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太阳系》


 第一章 天才

    周成和两位同僚在校长的陪伴下，信步走在绿树成荫的高中校园里。午后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冠，形成一道道光柱斑驳的投到地面。

    周成指着前方一幢红砖堆砌的小楼，兴致勃勃的向同事说道：

    “这儿以前就是我们的物理实验室。二十几年了，还是当年的样子。”

    校长满脸堆着笑容附和:

    “这座小楼里走出了像您这样的顶级物理学家，也是让它蓬荜生辉了！”

    周成浅浅一笑，把目光投向身旁两位同僚：

    “可别这样说，咱们这座百年名校走出去的人物可不只我一个。我们天体物理的赵老教授和语言学的李教授可都是行业中名动天下的翘楚。”

    校长面露尴尬，打着哈哈：

    “对对，总之，能请到各位享誉全球的学者参加明天的百年校庆，真是我们学校莫大的荣幸。”

    三位教授相视而笑，周成问道：

    “咱们学校最几年学苗怎样，有好苗子吗？”

    校长脸上写满了骄傲的神采：

    “周教授，咱们学校最近又出了一位堪称天才的学生。他去年的期末考试，考了全科满分。

    周成和另外两名教授都是一惊，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把目光投向了校长：

    “全科满分？”

    校长点头：

    “是啊，很不可思议。”

    周成从求学到治学的一路上，都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天才少年。但也从未在初中之后的任何一次考试中取得过全科满分。

    校长的话除了让他非常震惊也让他有些许怀疑：

    “我能见见这个孩子吗？”

    周成的提问让校长面露难色，但是赵老教授和李教授反而脸上都挂着期待的神色。

    思考了片刻，校长脸上又恢复了恭维的笑意：

    “当然没问题，我马上安排！前边就是阶梯教室了，我们到那儿去歇会。我让那孩子过来和你们见见面。”

    三位教授正在阶梯教室谈笑风声的时候，老师带着一个少年站在了教室门口。

    周成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仔细的打量着那个普通的男孩儿。

    一身略显陈旧的校服，干净而整洁。青涩的脸庞上带着一丝害羞的神情。校长走上前去把男孩儿引了过来：

    “这位就是刘超文同学。”

    刘超文看着眼前三位盯着他看的教授，心中有些紧张，颤颤巍巍的说了声：

    “老师们好！”

    周成盯着眼前这位再普通不过的少年，心中疑惑又多了几分：

    “超文同学，我听校长说你的期末考试，取得全科满分的成绩？”

    刘超文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脸上因为紧张泛起了几分红晕：

    “嗯。”他小声的回答道。

    “你对理工科感兴趣吗？”周成继续问道。

    刘超文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周成好奇的目光。犹豫了一阵，他战战兢兢的说道：

    “额...也不算兴趣，就是题都会做。”

    这个轻言细语的回答，却在周成心里激起了些涟漪。虽然语调非常谦逊，但回答的内容里却似有似无的夹着些许狂傲的意味。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衣着容貌都很普通的学生：

    “哦，这样啊。那你能不能解一道方程给我看看？”

    说到解方程，刘超文眼中一道华彩闪过，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好的，老师。”

    周成原本想出一道本科难度的题目，没想到眼前这个孩子居然这般自信。这种自信在周成看来，更像是自负了。他微微一笑，想让眼前这个小男孩儿知道一下厉害：

    “你对薛定谔方程有了解吗？”

    此言一出，天体物理专业的赵老教授一楞。这可是很多研究生都解不出来的题目。他和身旁的女教授相视一下又同时无奈摇头。他们都知道，这位国内顶级的物理教授，是要挫下这小孩的锐气。

    “我可以在黑板上解吗？”刘超文的回答却充满了自信。

    周成浅浅点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回头看了一眼台下的老教授和女教授，一撇淡笑一闪而过。两位教授看向周成眼神中都有几分责怪的意思。仿佛是在责问周成，何必难为这个孩子呢。

    刘超文走上讲台，拿起粉笔，行云流水的写出一串晦涩难懂的字符。

    周成抱起的双手放了下来，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消失。

    他的表情随着那块黑板上字符的蔓延逐渐变得僵硬。惊讶和难以置信布满了他通红的脸。

    同样惊讶的还有身后那位鬓边斑白的老教授，他音颤抖的说：

    “周教授....这孩子也太....”

    周成没有理会他，大步流星的走上讲台。抄起一只粉笔，笔重画狠的在旁边又写下了一个生涩的公式：

    “你再试试这个！”

    刘超文还是刚才那般语调清晰而自信的回答：

    “好的！老师！”

    刘超文脑海里此刻如试管里的沸水一样翻腾着，思绪像高压水龙头一样的喷涌。这时候的大脑似乎根本不属于他支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粉笔在黑板上挽出一串精美绝伦的字符。

    写完最后一个算符，那些四处喷溅的意识就像被瞬间关闭的阀门，忽然消失不见。身体忽然又回到了自己控制，他感觉一阵轻微的眩晕，呼吸困难。

    几轮较量下来，周成就像拳台上被打泄气的拳击手。双目无神的看着写满黑板的算符，吞吞吐吐的说道：

    “这...这.....解法竟然完全正确！有些步骤做得甚至比我带的研究生都好....天才，绝对是天才，我找不到其他解释的理由。”

    他甩手把粉笔扔向讲台的粉笔盒。走下讲台，接过一杯水，猛喝一口，又对身边的人说：

    “从弱相互作用下的β衰变，到质能方程的偏微分推导，再到量子力学的su3群论计算，还有最开始那个薛定谔方程的解析，能做到这个程度。我简直不敢想象是一个高二的学生能完成的。”

    虽然已过中年但，但依然体态优雅的女教授把一丝乱发撩到耳后，幽幽的说道：

    “周教授，你可能还忘了一点，刚才超文在公式推导和解析时，他和你讨论用的是德语！”

    刘超文不敢太确认，这些老师语气精怪的溢美之词都是说自己。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刚才在黑板上写了些什么。只敢浅浅的扫了一眼黑板，然后低下了头去。

    周成站在讲台边上，大口的喘着气。看着黑板不知所措，阶梯教室里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刘超文同学的水平，恐怕是没有必要在高中继续学习了。”

    身后女教授温婉的声音把周成从迷茫的思维里拉了回来。

    周成紧锁着眉头，竖着眉毛看眼看着两位同僚：

    “历史上，卢瑟福24岁就成为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爱因斯坦26岁提出了相对论，波尔28岁任了曼切斯特大学教授。

    这就是天才的力量，我想我们应该考虑破格让超文破格去大学深造。但这没用通过考试就.....”

    校长一下子就明白了周成的意思：

    “我们这里有一份去年高考的备用卷，我们要不要让刘超文同学做一做，看看他的成绩？”

    三位教授都表示同意。

    很快一位老师拿着一个密封袋走了进来，校长接过袋子满脸堆笑的看着刘超文：

    “超文，我手里有一份未公布的高考备用卷，这套试卷内容没人知道。我现在想请你到隔壁办公室去单独做一下这套卷子，你看怎么样？”

    刘超文就像课堂上被抽中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立刻干净利落的起身回答到：

    “好的，老师！”

    刘超文刚走出教室，周成凑到校长身边压低了语调：

    “这孩子家庭情况怎么样，父母是哪个大学毕业的？课外在那里补习物理知识?”

    校长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顿了一会：

    “据我了解，超文这孩子家里条件比较困难,应该没有条件上补习班。父亲是数控机床的技术工人，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走了。而且我听他父亲说过，他小时候还生过很重的病。”

    三位教授面面相觑，周成一下子站起身来，圆睁着双眼看着其他人：

    “天才我见过，这样的天才我解释不了。像泡利、狄拉克、这杨振宁样的天才，他们都是出自书香世家。少年就对以后从事的事业产生了浓厚了兴趣。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自己的努力才展示给了世人天才的一面。”

    周成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但是超文，我不知道怎么说。从学术层面来看，他的能力几乎毋庸置疑，但是从过程来讲，我不明白。”

    身后语言专业的女教授也说道：

    “这说不通啊，没有经过海量的阅读和对话，他的外语不可能掌握那么纯熟！特别是在和周教授讨论天体物理的时候，甚至用了一个德语的谚语小故事，这样的德语水平.........”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位天才少年，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老师拿着那一堆试卷从教室门外匆匆的走了进来，刘超文只是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第二章 头脑风暴

    老师把一叠试卷纷放到桌子上，随手发给身边的人看。然后又看了一眼拿在手里的a4纸：

    “刚才的考试是在我们几位科任老师，还有监控下完成的。超文同学没有休息，把语、数、外、理、化生六门卷子一口气做完了。

    语文和英语作文只是写了提纲，没有详细写作。就是这样，他的成绩也过了去年的北清大学录取分数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教授们相互讨论着试卷上的内容，逻辑上的不合理和结果上的反复验证，让这群教书育人的老师完全不知所措了。

    经过一小断时间的争论后，阶梯教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天体物理的老教授走到刘超文的身边温和的说道：

    “超文，一天的测验和考试应该很累了吧！”

    刘超文赶紧起立，微微点头：

    “是有一点累了，但是还可以坚持！”

    老教授微笑着点点头：

    “孩子，坐下吧！接下来回答问题不用起立了。测已经结束了，我们不要再去理会那些麦克斯韦方程，那些欧拉几何，那些普朗克常数。对你测试的结果让我们非常满意也非常惊讶。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秀的学生。但是有一点我们不明白，我们也想问问你。你现在所掌握的这些知识，你是怎么获得的。可以告诉我们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少年。

    老教授这个问题让刘超文显得有些不安，他的眼睛在周成和老教授之间反复的切换着。坐姿也轻微的变化了好几次。几次都是欲言又止。

    三位教授焦急的等待着这位天才少年给予他们一个可以信服的答案。而眼前这位17岁少年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安和惶恐，迟迟没有开口。

    周成这时候有些着急了，把原本已经放在唇边的烟拿了出来，略微有些急躁：

    “超文同学，你不能光个给我们结果不告诉我们过程吧，这让我们很难理解啊....”

    话刚出口，周成就后悔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身后那块硕大的黑板上，写的不就是推导过程吗。他有些哆嗦的点燃了香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我刚才的说法不对，我意思是...额....这么说。就像制造原子弹，你告诉我们临界质量，材料浓度，铀球大小，爆轰能量，等等所有数据。

    然后我们把原子弹造出来。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们，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吧....我现在有点乱，不知道我这个比喻你听懂了没有。”

    老教授面色一沉，有几分责备的口气：

    “测试已经结束了，老弟！你又说这些学术上的东西干啥。”

    周成大口的吸着烟，语无伦次的解释道：

    “我就是打个比方，也不是要研究裂变过程。哎呀...我现在讲不清楚了！”

    老教授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正要说着什么，刘超文忽然开口了。

    “周老师这个问题很好！我很愿意回答，也许这样你们就能知道你们想要的答案了。”

    教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双眼盯着眼前这个高二的学生，等着他讲出他们想要的答案：

    “老师，当您说道u235的裂变反应。我脑海里出现的就是一个u235的原子核模型，我下意识就知道它有92个质子和143个中子。而中子和电子的以及他们的结合能在我脑海里也是模型化的或者说是实体化的。”

    在解释这些学术问题的时候，自信的光芒又回到了这个少年眼中。

    “我的意思是那些粒子不是以电子伏特或者相对质量的形式。我说不清楚是什么，但是我就是可以通过对我脑海里的模型观察就知道所有的数据。”

    字正腔圆的表述，让他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可以在脑子里模拟它被一个中子击中成为u236的激发态，接下来裂变生成氪和钡以及能量。这个过程就像是在脑子里自动完成的。我只用对过程进行观察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质量损失，能量转换以及衰变过程。而过程和结果我又可以用公式推导出来。”

    在座的所有人，尤其是周成，已经被刘超文的表述惊得瞠目结舌。

    刘超文稍微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我想说的是，结果不是由公式计算出来的。而是，在我脑海里模拟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释放能量和裂变过程，包括放出的中子数量、自持反应密度等等。我只是把他们用你们熟知的形式写了出来。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们能明白吗？”

    听完叙述，一众人的表情变成了泰山崩于前的惊讶，一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周成也被怔住了。只有女教授还保持着那副与生俱来的优雅，她仪态端庄的坐到超文的身边，柔和的说：

    “你的意思是，你是知道了事物的本源或者规律，然后去表达所造成的现象。而不是通过事物所造成的现象去总结事物的规律。我这样说对吗？”

    刘超文点了点头。女教授继续说道：

    “但是这个本源和规律会自动出现在你的脑海里，你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女教授坐到他的身边，让他原本放松的心态又多了一份紧张，他下意识的往旁边的空位靠了一靠，轻声道：

    “是....是的。老师，我感觉那些东西天生就在我的脑子里一样，并且我还能把答案用常规的方法表达出来。至于思考方法，我不太好准确的描述，刚才说的也只是举个例子，真实过程要比这个复杂得多，我...我也讲不清楚。”

    女教授微微转身，正对着刘超文：

    “在物理数学方面你的能力，我基本可以理解。我见过一个数学天才，他看代数符号的时候，脑子出现的全是几何图形。而在看几何图形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全是代数符号。这反而让他可以在全新的视角去洞察数学的奥妙。”

    女教授的解释让周成和老教授似乎明白了一些。

    “但是我的语言学科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你的思考模式吗？”

    刘超文轻轻点了点头：

    “语言的话，我在初中的时候，就可以将几数语种进行归类总结。然后找出他们的共通点。再通过这些共通点，得出一个类似数学上的模型。”

    刘超文说到里，停顿了一下，双眼里仿佛有东西一闪而过。

    “额.....我的意思语种分类并不是指传统的汉藏、高加索、印欧这样的分类，而是我自己的分类方法。至于我说的数学模型也不是你们狭义理解那种模型，而是我自己能明白的一种转换形式，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女教授专注的听着，但也是云里雾里。刘超文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是怎样完成的。但是我就是知道，它们似乎是在潜意识里完成的。而我前边说的类语种之间的模型转换也是在下意识里进行的。当我需要使用，我就可以直接表述出来。”

    此刻的周成已经顾不上一个顶级学府教授应有的体面，声调扭曲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仅仅通过头脑风暴就可以完成实物本源到现有公式的复杂推导？完成不同学科之间的推导学习，而且结果还是完全正确的？”

    一旁的老教授看上去要比周成坦然得多，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弟，冷静点。”

    周成也自觉有些失态了，长叹了一口气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从上学到治学的一路上，他都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

    而如今，在这个高二学生的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这让他很难接受。

 第三章 破格

    刘超文迟疑了片刻：

    “是，也不全是。当我想去弄明白一个原理深层次的机制，经过大量的思考和一定量的外部学习。就可以大致清楚这个机制从量子态到宏观的整个机理过程，还有中间蕴含的规律。”

    刘超文说完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好像只在物理、数学和语言上有这个能力，其他学科上就不行了。”

    女教授眼波流转，好像发现了天才少年的机关：

    “也就是说，你的超强学习能力只有几个学科有效，而其他地方你的能力就像被关掉了闸门一样对吗？”

    刘超文的情绪忽然起了波澜，双手颤抖，瞳孔不停的失焦。

    这时，一个衣着朴素，满脸沟壑沧桑的中年人出现在了教室门口。刘超文一看，怪异的表情一扫而光。脸上又恢复了雨季少年的青涩。

    他喊了一声：

    “爸爸！”

    来的人正是他的父亲老刘。

    因为破格录取未成年人需要监护人的同意，三位教授明天就要返回母校。这才紧急通知了老刘到学校。

    父亲的到来，让刘超文既惊又喜。坐在父亲身边，他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的少年。

    老教授摆了摆手，声音和蔼的说道：

    “好啦！我们不要再为难这个孩子了。现在我只要确信这个孩子拥有的天赋，能够为科学进步做出贡献，那么我们就应该破格录取他。继续纠结这些我们不能理解的过程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我建议，我们还是讨论破格录取程序的事情吧，大家看呢？”

    周成随手把烟头扔到地板上，耸耸肩：

    “我没有意见，反正我也学不会超文的这种思考方法。只要他的能力可以在理论物理上让我们披荆斩棘的前进。那就达到目的了，其他的........”

    说道一半，周成不甘心的摇了摇头。

    女教授微笑的看着情绪已经平复的刘超文：

    “孩子，我相信你。从一开始就是，只是你要理解我们对你天赋能力的好奇，我们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再去质疑你的能力。”

    老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到隔壁办公室去讨论一下细节吧，超文还有老刘。你们就在这里稍等一下。”

    来到阶梯教室隔壁的办公室，校长还是那般满脸堆着笑：

    “既然三位教授的意见都很统一，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按照程序办理刘超文同学的破格录取手续吧！”

    周成脸上却有为难：

    “这个问题你们倒是好办。我们回去以后还要上报学校，一般的破格录用程序从申请到测试面试要好几个月。这孩子也没有专利、论文一类的资料，到了学校我们怎么让校领导相信这件事情，更何况.........”

    心思细腻的女教授看出了周成的想法，她不快不慢的柔和声调说着：

    “你周教授啊，是一点亏都不想吃。走了正常程序，怕别人抢了你的好学生。就这么带了回去，又怕要是校方不认可，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我倒是觉得，这孩子就是直接出现在你们校领导面前，他也会爱不释手的立刻把他收入学院吧。”

    周成深深的皱起眉头：

    “你就一点不怀疑他能力的真实性吗？我们都是做科研的，这孩子的能力已经严重违反了科学和我们所知的常识了！”

    女教授呵呵一笑，那笑声就像秋天金黄的麦田拂过一阵清风，麦田里荡起起的涟漪让人感到舒服：

    “我是搞语言的，不懂你们搞物理的那些高深学问。但是你们不经常都在说嘛，新科学刚出现的时候，往往都是反常识的。只有那些敢于挑战常规的人，才能走到时代的潮头上，成为历史的转折嘛。”

    周成摇摇头：

    “这不一样，牛顿提出万有引力，爱因斯坦创立相对论，波尔打开量子力学的大门，在那个时代确实严重违反已有科学的常识。虽然牛顿，爱因斯坦，波尔他们的思维能力确实超出常人，但是他们也是经过大量的基础知识积累。”

    周成手掌按在办公桌上，目光扫过周围的人，语调中带着一丝神秘：

    “他们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同样积累的知识，他们能从沙漠里挑出那一颗颜色和砂子几乎一样的金子。但是这孩子，相当于坐在航班上从沙漠经过，就把下边沙漠里那些金子粒看的清清楚楚，这...很难让人相信。”

    女教授刚想接话，老教授挥了挥手打断了他，顿了几秒钟以后沉沉的说：

    “我认为超文这孩子的能力是不用质疑的，我不相信超文是在有人帮助他的情况下刻意准备了今天的一切，给我们演了一场大戏，这更不科学。”

    老教授的眼中充满了坚定。

    “在超文身上只是有很多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我们应该专注于他可能会对学科，对国家科技，对世界科学甚至全人类带来的贡献。就凭这个，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哪怕就是用我们教授的身份作为担保，那也是应该做的。”

    老教授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敬畏。一时没有人再说话。

    最终大家达成了一致，大家面带笑容的回到了阶梯教室，老刘和儿子在这期间依然是在阶梯教室角落里享受着属于他们父子的快乐时光。

    校长遣散了其他的科任老师，和三位教授一起来到了老刘和超文所在的那个角落。可能时因为他们爷俩讨论的过于尽兴，以至于大家都走到了身边才注意到。

    周教授走得最近，他顺手拿起了老刘和刘超文课桌上的一张纸，那上边画出的是一个拨叉式差速锁的草图，看起来这就是刚才他们父子讨论的内容。

    他仔细看了看那张纸上，一个普通的工程师甚至是经验丰富的修车工也能画出那张图。再回头看了看黑板上那一大片的推导过程，周成摇了摇头把纸放了回去，脸上又泛起了疑惑和不甘的表情。

    老教授脸上挂着慈蔼的笑容：

    “老刘，超文。你们请坐，经过我们和学校的商量，我们想带你到清北大学去学习你擅长的这些课程。你没有必要立在高中浪费时间了。看你们父子有什么意见。”

    老刘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朴实的笑容，而刘超文却是一脸忐忑的表情。

    “几位教授这么肯定我们超文，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能够到清北大学可是我们做梦都没敢想过的事情。”

    然后转脸对儿子说道：

    “超文你就跟着教授们去好好学习，爸爸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以后能幸福快乐轻松的生活，我就满足了。”

    刘超文很勉强生硬的笑了笑，又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位鬓发斑白的老教授没有说话。

    周成的目光又扫向桌上那张纸画着差速器超图的纸，然后抬眼看着刘超文。眼前这个朴实的男孩对他来说有太多的谜团了。

    “刘超文同学，你父亲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请你明天就跟我们回去吧。”

    刘超文又迟疑了几秒终于微微张嘴小的声音说：

    “那....那我爸爸怎么办呢？他能陪我一起去吗？”

    听到刘超文的话，周成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他确信刘超文终究他只是个稚嫩孩子，老刘摸了摸儿子青黄的头发说道：

    “儿子，你就不要担心我了，你见过谁上大学带着老爸一起的。我在这里上我的班，每个月给你邮生活费去，你去好好读书，假期回来看看爸爸就行了。”

    刘超文听着父亲的话语，脸上挂着不舍。

    “你总要长大的，不能总再爸爸身边。等你工作了，有钱了，爸爸老了再把我接过去养老。但是现在嘛，爸爸还年轻，再说你要去念了大学，我也可以和我的老伙计们去钓钓鱼，下下棋了。”

    老刘的话让刘超文放下了负担。他浅浅的点了点头。校长满意的笑了笑，和教授们纷纷握手，祝贺他们得到了一个这么好的苗子。

    按照刘超文在理论物理方面体现出来的天赋，收归到周成门下作为弟子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他在惊叹于眼前这个高中生能力的同时，心中又有一层担忧。

    对于刘超文这种超出天赋的能力，他始终无法坦然接受。而另一方面，他又期待着这个少年随他进入理论物理的大门后，会卷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第四章 成才

    周成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翻阅着。宽大的书桌上摆着两个电脑显示器，一支笔和一个很大的烟灰缸。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书桌后是一整面的玻璃幕墙，透过幕墙可以看到城市辉煌的夜景和被灯光照亮的天穹。

    书房外传来的“噔噔”的脚步声，一个女人端着果盘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虽然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体态依然婀娜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挥洒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她是周成的妻子，同为清北大学教授的沈曼绫。只是在专业方向上，周成是理论物理，沈曼绫是天文学。

    “老周，吃点水果吧！你学生寄过来的热带水果，很新鲜。”

    周成把手里的资料放在书桌上，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水果放到嘴里。他目光有些涣散，脑子里依然在思考着资料里的内容。沈曼绫把果盘放在书桌上，在周成身边坐下：

    “是超文的论文吗？”

    周成双目震颤了一下，回过神来：

    “嗯，在明天的国家物理学术大会上，超文就要宣读他的论文和研究成果了。”

    沈曼绫嘴角微扬，一丝浅笑在她软玉般的脸庞上流淌开来：

    “这不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嘛？这些年来自从超文做了你学生，在学术上不就从来没让你担心过。我还记得你把他从高中课堂带回来那天，滔滔不绝的和我讲了几个小时那位天才少年。”

    说到这里沈曼绫脸的笑容更盛了一些。而周成却带着自嘲的口吻说道：

    “算了吧，我呀，早就当不了他的老师了！他到清北大学这五年，包括在欧洲核子中心的一年时间。把理论物理、天体物理、凝聚态物理、高能物理、有机化学甚至是数学的学位该拿的拿了个遍，国内国际该拿的奖，除了诺奖也没差几个了。”

    周成把手放到桌上那本论文上:

    “明天这本论文发表出来，一旦经过实验验证，那诺奖也就是囊中之物了，你说这样的学生，那是我能当老师的吗？”

    沈曼绫脸上的笑容还是刚才那般，保持的恰到好处。比微笑要多几分尽兴，至于欢笑又少几分玩笑：

    “你们理论物理上的事儿，我是外行。但是在我们天文观测这方面，超文也来咨询过我，这方面他倒是确实也很有天赋。他学习知识的速度和举一反三的能力也是让我叹为观止。”

    沈曼绫把手轻轻搭在丈夫的肩头，继续说：

    “不过呀，这孩子本身年龄就小。他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他们高中班主任没什么两样。你呀！也就别去在意能传授他多少学术知识了，你在他眼里就像人生导师一样。就算他拿了诺奖，你们的师生名分也是实至名归。”

    妻子说到这里，周成的脸上洋溢出自信和骄傲，从旁边果盘了拿起一个水果：

    “这倒是，他刚来大学的第一年，我确实传授了很多学术知识给他。对了，你刚才说到的学习速度，不准确。他学习速度用数学上的话说完全是成指数增加。”

    周成咀嚼着鲜嫩多汁的水果，眼神里流露出些许无奈：

    “一年以后我就基本没什么可以教他了。在很多时候，他的观点和见解已经在指导我的学术研究了。我除了给他推荐学科教授，还有在他的论文上签字。其他的基本什么都干不了咯。”

    周成看向妻子：

    “不过，就像你说的。超文始终都是个孩子的性格。抛开他在学术上的能力不说。他始终对我有一种启蒙导师一般的敬畏。只是我这心里始终不踏实啊....这种不踏实还不知从何说起....就像踢了假球拿到世界杯一样...所有人都不知道，但是你自己知道啊。”

    沈曼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看你把自己说的！什么踢假球？不是你顶着压力把他从高中带回来，他也不会这么年轻就有这么高的成就。这有什么不踏实的。好老师带出好学生这有什么不妥的。”

    周成默认的点了点头，沈曼绫脸上的严肃渐渐的变回刚才的笑容：

    “倒是这几年，超文来了以后。别的都不在乎，你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可以多陪陪我和女儿。不用在学校忙了一整天，回家一头扎进书房工作到大半夜。你看你的书房，以前你这书桌上可从来都是满满的资料加上满满的烟灰缸。”

    周成顺手打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尬笑了一声：

    “呵呵，我的每一个学术项目，只要把项目题目拿出来。不出一周时间，超文就会给我递上一份完整的项目方案，甚至连实验方案他都能写出来。而且实际的研讨过程几乎就是和他的方案一模一样！”

    沈曼绫疑惑的问道：

    “就没有出错的时候吗？”

    周成摇摇头：

    “出什么错啊，比计算机都精确。我以前几个月的工作，他一周就给我做完了。我还加什么班哟。”

    周成用手指着那本论文：

    “明天要在物理学术大会上宣读的这个论文，这是个诺奖级的发现。是可以被载入人类史册的发现，甚至可能改变人类对现有世界的基本认知。”

    沈曼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不解。虽然这个天才少年创造的种种举已经司空见惯。但刚刚从丈夫口中听到的这个消息着实让她吃了一惊，23岁的年龄和诺奖这个级别的奖项。这在历史上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是不符合客观规律的。刚才优雅温柔的声音被疑惑而惊叹的声音所取代：

    “那他的论文你仔细研究过了吗？明天的国家物理学术大会，参加会议的可都是世界范围内顶尖级的专家。任何一点错误都会被立刻挑出来。万一有差池或者理论不完善，我怕就像杨老一样在大会上就被泡利问得无言以对。”

    周成深吸了一口烟，把燃了半截的烟放到烟灰缸的卡槽里。又重新拿起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手指着论文的题目《强相互作用力下束缚夸克紧闭的最终力量》：

    “那些我倒是不担心，你是搞天文观测的。但是基本物理知识还是有，你看看这个论文题目你就明白内容的颠覆性了。”

    沈曼绫目光移到周成手指所指的那行字的时候，脸色为之大变，声音颤抖的说出：

    “我的天啊！超文论文的研究成果是解除夸克紧闭和夸克之下的粒子结构？”

    周成脸上倒是一脸的坦然，把论文递给了妻子。然后又拿起了那只卡在烟灰缸卡槽里没有燃尽的香烟，吸了一口：

    “嗯，这篇论文是一个月前超文给我的。还是他的一贯风格，物理论证和数学推导在论文里讲得十分详细，几乎是无懈可击的。我这一个月其他工作都没有做，我和几个同事已经反复论证过了，理论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论文本身从学术上说是具有正确性的，至少是无法证伪的。”

    沈曼绫一边快速翻阅着论文，脸上刚才的惶恐之色褪去了几分：

    “论文的概述我看了，后边的论证和推导部分我也看不太懂。但是超文的假设是夸克之下的结构是震动弦，震动频率决定夸克的性质并且和强相互作用相关联，这本身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理论了啊？”

    周成反问道：

    “你是想说，这和超弦理论以及m理论如出一辙，只是把计算的精度又提高了而已？”

    沈曼绫点了点头，周成灭掉了烟头，摆了摆手说道：

    “大致上看，确实如你所说。但是，超文的震动弦理论无论是弦的构成，还是震动模式，以及解释宏观宇宙的机制都和之前的理论都有很大的区别。这些我一两句说不清楚。

    但是我可以说清楚的是，超文提出了验证他理论的实验方案。细致到了对在建大型质子对撞机的改造方案。

    沈曼绫惊讶的说道：

    “如果一切都是正确的，那么曾经被寓言100年内都无法解开的夸克禁闭，会在短时间内就得到答案？”

    周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看着窗外的夜景：

    “还不止这些，统一四大基本力的钥匙也算是拿到手了，你说这个算不算开天辟地的成果。”

    沈曼绫轻轻皱起细眉：

    “超文去年被你推荐去欧洲核子中心进修学习，前不久才回来。是不是在他在那边得到的启发？”

    周成呵呵的笑道：

    “他去欧洲哪一年，就惊得那帮欧洲物理学家目瞪口呆。按说也见怪不怪了，理论和实验双精通的科学家也有过。但是他竟然通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连高能对撞机细部结构都能够了如指掌。”

    周成转过身，脸上交替浮现着期待和不安的神情：

    “如果论文里的一切都成立，届时在科学界刮起的飓风可能不会亚于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当年的影响力。物理学这座风雨飘摇的大厦怕是要彻底返修咯。”

    沈曼绫起身把那本论文放回到了书桌上，婉约的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

    “对你来说这不也是好事情吗？你的学生如果能获得这么高的成就，你作为他的老师应该为他感到骄傲嘛!你现在就别想着这件事儿了。早点休息，准备好明天去看超文技惊四座的演讲吧。”

    沈曼绫站起了身来，看着书柜上最顶一排多了几本关于人体构造和大脑构造的科学书籍。她伸手拿出了一本名为《大脑的构成》的书，摩挲着精致的装订封面：

    “我说老周啊，你一个物理学教授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医学上的东西了，你这是要转行啊。”

    周成大步上前从妻子手中夺过那本书，放回书架上，面露尴尬：

    “谁规定的学物理的就不能看看医学的书了，你真是大惊小怪!你也别在这儿守着我了，赶紧下楼去把饭准备好，老曹一会就要来了。”

 第五章 魔术师的布

    沈曼绫端起果盘：

    “早就准备好了，你也不看看天色，这老曹怎么还没来，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还有啊，你明天还有那么重要的会议，还是别喝酒了吧。”

    “我有分寸，你准备准备，我给他打电话。”

    妻子下楼以后，周成看着外边城市的灯火映衬下灰蒙蒙的天空。拿着手里已经输入号码但是没有拨出的电话又陷入了沉思。虽然他已经决定了像妻子所说的那样，不再去想论文的事情，但是脑海里的思绪却像覆水一样难以收回。

    他是一个科学家，这几年在事业上的进步因为超文的存在，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但是在内心逐渐生成的质疑却越来越大。

    自己学生的进步速度和科研成果让他一方面无法理解，另一方面又在一次次的科学论证结果下强迫他接受。有一段时间，周成也试着释怀这一切，把超文的天赋看作就如同宇宙里其他96%物质一样，是他无法理解的。

    但是暗物质和暗能量在是日常生活里是体会不到的。而刘超文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不停的创造着奇迹。最终周成不仅无法说服自己彻底放弃对真相的找寻，反而是超文的每一次奇迹都激发他更加急切的去寻找那个他认为合理的原因。

    楼下响起了汽车的声音，是曹锐到了。他走下楼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身材中等但是很健硕的男子进了门。妻子正笑盈盈的和他打着招呼。周成正想提起情绪数落他几句，曹锐看到正往下走的周成笑咧咧的抢先开了口：

    “老周、嫂子，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来晚了。”

    虽说是道歉，但是脸上却是一副痞子般脸的笑容：

    “让你周大教授久等了。”

    周成看了一脸贼笑的曹锐，没好气的说道：

    “堵车？你老曹撒谎的时候就这幅破皮无赖的表情，瞒得住谁啊。菜都做好了，边吃边说吧。”

    三人来到精美的大理石饭桌前坐下。曹锐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个包装有些泛黄的酒瓶：

    “哟！喝这个呀，什么大喜事儿这么值得庆贺啊！上次说破大天让你倒二两给我尝尝，你死活都不肯，这回还拿整瓶出来了。今天这唱的哪一出啊?”

    沈曼绫拿起酒瓶，拧开盖子缓缓的把些泛黄的酒汁倒入杯中，浓浓的酱香酒味飘荡在饭厅里。周成拿起筷子，对曹锐扬了扬下巴：

    “没外人，直接动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不是上次想喝嘛，这次就给你喝咯。这么多年的交情还舍不得一瓶酒呀！”

    周成起一块肉放碗里：

    “我说今天你也像闻到味儿了一样。平时周末约你，你都忙这忙那的推脱不来。今天还一喊就到了。工作不忙了呀？”

    曹锐倒也没客气，已经先喝了一杯了：

    “你电话里说的那么客气，什么实在忙就不用来了啊！也没啥大事儿啊！一听就不是你的风格。我这迟到啊，还真不是堵车，这才把单位上的事情弄完了赶过来的。怎么，什么事儿又堵在胸口了？”

    周成拿起杯酒，浅浅的喝了一口。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不知从何说起。沈曼绫拿起酒瓶给曹锐的空杯子又倒上酒，曹锐连连点头道谢。她说：

    “你也知道，我们老周啊，平时工作生活都很轴，朋友也不多。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老周有些心神不宁的，就想找老朋友过来聊聊，放松下心情。不知道你工作忙，实在是不好意思。”

    曹锐又端起酒杯，没有直接喝下，而且放在鼻子前来回的嗅着：

    “他那个人啊，就那个德行。我记得他博士论文答辩的时候也是这样，前一天心神不宁。还是我陪他喝了点儿小酒，第二天就顺利完成了答辩。不过这都是十来年的事情咯。您这当教授都这么多年了，还有啥事儿能让你心神不宁啊？”

    周成的表情有些发僵，盯着手里那只杯酒，心不在焉的说了句。

    “你们单位还是那么忙呀？”

    曹锐抬眼看了周成一眼，仿佛已经看透这个老朋友的心思，又喝了第二杯酒：

    “是啊，用你的话说不就是高级保卫处嘛。杂事真不少。”

    沈曼绫笑盈盈的拿着酒杯站起身来要给曹锐倒酒说道：

    “老周说话就那样，嘴臭。你别放在心上。”

    曹锐从沈曼绫手里几乎是夺过酒瓶，他有些难为情：

    “嫂子，你太客气了。我跟老周从高中到现在几十年的交情了，我要往心里去呀，早就没这个朋友了。说来也怪，读书的时候他成绩那是名列前茅，我就是反面教材。没想到我这个牛脾气碰上他那个驴脾气还真对上头了。”

    说完大家都露出了笑容，周成又玩笑般的吐出一句话：

    “你小子还挺有自知之明！”

    说完大家都哈哈的笑了起来，周成脸上的愁云也消失了不少。

    周成轻叹了一口气：

    “你说事儿吧，也谈不上什么事儿。就是心里有些焦虑想找你过来聊一聊。我有一个学生我和你说过的，天赋很高，我直接把他从中课堂上挖走的那个，你还记得吧？”

    曹锐咀嚼着口中的菜肴，点点头：

    “记得啊，我看...嗯....你应该是五年前带他回来的。当年我们一起吃饭，你玄呼呼的把他说得跟个神仙似的，一会又比肩爱因斯坦，一会又站到巨人的头顶上。那顿酒啊，光你一个人在说，但是其他人都没听。那小子叫刘什么文。”

    周成很惊讶曹锐还记得这么多细节：

    “记性不错啊，老曹。”

    沈曼绫体态优雅的半起身用公筷给曹锐夹了一夹菜：

    “人家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呀，记忆力和洞察力可不比我们这些搞科研的差，要不然咱们哪能么舒服的天天办公室，家里安心搞学术了。”

    曹锐见沈曼绫给他夹菜，赶紧起身道谢：

    “嫂子你别这么客气，你这样搞得我一顿饭反而吃不畅快了。都是老朋友的，咱们随意点。而且啊，我们安全部门也没你们想得那么神秘，只是分工不同，训练和工作重点不同，对有些平常事儿本能的更上心一点。”

    周成也挥挥手让妻子坐下：

    “你别给他整这套文的，他就一粗人。一会没吃饱回头还要怨我家里规矩太大。你让他随意吧。”

    曹锐举起酒杯和周成碰了一下：

    “哎，这就对了嘛，所以还是老朋友了解我。”

    喝完这杯酒，周成的话匣子总算是打开了，他把刘超文这几年的学习科研成绩和明天会议的事情概要给曹锐说了一遍，虽然中间一些专业术语曹锐不一定都听得懂，但是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了个明白。

    曹锐用筷子倒腾着碗里的菜悠悠的说道：

    “你还记得咱读高中那会，有一次高三月考。你发着烧参加了考试，结果成绩掉出了全年级前十名。卷子出来的时候，你坐在座位上手里死死的攥着钢笔，生闷气儿。前排那个小子，成绩一直考不过你。回头给你说了一句‘周成，没关系，下次好好考就行了”

    周成有些疑惑，放下手中本来已经举起的酒杯：

    “你一说我还有点儿印象。”

    曹锐哼哼一笑：

    “那小子说了那句话之后，那几天你的状态，就和你现在的状态就特别像。”

    说完曹锐吞掉了杯子里的酒，看着周成那张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的脸：

    “读书那会儿，你在学校里就是我们口中的天才。我的成绩吧，要放到一般学校里那也不能算差，但要跟你比那就基本和没学差不多了。你从学校到搞学术都是尖子，但是现在来了一个连你都跟不上的尖子，你理解不了，对吧？”

    周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曹锐接着说：

    “你现在焦虑的，恐怕不是明天的会，也是不是学生的论文吧？”

    周成拿起酒瓶往酒杯里缓缓的倒着酒：

    “我搞了这么多年的基础理论，自认为还是有点水平的。这几年在我眼前发生的事儿，让我对一些最基本的规律都产生怀疑了！就像是几代人建起了一座大楼，忽然来了个毛头小子，几年就建了一座更高更大的...”

    周成一时语塞又跌入到他自己的思维漩涡里去了，只是端起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口酒。沈曼绫看着丈夫织满惆怅的脸庞：

    “这些年老周确实工作上的事情少了很多，也不用白天黑夜的忙科研做项目，是他的心事却更重了。近几年，都开始琢磨人体构造和心理学的内容了，他焦虑的是无法理解他学生超乎寻常的能力。”

    周成听到这里转头满脸惊讶的看着妻子，沈曼绫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的心思呀，我不问你是怕你心里压力更大，你瞒不过我。”

    曹锐举杯和周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老酒故作神秘的说：

    “老周，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魔术师手里的布是用来做什么的？”

    周成对这个问题不太提得起兴趣，随口答了句：

    “遮住他的手，好变戏法呗。”

    曹锐呵呵的笑道：

    “老哥。你要是这样想，就看不穿魔术师的把戏了。”

    周成轻轻摇头，随后去拿桌上的香烟说：

    “那就不知道了。”

    曹锐直起身子，双眼盯着周成，故作深沉：

    “那块布跟他表演的魔术压根就没有关系。它就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让你去盯着那晃来晃去的布块，趁你不注意，把戏法变了。你要是提前知道魔术师这样做的目的，那他就骗不到你了。”

    周成涣散的目光一下集中了起来，他好像得到了启发：

    “你是说，不要死盯着眼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换个角度去看，或者说是....额.....去找出他这样做的目的？”

    曹锐站起身把香烟打火机装进口袋，有几分如释重负：

    “这就对啦！老哥，虽然你们那些高深的学问我不懂，但是我提醒你一句。很多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一旦从他要达到的目的去看，也许就没那么不可思议了。”

    曹锐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周成起身走到曹锐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还是当年一样，爱标新立异但总能把问题说到点子上。谢谢你，兄弟。你这一番话我似乎看到洞口微弱的光了。明天的会确实很重要，我也就不留你了，等我开完会咱们再好好喝。”

    曹锐笑呵呵的在周成的手臂上拍了拍：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但是可得说明白了，你剩的酒可得留着跟我一起喝。走啦！我叫的代驾也到了，不用送我，早点休息！”

    目送着曹锐的车开出院子，夫妻两也回到了屋里。

    沈曼绫端起一杯热茶：

    “老曹的故事想告诉你，跳出现有的认识去看待超文的问题。但是我不太想的明白现有的是认知是什么。是物理学吗？还是医学嘛？还是理性？或者是其他的东西。”

    周成坐缓缓的摇着头：

    “我也只是明白他想告诉我的道理。至于应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只有我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沈曼绫悠悠的说道：

    “你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就放心了。早点休息吧，明天看超文怎么把那群学术泰斗惊的呆若木鸡吧！”

 第六章 晕厥

    在清北大学的学术报告厅门外，西装革履的周成在宽阔的大理石走廊上抽着烟。他的面色时而凝重，时而又有闪过一丝苦笑。垃圾桶顶上的的烟灰缸里塞满的烟头就像一只刺猬。

    学术报告厅庄重而宽大的深红色大门两边站着两名志愿者服务学生。她们是对这位教授倒是有些熟悉了，因为这半天他已经出来好几次了。

    她们战战兢兢的保持着挺拔的站姿。偶尔悄悄斜目一眼周成，偶尔又互相传递着眼神。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又有些犹豫。终于，周成在烟灰缸里灭掉烟头，正准备转身回到学术报告厅的时候，其中一位留着短发的学生道：

    “老师您好，请问您是周成老师吗？”

    周成小小的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他打量了一番这个看起来像是大一学生模样的女生：

    “是啊，你们是哪个专业的啊，是新生吧。有什么事情啊？”

    周成温和的语态让两位本来绷得很紧的学生放松了许多。

    “我们是天体物理专业的。”

    留着短发的学生笑盈盈的说：

    “我去过一次您的公开课，所以认识您。不过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当您的学生。”

    周成脸上泛起笑容：

    “好好学习，研究生考我的专业就行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那个女生赶紧说道：

    “哦，周老师，是这样的。负责食堂的同学打过两次电话了，说午餐已经准备好很久了。不知道各位老师们准备什么时候去用餐。”

    周成眉头一皱，抬起手腕一看，时针已经走过1了。这一上午的时间对于周成和学术报告厅里的专家们来说确实根本没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就溜走了。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上午会场里不可思议而又在预料之中的场面：

    这次国家物理学术大会因为有刘超文的参与，引起了国内外顶尖专家的高度重视。论文的前半段会场的气氛还比较正常。在这个理论推导已经远远领先于验验证的年代，只要数学推导可以成立，很多天马行空的理论都已经出现过了，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是到了后边，情况就有点变化了。刘超文使用的学模型开发出一种进化推导法，让在场的数学家满口的不可理喻，但是却找不到错误。这样的创造性和当初的矢量叠加算法不相上下。而基于理论所推导出来的宇宙模型，在宏观上对宇宙学家的冲击也是颠覆性的。

    对类星体的解释，黑洞的解释，可观测宇宙和真实宇宙的模型以及正反物质、暗物质暗能量的解释。如果不是背后有严格的数学推导，恐怕是科幻小说也不敢这样写。

    而更加让会场炸开锅的是，论文用了大量的篇幅严谨的探讨了，在当下科学技术条件下如何验证他的理论。其中涉及到对强子对撞机的改造方案，甚至达到了可以实际操作的精确度。

    论文宣读完毕后，各路专家像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一样纷纷提出自己对论文的歧义。试图证伪哪怕论文里最小的一些细节，然而刘超文总能在主流科学框架下予以合理的解答。

    到后来专家们惊讶的发现，口头上的辩论已经无法驳倒论文中的任何一个细节。台下的专家们开始上台在黑板上进行验算和推导的争论。这种时候，作为导师的他却只是平静地坐在会场下看着超文在台上的黑板上笔走龙蛇地写着。

    这个画面就像当年在高中的阶梯教室，他惊愕的看着刘超文推导薛定谔方程...此刻周成脑海里想着的还是昨天曹锐那个关于魔术师的故事，跳出现有框架和视线去找到不合理事实的答案的第一步究竟应该在哪里.....

    “周老师....您....您还好吗？”

    志愿者学生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啊，该吃饭了，我进去看看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刚刚转身走到门口，门却自己开了。满脸惊慌的助手推门而出，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身后的会场更是嘈杂喧闹的乱作了一团。

    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老刘正坐在酥软的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沙发前精致的茶几上摆放着几个水果，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让客厅显得格外得宽敞明亮。

    在饭厅里的一面墙上，老刘特意做成了与整套房子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展示墙。上边摆放的是，刘超文小时候自己在家吃药用的保温杯、他们爷俩一起做的一些小玩意儿、儿子最爱的汽车模型、还有一些老照片，这些照片基本都是刘超文成长的照片，小学、初中的毕业照。

    在展示架的角落，有一个朴素的密封相框，里边保存着的是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青葱的草地上，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黑色背心的健壮男人搂着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身材纤瘦的女人，在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他们三个人脸上泛滥着最自然、最幸福的笑容。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在刘超文三岁生日的时候拍的，那也是他们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三个月以后超文就发烧住了院。

    随着超文这些年在学术上的成就逐渐轰动全国，老刘的生活质量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他吃苦耐劳了大半辈子，本来对物质要求也不高，吃饱穿暖住个稍微好点的地方，闲暇的时候开着自己那辆老车四处的转悠转悠也就满足了，眼前这套豪宅也是诸多科研机构联名赠送的。

    不过没有变的是楼下车库里那辆虽然年代久远，但是看起来依然崭新的老式轿车。至于原因，那辆汽车有他和超文一起动手修理和改装的情节，也充满了他们父子成长的经历，他舍不得换掉，再说车况也维持得非常好。

    老刘的目光已经离开了电视，转到了那面展示墙上。那是他平时最爱驻足的地方，不管是不是已经粘上了灰尘，他总喜欢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拿来擦拭一遍。这时新闻里一条简讯引起了他的注意：

    “今天上午国家物理学术大会在清北大学如期开幕，来自国内外的一百多名物理、数学、宇宙学方面的专家参加这次会议。会议上清华大学博士生刘超文发表了名为《强相互作用力下束缚夸克紧闭的最终力量》的论文，引起与会专家的强烈讨论。论文内容所提出的关于微观世界和宏观宇宙的全新理论也许对我们更加了解我们世界的本远，有着极大的帮助。”

    这一条短短的简讯把老刘的注意力吸引回了电视机上，尽管电视画面上没有会场的画面，仅仅只是提到了儿子的名字，这也足够让他兴奋一阵了。

    随着儿子科研工作的深入，近两年他和儿子见面和通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他知道儿子很忙，也不想过多的打扰他的工作。目光再次回到那面展示墙上，陷入了对儿子的思念之中...

    老刘沉溺于旧时光的美好，突然被电话打断了！

    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飞行，航班降落在了京华机场。他像当年赶往阶梯教室一样小跑着来到候机大厅，在接机人群里搜寻着前来接机的人。

    “老刘！这里！”

    老刘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刘超文的导师周成正冲他挥着手。老刘几个大步走过去，他满脸愁容的看着周成：

    “周老师，超文怎么样了？”

    周成面色有些犯难，他理了理嗓子：

    “来，我们边走边说。我们马上到医院去。”

    老刘跟着周成往航站楼外走去，眼睛却没有看着路，而是盯着周成。仿佛这几个小时的情感压抑都要倾泻到身边这个人身上。

    “今天上午我们学校举办了一个学术报告会，超文在会上发表自己的论文。由于他的论文内容非常具有突破性，在过程中就和国内外很多专家进行了很激烈和长时间的讨论。到了中午的时候，超文在和其他专家讨论的时候突然晕倒在了会场上。”

    老刘身子微微一颤抖，步子也落后了两步。周成也注意到了老刘的变化，正要说点啥，老刘又加快脚步追了上了：

    “我没事儿，您接着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周成的车前。上车之后周成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老刘接过水并没有打开，只是攥在手。里虽然嘴上没说话，但是眼神里已经充满了他想说的一切。周成轻轻拍了拍老刘不由自主已经攥紧衣角的手说：

    “超文晕倒以后我们立刻就送他到了医院，最开始他的情况确实很不好，血压、脉搏、心跳、呼吸都高出正常值很多。医生采取所有最好的急救措施但是效果都不明显，而且情况还越来越糟糕。”

    听到这里，老刘攥紧衣角的手收的更紧了！

    “我们联系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仪器都没有起到作用，只能看着超文在病床上抽搐。他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爸爸、救我。我们都以为超文可能挺不住了，所以才赶紧通知您过来。”

    老刘的耳朵里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嗡嗡声，让他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第七章 虚惊

    老刘眼前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无法聚焦了，视线越来越模糊，感觉从后脑升起了一块巨大的黑幕，正势不可挡的吞噬着他的世界。

    “老刘！！老刘！！！......你怎么了！！....老刘”

    在周成的连摇带喊的呼唤下，老刘总算恢复了过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周成：

    “现在超文怎么样了？”

    周成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老刘手里：

    “您放心，他现在没事儿。就在你上了飞机之后不久，超文开始逐渐好转，身体各项数值都逐渐恢复到了正常范围，但是人还在昏迷状态。经过全身检查，他的身体各项机能指标都非常健康。但是现在还没有醒，医院的专家判断可能是劳累过度。很快就会苏醒，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老刘本来已经要崩断的神经稍微松了一松。这才感觉口干舌燥狠狠的喝了几大口水：

    “周老师，那现在超文的情况，医生找到具体的原因了吗？你知道的，他小时候得过很重的病....”

