了,王爷和将军也在。” 小皇帝皱了皱眉,“尉迟骄阳不是早被踢出了无暇阁,他下了朝还敢滞留在宫里啊?” 当初为了削尉迟骄阳的权,皇叔可没少得罪人吧。 叶倾欢露出点幸灾乐祸的表情,“陛下过去,正好给尉迟将军抓个现成,治他个不敬之罪,嗯?” “那不就正好遂了你的愿,朕才不给你做嫁衣呢!”小皇帝好笑道。 叶倾欢顺着他的话道,“陛下若是能为臣穿一次嫁衣,臣也不枉了……”面对小皇帝一波一波投射过来的眼刀,叶相国英勇无畏,照单全收。 两人边说着,就到了无暇阁。 还是最里头,有着淡淡书卷味的那个单间。 房间里的两人也似乎是刚到没多久,桌上一摞的奏章都没有动过的痕迹,只是披风尚来不及解下的慕容涯手里多了份帖子,透过纸张,能看出上面的字写得挺工整。 尉迟骄阳一脸的焦急,跟悠哉悠哉走入房中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上面说了啥?” 慕容涯瞥了眼尉迟骄阳,不咸不淡道,“没什么。”转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小皇帝,“这才是重点。” 小皇帝看了看慕容涯,又对上叶倾欢鼓励他的视线,只好拆了信来看。 原来那下咒之人,确实出自巫术之乡的彰国,下咒人是原百里延鬼迹堂麾下一名总管,已经畏罪自杀了。信上说,这诅咒名心魔,能唤起人内心最害怕恐惧之事,无药可解,只能靠自己克服,唯有意志坚定之人能办到。因这咒消耗甚巨,又是秘法,想寻别的法子来解,一时难以着手。又道,愿慕国看在彰国据实相告的份上,既往不咎,彰国会送使团至慕,以致歉意。 小皇帝看完信,有些莫名其妙。 “朕中了咒,他也解释清楚了,还送使团过来干什么?” 叶倾欢略思考了下,道,“我听说的,却不是‘以致歉意’,而是表达臣服之意。” “臣服?” 尉迟骄阳冷哼一声,“彰国这是看着舆国铁骑踏破了梓国,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才不顾国体的吧。” 小皇帝苦笑道,“现在的彰国也没法抗衡舆国了,只能依附强国保全自身,都是朕……” 慕容涯淡淡道,“不怪你,就算你不做这番,舆国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虽然得了安慰,小皇帝仍是愁眉不展,那三人自然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毕竟好不容易得到了关于诅咒的消息,却仍是无法可解。 小皇帝想了下又觉得不对劲,“朕总感觉,彰国将两件事提到一块儿去说,看起来有些奇怪……”随后恍然大悟道,“这难道不是在说,因为朕中了咒,所以拿彰国来开刀么,彰国依附我,全是因为朕的报復啰!” 叶倾欢赞赏地笑笑,“想不到陛下竟连这点也看出来了,臣方才也觉得奇怪呢,原来这彰国就算是臣服,也要倒打一耙,想给陛下抹黑啊。” “你是早就想到了吧……”小皇帝扁扁嘴,叶倾欢近来什么都没长进,倒是拍马屁的功夫进步不少。 “彰国人做事,总要揣着好几个心眼,哼。”尉迟骄阳不屑道。 “这次还算好的了,想当初百里延和鬼迹堂那才叫坑人……咦,皇叔,先前那张帖子呢,你怎么把它收起来了?”小皇帝看嚮慕容涯。 慕容涯眉头轻蹙,声音仍是温润,却如翳了层薄冰,“不是什么重要之事,扔了也罢。” 小皇帝却顾不了那么多,慕容涯这般坦荡得无耻的人也会偷偷藏东西,肯定是什么好东西。他眼尖,朝慕容涯扑了过去,慕容涯见他收不住势,只有两手扶着他的腰,怕他摔了,也担心两人一起摔在地上,而小皇帝就趁这个工夫,从角落里捡起那张帖子展开来看。 “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莽撞……”慕容涯刚想训斥他一顿,见小皇帝已经看了起来,脸色不由一变。 尉迟骄阳危险地眯了眯眼。 叶倾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是笑笑。 小皇帝看完了那张帖,只说了一句,“人呢?” 