    周成脸上恢复了一丝信心：

    “目前超文生命体征完全正常的。只是脑部活动非常剧烈，苏醒肯定不是问题。你在飞机上的时候医院联系了全国最顶尖的脑科专家。我过来接你的时候他已经在为超文诊断了，一会我们到了医院就知道更进一步的情况了。”

    老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也没有说话。周成心中升起一阵愧疚，因为是自己把17岁的刘超文带到了京华，他知道超文对于老刘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成和老刘一路小跑来到超文的病房前，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的医生刚刚从病房里出来。看到周成带着老刘过来，一个医生走上前来：

    “周教授，你回来了。这位就是刘超文的父亲吧？”

    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的的周成点点头，对着那名头发花白的医生直奔主题：

    “超文情况怎么样，朱教授？”

    朱教授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壑纵横的脸庞：

    “我看过了超文所有的检查报告，刚才也进去做了检查。超文现在生命体征很平稳，但是大脑很活跃，这种情况我们在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

    老教授迟疑了片刻继续说道：

    “这就相当于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这种情况我也很困惑。我已经联系了欧洲这方面的专家一会儿会有个视频会诊，但是我相信超文是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剧烈的大脑活动会消耗很大的能量，我们正在通过输液给他补充营养。周教授、刘先生你们都放心吧。”

    老刘带着依然不太顺畅的呼吸问道：

    “谢谢医生，我可以进去看看超文吗？”

    朱教授点点头：

    “当然，现在超文的状态相当于深度睡眠下正做着噩梦，会有肢体甚至语言上的行为。为了避免他过激的肢体动作伤到自己，我们给他绑了束缚带还使用了低剂量的镇静剂，今晚他应该是不会醒来的。”

    随后他对着身边一个医生说:

    “我要去开视频会诊会议，小孙你陪他们进去看看吧。”

    老刘和周成跟着孙医生来到病房，病床上的刘超文看上去就像是熟睡了一样，他的双脚腰部和双手都被束缚带绑在了床上。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刘超文紧闭的眼皮下在快速晃动的眼球，手也会偶尔握紧又松开。

    老刘看着绑在床上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周成看着脸色惨白的老刘，带着歉意说：

    “老刘，对不起。是我没有把超文照顾好。”

    老刘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走到刘超文的床边坐下，用那一只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去握住了刘超文白皙的手，俯下身子在耳边轻轻的说道：

    “超文啊，爸爸来了。别害怕了，什么噩梦都会醒来的，你是太累了，等你休息够了，就起床。爸爸在这里陪着你。”

    说完以后老刘直起身躯，拭去眼角刚要滑落的泪珠，转头对周成说道：

    “周老师，谢谢你了，超文会没事的。我就在这里陪他，你工作那么忙，就不用在里耽误时间了。”

    周成心里内疚，面对这位宽容的父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接受这位父亲的任何质问甚至是辱骂。毕竟当年是他把未成年的刘超文从他父亲身边带走，在搞成这样，自己的内心也是充满了愧疚。然而老刘的冷静和宽容却大大的出乎意料，这让他内心的愧疚反而更多了几分。

    突然！病床上的刘超文身体身体开始剧烈的震颤起来，弄得整个病床“咔咔”作响。原本紧闭的双眼也睁得像两个玻璃球，眼珠飞快的四处晃动着，咬紧的牙关发出“吼吼”的低吟声。旁边的各种医护检测仪此起彼伏发出嗡嗡的警报声。

    孙医生一个跨步走到床边按住就要挣脱束缚的刘超文，房的门“砰！”的打开了，几个护士也冲了进来。

    “注意不要让他咬舌头，快去叫朱教授。”

    一个护士递过来一个压舌板。孙医生蹬开双腿，一手掰住刘超文的下颚，一手想把压舌板塞道刘超文的嘴里。

    老刘在一旁看着被一群医生护士按压住的儿子，眼前浮现出刘超文小时候做脊髓穿刺时候的样子，刀绞般的痛楚涌上心头。看着儿子那双像滚落的弹珠一样乱晃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突然他注意到，超文眼球在经过自己时好像会稍作停留再移开。而嘴里发出的声音也会有声调的变化，只是他的声音因为压舌板变了调。老刘无法继续驻足观看，一咬牙他冲到病床前，挤开了两个护士，一手抓住超文攥成拳头的手，一手轻轻的抚在他的额头上一遍一遍的说道：

    “超文！爸爸在这里！别怕！爸爸在！......”

    医生和护士也全部退到一边儿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这时刘超文那双飞速乱动的眼球死死的停在了老刘身上。而他嘴里“吚吚呜呜！”的声音和刚才单纯的低吼声有了明显的不同。

    孙医生上前拿掉了塞在刘超文嘴里的压舌板。一串断断续续的咬字话语从他嘴里挤了出来：

    “爸...爸!......爸爸.....救.......救我！.......”

    老刘一把抱住被绑在病床上的刘超文，脸贴到儿子不停震颤的脸颊边上轻声的重复着：

    “爸爸在这儿，儿子你别怕！”

    渐渐的，刘超文原本紧紧攥住的拳头缓缓舒展开，监护仪上飙升的心率和血压开始逐渐放缓，刘超身体上剧烈的震颤也慢慢停了下来。病房里只剩下老刘那略带着更咽的言语：

    “爸爸在这儿，儿子你别怕！”

    忽然，老刘耳边传来一个很虚弱的声音：

    “爸...爸..，你.....你怎么来了。”

    老刘起身一看，儿子刚才癫痫一样的状态已经完全没有了。他浑身是汗、面色发白、嘴唇乌青。老刘很确信这个眼神是自己的儿子，他已经苏醒了。两行老泪从脸颊滑落，他的情绪仍未平复，话语中还带着哭腔：

    “超文你怎么啦？”

    刘超文微微的摇了摇头，虚弱的说道：

    “爸，我没事儿了。我就是好饿，我想吃你做的菜。”

    老刘连连点头，抬头看看一旁的朱教授、孙医生和周成。脸上挂着一丝恳求和尴尬的表情。朱教授看了一眼孙医生：

    “住院楼后有个小厨房，小孙你让人带他去吧，现在超文身体很虚弱想吃东西是好事。我们也正好给超文做一次检查确定一下他身体的状况。超文你看可以吗？”

    刘超文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下午，经过医院专家会诊和各项严格的严查，超文的身体被确认完全的健康之后就出院了。老刘之前也来过几次首都但是还远谈不上熟悉，儿子这些年几乎也是埋头于学校，除了学校和导师周成的家周围也不熟悉。

    在这样一座几乎完全陌生的超级都市里老刘和儿子站在医院前边宽阔的广场边上看着眼前的车水马龙竟然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要不咱们先找个旅馆住下，这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也该洗洗了。要不明天再回学校？”

    老刘看着同样有些六神无主的儿子说道：

    “那就去我们学校旁边那个酒店吧，那一片我熟悉一点，就是你前年来陪我过春节哪里。”

    老刘点点头。

    “行，哪儿住着还挺舒服。上次是你们学校付的钱也不知道贵不贵。”

    刘超文脸上露出了少见的调皮：

    “哎呀，您就别管贵不贵了，我好歹是个清北的大学博士生，请您住一次高档酒店还怕住不起呀。快打车吧，酒店楼下有一条街全是好吃的，我带你去开开洋荤。”

    看着儿子又恢复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模样，老刘嘿嘿一笑：

    “倒是哟，我儿子现在本事大了，再也不用我操心咯。但是你那些洋荤还是算了，给我整点麻的辣的就行了。上次吃你们周老师请吃的那个涮羊肉啊，我是真没那个口服哟，你还吃得那么香。”

    刘超文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乐滋滋地说道：

    “是啊，说来也怪，我平时也不爱那个口味，除夕那天晚上还真是吃得特别香。可能是和爸爸一起过年开心吧，胃口都变好了。”

    老刘在刘超文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小子现在倒是圆滑了啊。好啦，别瞎扯了，赶紧打车走吧，一会天都黑了。”

    父子两正等着出租车，忽然一辆越野车停在了父子俩跟前。刘超文一看这不是导师周成的车嘛，车窗门摇下来一看原来是周成的助手开的车，他冲着刘超文和老刘一脸的笑容：

    “刘叔好！”

    老刘不认识他，礼貌的点了点头，助手接着说：

    “超文，老师让我来接你们去他家吃饭。说是师娘把饭菜都准备好了，晚上住的酒店也给你们安排好了。快上车吧，一会吃饭该迟到了。”

    老刘父子四目相对不知所措，刘超文有点为难：

    “师兄，这么麻烦老师不太好吧。我和爸爸已经找好了住的酒店了。要不你回去给老师说一声，我们就不去了。”

    助手弯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说道：

    “你们就别推辞了，老师的脾气你不知道啊。你自己去给他说，我只负责接你们过去。”

    父子俩不好再说，想想晚上也确实没有着落，就上了车。

 第八章 彗星

    开车的助手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有时候问问刘超文的身体，有时候又说说学术上的事情，甚至路边上的行人他都能说上几句。而刘超文只是在副驾驶上静静的听着，偶尔发出

    “嗯。”

    “是的”

    一类的简短回答，

    助手倒也不介意，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位天才师弟的性格，自顾自的说着。

    后排的老刘心中升起阵阵疑惑，儿子现在这样的沉稳和内向的性格变化，是在最近两年才突然发生的。刘超文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年轻人的朝气。按说和同龄人在一起应该更加的活泼，这反而少言寡语了。

    在拥堵的晚高峰蠕行了一个小时，车子总算到了周成别墅的小院，沈曼绫已经等在房门口了。车门打开，她热情地迎了上去：

    “老刘，欢迎光临呀！前几次请你来家里坐坐，你都没来。今天总算请到你了。超文没事，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老刘不太善于应付这种交际，只能在脸上硬生生的堆出一些僵直的笑容，连连的说：

    “麻烦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

    一旁的刘超文面上没什么波澜，喊了一声：

    “沈老师。”

    助手锁好车门把车钥匙交给沈曼绫说道：

    “师娘，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就先走了。”

    沈曼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你走什么啊，都这个点了。就在这里吃晚饭吧，有准备你的饭菜。”

    助手神神秘秘的凑到沈曼绫耳边：

    “我都给老师说过啦，今晚约了女朋友吃牛排，就不在这里吃了。能理解吧，师娘。”

    沈曼绫脸上露出一道笑容：

    “好好好，不留你，快去吧。”

    老刘和儿子跟着沈曼绫进到屋里，客厅里周成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说着什么，那男子正是曹锐。周成起身迎了上来：

    “不好意思啊，老刘!这次都怪我们没把超文照顾好，害你跑这么远过来。好在有惊无险，皆大欢喜！你难得来一次，咱们今天好好喝几杯。”

    老刘生硬但是淳朴的笑道：

    “感谢周老师和沈老师对超文的照顾。今天还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周成指了身旁的曹锐：

    “这是我几十年的老朋友曹锐，恰好他今天过来找我说点事情。我们就一起吃饭，晚上就到旁边的酒店住下。明天再说其他事情，你看怎么样。”

    老刘看了一眼儿子，刘超文的表情平静得有些冷漠，然后点了点头。

    曹锐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对父子，笑呵呵的伸出手去和老刘握手：

    “哎哟哟，久仰大名啊。经常听老周说起你们父子的传奇故事，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一旁静静站着的刘超文：

    “这就是我们的刘超文同学呀，你老师是可是把你跨得跟花一样。他那些夸人的引经据典我也听不懂！呵呵，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呀，你昨天的论文可是上新闻了！不得了。”

    刘超文平静如水的脸上，牵强的笑容一闪而过：

    “都是老师和师兄弟们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我一个人做到的。”

    饭厅里传来了沈曼绫温婉的声音：

    “别在哪里站着说了，酒菜都摆好了，过来边喝边聊吧。”

    大家在饭桌坐下，沈曼绫把泛黄的酒汁倒入分酒器。曹锐看着那老酒，嘴角扬起惊喜的笑容。他就像看着美人一般看着酒汁在分酒器里哗啦啦的翻滚。

    倒好了酒，周成举起酒杯，老刘和曹锐也举起酒杯，沈曼绫和刘超文则是喝的茶水。周成清了清嗓子：

    “今天难得请到老刘到我们家，超文有惊无险。论文也大获成功。值得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说完周成和曹锐几乎是同时用同样豪爽的动作把酒杯里的酒一扫而空，老刘则是双手捧着酒杯小心翼翼的全数喝下。他只觉那酒前涩后甜，入喉不烫。一路到了胃里，一股柔暖的气息缓缓升起，果然是陈年佳酿。

    周成放下酒杯看着刘超文：

    “孩子，你知道吗？你的论文把那一帮搞了几十年科研的老鸟惊得是呆若木鸡啊！那几个不服气的老家伙上台在黑板上和你推导数学模型的样子。我在下边看的一清二楚，简直就像一群初中生和数学系的大学生比赛黎曼几何一样有趣。”

    说这话的时候，周成脸上一丝落寞一闪而过。因为他清楚，自己也在那帮呆若木鸡的老鸟之列。

    刘超文半低着头抬起目光看着周成小声的说到：

    “对不起，周老师。昨天还没能给卢瑟教授做完关于进化数学模型的推导就...就晕倒了。”

    周成摆摆手，脸上又有几分复杂的纠结：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论文给整个理论科学界带来的震撼，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

    说到这里，周成神情有些激昂，

    “昨天的国家物理学术大会上，你晕倒以后就取消了后边的议题，那些专家们对接下来的报告题目已经完全失去兴趣。纷纷拿着你的论文回去各自分析了。你的理论，要真的能够被广泛验证，你可能就要成为最年轻的诺奖得主咯。”

    周成脸上溢出的骄傲之情更盛了，而刘超文只是脸上浅浅的泛起一丝微笑：

    “这都是周老师和师兄们大家一起研究的成果。”

    周成摇摇头，脸上尴尬一闪而过，他又举起酒杯：

    “哎，咱们今天不说这个了。我估摸着。那帮人也得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把你的论文消化完，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要回家也可以，别再搞科研项目了。”

    听到这里，刘超文面上浮起一丝焦躁不安的表情。老刘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轻拍着他的手说：

    “医生说了，你这个情况和劳累过度有关。你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我听周老师说了，后边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你。”

    刘超文看了看父亲，浅浅点了点头。

    “嗯!“

    几杯酒下肚，老刘的脸上已经微微的泛起了些红霞。周成和曹锐也有了些兴致，周成倒着酒问道：

    “超文，昨天你在医院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爸爸。你是梦到了什么吗？”

    听到周成看似无心的问话，刘超文眼中闪过一阵痛苦和恐惧的神色。虽然时间很短暂，但是也在他青涩的脸庞上激起了阵阵波澜。

    沈曼绫凭借着女人天生的细腻捕捉到了这个时刻，趁着刘超文还没有开口，皱起眉头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对周成说：

    “老周！这孩子刚刚才出院，你问他这些干嘛？我看你是喝醉了！”

    周成面露尴尬，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笑呵呵的举起酒杯：

    “夫人说得对！你看我，说这些干嘛，我自罚一杯，自罚一杯。”

    一旁的曹锐赶紧端起酒杯和周成碰了一下：

    “自罚什么呀....!自罚!这么好的酒，你倒是想自罚，大家一起喝才行。”

    说完把酒一饮而尽，这气氛才算缓和了下来。刘超文的情绪也没有了之前波动，他饱含深意看向一旁的沈曼绫。

    那眼神中充满了对师娘的感激和对母爱的向往，身为人母的沈曼绫完全能够体会到刘超文眼神里流露出的感情，脸上一丝怜悯之情泛起。

    突然老刘觉得坐在身边的儿子有些异常，一旁的沈慢绫也察觉出了不对。他们几乎同时把目光落到了刘超文身上。

    只见他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仔细一看，更可怕的是，低埋着的双眼又出现了之前在医院里那种眼珠飞快闪动的景象。老刘一惊，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喊道：

    “超文，你怎么啦？”

    不知道是因为老刘这一喊，还是其他原因。刘超文身上异常的症状就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等到周成和曹锐站起身来观察情况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正常得状态。

    “啊...我没事儿。爸爸！怎么了？”刘超文抬起头回答道，闪烁的眼球已经不见了踪影。

    老刘很确信刚才看到了儿子的异常状态。他看了一眼坐在儿子身旁的沈曼绫，她脸上惊恐尚未散尽。

    有几分醉意的周成笑呵呵的说：

    “老刘，你别太紧张啦，超文这不好好的吗？”

    沈慢绫犹豫了一下，说道：

    “刚才超文好像是有点儿发抖，我想可能是没有从之前的劳累过度里恢复过来吧。超文你多吃点东西嘛，别再那里干坐着。”

    说完就起身用公筷往刘超文的碗里夹菜。老刘没有说话，刚才沈慢绫那个角度可能看不到超文的眼睛，也可能根本没注意到超文眼睛的异常，但是他非常确信看到了那个情况。正想再问问儿子的。

    超文一改刚才腼腆的声音，字正腔圆的说：

    “沈老师，我记得前段时间新闻上播出过一条消息，有一颗外系彗星掠地而过，是吗？”

    沈慢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怔了一下，放下公筷想了一想：

    “额，你说的几个月前从天琴座方向飞来，被中太平洋岛上的全景巡天望远镜和快速响应系统发现的那颗彗星奥陌陌吗？”

    刘超文点点头:

    “是的沈老师，就是奥陌陌，我想看看它。”

 第九章 奥陌陌

    对刘超文突如其来的问题，沈慢绫先是一惊，很快嘴角扬起秋波一般的微笑。这样的问题对于她也不算突兀。因为之前超文也请教过她不少天文观测和宇宙学的知识，周成和曹锐倒是有些惊讶。

    她温柔的眼波缓缓的扫过桌上的人：

    “奥陌陌到达近日点时我们也组织过天文观测，国家天文台的近地天体观测中心拍摄了照片，相关资料在我办公室还有，明天你可以到学校去拿。”

    曹锐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几只香烟递给老刘和周成：

    “那个事儿当时还炒得挺热啊，有一部分民间天文爱好者坚持认为那是外星飞船。说实话我看新闻上的图片确实还挺像啊。”

    沈曼绫摇摇头，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

    “新闻上的那些图片和视频都是后期制作的模型动画，不是真实巡天照片。国家天文台拍摄的照片实际上看起来就像拿手机拍一公里外的汽车那样的效果。放大了看就是一堆像素，不可能新闻照片哪样精细。”

    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专心听着沈曼绫的描述

    “从我们天文专业角度来看，那就是一颗很普通的彗星。只是因为呈雪茄型有，给了很多天文爱好者想象的空间。

    他们是根据动画模型去想象了飞船的舷窗、发动机那些结构。这在我们看来实际上是很可笑的。不过嘛，奥陌陌在天文上的意义还是有的，它是第一颗被人类探观测到确认来自太阳系外的彗星，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特殊的地方了。”

    刘超文一扫之的羞涩和腼腆。像换了个人一样，追问着沈曼绫：

    “沈老师，我是说我想亲眼看看现在的奥陌陌，可以吗？”

    沈曼绫脸上温柔的笑容被疑虑和所取代，她轻轻皱眉：

    “额...你是说你想通过近地天体望远镜观测现在的奥陌陌的轨道位置？”

    刘超文点了点头，坚定的回答：

    “嗯！”

    沈曼绫用纤细的手指撩拨了一下从精致发型里掉出的一律黝黑的卷发，然后将它顺到到耳后：

    “现在奥陌陌应该已经过了火星轨道了。它在绕日以后它发生过变轨，我的课题组就没有再跟踪了。国家天文台的天文望远镜应该是还能捕捉到奥陌陌的踪迹。”

    沈曼绫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只不过看起来应该就只是一个小黑点了。我有几个学生正好在国家天文台做巡天项目。我可以让她明天扫描一下那个天区，看能不能找到奥陌陌的踪影，然后把照片给我传回来。”

    刘超文听完眉头轻轻的皱起，眼睛没有看着沈曼绫和桌上的任何一个人，仿佛再沉思着什么。周成看到刘超文这个状态，先开口了：

    “夫人啊，你还是没明白超文的意思。你不是有学生在国家天文台嘛，你就给她打个电话，让超文过去亲自通过那座房子一样大的望远镜看看他想看的东西。”

    周成拿着酒杯，又转头看向老刘

    “他对着黑板、公式还有埋在地下的实验仪器折腾了这么几年，想去看看星辰大海，这多浪漫啊。他本来就需要休息，这不正好吗？超文你是这个意思吧！”

    刘超文点了点头，没有出声，脸上又逐渐恢复了之前的腼腆和羞涩。

    沈曼绫这才恍然大悟，眉梢轻轻挑起，笑道：

    “呵呵呵！超文，还是你老师了解你。这个没问题，我一会就给夏岚打电话，你随时去都行，去之前再给我说一声，我让她再那边接你。”

    老刘面色有些不安：

    “这不会太麻烦了吧，沈教授。”

    没等沈曼绫回答，周成先开了口：

    “让曼绫跟课题项目组老师打声招呼，在课题组名单里加上超文的名字，只要课题组还在国家天文台，他想在哪里待多久都行。趁着那帮老东西还在研究论文这段时间，超文正好可以好好休养一下。论文一旦得到广泛认可，可又要开始忙了。”

    老刘双手举起酒杯，连连点头：

    “那就感谢周教授和和沈教授了，我就是个技术工人，没什么文化，也什么都不懂。你们算是超文的再生父母了，就听你们的。”

    老周端起酒杯一口吞下酒汁，摆了摆手：

    “老刘，不是说了嘛，叫我老周就行了，别这么客气。再生父母担当不起，超文这个孩子自身就太优秀了，只不过未成年就跟我来了京华。当他半个家长还是可以的，就当我们是一家人吧。”

    听到这位顶级学府顶教授这样平易近人的的话语，老刘一阵感动在心间升起，只是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来表达，只能端起酒杯用最朴实的话语表达了发自内心的感谢。周成喝完酒接着说道：

    “老实讲，这五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超文对理论物理和数学以外的东西感兴趣，我都怕他给憋坏了。国家天文台我也去过一次，哪儿风景秀丽空气清新，去放松一下是个好地方。”

    曹锐从裤子的后包里摩挲着拿出一张皱巴巴纸片，笑嘻嘻的递到刘超文身前：

    “既然都是一家了嘛，我这外姓叔叔咨询我这半个侄儿一点小问题就不存在问题了嘛。”

    周成一脸疑惑的看着曹锐，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这是我一朋友发给我明信片，说是泰姬陵的纪念版明信片还值点儿钱，上边写的印度文我问了好多人都不认识。听老周讲超文在语言方面也很有天赋，就请超文给我看看，这明信片上的印度文写的到底是些啥。”

    刘超文从曹锐手里接过那张印着精美泰姬陵照片的名信片。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一行行奇形怪状的文字上边时，脸上又出现了平时做科研时候的那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不过很快的时间，腼腆又回到了这个大男孩儿的脸上，还多了一丝难为情。

    他把明信片抵回给曹锐，眼睛看了看周成又看了看父亲，低声说：

    “这上边好多都是印度北方邦的俚语，有些内容我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比如给你一次帝王般的享受，让你沐浴在温柔的海洋里....这类的词句还有很多，我想应该是一间叫泰姬陵的酒店的明信片吧。”

    听到这里周成拍着曹锐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而曹锐面露难色，把那张明信片捏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嘴里还小声的骂骂咧咧的，愉悦的气氛充满了整个饭厅。

    周成的老酒见了底，夜色也深了下去，老刘站起身来，面上已经挂满了红晕：

    “今天感谢周...哦不....感谢老周和嫂子的款待了，我和超文也该走了。我这走得急，车间里的事情也没交代，很多工作脱不开身。我明天还得赶回去，我也有点醉了，今天就不喝了。”

    周成也站起身来：

    “嗯，也行！我已经安排了人过来送你们到酒店。房间都安排好了，你们直接去就行。你难得来一次京华，多玩几天再走嘛！”

    老刘双手合十作揖：

    “这都够麻烦你们了，超文反正也长期在京华，机会多得是。我这次实在是不方便多留了。”

    相互客套了几句之后，周成夫妇和曹锐在门口目送载着老刘父子的汽车远去。周成看了看曹锐，又转眼沈曼绫，妻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再聊会儿？我先进去吧桌子收拾收拾。”

    说罢独自转身进了房门，周成从口袋里拿出一盒香烟吗，递了一只给曹锐自己点上一支：

    “怎么样，今天你算是见到了这位天选之子了吧。”

    曹锐深吸了一口烟，看着院子里被月光投出影子在地上的那些盆栽，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

    “这对父子看上去太普通了，刘超文的能力出现在这样平凡的家庭就奇怪了。我仔细观察过了，在谈及他所擅长的专业领域的时候，他的状态和平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为了证实我的观点，我特意准备了那张写满北方邦俚语的明信片。”

    周成上下打量着曹锐：

    “你老曹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曹锐继续说道：

    “像他这种生活工作分开的天才我见过。但他就像台阶一样，前一秒还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年，后一秒可以立刻成为一部专注的计算机。完全判若两人，这种人我也没见过。”

    周成吐出一口烟，使劲儿点点头：

    “你还说的真对，超文这些年在我这里工作学习也是你刚才说这个样子，只是平时没有如何在意，你一说我还真注意到了。”

    曹锐目光依旧盯着那些盆栽的倒影：

    “如果你的直觉是对的，那么这背后一定有我们暂时无法搞明白的原因。真相都是被表象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就想这地上的影子，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像个怪物，其实那就是几株植物。”

    周成看着皎洁的月亮陷入了沉思没有说话，曹锐深吸了一口烟后在门口的垃圾桶灭掉了烟头：

    “如果你坚信在这孩子超凡能力的背后有一个我们认知范围内的合理解释。那我们不如先避开这个暂时无法回答的问题。我们可以尝试寻找一下他拥有这样能力的目的。”

    周成一惊，双眼瞪着浑圆看着曹锐:

    “目的？什么目的？。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科学的发展做贡献，如果这个角度还是不够高，那么我也可以说他在为人类明文的进步提供着最核心最强劲的动力。”

    这时，他们身后的门开了。开门的是沈曼绫：

    “你们在外边站着干嘛，水果都切好了，进去边吃边聊吧。”

    曹锐笑嘻嘻说道：

    “谢了嫂子，今天又要感谢你的好酒好菜了。我这明天也还有很重要的工作，也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就先走了。”

    沈曼绫礼貌的挽留了一下，曹锐还是谢绝了。只是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回头对刚要进门的周成说喊了一声：

    “说不定，你的刚刚角度还是不够高，不够大！”

    曹锐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了昏暗的夜色里，周成脑海里翻腾着曹锐的话，

    “目的....到底是什么目的.....？”

    也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一抬头忽然看到漫天的繁星，又想起刚才刘超文提出那个奇怪的要求。周成不禁自言自：

    “他那么想去看那颗星星干嘛？”

 第十章 星河

    第二天下午，老刘和儿子来到熙熙攘攘的华京机场候机大厅。他们找了一张角落的长椅等着各自的航班起飞。老刘的目的地是回家而刘超文要去的是国家天文台。看着儿子那张依然稚气未脱的脸庞，老刘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心。

    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口。刘超文像是看出了父亲的心思，他拍了拍老刘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爸，你放心吧。我身体没事儿了，那么多专家都给我看过了，倒是你自己，要好好保重身体。”

    老刘看着儿子那张布满阳光般微笑的脸庞，语重心长的说：

    “我不担心才怪了，从小大大就是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你可得给我悠着点。看着这好日子过起来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经不起折腾了。你要是有点儿闪失，我这老命，怕是撑不住咯。”

    刘超文眉宇轻轻一皱，语气中带着些责备：

    “爸，你说这些干嘛，咱们还要健健康康的过好日子我知道注意休息。”

    “你说你，咋突然就想去天文台看星星了啊？”老刘突然问道。

    刘超文被这个问题一怔，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之前脸上阳光般的微笑也消失了，片刻之后他说道：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特别想去。很想很想的那种，我说不出那种感觉。那感觉有点像以前读书的时候，心心念念你

    带我去郊外玩模型车，提前一个周就兴奋得睡不着觉，但是比那个更强烈。”

    老刘呵呵一笑：

    “你小子，虽然现在已经是国内外知名的大博士了，骨子里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去就去吧，你周老师也说了，去看看星星也是放松。不过，我听他说你那个论文的事儿，怕是今年过年又要我来陪你过咯。”

    刘超文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老刘也有些后悔说起了这个会让儿子愧疚的话题，我发自内心的是支持儿子的工作的。

    就在这时候，候机厅的广播响起，刘超文乘坐的飞机已经开始登机了。老刘站起身来帮他拿起那个并不算大的行李箱，父子二人一起走向了登机口。走到登机通道前，老刘把行李箱交给儿子：

    “一定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爸爸会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

    刘超文点点头，他拉起行李箱刚刚转了一半的身，又回头看着老刘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的问道：

    “还是...还是没有妈妈的消息吗？”

    老刘表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儿子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浅浅的摇了摇头。刘超文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了一句：

    “那您也一定要保重，到家了再联系。我走了，拜拜。”

    说完就转身消失在了登机通道里。

    许久之后，老刘依然站在原地，虽然面上还是刚才那般的平静。但是心中却是如同打翻了调料罐子，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儿子年纪小的时候，时常也会问起母亲。只是，那时候的超文毕竟是个孩子，老刘每次都用善意的谎言欺骗幼小的儿子，让他可以在谎言编织的希望里边快乐的成长。

    随着儿子年龄的成长，也渐渐明白了事理。老刘现在都还刻骨铭心的记得，小学的亲子活动回家之后，儿子涕泪交加的对老刘吼道：

    “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这么懂事，成绩也这么好，也不生病了。为什么妈妈还是不要我！

    你说过妈妈很快就要回来了，她明明就不会回来了！

    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

    说完父子两抱在一起在那座破旧昏暗的老楼里嚎啕大哭.....

    回想起这些往事，一颗豆大泪珠从这个朴实但是刚毅的男人眼角悄然滑落......

    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刘超文的航班到达了金陵国际机场。接机大厅里稀稀拉拉的人流量，让他一走入大厅就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牌子。

    那牌子下边是个留着一头乌黑齐肩短发的女人。柳叶细眉下是一双流转着柔光的大眼，鼻梁不算高挑，但是棱角分明。尖尖的下巴上边是一双微微翘起的朱砂唇；那女人身形纤瘦，穿着一件浅色的大衣。三四厘米的高跟鞋让那张绝尘的脸庞多了几分知性和淡雅。

    刘超文向那块牌子走了过去，那女人四处张望的目光逐渐落到了他身上。浸润着泉水的大眼稍稍拉长，嘴角也微微扬起，脸上泛起醉人的浅笑。随着微张的嘴唇，一串绵言的莺声似乎屏蔽掉了接机大厅的嘈杂:

    “是刘超文师弟吗？”

    眼前这位散发这知性与柔美的女人，让刘超文这样除了学习和科研其他都不太擅长的内向青年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点了点头。那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把原本举着的牌子放了下来，伸出葱根一般的纤纤玉手：

    “你好！我是夏岚。昨天晚上沈老师给我打过电话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怎么样，飞机上感觉还好吧，累不累?”

    性格本就内向的刘超文在这样一位美丽温柔的师姐面前就更加羞涩了。他唯唯诺诺的伸出手和师姐浅握了一下，声音有些颤抖：

    “夏岚师姐好，我...不累....”

    夏岚在和老师沈曼绫的电话交流中，已经听老师说过这位天赋异禀的师弟在性格上有些内向，所以对刘超文的反应还是有所准备的。

    老师在电话里还特别嘱咐过科研和学习上的事情尽量满足刘超文的需要。不过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照顾好他的起居生活，这次到国家天文台的主要目的还是休息和放松的。

    夏岚开车带着刘超文朝着天文台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刘超文都静静的坐在后排没有说话，夏岚通过后视镜看着做得端端正正，目光一动不动盯着窗外的刘超文：

    “师弟啊，你可是我们清北大学的大名人啊，我们上课经常听沈老师拿你来当我们的榜样。在天文台的另外几个师兄师姐们听说你要过来，都很高兴。他们这会儿正在天文台准备晚饭，等着欢迎你勒。”

    刘超文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夏岚师姐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周成老师做点理论物理方面的研究。主要都是老师和师兄们的成绩。在天文观测方面我还有很多要向师姐请教的。”

    反光镜里夏岚画着淡妆的红唇微微翘起：

    “你都这样说的话，我们就更无地自容啦。好啦，不说这个，你也别叫我师姐了，叫我名字或者岚姐就行了。到天文台还有一阵子，你可以先休息休息。一会吃了晚饭我们再慢慢聊，天文观测方面的事情只要是你需要的我们都会尽量帮助你。”

    夏岚想起昨晚老师沈曼绫电话里嘱咐过，刘超文在前几天国家物理大会上因为劳累过度晕倒了。这次尽量少说学术方面的事情，主要的任务还是让刘超多休息。

    “好的...夏岚师...额...岚姐。哦对了，你带了奥陌陌的观测资料了吗？”

    夏岚眉头微微皱起，然后很快就舒缓开。这位已经在国内外理论物理界小有名气的师弟对学习的渴望着实让她小小的吃了一惊。很快醉人的笑容再次回到她精致的脸庞上：

    “额...这辆车是问天文台借的，我们项目上的车上本来是有一套的。但是今天一个师兄把车开到市区买东西去了。而且你刚到，咱们先休息休息。吃过了晚饭我再给你拿一套，你看如何？”

    刘超文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窗外：

    “好的，谢谢岚姐，我有时候做事有点急，你不要见怪。”

    夏岚呵呵的笑了笑：

    “怎么会呢，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和你有几分像。那时候刚刚上研一，对天文观测的热爱，已经到了痴迷的程度。白天查资料，算轨道，研究星图。晚上就蹲在观测站里弄到大半夜。几个月下来，天天挂着个黑眼圈。最后还是沈老师强行规定我一周只能去两次天文台，才让我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

    说到这些，夏岚眼里原本似水的柔光多了几分彩虹一样绚丽的光芒。

    一路上，她都神采飞扬的和刘超的说起关于浩瀚的宇宙、绚烂的星云、壮观的超新星、遥远而未知的类星体、深不可测的黑洞、让人着迷的中子星、神秘的白矮星、波澜壮阔的恒星演化、微不足道但是赋予生命意义的行星，还有哪些被赋予过诗意默默守护生命的卫星。

    刘超文每次回答依然都只有礼貌性的寥寥数字，夏岚也并不是很在意他是否在听自己讲述着哪些她为之着迷的星河传奇。

    离开高速以后，车子驶入了山区。夕阳的余晖洒让蜿蜒的山路像是素描画一般的变得明暗分明，远处的群山在黄昏的辉光里只剩一道剪影。

    山脊上零星点缀着的些许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球状建筑，就像是砂堆上扔了几颗乒乓球。

    夏岚指着山脊最高处的那个球状建筑物。从他们这这里上上去，只有项链上珍珠一般的大小：

    “哪里就是天文台的近地天体望远镜，我们在哪里应该还可以看到你想要看的那颗彗星。”

 第十一章 轨道

    刘超文把头靠到窗边，仔细的看着山巅上的望远镜怔怔的出神。透过反光镜夏岚看了一眼刘超文出神的表情，嘴角微微扬起，似乎看出了这位师弟的心思：

    “以前去天文台观测过星空吗？”

    刘超文摇摇头，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座遥远的天文台：

    “没有去过，只是在沈老师那里看过一些天文台拍摄的照片和渲染后的射电天文图像。”

    夏岚有几分得意：

    “虽然现在相机的成像效果已经超过了人眼的极限分辨率。但是，通过望远镜的目镜直接看到星辰大海的模样，你的灵魂才能真正被宇宙的浩瀚所震撼到。”

    汽车进了天文台的大门径直驶向了食堂。

    食堂门口已经有三男一女四个人站在门口等着了。车子停了下来，几个人马上就嘻嘻哈哈的围了上来。

    车门刚打开，有人帮着刘超文拿行李，有人拉着他的手往食堂方向走。这让刘超文有点不适应和惊慌，身后夏岚的声音传来：

    “你们干嘛呀，把人家师弟吓到了。别拉拉扯扯的，人家自己会走。”

    她走到刘超文身边，把那些拉着刘超文衣袖的手一一打开：

    “超文，你别介意，这些都是我们的师兄师姐们。我们都是沈老师的学生，在这里做巡天观测项目。他们平时就这样，嘻嘻哈哈的。”

    刘超文看着周围一张张好奇的笑脸，脸上的尴尬之色还没有褪去，勉强的笑了笑低声说了句:

    “师兄师姐们好，以后还请你们多照顾。”

    一个身材娇小，带着黑圈眼镜，梳着马尾辫，面容看上去很年轻的女生说道：

    “别在这里站着了呀，快进去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师弟肯定也饿了吧，我们先吃饭。”

    刘超文跟着众人来到食堂里。本来今天就是周末，再加上已经过了饭点儿，食堂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桌子上摆着七八个盘子还算丰盛，夏岚让刘超文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他的身边：

    “师兄师姐们为了给你留个印象，这一桌全是他们自己做的。各种口味都有，看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今天舟车劳顿，饭一定要吃好。”

    刘超文微微一笑：

    “真是麻烦各位师兄、师姐了。”

    夏岚目光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

    “先自我介绍一下呗。”

    刚才争着帮刘超文拿行李箱，体型有些胖的男生最先说话：

    “我叫卫旭，叫我老卫就行了。之前也是搞理论物理的，后来研究生以后改行搞天文了。师弟你的好多论文我都看过，虽然我再理论物理是没啥成绩，但是师弟你的那些高论真的让我拜服........”

    卫旭兴致勃勃的介绍被夏岚的一声故意咳嗽的打断了：

    “咳咳，干嘛呀老卫，你忘了老师交代的啊。还吃不吃饭啊？”

    卫旭一脸的尬笑连忙双手合十：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不见了超文没控制住，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卫旭旁边那个带黑圈眼镜的女生站起身来：

    “我叫刘梦竹，也是沈老师的学生，欢迎你到我们课题组来。”

    旁边一个身形消瘦带着一副很厚眼镜的男生说道：

    “我叫杨凡，天体物理专业的，以后多指教。”

    最后一个开口的是一个身形瘦高，外形俊朗，梳着韩式刘海的男生。他的声音带着歌唱家一般的磁性：

    “我叫林天宇，夏岚的同学，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们说，老师都交代过了一定会把你照顾好的。”

    说完眼角偷瞄了一下一旁的夏岚，夏岚不动声色没有看他。介绍完了以后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里吃过了晚饭，此时夜幕已经缓缓落下。

    来到食堂外的空地，夏岚抬头看了一眼那片让她着迷的星空已经开始星光闪烁了：

    “我先带你去宿舍吧，你的几个师兄已经帮你把床都铺好了。”

    刘超文看着不远处，被昏暗的灯光笼罩的近地天体观测楼，神情有几分恍惚：

    “好的岚姐，额....你能不能给我一份奥陌陌的观测资料？”

    夏岚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超文，今天这么累了，还要看资料吗？要不我们今天先休息，明天再看吧。”

    刘超文有些为难，一时没有说话。

    夏岚从他的表情里明白了他的想法。索性说道：

    “要不先到宿舍去放行李，一会我让老卫从观测楼办公室给你送一份过去？”

    刘超文脸上的为难之色少了些许：

    “不用这么麻烦，我去放了行李直接到办公室去看吧。”

    夏岚点了点头：

    “好吧。那你跟老卫去宿舍吧，我在观测楼等你。”

    老卫拖起刘超文的行李箱大步走在了前边。尽管刘超文几次表示自己可以拿行李，但是也架不住老卫嬉皮笑脸的一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教。

    最后他只得像跟着大哥哥的小弟弟一样，跟在体型比他大一号的卫旭身后走向宿舍楼。

    而其他人因为本来今晚就有观测任务，也纷纷前往近地天体观测楼。

    近地天体望远镜是一座十几米高的半球形建筑，在那个半球里边就是国内最先进的施密特光学望远镜，紧挨着望远镜的就是观测室。

    观测室的一面墙上有一块很大的液晶显示屏幕，此刻在上边显示着国家天文台的背景图和近地天体望远镜的字样。

    观测室一大半的空间都是带着电脑的办公桌和一排靠着墙的文件柜。夏岚和她的课题组来到办公室后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拿出今天巡天观测的资料做起了准备工作。不一会办公室的门开了，卫旭把刘超文领到一张空的办公桌前坐下：

    “你先坐一会师弟，我去给你拿资料。”

    刘超文坐下，小心的扫视着四周的情况，就像初中插班生去上的第一节课。

    不一会卫旭就从文件柜里抱过来一叠资料放在刘超文身前的办公桌上，然后把它们分成了三叠：

    “这一叠英文资料是中太平洋天文台的观测资料，中间这一叠是我们国家天文台自己的观测资料，两份资料有很多内容是重叠的。”

    卫旭指着资料上一张照片，上边用红圈圈出来的小点儿：

    “最后这一叠是最近一个月的观测资料，已经基本看不到了，最后一次观测应该是在半个月前。你看已经是个小点儿了。”

    夏岚也走了过来：

    “超文你先看，有什么需要就给我们说。我们今晚也有观测任务，都会再这里。”

    刘超文用手摩挲着眼前的资料，点点头：

    “好的，谢谢你岚姐。你们忙吧我自己看。”

    观察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呜呜”声，近地天体望远镜的观测口打开了。观测室墙上的屏幕也随之变成了一片黑色，上边点

    缀着一些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亮点。

    刘超文抬头看着那个屏幕，旁边的卫旭说道：

    “这屏幕上的画面就是望远镜的目镜内容的显示，现在还没有对焦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一会开始巡天了你就可以看到想象中浪漫的星辰大海了。不过呀，时间看长了也挺枯燥的。我就没有岚姐哪样的觉悟，每次看着那片一样的星空都能提起那么高的情绪。”

    夏岚回到自己的电脑前：

    “准备开始今天的巡天观测，校对一下昨天观测星区和今天的位置。”

    卫旭在刘超文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你先看着，我去忙了，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刘超文点点头答道：

    “好的，师兄，你去忙吧。”

    说完刘超文就埋头于面前的三叠资料里，没有再关心过夏岚他们的观测内容。

    时间在刘超文翻阅资料和笔尖在纸上写画声中悄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卫旭的一个哈欠声才又把他从那堆资料里拉了回来。

    “啊....今晚就到这儿吧，今天该我值班，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卫旭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说着。

    夏岚走到刘超文的桌前，看着他手边一堆画满轨道图形和计算公式的纸好奇的问：

    “怎么样，超文，有什么发现吗？”

    刘超文吧一张画有轨道线条的纸放在面前：

    “岚姐你看，这是7月份的近日点观测数据，这是9月份的观测数据，根据计算。奥陌陌绕日以后的轨道数据计算值和观测值偏差了6万多公里。速度由28公里/秒增加到了40公里/秒。”

    夏岚看着刘超文收前的那张纸，惊叹于他的计算能力。轨道草图旁边的计算公式和计算方式分毫不差的用数学形式描述了他刚才口述的内容，这对于一个专业搞理论物理的人来说并不算容易。

    林天宇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资料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

    “是的，这是因为彗星在到达近日点以后，受到太阳辐射的影响会蒸发掉彗星星体上的很多冰，质量减小了，速度和轨道都会有变化。太阳的引力弹弓效应让彗星加速和变轨都很正常。在这个观测精度和空间尺度上看，6万公里左右的轨道偏差基本在合理范围内。”

    在林天宇不紧不慢的话语里，夏岚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屑一顾的语气。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刘超文拿起另外一张同样画着轨道草图，上边同样写满密密麻麻计算数据的纸：

    “那么我根据这些观测数据。再考虑到，诸如星体的钢体离散质量，冰融化产生喷流对轨道的影响等等，那么算出来奥陌陌现在应该在的轨道位置是在这里，岚姐你看看对不对。”

    夏岚接过刘超文递来的纸。看着上边轨道草图的标注和精确的计算数据。脸上的好奇已经变成了惊讶。

 第十二章 疑似天体

    以往她们在计算彗星轨道，考虑轨道影响因素的时候往往都是根据经验给出一个推算值，计算大致轨道。

    现在刘超文的精确公式计算方法是她从未见过的，她把纸递给一旁的杨凡：

    “杨凡你看看，你的数学能力强一点，看看超文这个计算有没有问题。”

    杨凡接过夏岚递来的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嗯，这个算法有点意思。这些变量你都是从多次观测资料里推算的还是经验数据？”

    刘超文又递上去了几张写满计算式的纸：

    “都是奥陌陌轨道观测数据的统计，归纳计算出来的。我这里有演算过程你可以看看。”

    杨凡有些惊讶，他拿着资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的计算能力也太厉害了吧，这两个多小时你能算这么多数据！你等等，我随便抽几个数据验算一下。对了，梦竹，你大学不也是学数学的嘛，你过来帮我一起算算。”

    听到杨凡这样一说，其他人也聚到刘超文的桌前，纷纷拿起那些桌上剩下的纸张看了起来。

    卫旭拿起那张画有轨道草图和坐标值的纸琢磨了一会:

    “你的意思是，奥陌陌现在应该在这儿？”

    刘超文点点头，话语间充满了自信：

    “是的。”

    卫旭嘴里叼上一支烟并没有点燃，看着稿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皱了皱眉头：

    “距地球3.5个天文单位！我们这台望远镜看奥陌陌这个尺寸的天体有点够呛。如果计算正确，我们还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儿。

    但是那个位置很靠近小行星带了，我担心就算看到了，背景干扰太大也分辨不出来。”

    夏岚也没有多大把握，她查阅着望远镜的数据：

    “如果计算精度够高，那么理论上我们可以把它和背景上其他的小天体区分开来。”

    林天宇已经收拾完了自己的资料，坐在座位上还是刚才那种略带轻浮的语气：

    “要想在彗星这种天体轨道的计算上达到那种精度，恐怕是非常困难吧。”

    卫旭放下资料，点了点头：

    “是有点儿，但是也不是不可能。这杨凡和梦竹不是在验算嘛。等她们算完没啥问题，咱们看看那片天区不就知道了嘛。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情。”

    说完就拿出打火机往观测室的门口走去。林天宇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说道：

    “嗯，我也想亲眼看看天才的力量。”

    刘超文并没有在意这句话，只是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计算资料。一旁的夏岚白了林天宇一眼：

    “天宇，明天该你值班，你先回宿舍休息吧，一会我和他们几个帮超文看看就行了。”

    林天宇脸上泛起一丝尴尬之色，语气较之刚才的骄傲有了几分退让：

    “也不赶着这点时间嘛，我跟你们一起做。”

    不多时。已经扔掉烟头，但是口鼻里还冒着青烟的卫旭回到了观测室，夏岚用手里的纸在脸前扇了扇，有些气愤的说道：

    “老卫，你就不能把最后一口烟吐干净了再进来嘛？每次都这样，真是讨厌。”

    卫旭面露尴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一定注意！”

    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杨凡你们算的怎么样了？”

    杨凡抬头和旁边也刚刚算完的刘梦竹对了对眼神：

    “计算本身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引入的公式我不太熟悉，假设公式没问题那么结果肯定是没什么偏差的。”

    卫旭接过那张写着精确轨道位置的纸坐到自己的电脑前，在键盘上噼噼啪啪的输入着。

    很快，旁边的望远镜传来了“呜呜呜呜”的机械声音，观测室大屏幕上也呈现出了不一样的图像。随着焦距的锁定，图像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背景，上边隐隐约约有几个模糊的亮点，那些是遥远的恒星。

    他又在键盘上噼噼啪啪一阵操作，屏幕上出现了开始扫瞄的字样。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结果。几十秒后系统发出“噔！”的报警声“未发现类似天体”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

    卫旭看了看手里的纸，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一番校对之后摇了摇头：

    “按照超文这个计算数据，这个天区没有发现奥陌陌那个尺寸的天体。”

    夏岚一手环抱在自己的腰间，另一只手拖着那尖尖的下巴思考了了一阵：

    “以这片天区为中心，搜索一下周围的天区。”

    卫旭点了点头，坐下又是噼噼啪啪的一阵操作。

    不多时，完成最后一片毗邻天区的扫描后，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未发现类似天体”的字样。几人都有些失落，只有林天宇脸上流露出浅浅的不屑。

    卫旭把那张纸放回刘超文的桌上，拍了他的肩膀：

    “老弟啊，你算的这个位置没有找到奥陌陌。有可能是你的计算上有些偏差，也有可能我们望远镜的精度捕捉这个距离的小天体有困难。

    奥陌陌不是个长条嘛，说不定他相对地球最小的投影面积对着我们的观测点，这样我们就很难发现他了。”

    夏岚也走到了刘超文身边，安慰道：

    “没事儿超文，一会今天巡天项目内容要结束的时候让老卫再帮你看看。这个距离的观测精度偏差很大的。”

    刘超文倒是一脸的泰然，好像这个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随后就又从桌上拿起一张资料递给夏岚：

    “岚姐，你看看。这个是我基于奥陌陌绕日变轨数据，重新整理的一套计算。算出来他的当前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夏岚接过刘超文递来的纸，定睛一看。疑惑的表情立刻浮现在了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

    “超文，计算过程我只是粗略的看了一下。但是这个结果和刚才你那个结果偏差了大概有1.5个天文单位的距离，这不太合理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轨道偏差。”

    杨凡拿过纸去逐行的看着计算过程，一旁的刘梦竹也凑得几乎和杨凡头碰头的看。过了一阵刘梦竹娇弱的声音说道：

    “计算方法和刚才基本是一样的，只是影响轨道的变量上引用的数值偏差非常大，超文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些数值吗？”

    刘超文一时没有说话，杨凡挠着头看着纸上的数据：

    “计算式没什么问题，就是梦竹说的那个问题。这个数学模型看起来就像...额...我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合理......就像奥陌陌上有一台引擎，半个月前突然发动调整了轨道一样....没别的意思啊，超文。就是举个例子。”

    这时林天宇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轻轻的整理了自己精致的发型，呵呵的笑道：

    “呵呵，师弟，原来你也是相信奥陌陌是外星飞船的那一派呀。不过也没啥，霍金老爷子不是说过嘛，科学研究的路上要保持好奇心嘛。你继续加油。我呀先回宿舍休息咯。”

    话语间几近嘲笑的语态让最不敏感的杨凡都已经听出了林天宇的意思，观测室的气氛有些尴尬。而刘超文脸上依然是刚才那一般的平静，没有受到林天宇话语的影响。

    卫旭几个大步走到杨凡身前，夺过那张写有数据的纸，回到自己的电脑前。双手在电脑上噼噼啪啪的输入着数据，力度明显比之前大了很多：

    “胡扯这些没有用的干嘛，这望远镜就在跟前儿，调过去看看不就完了嘛。”

    输入完数据，卫旭大力按下回车键“啪！”的敲击声格外明显。身旁的望远镜又发出一阵“呜呜呜呜”的声音，大屏幕上的画面也开始转动。时暗时明的斑点不停从屏幕的一边出现又从另一边消失，就像机场输送带上的行李一样。

    林天宇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走到了观测室的门口。可能是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停在了哪里。

    在众人的期待中，屏幕停止了移动。经过短暂的对焦过程，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和之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代表遥远恒星的几个模糊亮点的位置和数量发生了变化。

    卫旭输入了开始扫描的命令，几乎就在他按下回车键的同时，系统响起了“嘟嘟”的提示音！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屏幕，因为那声音意味着有疑似天体被发现。

    几秒钟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方框，它锁住屏幕上一个很难看清的暗色小点。

    卫旭随即操作望远镜，放大了那片区域。当它被放大到整个屏幕的时候，众人都不禁发出了惊叹声！

    尽管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堆模糊的像素点，但是基本的形状可以看出是个长条形天体。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找到相似度70%的天体，长度在300-500米之间，宽度无法测量。距离地球3.418个天文单位！”

    观测室的空气再此刻仿佛被凝结了，在场的所有人，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那团模糊的像素图形说不出话来。走到门口的林天宇都放下背包，走了进来仔细看着那张放大的图片。

    所有人心中都有同一个疑问：

    “这彗星怎么会在这里？”

    只有刘超文面色平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后。

 第十三章 地外发现

    观测室里安静得出奇，大家都站在原地，盯着屏幕上那一团被放大的像素点，脑补着奥陌陌的样子。

    刘超文毫无波澜的话音打破了观测室里的沉默：

    “能不能测算一下它的速度？”

    卫旭坐到了电脑前：

    “我试试，但是这个距离用我们这部望远镜估计够呛。”

    一阵“噼噼啪啪”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后，卫旭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哎....不行！太远了，成像分辨率太低，系统软件没办法识别。不过我按照他半个月前的轨道位置作为参考，给他假设一条转移轨道。那么，我粗略计算的结果他现在的速度应该是在60km/秒左右。”

    夏岚盯着大屏幕，若有所思：

    “那你试试多拍摄几张照片，分析一下它的光变周期。”

    “好的。”卫旭回答道。

    说完又在电脑上一阵操作。十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副9宫格的图形。每个格子里都是一张放大后的彗星图片，依然只是一堆像素点。在每个格子的右下角多了一个函数图像和一些数据。

    “这是我刚才每隔90秒给它拍摄的一张照片，数据分析显示他的视星等几乎一模一样，也就是说他几乎不存在任何光变周期。”

    杨凡一脸得诧异的看着那些九宫格：

    “我记得在近地点的时候，他的长轴的自转周期是一个小时。也就是说....”杨凡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离谱，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大家都有那个疑惑。

    最后，夏岚说出了大家的想法:

    “也就是说它不但改变了自己的轨道，还停止了自转。这很难用万有引力、刚体离散还有蒸汽喷流来解释。”

    站在门口一直沉默的林天宇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可是，我们首先要能够确认观测到的这颗天体，它就是奥陌陌才行。”

    他扫了一眼窗外巨大的望远镜：

    “我们这台望远镜的分辨率只能得到一个疑似奥陌陌的结论。目前的观测数据恐怕不是很有说服力。”

    众人没有说话，虽然林天宇提出的质疑依然有些针对刘超文的意思，不过他说的却也是事实。

    “额，那么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分辨率更大、功能更强的望远镜来确认了。”刘梦竹说道。

    卫旭从座位上站起来，把目光投向夏岚：

    “这个距离和尺度的可见光波段观测，在地球上已经很难做到了，除非...”