经不住小皇帝半质问半疑惑的视线,慕容涯开口道,“宫外行馆。”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夜里。” “皇叔……这可是大事,你居然跟朕说扔了也没关系!”小皇帝咬了咬唇,“轩辕不让被刺重伤之事,可是关乎整个天下啊,他刚收了梓国,又灭了半个朔国,他若出了事,整个天下都将为之震动……” “那又如何?”慕容涯平静道,“他快死了。” 尉迟骄阳插了一句,“都快死了还妄想要见你一面,恐怕不安好心居多。” 小皇帝嘆道,“可他要真的死了,天下必定大乱,届时他手下势力割据,又不知会成什么样子,他说不定就是担心这点才让朕去见他的。” “派个人过去就行了,为什么要你亲自去?”尉迟骄阳不认同道。 “反正朕身边有那么多人跟着,去了也没什么危险,尉迟爱卿不放心,一起去便是。” “你若去,我还真没打算独自在皇都等你消息。” “更何况,你如今不单单是一国之君……”叶倾欢似笑非笑道,见小皇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明白小皇帝定是听出了自己的弦外之音。 不单是一国之君,更是他们的情人。 慕容涯最后淡淡道,“你要真的想去,让尉迟骄阳跟着也好,我亦去,叶倾欢留守皇都。今日出发,或许还能见到那人最后一面。” “等等……为什么你们都去,只我一人留守?”叶倾欢不满道。 慕容涯沖他扬了扬下巴,“如果你的爵位比我高,或许我也能听你安排。” 叶倾欢冷笑道,“陛下还没说什么呢。” “陛下也会听我的,因为我是他的皇叔。” 两人同时看向小皇帝,小皇帝则尴尬地扯着尉迟骄阳的袍子,装模作样地看几眼,“嗯……尉迟爱卿,你袖袍的边角有点脱线了,回头让户部再给你发一套官服吧……”
第149页 尉迟骄阳笑了笑,“谢陛下。” 自然这日夜里,为了补偿爵位不高而受制于人的叶倾欢,申敬为小皇帝准备的膳食终是没被浪费,而龙仰宫里彻夜奏琴的景琴师难得休息,内殿更是彻夜响着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这行程定下的虽然仓促,朝中的人手却很好安排,加上轩辕不让如今人就在朔国,离慕国非常近,不用赶太久的路便能到。 朔国虽不成气候,但也并不是那么好打的,轩辕不让发兵半年,也只灭了半个朔国,仗并不好打。 尉迟骄阳在马车上时跟小皇帝分析过,朔国是建立上沙漠上的国家,虽是粮糙匮乏,可同样的,打仗时后方输送粮糙的路线也同样艰难。熟悉的沙漠的朔国人可以猜测敌军的进攻路线,而在风沙起时,若要进攻就很困难了。是以轩辕不让到现在也没拿下朔国不止,还被人刺杀。 以轩辕不让的个性,能刺杀成功的,多半是他麾下之人,只不知那人是被收买了,还是不服轩辕不让的铁血政策? 小皇帝猜不出,他只知道,轩辕不让心眼小,容易猜忌,眦睚必报,这都不是明君该有的。 所以轩辕不让只能当乱世枭雄,而无法成为盛世明君。 其实这些,轩辕不让自己也是知道的吧? 他不过是想,在这乱世里,做一番伟绩,正如舆国童谣唱的那般——杀伐决断,有我舆王,泱泱舆国,万世不朽。 再见到轩辕不让,是在朔国国都觅洲城里。 轩辕不让并未住在朔王的主宫里,而是在个偏僻安静的行宫里住下,周围有重兵把守。 轩辕不让只让小皇帝一个人进去与他交谈,虽然外面有重兵,不闻不问两个暗卫出身的侍卫却牢牢守在暗中,以防不时之需。 再见这人,倒没有上次为他解毒时那般憔悴,脸上虽有疲惫,眼里却又欣喜。 他靠着床柱,头髮散乱地披在肩上,袒露的胸膛裹着层层白色布条,上面还渗着血。 “你来了。”他一字一顿,对小皇帝道。 小皇帝点头,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轩辕不让扯动了下嘴角,眼睛直直地看着他,“说,你喜欢我。” “什么?”小皇帝不解道。 轩辕不让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笑着说,“说喜欢我,我便把今生打下的基业,都给你。” 