    “除非什么?”刘超文好奇的问道。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夏岚的身上。夏岚也明白他们要说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离开了大屏幕：

    “除非动用在地球同步轨道上的空间望远镜‘杨戬号’。”

    “我们可以使用那部空间望远镜吗？”刘超文又问道。

    林天宇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了盖子，还是那副不紧不慢，话语间带着些傲慢的语调：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我们需要先提出申请，得到了项目主管老师的批准后。准备资料和方案上报国家科学院，专家论证通过之后再报到国家航天局排计划。等集中到这个天区的观测计划足够多了，就可以进行观测了。”

    刘超文脸上刚泛起一丝笑容，吴凡的话又让他的笑容消失了：

    “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这套流程下来至少要三个月。而且我觉得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凭着我们现在手里这些东西，可能连得到老师批准那一步都难。”

    卫旭拿起刘超文计算轨道的那张稿纸，轻摇着头：

    “最要命的是，等轮到执行我们的观测计划时，它早就跑出观测距离了。我刚才查了一下，‘杨戬号’最近一次拍摄对准的天区正好和我们想要观测的方向相反..同步轨道上转动一下那个大家伙可是要花费上百万的。”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夏岚身上，夏岚轻叹了一口气坐到办公桌前，双目无神的怔怔出神。

    观测室又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电脑散热风扇发出的“嗡嗡”声，大家心里都似乎明白，只是没有说出口，只有刘超文抓耳挠腮的看着大家这样奇怪的状态。

    突然夏岚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回荡在观测室里，也把夏岚从思想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导师沈曼绫。她再看看时间，已经是11点了。这么晚了导师来电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她拿起电话匆匆走出了观测室。观测室里的气氛在夏岚关上门那一刻立即放松了下来。刘超文有些不明就里：

    “岚姐她可以帮我使用空间望远镜吗？”

    林天宇继续若无其事的喝着水没有说话，吴凡和刘梦竹四目相对一时也没有说话。卫旭看了一眼大家，走到刘超文的身边，故作神秘的样子说道：

    “师弟你不知道吧，我们国家科学院的夏继刚副院长，同时也是国务院航天科学技术总顾问就是我们夏岚组长的父亲。”

    刘超文先是有些惊讶，然后脸上又露出一丝喜色，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林天宇放下矿泉水瓶，冷冷的说道：

    “空间望远镜的事情，你别寄多大希望在夏岚身上，不太可能。”

    “为什么呀？”刘超文一脸的疑惑。

    刘梦竹用她一贯柔弱而轻微的声音说：

    “她好像和父亲的关系不太好。”

    走出观察室，夏岚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到了栏杆边上：

    “沈老师，您好！”

    “夏岚，休息了吗？”听筒里传来导师沈曼绫的声音，那语气一反平时的温婉。

    “没有呢，沈老师。刚刚才完成今天的巡天观测任务，还在观测室。”

    沈曼绫神采飞扬的讲道：

    “刚才我在国家航天局的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你两年前发起并主导的金星高层大气生命探测计划已经有初步结果了。”

    夏岚心里一紧，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好几拍，激动的情绪就要喷薄而出。

    “是发现了什么吗？”

    沈曼绫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加快了语速：

    “上周三，金星高层大气探测器传回来的数据、视频等资料。经过航天中心专家的初步论证，已经基本确认。在你项目计划中所预测区段——距离金星地表约68公里的高层大气里，发现了可能是生命的证据！”

    夏岚几乎可以通过话筒里的声音想象出导师沈曼绫神采飞扬的表情。

    “真的吗？天啊！.....我不敢想象...！”

    听到老师的话，她的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情绪就像是往盛满可乐的杯子里扔进了一颗薄荷糖！她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喷涌着激昂的气息。

    相比于夏岚有些歇斯底里的声调，电话另一头沈曼绫的声音就显得平和了许多：

    “航天局的朋友告诉我，明天一早就会通知你回京华参加最后的专家论证会议。但是现在理论上还处于保密阶段，所以数据、视频资料他没办法给我，不过呀，我已经向他打听过了。”

    沈曼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神秘的气息：

    “探测器在金星高层大气中滑翔时，传感器检测出了浓度超出预测值三千多倍的硫化氢分子！而且在那个高度层的均匀的分布，广泛存在。”

    夏岚听着沈曼绫的描述，仿佛自己已经置身在那弥散着橙色柔光的金星大气层中，她兴奋的喊出了声音：

    “硫化氢！三千多倍！那几乎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

    沈曼绫能够理解学生的心情，因为她知道夏岚为了这个项目付出了很多。等到夏岚的情绪平复了许多，才继续说道：

    “是的，现在的初步结论也是，那个浓度的硫化氢分子几乎只有可能是生物新成代谢的产物。还有探测器的视频资料里，也发现了一些模糊的证据。视频资料不太清晰，如果结合广安其回传的数据，那些拍摄到得黑影可能并不是暗色的云层。”

    听着导师绘声绘色的讲述，夏岚眼前点缀着星光的夜空中，脑海里已经开始绘制想象中金星生物得模样，他们也许像飞艇一样漂浮在漫无边际得橙色云海里、也可能像大海里漂浮的水母.......

    “夏岚!夏岚？....你还有在听吗？”电话里传来沈曼绫焦急的声音。

    夏岚从幻想里惊醒过来，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对不起...沈老师....我在听...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

    沈曼绫当然可以理解学生的心情：

    “这种历史性的发现，你是发起者和参与者，当然应该兴奋。”

    夏岚几乎就要喜极而泣：

    “这还是当初老师您的大力支持。否则，这个项目可能都通不过理论论证。”

    沈曼绫悠悠的说道：

    “主要还是靠你自己扎实的学术功底和创造性的思维，我呀也只是做了一个导师应该做的事情。倒是...”

    说到这里沈曼绫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倒是你父亲，虽然一开始夏院士是持反对意见的。不过最终，如果没有他的批准这个项目也很难落地，也不会有今天伟大的发现。”

    听到父亲的名字，夏岚情绪一下子冷了下来，几秒钟里边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沈曼绫先开了口：

    “额...不说这个。这个事情你先不要对课题组的其他同学说，毕竟现在还处于理论上的保密阶段。对了，超文呢，他还好吧？”

    听到老师提到刘超文的名字，夏岚恍然大悟。从刚才发现地外生命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想到刚才观测室发生的事情，她清了清嗓子：

    “您提到超文，我还真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第十四章 神级预言

    电话另一头，沈曼绫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的，你说吧！”

    夏岚用手指抹去了眼角的一丝喜泪：

    “刚才，我们根据超文计算出的一个位置，发现了一颗疑似奥陌陌的天体。但是那个位置和理论轨道数据偏差了1.5个天文单位，速度增加到了60km/秒，而且停止了自转....”

    “你是说你们在超文的轨道计算数据引导下，发现奥陌陌的轨道偏差了两亿多公里！还停止了自转？”沈曼绫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打断了夏岚的话。

    “是的，老师。但是彗星离我们太远了。望远镜的成像质量不能完全确认那就是奥陌陌，我们需要空间望远镜来确认。但是我想不明白的是......”

    夏岚说到最后忽然停住了。

    沈曼绫沉默了几秒钟，语气变得沉重：

    “想不明白为什么刘超文可以像神话故事里的先知一样，预言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未来？然后直接把结果告诉你还没办法告诉你他知道的原因对吗？”

    “是的，老师。”对于老师直接说出了自己疑惑，夏岚有点惊讶。

    沈曼绫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哎....这五年来，我和你周老师见过太多关于超文的‘壮举’了，我们也很困扰。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说。总之，现在刘超文那些天马行空的猜测，还没有错误的先例。”

    夏岚一惊，她原以为这位腼腆的师弟仅仅是个超级学霸，看来她要重新刷新认知了：

    “您的意思是.........”

    沈曼绫打断了夏岚的话：

    “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老师为你感到万分的骄傲。在这件事情上我更相信你自己的判断，如果你也认为有必要去证实你们观测接过，那么我明天就会尽我所能的去解决空间望远镜的问题。”

    夏岚心中升起一股暖流，沈曼绫停顿了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急切：

    “现在彗星的位置已经离地球非常远了，并且靠近小行星带。越往后，观测窗口就越小。所以这个事情还得尽快完成，我们都要想一些非常规的办法来争取尽快使用空间望远镜。”

    沈曼绫最后那句话说的语调已经边的非常委婉，夏岚听出了导师的意思是让她去找一下父亲夏继刚。她自己也明白使用空间望远镜的事情要想特事特办，估计是没有其他办法了。但是一想到哪位身居高位的父亲，心间不免有一丝戾气泛起，她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

    “好的，沈老师。我也会尽量想办法争取空间望远的。”

    沈曼绫的声音又回到了平时那种温柔和婉约：

    “那就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国家科学院应该就会正式通知你回京华开会的事情，其他事情我们回来见面再说吧。”

    “好的老师，您也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挂断了电话以后，夏岚没有立刻回到观测室，她站在天文台空地的边上，双手撑着栏杆仰望着星光灿烂的夜空。

    今天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金星发现地外生命，奥陌陌诡异的轨道，刘超文近乎与神一般的预言。这一切在一天之内交织在他这个科学家的心头早已突破了她理性思维的极限。

    她低头看向茂密的植被黑压压的顺着山体延伸到远方，远处隐约看到有点点灯火在闪烁，她穷尽目光也无法判断哪些灯火是小村庄的灯光还是别的。她没有办法知道哪些灯火旁的是什么样的人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在这个距离上，他们对于自己来说是渺小的。

    渺小到此刻无法对自己产生任何的影响。或许在宇宙尺度上人类的渺小就像宇宙的浩瀚一样让人无法理解，人类的思维和所谓的科学也许连渺小都算不上。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也许和一千多年前托勒密做的地球中心说的工作一样令后人觉得愚昧。

    夏岚的思维逐渐走向漩涡无法自拔，她坠入到那些已经超出科学和哲学范畴的问题不能自已。这时那句被他奉为座右铭的话将她带回了现实：

    “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仰望星空。”

    再次抬头看向那片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灿烂星河，她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没有一千多年那些前人所谓的愚昧努力，也许永远都不会有现在人类灿烂的文明。

    也许支撑前人走下去的也是那份不忘仰望星空的执着。夏岚深吸了一口山间夹杂着青草和泥土芬芳的空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到观测室。

    “怎么了，沈老师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林天宇关切的问道。

    夏岚强压着心中的波澜，面容平静的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收拾着资料：

    “没什么，以前有一个课题项目有些近展了。很多资料只有我才知道头绪，沈老师让我回去帮她弄几天，我也正好回去想办法尽快争取空间望远镜的使用。”

    刘超文对于夏岚的信任有些感动，正想说点什么。林天宇却先开了口，还是那般很关切的口吻：

    “空间望远镜的事情可不简单，尽力就好。你这次回去本来事情就很多，不要把自己弄得太憔悴。”

    夏岚没有回应林天宇有些殷勤的关心，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继续整理着桌上的资料。

    倒是一旁的卫旭，慢悠悠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硕大的烟灰缸放在桌上。一会儿同学们离开了，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这里变成烟雾缭绕的仙境了。他从烟盒里叼出一支烟衔在嘴上并没有点燃，然后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该不是金星传来什么好消息了吧。”

    卫旭不紧不慢的一句话倒是让夏岚心中为之一振，本就起伏涌动的心境差点被这句话激起的涟漪决了堤。夏岚小心翼翼的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说话。林天宇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记得两年前你主导的金星生命探测项目，现在好像是到了实施阶段了。”

    卫旭把嘴上的烟拿了下来在烟盒上抖了抖，放回嘴里：

    “半年长五神箭带着启明星二号发射升空的嘛，虽然没有后续消息，但是我估算了下，就是最近这些日子应该是入轨了。”

    夏岚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感动。这个体型微胖也不爱修边幅，平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男人实际上心底确实如丝绢一般的细腻。

    身为天体物理的同门师兄妹，夏岚非常清楚轨道计算可不是卫旭笑咧咧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不是经过繁琐的计算过轨道参数，卫旭是不可能知道探测器是最近几天入轨的。

    这个项目卫旭和林天宇前期确实也参与过，但是只是做了一些非常粗略的为预研阶段做了些铺垫工作就去其他课题项目了。

    没想到卫旭却一直在暗地里关注着这个自己为之付出过巨大努力的探金计划，想到这里一股暖意在她的心间升起。

    夏岚不动声色整理好桌上的资料，走到卫旭跟前一挥手拿走了他叼在嘴边的烟，然后把那支烟慢慢的放回烟盒里，这个举动让卫旭自己和旁边的林天都吃了一惊。

    她把烟盒放回桌上原来的位置，用一种半开玩笑半命令的语气说道：

    “少抽点烟，值完班记得把你烟灰缸倒了把换气扇打开。”

    卫旭做出一副很夸张表情：

    “好的！我尊贵的组长殿下，我祝你明天一路顺风！迟点回来！明天你一走就没人管得着我这个副组长了！哈！哈！哈！”

    观测室里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沈曼绫刚刚放下电话，丈夫周成手里拿着一幅画兴高采烈的从楼上一路小跑下来递到妻子手中。画中是用铅笔素描的金星高层大气生命体的画像，画风很粗糙，内容则是天马行空的想象。

    周成情绪很亢奋：

    “怎么样，曼绫。有没有可能金星生物就长成这样？”

    沈曼绫看着那幅画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我说老周啊，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我们地外生命探测这样的边缘项目了。两年前我们发起这个项目的时候你可是对我们嗤之以鼻呀。说你们基础科学才是推动文明的核心动力，我们搞的地外生命探测这些东西都是吃财政预算的花架子。”

    周成一脸的尴尬：

    “那是我无知，夫人您高屋建瓴，别跟我一般见识！”

    沈曼绫看着那副画继续说：

    “再说了，这次发现得更多的是间接证据，视频资料我听航天中心老钱说，也很模糊，很难确认。总之，明天我去开完会就知道了。”

    说道这里沈曼绫原本充满柔光的双眼里也闪现出一丝丝兴奋。周成看着妻子手中自己粗糙的画作感叹道:

    “真是没想到啊，人类苦苦寻找的地外生命很有可能就在离我们最近的行星上，而且还是以我们熟知的形态存在。

    在这个地表温度400多度，大气里充满二氧化碳的星球居然真会有生命存在。如果按照这种条件和概率建立数学模型在太阳系内进行排查，那么我们的太阳系遍地开满生命之花了。这真是颠覆了我们好多旧的科学观。”

    沈曼绫放下手中画，意味深长的对周成说道：

    “你说到这里我到刚好有件事情要给你说，这次刘超文去国家天文台可能又会创造奇迹了。”

    周成脸上之前兴奋的秒容逐渐被严肃所代替：

    “超文他又有什么不讲逻辑的发现吗？”

    沈曼绫点点头，然后把发现奥陌陌变换轨道的事情从头到尾给周成说了一遍。周成听完以后摊靠在沙发的椅背上，双头抱在后脑上双眼闭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说道：

    “感觉像不像是他就是为了那发现奥陌陌轨道异常才故意要去的天文台？”

    沈曼绫缓缓的点头：

    “感觉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但是这完全解释不通啊？”

    周成摇摇头：

    “不，只是现在我们的逻辑解释不通。经历了这么多，我相信这一切的背后一定是有一个我们可以理解的原因的，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沈曼绫的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转目看着依然紧闭双眼的丈夫周成：

    “我想起了那天吃饭的时候曹锐说的话，有原因一定就会有目的。促使超文做出这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背后那个原因，它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虽然现在它所做的一切都切切实实的在加快人类文明的进步，但是.....我担心....”

    周成睁开了紧闭的眼睛，双目没有焦点的看着前方说道：

    “你担心的是，大自然现在可以说是宇宙里一条最底层，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丛林法则！”

    沈曼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周成眉头紧了紧又说道：

    “丛林法则告诉我们，根本没有所谓的善与恶，只有最简单的适者生存，生存就是所有生物的目的。”

    夫妻两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没有说话......

 第十五章 金星大气

    第二天清晨，夏岚果然接到了国家科学院打来的电话，并且已经给她安排好了立刻返回京华的行程。她只草草收拾了行李就匆匆登上了前来接她的汽车。

    一路上的时间都很紧迫，她甚至都没有专门停下来吃饭的时间。然而她并不在乎这些，她只想早点亲眼看到那个曾经只是理论方案上大胆猜测的金星生命体。

    当她风尘仆仆的赶到国家科学院总部的时候，导师沈曼绫已经在主楼的大厅前等着她了。夏岚几个快步走上前去，脸上溢出抑制不住的笑容：

    “沈老师，您在这儿等了我多久了呀？会议还没开始吧。”

    沈曼绫脸上铺满了温柔的笑容：

    “没有多一会儿，我也是知道你下了飞机才从学校过来的。会议要等你到了才开始，放心吧，你是今天的主角。”

    夏岚脸上堆满了兴奋和骄傲的神采：

    “那我们赶紧上去吧!”

    说罢就要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沈曼绫伸手一把拉住了她，呵呵一笑：

    “呵呵，看看你，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急脾气。你这昨天熬夜的黑眼圈还在，嘴唇也裂了，还不去补一补。再急也不急这点时间嘛。”

    夏岚先是一怔，然后满脸笑容的向老师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就一路快步的走向大厅旁边的卫生间。

    当夏岚再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连导师沈曼绫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天生丽质的素颜本就已经动人心魄，在得体优雅的淡妆加持下就更加美得惊世骇俗了。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围着长桌已经坐满了人。两个空出来的座位格外的显眼。这显然是给她们留的。

    当夏岚和沈曼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两位美丽的女人身上，之前略微有些嘈杂的交谈声音也戛然而止。

    短暂的沉默之后，会议室自发的想响束后，沈曼绫和夏岚来到了空出来的座位坐下，会议室的大门随即被服务人员关上了。

    她环视周围，好几个专家她都认识还曾今听过他们的课，其他不认识的也在科学期刊上或者电视上见过。而坐在会议桌上席位置的正中间的人是科学院的院长顾长青，他的旁边正是他的父亲夏继刚。

    她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突然感觉脚下有人在碰她，侧目一看原来是沈曼绫。老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顺着老师使眼色的方向看去。那位坐在会议桌正上，方鬓边已经有些花白，脸上刻上了不少岁月皱纹的顾长青院长正看着她，面露慈祥的笑容。

    夏岚心中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让她头皮发麻。

    “小夏啊，一路从国家天文台赶过来，路上很辛苦吧。”顾院长温和而又带有磁性的声音说道。

    夏岚摇摇头，脸上泛起迷人的笑容：

    “不辛苦，一路的交通都安排得很好，很顺利就回来了。”

    顾院长又问道：

    “吃过午饭了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夏岚心里的紧张退却了几分：

    “谢谢顾院长的关心，已经吃过了。一路上都在休息，现在挺好的。”

    顾院长脸上露出一副慈父一般的笑容：

    “好，好。那就好！”

    然后转头看着身边的夏继刚：

    “夏副院长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夏继刚停止了手里翻阅资料的动作，抬头看着顾院长点了点头，润了润嗓子：

    “首先，我代表国家科学院感谢沈曼绫教授和夏岚博士，是她们主导了金星高层大气生命探索项目。如果没有你们的专业和坚持，我想我们不会有这样伟大的发现。让我们先来看一段视频资料。”

    说完夏继刚拿起手边的一个遥控器，在他身后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航拍画面：

    像棉花一样簇拥在一起的赤红色云层布满了无尽苍穹。那天空背景的颜色也是暗红色的，只是颜色不如云层那么深邃。

    与暗红色天空相对的是下方猩红色云海，那是金星可怕的硫酸云层！翻腾的云层里时不时的就能看到金色的闪电呼啸而过，发出道道金光。

    夏继刚侧身看着屏幕说道：

    “这是5天前金星高层大气滑翔探测器’伏羲号”传回的画面，探测器飞行在距金星地表68000米高度的高层大气。”

    飞行器靠近云层的时候可以明显的看出，云层反射出来的赤色光芒更加的耀眼。经过短暂的满屏暗红色之后，飞行器穿透了刚才的那朵金星云。

    就在飞行器飞出那片浓密的硫酸云以后，在屏幕角落不太起眼的位置，明暗交织的云层间，出现了一个外形相比周围云朵更规则的黑影！如果不是视频上那个黑影被红圈勾画出来，看视频的人很难第一次就发现它的存在。

    夏岚和沈曼绫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上那个被红圈勾画出来的那个黑影。

    随着飞行器的靠近，那个黑影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它通体呈现出纺锤状。

    沈曼绫和夏岚此刻已经后背紧紧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椅子的扶手，仿佛自己就在那飞行器里一样的紧张。他们的心情就像被绷直的皮筋，感觉连自己发出的呼吸声都会影响到那个黑影的逐渐清晰。

    忽然，画面出现了剧烈的抖动。画面剧烈的旋转让人目眩，之后就失去了信号。

    动态的画面被换成了一张高清黑影的照片，铺满了整个屏幕。那照片因为成像质量和过度放大，边缘已经出现了方块像素的锯齿，但依然可以看出整体外形呈现出规则的纺锤形状。

    “刚才看到的就是三天前’伏羲号‘探测器发回来的画面。”夏继刚洪亮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沉寂的气氛，他接着说道：

    “根据这份影像资料，加上探测器对有机分子探测结果的分析，我想我们应该已经掌握了发现金星生命的证据！”

    会议室响起了一阵掌声。夏继刚挥挥手，继续说道：

    “今天的正式论证会议目的。首先是要最终确认我们发现的这些证据就是人类苦苦寻找多年的地外生命。然后要拟定一个对金星生命体进一步研究的初步计划。为此我们请到了与地外生命探测所有方面的专家以及钟部长，我们就先请钟部长给我们讲两句。”

    在会议桌另一头，一身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来站起身来，他向会场上的左右方向各鞠了一个浅躬然后坐下说道：

    “我这次是代表高层领导们来的，这个事情事发突然，我要多听听你们专家的意见。我就不多浪费各位专家的时间了，请你们开始吧。”

    这位叱咤政坛的红人，如此谦逊和简短的发言让会场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大家也发自内心的倾佩钟部长和领导对科学和学者的尊重。夏继刚面带微笑双眼看着钟部长说道：

    “感谢领导和钟部长的支持和理解，那么我们就开始今天的会议吧。我们首先请国家航天局，金星探测工程中心航天器总设计师宋石总师给我们介绍一下探测器的情况。”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站起身来。

 第十六章 生命公式

    随着宋总师的手在手机上按下，屏幕上出现了一架和普通固定翼飞机类似的无人机。宋石用激光笔指着左边那副图片说道:

    “这就是高层大气探测器，他很像我们地球上的飞机。在65-70公里这个高度的金星大气和地球上环境很像。”

    这时，屏幕上的画面又换成了一副，模拟探测器最后一段飞行航线的动画图。宋石继续说道：

    “这是‘伏羲号’失去联系以前最后一段飞行轨迹，当时‘伏羲号’飞行在683200米左右的高度以每小时58km的空速巡航，进入硫酸云以前，所有系统一切正常。”

    会议室里一片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

    “在飞行器进入硫酸云之后，飞行器的热传感器报警，随后振动值超出正常值并且逐渐增大。8秒以后飞控程序因剧烈震动无法继续控制飞行器，飞行器坠入金星稠密的大气层失去联系。”

    宋石总师把画面又重新调回到了那副高清照片：

    “以上就是我们根据所有数据得出的最后飞行轨迹。我可以肯定的是，飞行器回传的数据以及画面资料并没有收到飞行器损坏的影响，是采集到的真实数据。而飞行器失控的主要原因是飞行器遭受金星强酸云的腐蚀，这就是我们探测器部分提供的结论。”

    夏继刚点点头：

    “下边请我们国家科学院生物物种研究所的孔所长向我们介绍一下他们对本次发现的判断。”

    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向与会的人们鞠了一个浅躬以后说道：

    “根据目前我们对金星高层大气成分的了解，其有丰富的碳、氧、氮这类可能为生命形成提供条件的元素，另外这次发现疑似生物的位置在金星可怕的硫酸云层之上，温度约为35摄氏度，二氧化碳含量为76%，氧含量6%，水汽含量为2%其他成分16%，我们模拟了这样环境下生命存在的可能，结论几乎是肯定的。而更加详尽的判断，我想我们需要更大投入的探测设备。”

    夏继刚满意的笑了笑：

    “谢谢孔所长的专业分析。下面我们就有请本次金星高层大气生命探测计划的发起者，清北大学天文学教授，行星专家沈曼绫来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个项目的发起原因和本次发现与项目计划的吻合程度。”

    沈曼绫脸上挂着笑容，语速很慢但是字句清晰的说道：

    “谢谢夏副院长，但是我想这个报告由我的学生，也是这个计划的实际制定者夏岚来讲，我想会更适合。”

    夏继刚点点头：

    “好的，沈教授，那么我们就有请夏岚博士来为我们讲述一下相关的情况吧。”

    随后夏岚的手机上出现了一个app的弹窗提示，那是会议室投影屏幕与手机已经链接的提示。夏岚浅吸了一口气，从手机上调出一份ppt材料投屏到大屏幕上开始说道：

    “我们当初提出这个计划，是以地球碳基生命形式为蓝本。在参考了地球上大多数恶劣环境下，生存的生物。然后以它们的生存条件为框架建立的一个数学模型，就是屏幕上现在显示的这个复杂的公式。”

    这时墙上得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很长的公式。

    “这个公式大家不必去了解，我们根据这个数学模型认为，在金星高层大气55-75公里这个高度可能会出现适合生命存在的环境。当时我们的计算结果存在生命的概率为56%，只不过是以微生物的形态存在。”

    夏岚用激光指向投影屏幕上那个巨大的黑影：

    “我大胆的猜测，这个探测器最后拍摄到的黑影，就是金星生物。这表明生命存在的环境因素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苛刻。宇宙中生命的灿烂之光可能比我们之前设想得耀眼的多。但是我们仍然需要对金星高层大气环境，金星生命体进行量的研究以后才能得出精确的结论。”

    夏继刚追问道：

    “能说说你对下一步的计划吗？”

    夏岚微笑着点点头：

    “我们需要在金星的近地表轨道建立空间实验室，需要有能够往返去高层大气和近地轨道的穿梭机。我们需要去金星做这项研究工作。”

    夏继刚听到这里，抬了一手像夏岚示意了一下说道：

    “夏岚博士说到这里，我也想明确一点。今天这个会议之所以会召开得如此紧急，有一个很重要得原因是。根据可靠消息北美的金星高层大气探测器应该会在这几天进入金星轨道，我想他们也会有类似得发现。”

    会场里响起一阵轻微的嘈杂，大家对夏继刚所说的消息都很惊讶

    “所以，既然我们已经首先发现了地外生命，就不能把这份荣誉拱手让人。这对我们的国家形象和政治上都有深远影响。另外就是刚才夏岚博士提出的后续研究得设想，国家航天局这边有没有什么初步的方案。”

    宋石和身边的同事小声的商量的几句以后，说道：

    “夏岚博士提出的研究设想非常有前瞻性和建设性。前期的初步论证会以后，我们航天局也组织了相关的讨论。目前的技术储备和航天备份件，都是支持我们迅速建立起夏岚博士需要的金星轨道空间站和往返穿梭机的。”

    夏继刚和身边的顾长青院长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以后说道：

    “非常好！金星生命探测的后续巩固走，接下来我们会成立一个金星生命研究中心，今天的会议主旨已经达到了，我想大家对金星发现了地外生命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

    见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意见，夏继刚继续说：

    “那么散会以后我们就可以召集记者发布会向全世界宣布这个历史性的消息了。我想沈教授、夏岚、宋总师你们都参加一下吧。那么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家相互看了看，有的还小声交流了几句都摇了摇头。这时夏岚举了举手：

    “夏副院长，我还有个情况需要说一下。”

    夏继刚点点头：

    “你说吧。”

    夏岚看着电脑：

    “我刚刚根据金星探测数据修改了一下地外生命探索数学模型公式。然后利用我们之前做过的太阳系各大行星和卫星筛查资料。

    我刚刚得出的结果是，土星高层大气存在微生物的可能性为17%，木星表层大气存在微生物的可能性为21%，火星极地附近浅层地表存在小型生物的概率为56%，土卫六地表存在大型复杂生物的概率为94%，木卫二冰层以下存在大型复杂生物的概率为97%。”

    夏岚语出，现场又嘈杂了起来。夏继刚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正想说话，顾长青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还是刚才那般慈蔼的语气：

    “小夏，你的这个推算结果，把握有多大？”

 第十七章 父女

    夏岚面色坦然的摇了摇头：

    “顾院长，把握我不好说。这个公式的修改我是建立在经验基础上的，还没有来得及经过严格的科学论证。但是我们金星生命探测方案的核心就是这个计算公式。既然金星已经印证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我想我们值得继续研究下去。”

    顾长青点了点头：

    “嗯，你的这个观点非常好。接下来我给你立一个太阳系生命探测计划的项目，你们好好的做好理论研究。如果结果和预期一样，那么我们也可以很快转入实际探测阶段。”

    夏岚受宠若惊：

    “感谢顾院长。”

    顾长青题高了声调：

    “各位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那么就请钟部长向领导汇报一下情况，准备记者发布会的事情吧。”

    会场上的其他人都起身开始往外走，夏岚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身旁的倒是沈曼绫看出了夏岚的想法，拍了拍她的手：

    “夏岚！尽力就行，不要太勉强。”

    夏岚看向导师浅浅一笑：

    “好的，老师。我明白了！”

    沈曼绫表情复杂的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在和顾院长讨论的夏继刚也起身离开了。

    会场里很快就只剩下夏岚、夏继刚和顾长青三个人。顾长青听着夏继刚小声的汇报，余光看到了依然还在会场的夏岚。等夏继刚说完，他把目光投向夏岚：

    “小夏啊，你是有事情要找你父亲吗？”

    夏岚点了点头，还没有说话，夏继刚就正了正声色说道：

    “今天事情还很多，马上就要召开发布会，私事就晚上到家里去说吧。”

    夏岚淡淡的说道：

    “不是私事，而且很急。要占用你一点时间，请顾院长和夏副院长理解。”

    夏继刚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一丝铁青渐渐浮了上来。一旁的顾长青呵呵一笑，拍了拍夏继刚的手：

    “继刚啊，你也别总是在小夏面前板着个脸，这次发现她可是头功。这样，你就在这儿听她汇报工作，我相信这个也很重要。发布会的事情我先去帮你安排。”

    顾长青边说就边站了起来往会议室外走去，夏继刚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顾长青制止了。会议室的门关上了，里边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两人，但是气氛却开始异常的沉闷和紧张起来。

    夏继刚用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看着夏岚没有说话。而夏岚似乎并不畏惧父亲这种令人心生畏惧的凝视。

    “你还是这么固执，什么事？说吧。”夏继刚冷冷的说道。

    夏岚并没有被父亲这样刻薄的态度影响多少。在过去的十多年来，特别是她走上科研这条道路以后，早就习惯了父亲对自己这样苛刻。

    她从容的从背包里拿出一叠资料，然后把预先已经分成三分的资料在会议桌上摆开：

    “这是我们课题组在国家天文台近地天体望远镜观测到的一组资料，这一份”

    她一边不紧不慢字句清晰的说着，一边把第一份资料向夏继刚前推送过去。

    “是彗星奥陌陌绕日后一个月的观测资料”

    然后她把第二份资料推向夏继刚。

    “这一份是两个月前奥陌陌实际位置的观测资料”

    接着她把最后一份资料也推了上去

    “这一份是根据轨道计算以后的实际观测资料，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是我们根据刘超文的轨道计算的轨道数据，在1.5个天文单位之外的地方看到了一颗疑似奥陌陌的天体。”

    当她提到刘超文的时候，夏继刚目光从资料上移开了片刻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

    夏继刚随意的翻阅着那三份资料，面色阴沉：

    “那么你来找我做什么，你现在的课题项目不归我直管。”

    夏岚坐直了身体：

    “奥陌陌现在离我们太远了，近地天体望远镜看不清楚。我需要用空间望远镜来确认那个跑偏了1.5个天文单位的天体就是奥陌陌。如果我们的计算和猜测是正确的那么....”

    夏岚还没有说道，夏继刚嘴里刻刀一般的吐出两个字:

    “如果？”

    夏岚浅吸了一口气：

    “我知道‘杨戬号’现在的观测方位和我们需要观测的方位相差152.7度。”

    夏继刚停止了翻阅资料的动作，目光锐利的看着夏岚：

    “那你应该向课题组导师提出申请，等候签批过程。专家论证通过后会安排观测时段给你们。”

    夏岚并没有表现出焦急，而依然是坦然的说着：

    “要是那样，等轮到我们观测的时候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需要现在就用空间望远镜来确认我们的发现，不然我们可能永远就错过了。”

    “难道你就不能每次都只想着这个项目对你那该死的政治有帮助还是有坏处吗？”

    这句话几乎到了夏岚的嘴边，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翻腾了一下。她的眼神也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焦急。夏继刚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好吧，但是我现在不能回答你，我必须先去处理发布会的事情，然后等我看完了你的这些资料再回答你。”

    夏岚心里很清楚，现在父亲夏继刚一门心思都是赶紧去处理繁杂的发布会准备工作，因为让自己领导顾院长帮自己做哪些事情是夏继刚的职业信条里所不允许的。她如果一再坚持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她站起身把电脑放进背包里说道：

    “那就请你抽空看一看资料然后给我个答复，可以吗？父亲！”

    当“父亲”两个字从夏岚那有些冷淡的语气中出现时，夏继刚脸上有一丝复杂的表情闪过。他收起资料说只是点了点头就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第十八章 回家

    论证会结束以后夏岚没有按照安排和导师沈曼绫一起出席记者发布会。尽管沈曼绫极力的劝说她参加，毕竟这种历史性发现的记者发布会可以给她这样的年轻学者带来很多想不到的便利和光环，对她以后学术上也有很大的帮助。

    最终夏岚还是拒绝了沈曼绫的好意。她离开国家科学院以后就径直赶往了三环路外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那是她的母亲所住的地方也是她的家。

    她打开家门，一个带着眼镜鬓边有一丝白发，眼角和脸上都带着少岁月的痕迹，但是妆容一丝不苟的女人正坐在客厅阳台边上看着一本书。听到开门的声音抬眼看来，先是一愣，然后又摘掉了老光镜，脸上立刻露出惊喜和幸福的笑容：

    “是岚岚啊，你不是在金陵出差吗？怎么回来了？”

    夏岚一边把背包放在沙发上一边说道：

    “妈，我接到紧急通知回京华开会，这刚刚开完。我就赶紧回家看看您，怎么样身体还好吗？退休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嘛？”

    母亲把手上的书随手放在的椅子旁的一张小桌上，走到夏岚身边，仔细打量着女儿说：

    “我好得很，退休了还真是不习惯。这站了几十年的讲台，突然天天都这么坐着还真有点无所适从。以前虽然累，还经常让那帮不用功读书的孩子气得头晕，但是生活过得充实有目标，现在总觉得有点空虚。”

    夏岚扶母亲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您呀，这当了一辈子的高中老师，这么辛苦，好不容易熬到退休了，就找点儿你自己想做的事儿好好享受自己的退休时光吧。”

    母亲一脸慈祥的笑容：

    “你林阿姨以前是学校的音乐老师，比我先退休两年。前段时间就是在让我去学学乐器，打发打发时间，我也去了。什么古筝，柳琴都鼓捣了下，实在不是那块料。这学校又在返聘退休老师了，我还真想再回去教几年。”

    夏岚眉头轻皱，带着一丝责备的口吻：

    “妈，你可别回学校去了。从早自习守到晚自习您不累啊。我说您就安心调整下状态。闲得慌了，就约着你那几个老姐妹儿出去旅游到处逛逛。别成天在祖国的园丁和灵魂工程师的位置上下不来。”

    母亲笑着摇摇头：

    “不说这个了，你就别管我了，管管你自己吧。别天天沉醉在你那些星辰大海的浪漫里，自己都老大不小了。上次和你一起来过家里的那个林同学呢？有没有一起回来开会呀？”

    夏岚面露难色，表情尴尬，只是声调扭捏的说了一个

    “妈....！”。

    母亲也觉得自己有些唠叨，赶紧岔开了话题：

    “工作这么忙，还被抽回来开会，怎么有时间回家来看我呀。”

    夏岚脸上的尴尬被之前那样温暖的笑容取代了：

    “这下子可是真的要忙了，未来好长时间可能都没机会经常回家了。所以我这才赶紧抽个空回来看看您，也拿点儿东西。您还记得我两年前做的那个金星生命探测计划嘛？”

    母亲点点头：

    “嗯，记得。那阵子你天天在学校加班，回来也加班。后来还因为那个计划的通过和你爸吵过好几次。”

    夏岚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语气有些愤怒的说道：

    “妈，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吵过？他是不是打电话说你了？”

    母亲脸上有一丝慌张的神色闪过：

    “哎...这都几年前的事儿了，你也就别太在意了。你爸他就是那样，脾气不好有点大男子主义，急了容易生气。都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是你爸爸......”