小皇帝失笑道,“别开玩笑了,三年前你不还说要我跪在你脚边什么的,朕没那么容易上当。” 轩辕不让却不笑了,他依然恋恋不捨地看着小皇帝日趋成熟的脸庞,当年那张清秀明丽的脸已经染上了一层天之骄子的颜色,与记忆中的倔强少年重叠在一起,“……居少庸为保护孤,死在刺客剑下。” “……喔。”小皇帝憋了半天才挤出一点回应。 “他临终前,对我坦白了一件事。” 居少庸对他说,王,属下心仪一人,却再无法将心意告诉他,只希望王,不要重蹈属下覆辙。 小皇帝听后,过了好久,才嘆道,“居少庸对你,还真是忠心,事事都想着你……” 轩辕不让扯扯嘴角,“你不想知道,他心仪之人是谁?” “……朕没兴趣知道。”小皇帝淡然道。 “也罢,反正他也没告诉我。”轩辕不让嘆了口气,又问道,“你真不喜欢我?” 小皇帝怒了,“我喜欢你什么,不把人命当人命,还是从不信任别人处处算计别人啊?!” 轩辕不让终于又笑了,薄唇弯起,表情释然,细长锐利的眼里染了层柔光,脸上血色却一点点变少,他最后伸出手,想再碰触一次那光滑的脸颊,却实在困难,他连提起手臂的力气都没了。 小皇帝就坐在他边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这几日我在想……人这辈子,总会有那么几个值得自己相信的人。”轩辕不让苦笑了下,缓缓道,“你我之间连个信物都没有,单凭一张帖子,你怎么就过来了……” “信物这玩意儿会害死人,没有信物才好呢。”小皇帝抱怨道,“你若是死了,舆国你打算怎么办?” 轩辕不让闭上眼睛,疲惫道,“轩辕氏里若有人能堪此任,便让他去做,若没有,交给你,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喂,你还真那么豁达啊……” “不豁达又能如何,我膝下并无子女,与其把基业让给连牙都没长全的娃娃,还不如交给我中意的人……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不也做了……很多手脚……” “轩辕……”小皇帝见他情况越来越不好,连说句话看上去都要花很多力气,他想起身叫大夫进来,却被轩辕不让抓住了手腕,力道出奇的大。 又或者,是小皇帝觉得,轩辕不让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被人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模样。 轩辕不让勐然睁开眼睛,问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小皇帝嘴角抽搐了下,当然记得了,那时候他出门连个侍卫都不带,还甩掉了叶倾欢,捡了块来路不明的玉挂腰带上显摆,这才会碰到轩辕不让这跟他就此纠缠不清之人。 本以为轩辕不让会藉此奚落他一番,没想到轩辕不让只是笑,很温柔地看着他。 小皇帝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忽然转开了话题,定定直视小皇帝的双眼,道,“我手下,冤魂无数……可是,我不怕。” “那又——”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不让的下一句话打断。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么?” 他似乎看出了小皇帝内心深处从不肯告诉别人的恐慌,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道屏障。 有些事情,是只有身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才能体会到的。 小皇帝怔怔地立在原地,连轩辕不让缓缓闭上眼睛倒在一旁也没注意到。 “……朕明白了,我不可能成为圣人,我就只是我。只要九国一日不统,贵族专权,战祸频起,仍旧是民不聊生,国力衰弱。依然会有更多的人死于无休无止的战祸中,是以身为帝王,哪有可能真正做到兵不血刃……” 连轩辕不让都明白的道理,居然会让他困扰如此之久。 过了好久,小皇帝才微微弯起唇角。 而等他反应过来时,不管怎么用力去叫他的名字、去摇晃轩辕不让的身体,那人是再无法醒来了。 轩辕不让死后,由其弟轩辕不寿上位。新的舆王登位后,即刻下令停止杀伐,休养生息。 小皇帝回皇都后,也让景迟带着他一家老小离开了。 他不再有噩梦,虽然那几人还是生怕他睡不好,每天晚上都很卖力。 整日忙于国事,又忙于应付他们。
第150页 偶尔会想起轩辕不让,他死前,似乎一直是笑着的。 叶倾欢拍了拍他的脸颊,埋怨他不专心,又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吃醋道,“予繁,说句实话,你最喜欢的,恐怕还是轩辕不让吧……”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啊?”小皇帝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呛住了。 叶倾欢拍着他的背帮他纾气,同时道,“不过我一点都不羡慕他。” 小皇帝眨眨眼。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对陛下你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啊……”某人又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小皇帝赶紧拍开那人的狼爪,一本正经道,“朕一点都不喜欢轩辕不让,你别拿他当藉口趁机吃朕豆腐……” 叶倾欢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三个人,再容不下别人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话的时候,就被人打断了,“肉麻兮兮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啊!” 尉迟骄阳一把扯过小皇帝揉进怀里,半睡半醒间觉得,果然怀里有个人抱着比较容易睡着。 叶倾欢干笑着,旁边慕容涯冷冷地看着三人,想着第二天还要上朝,还是等明日再教训他们好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么长时间以来辛苦大家了,这文终于完结了。 本来想写个很长很长的后记的,但是真正写的时候又发现什么都写不出来。 囧,还是留到番外再说吧。 总之辛苦大家了!!尤其是逆境中的宝贝,谢谢每章都坚持留评,我真的很感动!! 迟来的一句,粽子节快乐啊~ ☆、番外 【一】桃花树下(叶倾欢×小皇帝) 二十四番花信风,惊蛰,一候桃花。 冰雪初融,万物復甦。 是个赏花採花的好时候。 美酒一杯,轻抿,入喉,辛辣之味呛在喉间,又觉滋味实在妙不可言。 男子言笑中,花瓣飘入杯中,酒液沾染了粉色的花瓣,细腻瓣面晶莹剔透,杯中又多了分桃花的香味。 叶倾欢感嘆道,“陛下……如此良辰美景,不做点什么,似乎有些浪费?” 小皇帝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抬头望了望晴好的天,迷迷煳煳道,“这天气确实很适合睡觉。” “对,‘睡觉’。”叶倾欢笑了笑,觉得自己与陛下真是一拍即合,只等“狼狈为jian”。 地上铺了层不算单薄的毯子,应叶倾欢的提议,两人忙里偷闲,坐在花树下喝杯酒,吃点点心,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小皇帝无可无不可,让人在御花园找了棵盛放的桃树,在粉色繁花的枝头下铺好毯子,叶倾欢喝酒,他拿了本书慢慢看。 倦意不知不觉涌上来,微微灿烂的阳光,空气间散发的淡淡花香味,无不催眠。 小皇帝靠着树干,打算小憩一会儿。 头顶阴影逐渐扩大,背着光,叶倾欢欺身上前,手指卷了缕墨发,缠绕着玩。 