    夏岚的面色变得愈发阴郁，说话的语气也充斥着罕见的戾气：

    “他在我13岁的时候抛弃了我们母女，那时候起他就不是我爸了，我没有爸爸。”

    母亲的表情倒是要平淡得多，依旧挂着一丝笑容拉着女儿的手：

    “岚岚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娘儿两不也挺好的走到了今天嘛，我都没有再去生你爸的气了，你也试着原谅他吧。他始终是你的亲人，跟亲人和解也是和自己和解。

    事实已经不能改变了，我们就换个心态去接受吧。虽然他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但是他是一个很优秀的学者、很出色的科学家，他曾今也在你的学术道路上提供过帮助嘛。”

    夏岚脸上的阴沉并没有丝毫的退却，带着一些怨恨和嘲笑的语气说道：

    “帮助？妈，您说他在我研究生考入清北大学天文系之前关心过我半点学习和生活吗？连日常假惺惺的问候都没有过。我考上天文系研究生以后他倒是天天嘘寒问暖的。结果呢？还不是为了让我去给他做那些能让他捞到政治筹码的项目。”

    母亲有些后悔提及了这个话题，女儿的反应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夏岚的语气愈发激动：

    “他算哪门子的科学家？他关心的从来就不是科研成果！自从他评上副教授以后他还搞过什么有价值的科研，一门心思就是往上爬！”

    说完这几句，夏岚的怨气减轻了不少：

    “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他。但是，当初他为了争教授的职称和科学院院士的位置抛弃了我们母女跟那个高干女儿结婚，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他的。”

    说道这里，夏岚眼波流转两颗豆大的泪珠从她精致的脸庞上滚落了下来。母亲的眼神里一丝谈谈的哀伤浮现出来，她用手臂轻轻抱住女儿肩头把女儿揽入怀中说道：

    “岚岚啊，妈妈活了大半辈子了，很多事情都看明白了。当你爱的人注定要离你而去的时候，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祝福他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因为这样你才能说服自己不要去为那些没有意义的结果去折磨自己的灵魂。因爱而生出的恨是对自己最漫长的囚禁，这样对自己不公平。”

    温馨的家里陷入的短暂的沉默，只能隐隐听到夏岚微弱的抽泣声。

    母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拭去眼角那一丝泪痕，脸上又恢复了慈祥的笑容：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那个金星生命计划嘛，这次回来开会是因为有结果了吗？”

    夏岚抬起头，擦掉脸上的一道道泪痕，阴郁悲伤的表情里泛起了一丝骄傲：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会您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发布会了，探测器真的依照我们的计划在金星上发现了生命。”

    母亲脸上也露出万分骄傲的神色：

    “真的吗？那这可是历史性的重大发现啊！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

    自信而迷人的笑容再次回到了夏岚脸上：

    “下一步就要建立金星轨道空间实验室，然后一系列的探测活动就要展开了，我就更忙了。您今晚给我弄点我喜欢吃的吧，往后两三年怕是很少有机会吃到咯。”

    母亲站起身来，笑盈盈的说道：

    “这还真怪了，今天上午我买菜还真就买了你爱吃的豆腐和鸡丁。我这就给你做去，你也去收拾收拾你要的东西，别落下了。”

    夏岚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微笑：

    “知道啦，妈！”

    作家的话

 第十九章 争执

    幕渐渐笼罩了这座庞大的城市，绵绵的雨幕笼罩着这片华灯初上的水泥森林，星星点点的洒满了夏岚车子的挡风玻璃。在昏黄路灯的灯光映衬下，玻璃上每一滴小水珠都衍射出一丝暗黄色的光线，这在夏岚眼里像极了漆黑的宇宙中点缀着无数颗恒星的样子。

    她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9点半了。轻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移向车窗外那看起来有些模糊的别墅大门，那里是他父亲夏继刚的家。

    她和母亲吃过晚饭以后就开车来到这里等着父亲夏继刚回家。等待的漫长时间里，那些心碎的往事反复涌入心间，这里本是她最不想来的地方，父亲夏继刚也是她最不想见的人。

    对奥陌陌轨道谜团的渴望是唯一支撑她依然等在这里的原因。

    远处一束强烈的灯光渐渐把周围照亮，一辆汽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车上下来的那个身影正是夏继刚。他和车上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转身走向别墅大门，刚到大门口突然一个声音穿破雨帘让他回头看过来。

    “父亲！”

    夏继刚回头看来，昏黄的路灯下那个女子的身影正是自己的长女夏岚。他铁青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讶和兴奋，走到夏岚身边：

    “夏岚，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发布会怎么没有去啊？”

    夏岚没有回答夏继刚的问题反而问道：

    “我下午给您的资料，您看过了吗？”

    一丝怒色闪过夏继刚的脸，原本带着些许笑容的脸上又恢复了铁青。他转身一边用指纹锁开着别墅的门，一边说道：

    “你就是为了这个过来的吧，你也知道今天下午这么多事情，外边下着雨我们进去说吧。”

    夏岚站在原地没有动，又问道：

    “您把资料带回来了吗？”

    夏继刚听到这个问题，脸上已经是阴云密布。那些怒气的波涛似在他眼中翻滚，似乎马上就要从他那双射着火星的双眼里呼之欲出。

    “咔哒”门自己开了，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儿从半开的门里探出头来，看着夏继刚。稚气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爸爸，你回来啦！”

    夏继刚脸上的波涛稍稍褪去了一点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夏雨辰，外边下雨，回屋里去。”

    那小男孩儿似乎没有打算听夏继刚的话，探出半个身子看到了一旁的夏岚，脸上立刻闪现出烂漫的笑容，他嚷道：

    “咦！你是岚岚姐姐吗？你是过来陪我玩的吗？”

    夏岚心中倒是一惊，她早就知道父亲从组家庭以后有了一个十多岁的儿子，但是她从未见过那个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甚至都是第一次来到父亲的家门口，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认识她呢？

    夏雨辰已经不顾父亲的阻拦跑到了夏岚的身前拉住了她的手。尽管夏岚很恨父亲和这个地方，然而她却没有任何理由和这个素未蒙面的弟弟生气，她脸上恢复了以往最常见的那种醉人的笑容，蹲下来和夏雨辰说道：

    “小弟弟，你怎么认识我的呀，我们可都没有见过。”

    夏雨辰一脸天真的看着夏岚：

    “是爸爸在照片上告诉我的，但是你比照片上大多啦，也好看多啦。”

    夏岚抚摸着夏雨辰的头，心中升起一阵复杂的感情。如果她没有记错，唯一和父亲的合影可能就是她十二岁生日那年，她没想到父亲还一直留着这张照片。

    “还是进去说吧，外边下着雨，我马上让秘书把资料送过来。”夏继刚的语气平和许多。

    夏岚站起身来，夏雨辰一个劲儿的拽着他的手往屋里走。

    “我多带了一份过来，你不用让他们送了。”

    夏岚在弟弟的拖拽下来到宽阔的客厅，这里的装修完全是电视剧里样板间级别的豪华。她并没有更多的去关注这些。坐到客厅里松软的牛皮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夏继刚坐下以后让夏雨辰道楼上去自己玩，他拿起资料翻阅着说道：

    “你下午说最新的轨道数据是刘超文计算出来的？那个天才少年不是搞理论物理的吗，怎么会到你们巡天项目上去了？”

    夏岚说道：

    “是的，轨道数据是刘超文计算的。他是周成教授的学生，周成教授和我的导师沈曼绫教授是夫妻。我想可能是因为有什么学术上的需要，才安排过来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确实是他发现了问题。”

    夏继刚继续翻阅着资料：

    “哦，是这样啊。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空间望远镜指向的方位和你们需要观测得方位几乎是两个方向，现在通过国家航天中心启动调姿喷口转动空间望远镜是很麻烦的事情。我看资料里边刘超文轨道计算公式里引入的那个未知变量几乎是天马行空的想象。”

    夏继刚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发现夏岚的脸色已经逐渐变得阴沉。

    “而且你在地外生命探测这一领域取得这么大的发现，下一步不仅会对金星生命展开全方位的探测研究，木卫二和土卫六的探测也会展开，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把你的事业推向一个新的巅峰呢？”

    说到这里，夏继刚停了一下，抬眼看了一眼夏岚，继续说道：

    “接下来的金星轨道空间实验室应该会在一年以后被送到金星轨道，我想推荐你去。再说了彗星无规律变轨这种事情很早以前就有天文学家发现过，奥陌陌这次就算在新的位置观测到了他又意味着什么呢，很有可能只是他飞行过程中断裂的结果。”

    夏继刚这样的说辞夏岚早有准备，她压着心中翻腾的情绪：

    “谢谢您的好意了。我既不是专业的行星生物学家也不是金星专家。除了客机以外我甚至都没有过其他飞行经验，就更别说上太空了。还是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留给更适合的人选吧。而且我们的金星高层大气生命探测计划，在一开始上报到科学院您不也是觉得是天马行空没有批准嘛？”

    听到夏岚不紧不慢的话语，夏继刚突然停止了资料翻阅的动作，刀子般的眼神再次射向了夏岚。而夏岚并没有回避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目光。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是满脸铁青的父亲。

    夏继刚吧手中的资料扔到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客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夏继刚一次比一次沉重的呼吸声。

    夏继刚正想开口，这时夏雨辰拉着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人从别墅楼梯上慢慢的走了下来。尽管是在家里，那女人依然衣着得体，画着精致的妆容。她走到客厅，庄重而正式的笑容铺满了整张脸，用非常沉稳的口气说道：

    “原来是夏岚来了，真是难得啊。吃过饭了吗？厨师今天做了法式甜点，要不要尝一尝。”

    夏岚看了一眼那女人，摇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不用了，我在家里吃过了。”

    那女人有些故作姿态的坐到了沙发上，接着说道：

    “雨辰告诉我姐姐来了，没想到是你过来了。要是生活上工作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我和你父亲肯定会全力帮助你和你母亲的。”

    那几近嘲讽的口吻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在施舍路旁的叫花子一般，夏岚感觉一股灼热的伤痛从背后一直灼烧到他的后颈，一股无法压制的怒火在心中不受控制的蔓延开。

    她几乎就要不顾今天来此的目的，用她可以想到最恶毒的话语去回敬眼前这个面容姣好身材曼妙，但是灵魂却如腐木一般的女人。她挣扎着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而那女人几乎在沙发对面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夏岚那双几乎要喷出怒火的双眼。

    “这么晚了，你还是先是带雨辰上楼睡觉吧。我和夏岚还要讨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这些事情现在都是有保密级别的，你不太适合听。”

    夏继刚的语气出奇的温柔。

    那女人造作的抬起下巴，看了一眼夏继刚，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梳弄了一下纱质的裙子，一把拉过想摸到夏岚身边的夏雨辰说道：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老夏你自己也早点休息。”

    说完就半牵半拽的拉着夏雨辰向楼梯的方向走去，夏继刚脸上的铁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的红晕和尴尬，目光里也透出一阵阵的歉意。

    他摘掉眼镜，揉搓了一阵充满匹配的双眼，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新从桌上拿起那本他刚刚丢下的资料说道：

    “你对刘超文计算的轨道数据有多大的把握？”

 第二十章 万无一失

    夏岚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皱了皱眉头说道：

    “我想刘超文在理论物理学界做出的贡献您应该很清楚吧。如果这次的轨道数据只是一个本科刚毕业的新人计算出来的，我也不会跑来找您给我开绿灯了。”

    确实这些年女儿夏岚无论是在学习上和学术上，还从来没有这样以帮忙的口吻来找过自己。就算是两年前夏岚的金星生命探测计划被夏继刚否决，夏岚也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寻求帮助。

    那时候夏岚只是抱着一大叠资料直接到科学院门口等着他下班，然后跳到他的车上一篇篇的拿出来和他据理力争。而且对于科学界炽手可热的新星刘超文极有可能成为当代爱因斯坦一样的人物，他一直都想把他列入自己麾下的。

    无奈的是自己并非理论物理学出生，在科学院分管的项目也没有涉及到理论物理学。尽管自己也曾努力和周成这样国内顶级的理论物理学家们搞好过关系，然而结果就像他对妻子抱怨过的那样：

    “那帮只会在黑板上写公式的老顽固，对社交和政治完全是白痴。”

    而这次却有机会利用到刘超文这样超级天才的光环，这也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夏继刚看完最后一篇资料，然后把他放回茶几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奥陌陌的轨道是有很多可疑之处，如果你们观测准确。它真的已经停止了自转，那还是有观测价值的。”

    夏岚脸上飘起一丝喜悦：

    “我到京华来开会这段时间，我在国家天文台的课题组同学一直都在跟踪奥陌陌，虽然成像效果很差，但是从光变周期判断他是肯定停止自转了。”

    夏继刚点点头：

    “嗯，那么你们的观测计划最多能等多少天？我还要去和国家科学院和国家航天中心协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夏岚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

    “根据今天下午卫旭给我发来消息，应该是在22天以后，他就会穿越木星轨道。而木星也会在那个时候到达轨道交汇点附近。根据计算他会因为木星引力弹弓效应再次发生变轨，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可能会被木星挡住，我们就很难再找到他了。所以，我们需要越快越好。”

    夏继刚眉头紧锁，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目光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顶装饰和那盏极具奢华的吊灯。沉默了良久，他开口说道：

    “这样，你马上通知你在天文台那边负责观察的同学还有刘超文马上回京华来，让他们计算好最佳的观测位置，随时准备配合航天中心这边的观测工作。我想办法协调一下调转观测方位的事情。但是我现在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事情，你们只能做好准备等我的通知，明白吗？”

    夏岚心里一紧，空间望远镜的观测她也接触过，他们只需要做好观测计划，算好观测坐标。然后把资料递交给航天控制中心就可以了，之后航天控制中心完成观测拍照以后会把上万张观测照片传给他们。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到航天控制中心去进行所谓的控制工作，更何况他们对航天控制中心如何操作望远镜是一窍不通，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忽然她想到父亲在刚才的对话中反复提到的刘超文，也许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但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观测计划要紧。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我就马上联系他们回京华做好观测计划，等您通知了。这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夏继刚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他也了解他这个性情刚烈的女儿，若不是这件事的紧急性，也不会到他家里来。夏岚开门的时候他只是有些吞吐的问了一句：

    “你妈....她还好吗？”

    夏岚在半开的门扇边上停留了片刻，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出门离开了。

    第二天的下午，卫旭带着刘超文回到了清北大学天文系的实验办公室，见到正在办公桌上整理观测数据的夏岚，卫旭故意做出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半开玩笑的说道：

    “我说岚姐，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好不容易当了一天项目组的代理组长，你这就火急火燎的让我回来继续当副组长。你这样封堵我们这些积极上进分子的上升通道，可是很影响我们的工作积极性哦。”

    一旁的刘超文嘴角也泛起一丝笑容，夏岚继续着手里的工作，并没有抬头看卫旭和刘超文：

    “我电话里你让你复核的数据，你复核过了没有？”

    卫旭把自己的背包放在一旁的桌上从里边掏出一叠薄薄的资料递到夏岚的桌子上：

    “我和超文师弟根据观测资料已经反复校对过轨道数据了，只要它不变轨，未来半个月的观测位置数据坐标，我们都已经写在这份资料上了，保证一击中的！”

    夏岚拿过那叠资料仔细的看着，嘴里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次观测机会这么难得，可千万不能出错哦。”

    刘超文也点了点头：

    “师姐，这些数据我和卫师兄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你放心吧，不会出错的。”

    夏岚点了点头，抬头一看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人还端端的站在自己的办公桌旁，不由的脸上泛起笑容：

    “我说你两这汇报工作的态度还挺端正啊，一排站的直直的，赶了这么远的路不累啊，快坐下休息呀。我平时有这么凶吗？”

    卫旭看了一眼旁边羞涩的刘超文，在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懒懒的坐下，抿起嘴唇做了一个鬼脸：

    “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啊！”

    刘超文在旁边办公桌上找了空位恭恭敬敬的坐下，夏岚起身在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水递给他们，然后走到卫旭跟前：

    “课题组的工作任务你给林天宇交代清楚了没有。我们这一次走了一半儿的人，他们的巡天任务可也不能落下啊。”

    卫旭喝了一口水，把纸杯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小摆设一遍把玩着一边懒洋洋的说道：

    “都交代好了，刘梦竹和杨凡倒是没说什么，就让你回去的时候带点儿金星生命的内部资料，让他们过过瘾。发布会上那点儿内容太不够意思了。林师兄倒是好像有点不乐意。”

    夏岚眉梢轻扬，一丝不屑一顾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卫旭放下手里的小摆设，看了看周围又把脸凑得近了些，故作姿态的说道：

    “岚姐呀，你又装糊涂人，好歹人家和你也有过一段蜜月期嘛，林师兄肯定是想回京华陪陪你嘛。反正我也想在那里当我的组长，让他回来这不正好嘛？你这天天在人家跟前装糊涂，可是把人家给害惨咯！”

    夏岚被卫旭的话气的脸庞有些发红，抬起就手就想打下去。然而举到半空的手却又停住了，卫旭也一点没有躲闪的意思。想来这样的情况两人之前已经发生过了很多次了吧。她气呼呼的说：

    “我说你一天到晚就八卦这些有的没的，还能不能有个爷们儿的样子啊。再说了回来的人选也不是我定的。”

    说道这里夏岚的面色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浅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今天下午你们准备一下，国家科学院的夏副院长可能要见你们，主要是询问一下轨道数据的事情。我们的观测计划随时都有可能进行，你们要做好准备。”

    卫旭一脸的疑惑：

    “夏副院长，你父亲，见我们干嘛？”

    夏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回到办公桌前继续整理资料去了。

    夕阳柔和而灿烂的余晖通过实验室的窗户缓缓洒到办公桌上。一下午的时间夏岚和刘超文还有卫旭都在反复验算着奥陌陌在轨道有可能出现的变化，并且做了多种观测方案以保证无论奥陌陌在如何变轨都可以捕捉到它的身影。

    卫旭伸了个懒腰：

    “就这些样子了啊，轨道参数坐标、观测方位都已经反复演算了很多次了，要错的可能几乎没有了，主要方案和备选方案也整理完了，实在是没什么好做的了。”

    刘超文也放下手中的笔，话语中透着极端的自信：

    “岚姐，我们算了这么多次，可保万无一失。”

    夏岚看着桌上已经整理成册的观测方案，又看了看表：

    “呀，这都快6点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可能是不会安排我们的观测任务了，但是大家都把观测方案带一份在身上，如果晚上有紧急通知谁先到就把方案递上去。”

    说完她把准备好的资料分成了三份，正要递给已经起身走过来的卫旭和刘超文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第二十一章 开锁的方式

    她接通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夏岚博士吗？”

    “是的，我是夏岚，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国家科学院的工作人员，是夏继刚副院长派我来接你们过去。我的车现在已经到了你们大学天文系大楼下边了，您现在方便出来吗？”

    “好的，请你稍等几分钟我们马上下来。”

    挂掉电话，夏岚一边把资料分发给刘超文和卫旭一边说道：

    “晚饭迟点再吃吧，科学院的车已经来接我们了，检查一下自己要带的东西，我们赶紧走。”

    卫旭和刘超文相互看了一眼，刘超文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卫旭兴高采烈的把资料扔进背包里：

    “这么快就可以执行我们的观测计划了？天啊，岚姐你好厉害啊。一两天就可以把头顶上600多公里那个望远镜调配来使用。”

    夏岚没有抬眼看卫旭，只是自己清点着资料：

    “别说这些废话了，只是打电话说来接我们过去，去干什么还不知道，赶紧收拾好就出发吧，人家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

    三人下楼，果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了，三人上了车。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挡，一路上卫旭都在问着刘超文理论方面的事情，而一谈到理论物理的时候，刘超文以往生活中那种羞涩、腼腆的状态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大方。

    卫旭问道：

    “师弟，你前段时间在国家物理学术大会上发布的那片论文我抽空研读了一下。你论文提出的夸克内部结构是震动弦这个倒是不新鲜，但是你提出的震动弦和能量之间的转换公式我就看不明白了。毕竟嘛我在本科阶段就放弃理论物理了，你给师兄讲讲呗。”

    刘超文浅浅一笑，话语间充满了自信：

    “师兄你太客气了，我们所提出的弦理论看起来和前辈们的很像，其实在原理和数学模型上是完全不同的。我们不需要引入现在无法验证的超对称和超维度时空就可以成立，而且在我的数学模型里也基本做到了四种基本作用力的统一。”

    卫旭似懂非懂的看着刘超文：

    “如果根据质能等价的原理，你的意思是在微观粒子这个尺度上，实际上它的结构形态，质量还是有某种程度上决定于震动频率的，我这样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刘超文脸上挂着笑容：

    “师兄，你也很厉害嘛。从语文上表达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如果使用数学模型表达出来会比较复杂，但是更加的准确。我们的高能物理方面一直想通过提高撞击的能级去解开粒子的内部结构。”

    卫旭轻轻皱眉：

    “现在的对撞机是越造越大了，但就像是进入了瓶颈。翻倍的造价没有带来翻倍的发现。”

    刘超文继续说：

    “这就像用铁锤去砸开一把锁。理论上只要铁锤够大，抡得够高就可以把锁砸开。理论是没错但是太笨。如果按照我们的理论，在现有这个能级进行撞击的同时，使用螺旋激光阵列加入和质子总体振动频率相消的频率，我们就可以打开质子的内部直接观察到夸克和夸克衰变的过程。”

    卫旭一脸惊愕的望着刘超文：

    “难怪我听沈老师说，天才对于你来说都是贬义词。那么这种实验装置我们在近期可以实现吗？”

    刘超文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现在还不行，但是在几年内应该就可以了。我们理论的数学推导是完全经得起推敲的，我们正在蜀川建设的那个超级质子对撞机，只要是根据我们的设想方案去改造。我想，在5年内理论物理就会有很大的变化了。”

    卫旭脸上的惊愕逐渐变成了崇拜：

    “如果理论物理的根基发生了动摇，那么我们的科学体系岂不是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之前学习和研究的很多课题不都是错的嘛？”

    刘超文摇了摇头：

    “我们的前辈试着用最简单的方式去描述整个宇宙运行的规律。他们在的结论绝大多数都是正确的。只是在底层原理的理解和分析上有偏差，这并不会让我们的世界崩塌。

    但是会让我们探究微观世界走入歧路。我们所做的，只是希望能让组成我们这个世界最基本的结构变得更加清晰。”

    忽然，前排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岚带着疑惑的口吻说：

    “咦？师傅，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不是去国家科学院的路啊。”

    开车的男子微微一笑：

    “哦，不好意思刚才没有和您说清楚，夏副院长是让我直接接你们去国家航天控制中心，不是去国家科学院。”

    夏岚又惊又喜，看来确实是可以调动“杨戬号”空间望远镜进行观测了。是父亲夏继刚在这里边起了关键的作用，虽然她知道父亲的目的并不是完全为了科研。

    一直大大咧咧的卫旭却变得有些拘谨了起来，他一边从背包里掏出资料一边说到：

    “理论物理的事儿还是下次再聊吧，我还是再检查一下我们的方案，这出错了可不得了。”

    车子驶入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大门时，夕阳已经只剩下一丝余晖挂在天边。三个人下了车一路小跑的进了航天控制中心，在大厅里已经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他们来到楼上的会议室。

    会议室的一面墙是由纯粹的玻璃幕墙构成的，透过那堵玻璃幕墙可以看到下边的航天飞行控制室。控制室里的墙壁上有巨大的显示屏，大厅里一排排的操作台前工作人员正紧张的工作着。

    大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杨戬号”空间望远镜轨道位置的模拟动画图形。会议桌前坐着夏继刚和另一位穿着航天中心浅蓝色制服的中年男人，他们正小声交谈着什么。夏继刚手上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夏岚他们三人坐下：

    “这位是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尹副主任，也是空间望远镜项目的负责人。”

    尹主任笑着点了点头：

    “夏副院长为了给你们调度空间望远镜，他可是从国务院到科学院再到航天局所有人找了个遍。”

    夏继刚淡然的笑了笑：

    “现在这些年轻人，真是敢打敢拼。跟我们年轻时候比起来，那个活力劲儿可不知道要强多少，我们这些老古董可不能成为阻挡他们发现新事物的绊脚石啊！你说对吗尹主任。”

    尹主任笑呵呵的点点头，说完又对着夏岚这边说道：

    “把你们的观测计划拿来看看吧。”

    夏岚赶紧从包里取出观测资料递了上去。

    尹主任接过方案并没有翻看，而是通过桌上的通话器叫来了助手。

    尹主任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他：

    “你把这个交给下边的小赵他们，让他们看看。”

    “好的，尹主任。”说完他就拿着资料出门去了。

    尹主任笑盈盈的打量着眼前这三个年轻人。最终目光落到了离他最远的刘超文身上：

    “超文，你在理论物理界的名气我们这些搞航天的可都听说过了。你这个年纪的成就恐怕是前无古人后也很难有来者了。了不起啊！”

    刘超文恭敬的回答道：

    “尹主任过奖了，这都是和周老师和师兄们一起努力的成果。”

    尹主任呵呵的笑着，对刘超文投去赞许的目光：

    “年纪轻轻，一点狂傲之气都没有。难得如此谦逊，颇有大家风范啊。这次可以通过夏副院长把你请到我们航天控制中心也是我们的荣幸了。”

    夏继刚也笑着说道：

    “尹主任客气了，这孩子性格有些内向。我和他的导师周成教授在一起的时候也说过，这孩子生活中性格腼腆但是做起科研来可又是一个样子。我倒是想把超文拉到我们宇宙航天这一块儿来，但是呀，老周那边可不会放人哟。”

    夏继刚说话的时候，夏岚抬眼扫了一下谈笑风生的父亲。心中升起一阵厌恶，因为她知道父亲和周成教授几乎只能算是有一面之缘。

    这时会议桌上的通话器响了起来，

    “尹主任，我们复核过了。您刚才拿来的观测方案参数和我们上午计算的参数是一致的。杨戬号很快就要进入最佳观测的轨道位置了，我们随时准备开始观测了。”

    尹主任听完按住通话器上的一个按钮：

    “好的，按计划执行观测任务，把主画面切到会议室来。”

    “好的！”

    会议室的一面墙上出现了和下边控制大厅大屏幕中一样的画面。尹主任看向夏继刚笑了笑：

    “夏副院长，观测马上就可以开始了。”

 第二十二章 神秘彗星

    夏继刚脸上挂着一撇兴奋：

    “让我们一起来见证一下天才的奇迹吧。”

    夏岚和卫旭一脸紧张的神情，他们通过玻璃幕墙盯着下边控制室里的巨大的屏幕。此时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杨戬号”的轨道位置模拟动画。

    夏继刚和尹主任稍稍调整了自己座位的朝向，看着会议室的大屏幕。刘超文一脸平静的坐在会议室最远端有些漫不经心。会议桌上的通话器传来了下边控制室的声音：

    “杨戬号已经入适合观测轨道位置，开始转向”

    “明白！”

    大屏幕上的影像开始出现变化，动画上的空间望远镜模型出现了转向的动作。很快，通话器里又传来了声音：

    “转向减速完成，已指向预定天区，光学主镜头准备开机。”

    夏继刚轻轻皱了皱眉凑近尹主任的耳边：

    “这么快就完成转向了吗？”

    尹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空中没有阻力，转向动作都可以很快完成。主镜头开机以后我们就可以看到回传的画面了。”

    夏继刚点了点头。

    “主镜头设备初始化完成，数据开始回传。”

    屏幕上的轨道动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漆漆的画面。

    尹主任放低声音对旁边盯着屏幕的夏继刚说道：

    “主镜头初始化状态是为深空观测设计的，他们正在调整观测模式和焦距。奥陌陌的这个距离已经逼近望远镜的最小焦距了，还不知道成像效果如何。”

    夏继刚皱起眉头：

    “有可能发现不了目标吗？”

    尹主任信心满满：

    “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成像质量不理想，就会拍摄若干张照片。然后再对望远镜的各种参数做调整以后就能看到我们想看的目标了。这个过程可能会有十几分钟到几十分钟、如果他们计算的数据准确那么这个过程可能会更短一些。”

    “观测模式由暗星模式调整为普通可见光波段模式，焦距设定为6au。按照一号观测方案开始搜索目标天体。”通话器里不停的传来控制室的指令声音。

    会议室里安静的已经可以听到互相的呼吸声音了。尽管通过屏幕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大家还是屏息凝神的看着屏幕。

    “目标已发现，高清照片正在回传。”

    通话器里的声音让大家吃了一惊。

    夏继刚瞪大了眼睛：

    “这么快？”

    尹主任也感觉有些奇怪：

    “应该是你们计算的目标位置非常精确，直接发现了目标。也可能是目标误判，我们等着高清照片传回就知道了。”

    少顷，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照片。漆黑的背景色下，一个微微发光的长条形天体赫然出现在十字丝的正中间！几乎不用天文学家的鉴定，所有人都可以一眼认出来！

    它就是四个月前从地球旁边掠过的那颗彗星！太空望远镜传回的高清照片几乎和当时近日点拍摄的图像一模一样！

    看起来没有规则的细部外形小结构却神奇的凑成了一个总体看起来表面光滑的雪茄型外形，此刻这根雪茄正微微倾斜的对着他们向远方飞去。

    夏岚脸上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瞪屏幕：

    “真的是它！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旭一把抓过身前那本备份资料粗略的翻看了一眼：

    “测算一下他的速度和自转速率。”

    尹主任按动通话器上的按钮下达了这个指令。很快通话器里传来了回答：

    “轨道速度59.8km/s。自转速率为0。”

    卫旭把手上的资料放到桌上，身体靠到椅背上，双眼闪烁着惊慌的神情：

    “这解释不通啊。它到底个是什么啊？”

    楼下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有的甚至离开了自己的岗位相互在一起交流着什么。夏继刚经过短暂的惊讶很快恢复了过来，他定了定神：

    “尹主任，在你们的观测记录里有这种类似天体吗？”

    尹主任右手颤抖着扶了扶眼镜，盯着那张照片脸色发白：

    “就算抛开他原有的自转速率，就算是自转速率为0的自然天体我们也没有见过。从来没有！”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这一切的发现者——刘超文、希望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然而一脸平静的刘超文似乎早就确认了这件事情会发生一样。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之情，平静的说：

    “尹主任，我想通过光谱分析知道他的温度。还有，可不可以把照片高清处理，然后放大到屏幕上。”

    尹主任点点头，按动了桌上的通话器按钮，把刘超文的要求告诉了控制室。

    很快，会议室和控制室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奥陌陌的热成像照片。这张照片显示，奥陌陌通体呈现出均匀的深蓝色。通话器里传来声音：

    “根据光谱分析，该天体温度为198k，温度均匀，表面几乎没有温差。”

    尹主任脸上的惊讶已经逐渐变成了恐惧，而楼下控制的混乱程度也比刚才更加重了几分。他们甚至好几个人已经聚集到一起开始了激烈的争论。夏继刚有些不明就里，毕竟他也不是天文学方面的专家。

    夏岚看着图像，一手撑着额头，眉头微微皱起：

    “这肯定不是自然天体能做到的。他在这个距离上，温度应该在2.75k左右，而且日照面和背日面是应该有明显温差的。他到底是什么？”

    夏继刚这才意识到他们眼前这个天体有多么的反常。通话器又传来了声音：

    “高清放大照片已经上传完毕。”

    一张奥陌陌被放大到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照片出现在了会议室的屏幕上。照片上可以比较清晰的看到奥陌陌的外形结构，大致看起来它依然像是一颗普通的雪茄型的岩石天体。但是他的表面的纹路，褶皱，凸起和凹陷却有着一种让人说不出而又感觉得到的规律。

    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是，作为一颗之前被认为是冰块和岩石组成的彗星，在略过太阳以后表面看起来是如此的光滑圆润。他的轮廓线几乎没有一丝破缺，甚至连贯穿性的裂缝也没有。

    外形看起来是如此完美而又自然，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它身上反射出的寒光。大家都在盯着这颗带着冷酷美感的天体出神的时候，刘超文顺手拿过了刚才卫旭看过的那本资料，然后拿出一支笔在资料背后的空白处飞快的写了起来。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刘超文书写发出的“沙沙”声吸引了过来。夏岚和卫旭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夏继刚开口想问，也被尹主任制止了。很快刘超文写满了三篇多的纸张，然后把纸推到夏岚身前：

    “我根据这张照片上形体外部和总体特征，用混沌分型原理的数学模型粗略的计算了一下，他表面的细部结构和整体外形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他不可能天然形成这个样子，在他的内部应该是有精细结构的。”

    夏岚和卫旭盯着写得满满的三页纸，同时发出了一句惊叹：

    “它不是自然形成的！”

 第二十三章 心事

    “它不是自然形成的！”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立刻陷入了一片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流淌着恐惧的情绪。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呈现出如同在经历噩梦一般的痛苦。

    而楼下的控制室里，有人双手抱着头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对面的同事，有人盯着大屏幕上的放大图片怔怔的发呆，有人无助的蹲在自己的控制台前似乎在流着眼泪。唯有刘超文一脸平静的看着那张照片。

    夏继刚一改平日沉稳的语调，略显慌张的问道：

    “观测结果以及刘超文计算的结果可以验证吗？”

    尹主任甩了甩头，似乎想从恐惧和惊慌里的情绪里挣脱出来。他强作镇定的按动了通话器，清了清嗓子：

    “请所有人员回到自己岗位，现在取消一切其他观测计划，转入对奥陌陌的跟踪观测程序。”

    控制室的工作人员也开始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接着说道：

    “我们会用杨戬号持续跟踪奥陌陌，我想后续得到的资料应该可以验证我们刚才的所有结论和猜测。”

    夏继刚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问道：

    “其他国家的观测设备有没有可能发现和我们同样的情况？”

    尹主任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目前奥陌陌的位置只能通过空间光学望远镜才能观测到。而现在在太空里除了我们的杨戬号就只有北美的哈勃2号。但是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哈勃二号目前正在空间维修，更换太阳能帆板和高增益天线，不太可能发现奥陌陌。”

    夏继刚脸上漏出些许满意的表情：

    “在这件事情搞清楚之前，今天参与观测和知晓观测任务的人暂时不要离开航天控制中心，也不要让他们和外界联系，这件事情先要保密！”

    尹主任点点头：

    “这个没问题，我马上去安排。”

    夏继刚转头对夏岚说道：

    “除了你们在国家天文台的课题组，还有其他人知道奥陌陌变轨的事情吗？”

    夏岚摇摇头：

    “没有，其他同学其实也不太清楚。近地天体望远镜的分辨率不足以支撑他们得到我们现在的结论。”

    夏继刚站起身，目光扫向全场：

    “你马上通知课题组的其他同学，不要告诉他们原因。让他们所有人明天一早回京华到国家航天中心报道。你们在这里继续研究，我必须马上向上边汇报这件事情，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在此之前就请各位都不要离开航天飞行控制中心。”

    根据夏继刚的安排，夏岚、卫旭和刘超文今晚也暂时不能离开航天飞行控制中心，他们被安排到值班宿舍暂住一晚。

    卫旭这一大早就起床从国家天文台赶回京华，又做了一下午的演算。晚上饿着肚子参加了观测。刚吃过了饭，才觉得一股倦意席卷全身。根据他以往的性格倒是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管直接倒床大睡了。

    但是想到晚上在会议室夏继刚说过要去向上级请示，可能最快今晚最迟明天就会有汇报，届时肯定有不少领导，如果到时候自己带着汗味儿去，那就不太合适了。

    况且宿舍条件还不错，单人单间卫生间就可以洗淋浴。于是他忍着倦意克服了随遇而安的心态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他觉得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倦意也暂时消退了不少。他来到床边准备吞云吐雾一番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在下面大草地儿上的座椅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定睛一看，错不了那人肯定是夏岚。自己虽然是谈不上对这夏岚有爱慕的情节，但是面对这位性格随和、容貌绝尘，比自己大上一岁的师姐难免还是有几分喜欢。

    卫旭信步下楼，走到夏岚身旁。点燃了一支烟。望着夜空怔怔出神的夏岚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才发现身旁有人。她微微转头，路微弱的灯光勾画出了她脸庞柔美弧线的剪影，余光扫过，略微发胖的身影让她新心中多少有数了：

    “又跑出来抽烟啊？”

    卫旭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浅吸了一口烟，然后用手中点燃的香烟指了指那片星空悠悠的说道：

    “看上哪那颗了？我想办法给你弄。”

    夏岚原本脸上的忧伤和惆怅一下子就被笑容驱散了：

    “我说卫旭，你到哪儿去学的这一套啊？而且也没学像呀，还给我弄！人家说的是送！”

    说完夏岚呵呵的笑了起来。卫旭有点点尴尬，走到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我又不是云天明，哪有本事送人星星啊。我这不也不是看你愁眉苦脸的，给你开个玩笑，逗你开心，让你放松放松嘛。”

    夏岚的笑容如花朵绽开：

    “那你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卫旭吸了一口烟，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说到转移注意力，我可是小时候就很在行的。上初中那会儿我是班上的熊孩子，经常被老师告状。

    有一次我爸去给我开家长会，我知道回家免不了一顿棍棒。我跑回家就把我爸藏私房钱的地方告诉了我妈。结果我爸一回家还没来得及收拾我，就让我妈收拾了个结实。那一晚，我算是平安度过了。”

    夏岚的笑声，像一串碰击的铜铃，清脆爽朗的扩散开来。笑到一半脸上原本灿烂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原本盈盈的笑脸逐渐被忧伤所淹没。

    卫旭少年的趣事让她想到了自己在花季的时候，正是父母闹离婚最激烈的时候。一股刺骨的寒流感涌上心间。卫旭觉察到了夏岚的情绪变化，面露一丝难色，试探的问道：

    “师姐，我是不是讲错故事啦？”

    夏岚摇着头，脸上挂着勉强的干笑，眼角似乎还有一点点晶莹的泪痕：

    “没有，卫旭你挺好的，知道关心别人。哎，可能是这一阵事情太多，工作、生活都凑一块儿了，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夏岚在大家眼中一向都是开朗、大方、热情的形象。像今天这样忧郁、低沉的样子，卫旭也是第一次见，一时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

    夏岚仰头看向星空，伸出一只手：

    “给我支烟吧。”

    卫旭吃了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夏岚从来都是最反感他抽烟的。

 第二十四章 再度晕厥

    从前夏岚可是最反感他抽烟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但看到她伸来的手，还是递过去烟盒和打火机。

    火光摇曳，映出了她被短发遮住小半的似水侧颜。烟头的红光微微泛起，吐出烟雾的时候她低沉的咳嗽了两声。星光下那份堕落迷离的美，浪漫得让卫旭说不出话来。好一阵他才回过些许神来，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

    “这烟...可不好戒。”

    夏岚没有看卫旭，她把拿烟的手放到长椅的扶手上，淡淡的说道：

    “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我爸就跟我妈闹离婚。不分白天晚上的吵，有时候大半夜也吵。我只能蒙在被子里哭什么都不能做。

    那时候我每天最怕放学的铃声，每次回到家里不是他们自己吵，就是把气撒我头上。就是那会儿我跟着学校一帮不良少年学起了抽烟，学习成绩就更不用提了。”

    夏岚看看那缓慢燃烧的烟头，轻轻抖掉烟灰又浅吸了一口。低声的咳嗽让卫旭有点后悔递给她香烟，夏岚继续说道：

    “后来他们闹腾了一年多，还是离婚了。我妈那时候每天魂不守舍像个行尸走肉一般，也没心思管我。有一天班主任老师去我妈的工作单位找到了她，告诉她如果我再旷课就要被劝退了。我妈才发现我都快成一堆烂泥了。”

    “那你不是被你妈收拾得很惨？”卫旭带着几分好奇和小心问道。

    夏岚摇摇头：

    “那晚上我妈没有责骂我，反而给我做了一桌久违的好菜。吃过饭以后她声泪俱下的向我道了歉，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不管我了。然后我们母女就抱在一起哭。”

    夏岚抬手去擦拭眼角的泪痕，卫旭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递上了纸巾。夏岚擦掉眼泪，接着说道：

    “我妈也是出自书香门第，读书的时候成绩非常好。她第二天就去辞掉了大学讲师的工作，给我办理了转学手续，然后到我就读的中学去任教。

    我后来念高中，她又去我所在的高中任教。就这样我妈为了我完全的放弃了自己的职业和生活，你们才认识了现在的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迷失在那一片堕落的海洋里。”

    虽然看不清夏岚的表情，但是从语气上。卫旭可以听出夏岚对母亲的崇拜和感激。说道：

    “阿姨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夏岚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急转之下：

    “是啊，也可以说我的父亲是多么的无情和不负责任。”

    一想到夏岚的父亲这个国家科学院副院长，国家科学总顾问夏继刚。卫旭有点尴尬，不知如何回答。

    夏岚灭掉了手中的烟：

    “你们也都知道，我之前和林天宇谈过一段时间恋爱。刚开始我觉得他还不错，性格随和，做事认真，阳光活泼，生活中也懂点小浪漫，我还傻乎乎的带他去见了我妈。”

    她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自嘲：

    “直到我发现他在低年级还有个经常问寒问暖的妹妹。非亲非故算哪门子妹妹？而且，我经历了我父亲那么惨痛的离婚过程，我怎么可能接受他这样做？”

    夏岚的话说到后半的时候，语气已经有些不受控的激动了。卫旭从未见过师姐这样激动的情绪，连忙半笑着安慰到：

    “天宇他小伙子生得体面，难免有小妹妹要喜欢他嘛，也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旭话音未落，夏岚几近讽刺的语调打断了他

    “你还帮他说话！你们男人是不是都......”

    说到一半，夏岚戛然而止，卫旭一脸得茫然圆睁着双眼不敢说话。眼中满是惊恐，他还是第一次见平时性情温柔的师姐这样的冲动。

    几秒钟后，夏岚脸上得怒色渐渐褪去。把烟和打火机递回给卫旭，又恢复了平时那般的温柔和热情：

    “对不起，卫旭。我刚才有点激动，我不是说你。今天谢谢你陪我聊这么多.....”

    见夏岚稳定了情绪，卫旭也松了一口气：

    “岚姐，你可别这样说。像您这样一位秀外慧中的仙女儿，你要想找人陪你聊天。那队排都拍到科学院大门口去了！我算是来得早，抢到第一名了，把天聊完！聊死！坚决不给他们机会！”

    夏岚脸上盈出迷人的笑容，呵呵的笑着：

    “呵呵呵....卫旭啊，你这些套路都那儿学的啊。还排队....呵呵呵..你还要把天聊死.....笑死我了。”

    卫旭悠悠的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拿在手里晃了晃：

    “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夏岚轻轻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故作凝重：

    “这烟，可不好戒！”

    说完他们相视而笑，而卫旭也把烟放回了烟盒里。

    忽然，身后的宿舍方向传来了一些嘈杂的声音，一串急迫的脚步声正向着他们靠近。回头一看，两个身上穿着浅蓝色制服的人影跑了过来，其中一人焦急的说道：

    “你们是不是和302宿舍一起的？”

    卫旭微微皱眉，302正是刘超文分配到的寝室房号，他点点头：

    “是的，他是我们师弟，怎么啦？”

    另一个人小口的喘着气：

    “我们住在他隔壁，听到屋子里有盆子打翻的声音。过去看看，就发现他晕倒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夏岚和卫旭都是一怔，赶紧跟着那两个人跑向了刘超文的宿舍。

    当他们来到刘超文寝室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几个航天中心的人在照顾他了。刘超文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嘴唇发自，眼神有些迷离。

    夏岚焦急的问道：

    “超文，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刘超文小口的喘着气，一幅惊魂未定的样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旁边一个女人手里端着热水，脸上还残留了几分惊恐的表情：

    ”我们在隔壁听到盆子打翻的声音，就赶紧过来看看。好在他没有锁门，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躺在地上，还有些抽搐，另外.....”

    卫旭眉头紧锁：

    “另外什么？”

    那女人看了看旁边的人，说道：

    “他的....他的眼珠子在飞快的闪动....看起来挺吓人的。我叫来其他几个寝室的同事过来，他就已经基本恢复了......”

    卫旭一脸惊愕看这刘超文，然后又看向夏岚。夏岚眼中也是迷茫和无助。她接过那女人手中热水递给虚弱的刘超文：

    “超文，你再休息一下。我给夏副院长打个电话，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刘超文接过水杯，在嘴边浅浅的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气息微弱的说：

    “不用了，师姐。我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之前我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去医院也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我可能也就是这几天太累了。而且上次医生开的药我也还有，我一会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不用那么麻烦。”

    夏岚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卫旭。卫旭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看了看寝室的上下铺：

    “岚姐，超文这些天确实都埋在档案室里查过去几十年的观测资料。那干脆这样吧，我搬过来和超文住一起，一会要再有什么情况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夏岚看着刘超文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心也渐渐放下，说道：

    “那就先这样吧，要是再有什么情况，就立刻去医院好吗？”

    刘超文点了点头，卫旭去自己的房间拿行李，其他人也回了自己的寝室，夏岚反复确认了刘超文的情况也就回房休息了

    作家的话

 第二十五章 它是什么?

    第二天，大家都很早的起了床。在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食堂吃过了早饭正收拾着餐盘，就看到尹主任领着一个穿着夹克和牛仔裤，脸上挂着胡渣子的男人向他们走来。刘超文一怔，那人正是他在老师周成家里见过的曹锐。

    走到跟前，尹主任脸上一丝僵笑：

    “这三个就是你要找的人啦。”

    曹锐脸上一副老练的笑容：

    “谢谢你了，尹主任。那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这就接他们过去，那边还等着呢。”

    尹主任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曹锐看着脸上写满问号的三人：

    “我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曹锐，我过来接你们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车就在外边，时间紧迫，我们赶紧走吧。”

    说罢领着三人出了食堂，跳上了门口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座在前排的曹锐回过头打量了一下他们三个，目光落到了刘超文的身上：

    “超文，你还记得我吗？”

    刘超文浅浅点点头：

    “嗯，我记得。在周老师家里我见过你，曹叔。”

    曹锐呵呵的笑出了声，摆着手说道：

    “别叫叔了孩子，你管周成叫老师，那是你们的师生辈份。咱们这儿啊就别管那么多了，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叫锐哥都行。但是别叫叔，我可没那么老。”

    三人原本有些紧张的神经被曹锐这一番话驱散了不少。

    曹锐接着说道：

    “你们知道刚才航天飞行控制中心那个主任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嘛？”

    夏岚和卫旭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曹锐呵呵的笑了声：

    “本来这个会最开始是准备让航天飞行控制中心也参加的，毕竟昨天的发现是他们负责观测的。”

    夏岚听到这里一惊，看来曹锐也是知道昨天的观测结果和整件事情的。

    “但是，夏继刚副院长坚持要让你们三个都参加会议。这次会议的级别很高，参会人数有所限制。最终航天局的程局长也胜不过夏副院长的雄辩，就取消了航天飞行控制中心的参会资格，让你们去。”

    夏岚和卫旭有些吃惊，刘超文脸色似乎有一丝少见的得意之情。夏岚问道：

    “我们要去参加的会议是和昨晚的发现有关对吗？”

    曹锐点点头说：

    “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就只有这点，肯定是和昨晚的发现有关，其他的我不知道。一会你们到了会场就知道了，这估计还有十来分钟就能到会场了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吧。”

    车子一路朝着城市最繁华的中心驶去，夏岚和卫旭都在京华生活了多年，车子开过的地方他们都很熟悉。但是随着车子进入商业中心区他们都有些疑惑，既然是这么重要级别的会议为什么会在闹市区呢。

    车子钻入了一个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司机并没有要找车位停车的意思。而是径直开到了负三层。迷宫般的地下车库让夏岚他们迷失了方向，但是开车的司机似乎是轻车熟路。车子开到车库的角落从一个只有一个车位宽的通道开了进去，里边就是一片漆黑。

    很快车子停在了一扇厚重的人防工程铁门前。少时，隆隆的响声回荡在车库里，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开进铁门以后，是一段很长的下坡路，前排的曹锐说道：

    “这里以前是冷战时期修建的地下避难所，在地下一百多米，冷战结束以后就被改建成了紧急指挥中心，平时很少用到。前边很快就到了。”

    汽车在狭长的隧道里快速的行驶着，密闭空间卷起的气流发出火车一样的咆哮声。隆隆的噪音让车里的人感觉很难受。

    不多时，前方的隧道边上出现了一排汽车，车停了下来。曹锐带着他们走进入一条长长的走道，道的深处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通道深处的大厅空间比刚才的走廊开阔了不少，但是依然很压抑。四周的墙壁都是最普通的清水混凝土，天花板格架上钉着几盏日光灯。长条形的会议桌上已经坐了20几个人，其中还有两个穿着军装的人，从军衔看都是少将。

    四个人来到空位上坐下，多数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们三个年轻人。虽然都不了解互相的底细，但是从年龄上看，除了他们其他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了。

    夏岚坐下以后环视周围，还是有几个人是他认识了。国家航天局的程克力局长，航天中心的宋总师，钟部长，自己的父亲夏继刚还有周成教授、以及其他几位大学教授。

    刚刚坐定，工作人员递给他们每人一份资料。夏岚看了一眼应该是昨晚空间望远镜跟踪拍摄彗星的数据。钟部长这次坐到了长条形会议桌的中间位置，他看了看所有人，清了清嗓子：

    “都到齐了，我们就闲言少叙，直入正题。昨晚发现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领导做出指示，在保密的前提下。组织相关的专家讨论研究彗星的性质和对策，以及初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钟部长的目光逐渐扫向会议桌前的每一个人：

    “今天请来的有部队的战略问题专家，武器装备的专家，天体物理的专家，理论物理的专家，航空航天的专家，安全部门的专家，地外生命的专家以及这个反常事件的发现团队。

    已有的资料昨晚上已经紧急发给各位看过了，下面我们就集中讨论一下这颗彗星是到底是什么和他要干什么？形成初步统一意见再讨论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说完钟部长看了看旁边的夏继刚说道：

    “夏副院长，下面的会议我看还是由你来主持吧。”

    夏继刚满意点了点头：

    “我想充分研读过资料了，下面我跟就根据钟部长的指示。集中探讨一下这颗彗星他究竟是自然形成的地外天体还是可能是地外智慧生命的造物。我们先请天体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夏岚来发表一下专业意见吧。”

    夏岚拿起手中的资料：

    “根据观测结果，我们进行了大量模拟和运算，在我们现有的理论框架下。无法解释彗星自发的停止自转的行为。彗星断裂、捕获空间物质以及碰撞等等所有可能的情况我们都考虑过了。能够让它达到现在这个轨道状态的概率小于10的17次方分之一，也可就是广义上的不可能。这是我们的意见。”

    夏继刚点了点头，看向周成：

    “周教授，你们那个领域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刘超文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猛的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会议桌另一端的周成。两人目光短暂的交汇，刘超文又地下了头，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叠已经写满数据和公式的纸。在上边演算了起来。这一幕引起了让坐在他身边的卫旭的注意。

    周成向刘超文递完了眼色，看向夏继刚摇了摇头：

    “在轨道和天文观测这一块儿不是我们理论物理所擅长的，我只是验算了一下观测方案的数学推导。数学的部分是完全正确的，至于其他方面，我可能很难提供专业的意见。”

    夏继刚面色逐渐沉重：

    “嗯，也对。你们理论物理在这方面确实不是你们擅长的。那么根据刚才专家的意见，我们是不是可以初步得出结论。奥陌陌这颗彗星，可能并非我们传统认知的彗星天体。他极有可能是人造的，不管这个人是地球人还是其他文明。我这样说，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

    夏继刚的话音刚落，不大的会场上就出现了嘈杂的小声交谈的声音。但是始终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他们都实在无法从现有科学体系下，去证伪奥陌陌不是自然天体这个命题。

    这时，夏继刚也注意到了一直埋头演算的刘超文。

 第二十六章 敌意

    夏继刚等了几分钟，依然没有人提出意见，他侧面向身边正在笔记本上书写着的钟部长低声问道：

    “看来大家的意见都比较统一，那么我们就继续讨论下边的问题了，钟部长您看如何？”

    钟部长停止了手上的书写，迟疑了几秒钟点了点头：

    “嗯，继续吧，夏副院长。”

    夏继刚目光看向在座的各位，声音又恢复刚才的洪亮说道：

    “看来大家都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我们就先假定他不是天然形成的，那么我们请国家航天局的程局长发表一下你们航天局的意见。”

    程克力点点头，正声说道：

    “根据观测资料我们进行了简单的测算，如果把奥陌陌当成一个空间飞行器。那么他的地球重量应该在2万吨以上，目前人类的火箭发射载荷，是没有可能把这种重量的飞行器送上近地轨道的，就更不用说现在的轨道位置和速度了。”

    “那你们的结论是？”钟部长问道。

    程局长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

    “结论是可以完全排除他是人造飞行器的可能！”

    程局长说完，一名身着海军制服的少将说道：

    “我是海军战略问题办公室的柴世铮，我想问一下，按照现有轨道他接下来会去哪里？”

    夏岚了接过话题：

    “我们模拟过，如果按照现有的数据推测，他会在21天以后与木星相遇。之后受到木星引力弹弓效应的加速，以120公里每秒左右的速度飞出太阳系。从更大尺度的视角去看，他会近乎垂直于银盘的角度飞出银河系，飞向仙女座星系。”

    另一位身着陆军制服的少将说道：

    “仙女座星系？那不是离我们非常远吗？”

    夏继刚微笑着看着那位将军：

    “看来左明义将军对天文知识也有很深刻的研究啊。是的，仙女座星系离我们有260万光年之遥。”

    一位身脸上挂着几丝皱纹，身形消瘦女人说道：

    “根据我们生命科学的而研究。从智慧生命所需要的神经元的富集程度到身体各种系统等等一系列的条件去推测，智慧生命的个体大小应该是和人类比较接近的。我们认为奥陌陌的尺寸可能不太适合这么长距离的飞行。他甚至都不适合离地球到最近类地行星的之间的飞行。”

    “那您的意思是？”夏继刚问道。

    “我们认为奥陌陌上边并不一定有外星人在驾驶它。”

    生命科学家的结论在会场上引起了一些讨论，尤其是参会的两名将军。

    柴世峥将军说道：

    “我们现在有可能拦截他吗？”

    卫旭回答道：

    “如果按照现在的轨道速度，在几十年以后，我们还是有可能追上他的。但是22天以后，它会被木星引力弹弓加速。这样的话，这个时间会拉的更长，也许是数百年。”

    夏继刚听到这里，似乎被启发到了什么，他举手打断了卫旭：

    “既然追不上，那么我们能不能发射一个信号去尝试和他取得联系呢？”

    会场再次出现了刚才那样的嘈杂声，大家似乎都在讨论夏继刚这个提案的实际可行性。只有曹锐似乎对夏继刚的提案心中以及有了答案。它眼角微微抽动，露出一瞥冷笑，不屑的表情一闪而过。

    他把手里的资料放回桌面上，身体向椅背靠了靠，摇了摇头，悠悠的说道：

    “要是我呀，就不会向它发射什么信号。”

    夏继刚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阴沉：

    “你是国家安全局派过来的...额.....”