小皇帝嘟嘟囔囔,“唔……别闹……” 叶倾欢唇边笑容慢慢加深,“予繁,你怎能不等我一起‘睡’?” “你爱睡不睡……”但别来烦朕。 小皇帝的后半句话说不出来,因为被叶倾欢给吞下肚了。 “嗯……唔……” 唇舌好一番纠缠,叶倾欢这才放开睡意全无并红着脸的小皇帝,坏心地笑了笑,“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什……” 天地颠倒,头顶是笑容满面目光深沉的叶倾欢,背后是柔软的毯子,手边还有一壶掺了桃花瓣的酒。 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脱得只剩中衣,淡黄色的柔软衣裳在男人修长手指的拨动下散开,露出骨肉匀亭的身躯。 叶倾欢捏了捏小皇帝胸前的两点,嘆道,“真可爱,臣好想一口咬下去。” “你敢……” 他还真的敢,说到做到,低头一口含住那小巧的一点,另一手也不冷落另外一点,轻揉慢捻。 “呜……!” 蜷起脚趾,小皇帝压抑着快要泻出的呻吟,然而身体的某一部分还是起了变化,下腹的热量正慢慢汇聚,那处也稍稍抬起了头。 灵动的双眼里盈满了水光,绯红的脸颊如桃花般艷丽,叶倾欢稍抬头一看,便是如此撩人的光景。 他顺着光裸的胸膛轻柔地吻下去,然后伸手探入小皇帝的亵裤。 脆弱的部位被人拿捏在手中,富于技巧地挑逗着,晶液一点点渗出,亦被那人用舌舔去,粗糙的舌苔触及男人最为敏感的部位,小皇帝不由全身一颤,咬紧牙关,看着那人不知餍足般咂咂嘴。 “喂!你……” “美酒,美食,美色尽在眼前,夫復何求?” 文采斐然的叶相国总结完,便动手品尝所谓的美食了。 【二】葡萄架下(慕容涯×小皇帝) 夏季,蝉鸣,栀子花开。 七八月份,正是葡萄慢慢变熟的时节。 算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齐王府的葡萄就该熟了。那葡萄是年前小皇帝跟齐王一起种下的,自抽了芽,到小小的藤蔓爬上葡萄架,每过一段时日,小皇帝必会过问,津津有味地听着齐王给他描述。 “真想看看葡萄成熟的模样啊……” 小皇帝感嘆道。 “繁儿想看,尽管来便是。” 慕容涯淡淡道。 葡萄味美多汁,可以酿酒,可以晒干储藏,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好不容易从朔国弄到了种子,这年头一回种,也不知长得如何了,见过几次都是没熟的时候,这次去看看,若是长得好,说不定还可全国范围内推广。 小皇帝立马点点头,跟着齐王去了他府上。 后院里,下人摆了一套太师椅,并小茶几,供着上好的茶。葡萄架搭得并不高,可葡萄爬了整整满架子,丰硕的果实坠下来,几乎伸手就能够得着。 小皇帝看得满心欢喜,那些葡萄还不到最熟的时候,可是不少葡萄串都浮现了深浅的紫红色,看着就让人高兴,老远都能闻到那股葡萄的清香味。 “喜欢?” 小皇帝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勐地点点头。 慕容涯脸上终于多了分笑意。 “那陛下是不是也该奖赏我一番?” 小皇帝眼里几分迷惘之色,“不如……朕教你酿葡萄酒?” “葡萄酒?”慕容涯好奇地斟酌了这个词,觉得挺新鲜,颇有兴趣。 惯于察言观色的小皇帝见到慕容涯如此反应,便准备滔滔大论一番,没等他话说出口,就被对方一把打断,“葡萄酒的事留待稍后,眼下我想要做点别的。” “皇叔?” 慕容涯拿起小机上的茶杯,含了口,倾身过去,吻住了小皇帝。