    “曹锐。”

    “哦对，曹锐，曹处长。不好意思没见过面，有些生疏。你们周局长是够忙的啊，本来是邀请他本人来参加会议的。”

    夏继刚的话语中明显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曹锐并没有理会夏继刚的态度。他从靠背上坐直身体，目光尖锐的看着会场上的人：

    “各位都想想啊，这东西从出现在我们视线范围内，到离开多数人的视线都是一颗很正常的彗星的样子。要不是我身边这位刘超文和他的这两位同学，估计地球上没人会怀疑他会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

    夏继刚脸上挂着一丝不屑：

    “曹处长你这是代表个人的意见还是你们安全局的意见。如果是代表安全局请你发表你专业的意见。”

    不等曹锐回答，柴世峥紧锁眉头急切的问道：

    “曹处长，你的推断是什么，请你详细说一下。”

    怒色从夏继刚眼中一闪而过，但是面对柴世铮的提问也无可奈克。

    曹锐苦笑了一声：

    “呵呵，叫我名字就行了，在座的各位官都比我大。我的意思很简单，从现在的局面看，他的行为就是只想让我们认为它就是一颗普通的彗星。

    我们是很偶然才发现了他的狐狸尾巴。我举个不太合适的例子，各位知道猎人相对于猎物之间，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夏继刚有些不耐烦了，曹锐这种社会话锋的表达让他很不舒服。不过最令他反感的还是曹锐几乎是赤裸裸的否决他的提意，这让他在这些人面前显得很难堪。

    他正想出口说点什么，柴世峥将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话语间带着恐惧和悲凉的气息：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是示之不能。猎人最大的优势在于猎物不知道猎人的存在。”

    一旁的左明义将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本来就应该是那个一无所知的猎物！”

    其他人忽然恍然大悟，会场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只剩下刘超文依然在纸上“砂砂砂”的书写声。

    钟部长眉间紧锁：

    “现在已知的宜居星球，离我们有多远？”

    夏岚说道：

    “这个问题现在很难回答，我们对地外行星的探测手段还非常原始。根据现有资料，地球周围数十光年内是没有宜居行星的。

    他们来自更远的地方，有能力从这么远的地方发射这么大的空间飞行器到地球。他们的科技水平对地球来说一定是碾压式的，这种差距可能比人类和虫子的差距还要大。”

    柴世峥将军补充说道：

    “而且还故意隐藏了行踪，这样的行为按照我们的认知去理解是带有敌意的。”

    一股悲凉的气息在这个压抑的地下室蔓延开来。

    卫旭从手里的资料堆里翻出一张纸，确认了一下上边的数据，正声说道：

    “发现奥陌陌异常后。我们查阅了历年的观测记录，最终在海量的观测记录里，我们发现12年前，24年前和36年前都有轨道类似的彗星出现。

    甚至最早在144年前的史书上也有过疑似记载。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有可能是同一类型的天体。着一切都要归功于刘超文，它最先发现的这个规律。”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依然在纸上飞快书写的天才少年。这时他却突然停止了手上的书写，抬起头看向了导师周成所坐的方向。五年的相处让周成已经很了解刘超文的心思，他低声问道：

    “超文，你是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第二十七章 虫洞

    刘超文浅浅的点了点头，他拿起手里十几页写满了计算式的纸，小声的说道：

    “周老师，我想您看看这个。”

    工作人员把资料递了过去。周成一页一页的仔细看了起来。他的表情也随着纸上的翻阅变得愈发的凝重。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脸色变化，都焦急的等着周成的结论。但是直到周成看完了最后一页，他依然是目光呆滞看着最后那页纸，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夏继刚试探的问道：

    “周教授，您的这位高徒是不是又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夏继刚的话让周成回过了神来。他把刘超文拿过来的资料，一页一页的平铺在自己身前的会议桌上，然后又从头到尾的扫了一眼，定了定神，然后说道：

    “我接下来说的，估计在座的各位都很难相信，但是从数学上来说，是有可能成立的。刚刚超文给我的资料，是关于奥陌陌下一步的行动轨迹的理论推导和我们的观测方案。根据超文这份资料，奥陌陌被木星捕获以后不会被引力弹弓甩出。”

    话刚出口，会场就出现了阵阵讨论。几位做过轨道模拟计算的专家更是按捺不住情绪，就要质问算法的依据了。夏继刚做了个双手手掌向下按的动作：

    “大家先不要急着提问，听周教授讲完。”

    周成继续说：

    “在它运行到木星背面时，会使用自身携带的反物质湮灭装置制造巨大的能量。它会把这股极大的能量集中以后击穿时空网，形成虫洞，然后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物体穿越虫洞送达时空的另一端。”

    周成说到这里的时候用大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一个形状。其他人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只是碍于夏继刚的话，没有马上追问。

    “我这个是语文的表示，比较容易引起大家的歧义。在这份十几页的资料里，有严谨的数学推导，包括所有细节，都有数学推导依据的。而且结合对奥陌陌的观测资料，他的体积所能安全携带反物质的质量与实际观测结果以及计算结果是吻合的，大家都可以看一看。”

    周成说完，一众专家迫不及待的从周成手里把那一堆手写稿纸一抢而空。

    一位专家甚至还没有看那些资料就忍不住发问：

    “根据广义相对论对虫洞的预言，要想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物体平安穿过虫洞到达时空的另一端，那么这个虫洞的大小估计也要到太阳系半径大小了。而且虫洞的稳定性可能根本不会支持有质量物体通过。我觉得您学生的这个观点可能有点过于超前了。”

    周成不住的摆着手：

    “超文的计算可不是依据的广义相对论和引力场方程。他的依据是在上次国家物理大会上提出的理论。

    根据他的理论，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发生的依据的。大家对这个理论可能比较陌生，尤其您是天体物理专业的，但是在理论物理圈子里，国内外很多知名的专家都在验证他的科学性，直到目前，理论推导是没有问题的。”

    夏继刚满脸狐疑：

    “你的意思是，他会把一个小球通过虫洞送到时空的另一端？这有点匪夷所思。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而且还要在木星背面这样做？”

    柴世峥将军有些明白：

    “完成侦查，数据回传。奥陌陌可能就是一艘无人探测器。”

    夏继刚不解的问道：

    “他要回传数据，发射信号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正在计算数据的夏岚暂停了手里的动作：

    “电磁波在宇宙中的传递是有衰减的问题的，而且还容易被截获。就算他们的母星离我们只有数十光年，也要数十年才能收到，更何况他有可能在更远的地方。

    如果刚才曹处长分析的是对的，他到木星背后才开启虫洞就是为了避免被我们探测到。那个量级的辐射，如果没有木星的遮挡很容易就会地球探测到。除了....”

    夏岚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而是看向了周成，周成点了点头：

    “唯一木星挡不住的信号就是，它击穿时空制造虫洞的时候所引起的引力波。”

    夏继刚脸上飘着轻浮的笑容：

    “这从逻辑上就自相矛盾了吧。地球上有ligo引力波天文台，我们在空间里还有‘’太极”引力波探测卫星阵列。这不是同样会被我们发现吗？”

    周成解释道：

    “夏副院长，根据超文这份资料上对引力波频率的预测。别说那个只有4公里激光干涉臂的ligo，就是我们的太极阵列卫星，相对距离高达300万公里也无法探测到那个频率的引力波。”

    周成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

    “按照刘超文提供的引力波频率，至少要相距700万公里的阵列才能探测到。”

    夏继刚用关切的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看向航天中心的宋石：

    “宋总师，调整太极卫星的相对位置有可能实现吗？”

    宋石放那下在资料背面的空白处写画了一阵，然后迟疑的说道：

    “太极三星都入轨时间不长，自身携带的调姿燃料余量比较充裕。我们航天器设计都留了很大的冗余量，相对位置调整到700万公里应该是可以的。

    但是这样一来，将会耗尽卫星的燃料，这个距离的探测精度也很难保证。我们花费十几亿的引力波探测工程就会因为这一次观测而结束工作寿命。”

    夏继刚凑向依然在笔记本上书写的钟部长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话。钟部长停下了手里书写，眼睛看着斜上方陈旧的天花板装饰和led照明灯，思考了一会又小声的和夏继刚说了几句话。

    说话期间夏继刚连连的点头，只是好像是在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夏继刚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又夹一些无奈。最终在和钟部长交流完以后，夏继刚请了一下嗓子，故意提高了一些音量：

    “大家先停止一下讨论。”

    说完，会场立刻恢复了安静，夏继刚正声道：

    “钟部长的意思是，对于新理论的严谨科学求证是必须要进行的，但是不是现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制定下一步行动的方案。而目前看来刚刚刘超文所提出来的方案是最有理论依据的。那么我代表钟部长重点征求一下几位的意见。”

    他先是看向自己的女儿夏岚：

    “夏岚，你们是最先发现奥陌陌轨道异常的，你们觉得刘超文的引力波观测方案可行吗？”

    夏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我们确实查询到之前每隔12年就有疑似奥陌陌天体掠过太阳系。这个本身不可疑，但是如果联系到奥陌陌现在的状态就很可疑了。最关键的问题是，留给我们的观测窗口只又不到22天，如果他进入木星背面以后就真的消失了。”

    柴世铮很赞同夏岚的观点，他目光坚定的说：

    “料敌从宽，如果它是带着敌意。那么我们在将来付出的代价可能比三颗卫星的代价高得多。”

    夏继刚点点头，然后看向周成：

    “周教授，你以理论物理学家的身份，觉得刘超文的理论有多大的把握？”

    周成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我是一个科学家。我所接受的教育和经验都告诉我，一套新理论从提出到成为科学是需要大量的实验验证的。从这个角度出发，我甚至都谈不上把握。”

    周成的表态让夏岚有些惊讶，夏继刚的眼神却有些复杂。周成停了片刻接着说道：

 第二十八章 一己之力

    周成的表态让夏岚有些惊讶，夏继刚的眼神却有些复杂。周成停了片刻接着说道：

    “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自从刘超文成为我的学生以来，他所做出的科研成果，得到验证的都是正确的，我作为他的老师愿意去相信他。”

    周成目光投向了半低着头看着桌面的刘超文，而刘超文则没有半点动静。他继续说道：

    “而且，这次如果观测到了和预言一样频率的引力波，对于我们基础理论也影响也可以说是天翻地覆。这就等同于实验验证了刘超文之前的理论，从这个角度出发，太极三星的成本相对于常规高能对撞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所以我是赞成这个方案的。”

    夏继刚轻轻点头，然后对身边的两位将军说道：

    “两位将军，从你们的角度出发，请问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柴世峥和赵明义相互看了一眼，柴世峥开口说道：

    “我们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已经不完全是国家安全的问题了，有可能会威胁到人类文明存亡。在这样的高度下，我觉得已经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了，任何手段都是值得尝试的。”

    最后夏继刚浅吸了一口气，转向夏岚身旁的曹锐：

    “曹处长，你的意见呢？”

    曹锐还是那副有些默然的表情，淡淡的说道：

    “刚才那两位将军说的很好，用十几亿的资金去博一个威胁人类安全的可能，我觉得很合算。”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烟盒起身走到会议室的小门口：

    “我嘛，除了来开会也负责各位的安全和保密，我出去转转岗哨，专业的事儿我也不懂。”

    说完就开门而去了。在曹锐开门出去的同时，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走到了门口，他目光焦急的看着夏继刚。而夏继刚正在低声和旁边的钟部长讨论着什么问题，见夏继刚久久没有抬眼看他，工作人员有些焦急，犹豫再三还是提着嗓子说道：

    “夏副院长！”

    夏继刚抬头一看：

    “有什么事情吗？”

    工作人员向他投去一个眼神，夏继刚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如果是和会议有关的事情，你就直接说吧。”

    工作人员说：

    “刚刚航天控制中心的人打来电话，奥陌陌在10分钟前，被空间望远镜确认加速到了85km/秒，并且调整了轨道方向，向着木星飞去了。预计会在5天之后进入木星背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原本大家对刘超文的方案还有不少质疑，毕竟太过于天马行空。但是此刻那个方案几乎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们迫切的想知道那颗彗星接下来究竟想要干什么，然而如果要知道结果，他们就必须马上行动起来了。

    “调整太极三星的轨道位置需要多长时间？”夏继刚焦急的问道。

    宋石短暂的思考以后说：

    “这样的轨道迁移之前没有做过，但是我初步估算需要两到三天，在微调卫星姿态到观测状态，估计也需要一到两天。而且700万公里的距离上校队激光束靶标，这个在设计余量上已经是极限，实际操作就很难预料结果了。”

    夏继刚转头看向一脸肃穆的钟部长，片刻之后钟部长开口道：

    “这个事情已经非常紧急了，我的意思是大家先按照刚刚讨论的结果去实施，航天控制中心那边赶紧着手调整太极卫星轨道。我想我们没有的时间耽误了，就请各位立刻进入自己的工作岗位开始行动。”

    散会之前，所有人都由安全局的车子送他们回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曹锐特意和自己的老朋友周成坐一辆车离开，车辆在压抑的隧道里慢速的跟着车队前进。隧道上方一盏盏的照明灯让车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了一些闪烁。

    曹锐手上打火机的亮光照亮了周成那张阴沉的脸，他点了两支烟，递了一根给周成说道：

    “是不是觉得这个事儿越来越玄了？”

    周成接过烟，摇下了一点车窗，没有回答曹锐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你觉得个人的力量在人类历史前行的过程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曹锐说道：

    “历史上推动人类前行的那些伟人，其实都是在一个群体里边站在最高处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纯粹个人力量。但是现在我们可能会看到，真正纯粹个人力量改变人类历史的人了。”

    周成点点头：

    “嗯，这显得特别不真实，特别我作为他最亲近的人之一。”

    曹锐看着后视镜，后边那辆车正是刘超文乘坐的：

    “你是不是觉得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

    车子离开了隧道进入道了地下车库，周成想了一会摇摇头：

    “如果只看这件事情，是的。但是如果从他的整个学习和科研生涯看，他所掌握的知识和创新能力可以做到的远远不止眼前这些。”

    曹锐扭了扭脖子：

    “刘超文身上的这些谜团我相信会慢慢解开的。你哪位学生的预言，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准确的。要真是哪样，我们可有得忙了。人类历史上首次发现被地外文明观察，我的预感不太好。”

    周成也一脸阴郁，吸了口烟：

    “嗯，如果证实了，多半不会是好结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看来，超文他的能力和所作所为是对我们...”

    他顿了一下：

    “不！应该说是对人类是有利的，我们还可以慢慢去解开那些现在无法解释的事情。但是奥陌陌的情况，我的感觉和你一样。无论他是为什么来侦查地球，我觉得可能都不是好结果。”

    车子已经重新开到了明亮的大街上。原本一列纵队的车队，上了大街以后就分开奔赴自己要去的方向了。曹锐把车窗摇下，在烟灰缸里灭掉了烟头：

    “老周，你是去学校还是回家？”

    周成回答道：

    “回家吧，今天早上被接过来开会，车子还在家里。”

    曹锐看了一眼依然有些神情恍惚的周成：

    “我上次听嫂子说，你最近这科研上的工作没以前那么忙了，是吧。”

    周成无奈的点点头，苦笑道：

    “上次吃饭不是都说了嘛，现在超文在我的课题组。我除了签名和象征意义的审阅他的论文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曹锐脸上露出他标志性的痞笑：

    “那我给你说个事儿啊。我们安全局这边有个保密级别很高的部门，具体工作内容我现在还不能给你说。有些案子会涉及到很前沿的科学，在某些专业领域我们的知识储备不够用。这时候我们就需要像你这的样科学家顾问，你看有没有兴趣来帮帮我们。”

    周成有点不解：

    “你们安全局的事我也能帮上忙吗？查案子我可是一点也不行。而且我这也在大学当着教授，怕是不合适吧。”

    曹锐一脸自信的摇摇头：

    “不是让你查案子，在需要你们专业分析和意见的时候请你们过来。因为涉及的案子有保密级别，这样的科学顾问不太好找。我们是老同学了，你又是科学界的权威，条件很符合。但是不强求，你要是有兴趣就给我打电话，我带你过去看看。”

    周成仿佛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好吧，有机会我先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看了以后再说吧。”

 第二十九章 反常

    老刘这段时间他给儿子打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有接听。后来给儿子的老师周成也打过一次电话，结果也是关机。虽然之后周成也给自己回了电话，但是从电话里他感觉对方非常的匆忙，只是简单询问了儿子的情况就挂断了电话。

    思前想后，老刘实在不放心，就登上了来京华的飞机。结果还是没有联系上儿子，最终在理论物理系办公室门口晃来晃去被一老师认了出来，在她得帮助下才总算进到了儿子的宿舍。

    宿舍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老刘以前也来过几次。一打开门，还不等他有片刻的休息，眼前的景象着实是让他吃了一惊。客厅凌乱不堪，沙发上扔着被子和枕头，茶几上放着好几个杯子，有些杯子里还盛着没有喝完的水和饮料。

    日常的生活用品也四处散落，书房里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遍地都是高矮一摞摞杂乱堆放的书本，书桌上是凌乱的纸张，墙上用大头钉铺满了各种稿纸。

    卧室的情况也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是衣柜边上的一个小展柜上，整齐的放着几辆这些年来老刘带过来的模型汽车。

    那些模型一尘不染和周围灰蒙蒙的物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刘开始清理那些凌乱的生活用品，他感到非常的诧异。刘超文从小就能自理自己的生活，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打理得井然有序，这是超文在6岁起没有改变过的。

    在去年春节他过来的的时候，这都都是井井有条样子，怎么突然成了这样。就在这时候门开了，老刘走到客厅一看，进来的正是儿子刘超文。看到久未蒙面的儿子，老刘既兴奋又激动。把刚才得疑虑丢到一边，去接过儿子手上的一个提包：

    “超文，回来啦。我这段时间都联系不上你，心里实在不放心。单位请了假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好吗？”

    刘超文看到父亲出现在宿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底有一丝惊讶的神情闪过过，那神情像燃尽的火柴一样慢慢退却，最后又回到之前的平静：

    “哦，这段时间很忙，可能没有看到您的电话。”

    说完径直走向卧室，放下背包，从里边拿出一些资料直接放在已经堆了不少书本的床上。老刘对儿子这样的态度感到一丝疑惑跟了进去：

    “超文啊，你看你这房间都成什么样了，再忙也不能把睡觉的地方弄成书桌啊。”

    刘超文并没有抬眼看他，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的说道：

    “有个特殊项目很紧，我都好几天没回来了。我一会收拾就是了，你也看到了我挺好，您要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

    这可是让老刘大吃了一惊，之前那种说话态度在他们父子相处的时光里可是前所未有的。自从儿子到京华上大学以后，每次老刘来看望他，都是喜出望外。从来都是留着老刘多住些日子，这次居然要求老刘快走。

    他吞咽了一下唾液，看着眼前这个他有些不认识的儿子说道：

    “额...超文，上次以后，没有在犯过病了吧，有没有再去医院检查过？”

    刘超文一怔，脸稍稍倾斜了一下，仿佛根本不知道老刘说的是什么。然后又继续手里的事儿，过了一阵白水一般的说道：

    “哦，没有了。”

    老刘觉得眼前这个人他除了外表，几乎都认不出来了。他心中有些发慌，不知道是儿子突然长大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一时呆在了卧室的门口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心乱如麻。

    他只觉这个房间里一股冰凉的气息向他袭来，压着他呼吸都有点难受。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就这样提着包又离开。眼前看来儿子确实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自己已经认不出那个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儿子了。

    目光扫过这个凌乱的房间，目光最终落到了那几辆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整齐得模型车上，老刘有些失落得说道：

    “看到你没事儿就好，我也就安心了。哦，对了，我看到你那辆lc80模型车上差的那几颗螺母给你装回去了。那是我以前用厂里的英制螺丝做的，螺母可不好找啊。”

    说道这里，刘超文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猛的抬头看向那几辆模型。他的目光有些恶狠狠的看着那几辆车。

    儿子的眼神让老刘都有些心里犯怵，持续了几秒钟然后打了一个冷噤。转头看这站在门口表情失落的父亲，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仿佛是在挣扎着什么。

    老刘看着不对劲，走上前去正问他，刘超文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直到碰倒了凳子上的一摞书本。老刘紧张的上去抓住刘超文的手臂，发现他正不停的颤抖:

    “超文，你怎么了？”

    刘超文慢慢从刚才扎挣惊恐的状态里回过了神来，脸上恢复了老刘所熟悉了那种表情。回过神来的刘超文惊慌的看着父亲：

    “爸....对不起...我刚才脑子太乱了.....我也不知道我刚刚是怎么了..........我可能最近真的太累了.....”

    老刘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把儿子让到床边坐下，自己也坐到他身边：

    “这工作要做，但是身体更重要啊。我就你一个儿子了，你要是累坏了身体，你老爸我可怎么办啊。”

    刘超文眼角泛起一丝泪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父亲那张刻满岁月的脸。老刘站起身，开始收拾起刘超文的房间：

    “你这房间重要的资料肯定很多，我也不敢给你弄乱了。我就把你生活上的东西收一收，其他东西你就自己弄吧。

    从小到大你都是个井井有条的孩子，以前咱们住的老屋虽然破旧但是依然很整齐。这样子的屋子，放你小时候你可都不会住进去。”

    刘超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站起来开始收拾房间：

    “爸，你说的还真是啊。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怎么了，有时候想起要收拾一下房间，但是一转眼就忘了。等想起来的时候又扑到学术上去了，可能真的是工作事情太累了。

    父子两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收拾着杂乱的房间。刘超文整理着一摞摞的资料：

    “这段时间还真出了个大事儿，很大。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愿是虚惊一场。”

    老刘一边归类着生活用品一边说道：

    “你那事儿再大，也没有好好吃饭睡觉，然后把自己收拾好的事情大。”

    刘超文听父亲说到吃饭，这也感觉腹中空空如也：

    “你一说我还真饿了，咱们赶紧收一收楼下去吃饭。上次您说好吃那家烤鸭还开着，咱们赶紧的。”

    看着儿子又回到了自己熟知的样子，提起的心算是放下了。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原因。

 第三十章 引力波

    在大学天体物理实验室里，夏岚和卫旭正收拾着东西准备去食堂吃饭。门外忽然走进来几个人影，抬头一看原来是吴凡，刘梦竹和林天宇他们三个。互相见面大家脸上都露出的惊喜的笑容，刘梦竹一脸故作的责难道：

    “岚姐啊，你那天给我们打电话，也不说什么事儿就叫我们回来。结果回学校就被安全局的人询问了半天关于奥陌陌的事情，最后签了保密协议才让我们走。奥陌陌不会真有问题吧？”

    吴凡和林天宇也是一脸问号的看着夏岚，夏岚看了一眼卫旭无奈了笑了笑：

    “奥陌陌的事情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们说更多，不过应该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对了，你想要的疑似金星生命体的资料我倒是给你们准备好了。”

    说完夏岚转身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三个u盘递给刘梦竹，正要递到手边的时候夏岚一下子收了手：

    “这些可都是内部资料，虽然现在没有保密级别但是绝对不能外传哦。”

    刘梦竹一把抢过夏岚手里的三个u盘，给吴凡和林天宇每人也分了一个：

    “知道啦，岚姐！”

    林天宇摩梭着手里的u盘说道：

    “这次发现也算是印证了当初我们提出这个探测计划的核心——生命公式，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夏岚点点头：

    “目前来看大体正确，但是不排除有误差还是存在的。目前的情况来看生命存在的条件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苛刻。具体的精确修正还要等下一步金星空间实验室和高层大气穿梭机机拿到了实际数据了才能完成。”

    林天宇若有所思的说道：

    “我记得我们当初也用生命公式套用过木卫二和土卫六，存在生命的概率也不低。如果把条件放宽松的话，那么那两颗卫星上存在生命的可能性岂不是也非常有可能？”

    夏岚回答道：

    “理论推测应该是的，科学院也打算在金星空间实验室以后就着手对木星土星及其卫星生命探测的计划。”

    刘梦竹本就稚嫩的脸上荡起少女般的笑容：

    “如果金星、木卫六和木卫二都得到了确认验证，那我们的太阳系，哦不，应该说是宇宙就再也不是我们认为的生命荒漠，而是一个遍地开满生命之花的森林了。我们在宇宙里就不在孤独了。”

    不在孤独着四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夏岚和卫旭对视了一眼都是证了一下。想起前几天奥陌陌的发现，现在的“不再孤独”在他们心里却一点都不浪漫，反而有一丝冰冷和恐惧。

    林天宇拿捏着手中的u盘，悠悠的说道：

    “地外生命的发现和地外文明的发现之间还是有长的路要走的，这个距离可能比我们从没有发现到发现地外生命还要长的多。我觉得人类文明的演进本身就是个极小概率事件，文明在宇宙中的分布可能非常稀少。如果在加上光年级别单位的距离，我想我们能发现外星文明的概率依然非常小。”

    吴凡倒是乐观很多：

    “概率再小，但是必然会有的。至少我们可能很快会确认出文明存在的基石了。”

    刘梦竹把u盘装进包里：

    “好啦好啦！都别在这儿聊了，我们今天就应该去吃顿好的，好好庆祝了一下岚姐的伟大发现，现在肚子都饿了。”

    一旁的卫旭来了兴致：

    “对对对，赶紧吃饭。吃顿好的，这都吃了好几天食堂和简餐了。扛不住了。”

    说完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走出了实验室。

    四天后的航天飞行控制中心，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控制室里灯火通明，在那间可以看到控制室的小会议室里。装得满满的烟灰缸，浑浊的空气和嗡嗡作响换气加重了原本就焦急的气氛。钟部长、尹主任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下边的控制室，夏继刚则是在一旁来回的踱着步。

    “报告，第七次激光靶标校准失败，完毕！”

    会议桌上的通话器里传来一个让气氛更加焦躁的声音。夏继刚脸上很明显浮起一丝愤怒，尹主任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只有钟部长只是眉宇间有些许抖动。

    夏继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焦急的说道：

    “哎，尹主任！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哎.....”

    钟部长看了看手腕上得表，语气平和但是话里却透着千钧重担：

    “离探测窗口关闭还有多长时间？”

    尹主任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额....我们还有时间再进行一次校对。”

    钟部长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夏继刚俯下身子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目光凶狠的看着尹主任：

    “能不能保证成功？”

    尹主任被着迎面而来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几分，他沉默了几秒站起身来用依然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

    “请二位领导放心，我亲自下去看着他们做，保证成功！”

    夏继刚看了眼不怒自威的钟部长，向他点了点头。

    尹主任出门以后，夏继刚也瘫坐在椅子上，他也知道自己刚才情绪有些失控了，深吸了几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凑到钟部长身前强行堆上一些笑容：

    “钟部长，这项作业的难度确实很大。原本的设计三颗卫星相隔距离是300万公里，现在调整到了690万公里，已经逼近设计余量的极限。尹主任他们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的。”

    钟部长脸轻轻的抽动了一下，眼睛没有离开玻璃幕墙下边的控制室淡淡的说道：

    “在有可能对人类文明造成威胁的前提下，这样关键性的工作我们是必须做到的。因为失败的代价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得起，你说对吗？夏副院长。”

    夏继刚被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怔在座位上不不能动弹。每一个字都如同千钧重担一般砸在他的身上，此刻无论他有多么老练的政治技巧都无法回避如果校对失败带来的后果。

    夏继刚无法开口再说话，只能攥着拳头坐在椅子上等着下边的消息。

    在空旷而冰冷的太空里，以三颗太极引力波激光干涉卫星为顶点组成了一个边长为690万公里的等边三角形。它们在地面飞行控制中心的遥控下，正在试图用自己的激光发射器去照射另一颗卫星的接收靶标，最终实现三星用激光相连组成阵列。

    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时空中出现扰动产生了皮米量级的引力波，时空扭曲的涟漪在经过三颗卫星组成的阵列时，造成的时空畸变都会让彼此照射的激光产生轻微的干涉位移，再经过分析计算就可以得出观测结果。

    而那个结果关系到了整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只蚂蚁。

 第三十一章 靶标

    尹主任忧心忡忡的从会议室来到下边的控制室，他面色就像刚被淬过火的铁板一样难看。本是想严厉的批评负责遥控的工作组，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是当他走进操作区的时候却发现，那些站在一排排操作台前的工程师们身上蓝色衬衫的后背上，一大半都已经因为汗水的浸泡跟他们的后背紧紧的贴合到了一起。他叹了一口气，这七次激光靶标校对失败，确实不是他们的原因。

    地球的平均直径约为一万两千公里，地月的平均距离约为三十八万公里。而“太极”三星组成的三角形引力波探测阵列的边长为六百九十万公里。

    如果把由三颗“太极”卫星组成的三角形阵列比作桌球台上摆放桌球时用的三角形球筐。那么地球的大小就相当于放在球筐正中间的一粒樱桃核。而用激光干涉臂组成巨大三角形的太极卫星大小，还不到圆珠笔头上圆球的万分之一。

    如果是在一个二维平面上，要用这么小的卫星作为顶点组成这个尺寸的等边三角形阵列。那么工程师们要做的仅仅是在前后和左右两个方向上不断微调三个顶点的位置，用不了多少功夫就会得到那个边长为地球直径58倍的等边三角形。难度不会比玩七巧板大太多。

    要是将这三个顶点放到三维的空间中，无非就是在前后、左右还有上下这三个方向上，更加细微的调整三个顶点的位置。多花点时间，最终也会得到那个想要的等边三角形。其难度，也就和在桃核上雕刻出一朵莲花差不多。

    但是，如果把这三个顶点，放在宇宙空间中的太阳同步轨道上，让它们以每秒16.7公里的第二宇宙速度运行时。事情就变得及其复杂了，工程师们需要调整位置不再是简单的上下、前后和左右。因为同步轨道上任何一个方向上速度的变化，都会引起复杂的轨道位置变化。

    也就是如果想要一颗卫星的位置往前移动，如果仅仅是简单的开启向后喷射的调姿喷口，那会出现卫星确实因为速度的增加往前移动了，但是也因为增加了轨道速度而往引力中心的外侧移动。这样的位置调节需要在三颗卫星上同时进行，难度可想而知。

    原本，这种位置调节对速度产生的变化所导致轨道参数的变化量非常小，在普通卫星上完全没有影响。但是这三颗卫星需要用各自携带的激光发射器照射到六百九十万公里外另一颗卫星的干涉仪标靶上。那个标靶的位置，仅仅只有一张普通书桌的大小。

    最要命的是，这还不是“太极”三星组成探测阵列的全部困难，航天工程的复杂和精细程度远远超出常人的想象。身处宇宙空间中的卫星，还会受到各种天体的引力摄动。这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不断变化的地月位置而引发的引力叠加对卫星位置造成的轨道进动。

    甚至，难以预测的太阳风，随机出现的星际尘埃以及那些我们还不清楚的未知原因都会导致卫星阵列激光靶标校准的失败。

    不仅如此，因为光速恒定这个可怕魔咒的存在，地面指挥中心通过无线电对卫星遥控的时候，会存在几秒到十几秒的延时。这让每一次操作指令到反馈会有更长时间差。如果在平时，无非也就是多花点时间。但是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在这些因素的叠加下，要想完成这个六百九十万公里边长的等边三角形，其难度不亚于在帕米尔高原扔一块石头到漠河的一个篮子里。

    更何况，他们快没时间了。虫洞引发的皮米级引力波会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尺度上，通过探测阵列，一旦错过了探测窗口，他们将再也探测不到这一圈以光速传播的时空涟漪。

    “情况怎么样了！”尽管尹主任已经极力调整了自己情绪，但是他的话语中还是透着逼人的责问。

    “在这个距离上，激光靶标校准难度太大了。卫星调姿喷口的单次喷射动量已经逼近甚至超过了位置变化影响参数的极限。前七次校对失败的原因都是因为，临近靶标的最后环节的精细照射，最小喷射量动量太大，导致激光照射位置偏出靶标。”

    尹主任尽管心急如焚，但也没有责怪眼前这个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工程师。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楼上玻璃幕墙后的人要求他们做到的事情相当于用一块厘米精度的尺子去丈量毫米尺度的物体。

    这次看起来像“大跃进”一般的观测任务并不是来自于某位领导人一时脑热的荒唐命令，也不是一起相互角力的政治任务。而是关系到全人类生存的观测。

    “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尹主任的语气稍微放低了一些，但是颤抖的声调中还是可以很清楚的听出他的焦急。

    工程师用已经汗迹斑斑的衣袖抹去了额头上的一片汗珠。

    “正在让卫星重新接近最后精确校对的临近位置。”

    “这次校对有多大把握？”尹主任问道。

    工程师和周围的几名同事都是一愣，几个人的目光碰撞了一下，又都低下了头去。那名工程师喉结蠕动，狠狠的吞了一口唾液。

    “这...这个，要看运气了.....”他得声音颤抖着逐渐变小。

    尹主任死死攥着拳头浑身微微颤抖，鼻梁上那副沉重的黑框眼镜因为身体的抖动不住的下滑。但始终压抑着那股莫名的怒火，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某个人的失误造成的，但是情况又已经不容有任何一点闪失了。

    “如...如果...临近精确校对的空间位置，恰好和调姿喷口最小推力产生的空间位移阈值耦合，那...那么还是有可能成功的。”工程师继续颤颤巍巍的解释道。

    尹主任抬头看了一下大屏幕上方那个血红色的倒计时数字48分35秒14毫秒。那不断跳动的数字就像是一把在磨刀石上不停来回滑动的行刑刀。而那把刀已经快要驾到了整个人类的脖子上了。

    当他看到数字变为48分24秒12毫秒的时候，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前七次校对的空间位置误差范围是多少？”

    工程师一下子从木楞的失神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他回头在操作台上的计算机键盘上一阵敲击，然后指着屏幕说：

    “根据统计数据，偏差范围都是在每次空间位置调整最小值的1/3左右。也就是说到了最后精确校对环节，因为卫星调姿喷口的最小推力过大原因。我们总会越过靶标。而这个超出的距离，基本都是卫星调姿态最小推力位移距离的1/3。”

    尹主任阴云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光亮:

    “把卫星从精细校对的位置上往外后撤一段距离，额....”他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

    “位移到最小偏差距离30倍的距离上去。”

    工程师脸上立刻腾起惊讶的表情：

    “您...您是想通过最小调整距离的最小公倍数来抵消那1/3误差范围！”

    尹主任满意的点点头。

 第三十二章 刀尖雕花

    尹主任看到了工程师脸上的表情变化。

    “怎么回事？有操作难度吗？”他问道。

    工程师低下了头，不敢看尹主任锐利的目光。

    “额...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我们的卫星激光校准程序是按照三百万公里这个距离来编写的。如果要更改校准程序的参数，也不是不可行。但...但是需要程序控制部门的软件专家才能更改。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情，得需要好几天的时间....”

    工程师吞吞吐吐得说完，抬头看向那个一刻不停跳动着的倒计时牌。

    尹主任狠狠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如利刃一般扫过那几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工程师。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缓缓的吐出了那口气。然后脱去身上穿着的那件外观看起来和航天中心制服一模一样，实际上针线缝口以及内面材质都精致很多的外套，递给了那名工程师。

    “叫赵组长和周组长过来，把卫星切换到手动控制模式。”尹主任一边对工程师说着，一边走向了前排的控制台。

    工程师接过尹主任的外套，先是一愣，眼里透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赶紧去执行尹主任的指示。

    尹主任走到离大屏幕最近的一个控制台前，这个控制台和其他控制台最大的区别在于其上有两个飞机操纵杆一样的握把。他熟悉的按动着控制台上各种开关和旋钮，这时左右两边同样的控制台上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也在做着同样的操作。

    “你们两个，看家本事都还没忘吧？”

    尹主任继续调试着那些开关，并没有抬头看他们。

    “放心吧，尹主任。以前做控制工程师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完善的自动控制系统，练的扎实，这辈子都忘不了。”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尹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像平日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讨论热点新闻一样轻松的口吻说道：

    “不要紧张，咱们一次成功。”

    说完，尹主任双手缓缓伸向了那两根操纵杆，并稳稳的握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串血红色的数字，他知道，剩下的时间只允许他们一次成功了。

    夏岚和卫旭此时也在京郊的首都天文台，他们通过巨大的半球状近地天体望远镜观察着其中一颗卫星的情况。原本，这种人造卫星是不需要地面望远镜进行追踪观测的。更何况像引力波这种天文现象，可见光波段根本无法探测。

    但是三颗卫星都工作在极限距离和极限状态下，如果出现问题，才有可能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发生了什么。全球共有三个天文台在用近地天体望远镜跟踪这三颗卫星，而夏岚他们所在的首都天文台跟踪的是尹主任手动控制那一颗。

    这项任务实际上是不需要由夏岚和卫旭这样的科研人员来完成，但这次观测任务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在夏岚的强烈要求下，她亲自来到庞大望远镜前亲眼见证着历史性的一刻。

    通过望远镜夏岚看到，可以轻易把空气冻成液态的太空空间里，太极卫星的调姿喷口时不时的冒出稀薄白色气体。它在每隔十多秒就传来的无线电波的引导下，细微的改变着自己的位置。此时就算把明亮的恒星或者鲜艳的行星作为参照物，也很难看出它是否真的在移动位置。

    相对太极卫星来说，那些参照物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在浩渺的太空中根本找不到其他物体可以作为比较，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另一颗太极卫星也看不见丝毫的踪影。

    那些被调制成0和1的无线电波精确的指挥着每一个调姿喷口应该开启的时机和开启的时长。而那些信号的来源，正是在航天控制中心操做台上，尹主任手中的那两根操纵杆微小但又精细的每一次动作里。

    大屏幕上方倒计时数字散发出的红光仿佛更盛了，倒映在了控制中心的每个人眼睛里，也倒映在二楼会议室的那片玻璃幕墙上。尽管电子倒计时总是在悄无声息中飞快的奔走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随着数字的逐渐减小，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都萦绕着那个挥之不去的“嘀嗒”声。

    尹主任两旁的周组长和赵组长，此时也和那些工程师一样因为汗水导致衬衫贴到了背上。尹主任已经花白的眉毛里也挤满了汗珠。但是他们都表情镇定，呼吸沉稳。双眼平静的看着大屏幕上跳动着的数字，握着操纵杆的双手如刀尖雕花一般细腻的微动着。

    现场的每个人都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任何一丝杂音都会影响到几百万公里外卫星的姿态。红色的数字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个，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个别心理承受能力差一点的工作人员用双手捂住了脸颊，还有的人直接转身背对那个闪烁跳动的红色倒计时。

    屏幕上的倒计时标注为小时和分钟对应的数字都变成了“00”，只剩下秒和毫秒对应的数字还在跳动着。

    终于，在秒的数字变成个位数的时候，大屏幕上出现了“校准成功！”的字样！

    现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尹主任如释重负，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二楼上玻璃幕墙后站着的夏继刚和钟部长，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而夏继刚和钟部长脸上也露出笑容，朝他频频点头。

    倒计时全部归0了。这意味着如果刘超文对引力波的预言成真，那么一道皮米级引力波在刚才的某一个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通过扭曲时空涟漪的方式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身边和身体里穿过。只是这种尺度的引力波是无法被感知到的。

    但它引起的三颗卫星的微小位移却可以被激光干涉接受标靶探测出来。

    十几秒的通信时间之后，他们就能知道初步结果了。

    尹主任信心满满的从刚才那名帮他拿外套的工程师那里接过衣服，正要穿上，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个不停闪烁的红色三角形警告标识。

    在那个闪烁标识的下方有一行同样醒目的红色字体:

    “信号异常，错误代码0753！姿态异常，错误代码0194”

    前边错误代码意味着三星阵列已经因为一颗卫星的位置变化而被破坏。后边错误代号的含义是，有一颗卫星的轨道和姿态出现异常。而这两条代码所指的都是同一颗卫星，就是尹主任手动控制的那一颗。

 第三十三章 误差

    首都天文台的近地天体望远镜旁，夏岚和卫旭也因为在倒计时结束前十几秒收到了校准成功的信号而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们四目相对，高举起双手击掌庆贺。

    兴奋逐渐褪去后，他们依然看着对方的眼睛。他们似乎都被彼此眼中得什么东西吸引住了，那一刻的空气中只剩下了轻柔的风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嘟..嘟...嘟...”

    连接着近地天体望远镜的电脑发出了提示音，这个提示音意味着望远镜由固定跟踪模式转为了移动跟踪模式。夏岚和卫旭同时转头看去，屏幕上原本禁止不动的太极卫星此刻整在屏幕上翻滚着，仔细看去。可以看到它的一个调姿喷口正源源不断的喷射着大量白色气体！

    “这是怎么回事！”卫旭惊叹道。

    夏岚正要伸手去抓桌上的电话，那电话却自己响了起来。

    “这里是航天控制中心，你们那边观测到什么情况？”电话里的人语气非常焦急。

    “卫星正在旋转，好像有一个调姿喷口一直在喷射气体。”夏岚看着屏幕上像空中的跳水运动员一样翻滚着的卫星回答道。

    对方愣了一秒钟。

    “知道了。”

    夏岚赶紧追问道：

    “有观测结果了吗？”

    “初步分析结果中没有检测到预测中的引力波，深入分析正在进行，还没有结果。”

    对方就挂掉了电话。

    夏兰把只有忙音的电话依然贴在耳边，双眼呆呆的看着屏幕上依然在翻滚的卫星。

    卫星的调姿是通过压缩空气从调姿喷口喷出实现的。而控制高压气体是否喷出和喷出量的是喷口上的一个阀门。这个阀门在设计的时候已经留了超过设计强度1倍的安全冗余量。

    但是今天晚上连续进行的8次激光干涉标靶校准，让阀门的工作强度远远超过了它的安全冗余量，最终它不堪重负的破裂了。高压气体从破口源源不断的涌出，推着卫星旋转着偏离原有位置，直到气体耗尽。而这颗卫星也将永远的这样翻滚下去。

    “走！我们回航天控制中心去！”夏岚放下电话，一边迅速的收拾着桌上的资料，一边对卫旭说道。

    “好...好的！”卫旭还有点懵。但很快也站起身来帮着夏岚收拾东西。

    汽车的灯光在山中的林荫间飞速的穿梭着，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在空旷的城郊道路上咆哮，猩红的刹车灯在市区道路里频繁闪烁。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刹车声，他们来到了航天控制中心大楼下。卫旭打开车门立刻感受到了发动机散逸过来的热浪，随后一股橡胶高温的味道扑鼻而来。

    此时，航天控制中心的大门里走出一行人。那正是钟部长、夏继刚、尹主任还有几个航天控制中心的人。夏岚几个大步迎了上去。

    “有最终分析结果了吗？”

    其实她从钟部长他们一行人铁青的脸色里就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先送钟部长回去，具体情况让尹主任跟你说。”夏继刚说完就和钟部长一起走下了台阶。夏岚转头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尹主任。而脸色苍白的尹主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详细的分析结果在数据分析室，你要看的话就去看吧。”

    夏岚和卫旭快步走到数据分析室，这里的几台电脑都空着。但电脑前椅子上因为久坐而出现的凹痕还没有完全散去，一个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这是这次观测的坐标图像。”工作人员指着电脑的显示屏说道。

    屏幕上显示着的是几个坐标系的曲线函数图像，一般情况下探测到预测幅度的引力波信号通过这种图现象红线和白线位移的对比就可以分析出结果。但是此时他们看到的图像上红线和白线几乎重叠到了一起。

    “有波形图吗？”夏岚问道。

    “有是有，但没什么价值。”工作人员一边回答着，一边调出了几副看起来像心电图一样来回波折的图形。工作人员指着那些杂乱无章的波形图说道：

    “在引力波到达的同一时刻，一颗卫星就出了问题。仅靠另外两颗卫星形成的干涉波形图基本不具备甄别价值。我们通过基础数据导出的波形图和函数图都得出了同样结论。”

    夏岚和卫旭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看了好一会，在中途他们还换了好几副图像。而那工作人员则走到旁边去关闭那些还开着的电脑。

    “师姐，这...这可能真的没什么有价值的数据了。”

    夏岚依然专心致志的盯着那些图像，问道：

    “可不可以把太极卫星的测试数据、以往观测数据还有这次观测的所有观测记录的原始资料让我拷贝一份？”

    工作人员犯了难，她支支吾吾的说道：

    “额...这个...得有正式批准文件才行。”

    “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都拷贝给他们吧。”尹主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的情绪很低落，夏岚正想开口道谢，尹主任摆了摆手：

    “夏岚啊，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些天大家都够累的。办法，再慢慢想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数据分析室。

    拷贝完资料，夏岚和卫旭就走出了航天控制中心的大门。刚走下台阶，卫旭就闻到了那股还没有完全散尽的橡胶臭味。他赶紧对夏岚说道：

    “师姐，咱回去可得开慢点了啊！”

    夏岚则是直接走向了副驾驶说道：

    “你来开车。”

    汽车发动以后卫旭问道：

    “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夏岚一边拨打着电话，一边回答道：

    “回学校去。”

    卫旭一脸不解得皱起了眉头：

    “啊..回学校，这么晚了....不对，这都快天亮了。回学校去干嘛？”

    “再分析和对比一下这些基础数据，看能不能有点发现。”夏岚回答道。

    卫旭眉间的皱痕更深了：

    “航天控制中心的数据分析电脑不是已经分析过了嘛？我们还分析什么？”

    夏岚按断了尚未接通的电话，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航天控制中心的数据分析系统程序是按照太极卫星的常规工作距离来设计的。这次的观测，卫星之间的距离本来就非常极限了，再加上中途还出了问题。

    我刚才仔细对比过了函数图像和波形图，在出问题那颗卫星的数据上。函数图显示卫星出问题的时间和引力波到达的时间是重合的。

    但是从波形图上看，似乎刚好探测到一点引力波痕迹才出的故障。从那个精度的波形图是上无法分辨那究竟是引力波，还是发生故障前机应力形变导致的杂波。

    如果我们把以往的探测记录进行积分统计，再进行重整化。然后作为筛选条件，去过滤掉本次观测数据中的干扰数据，兴许能得出一个清晰的结果。”

    卫旭一下子来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他们的分析精度不够。或者是存在误分析的情况？”

    夏岚再次按断了尚未接通的电话，说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正确。我只是觉得函数图像和波形图像在引力波发生位置的分析结果有出入，这至少说明在计算精度和分析方法上我们还有可以继续深入的空间。吴凡和梦竹都没接电话，工作只有咱咱俩了。”

    卫旭做出一脸俏皮的表情，开玩笑道：

    “能和师姐通宵独处，岂不美哉？”

 第三十四章 超级计算机

    昨日的幽月还未散去，枝头上来回跳动的鸟儿们已经在晨光的沐浴下欢快的歌唱了，卫旭蓬头垢面的站在办公室的窗边，口里咀嚼着包子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把天边云彩染成红色。

    “这分析、核对还有计算的工作量太大了。我们恐怕再做几年也得不到精确的结果。”他拖着眼皮喃喃的说道。

    夏岚揉了揉挂满血丝的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哈欠。

    “是啊，但是初步证实了我昨晚的猜想。在数据统计的分析方法上有问题。”

    卫旭把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走到办公桌前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我们要在那么多原始数据中，通过统计积分找出它们的相似和相异的地方。然后再和往常的观测数据做对比。最后还要把发生故障前后的数据积分统计后再和以往的数据做对比。我们忙活了一晚上，故障发生前后二十分之一秒内的基础数据筛查都没做完。”

    卫旭浅浅喝了一口豆浆，顺了顺喉咙。

    “这还只是粗略的计算。这样不是办法啊师姐。”

    夏岚点点头：

    “至少发现了可疑的地方，故障发生前后的数据如果精确到万分之一秒的精度，可能结果就明显了。”

    卫旭忽然想到了什么：

    “咱们还是去航天数据分析中心去想办法吧。”

    夏岚把一缕垂到脸颊上的头发撩到耳后：

    “这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就算是调整了数据分析精度。航天数据中心的系统分析程序的统计逻辑是按照正常观测结果来的。我们现在需要调成的是分析数据的逻辑，把干扰杂波去掉，这就好比你拿个筛豌豆的筛子去筛砂子，能有用吗？”

    卫旭把手中的豆浆一饮而尽。

    “那让他们给我们换一个筛砂的筛子不就行了吗？”

    夏岚摇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本科学物理的。我本科就是天文，那时候就接触过数据分析系统软件。要调整一个子系统的数据分析逻辑，要涉及到好几个子系统的调整。这需要软件工程师重新编写，而且更新软件可能需要整个系统下线。

    那航天控制中心的数据处理都会停止，天上那么多卫星的轨道检测、姿态调整。都依靠航天控制中心的数据处理，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我们去验证一个还处于猜测阶段的结论。”

    卫旭把空掉的纸杯扔进垃圾桶里:

    “按照我们手里这个数据量，要想快速得出可靠结论，必须要大型计算机才行了。没有全自动分析软件，至少把数量庞大的底层数据的计算统计完成了，分析筛选我们自己弄一弄，辛苦一点倒还可以完成。”

    卫旭的话好像提醒了夏岚，她抬手看了下手表：

    “走！我们去沈老师那儿！”

    夏岚和卫旭到沈曼绫家中的时候，她正和周成吃着早餐。看到两位弟子都挂着黑眼圈，再看看这个时间就大概猜到是有重要的事情。

    原本关于奥陌陌和引力波探测的事情他们是签署过保密协议的，但是现在探测在官方的结论中已经失败了，而且夏岚也顾不了那么许多，就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导师沈曼绫听，并且希望能帮他们解决计算问题。

    沈曼绫听后脸上出现了少有的难色。

    “这个事情还不太好办。我的工作圈子里少有跟大型计算机有交集，要不我再帮你们联络一下航天控制中心的数据分析处。让他们给你们想想办法。”

    夏岚和卫旭脸上表情有些木楞，正准备说点什么。一旁正在吃早餐的周成开口说道：

    “你找他们也没用，我听明白他们说的了。计算精度你可能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但计算逻辑软件重新编写，他们能停了天上几千颗卫星的数据处理来帮你解决？”

    夏岚和卫旭对视了一眼，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周成从精美的餐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嘴巴：

    “你们的底层数据计算模型和计算方案准备好没有？”

    夏岚脸上又充满了希望：

    “详细的还没有准备好，但是大体上的框架是有的。”

    周成扔掉那张纸接着说道：

    “那你们先回去休息，下午五点之前把计算要用的那些东西准备好，到系办公室找我。”

    夏岚和卫旭又惊又喜，连连点头称是。只有沈曼绫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周成的交代，夏岚和卫旭只听了一半，他们又熬着做出了好几套计算模型和计算方案。当他们按约好的时间来到物理系办公楼下的时候，周成已经在这里等他们了。

    “走，坐我的车。”周成说道。

    “周老师，我们去哪儿啊？”夏岚问道。

    周成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答：

    “银河数据处理中心。”

    夏岚和卫旭脸上的兴奋一下子扫空了疲惫的倦意。周成关上车门回头说道：

    “但是你们得给我保证，到了那儿。你们无条件听我的，不能和我讲条件。”

    两人都觉得周成的话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头。因为他们将要去对的地方太有吸引力了。

    银河数据处理中心的大型计算机可以在几十分钟之内完成他们所需要的运算。但是这种级别的计算机使用申请流程很繁琐，审批权限很高。他们不明白周成怎么能如此轻松的就让他们使用大型计算机。

    在前往银河数据处理中心的路上，夏岚和卫旭在汽车的后座上很快就睡着了。周成通过后视镜看着小声打鼾的卫旭和头靠着车窗玻璃沉沉入睡的夏岚，嘴角泛起一丝赞许的微笑。

    这两个年轻人对真相的追求和执着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来到银河数据处理中心，周成带着他们直接来到了主任办公室。周成推门的时候，里边的主任正在收拾着下班的物件。见没敲门就有人进来，脸上一丝怒色闪过。但一看到是周成，又立刻堆满惊喜的笑容：

    “哟，周教授。好久不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这个点来找我，该不是要请我吃饭吧。”

    周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坐到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我要用计算机，算个东西，就几十分钟。”

    主任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这个点才来找我，也就是你周教授了。手续拿来吧。我马上给你安排。”

    周成没有说话，只是严肃而认真的看着主任的眼睛。主任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坐到办公桌前看着周成说道：

    “我说老周，你在我们这儿做过那么多次数学模型的运算。这审批手续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成拿出一支烟点上，主任从办公桌抽屉下边拿出一个一尘不染的烟灰缸递了过去。

    “你把那些表格资料都拿出来，我把该签的字全给你签了。内容你自己填，查下来没你的事儿。”周成一边抖着烟灰一边说道。

    身后的夏岚和卫旭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周成在车上会要他们答应那么奇怪的要求。主任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一些表格和白纸递到周成身前一边说道：

    “这事儿要是被知道了，可是要挨处分的啊！”

    周成叼着烟一边笔走龙蛇的签着字，一边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赶紧安排，完事儿我还有别的事情。”

    主任拿起电话叫来了工作人员带走了夏岚和卫旭。

    在银河超算每秒百亿次算力的加持下，运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而他们更多的时间是在输入数据，计算只占据了极小的时间。当周成带着夏岚和卫旭刚要上车离开的时候，主任追了出来，把一个牛皮纸口袋递给周成说了句：

    “我们中心的计算机今天又做了一次例行算力检测。”

    周成笑了笑，接过那个牛皮纸口袋：

    “嗯，改天到我家来喝酒。”

    上车后卫旭和夏岚表情很复杂，脸上透着敬佩和歉意。周成把那个牛皮纸袋递到后排，夏岚打开一看，里边放着的正是刚才在办公室周成签过的那些表格和白纸。

    “这小子，比我低一届。以前是搞实验物理的。有一次做我的项目，把实验参数搞错了。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这会儿指不定他在哪儿了。这次他算是还我人情了。”

    听完周成的叙述，两人的心才又放了下来。

    “对了，你们的运算结果怎么样？”周成问道。

 第三十五章 拦车

    卫旭打了一个哈欠：

    “我们没有可以直接得出结论的波形图软件工具，只是把海量的底层数据，用我们设计好的数学模型进行计算统计。回去我们手动筛选分析以后才能知道结果。”

    “那还需要我帮你们什么吗？”周成问道。

    “不用了周老师，剩下的计算量已经不大了。我们自己的电脑上就可以完成。这已经够麻烦您了。”夏岚的话语中也带着浓浓的倦意。

    “哦！那好，需要帮助随时找我或者你们沈老师。”

    说完以后周成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回答，从后视镜看去。两人已经睡了过去，他们连续三十六小时没有睡眠，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天文系实验办公室里热闹非凡，但那热闹并非市井之上的人声鼎沸。若不是因为这间办公室位于清北大学这座高等学府里，恐怕，从门外经过的人会误以为里边传出的，万马奔腾一般的键盘敲击声是在进行某个网络游戏的竞技比赛。

    吴凡噼噼啪啪的在键盘上敲下一串他今天已经输入过无数次的命令，然后收回了已经酸楚僵直的双手。他掰动着手指关节发出“啪！啪！”的声音。

    “我说岚姐，老卫。你们俩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干这个啊！累死人了！”

    一旁的卫旭并没有看他，而是继续勾着脖子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跃着。他抿起下嘴唇，做了一个鬼脸：

    “不好意思，不能。你只能选择做，或者继续做！”

    刘梦竹也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她一手扶着后颈。使劲儿扭动着脖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啊，我们重整归类的这一堆数据是啥呀！这也太多了。”

    卫旭还是盯着他的电脑，手指飞快的敲打着键盘。他微微摇头：

    “你就知足吧，要不是有超算的帮忙。现在我们的数据处理量可能要大成千上万倍。”

    林天宇听到“超算”这个词，愣了一下。

    “超算？我们正在统计筛选的这些数据是不是和奥陌陌有关？”林天宇的话音到了后半部分渐渐低了下去，仿佛是害怕隔壁有人听到。

    卫旭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感觉自己说漏了嘴。一时面庞发热，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我们错了，那计算完成我就可以告诉你们想知道的答案。如果我们是对的，那你们也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在做的是什么。现在别问，抓紧时间。”夏岚面无惊鸿的话语让其他人暂时打消了好奇心。

    其实就在林天宇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在她的内心是有一丝悸动的。曾今，对专业的洞察力也是她看中林天宇的众多优点之一。很快，办公室内又恢复了像报社印刷车间一样的密集噪音。

    窗外的乌云已经压的很低了，这让黄昏仿佛来的比往常更早了一些。卫旭和林天宇他们四个人站在窗边活动着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十指，聊着天。而夏岚则一个人在自己的电脑前完成最后的数据汇总。

    “对了，老卫。前天晚上，就是你们去首都天文台执行观测任务那天。大半夜的岚姐给我打电话，我没听到。是什么事儿啊？”

    刘梦竹也想起了这件事：

    “对啊，我也看到未接来电了。”

    卫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讥笑了一声，然后从旁边的饮水机接出一杯热水：

    “哼哼！你们要是接了电话，今天就知道我们是算什么了。”

    刘梦竹很在行的撒起了娇，她拉着卫旭衣服的一角轻轻摇晃着：

    “卫师兄，你看在我们辛苦的啃了一天键盘的份儿上。就告诉我们到底算的是什么嘛！”

    卫旭面对刘梦竹的撒娇攻势，不仅没有乱了阵脚。却神秘兮兮的问了一句：

    “我说，你们前天晚上，一起睡觉。都没接电话，是不是....”

    刘梦竹脸一红，一把打了过去：

    “胡说八道什么啊！谁一起睡了啊！”

    卫旭反而笑呵呵的解释道：

    “我说你们一起都在各自的寝室睡觉，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只有刘梦竹红着脸愤愤的盯着卫旭

    这时，夏岚走了过来。所有人都可以从她凝重的表情里察觉出计算结果的不妙，原本欢畅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有结果了？”卫旭问道。

    夏岚点了点头，

    “纸质资料已经在楼下打印室打印了，我们这就去科学院。”

    卫旭把手中还没有来得及喝的热水递给吴凡就和夏岚一起匆匆的离去了。

    他们驾车一路风尘的赶到科学院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迷蒙的秋雨眼看就要从如同吸满水海绵一样的乌云里渗出来。当她在向门岗出示自己的证件时，副驾驶的卫旭指着前边院子里的一辆正向大门口开过来的商务车喊道：

    “那是钟部长的专车！”

    他定睛仔细一看，

    “你爸！夏副院长坐在副驾驶上！错不了！”

    此时，门岗的道闸打开了。夏岚一脚油门，前轮在地上摩擦出尖利的声音。她赶在那辆商务车进入道闸之前横在了它的前面。夏岚打开车门蹦了出去，卫旭抱着一堆资料也跟了上去。

    商务车副驾驶的门开了，夏继刚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对夏岚呵斥道：

    “夏岚！你疯了吗！”

    夏岚没有理会父亲的暴风骤雨，她站在后排车门那漆黑的车窗前焦急的说着：

    “我有非常紧急的情况要汇报！”

    夏继刚的怒火正盛：

    “钟部长有非常重要的公务在身，你这样做知道后果吗？”

    夏继刚的咆哮还没有结束，商务车后排的推拉门就缓缓打开了，夏继刚的咆哮也停了下来。商务车的二排坐着顾长青院长和钟部长。一向对夏岚都很慈蔼的顾院长此刻脸色也出现了少有的乌云，只有钟部长依然保持那份任何时候都可以见到的沉稳。

    “钟部长，实在对不起....”夏继刚正要解释，钟部长抬起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语调平和但力重千钧的说道：

    “夏岚博士，我对你印象很深刻。但我确实有很重要的公务在身。”

    他看了看表，接着说道：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如果你说不清楚，就请你等我办完公务后再向我汇报，好吗？”

    夏岚脸上腾起一抹喜悦，她兴奋的说道：

    “一分钟就够！”

    然后她和卫旭一起像展开一张长幅的山水画卷一样，将那副绘制着计算结果波形图的加长a1纸展开在商务车旁边。瑟瑟的秋风夹着蛛丝般的细雨拂在那副图纸上，随着图纸轻轻摆动的还有一缕落在那似水面颊上的青丝。

    顾长青左手托举着那并不重的眼镜，盯着图纸上那些常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折线。

    “咚！”

 第三十六章 汇报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绵绵的细雨无声浸润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科学院大楼的多数窗户已经没有了灯光，只有一排窗户里还亮着，把从窗外飘过的雨帘映得晶莹剔透。

    宽大得会议桌上，铺着三张画卷一般的图纸。一张图纸上的波形线图形看起来像一个垂直的断崖。另一张看起来则像是一段平路过后忽然升起了陡峭的山峰。最后那张，总体看起来像是一只草帽，被从正中间切开的刨面图。要是把三张图放到一起看，更像是把前边两张图拼接成了第三张图的图形。

    几名专家手里拿着稿纸和铅笔，都聚在那三张图纸前“沙沙”的写算着。到近处才能看清，原来在那些波形线图形的空白处，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种数据和计算式。而专家们正是在对数据进行验算。

    “夏岚博士，这两张图最后汇总数据是一致的，但是基础数据差异很大啊。你能告诉我你们的统计筛选方法吗？”

    夏岚走到那三张图纸前，分别在纷乱如麻的数据中指出了一个区域：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就是统计方法和计算依据的数学模型。”

    专家看着夏岚指出的位置，用铅笔把他们圈了出来：

    “嗯，我再看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时，会议室的门外快步走来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份资料递给了正在观看验算过程的顾长青。

    “夏岚博士他们提供的超算验证报告出来了，没有问题。”

    夏继刚也从稍远的椅子上站起了身来，顾院长走了过去。把那份资料递给他：

    “超算的计算分析没问题，他们正在验算的分析筛选目前也没问题。夏岚他们的结果应该是准确的。”

    夏继刚接过那份只有几页纸的资料，手却有些颤抖，那几页纸就像有千钧之重一般，压得他透不过气。他的没目光落在了那副像草帽刨面一样的图纸上。

    两边像心电图一样起伏折线构成的“帽檐”是正常的时空，而中间那一段像陡崖一样猛然上升，然后经过一段地震波一般的震荡又回落下去的区域，就是在七个天文单位之遥的木星背面，开启和关闭虫洞时引起的时空涟漪留下的痕迹。

    笔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渐渐停了下来，会议室里安静的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那张比儿童简笔画还简单的波形图上。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目光中透出惊慌和恐惧。那感觉，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死刑判决书！

    “叮叮叮！叮叮叮！”

    忽然想起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死寂。夏继刚一怔，拿起手机快步走出了会议室。此时的国家科学院大楼里已经空空如也，夏继刚字正腔圆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在会议室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钟部长您好！”

    “是的，刚刚验算完成！”

    “是的，夏岚他们的分析结果没有问题！”

    “谢谢您和首长的关心！”

    “现在吗？”

    “我立刻安排！”

    夏继刚面色匆匆的回到会议室。

    “夏岚、卫旭你们俩跟我走。去做一个紧急汇报。”

    夏岚和卫旭连忙起身收拾会议桌上的资料。

    “不是专业学术汇报，不用准备资料。准备好笔记本和笔就行了。”

    两人很明显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都是脸上一楞，对视了一眼。但也没有多问，就跟着夏继刚离去了。

    在夏继刚的不断催促下，车子总算驶上了雨雾朦朦的长安街。庄严的天安门在灯光的辉映下依然是那样庄重辉煌，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这秋雨的影响。

    开过天安门不久，车子就在一座色彩艳丽、线条考究的古建筑门口停了下来。夏继刚说明着来意，卫兵仔细的检查着车子的每一个角落。

    很快，他们三人就被另一辆车接了进去，他们在一座单檐庑殿顶，盖着黄剪边绿琉璃瓦的两层古建筑前下了车。

    钟部长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首长刚刚在这里接见完外宾，还没有休息就要见你们。所以，一会儿你们的汇报在不影响完整性的前提下，尽量精简。尽量少用专业名词术语。”

    夏继刚连连点头称是，夏岚和卫旭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来到大厅，华美素雅的地毯，精致典雅的顶饰还有四周肃穆的红色落地窗帘。尽管这个场景在电视新闻见过无数次了，当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却会感到既陌生又紧张。

    除了坐在中间正在和旁边的人交谈着的首长，还有两个穿军装的人，柴世铮也在其中。夏岚和卫旭小心的在钟部长指出的位置坐下。

    “你就是夏岚博士吧？”

    夏岚赶紧起立：

    “我就是夏岚。”

    首长示意她坐下：

    “说话的时候不用站起来，我们坐着谈。”

    夏岚微笑着点头，坐了回去。

    “我听说你们这次发现了一颗很不平常的彗星，它变了两次轨道，还在木星的背后消失了？”

    夏岚正要开口，又想到了在门口钟部长的嘱咐。

    “是的，我们现在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那颗彗星确实是跑到木星背后消失了。”

    首长点了点头：

    “那你的专业观点认为这颗彗星的来意，是善意、无意还是恶意呢？”

    “我认为可能是恶意的。”夏岚的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嗯，我征询过军方和国安的意见，他们的意见和你一样，我也是这个意见。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搞清楚它的恶意，到底会达到什么程度，发生在什么时间。下一步的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首长随和的谈话风格让夏岚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下来。

    “大致方案我和同学们都讨论过了，下一步我们想在太阳系范围内进行射电波段、红外波段、可见光波段还有x光波段的搜索和探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说完以后，夏岚有点后悔，她不敢确定自己刚才的描述首长和其他几位领导是否能听明白。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让科学院配合你的计划，如果有需要，军方的资源和设备也可以给予你一定的帮助。

    但你们要尽快得出可靠结论，这件事情目前看起来还只是一个科学事件。但是，它后续极有可能会转变成一个政治事件，甚至更高的事件。”

    夏岚心中升起一阵欣喜和感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首长和领导们的知识储备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而高瞻远瞩的预见性更让她深受震撼。同时也感到了自己肩上的压力。

    “如果要想尽快得出结论，我想...”夏岚忽然停了下来，感觉自己将要说的内容可能不太合适。她余光扫到坐在旁边的父亲夏继刚，可以看到他脸上抽动的肌肉。

    “夏岚博士，你是科学家。你只需要考虑你科学上的问题就行了，想什么就说什么。其他的，不用管。”很明显，她的心思在首长洞若观火的察觉之下。

    夏岚恢复了信心。

    “如果我们要想快速而可靠的得出结论，就需要大量的方案论证和观测实验。这需要调动的设备和资源都是很大的，因为我们的探测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夏岚的话中还是有保留。

    “我们有一个还处于保密阶段的项目，红盾工程。是太空中的超大规模全波段相控阵雷达，作用我就不给你透露了。这个项目还处于地面测试阶段，它可以检测到上百万公里太空中的飞行器，要是需要也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一位挂着上将军衔的将军说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一丝骄傲的神情。

    夏岚面露难色，他不知道如何在不冒犯的前提下向首长和领导们表达这个范围太大的概念。至少在那位将军的脑海里，太阳系大小这个概念还停留在中学课本中，那画着太阳和八大行星模拟图的概念上。

    而实际上，只需要抬头仰望星空就知道，就算离我们最近的两个行星，金星和火星。如果没有天文常识，也是无法把他们从浩瀚的星海里区分出来的。

    她迟迟没有开口，而旁边夏继刚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夏岚！回答首长的问题。”

    首长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看了看周围的人。

    “夏岚博士，要不你给我们几个讲一讲这个范围到底有多大？”

    夏岚一惊，对眼前这位笑容慈蔼，但是睿智非凡的首长肃然起敬。她不再有顾虑。

    “我给您做一个不太严谨的比喻。如果把这座小楼比作太阳，那么地球的位置就相当于三环路上的一片叶子，木星的位置就相当于六环路上的一个路灯。而柯依伯带的位置就相当于从这里到密云水库，我们要寻找的东西可能只是鞋子上的一粒沙子那么大，而我们寻找的工具只有一个看书用的放大镜。”

    夏岚说完，那位将军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而首长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这个比喻好。很形象！”随后首长收起了笑脸。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夏岚：

    “这项工作的难度，我们知道了。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无需多言。我也听说过你在金星生命的预测上，取得了不起的成就，这项工作就由你来牵头，国内能够提供的帮助我刚才已经说了。”

    首长停顿了片刻。

    “这个事情单靠我们，还不够。国际上的事情，我让外交部尽可能的协调。相关具体的事宜，你直接找小钟就可以了。”

    坐在首长身边的钟部长向夏岚点了点头，随后平易近人的笑容又回到了首长的脸上。

 第三十七章 推测

    卫旭把沉重的行李箱放进车子里，带着几分抱怨的口吻对驾驶室的夏岚说道:

    “这离航班起飞还有几个小时，这么早去机场干嘛呀？候机大厅的早餐面食难吃还贵的要死。”

    “沈老师说是要在我们启程之前给我们送个行，让我们去她家里一趟。”

    听到夏岚的话，卫旭脸上的烦躁立刻没了踪影。他手脚麻利的关上后盖，跳上汽车

    “哦，是沈老师叫我们去啊，那咱们就赶紧过去吧！”

    夏岚和卫旭来到了沈曼绫的家里，餐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西式早餐，看得卫旭眼冒金光。沈曼绫端着盛满水果沙拉的玻璃盘子，脸上盈满优雅的笑容说道：

    “你们这次去布鲁塞尔走的急，又白天晚上的加班。我就只好用早餐给你们送送行了。”

    卫旭眼睛盯着桌上的美食，腹中的肠胃已经隆隆作响。

    “太感谢您了，沈老师。我这天天跟着师姐吃盒饭，都快瘦了！”

    “赶紧坐下吧，我们边吃边说。”

    入座以后，卫旭也顾不了那些刀叉盘布的讲究，操起筷子就吃了起来。沈曼绫也不介意，想必她很了解自己这个爱徒对食物的渴望。

    “你们对下一步的探测计划有什么思路了吗？”沈曼绫问道。

    夏岚从背包里拿出几张资料递到沈曼绫的手中：

    “这几天，我们查阅了很多文献也询问了其他专业的老师。已有的观测成果表明，太阳系周围一百光年范围内没有发现宜居行星，加上奥陌陌确实在木星背后用虫洞进行了信息传输，所以我们推测外星文明的母星离地球应该是非常遥远的。”

    说到这，夏岚的脸上开始凝重：

    “同时，我们又发现，在最近的144年里，太阳系中每隔12年就会出现一个类似奥陌陌的天体，这个现象表明，对方对我们的观测呈现准确的周期性。所以我们推测，这些奥陌陌可能不是从它们母星通过漫长航行而到太阳系的，不然不会有这样准确的周期性。”

    沈曼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她把手里的资料放到桌上：

    “但是你们这个推测有些讲不通的地方，奥陌陌本身的体积有着航母般的大小，如果它是通过虫洞而来的，它们为什么不直接将它们的太空舰队送到太阳系达到它们的目的呢，这样不是更简单吗。再有，能通过奥陌陌这样质量的虫洞一旦开启，所产生的引力波会很明显，常规引力波探测器就能够直接发现这个现象的。”

    这时周成从楼上一边说话一边往下走：

    “我也有着跟你们沈老师类似的疑问，我之前算过了，如果要把一艘航空母舰大小的飞船送到太阳系，所需要的能量总数相当于太阳在十年的时间里所产生的能量总和。

    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级。而且，这还是纯粹所需要的能量数，要算上转换效率那就更是天文数字了。要知道，核聚变的质能转化率还不到1%。

    如果对方是可以掌握这样恐怖数量级能量控制的文明，那么，可能对方只需派出1艘战斗舰，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消灭地球上的所有人类。”

    卫旭和夏岚都站了起来同声喊道：

    “周老师！”

    周成走到饭厅示意它们坐下：

    “给我和你们的沈老师说说你们完整猜测吧。”

    夏岚点头说道：

    “我们有三个推测，一是奥陌陌本身可能是两部分组成，它的外壳和大部分质量是被捕获的自然天体，里面藏着真正的奥陌陌，真正的奥陌陌可能会在绕道木星的背面后现身，但我们已经观察不到它了。二是真正的奥陌陌是从虫洞而来的，而那个虫洞位置可能就是对方在我们这的前哨基地，但为了不被我们的引力波探测器探测到，具体位置可能会在离太阳系至少有光年单位以上的距离。三是真正的奥陌陌，应该是一系列设备，可能是探测设备，也可能是一些其他设备，理论上质量不会太大，但却有很强的动能制造能力。”

    夏岚的话引起了周成的兴趣：

    “逻辑上是自恰的，而且和我们的观测也对得上，你们接着说。”

    卫旭卖力的吞下了口中的牛排，嘴边还沾着黑胡椒酱汁：

    “我们现在认为，真正的奥陌陌，除了探测我们，也可能在太阳系内做着什么隐秘的事情，但我们暂时想不出来。但考虑到距离带来的通信延迟问题，从逻辑上来说，它们做的事情极有可能是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进行运转，而每隔12年发射一颗新的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计划程序和实际情况是否一致。”

    卫旭迟疑了一下，看向师姐。夏岚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我们这个猜测也有说不通的地方，万一它们发现实际和计划不一致，也没有办法及时做出调整。”

    周成对夏岚和卫旭的猜测很满意，沉吟了片刻：

    “如果它们发现实际情况与计划程序发生了偏差，那么它们有可能是使用量子纠缠的超距通信手段来进行实时调整。”

    沈曼绫眉梢轻垂：

    “如果它们有能力进行量子超距通信，为什么还需要制造虫洞实时回传数据呢？它们不能直接使用量子纠缠通讯直接发回数据吗？”

    周成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看着妻子：

    “曼绫，这方面你这个天文学家可能就不太清楚了。根据现有理论，要想实现量子通信，首先要制备处于纠缠态的量子对，然后再把纠缠的量子分开放置。这样才可以通过对一个量子性质的改变，实时的改变纠缠态的另一个量子的性质，从而实现超距通信。”

    沈曼绫、夏岚还有卫旭这三个天文专业的人都认真听着周成的解释。

    “但是这样的通信，每个纠缠量子对只能用一次就失去纠缠态了。简单的说，超远距离的实时通信是有流量限制的，而且非常昂贵。如果要大量数据回传，我想量子通信并不一定比它们现在的手段更节省能量。”

    在周成理论物理的支持下，这个大胆的推测渐渐的完整了起来，同时也开始变得可怕。因为它一旦成立，就意味着地球极有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遭到其他文明的进攻。而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人类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

    “嗯，这下子这一系列的推测看起来就十分自洽了。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在太阳系里把它们找出来呢？”沈曼绫问道。

    夏岚说道：

    “如果假设它们真在太阳系内活动和工作，那么就会有电磁波信号产生。那么我们就可以通过射电望远镜探测到它们的无线电波信号。”

    沈曼绫点点头：

    “这个办法是不错，理论上是成立的。但是它们辐射的电磁波应该非常微弱，你们的实际操作的难度恐怕非常大。”

    卫旭又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牛角面包：

    “嗯，所以我们的计划是像上次给m87黑洞拍照一样，集合全球各个位置的射电望远镜，组成一个以地球为直径的射电天文望远镜阵列，去探测它们可能发出的电磁波。只不过....”

    卫旭停了下来，看向夏岚。

    “只不过考虑到它们的行为都很隐蔽，它们使用的波长和频率应该和地球上最日常使用的波长和频率相当，这样就会淹没在地球本身就很复杂的电磁环境下。

    像我们在凯州大山里的fast天眼这种高灵敏度的射电天线，如果不能屏蔽电磁环境污染，那可能什么都探测不到。”夏岚补充了卫旭没有说完的话。

    沈曼绫和周成对视了一眼都陷入了思考。

    夏岚浅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这个计划难度的本身不在于观测设备，而在于需要无线电静默的配合。”

    沈曼绫犹豫了起来，动用全球的射电望远镜虽不简单但却有实施的可能性。可目前主要问题在于现在这个信息时代，需要全球范围的无线电静默。那就意味着从卫星通讯到地面的无线电台都需要配合关闭才能做到他们设想的干净电磁环境，这基本是一项无法完成的工作。

    周成定了定神说道：“嗯，难度先放到一边。你们这套方案是最有可能有所发现的，你们这次去国际天文联合会先提出方案。看看欧洲专家们怎么说。如果有困难，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第三十八章 国际天文联合会(iau)

    座落在塞纳河畔的布鲁塞尔，是一座有着辉煌历史的千年古城。威严耸立的哥特式建筑与商业中心的摩天大厦遥相辉映，为这座城市赋予了独特的气质。这里还是200多个国际行政中心以及1000多个官方团体的会议驻地，被誉为“欧洲首都”。

    夏岚坐在汽车的后座上，眼睛虽然看着窗外。但是，当埃洛蒙宫、皇家广场、皇家图书馆这些著名景点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她目光的焦点却根本没有在任何一件窗外的景物上。他想的只有马上就要举行的那一场国际天文联合会的特别会议。

    车子在国际天文联合会的驻地停了下来。一位年过半百、身形瘦长，西装革履的人已经在总部大楼的大厅门口等着他们了。他们刚下车，那男人就步履稳健的迎了上来。

    他脸上带着浓重的笑容，一边和夏岚卫旭握着手，一边用非常标准的英伦口音说道：

    “尊敬的夏岚博士、卫旭博士。我是英国皇家天文学会会长、国际天文联合会主席马洛.戴维斯爵士。我代表国际天文联合会欢迎你们的到来，请跟我来吧。”

    夏岚和卫旭跟着戴维斯来到一间装饰格调非常高雅的茶水间。

    “咖啡、还是红茶？”戴维斯脸上的笑容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红茶吧。”夏岚回答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喝茶的心思。

    “和我想的一样，我们的茶叶还是从你们的国家传来的。”

    夏岚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心里想的只有这次会议的内容。只能微笑着附和着。

    很快衣着精致的服务员送来了三杯红茶，她放置那三个华丽的杯子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考究，充满了仪式感。

    “昨晚休息得还好吧，我希望我的助手没有怠慢你们。”戴维斯动作优雅的端起那个镶着金丝花纹的茶杯。

    夏岚点点头。

    “您安排的非常好，我想问一下戴维斯...”

    她顿了一下，想起来临走前导师沈曼绫得嘱咐，如果遇到有头衔的欧洲人要称呼其姓氏和头衔。

    “我是说，我想请问一下戴维斯爵士，我们的会议什么时候召开。”

    戴维斯把红茶杯在嘴边轻轻的贴了一下，看上去喝到的茶水刚好够湿润他褶皱的嘴唇。

    “会议很快就会开始了，附近国家的天文专家都是今天才从本国过来。这次会议可是意义非凡。”

    夏岚原本紧绷的表情，因为戴维斯最后的一句话得到了些许放松，看来眼前这位英国绅士除了对礼节和仪式一丝不苟，专业上也能判断出这次发现的重要性。

    “你们国家的外交部、国家科学院还有国家天文台联名给我们iau发来信函，希望我们能够组织这次紧急会议。这次会议可是iau成立两百多年来，唯一的一次在布鲁塞尔总部召开的，也是唯一次没有按照三年一度的计划召开的特殊会议。”

    夏岚能明显的感觉到眼前这位绅士每一个字正腔圆的发音里都透着骄傲和尊敬，但是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她本来稍有放松的心情又紧绷了回去。

    “您提交的学术资料，我已经看过了。这个发现非常具有历史意义，我也相信我们的这次会议会把这个意义推向一个新的高度，我们将会被历史所铭记。”

    夏岚绷着不自然的笑容，尽可能压低自己的声调和语速：

    “是的，戴维斯爵士。我想它更大的意义在于，可能会成为人类历史的转折点。”

    戴维斯浓重的笑容稍微有所消退，但是没有回答。这时一名助手走了过来。

    “戴维斯爵士，参会的专家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夏岚和卫旭听到助手的话，立刻拿起包站了起来。戴维斯看到他们的表现，依然是那副笑容，他把手中的茶杯讲究的放到桌子上杯垫的正中间，然后起身。

    “那我们就去会场吧。”

    在会场里。以往的国际天文联合会会场总是人满为患，记者多的时候，甚至标准座椅都不够用。但这次不一样，只在正对大屏幕和演讲台的区域坐满了人。

    这是因为，这次参会的70多个国家除了中国，他们收到的要求是只能派出一名专家参会，而且对会议的内容要绝对保密。至于记者，就更不可能被邀请进入会场了。

    戴维斯走上演讲台一侧的讲桌，在他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iau标识，它看起来就像带着行星环的蓝色土星，只是那个环要比真实的土星环比例大得多。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应中国国家科学院、国家天文台的申请，紧急召开这次特殊会议...”

    就在戴维斯刚刚开始讲话，从会场的后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嘈杂声。所有人都回头看去，一个身形发福带着眼睛和另一个金发消瘦的中年男人正匆匆的小跑进入会场。

    讲台上的戴维斯挂着他标志性的浓重笑脸，语调轻松的说道：

    “请大家不要介意，这对于亚平宁和高卢来说，已经非常准时了。”

    会场上发出一阵哄笑，戴维斯等着会场平静以后接着说道：

    “本次特别会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如何利用现有iau的观测设备，对夏岚博士团队发现的特殊天文现象进行观测和证实。下面我们有请夏岚博士上台为我们介绍基本情况。”

    夏岚在一片掌声中走到了讲桌前，她深吸了一口其，想要尽量控制一下自己的语速。这不是因为她的英文不够流利，而是眼前会场的氛围和她的心情实在反差太大。

    “各位尊敬的专家和领导们。我代表国家科学院和国家天文台感谢各位能参加这次紧急会议。我相信，我们在前不久的发现，足以证明一个可怕的事实。我们的太阳系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平静。”

    会场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台下来自世界各国的天文学家们都在认真的做着记录。

    “因为事发紧急，可能有部分专家对已经发到你们手中的资料还不太熟悉，为此。我先简单的介绍一下情况。”

    在夏岚身后的大幅投影屏幕上出现了奥陌陌的照片，那张照片是在它正常掠过地球的时候被中太平洋岛上的全景巡天望远镜和快速响应系统捕捉到的照片。

    随着夏岚讲述的深入，照片被换成了他们在国家天文台近地天体望远镜拍摄的照片，然后又换成了“杨戬号”空间望远镜拍摄的照片，最后投影屏幕上出现了那副草帽刨面一样的折线图。

    “....在奥陌陌进入木星背面以后，我们在预测时间段捕获了这个引力波信号。而且再也没有在可见光波段发现过它的踪迹。”

    此话一出，会场上响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叹声。这让夏岚大为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了深深的失望。这一声惊叹，至少可以说明在座的一些人，在进入会场之前根本就没有拆开过那份戳着“top-secret”绝密字样的文件袋。

 第三十九章 分裂

    接下来的会议，主要围绕着夏岚的观测成果进行了激烈的讨论。这群在自由和民主光环下生活的天文学家在专业上还是有着极高的素养。他们在对夏岚的观测成果资料进行过分析讨论以后，对成果本身并没有多少质疑。

    他们讨论最激烈的还是消失的奥陌陌对太阳系造成的影响，以及下一步如何对设想进行证实的手段。在有时面红耳赤、有时温文尔雅的辩论中，夏岚逐渐放下了那颗刚开会时悬着的心。

    当几名专家的意见基本达成一致的时候，他们就会走上那个巨大iau标志前的讲桌去宣读他们的初步探测方案。夏岚那个被她命名为“地球之眼”的全球射电天文望远镜阵列方案也在会议的后半程被卫旭宣布了出来。

    当卫旭阐述完“地球之眼”探测方案的基本设想和实施细则之后，会场的反响超过了此前宣读的任何一个方案，其中夹杂着赞叹和质疑的声音。

    秋天的布鲁塞尔暮色来的比京华更早一些，激烈的争论也逐渐平息了下去。戴维斯手里拿着一堆像吐司面包一样蓬松的手写稿纸走上了讲桌。

    “女士们，先生们。我手上拿着的就是本次国际天文联合会特殊会议的研究成果。在此，我对各位专家们的专业精神和严谨态度表示由衷的敬佩。”

    掌声过后，戴维斯接着说道：

    “接下来，我们将组成专家评估委员会对这些方案进行评估。然后决定执行其中的一部分或者全部。”

    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块闪耀着金色光泽的手表。

    “现在也到了晚餐的时间了，楼下的餐厅为各位准备了丰盛的食物。两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宣布结果。”

    会场里响起了一阵愉悦的声音，那气氛就像中学生上完了周末前的最后一节课一样。而夏岚和卫旭则对视了一眼，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催工不催食嘛！咱们先去吃饭。”卫旭安慰着夏岚焦急的心，夏岚也只能默默点头。

    因为资历和学术成果的原因，夏岚和卫旭并没有进入专家评审委员会的名单。这一点他们并不感到意外。

    餐厅里一片愉快的气氛，那些专家们大多相互熟识。他们相互开着玩笑享用着美食，时不时的也有人过来，对坐在角落里的夏岚和卫旭取得的成果礼貌的表示祝贺。只是他们对这些并不在意。就连对食物欲望最高涨的卫旭，也没吃下去多少。

    而在餐厅的就餐过程中，在离他们位置不远的地方。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仿佛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当这座灿烂的欧洲首都显示出它在夜晚辉煌的一面时，专家们陆陆续续的回到了会场。不一会戴维斯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上了演讲台，会场渐渐安静了下去。

    “女士们，先生们！希望iau的餐厅可以让你们感到满意。我今天已经特别吩咐过了，不能用往常的那几个供应商提供的菜品。”

    现场发出阵阵哄笑，只有夏岚和卫旭无法融入到他们之中。

    “经过专家评审委员会的一致评估，我宣布通过评估，接下来开始执行的观测计划。”

    现场迅速回到了一片肃穆中。

    “英伦皇家天文台提出的红外波段空间探测计划。”

    “伊比利亚皇家天文台提出的空间x光波段观测计划”

    “北美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提出的可见光波段全景巡天计划”

    “斯堪的纳维亚皇家科学院提出的微波探测计划”

    “普鲁士高级天文研修院提出的空间伽马波段观测计划”

    “南美国家天文台提出的综合射电频段观测计划”

    “以及部分执行由夏岚博士团队提出的’地球之眼’观测计划”

    “我们将组织全世界最优秀的观测团队，调集全世界最先进和数量最多的天文观测设备。对夏岚博士的重大发现和大胆预测进行求证和观测。我谨代表国际天文联合会以及英伦皇家科学院对夏岚博士、卫旭博士表示最衷心的感谢，他们为天文事业做出的贡献.........”、

    戴维斯庄重而冗长的贺词以及随之而来热烈的掌声在夏岚耳朵里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回音，她此刻不停在反复揣摩的只有刚才戴维斯口中“部分执行”几个字的含义。

    掌声逐渐消退之后，夏岚立刻站起了身来。

    “尊敬的戴维斯爵士，我有个问题.....”

    戴维斯抬手打断了夏岚的发言，然后依然用不紧不慢的英伦口音说道：

    “夏岚博士，我知道您要提出的问题。请您在会议结束以后到我办公室和我谈好吗？”

    夏岚微微点头，然后无奈的坐了下去。一向乐观的卫旭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在戴维斯总算发表完结束致辞后，夏岚和卫旭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戴维斯的办公室。

    “戴维斯爵士。请问部分执行是什么意思？”夏岚焦急的问道。

    戴维斯脱下了西装外套，挂到了一旁的衣帽架上。那个精致的领结和两根闪着暗纹绕过肩膀的裤带变得很显眼。他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桌边的一瓶威士忌：

    “孩子，在非正式场合叫我马洛就可以了。你们的老师曼绫.沈，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要来一杯吗？”

    夏岚和卫旭都摇着头，目光里充满了焦急。戴维斯一边向杯子里倒着酒，一边说道：

    “部分执行的意思是，同意并配合你们的‘地球之眼’计划，但是无线电静默...”

    戴维斯端起倒好的半杯酒，小喝了一口，然后摇摇头。夏岚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她争辩道：

    “但是‘地球之眼’能够成功的核心就在于无线电静默的配合，才能探测到可能的异常电磁波啊。”

    戴维斯放下酒杯，轻轻摇头：

    “你们的计划，我很仔细的研究过。对它的可行性，我毫不怀疑。这一点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但是你们要知道全球大范围无线电静默的可操作性几乎没有。更何况...”

    戴维斯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更何况，你们现在没有过硬的证据证明，他们就是来太阳系捣乱的。我所说的证据，是科学观测依据，而不是思维实验似的推论和猜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但是现在的种种现象都表明，他们就在太阳系一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做着什么！难道这不能成为证据吗？”夏岚的语调已经有些激动了，但是她流利的英文还是完整表达了她的意思。

    “孩子，我很赞赏与你们的行事风格和办事效率，但这不意味着我们现在处理的方式就是错误的。我们不还有其他六个观测计划吗？我们可以稍微等一下他们的结果，再做定论。”

    夏岚的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身旁的卫旭轻轻碰了碰她颤抖的手。夏岚明白了他的意思，卫旭带着一脸尬笑，语气尽可能温和的说道：

    “但是您知道，那些传统的探测计划可能没有什么效果。要是有，我们不应该早就发现什么了吗？”

    对于卫旭温和而尖锐的指责，戴维斯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还保持着绅士的体面。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白色信封放到桌面上，在信封的起口盖着鲜艳的国徽。他又拿起了酒杯，意味深长的说道：

    “孩子，我们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有一个伟大的国家拥有庞大的国土范围，你们可以在决策者的指挥下轻松的完成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在我们这儿不一样，”

    他浅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

    “我们在同样大的领土和同样多的资源下，有几十个领导者。他们中间，多数人想的是如何让自己的人民在眼下过上最幸福的生活，同时还要防备可能出现在周围的危险。这就占用了他们大量的精力和资源。要想说服他们做一件及其困难又不一定有预期的事情，你得有充足的理由说服他们和他们身后的议会才行。”

    “那您就不能以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名义给他们发去要求配合的文件吗？”夏岚还是不甘心。

    戴维斯摇摇头:

    “孩子，相信我。我向上帝发誓，这没有用的。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降低iau在各个国家的威望。”

    戴维斯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喝了下去，然后脸上的笑容少见的消失了。他认真而严肃的看着夏岚：

    “孩子，我知道你们有多努力，也知道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是，你要知道iau只是一个非政府的科学组织，我们无权调动政府更无权要求人民。如果要iau发出要求或者建议函，那你们得给我更坚实的证据，你们明白了吗？”

    夏岚和卫旭无言以对，他们只能深深的叹息。

 第四十章 气囊生物

    离开戴维斯的办公室，夏岚失落的回到了酒店。卫旭手中拿着刚刚从酒店前台取到的机票来到夏岚的房间，看见她双目无神的坐在桌前，满脸愁云。

    “师姐，别为这群食古不化的老顽固费神了。早点休息，明天上午的航班。”

    说完，卫旭把机票放到桌上。夏岚没有看他，也没有看机票。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

    “嗯！你也早点休息。”

    卫旭自从上次在航天中心长椅上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夏岚如此消沉。他又说道：

    “我们回去找沈老师和周老师再商量一下，总会有办法的。到时候我就想看看他们要的证据摆在桌面上的时候，戴维斯那张绅士的脸是什么表情。”

    夏岚摇摇头：

    “恐怕到时候，他们就顾不上那些繁文缛节了。”

    就在这时，夏岚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沈老师的号码，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沈老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呵呵，夏岚忙坏了吧。我们这边还是清晨呀。”

    夏岚这才回过神来，她现在用的是格林尼治时间，而导师沈曼绫是东八区时间。有八个小时的时差。她的精神也恢复了过来。

    “对不起，沈老师。刚才精神有点乱，您有什么事儿吗？”

    听筒里，沈曼绫的声音还是往常一般温和：

    “你在iau开会的情况，戴维斯已经给我通过电话了。不要灰心，调整好心态。一定会有办法的，而且国际上实在不愿意配合，我们自己的fast天眼还是可以执行你的计划的。”

    夏岚明白老师的意思，但是如果仅凭fast天眼对整个太阳系进行全面探测.那就意味着超过2/3的国土面积和相对应卫星需要无线电静默。而地球自转一圈之后，才能完成探测。这是一件及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探测计划可能需要反复实施，对比结果。

    “谢谢您的关心，沈老师。我没事儿，”

    “我给你打电话不是为了这事儿，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沈曼绫的语调变得少有的激动。

    “沈老师，您请讲！”沈曼绫的话引起了夏岚的好奇心。

    “我们上次金星探测计划没能发现金星生物的确切证据，在我们的新闻发布会之后。nasa就加紧实施了他们的高层大气探测计划，结果因为进入大气区域选择失误，他们的飞行器也一头扎进了硫酸云里。

    你知道，我们的航天计划都是双重备份。我们金星轨道上待命的备份探测器在调整了飞行控制参数后，再次投放在金星大气中。这次我们完整的拍到了那个东西的全貌了！”

    夏岚为之一振，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真的吗?是什么样子的！”

    “航天中心的宋总师已经发了一份视频资料给我了，我把它发到了你的邮箱里。你很快就可以收到了，你还是自己看吧！它们真是美极了。”

    挂掉电话以后，夏岚和卫旭守在电脑前兴奋而又焦急的盯着那个数据下载的圆环一点点的填充满。

    终于，那个视频文件下载完成了。

    视频上是一个飞行器的前视画面，像橙色棉花一样堆砌起来的云层上方出现了一个和周围浓密的金星云有点区别的物体。远远看去它通体呈现出和云层颜色类似，但是略有区别的赤红色，整体形状就像一个大号的法国牛角面包，在它的下腹部的位置，隐约可以看到很多比身体长出不少的“长丝”。

    随着飞行器的靠近，画面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庞大的纺锤状的身躯表面呈现出如同波浪的一般的起伏，从较细的一端开始出现一路顺着身体经过粗壮的中端到另一端消失。一层紧接着一层，周而复始的运动着，看起来就像是足球比赛看台上球迷们依次抬手掀起的人浪。

    而在那庞大漂浮着的身躯下方，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从头到尾都向着地面的方向垂散着无数根像挂面一般的触手。只是靠近头尾的触手较短飞行器离得远的时候看不清，而越靠近身躯中段的触手就越长，在身躯中间1/4部分的那些触手甚至已经超过那个生物本身的长度，那些让人看着有些头皮发麻的触手还在随着气流有规律的飘动着。

    很快屏幕已经被那个生物庞大的身躯所完全占据，此时那布满脉络和纹路的皮肤上的起伏涟漪看起来就像是山呼海啸一般的壮观。而且可以隐约从半透明的皮肤看到它巨大身体里的结构只是受限于拍摄的清晰度无法清楚那都是些什么。

    几秒钟后，那一条条巨大的圆柱形触手出现在颠簸的屏幕前，靠到最近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到触手表层上还覆盖着无数细细的长毛，透明的触手皮肤隐约可以看出是中空的结构。飞行器很快就掠过了这些巨大的触手，画面也在此定格。

    “我的妈呀！师姐，你能想象吗，它们有那么巨大！我本以为他们应该是微生物！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能相信。”卫旭脸上的惊叹和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仍未消散。

    夏岚盯着那重复播放的视频画面怔怔的出神，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回过神来，关掉了视频画面，在文件夹里翻找着。卫旭显然还没有过足那段视频的瘾，喃喃的说道：

    “师姐，再看看呀！我还没看够呢！”

    夏岚继续在文件夹里翻找着，

    “一会给你看个够，我现在要求证一下我的想法。把你的电脑拿过来帮我的忙。”

    卫旭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照夏岚的要求去做了。夏岚在电脑上翻找的东西，是那个他们进行生命探测计划的核心基石——生命公式！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根据现在最新的观测结果修改生命公式里的参数，这是一项复杂而又精细的工作。

    他们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终于完成了生命公式的自恰运算。最终在他们套入太阳系内可能出现生命的行星资料时，得出的结果让他们两个都大吃了一惊。除了木星、土星、火星上出现生命的概率有小幅提高外。另外两颗卫星的数据则是颠覆性的。

    木卫二——大型复杂生命——概率100%

    土卫六——大型复杂生命——概率100%

 第四十一章 神秘女人

    在布鲁塞尔国际机场候机大厅的长椅上，卫旭拿着登机牌在手中轻轻拍打着。他的眼睛环顾着身边无处不在的异国风情，这让他很享受。夏岚眼睛盯着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手时不时的在键盘上敲打几下。因为过于投入，以至于耳后的发丝都已经垂到了脸颊，她也没有在意。

    “卫旭，我有个想法。”夏岚低声说道。

    此刻卫旭的目光正游离在候机楼那穿梭不停的人流中，准确的说是那些身形高挑的欧洲女人身上。

    “卫旭！”夏岚提高了音量，目光也盯向了他。

    “哦...师姐。你说，刚才...刚才没注意。”卫旭赶紧收回了目光，慌乱的解释着。

    夏岚目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她用纤白如葱根的手指指着屏幕上显示的两颗星球——银盘一般的木卫二“欧罗巴”和玛瑙一般的土卫六“泰坦”。

    “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在木卫二和土卫六上是有大型生物存在的。”

    “对啊！金星那样的恶劣的地表环境，都可以在高层大气演化出那么神奇的生物。更别说木卫二那样的冰水球和土卫六那样有大气和岩石表面的卫星了。”卫旭一边回答着夏岚的问题，余光还是游离在川流的人群里。

    “我在想，奥陌陌和它背后的文明。会不会就隐藏在这些已经拥有生命基础的星球上做着什么？”夏岚微微皱褶眉，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屏幕上那两颗体积超过月球的卫星。

    “嗯...有这个可能！但是，他们隐藏在那里是要做什么呢？”卫旭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夏岚也没有太在意，毕竟自己的想法也还是一个毫无根据的猜测。

    突然卫旭的余光里出现了一个高挑靓丽的身影。

    “师姐，你快看！那个女人，那天我们在国际天文联合会的餐厅里见过的，她那天好像一直在注视着我们。”

    夏岚顺着卫旭目光的方向看去，一个脚上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西装套裙，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白种女人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好像是啊。”夏岚注视着那个在人群中都显得格外亮眼的女人说道。

    伴随着“噔！噔！噔！”的高跟鞋和地面碰撞的声音，那女人走到了夏岚和卫旭跟前，一股浓浓的郁金香水的味道在周围的空间中弥散开来。看样子她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的。

    夏岚把电脑合了起来，放到旁边的空位上站起了身来。那女人比她要高出一截，甚至比身旁的卫旭都要高一点点。

    “夏岚和卫旭博士，你们好！”那女人用北美口音的英文说道。

    “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夏岚问道，身旁的卫旭则小心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叫我维罗妮卡，来自北美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我们昨天在iau见过，你还记得吗？”

    看来卫旭没有记错，果然就是昨天在iau食堂注视着他们的那个神秘的女人。维罗妮卡上下打量了一下卫旭，轻笑道：

    “小伙子，你运气不错。”

    然后又看向身边的夏岚，卫旭很明显没有明白维罗妮卡说的意思。

    “昨天那帮顽固的老家伙让你心情很低落吧？”维罗妮卡看着夏岚说道，脸上流淌着魅惑而迷人的笑容，就连夏岚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我尊重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决定，我们也确实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才能启动’全球之眼’计划。”夏岚的回答谨慎而又礼貌。

    维罗妮卡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热烈：

    “算了吧，就算你拿出了证据。那帮欧洲人一样可能给你找出很多理由推脱掉。更何况...”