第151页 “唔……?”小皇帝睁大眼睛把那口茶吞咽下去,微蹙眉道,“皇叔,你方才给我餵了啥?” “毒药。” “呃……” “不服毒,你要如何与我行欢好之事。” 皇叔,你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小皇帝扁扁嘴,慕容涯满意地看着他左边脸颊上的黑色蟒纹渐渐消失,勾了勾唇。 将人拉到自己腿上跨坐好,衣服三两下除个干净,情动地吻了吻那哭笑不得的眼角。 “等、没有、那个……润滑……”小皇帝脸色通红,憋了半天才提醒道。 慕容涯想去叫人,被小皇帝挡下,恼羞成怒,“被人看见朕的脸面往哪搁啊!” 抬手拿起茶杯,想想那可是毒药,还是悻悻放下。 小皇帝满头黑线,“要不……还是算了……” 灵机一动,慕容涯伸手摘了颗鲜红泛紫的葡萄,于手心揉烂了,就着果香味的汁液,往小皇帝底下送去。 于花心处耐心送入,一点点,看着那花瓣慢慢吞食自己沾着果液的手指,慕容涯眼色也开始变暗。 “慢……停……不带这样的啊啊啊啊啊——” 【三】花前月下(尉迟骄阳×小皇帝) 金秋,中秋过后,月还是很圆。 ju花开后百花杀。 如今,ju花正好,百花的影子还残留那么一点儿,御花园里正是奼紫嫣红的时候。 月色正浓,花香四溢,最美莫过于与情人在一处散散步,吃吃豆腐。 小皇帝扯着尉迟骄阳的袖子,眨眨眼道,“那啥,你看,今晚月色多好……” 将军大人抬头看了看天,随即应道,“确实好。” “是不是很适合……” “练武。” 尉迟骄阳一拍脑门,严肃地打量着小皇帝,“自从你中了咒以后,再没练过武了,今日正好让我看看,教你的武功还剩下多少。” 小皇帝欲哭无泪,“不练武行么……” “不行,万一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侍卫们都不顶用,你自己没点自保的能力可怎么办?” 花丛后蛰伏的双胞胎侍卫脑门青筋绷起,什么叫侍卫不顶用…… 小皇帝反驳道,“如今海内昇平,天下一统,朕就在宫里待着不乱跑,还有什么危险啊!” “那也不成,锻鍊身体可保长命百岁,你就是太懒了。” 小皇帝只好跟大将军花前月下的比划起来。 招来招往,眼花缭乱,明月当头,暗香浮动。 几个回合下来,小皇帝体力不支,头上冒汗,气喘吁吁,衣衫也在动作中凌乱了些,倒是尉迟骄阳,脸不红气不喘,浑身上下衣着齐整得很。 小皇帝不服气,扑过去继续与他撕扯,干脆拔起佩剑,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算不上,勉强能追着将军大人满花园跑。 终于,将军大人额上蒙了薄薄细汗,哭笑不得,连声讨饶,“你这是练武呢,还是谋杀亲夫啊?” 小皇帝龇牙咧嘴道,“谁让你……胡说八道!” 尉迟骄阳上前一步,收了剑,把兇器放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在那儿先歇一会儿罢。” “也好。” 信步而上,亭子两侧满丛ju花争妍斗艳,月色银光镀在上头,如纱如雾。 小皇帝感嘆一声,“开得真好。” 尉迟侧头看向身旁青年,如今个头抽到自己肩膀那么高,乌黑长髮收在玉冠之下,露出干净白皙的脖颈,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喉头动了动,尉迟骄阳握住了小皇帝的手腕,把他往亭子里拽。 “干嘛走那么快——” 小皇帝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压在亭子的石桌上,一时四下无声,唯两颗心剧烈颤动如擂鼓。 宫人们远远见了这一幕早就散开了,躲在暗处的侍卫也不见其踪影。 小皇帝眨眨眼,“这也算练武?” 尉迟骄阳痞笑了下,“床上见真章。” “喂喂,这可是亭子。” “唔,可是我等不及了。” “流氓。” “良辰美景,不是很适合做流氓之事么?” 小皇帝气结道,“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尉迟骄阳张口含住小皇帝的耳垂,含煳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ju蕊绽放,迎风而摆,一片祥和之景。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番外才是俺最想写的东西啊! 捂脸,举报君请不要来我家,好不容易煲那么点肉汤 这文从头到尾不明不白,俺自己看了也会睡着,幸而有大家的支持俺能码到最后,鞠躬,真的大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