    说到此处的时候，维罗妮卡的语速变慢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收敛而神秘。

    “更何况，你需要找到的证据并不容易获得。我说得对吗？”

    维罗妮卡直接说出了他们现在最大的困境，夏岚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而谦逊的笑容。

    “我们会想到办法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岚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因为道现在她确实没有什么好点子。

    “也许，我们可以帮上忙。我的意思是nasa。”维罗妮卡脸上又变得魅惑而妖娆。

    夏岚双眼一亮，赶紧追问道：

    “你是说，北美和nasa可以帮我完成‘地球之眼’观测方案吗？”

    维罗妮卡摇了摇头：

    “不，亲爱的。仅凭我们是做不到那样的事情的。但是我们有别的方法可以帮助你们。”

    “什么办法？”夏岚仿佛找到了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维罗妮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轻轻的抬了抬下把。夏岚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那机场的vip休息间，在休息间门口站着一个西装上别着nasa胸针的男人。

    “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到那边儿仔细谈谈。”维罗妮卡说道。

    夏岚和卫旭跟着维罗妮卡来到了那件宽敞的vip休息间，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拿出一个公文包，从里边取出了一叠放大的相片平铺到了宽大的桌面上。

    夏岚一眼就认出了那些照片的内容。它们是太阳系的几大行星，其中有火星、木星、土星，甚至还有他们的卫星和一些小行星。

    仔细一看，夏岚大吃了一惊。那些照片的拍摄位置和角度都表明，这是在离这些遥远行星很近的位置拍摄的。仔细一看照片角标上的时间戳，时间最远的是上个月拍摄的。而时间离得最近的则是昨天才拍摄的。

    “你们...你们在用探测器观测它们？”夏岚的话音里充满了惊讶。

    维罗妮卡点点头，点燃了一支烟然后看向了落地窗外那些不停起降的航班，脸上始终带着一丝北美女性独有的魅惑笑容：

    “这些是在木星轨道的‘惠更斯号’探测器和在土星轨道的‘卡西尼号’探测器传回来的光学照片。怎么样，看出问题来了吗？”

    夏岚和卫旭仔细的甄别着那些高清照片。特别是嫌疑最大的木卫二和土卫六，几乎是在像素级别仔细的分辨着，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过了好一阵，夏岚和卫旭都抬起了头，他们相互看着对方都是一脸的疑惑。难道是自己的推测有问题吗？

    “来看看这个吧！”伴随着维罗妮卡的话语，那男人又从那个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

    这次拿出的照片只有四张，他们分别是木卫二和土卫六的红外成像照片和光谱分析照片。

    这些被计算机渲染得像水彩画颜料盘一样的图像若是放在普通人眼中，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但夏岚和卫旭很快就在那些照片上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木卫二红外照片上那几团并不太起眼的紫红色光晕和土卫六照片上细若游丝的斑驳在他们眼中是那么非同一般。

    “木卫二的冰盖下有不明热源！”夏岚惊讶的说道。

    “土卫六的大气中也有不明分子！”卫旭补充道。

    说完，夏岚猛的抬头看向表情淡然的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从窗外收回了目光：

    “在接收到你们国家发出关于奥陌陌的绝密文件后，我们就调整了所有在行星轨道上探测器的轨道，对行星本身和他们的卫星进行了观测，结果‘卡西尼号’和‘惠更斯号’发现了点问题，但我们也不敢肯定。因为他们离我们实在太远了。”

    夏岚看着桌上的照片，心中不禁升起了对眼前这位金发女人的敬佩。

    “但是在昨天的iau会议上，你并没有公布这些观测资料。”

    维罗妮卡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只是那笑容的背后带着几分不屑：

    “昨天的会议结果你也看到了。iau上那帮顽固的欧洲贵族们，除了在意他们的血统和体面，还能在意什么？更何况，这些可能引起世界格局变化的资料，如果被他们某些政治家利用，那可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

    夏岚不是很明白维罗妮卡话语中的意思，她只是一个专注于星河的天文学家，更何况因为父亲夏继刚，她对政治有天然的抵抗。

    “那你们有什么下一步的计划吗？”卫旭问道。

    维罗妮卡灭掉了手里没有燃尽的烟，坐到了桌前：

    “在昨天的国际天文联合会后，我与北美的同事进行了视频会议。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想进一步有所发现，只有你们提出的利用射电天文望远镜进行全频谱无线电波分析的计划是可行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们愿意帮我们？”夏岚的眼神中充满了惊喜。

    维罗妮卡脸上却闪过一抹失落：

    “我们帮不了你们。”

    “为什么？”

    “因为这个计划，需要大范围的无线电静默配合。”

    维罗妮卡忽然苦笑了一下：

    “在我们这个矗立着自由女神雕像的联邦制国家中，别说是全国范围实行一场静默实验，就是一个州，也会引发大范围的游行和动乱，他们游行不是因为少听了一天的收音机少看了一天电视，而是感到自由被侵犯。谁敢做这样的决定，谁就将成为践踏自由的魔鬼，反对派也将在那时毫不犹豫的为了选票站在他们一方。”

    夏岚和卫旭都沉默了下去，他们很难理解，什么样的魔力可以让选票和生存出现在一个词汇框里。

    维罗妮卡向旁边的那个男人使了一个眼色，男人先是一愣再次确认了维罗妮卡的意图以后，把那些照片全都收回到了黑色手提箱里。然后把箱子推到了夏岚和卫旭的身前。

    “你这是？”夏岚和卫旭看着眼前这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手提箱都是一愣。

    “这里是所有我们对奥陌陌的观测资料和探测器行星观测资料。照片是经过渲染的，硬盘里的数据都是最原始的，没有任何修改和渲染。我希望，这些东西能对你们实施那个规模庞大的计划有所帮助。”

    夏岚和卫旭都惊讶的看着维罗妮卡。

    维罗妮卡站起身来，又走到了落地窗前。

    “虽然你们年纪都不大，但是你们应该知道。五十年代，为了保卫刚刚成立的国家，你们可以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挑战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六七十年代，为了应对北方的威胁，你们可以把1/4的人口和工业，从东北迁徙到西南。你们可以用南方的水灌溉北方的土地，你们可以在没有任何对外掠夺的前提下完成经济与科技的高速发展。

    你们的文明跟我们的文明，从根基上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你们的国家有能力组织起一场那么大规模的静默实验观测，如果奥陌陌和它背后的文明真的对我们充满敌意，在我们这颗星球上，你们的国家将是在当前能够确认出这一结果的唯一希望。”

    维罗妮卡的话让夏岚和卫旭心中都不由的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卫旭把那个箱子从桌子上拿了下来，提在手中。他知道，箱子里装着的东西，很多还属于nasa的保密文件。

    “那你呢，维罗妮卡。你怎么办？”卫旭关切的问道。他指的是，如果nasa或者北美政府发现了她将保密资料给了意识形态完全不同的阵营，那会怎么样。

    维罗妮卡那北美女人标志性的魅惑和迷人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她又点燃了一根烟。

    “我是一名天文学家，我对宪法发过誓，要保护并且为我的人民做出贡献。我现在做的，没有违背我的誓言，也没有愧对我的良知。拿上东西赶紧走吧，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

    她表情轻松的抽着烟，但掩盖不住眼神中无意间流露出的复杂神情，这里边包含了期待、落寞甚至还有恐惧。

 第四十二章 决策

    超音速航班在平流层追逐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由于飞机的巡航速度快于飞行航线上纬度的地球自转线速度。飞机上的乘客们会看到一个神奇的景象，那就是他们眼中的太阳实际上是在逐渐的从升起的东方缓缓下落。

    尽管这个下落的速度非常缓慢，但还是可以通过那些从耀眼金色逐渐变为昏暗橙色的朝霞云彩中判断出来。如果单单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这无疑是个魔法世界一样的时光倒流逆向日出。

    但是夏岚和卫旭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观，整个飞行过程中他们都在研究着维罗妮卡给他们的那些浩如烟海的探测器数据。

    到达京华的时候，时间从上午变成了清晨。夏岚一刻不停的来到了国家科学院，来到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父亲夏继刚也在这里。她向顾长青院长汇报了这次iau大会的成果以及在机场vip休息区的情况。

    顾长青手里拿着维罗妮卡给的照片，有些举棋不定：

    “继刚，你这个国务院科学总顾问给我提提意见，这个情况我们是向上汇报还是先自行研究？”

    夏继刚来回踱着步，沉思了良久。

    “如果这些资料有问题，他们是在诱导我们实行劳民伤财的观测计划怎么办？”

    顾长青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些照片没有说话。一旁的夏岚有些着急了：

    “在飞机上，我和卫旭都已经验证过了，这些数据造假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探测器是人家的，基准数据是人家给的。你拿什么来判断？”夏继刚不耐烦的质问道。

    “数据有问题，我负责！”夏岚争辩道。

    “你负不了这个责！”夏继刚的情绪已经从不耐烦变成了愤怒。

    一旁的卫旭看到这个场面，怔在哪里不敢出声。现在他能理解上次动用“杨戬号”空间望远镜，夏岚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更能理解为什么在航天中心的长椅上，她为什么那么脆弱。

    “你们都不用负责，继刚。你马上做个简报，把情况报到国务院去。”顾院长的话打破了充满戾气的沉闷气氛。说完，他把一张签好字的空白简报表递给了夏继刚。

    夏继刚接过那张纸，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夏岚和卫旭就离开了办公室。

    秋风扫着楼下的落叶发出“哗哗”的声响，夏岚一手撑着额头，拖着疲惫的精神依然在研究着nasa的探测数据。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的——钟部长的名字一下子扫除了浑身的倦意。

    “钟部长！您好！”

    “你好，夏岚博士，还没有休息吧！”

    “还没有，您有什么指示。”

    “有个高级会议，需要你作为专家列席，请你准备好必要的资料，我派车过来接你！”

    夏岚先是一惊，随后立刻明白了钟部长的意思。

    “好的，我明白了！”

    她再次来到了天安门旁边那座虽然古老，但是焕然一新的院子里。在安保人员的带领下，她来到了一个大厅，这里的装修风格和上次汇报的时候那个厅很像，但是要大很多。

    中间摆着一张很大的长条形桌子，在桌子的正上方首长已经入座，而分散在桌边的其他人都是新闻联播里的常客。

    首长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温和的落在了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夏岚身上。

    “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先请夏岚博士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然后给出你的专业意见。”

    有了上一次汇报的经验，夏岚已经完全没了紧张的情绪。她言简意赅的把整个奥陌陌的发现过程、iau和机场后期大厅的事情做了一个陈述，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两颗卫星。在得不到更多国际帮助的情况下，我们自行开展以fast‘天眼’为核心的无线电射电观测，是有必要的！这需要2/3以上的国土，保持绝对无线电静默至少12小时。只有这样才能证实我们的判断——外星文明除了对我们进行观测以外，是否已经在我们太阳系内从事秘密活动了。”

    夏岚语出，会场上的不多的参会者里出现了小声的讨论。

    “有什么疑问，就直接说出来。今天这么晚了，都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要消除疑虑，做出决策。”首长的话语平静而温和，但掷地有声。

    身着上将军服的国防部长最先发问：

    “夏岚博士，我记得你上次给我们做过一个比喻。要找到外星文明的蛛丝马迹就像用一个放大镜在整个京华范围内找一粒鞋子上的砂子。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可以做到吗？或者说，我们承受得了为此付出的代价吗？”

    “在上一次汇报的时候，我们面临的搜索面积是整个太阳系。这单凭我们自己，确实非常困难。但是，根据nasa的资料，我们已经基本可以锁定问题可能就出在木卫二和土卫六这两颗卫星上。这就极大的缩小了我们的探测范围，让我们单独实施计划成为可能。”夏岚字句清晰的回答着国防部长的提问。

    会场上的所有领导都在笔记本上认真的记录着每一句重要的发言。

    “夏岚博士，那你所指的无线电静默是指的所有类型的无线电通讯，类似广播和移动电话吗？”一名在新闻联播中经常出现的领导问道。

    夏岚从手边拿起一份资料。

    “是的，但还包括雷达、卫星、5g网络甚至大功率照明设备等一切会产生电磁波干扰的干扰源，我列了一份清单。请领导们过目。”

    说完，一名工作人员把夏岚手中那份资料给会场里每一个领导分发了一份。领导们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表格，都发出了轻声的感叹。

    “按照这张单子上的内容来执行静默，那就几乎等同于回到没有电力的农耕时代。”那位领导手里拿着那张单子，看着夏岚表情凝重。

    夏岚决绝的点头。

    “基本上就是您说的那个意思。”

    “那别国卫星经过我国领土上方造成的电磁干扰呢？我们能停掉自己的卫星，但是其他国家的卫星就没有办法了吧！”科工委的领导问道。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考虑到了，我们可以根据iau提供的轨道数据，知晓我们在执行静默时间范围内通过我国领土上方的卫星，再根据这些卫星的型号查到它的通信频段，在后期的数据处理中，将这部分电磁信号滤除。”夏岚回答道。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低声讨论，国防部长皱着眉头，满脸肃然的说道：

    “静默实验对经济的巨大影响我们或许可以承受。但这个标准的静默，意味着在静默期内，我们的国土防御几乎形同虚设，在没有通信和卫星的情况下，我们所有的武器装备都将失去作用。这个时候，如果有敌人来犯...”

    话说道一半，国防部长戛然而止，他深沉的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首长。会场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首长沉默了良久，会场的的讨论声音也逐渐平息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陷入沉思的领袖，没有人能想象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正回荡着怎样气贯长虹的决策。他看着会议桌上一处没有任何摆件的地方，平静的说道：

    “外星文明的科技水平，可能是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但是从战略意图来说，我认为是可以揣测的。那个彗星体现出来的种种行为，我倒是看出它有点‘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的道理在里边。”

    所有人都在专注的听着首长的发言。

    “要真是那样的话，等人家‘其徐如林、侵略如火’的打过来了，再做准备就晚了。所以，我的意见是，中华民族在这一刻，要肩负起人类命运的担当责任。夏岚博士提出的这个无线电侦测计划，应该执行。你们大家都发表意见，充分讨论。”首长的话到后半段，目光又回到了参会者的身上。

    “那国土防卫的事情...”国防部长神情焦虑而不安的看向首长。

    现场骤然间沉默了下去，只有令人压抑的呼吸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首长环顾四周，仍旧无人发言。

    他缓缓的站起了身，话音慷锵：

    “我的意见是，军事上的压力，要在实验观测可执行的情况下，做好一切可能性的准备。”

    又经过了一阵讨论后，会议结果确定了下来——

    静默配合下进行的射电天文观测计划得以通过。

    但考虑到紧急救援系统与医疗系统不能停摆，因此将夏岚提出的2/3国土范围实行静默，提高到了在本国4/5的国土范围内进行静默。观测时间由夏岚提出的12小时，压缩到10个小时，并确保探测一次成功。这个计划命名为‘天眼’计划。

    “计划通过了，准备工作马上要做。我在这里提几点，其他的你们来细化与补充。”

    首长看向了外交部长：

    “要向联合国通知我们‘天眼’计划的具体时间，并督促联合国，为了人类整体的命运，向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国家下达倡议，与我们共同来执行‘天眼’计划。”

    首长又看向了钟部长：

    “你们这边安排官方媒体适当提前向人民群众告知这个事情，但要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

    首长转向国务院的负责人：

    “你们要调动全国的公职人员，无论是基层的还是机关的，提前做好企业与人民群众的思想工作。”

    接着，他又向国防部长和警备部门的负责人说道：

    “你们一定要全面配合好国务院那边的工作。特别是在人员的分配上，要优先考虑到静默工作难度最大的地方。”

    之后，首长又对科工委的负责人下达了指示：

    “无论其他国家是否参与，这次‘天眼’计划，你们这边要不惜一切代价，没有任何理由的配合夏岚博士他们的观测需求。这次所有工作的目的，都是为了你们那里的观测结果。你们的担子很重，要扛得住！”

    最后，首长的目光落到了夏岚身上。只是眼中刚毅坚韧的目光渐渐柔和：

    “夏岚博士，接下来的工作，你不要有压力，按照你们往常的流程来。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夏岚历经波折，总算让自己的计划得以通过。

    与此同时，通过这场会议中的讨论，她也真切的感觉到，这次观测实验，国家与人民为之付出的巨大代价。

    她眼含热泪，却目光坚定：

    “保证完成任务！”

 第四十三章 配角的剧本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整个华盛顿笼罩在一篇烟雨朦胧中。

    一辆黑色林肯悄无声息的滑过内车道，径直开到白宫大门附近。

    特勤局副局长安德森一身黑色西服，在门口肃立已久，小雨不停淋落，他浑身早已湿透。他是海军陆战队老兵，虽然退役已久，却依然遵循着陆战队不避雨的传统，见林肯驶近，他上前一步，亲自拉开车门，恭敬地道：

    “先生，我是特勤局安德森。”

    一名头发花白老人慢慢下车，旁边的特勤局特工立即上前一步，帮他撑伞。

    老人随手推开雨伞，任由雨点浇落在西服上，对特工说道：

    “不用了，我也是陆战队老兵。”

    他又转头对安德森笑道：

    “我知道你，安德森，你是上上上任海豹突击队队长。”

    安德森立正肃立，“是的，先生。”

    伯格拍拍他的肩膀，打趣道：

    “我是你的上上上上上上上任海豹突击队队长。”

    安德森脸上露出崇敬的神色：

    “是的，我在荣誉室见过您的照片。您是一位出色的爆破专家、巷战战术专家。”

    “还有吗？”

    “还有……绰号‘疯狗’！”

    伯格大笑：

    “没错，年轻人，我就是那个‘疯狗’，顺便还是红脖子将军、极端鹰派、战争贩子、最危险的美国佬、希特勒的候补生，你要多看n，这才是正确答案。”

    两人走进白宫大门，伯格望着白宫的尖顶，

    “娘娘腔到了吗？”

    安德森回答道：

    “众议院议长布鲁斯先生半小时前就已抵达白宫，现在和总统先生、副总统先生、国家安全顾问、国务卿、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将军和首席科学顾问萨利教授在白宫战略情报室等您。”

    伯格点点头，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安德森紧紧跟上。两人穿过大厅，转过回廊，乘电梯下到地下一层，不多时抵达会议室。伯格敲敲门板，推门进去。只见艾萨克总统在桌子那头正襟危坐，一众官员分别在两侧就座。

    见伯格进来，艾萨克总统立即起身，两人紧紧握手，艾萨克总统笑道：

    “作为一位共和党总统，我应该希望您是第一个抵达白宫的人。”

    伯格无奈地道：

    “参议院有很多不同意见，我直到最后一刻才得到授权。”

    伯格又朝众议院议长布鲁斯看了一眼：

    “既然去年中期选举我们丢掉了众议院，那现在就得面对这个结果。”

    艾萨克总统皱着眉头道：

    “这是一个机会，中国人已经走到我们前面了，美国人民不会允许我们比中国人落后。”

    伯格顿时怒火上涌：

    “那他妈去年就应该给我们投票。”

    他喘了口气，略微平静下来，不屑地道：

    “美国人民会在街上怒火沸腾，高喊美国最伟大，但只要股票跳一跳，华尔街说几句话，就马上变成被阉过的小鸡。”

    艾萨克总统沉默了一会：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争取一下。”

    两人走回会议桌落座，艾萨克总统朝众人点点头，示意会议开始。

    国家安全顾问格林立即起身，他是典型的爱尔兰裔美国人，拥有一头红发，瘦削脸。

    他摊开文件夹，朝众人说道：

    “诸位可敬的先生们，感谢大家来参加会议。相信之前都已经收到了此次事件的简报和后续情报，这里我就不再重复，今天白宫希望能在这里对无线电静默一事达成一致。”

    他转头朝白宫首席科学顾问萨利教授问道：

    “首先，萨利教授，基于中国人对地外文明的判断，科学界是否有一个明确的结论？或者说，我们如何才能确定这不是一个中国人的政治骗局？”

    萨利教授是美国著名的物理学家，是加州伯克利分校终身教授，在自身专业领域造诣极深，而且青年成名，34岁即与研究伙伴一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从37岁开始获邀《science》审稿人，在全球科学界广有威望。他今年已有74岁，身材矮小，满头白发，历来沉默寡言、言简意赅，基本上很少接受媒体采访，也从不参加学阀斗争，除了必要的学术交流外，甚至很少出门，绰号“沉默的萨利”。

    此刻听到国家安全顾问的询问，他回答道：“不是骗局。”

    格林一怔，等待后续解释。

    沉默数分钟后，格林无奈的再次问道：

    “那么，萨利教授，您是基于什么原因判定对方不是一个科学骗局？”

    “基于中国科学家公布的现有研究资料。”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假如，对方只是提出一个理论，一个遥遥无期无法验证的理论，而这个理论在科学上还是逻辑自洽的，以此来掩盖对美利坚的政治和军事打击？”

    萨利教授宛如一块岩石，沉默了一会，摇头道：

    “不可能。”

    格林略微有些恼怒，

    “您就这么确定，您要知道，当年我们也曾经对苏联提出过‘星球大战’计划。”

    萨利教授面无表情：

    “三天后就知道结果了，所以不会。”

    会议室一众官员纷纷摸了摸额头，格林有些无奈，追问道：

    “您就这么确定？”

    萨利教授回答道：

    “我确定。”

    见格林还要追问，艾萨克总统敲了敲桌面：

    “那么，先生们，至少我们可以初步确定，中国人的这场静默行动，是真实的要确认一个可能威胁人类生存的结果。”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苦恼的道：

    “虽然这有点听起来像个好莱坞剧本，但……但既然科学界如此确定，那么我们只能以此为依据做出决策。”

    他朝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将军望去：

    “将军，假设我们也无线电静默，中国人或者俄国人我们发起突然打击的可能性有多大，您要知道，美国人民不希望为此而恐惧。”

    米利将军点点头：

    “总统先生，恰恰相反，现在中国人对美国充满恐惧，一个小时前，我才从与中国李将军的漫长电话中脱身。”

    “所以您认为他们对美国没有恶意？”

    米利将军点点头：

    “总统先生，从军事专业上讲，在那十小时里，您可以理解为中国人几乎在军事上是不设防的。”

    伯格突然插话道：

    “那么，米利，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或许有机会可以做点什么？”

    米利将军耸耸肩膀：

    “理论上有机会，不过实际上，根据我对中国人的了解，他们至少有三个以上的预案，在受到攻击后两三分钟内苏醒过来，然后发起最凶狠地反击。”

    他面色冷峻，朝伯格继续说道：

    “伯格先生，五角大楼没有能力几分钟内彻底摧毁一个大国，事实上，我们做不到、中国人和俄国人也做不到，大家都不行。”

    伯格有些失望的缩回到椅子里，艾萨克总统笑道：

    “那么依据您的判断，假设美国也进入静默，我们也是安全的？”

    米利将军点头道：

    “是的，总统先生，五角大楼至少可以拿出十个以上的方案，在遭受突然袭击后两分钟内苏醒防御系统，然后发起反击。”

    他转头看着众人，缓缓地说道：

    “我确定俄国人知道这一点，中国人也知道这一点，整个北约也知道，这是一个共识，我和中国的李将军、俄国的谢尔盖将军都很清楚这一点，事实上，我们每年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确保让彼此都知道这件事情，而不会产生什么怀疑。这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会议室略微沉默了一会，艾萨克总统微笑道：

    “美国人民感谢你，米利将军。”

    米利将军苦笑道：

    “总统先生，事实上得感谢至少三个人。”

    艾萨克总统笑道：

    “那就感谢你们三位将军。”

    他接着朝室内众人道：

    “情况应该很清楚了，事情回到了太空竞争这件事情上，中国人应该是要证明他们比美国更配得上人类领袖这个角色，就好像很多年前的阿波罗登月游戏。作为美利坚合众国总统，我希望能迎接这桩挑战。”

    他又朝众议院议长布鲁斯说道：

    “议长先生，美国人民无惧挑战，全世界都看着中国，但美国人民连一个配角都没有争取到，这应该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剧本。”

    众议院议长布鲁斯冷冷地道：“总统先生，相对于外星人，美国人民更关注工作机会、失业率和美元。”

    艾萨克总统和蔼的道：

    “事实上，美国的经济是建立在美利坚的全球领导力上，如果我们在全球重大事务中缺位，我相信会对华尔街、美联储构成沉重打击。”

    布鲁斯微微动容，他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沉默了一会，抬头道：

    “总统先生，在您的任期内，中国人在经济上已经无限接近美国了，很多州的人民生活在困顿之中，民主党希望为他们负责。”

    伯格议长忍不可忍，拍案而起：

    “民主党什么时候关心过农场主和工人们？三年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是谁一定要主张确保美国的全球领袖地位的？”

    众议院议长布鲁斯瞥了他一眼，不屑地道：

    “三年前是三年前，现在是现在，民主党愿意为全体美国人民承担起责任来。”

    他望着艾萨克总统，冷笑道：

    “静默十小时？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整个美国回归到原始丛林时代？无数工厂企业停工歇业？就是为了寻找外星人？我的上帝！这简直就是违宪，难道我们不应该为美国人民的就业、为美国的经济负责吗？任何一个成熟理智的政治家都不会产生这样的妄想。”

    艾萨克总统失望的坐回到座椅上：

    “这么说，众议院不会支持美国也参与到这项行动中了？”

    议长布鲁斯坚定的道：

    “是的，总统先生，除非中国人给出非常明确的证据，并且还能证明这些所谓的‘外星人’对美利坚人民构成威胁。”

    艾萨克总统争取道：

    “布鲁斯先生，您要知道，在很多伟大的行动中，拥有先发优势至关重要，这不仅仅是共和党的事业，而是关于整个国家的利益。”

    布鲁斯坚若磐石，冷冷地道：

    “是的，总统先生，正是关于美利坚全体人民的利益，民主党坚定如此——您可以在众议院发起议案。”

    艾萨克总统极度失望，他朝国务卿摆摆手：

    “给中国人回复，美利坚人民支持中国人民的太空探测事业，并预祝成功。”

    国务卿点点头：

    “好的，总统先生。”

    艾萨克总统又补充道：

    “让nasa和中国人保持联系，美国希望第一时间知道中国人的探测结果。”

    国务卿愕然抬头：

    “总统先生，国会禁止nasa和中国人合作。这是一项法律。”

    艾萨克总统彻底爆发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布鲁斯：

    “那他妈让国会和他的法律见鬼去吧，我会签发命令，让休斯顿/cia和中国人合作，他们会得到的白宫的保证和特赦！”

 第四十四章 静默

    以“不夜城”闻名遐迩的东方之珠，此刻却裹上了暗影的帷幕，静静的蛰伏在江海交汇的地方。但在月光映照的海天之间，还是衬出了她婀娜的身影。

    一栋高楼天台上，在被月亮染成银色薄纱一般的夜光中，摇晃着一大一小两个剪影。

    “爸爸！爸爸！那就是北斗星吗？”孩子清澈如水的眼波里包含着灿烂的星光。他指着满天繁星，兴奋的喊着。

    身边父亲正借着皎的洁月光，在星图表上艰难的寻找着那个勺子形状的星座图。他时而仰望星空，时而又埋头寻找。前额的汗珠已经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嗯！对对对！是的是的！你看他勺尾对出去一段距离，还有一颗很亮的星星，那是北极星！”父亲总算松了了一口气，自己也很满足的看着如撒满钻石一样的群星。自从记事到如今而立，他也从未见过真正的星空。

    当浩瀚的星海带着那根横贯天际的银色光带出现在眼前时，仿佛一下子激活了他少年时对世界的探索欲望和激情。

    “爸爸！爸爸！我怎么没有看到银河两边的牛郎星和织女星呢？”

    父亲参照星图定位星座的能力已经熟练了许多，他捉着儿子的小手，指向那根像被巨人泼洒在夜空中的牛奶一般的银河说道：

    “儿子！在哪里！你看到了吗？那颗大的星星，两边还有两颗小星星，那是牛郎星的两个儿子。在银河对面那颗，就是他们的妈妈，织女星！”

    “我看到啦！我看到啦！”儿子欢呼跳跃着。

    一大一小两张脸都仰望着同一片星空，他们脸上都流淌着同样单纯而又烂漫的笑容。星空总是能使所有人都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忽然，年幼的儿子转过头来，他目光决绝的看着父亲，璀璨的星光照亮了他稚嫩的脸庞：

    “爸爸！昨天老师问我们有什么梦想，我说要赚很多很多钱买个大房子送给你和妈妈。但我现在改变主意啦，长大了我要当一名科学家！”

    ……

    往日热闹非凡的两江四岸，此刻却安静的能听见江水潺潺的波浪声。江边一栋栋黑漆漆的高层住宅就像是高大的方形石碑一样矗立在那里。

    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那透着自己人影的电脑屏幕前。他手在没有通电的键盘上胡乱的敲着，嘴里喃喃的咒骂着：

    “这什么不得了的天文观测，把全国的电都给停了.......”

    “老公，你在电脑前坐着干嘛呀？发过通知了，今天不会来电了。你每天晚上回来就还要继续工作，趁着今天停电，陪我下去走走吧。”这时妻子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丈夫轻轻的摇了摇头，语气中些许带着些不耐烦。

    “我每天都在外边走来走去的见客户，这回家就不想走了。”

    妻子走了过来，双手拉起丈夫的一只手。撒着娇：

    “今天难得停电了，你今天就陪陪我嘛，我们去江边看看星空。”

    丈夫站起身来，拉掉了脖子上的领带扔到一边。

    “好吧！”

    一路上，妻子在月光下像个少女一般唱唱跳跳的走在前边，丈夫闷着头跟在后边。

    他们来到江边的长椅上坐下，妻子仰望着星空惊呼道：

    “哇！好漂亮！”

    丈夫并没有太在意妻子那见到偶像一般的惊叫，他目光沉沉的看着黑洞洞的江水。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完不成kpi时领导尖酸戳骨的训斥，是同事交往时貌合神离的挤兑，是客户如针扎一般轻浮的眼神....

    “你快看看嘛。”妻子温柔的双手托举着他还挂着油腻的脸庞看向天空。

    那副像挥洒在穹顶上的一抹丝绸带着无数星星点点银珠的绝美星空图景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在壮丽星河的背后，出现了一个12岁少年为了让父母兑现天文望远镜奖励刻苦读书考试时的情景。

    ……

    南方丘陵间，依山傍水的小城失去了灯火的装点，就像和起伏的小山融为一体了一般。一个不起眼的黑暗角落里，几个小红点正此起彼伏的闪着红色的光芒。那是几个驻厂工人正坐在宿舍前篮球场的架子下边，借着星光抽着烟聊天。

    要在平时，这里应该是灯火通明，机器在庞杂的噪音下热火朝天的生产着。但此时，在点点星光的照应下，那一列列巨大的厂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随着深深的吸气，烟头腾起火红的光亮，映照出了一张青涩的面庞。因为没有任何照明，那红光把周围几个人也都照亮了。

    “这班儿也不用上，手机也不能用，无聊死了！”那年轻人摇晃着手里已经关机的手机喃喃的抱怨着。

    旁边一个身材比高大的年长者轻叹了一声：

    “哎！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要放到我们那个时候。怕是一天都呆不下去哟！”

    年轻的徒弟不以为然，但对师傅应有的尊重还是有的。他转移了话题：

    “咦！师傅，我听工友们说，您祖籍不是东北的吗？怎么到我们南方来了。”

    师傅的烟头闪烁着淡淡的红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我是7岁的时候跟着父母来到这儿的，那时候着这周围就跟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只是今天是因为停电，看不到了高楼大厦和环城公路。那时候周围都还是荒山。”

    徒弟有些好奇：

    “那他们，我是说您的父母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离家乡的地方来啊？”

    师傅笑着问道：

    “你知道我当学徒的时候，这些厂叫什么名字吗？”

    “叫什么？红星挖掘机厂？红旗推土机厂？”

    “都不对。”

    “那叫什么？”

    “692厂。”

    “额，这听起来像军工厂的名字。”

    “没错，那时候我们生产的是59式中型坦克，我负责坦克传动机构齿轮的车床。”

    徒弟一惊，立刻收起了刚才散漫的坐姿。他双手抱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年长者：

    “以前这里生产坦克？”

    “对，那时候我们北方的邻居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扑过来。整个国家，每一个人在那几十年的时间里，都在准备着那场随时可能打响的战争。”

    “那你们生活，不是很艰苦？”徒弟的声音变得严肃。

    师傅轻轻摇着头：

    “那时候全国一盘棋，没人在乎这些。因为我们都知道，国家这样安排既是为了拯救其他人，也是拯救我们自己。”

    徒弟脸上写满了对师傅和时代的敬畏。

    师傅扔掉烟头，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

    “以前上完夜班，经常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星空。”

    他又看了看身边的老朋友和徒弟，意味深长的说道：

    “国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全国性的调动过了，恐怕....”

    他顿了一下，又看向了满天繁星。

    “恐怕这次的情况不妙啊。”

    ……

    东海的某片海域，风平浪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倒影着月亮零碎的光斑，看起来就像《海底两万里》中，浑身发着荧光，从海面下掠过的鹦鹉螺号留下的残影。

    一个巨大的黑影静静的浮在海面上，就像一只躺在海面上睡觉的巨鲸。那是一艘065型驱逐舰领舰，舰桥上没有一丝灯光，也听不到一丁点机械发出的噪音。这并不是在执行伏击任务训练，而是她的主机已经关机了。

    她刚执行完外海训练任务。在返回港口的途中，接到了舰队司令部静默的命令。驶离规定海域或者返回港口的时间都不够了，所以她只能选择原地静默。

    在那个粗壮的，看似十分简洁实则集成了多种电子设备的综合射频桅杆顶上，一名水兵正站在桅杆顶上用望远镜四处张望。这要在平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综合射频桅杆的热量和大功率电磁波足以伤害他的身体。

    舰桥上，舰长和政委也拿着望远镜搜索着海面。

    “你去休息吧，这儿我盯着。而且桅杆上和甲板上都有人，放心吧，出不了事儿。”政委拿下望远镜，对身边还盯着镜筒的舰长说道。

    “这平时用雷达看几百公里，现在用眼睛就能看一二十公里，我能踏实才怪了。”舰长一边继续扫视着平静的海面一边说着。

    政委看着眼前各种已经全数关闭的控制设备感叹道：

    “要这会儿有什么情况，我们还真不好对付。”

    舰长依然拿着望远镜，他的语气倒是轻松了不少:

    “有什么不好对付的，干海军该干的事儿——击沉敌舰。”

    “说的轻松，光启动主燃气轮机恢复动力就要半个小时。”政委的话语中充满了焦虑。

    舰长轻笑一声，放下了望远镜。

    “五十多年前，海军的那些老前辈们在西沙。驾着布雷艇，抄着40火和56冲，不一样把南洋的护卫舰给击沉了嘛。”

    政委的焦虑的情绪也放松了一些，正要开口。桅杆上传来了尖锐的哨声！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四点钟方向！发现不明船只！”桅杆顶上的哨兵声嘶力竭的喊着。

    随后，紧急集合的哨声响遍了这艘黑漆漆的军舰。

    “狗日的！还真来了！”舰长咒骂着，用望远镜看向哨兵报告的方位。

    望远镜里，15海里外的地方，一个黑影正向他们高速驶来。它舰首掀起的水花在月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所有水兵都已经紧急集合完毕。武器官都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岗位上，只是控制设备的屏幕上依然是漆黑一片。

    其他水兵则已经全部在右舷甲板集合，他们少数人手里拿着突击步枪和手枪，多数人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提着马扎举着凳子的，甚至还有抄着锅碗瓢盆的炊事兵！昏暗的甲板上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庞，但他们眼中的斗志却闪闪发亮！

    那艘不明军舰在月光下迅速接近，已经可以看清它的轮廓了，那是一艘东瀛“长门级”驱逐舰。之前在执行训练任务的时候，它就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军舰雷达可探测范围的边缘。

    “果然是它！”政委通过望远镜盯着那艘在平静海面上推挤着浪花的军舰。

    “老朋友了！”舰长放下望远镜拔出手枪，快步走到舰桥边上对下边大吼了一声：

    “准备战斗！”

    这时，“长门级”隆隆的主机声音已经依稀可闻。甲板上的水兵和舰桥上的舰长毫无惧色，他们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就在这时，“长门级”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她一个左满舵把军舰横在离他们几海里的地方缓缓行驶着。舰长和政委正在疑惑的时候，忽然她尽然打开了全舰的灯光。那不是射向对方的探照灯，而是照亮自身的灯光。

    此时的“长门级”在他们眼中已经是清晰可见，她前后甲板的舷边正在跑步列队一个个穿着军常服的士兵，看起来更像是外交迎接仪式。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政委疑惑的问道。

    忽然，“长门级”的舰桥上一盏格外亮眼的灯有规律的闪烁了起来。政委连忙放下望远镜，拿出随身的纸笔记录起来。

    “我...舰...”政委一边记录着，一边念着。直到读完了那条用灯光发送的莫斯码，他看着纸上念到：

    “我舰已完成巡航任务，即将返航，请放心静默，祝好运！”念完，政委神情复杂的看向舰长。而下方的甲板上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原本做好战斗姿态的水兵们队形稍显有些凌乱，水兵们都相互说着什么，看着不远处的那艘军舰。

    舰长拿起望远镜，原来在“长门级”舷边的水兵，整齐划一的正在向着自己行军礼。随即，军舰的烟囱里腾起一阵稀薄的黑烟，伴随着舰尾搅起的剧烈水花，“长门级”转头向着月光的方向高速驶去。

    ……

    艳丽的阳光照耀在白宫高大的穹顶上，让这座象征着自由世界的灯塔看起来格外的熠熠生辉。会议室里正在举行北约的一次秘密会议，会议的议题是东欧的一次不大不小的领土战争。

    会议桌上方坐着的是艾萨克总统。同时他也是这次会议的主角也、北约的核心。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这样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盟友们吵作一团。

    “如果你们再像过去那样雷声大雨点小的增援，那可怜的欧洲粮仓就快被那只北极熊给啃光了！到时候就直接和我们接壤了。”波仑总统神情焦躁、攥着拳头在桌面上频频的敲打着。

    一旁的普鲁士总理点着头，他像波仑总统投去同情的目光：

    “是的，不能让事态继续恶化了。我们可以为前线作战的士兵提供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完善的后勤补给，还可以训练他们的士兵。只是，我们受和平宪法的限制，不能扩充军费。要是那样，我们本土防卫就吃紧了。所以......”

    不等普鲁士总理的话说完，一旁坐姿不那么标准的高卢总理抢过了话头：

    “不用那么着急，我们援助前线的300辆装甲车，1000门火炮已经在装车了，很快就可以运到前线去，到时候战场的形势....”

    普鲁士总理不顾礼节的竟然笑出了声音来。

    “呵呵，我想你的意思是，你们那些三十年前的退役装备已经修好了，可以装车了吧。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高卢总理一脸的不悦，但又无话可说。因为普鲁士总理说的确是实情。

    “先生们，我想我们应该明确一点。我们只是想拔掉那只北极熊的毛发，让他在西伯利亚寒冷得冬天被慢慢冻死。而不是想拆下他的一只胳膊，这样会让它彻底愤怒的。”不列颠首相优雅的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红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算了吧，要不是你强行推进北约东扩计划。那只瘦骨嶙峋的北极熊也不至于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波仑总统盯着不列颠首相毫不客气的指责道。

    北美总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面色变得愈发凝重，他看着会场上正为了各自利益吵的不可开交的盟友们。

    “先生们，看看这个吧！”他终于开口了。

    身后的投影屏幕上一半的区域，显示出了一张卫星照片。灯火通明的城市群像是随手撒落的宝石一般点缀在各处。在这些遍地洒落的璀璨宝石之间，密集的公路网像闪着荧光的蛛丝一般，把散落在四处的宝石连在一起。整个景象就是，在一张黑色画布上用水彩画笔沾上金漆随性挥毫创作的一幅大气磅礴的印象派画作。

    “这不就是东半球的太空夜景照片嘛？”波仑总统回答道，很显然他没有心思欣赏这壮丽的文明奇观。

    “这是东八区时间20：50拍摄的卫星照片。你们再看看在二十分钟后拍摄的照片。”

    另一张卫星照片紧挨着刚才那张，出现再了屏幕的另外一半区域。

    那幅照片上，如墨一般的东半球，一只健硕雄鸡的形态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而这次，勾勒出那只雄鸡的不再是地图上那些弯曲的折线。而是实实在在的幽蓝海岸线与边境上明暗交替的城市辉光！

    那只黑暗的雄鸡虽然没有发出一丝光亮，但它散发出看不见的耀眼光泽却让会场上所有人睁不开眼。

    会场上沉默了良久，所有人都怔怔的那只黑色雄鸡，眼睛像是被那两张照片粘住了一般。

    艾萨克总统缓缓站起身来，胸中百感交集但又无处宣泄，只是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

    “看看我们这群世界中心在干的事情。再看看.....”

    他指了指身后照片上那只把黑色演绎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绚烂的雄鸡，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落寞的走出了会议室。

    ……

    在休斯顿约翰逊航天中心，维罗妮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眼神迷离的抽着闷烟。在她办公室里，可以通过大幅的玻璃幕墙看到下方航天指挥中心的情况。往常设备闪耀、人流穿梭的控制中心，如今却空荡荡的，只留下了少数几个人值班。

    维罗妮卡私自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这在全勤值班的约翰逊航天中心是极其少见的。她虽然眼睛看着下方的控制中心，但脑海里不停闪现的确实那些弯弯扭扭，形同泡面一般的无线电波的样子。

    尽管她自己也知道那些以光速传播的电磁波是不可能看到的，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是自己想象的样子，但是她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嘿！维罗妮卡！快来听听这个！”一个航天工程师兴奋的冲进了她的办公室。

    工程师跑到她的办公桌前，按动了桌上通话器的一个按钮。然后跑到玻璃幕墙前，朝着下边控制台前的航天工程师做了一个手势。下边的工程师在操作台上按动了几个按钮，通话器里响起了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那感觉就像是在电梯里接一个信号时好时坏的电话。

    但是依然依稀可以听出，那是一首充满热带风情的曲子。

    “檀香..山....之声...向您..带来...黎明..的...问候。”

    在那首曲子的背景下，通话器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这是什么？”维罗妮卡竖着耳朵听着那些嘶哑的声音。

    “这时我们用西海岸上的射电阵列天线收到的夏威夷广播电台的无线电信号。真不敢相信，我们在这儿都能收到，这还是第一次.....”

    维罗妮卡原本脸上的惊讶，刷的一下全数转变成了愤怒。她脸长的通红，动作粗暴的关掉桌上的通话器，怒目圆睁的盯着眼前这位无辜的航天工程师咆哮道：

    “该死的蠢货！那是因为今天全球有1/3的无线电信号全部静默了，你们才能收到那可笑的音乐！”

    那名工程师脸色煞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赶紧找人给那个愚蠢的无线电台打电话，让他们把那玩意儿关了！现在！”维罗妮卡继续咆哮着。她知道，如果在西海岸可以接收到这个信号，那么在大洋彼岸的“天眼”可能就会受到干扰。

    “可...可是。无线电台不归....不归我们管。”工程师战战兢兢的辩解道。

    “那就以nasa的名义通知他们，调小那该死的发射功率，理由是我们正在进行深空观测，会影响我们的观测精度！”

    工程师连连点头，但是身体依然颤抖着站在原地。直到维罗妮卡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快去！”

    工程师离开后，维罗妮卡瘫坐在椅子上。她用手梳理着那头美丽的金发，面容憔悴。她又拿出一支烟，在放到嘴边之前喃喃自语了一句：

    “虽然我们帮不上忙，但也别添麻烦。岚，愿上帝与你同在。”

    ……

    京华国家天文台观测中心。

    所有参与这次“天眼”计划的工程师和专家都聚集在了这里，这里边也包括了夏岚、卫旭以及周成和沈曼绫。

    大屏幕上跳跃着各种数据，虽然全国性的停电静默了。但是观测中心因为需要实时接收天眼通过光缆传回的观测数据，所以这里接通了备用电源。经过周密的测试，在这个距离上，设备发出的电磁波远远达不到干扰“天眼”观测结果的量级。

    夏岚的脸上铺满了疲惫。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现在已经只剩下了苍白。因为准备工作的繁杂，观测中心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已经24小时没有合眼了。但夏岚站在其中还是显得格外的憔悴，就像个枯槁的重症病人。

    身后的导师沈曼绫和周成看出了夏岚的状态非常不好，他们眼中充满了焦急却不知如何去劝她。沈曼绫把手轻轻放在夏岚的肩头。

    “夏岚，去休息一会吧。”

    夏岚摇了摇头，脸上困难的挤出牵强的笑容：

    “不用了，观测数据很快就要出来了。”

    沈曼绫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她太了解自己学生的脾气了。

    “这里的数据处理都是自动化的，而且原始数据传到这里，也要经过几个小时的分析才能出结果。夏岚博士，你真的需要休息了！”一位和夏岚短暂共事过的工程师说道。

    夏岚眯着眼睛，浅浅吸了两口气。那吸气的动作看起来都无比费劲。

    “为了这次观测，国家和人民付出了那么多。而且这次观测的数据可能会直接改变我们每一个人以后的命运。这太重要了，我不能离开。”她的声音微弱但是字句中泛着一股倔强和执着。

    “师姐，但是我们在这儿守着也没有用啊。明天数据分析的时候才是我们发挥作用时候，这样下去，我担心你....”同样挂着深深的黑眼圈，面色如土的卫旭说道。这几天，他睡眠的时间不比夏岚多。

    夏岚有些犹豫，但不知道是疲惫导致的反应迟缓，还是她依然坚持要等那个结果，她身形摇晃的站在原地没有动。

    “夏岚，听你沈老师的。回去休息，结果出来了再过来。要是你在等待的过程中，或者分析数据的时候身体出了问题，那才是辜负了这次规模空前的观测。”周成说道。

    夏岚转头看向大家，终于微微点了点头。沈曼绫和周成陪着夏岚和卫旭一起走出了观测中心。在走向汽车的路上，夏岚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因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抬头了。

    来到一片空地的时候，忽然，她看到了地上自己淡淡的影子，原本已经非常涣散的精力像是收到了紧急集合的命令一般重新集中了起来。

    “那是星光投出的影子！”她低声说道，那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但却无比清晰。

    她集中全身的力气抬头仰面，在那些巨人身影一般的楼宇间，满天繁星簇拥着那条绵延苍穹的光带，像一只银光闪闪的皇冠清润在天河里。

    忽然，在夏岚的眼中不知是烟火的红光还是疲惫的幻觉，亦或是对那个预料之中结果的恐惧。眼前的星空竟然缓缓的侵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像血一般的腥红色。

    她赶紧收回目光，揉搓着眼睛不敢再去看那片她曾今无限热爱的星空。

    而身旁的沈曼绫和卫旭也仿佛被夏岚的情绪感染了，沈曼绫搀扶着夏岚的手臂，温婉的说道：

    “没事儿的孩子，它们只是一些星星，只是一些你最熟悉的星星。你都认识它们，能喊出它们的名字。”

    夏岚依靠在沈曼绫的身上，身体微微颤抖，疲惫的双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恐惧。

    她废寝忘食、耗尽心力一直在追寻的那个结果，最终将成为她自己乃至整个人类的魔咒吗？

    在这透着血色杀机的星空下，那恐惧终于将她笼罩。

    所有人都在这柔和的星光下沉默不语，只是此刻的星光已经没有了任何诗意，它狰狞的盯着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它的光芒就像无数银针一样扎在每个人最深的心底。

 第四十五章 回响

    夏岚感觉自己像掉入了酥软的泥沼里，但那粘稠的泥沼却非常奇特。它非常的舒适，刚好有软软的阻尼和包裹感。更惊奇的是，泥沼里没有一丝冰冷和潮湿反而非常温暖干爽。

    这种久违的舒适感让她不舍，但脑海深处似乎总有个声音在提醒着她什么。督促她要从着绵软的泥沼里挣脱出来，但她又总是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这样的挣扎于纠结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慌乱的从床头抓过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那行数字

    “06：17”

    才让她又放松了下来，她在闹钟响起之前三分钟醒来了。

    街道上除了执勤人员，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这座被断了电的城市安静的可以听到自行车链条发出的声音在街道里回荡。

    而天边，一缕晨光已经给天际边上一排排高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不知是不是因为没有了灯光的污染，那包裹着高楼外缘的光晕此刻看上去竟是腥红色的。

    她匆匆赶到国家天文台观测中心的时候，这里就跟她昨天离开的时候一样。只是在人群中，她看到了钟部长的身影。

    大厅里忽然亮起了明亮的大灯，外边也隐隐传来了电器设备启动的呼啸声，就像是城市巨人苏醒的低吼。

    “观测已经完成了，刚刚传回的最近两小时的数据还在分析。但之前八小时的数据已经分析完成了。”一名航天工程师对夏岚说道。

    “自动筛选出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夏岚问道。

    “在昨天11点35分和凌晨3点14分这两个时间点前后，电脑自动分析筛选显示有异常信号。”

    工程师的话让夏岚和沈曼绫以及身边其他人都是一怔，他们眼神复杂的看着对方。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两个时间点前后。在南方大山里那个有28个标准足球场面积大小的巨型弧面射电天线随着地球自转，扫过的位置正是木星和土星所在的轨道位置。

    “把11点35分左右的可疑信号的波形线和模拟声效播放出来。”夏岚说道。

    很快一段震剧烈震荡的波形线出现在了观测中心的大屏幕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音响里放的嘈杂声音。

    那声音零碎且刺耳，就像是一座装满各种材质小球的玻璃橱柜被人推到在地上打碎了发出的声音。只不过，那声音没有随着那些散落一地的小球和玻璃渣子逐渐平息而减小，而是一直处于最嘈杂的时刻反复循环着。

    观测中心的人们看着屏幕上毫无规律大幅波动的波形线，都有意无意的再用手挠着自己的耳朵。

    “根据iau和nasa提供的资料，滤掉别国的卫星通信杂波。”夏岚扯着嗓子对那个工程师说道。

    很快，零碎嘈杂的声音里就少了一种听起来像电视剧里拍电报的声音。但总体的声音还是很令人难受，波形线的变化也不明显。

    “滤除太阳风与地球磁场以及木星磁场相互作用导致的电磁干扰。”这次夏岚只是提高了音量就让工程师听清了她的指令。

    波形线的震荡幅度一下子就少去了大半，音响里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没有了麦克风电流和指甲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不过夹在模拟声音里高频率有节奏的击鼓声依然让人听上去很烦躁。

    “滤除脉冲星和宇宙射线的干扰。”现在她已经可以用正常交流的声音向工程师下达指令了。

    波形线的振幅变得非常微小而且平和。现在的声音，就像清晨的林间小屋里听到的虫鸣鸟叫。只是，如果仔细听，在那虫鸟欢闹的背后隐隐有一阵阵像远方天际响雷一般的隆隆声。在观测中心的很多人，也注意到了那个不寻常的声音。他们好多人甚至都闭上眼睛去仔细凝听那个声音。

    “把3k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和21厘米氢线的干扰也去掉。”

    所有的杂音就像关上了林间小屋的膈应窗户一样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低沉的隆隆声。

    工程师在键盘上输入了几行命令，随着回车键的按下，一个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回荡在观测中心里！

    经过放大和降噪的处理后，那根本不是什么远方天际的雷声。听上去就像是古老的蒸汽机火车头，蒸汽推动着沉重的活塞来回往复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而和真正的蒸汽机车不一样的是，那个低沉的往复轰鸣并不是有规律一尘不变的。

    它有时候急促的就像赶着去操场上做操孩子们的脚步声，有时候又平缓的像熟睡男子发出的鼾声。

    那名工程师一下子瘫坐在了操作台后的椅子上，他双手抱着头，十指深深的犁入头发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上那条随着声音规整起伏的波形线，不住的摇着头。在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旁边控制台上的一个女工程师也像魔怔了一般盯着屏幕上的波形线，她颤抖的嘴唇微微张开，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小步的往后退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另一个同样六神无主的同事。

    夏岚入神的看着那一顿不停跳跃的波形线，眼神中透着焦急和惊慌但是没有恐惧。忽然，她感觉有人用手指轻轻触碰了她的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钟部长，在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出现了从未见过的慌张神色：

    “夏岚博士，这个声音就是从木星的卫星上传来的吗？”

    夏岚的脸上平静如水，她平静的回答道：

    “不，钟部长。这只是根据收到的无线电波的模拟音效。”

    “那这有没有一定概率，这些电波是在极其巧合的情况下自然...自然形成的？”钟部长的声音有些颤抖，盯着夏岚的眼睛里里浮起一丝浅薄的希望。

    夏岚毫无意外的拿掉了那最后一根稻草，她轻轻摇头：

    “这种数量级和调制程度的电磁波是不可能自然形成的，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它们就在太阳系里，就在那两颗卫星上进行隐秘的工作。”

    恐惧还有绝望的叹息混杂着那个仿佛末日审判一般的隆隆声回荡在观测中心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四十六章 东方泡利

    那个从木卫二和土卫六传来的隆隆声，像丧钟一样传到了nasa和iau。很快，在白宫、白金汉宫、爱丽舍宫、克林姆林宫、贝尔维尤宫、奎里纳来宫以及其他的主要国家领导人的办公室里。

    在那些象征意着自由、民主、高贵、勇敢或者其他寓意的豪华宫殿里。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那些宫殿的主人无一不是面色惊愕、眼神空洞的僵在办公椅上久久不能动弹。当身边的官员试探着叫醒他们的时候，他们哆嗦着猛的回过神来。那样子就像个吓坏了的孩子。

    无论是高贵体面的欧洲贵族亦或是骄傲自信的盎格鲁撒克逊人，都从惊慌和恐惧中接受了一个他们必须面对的事实——他们真的大难临头了。

    很快，在iau的协调下，北美、欧洲和中国共同制定了一个旨在搞清楚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究竟在干什么的“凝视计划”。

    沈曼绫正在卧室里往一口硕大的行李箱中放着衣物和日常用品，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周成拿着一包日用品走了进来。

    “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日常用的牙刷、毛巾、护肤这些东西。”周成把那个包递了过去，同时问道：

    “我这有个问题不明白，咱们在空间轨道有那么多各种各样的望远镜和探测器，为什么不能直接用于观察那两颗卫星呢？非得进行特殊改造？”

    沈曼绫没有打开清点就直接放进了行李箱中，想必夫妻之间对相互日常生活都如彼此的影子一般了解。

    “你这个搞理论的就不明白了吧。在轨的所有空间观测设备，都是为深空探测设计的。他们观测的范围是宇宙尺度，观测距离是上亿光年。焦距和视场范围都不说了，用现在的设备去看太阳系里边的卫星，就相当于你拿天文望远镜看书上的字儿，什么都看不到。”

    周成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又问道：

    “曼绫，你说那帮欧洲人还有北美人。一向把航天科技视作他们工业皇冠上的明珠。可是从来只让我们远远看着，不让我们碰的。当年的‘国际号空间站’就不让我们加入。这次怎么这么主动的邀请我们去参与呢？还是占主导地位的深度参与！”

    沈曼绫继续把简洁的衣物装入行李箱中，

    “这点啊，我还真知道。”

    她满脸秋水一般微笑的看向周成：

    “他们都是一群骄傲的人，他们骄傲的根基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强大、最有主宰力的群体。但当他们的根基被狠狠的动摇了，曾经的荣光有多高傲，现在的落寞就有多卑微。更何况，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人类种族危机，那些他们坚守的技术壁垒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周成欣赏名画一般的看着妻子：

    “曼绫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优秀的天文学家，没想到你在社会科学上还有不错的领悟和理解。”

    沈曼绫关上已经装好的行李箱，坐到了周成身边。

    “我这也是从你身上领悟的。”

    “我身上？”周成面色尴尬。

    沈曼绫把手轻轻放在周成的手上：

    “老周，我还能不了解你吗？你是世界知名的理论物理学家、<nature>杂志特约撰稿人、诺贝尔奖提名获得者、最年轻的清北大学教授。在学术上，那些知名教授、诺奖大咖在你面前都不敢强辩。因为只要对方有一点漏洞，都会被你面红耳赤的揪住不放。你知道在欧洲你的绰号是什么吗？”

    “‘东方泡利’嘛，这个我知道。”周成笑着说道。

    “是啊，你在学术上曾今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啊。但是，自从这两年刘超文在学术上像坐着火箭一样拔高学术高度以后，你就完全没有了学术上像公鸡一样好斗的风格了。”

    沈曼绫得眼睛里充满了柔光看着丈夫。落寞在周成的脸上浮起，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妻子的每一句话都刚好落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些年弟子刘超文在学术上的突飞猛进确实已经让他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黯然失色，他不仅没有任何办法在学术上证伪刘超文的任何一丝破绽。甚至没有办法理解刘超文天神一般能力的由来。这甚至一度让他对自己的科学观——因果律和决定论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被另外一柄宝剑用剑锋从自己的剑锋上劈开，造成的影响远远比拦腰砍断要大得多。而周成的剑锋，正被刘超文从剑锋处一点点的劈开。

    “但是，你这几年变化也挺大的。”妻子的笑容还是那般醉人。

    周成无奈的笑了笑：

    “是啊，我骄傲的根基也被动摇了，能没有变化吗？”

    沈曼绫摇摇头：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你一直在研究刘超文的学术成果。但是你研究的并不是成果本身，而是成果中理论和体系的建立基础，你想找到刘超文理论的由来。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答案的。”

    周成看着妻子，视线有些许模糊。从二十几年前相遇到现在，妻子一直都是可以在灵魂深处陪伴自己的那个人。

    门铃响了起来。

    “是夏岚来接我去机场了。”沈曼绫站起身来。

    周成帮沈曼绫把笨重的行李箱装上了车，和妻子拥抱告别，根据安排这次行程最短都会有一个月之久。看着渐渐远去的汽车，周成暗下决心要把自己的剑锋找回来。

    “夏岚，你准备的怎么样？”沈曼绫问道。

    “差不多了，维罗妮卡发来了全套‘韦伯’太空望远镜的设计图纸和技术参数。我基本都熟悉了。到了休斯顿，在nasa航天工程师团队辅助下应该很快可以投入改装工作了。”夏岚回答道。

    “你们那个装着18块超大镀金反射镜片的红外空间望远镜可是这次‘凝视计划’的核心，而且它将要运行在150万公里外的l2拉格朗日点轨道上，一旦有问题。就没办法处理了，你们的工作担子很重啊。”沈曼绫说道。

    夏岚皱起眉头：

    “是啊，老师。紧急改造那个价值200亿美元的超级空间望远镜。我也有点紧张，卫旭又要留在国内协助改造‘杨戬号’可见光波段空间望远镜，也不能去帮忙。”

    “也不要有太大压力，nasa也是有一群专业团队的。只要认真仔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沈曼绫安慰着夏岚。

    “对了，老师。您这次去欧洲也要呆很久吗？我看周老师给您拿了好大一个行李箱。”

    “是啊，欧洲航天中心要把三颗x光波段观测卫星进行紧急改造，然后升空。我要在那里呆到卫星正常工作了才能回来。”

    “那您可要多加保重了！”

    “不用担心我，欧洲航天中心的那些人。像你见过的戴维斯爵士，都是我的老朋友了。倒是你，在德州沙漠上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现在我们谁都不能出问题。”

    车子径直通过机场门禁驶入了停机坪，在这里两架飞往北美和欧洲的专机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第四十七章 凝视之眼

    飞机降落在休斯顿哈比国际机场的时候，维罗妮卡已经在停机坪等着夏岚了。在前往约翰逊航天中心的路上，维罗妮卡并没有谈及更多关于接下来工作的事情。反而热情的和夏岚谈起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以及他们就在德州的农场。

    虽然夏岚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维罗妮卡真诚的热情，但是对北美文化里“family”和“friend”的理解，还没有那么深刻。她只是不住的微笑点头，维罗妮卡也没有在意。

    车子停在了约翰逊航天中心一间高大的仓库门口，在仓库里一群穿着防尘服的科研人员正围着那个巨大的浑身金光闪闪的“詹姆斯.韦伯红外空间望远镜”。

    尽管夏岚已经在学术期刊和资料中见过了这座人类历史上最先进也是最昂贵的空间观测设备，但当自己亲身站在这座足有一列火车皮大小的望远镜前时，还是被人类的智慧和工业技术所深深震撼。

    和在轨的“哈勃二号”和“杨戬号”这种可见光波段空间望远镜不同，它并不是一个圆柱形的镜筒插上两片太阳能帆板。而像是一艘单桅的帆船，船帆的位置就是它那个由18片镀金六边形镜片拼合而成的主反射镜。船身装着核动力电池、控制系计算机和天线。

    船身上也镀上了一层黄金，因为它除了装载设备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就是太阳光挡板。“韦伯号”是一部红外波段望远镜，如果要探测低温红外辐射就必须避开太阳系最大的热源——太阳。这也就是为什么它必须运行在地球阴影后边150万公里的l2拉格朗日轨道的原因。

    在夏岚的眼中，就算把这座金灿灿的望远镜放到卢浮宫作为艺术品展出，那也没有任何违和感。

    此时，在拼盘一样的主反射镜上，六边形的镜片已经少了几块。它们已经被工程师拆了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推车上。维罗妮卡带着夏岚走到了那些有汽车风挡大小的六边形镜片前。

    “看看这些镀着24k黄金的反射镜片，都没有用了。它们的镜面弧度是设计用于观测135亿年前那些传到地球的红外线的。”

    维罗妮卡又带着夏岚走到了另一边的一张大桌前。桌上放着几面还没有被镀上黄金的镜片。

    “这些是我们根据计算做的新的反射镜。通过实验以后，选择效果最好的就可以装上望远镜了，再调整一下镜片和三级反射镜。就可以发射了，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工作。”

    维罗妮卡指向其中一块。

    “岚，这块是根据你的数据制作的。”

    夏岚看着那块如水晶一般的镜片感叹道：

    “你们这么短时间就重新制作了这么多镜片？”

    维罗妮卡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嗷，感谢上帝。在平时，nasa多用一分钱预算都有繁琐的审计过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国会那帮老爷们终于不再斤斤计较了。”

    夏岚环顾四周，这间巨大仓库里所有的实验设备、工具和材料几乎都是崭新的。这么短时间内要做到这一点是很难以想象的。她不禁感叹道，

    “你们的工业生产能力真是令人叹服啊！”

    维罗妮卡又露出了骄傲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非常真诚：

    “当然啦！你可别忘了，我们平时生产一艘航母需要8年，但是二战的时候只需要8个月。”

    在地球的另一端，欧洲航天中心的沈曼绫正和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围着三颗巨大的x光波段探测卫星紧张的工作着。沈曼绫在电脑前核验着数据，虽然只是梳着简洁的马尾，身穿的也只是朴实无华的衣裤，但从她的举手投足间依然散发着浓浓的东方女性的婉约温柔的气质。

    “哦，曼琳。真是抱歉。只能让你在这样的地方加班工作。”戴维斯拿着两杯红茶走了过来。

    沈曼绫接过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这没什么的，马洛。所有人不都在这样工作吗？”

    戴维斯看了看仓库里三颗和伦敦街头双层公交车差不多大小的卫星：

    “希望主能保佑我们，这些卫星能给我们带来些发现。”

    沈曼绫把茶杯放到桌上，看向电脑屏幕：

    “探测器敏感单元数据已经验算完成了，不出意外。是可以达到我们的探测精度要求的。成品完成初步试验就可以装上卫星了。”

    戴维斯喝着红茶说道：

    “你那两个上次来参加iau的学生，都特别优秀。特别是那个女孩子，夏。她真的特别像你，我的意思是学术上。”

    在京华的空间技术研究中心，卫旭、宋石还有一大批专家学者正围着一枚“杨戬号”光学空间望远镜的实体模型研究着。他们需要在“杨戬号”的现有结构基础上，设计并制造一套易于更换的透镜组件。

    以便让原本设计为深空探测的“杨戬号”适宜观测7个天文单位和12个天文单位的木卫二和土卫六。这项工作如果是在地面完成，那将变得非常容易。但是此时的”杨戬号”已经在太阳同步轨道上了。

    更换组建在地面制作完成以后，由运载火箭发射到太空中。之后和载着航天员的“神舟飞船”对接。然后再由航天员出舱作业将小汽车大小的更换组件替换掉原有的透镜组件。这就让他们的设计必须有效、可靠且易于操作。

    一个月以后，在佛州南部的卡拉维拉尔角肯尼迪航天中心，一枚重型火箭已经竖立在了发射台上。它搭载着刚刚完成紧急改造的“詹姆斯.韦伯号”红外空间望远镜，已经进入了发射的倒计时。

    往日被游客和记者塞得满满当当的观景台上，此刻只有夏岚和维罗妮卡坐在台阶上。

    “我听父亲说过，五十多年前。就在那个发射台上，像创世之柱一样的‘土星五号’载着‘阿波罗11号’飞向月球的时候，这里热闹的就像红袜队和洋基队橄榄球比赛的看台。那是人类第一次到达地球之外的另外一个天体。那时候所有人都壮志凌云，认为征服太空的时代到来了。”

    夏岚遥望着那枚浑身因为低温剂冒着白雾的火箭，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维罗妮卡的话。她手紧紧攥着对讲机，脑海里在反复重演着每一个细节。如果任何一个细节有问题，现在还来得及。但是一旦被发射到150万公里的l2拉格朗日轨道上，任何问题将无法解决。

    维罗妮卡看出了夏岚的心思，她轻松的笑着说道：

    “别那么担心，亲爱的。如果‘韦伯号’发射失败，或者出了别的问题。我们还有一个‘达阵计划’。”

    夏岚猛地回过神来用惊讶的目光看着维罗妮卡，她从未听维罗妮卡说起过这个计划。

    “我们会让‘惠更斯号’和‘卡西尼号’冲向木卫二和土卫六，在它彻底烧毁之前。我们应该可以发现点儿什么？”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夏岚问道。

    “你看看这段时间，我们都在围着那艘‘黄金小船’转，我也就没提。那些探测器本来就有这种设计，只不过它们离设计寿命还有很长时间。而‘达阵计划’的实际效果也没有保证。”维罗妮卡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

    夏岚明白维罗妮卡的意思，所有的地外天地探测器在寿命尾声都有一项最后任务，就是撞向目标星球，在烧毁或者撞毁之前获得最后一手的探测数据。

    “岚，你觉得我们有希望吗？”维罗妮卡的眼神中出现了少有的担忧和落寞。

    “什么？”夏岚从那枚已经打开了扶架的火箭身上回过了神来。

    “如果...如果它们真的是为我们而来。”维罗妮卡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夏岚看着她充满脆弱和胆怯的眼神，说不出话来。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轰鸣声和风卷残云一般的烟尘，火箭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晴空中。

    几天之后，载着“杨戬号”改装组件和任务航天员的长征火箭也从西昌和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奔向了千里之外的太阳同步轨道。之后，在拜努尔发射基地、圣马科发射基地和库鲁太空中心，三枚经过改造的x光空间观测卫星也被送上了轨道。他们将共同完成对木卫二“欧罗巴”和土卫六“泰坦”的凝视。

    而没有参与到主流计划中的过国家和组织，也在那段时间里从世界各地的火箭发射基地向太空中发射了它们自己研制或者改进的空间探测设备，既是为了协助“凝视计划”，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在那几天里，空间站上的航天员们几乎随时都可以看到地面发射的火箭拖着明亮尾焰飞出大气层。如果是在冷战的时候，他们一定会认为世界核大战爆发了。

 第四十八章 它们，要来了!

    经过一个月的凝视，紧急改装的“韦伯号”、“杨戬号”和x波段探测卫星传回的数据经过分析处理汇聚到了布鲁塞尔的iau总部。来自世界各主要国家的多领域权威科学家齐聚于此，对凝视数据进行了长时间的严谨证明和逻辑推导。

    最终几百名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得出了一个残酷而绝望的结论。尽管所有人都在倾尽毕生所学的去证伪那个结论，但是没有人可以做到。

    规模空前的学术讨论会在一片暗淡中悄然结束，科学家们带着讨论成果第一时间赶回他们的祖国向领导人汇报。无论他到达的时候领导人是在接见外宾、处理国务或者是和家人吃着晚餐。

    夏岚站在大会堂主席台上的讲桌前，在她和下边的座椅之间放着一块朝向座椅，没有亮起的大型显示屏。在那个屏幕上还有一个外形很奇特的摄像机对着主席台。

    “各位领导，为了便于理解，我会做几个实验。”

    夏岚对台下包括首长在内的几十名国家领导人讲述这次‘凝视计划’的成果。她示意工作人员关掉了照明的灯光，会场里一下子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现在各位领导都看不到我和主席台上的情况了，这是因为人眼所能识别的可见光波段没有产生辐射了。”夏岚在一片黑暗中继续讲述着。

    然后那个显示屏亮了起来，里边显示的正是在主席台上的夏岚。只是看到的图像并不是常规的图像。而是由红橙黄绿青蓝紫色构成的画面。其中夏岚呈现橙红色，讲桌和一些木质装饰呈现出青色，地面和主席台背后的墙呈现蓝紫色。

    “各位领导看到的画面，是通过红外成像摄像机拍摄的热辐射图像，所有物体根据温度不同向外辐射的热量也不同。而’韦伯号’红外空间望远镜也就是运用这个原理，对木卫二和土卫六进行高精度红外成像的。”

    随后，灯光再次亮起。工作人员搬走了那块屏幕。同时在夏岚的身后垂下了一块投影荧幕，上边出现了一张木卫二的红外成像照片。

    “木卫二是一颗覆盖着厚厚冰层的星球，在冰层下方有超过地球海洋两倍以上的液态水储量。正常情况下我们通过红外成像观测到的木卫二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夏岚指向身后的巨幅照片，那照片就像一个纯蓝色的盘子。

    “就算考虑到在木卫二的海洋里存在自然生命，但在这个尺度的热成像照片上也不会有明显变化。”

    接着，荧幕上换了一张照片。上边的木卫二就像是一个蓝色的桌球上沾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和绿色污渍。

    “这是‘韦伯号’拍摄到的木卫二红外照片，这上边斑驳的黄绿色小团就是不明热源。分部几乎遍布了整个冰盖下方的海洋。这些小点的温度应该是10-20摄氏度左右，而大小应该相当于地球上的一座大型城市，这不可能是自然生物。”

    在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里，萨利教授正沉默的看着一个科学顾问向艾萨克总统解释着一张照片。那是一张木卫二从北极附近喷出一股巨大射流的照片。

    “它为什么会喷出那么多....额...你说的液态水来？”艾萨克总统问道。

    “总统先生，您知道潮汐是月球引力造成的。木星同样会对木卫二造成潮汐效应，但是这个潮汐力要比月球对地球的潮汐力大得多。木卫二的冰壳会因此周期性的挤压、变形、破裂。就像您使劲儿捏一个破了皮的柠檬，汁儿就会喷出来。”科学顾问解释着。

    “但是，这和外星文明有什么关系？”艾萨克总统又问道。

    科学顾问拿出了另外一张经过计算机渲染的照片，照片是那股喷射水流的特写。只是颜色变得花花绿绿。

    “总统先生，这是我们根据‘杨戬号’的可见光谱分析制作的照片，这上边的颜色代表各种化合物和元素。这些颜色表明，在木卫二的水中，有大量的有机化合物以及其他元素。其浓度，远远超过了自然生态圈可能代谢产生的浓度。”

    艾萨克总统一脸不解的看着顾问，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萨利教授。

    “你们靠照片就能准确分析出化学元素构成？”

    萨利教授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位以谨慎著称的共和党总统的疑问。他站起身来，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枚三棱镜放到一缕阳光照射的桌子上，一道七彩的彩虹被投影到了白色的墙壁上。他接着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喷罐，当他往三棱镜入射阳光的位置喷射气体的时候说道：

    “看到那些黑线了吗？”

    艾萨克总统在科学顾问的帮助下费劲儿的发现了隐藏在那条七色彩虹里不明显的黑线。萨利教授把喷罐和三棱镜都放回了包里，

    “我喷的是氦气，黑线是氦原子外层电子因为光子撞击出现能级跃迁。电子在跃迁过程中会吸收特定波长的光，所以你就看了到那些黑线。每一种元素外层电子跃迁吸收的光子波长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可以根据光谱知道那些喷流里都有些什么。”

    克林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室里，萨卡洛夫总统刚刚让助手立刻拿走了所有的餐具。科学院长递上了两张照片，照片上的圆盘都呈现暗灰色。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那些照片上有无数像针尖划出的小点，这是三颗x波段探测卫星拍摄的照片。

    “总统先生，您体检的时候一定拍过x光片吧。”科学顾问恭敬的问道。

    萨卡洛夫总统擦着嘴巴。

    “是的，当然。x光是一种穿透力很强的射线，它可以透过皮肤看看我们内脏是不是出问题了。”

    科学院长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我接下来要说的您就很容易理解了，x射线只会出现在极端天文现象或者人工放射源还有自然放射性衰变的矿物里。但是这种矿物的自然分部是非常稀少的，极端天文现象也不可能出现在那两个卫星上。”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x射线的放射源都是外星文明的东西？”

    科学院长的笑容消失了，他沉沉的点头。

    夏岚身后荧幕显示着木卫二和土卫六的红外成像照片。

    “从这两张照片我们可以看出，在这两个卫星上都分部了数量众多且体积和我们城市差不多的聚团。目前判断为有机生物，判断理由为温度明显高出周围环境还有巨量的代谢有机分子。”

    然后，她在那两张照片上叠加上去了x波段成像照片。

    “这样我们就可以看出，x光辐射源聚集的区域和有机生物聚团的局域高度重合。我们有理由相信，外星文明正在对有机生物聚团做着什么。或者说那些聚团就是外星文明制造或者改造出来的。”

    会场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丝嘈杂。最后夏岚放上了那张木卫二喷流和土卫六大气的光谱分析渲染图像。

    “根据这两张照片，我们分析了木卫二的水环境和土卫六的大气环境。按照生命公式和我们对生物对环境应激反应的研究成果，两颗卫星上的生态环境已经濒临崩溃。我们推测，因为外星文明的改造行为，造成了大量有害化合物的产生已经达到了原始生态的极限。”

    台下的一位领导举起了手，夏岚暂时停止了汇报。

    “夏兰博士，你所说的这种环境崩溃会对那两颗卫星带来什么程度的后果？”

    “我举个例子，地球上的碳95%储存在岩石中，0.5%在大气中。如果把大气中的碳改成0.2%，那么我们全球都将比南极寒冷一倍。如果把岩石中95%的碳拿出25%放到大气中，那地球表面将和金星地表一样高达400度。这对生物来说是毁灭性的。”

    “但是，如果他们自己把那两颗卫星上的生态系统搞崩溃了，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那位领导问道。

    夏岚在电脑屏上调出了一张模糊的照片。

    “这是‘惠更斯号’探测器撞向木卫二的时候拍摄的照片。”

    在那张照片上一大半的范围都是木卫二沟壑纵横的冰盖表面，如果不是因为来自‘惠更斯号’探测器，多数人都会以为这是一张上世纪在南极冰川的照片。在那张照片中，有一个黑色长条形阴影从沟壑间贯穿而过。不仔细看，会以为那是一条山脉。

    夏岚用激光指示器指向那一条“山脉”：

    “根据我们的分析，这条像山脉一样的东西，应该是某种有机生物体。也就是很可能外星文明制造的东西。结合热成像图分析，我们还发现了比这个更小的这种组织，也就是说他们还在生长。按照这个推测，在未来三到四年的时间内，即使我们不用特殊改造的望远镜，仅凭‘惠更斯号’这种探测器就可能发现明显异常了。”

    会场上出现了一阵细小的讨论声。

    过了一会，声音渐渐小下去，首长语调沉重的说道：

    “从战略上来讲，当隐藏许久的对手觉得没有必要再隐藏的时候，恐怕就是进攻的时候了。”

    首长一贯沉稳而慈和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犹豫和阴云：

    “你们科学界是怎么看的？”

    夏岚心情沉重的说道：

    “根据以上这些数据和推论，考虑到最近所有的观测记录都是以12年为周期。我们大胆猜测，他们将会在未来3-4年的时间内把木卫二和土卫六上边的东西进行轨道转移，然后通过7-8年的转移轨道飞行到达地球轨道。”

    会场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全世界几百名顶尖科学家做出的最符合逻辑的推论，几乎是不容辩驳的。

    没有人会怀疑这样一个事实——它们，要来了！

 第四十九章 危机时代

    冬日暖阳散漫的洒落在恢宏的水泥森林上，给焦急和浮躁充斥的都市盖上了一层柔美的薄纱。她像刚睡醒的猫一样恬静、慵懒。高层大厦像春笋一般四处林立，千篇一律的高楼比比皆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儿裹着被子卷曲在沙发上沉沉的睡着。

    喝光的啤酒瓶子散落在沙发周围，茶几上摆着好几盒残存的外卖食品，这显然不是一天吃的。原本是照片墙的位置只剩下光秃秃的钉子，相框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里边的照片已经不见了踪影。

    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男孩儿虽然睡得沉但是并不舒服，脸上时而有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他从痛苦的梦魇里拯救了出来，他从被子里伸手拿过电话眯起眼睛一看，来电显示的是房东。这让他显得很不耐烦，把电话捂进被子里双眼紧闭了一阵，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李林杰，我是房东呀。我上周就给你打过电话了，你的房租已经差了一个星期了。”

    李林杰的声音还有些朦胧：

    “房东您好，额.....这样您看行不行，我先交一个月的房租行吗？我实在....没有考虑好。”

    房东的态度明显有些烦躁了：

    “我们签合同的时候不是定好了嘛，房租要三个月一付，你要是不想租了，我就租给别人了。这还有人等租呢，你这一个月，我不好处理啊.....”

    李林杰揉搓着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看我在您这儿都租了两年了，每次租金都是按时付给您的。最后就给我破个列吧，这个月过完，我一定给您一个答案！”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冷冷的说道：

    “好吧。就这一次，下个月你要租就付三个月的租金，你先把这个月的租金赶紧转给我。”

    不等他客套的道个谢，对方就匆匆的挂断了电话。

    李林杰本想坐起身来，当他准备动作的时候一阵痉挛闪电般的传遍全身。头疼欲裂，四肢也酸楚无力。也许是这几天过量摄入酒精造成的吧，原本他也是个不善饮酒的人。

    他缩回被窝里，拿起手机把一个月的房租转到了房东的账户上。短信随即提醒了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不足五位数了。他望着那条短信，说了句:

    “活该！”

    看着眼前这套凌乱不堪，面积不足50平米的房子。他陷入了迷茫的思考，这座城市曾让他无限迷恋，而现在却又让他肝肠寸断。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人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简单的收拾了乱作一团的房间，拉开窗帘。明媚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一阵暖意包裹着他的身体。他有些后悔这些天的放纵和颓废。

    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钟了，家里的纯净水，吃的和烟都没有了，算是弹尽粮绝了。他手上拎着大包的垃圾到楼下扔进垃圾桶，然后到旁边的小卖部去补充一下。

    一进小卖部，健谈的老板就给他搭上了话：

    “小李，还在休假啊？”

    李林杰在货架上挑选着东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嗯，马上休完了。”

    不多时，他抱着一堆方便面、饼干和纯进水放在柜台上：

    “再给我来包烟！”

    老板手里拿着扫码器扫描着那堆东西：

    “哦，这还有几分钟十点钟了，今天让十点准备收看电视你知道吧？”

    李林杰在兜里翻腾着零钱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十点看电视，不知道。”

    老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睁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诧异的：

    “你不知道呀，社区和通信部门通知好多次了，让今天十点务必收看电视或者收听广播。你看看你手机呢?”

    李林杰觉得老板不像开玩笑，打开了他那个已经有无数未读信息的信息箱。果然里边很容易就找到了社区、通信部门还有公司发来的信息，信息内容和商店老板说的一样。一看时间已经9点58了，他赶紧提起东西钻进了电梯。

    回到家里，电视上所有的频道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国家频道的节目，节目里的女主持人正在说着：

    “重要通知即将开始直播，这次直播将会由各主要国家元首以30多种语言进行直播。请各位观众通过换台的形式调节自己适合的语种收看。”

    李林杰有些诧异，马上拿起遥控器切换了频道。果然如主持人所说，每个频道的语言都不一样。这样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他感觉事态可能有些严重。赶紧把频道切换到刚才的中文频道。

    此时十点刚到，画面上出现了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国家领导人，他端坐在办公桌前表情肃穆的开口说道：

    “各位电视机和收音机前的公民们，大家好！今天我代表全国各族人民、代表政府、以及全人类发表这段讲话。

    过去的三个月里，我们与欧洲和北美的政府以及科研组织合作。通过射电望远镜、空间望远镜、空间引力波卫星、空间高清晰光学和热成像望远镜等多种手段，确认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未知的地外文明正在蓄谋对我们发动入侵！

    它们在木星的第二颗卫星和土星的第六颗卫星上正在从事某种我们还不完全清楚的进攻性活动。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表明，他们将在10-20年的时间内入侵我们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幸运的是，我们提前得到了预警。我们发现了地外入侵者的意图，通过严谨的分析和验算，我们相信人类依然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这一场来自地外文明的入侵。

    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为了我们的家人不受侵略者的摧残，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依然可以生活在这颗美丽星球上。我们必须团结全世界人民的力量去阻止地外文明的入侵！哪怕那将让我们这一代人甚至下一代人付出最高昂的代价。

    为了应对这次人类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种群危机，我们联合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国家建立了地球防御联盟（eda）。我们必须要将全世界的力量集中起来使用，在这场危机的应对中没有一个人是旁观者，每个人都应该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而努力工作和战斗。

    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不远未来的决战中击败入侵者，这将是一场没有前方后方的战争。为了取得这场生存之战的胜利，经过eda数百名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充分的讨论和论证，最终制定了如下先导计划：

    旨在彻底停止全球经济市场全面转为战时配给制度的危机法令

    旨在动员和训练所有人民参与到准备和战斗阶段的星火法令

    旨在高效集结一切社会专业和技术力量的征召法案

    旨在增强常备部队规模和战斗力的扩编法案

    以上是战略性的计划，也是整个eda的核心政策。而战术上，根据人类现有工业和科技能力，和未来十年的合理规划。提出了：

    旨在增强空间运载能力的“流星工程”“卡门工程”以及核心方案“扶摇工程”。

    旨在进行空间轨道防御的“星港计划”。

    旨在建立月球空间防御的“广寒宫计划”。

    为了保障上述计划得以实施，在此我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人类文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时代，我们的生活将为了二十年内就会到来的末日决战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下面我将宣布将会立即生效的危机时代的法令概要。

    第一、从今天开始的三十天内将是过渡期，在过渡期内社会体系将被重新调整。所有社会产能将会围绕地球防御计划来集中分配使用。世界范围内的经济行为将会在过渡期内被完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配给制度。一切与地球防御计划无关的行业都将取缔。

    所有公民的工作和生活将由国家统一调配，每个家庭都会定期分配到必要的生活物资，每个公民都有响应eda征召的义务，征召将会尽量以家庭为单位安排到相适应的行业中去。

    第二、所有私有财产将会在过渡期内被政府确认登记在案，不是生活所必要的，或者是地球防御计划所需要的生活资料将被登记造册以后征召统一调配。在危机结束以后将会依照登记在案的情况对财产所有人或者继承人进行返还或者补偿。

    第三、从今天开始，全世界将实行危机时代统一法令。法令将会着重对破坏危机时代社会秩序、威胁地球防御计划、逃避地球防御责任的行为进行最严厉的制裁。

    个人或者组织敢于站到人类文明生存的对立面，那么他将成为全世界的敌人。希望每一个公民勇于承担属于自己的时代责任和历史使命，不要成为人类文明延续的绊脚石。

    第四、从今天开始实行无线电和超过1000瓦光源使用的管控。未经批准允许，任何个人和组织不得无线电通讯或者使用1000瓦及以上光源，有违反规定的将按照危机法令处罚。如果有人试图与地外文明建立联系，将会以威胁地球文明罪受到最迅速而严厉的惩罚。

    最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一个老百姓。我想说当我得到这个可怕的消息的时候，我和电视机、收音机前的你一样，震惊、害怕、愤怒。

    这都是人之常情，我们将要经历的是人类历史从未经历过的劫难和考验，这种心灵上的震撼和身体上的辛劳，以及最终决战时刻的牺牲是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都未曾经历过过的伟大使命。

    时代赋予了我们这种使命，我们就必须勇敢的用我们肩膀，扛起自己，扛起家人，扛起全人类的一片天。我们应该相信政府，相信地球防御联盟有能力带领我们经过艰苦卓却的奋斗最终战胜外星侵略者！

    人类在地球上经历了35亿年的进化才取得了现在的生存权力，人类进入文明时代的几千年来，我们创造了辉煌的科学成果，缔造了灿烂的文明奇观，虽然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们也有过倒退，有过自相残杀的癫狂。

    但是从此刻开始，我们就必须放下过往的分歧和成见把全世界的力量集中起来，竭尽全力的去争取在这颗我们热爱的蓝色星球上生存下去的权力！”

    电视的画面切回到了主持人：

    “领导人的讲话结束了，下面将开始滚动播报过渡期的社会结构调整细则、危机时代法律条款、征召法案以及其他与地球防御计划有关的内容，请每一个公民仔细观阅............”

    电视上的内容依然在播放这，坐在沙发上的李林杰狠狠的打了一个冷噤，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一个劲的在烟盒里想要抽出一支烟来，但是无论他颤抖的手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香烟从里边抽出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他的这包香烟还没有打开。

    抽了几口烟，他稍微定了定神，依然不太敢相信刚才自己在电视上看到和听到的内容，但是那一切又真切的发生了。

    李林杰走到并不宽敞的阳台上，扶着栏杆透过小区密集的楼宇间隙看到，公路上的车子比平时少了很多，偶尔还有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

    在离得不远处的楼栋里依稀可以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明媚的天空，灿烂的阳光让他抬不起头来。初冬里这样的阳光原本会让人感觉非常舒适，然而此刻李林杰感受到的阳光，却像天空中投下来的无数针尖扎在身上一般难受。

 第五十章 西西弗斯的石头

    因为在地外入侵预警信息上的卓越贡献。夏继刚如愿的成为了国家科学院的院长。夏岚和卫旭以及它们的小组，被分配到了地球防御计划研究院。夏岚则是研究院下边一个空间防御研究计划分支机构的负责人，这个机构的组成人员就是他们在国家天文台一同做巡天项目的五位同学。

    木星背后皮米级引力波的发现直接证实了刘超文理论的正确性，原本这个发现足以让刘超文问鼎诺奖。但是危机时代的来临，这类对地球防御没有实际作用的活动就被停止了。尽管国家和eda都想要这位最先提出预警的天才少年能够参加到实质性的防御计划中。但他表示希望能继续从事理论科学的研究，最终他依然跟着自己的导师周成继续做着理论物理相关的研究工作。

    在位于国家科学院的办公室里，刘梦竹和吴凡都盯着办公室墙上电视里的播报。夏岚和林天宇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忙着自己的事情，卫旭一手环抱在腋下一手托着下班盯着办公室一面墙上订满的各种卫星照片和红外图像。

    一个月前，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观测设备和科学家们为全人类描述了一副令人绝望的图景逐渐在人们面前展开——外星文明正利用一种暂时还无法知晓的设备和技术，控制着木卫二和土卫六上原有生物的进化过程，而且这一过程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几乎是要完成了！

    卫旭一手托着下巴，摸着自己稀虚的胡渣子，看着贴满了整面墙的空间光学望远镜和红外望远镜成像的照片自言自语的说着：

    “要是在直播里直接告诉全世界，我们将要面临的进攻是数以亿计的生物进攻，大多数人可能会直接崩溃吧。最原始的进攻方式往往是最可怕的，它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人的意志。就像新兵在战场上用步枪射杀一个敌人和用刺刀肉搏杀死一个敌人带来的震撼是完全不一样的。”

    “老卫，你能不能不要自己脑补这么血腥恐怖的画面。木卫二和土卫六上到底是些啥东西都没搞清楚，你怎么知道它们怎么进攻地球啊！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刘梦竹一脸不悦的抱怨道。

    卫旭也自觉无端的猜测给同事们带来了不安，赶紧转移了话题：

    “咦，师姐。我记得我们在参加第一次eda论证会议的时候还提出过‘方舟计划’和‘鱼藏计划’，电演讲里好像没有提到。”

    卫旭的话引起了刘梦竹、吴凡还有林天宇的注意，在今天电视动员演讲之前的几周时间里。世界主要国家领导人在京华和纽约召开过好几次eda组建的论证会议，而夏岚和卫旭以专家的身份参加过其中的一些会议。

    “是啊，还没有听你们提起过eda大会的事情。”吴凡说道。

    “‘方舟计划’和‘鱼藏计划’是什么呀，给我们说说吧，师姐。”刘梦竹也很好奇，全然没了刚才责怪卫旭的情绪。

    夏岚暂时停下了手头整理资料的工作：

    “不列颠提出的那个‘方舟计划’，是想把一部分人和三千万份受精卵细胞装进自持空间站里，躲到小行星轨道去。等地面战斗结束了再回到地球，如果地面战斗失败了，就全员转入休眠，轮流值班飞向最近的宜居行星。”

    吴凡愤愤的说道：

    “他们还真想得出来，十几年内科技进步水平能否达到技术要求先不说。到时候谁应该上方舟活命，谁留下赴死。谁说了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他们不明白啊？”

    夏岚点点头：

    “嗯，当时‘方舟计划’提出来的时候就遭到了很多国家的反对。我想，在后续我们没有参加的论证会上，这个计划应该没有通过论证吧。至于，那个像刺客一样的‘鱼藏计划’。应该是有保密级别的，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卫旭又回头看着那些分辨率小于一米经过滤光处理的光学照片上，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看出异样。照片上依稀可以看出土卫六表面，和地球类似的山峦之间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一排排卵囊结构。而照片上硬币一般大小的卵囊结构换算上比例尺，足足有地球上的城市大小。

    如果光学照片还不够清晰的话，那么红外照片下木卫二厚厚冰盖下，那些呈圆盘状的高温辐射源就非常清晰的显示出异常了。

    “师姐，你觉得我们这样做有多大的把握？”卫旭沉沉的问道。

    夏岚听到了卫旭的话，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表达的是人类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到底有没有可能做好准备抵挡入侵，但夏岚并没有回答他。因为从发现奥陌陌到确认外星文明即将进攻，她都全程参与了。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外星文明为什么会以这种方式进攻地球，以及进攻动机。但她非常清楚外星文明的科技水平和地球的差距不是十几年，甚至上百年时间能够弥补的。光是发射“奥陌陌”那个尺寸的航天器上太空，就足够人类在科学和工业的泥沼里摸索很长时间了....

    她陷入了沉思，眼神中闪烁着恐惧的微光。

    “老卫，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可能...可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吴凡声音颤抖，看着卫旭的眼神就像一个绝症病人看着他的医生，希望医生告诉他生的希望。

    卫旭看着墙上照片的眼神逐渐失焦，一向乐观的他，在这时却说不出一句能够安慰同伴情绪的话来。

    他想起了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那个为了消灭人间死亡与神明对抗的君主。他推着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到山顶。而每次就在他即将要到达山顶的时候，神明都会让那块巨石又滚落山下，而西西弗斯就在这样无尽的绝望中依然永不停歇的把那块巨石推向山顶，哪怕他知道，最后的结果可能仍然是无效和绝望。

    他感觉此时的自己，甚至是整个人类，就在做着西西弗斯一样的事情。

    一阵哀凉的气息就像嗡嗡的换气扇声音一样，弥散在办公室里。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夏岚忽然站起身来继续清点办公桌上的一堆资料，她带着些责备的语气对卫旭说道：

    “我们没必要在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现在很多情况都还有待我们去搞清楚，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情比那些毫无根据的臆想重要得多。刚才我去开了会，对我们的任务分配是协助工程院的‘扶摇计划’。具体任务是提供轨道空间站的前期理论最大单个模块发射重量。虽然我们这个部门在‘扶摇计划’里比较边缘，但是我们的还是要做好我们工作。”

    听到夏岚提到扶摇计划，林天宇眉梢微微一动：

    “扶摇计划还真通过评审了？”

    刘梦竹也从刚才的迷茫中回过神来。她面露出一种少女第一次见到彩虹一般的喜悦表情：

    “还真没想到，那个像神话传说里走出来一样的计划居然能通过评审。想起还真有些浪漫呢！”

    卫旭从那面挂满卫星照片的墙上收回目光，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其实也没有那么意料之外。你看看，这次在eda参与空间物资投送计划评审的那些计划。老毛子的流星雨计划，就是单纯的在现有化学火箭的基础上，增加火箭尺寸。然后在赤道上修几百个发射场，达到空间物资的供应能力。”

    林天宇似乎不太赞同卫旭的意见：

    “这个计划是有点落后，但胜在实际。而且防御计划前期轨道发射也离不开传统火箭。”

    卫旭微微的摇着头：

    “这个计划的技术先进性几乎没有，诚然这很容易实现。但是动用的资源量非常惊人，而且始终很难解决高效单次发射大荷载到近地轨道的问题。

    他们提出的那个万吨级火箭，能不能短时间内实现技术可靠性先不说。就算能造出来，依照现在地球的工业产能是否满足得了近地空间防御计划的需求都难说。这两年暂时提升下空间运载能力还行，长久空间运载肯定不会选‘流行计划’。”

    卫旭的观点确实比较客观，林天宇无法反驳，他话锋一转：

    “细细想来，欧洲提出的天梭计划又过于超前。在1200公里高度建设空间站，然后用太空电梯与赤道上的地面站相连。还要在4万公里外的同步轨道用钢缆拉着一个上千吨的配重块。

    空间站、电梯和配重的稳定性都先不考虑。假如说要真的建成了，运载效率肯定是所有空间运载计划里最高的。但是依照我们人类现有的技术，估计等外星人侵略者都打过来了。我们都还没建设好太空电梯。”

    卫旭看墙上另一边的一张中国地图，他看着西南地区被称作“世界屋脊”的高原：

    “所以现在比较符合我们科技工业能力的也就只剩下北美那个以1000吨级超级大型运输机为母机，三万米高空抛投空天飞机为核心的“卡门计划”和我们的“扶摇计划”了。”

    吴凡补充到：

    “而且我们的计划之间还有很强的互补性，“卡门计划”在半年内就可以运作。这就弥补了‘扶摇计划’前期建设的真空期。等到一年后扶摇计划的基础设施建成投入使用，‘卡门计划’就可以专注于运送人员和中轻型设备投送。”

    夏岚抱起那叠收拾号的资料走到文件柜前，一边把资料放进文件柜一边说道：

    “别忘了，我们这个部门成立的核心任务是搞清楚木卫二和土卫六上那些怪物的具体情况以及它们怎么到达地球。

    从今天开始，大家要是没特别的事情就不要离开研究中心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应该说留给全人类的时间非常紧迫，我们现在就是站在对抗最前沿的那群人，我们肩上的使命.......”

    她顿了一下，把资料柜的门关上，转身看着大家，沉沉的说了两个字：

    “很重.”

    夏岚平和的说出的每个字都重重的砸在了每个人心里，它们都非常了解目前的情况，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夏岚的话没有一丝夸张的成分。办公室的气氛愈发变得沉重起来。只有卫旭幽幽的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桌上拿过一块薄荷糖放到嘴里：

    “你这就是让我天天回去，我也没地方去了啊。交通系统全部公共化，娱乐行业全部停业，我就是想到门口撸个串都找不到地方咯，还不如在这里跟你们熬着。

    我就想看刘梦竹那点儿存箱底的粉底液用光了，她那张俊俏的素脸到底是什么样子。没准儿，大家都会以为是来了一位新同事。”

    一个纸团呼呼的砸在卫旭的头上，刘梦竹那特有的有些矫揉造作的声音骂道：

    “讨厌！”

    办公室的气氛也在一片笑声中缓和了下来。

 第五十一章 核子武器

    柴世铮将军脸上带着怒色，快步走在国防部大楼的楼道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把军帽脱下，泄愤似的仍在办公桌上。站在窗边看着天空一动不动，除了可以看到他因为不停的咬着牙根而引起的面部肌肉抽搐，他几乎像一座雕像一样站在那里。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才让他从那种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进来！”

    推门进来的正是之前一起参与过调查的左明义将军。柴世铮脸上愤怒而严肃的表情稍微撤去了一些，左明义先开了口：

    “世铮，这次会开的怎么样？”

    柴世铮握起拳头又放了下去，最后叹了一口气：

    “唉！这次开的地球防御联盟军事准备会议，还不如我上国防大学时候开的主题班会。简直是一塌糊涂！”

    原本脸上挂着些笑容的左明义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论吗？”

    柴世铮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结论个屁！这次会议北美，欧洲，还有其他国家大大小小一共来了两百多名军官。会议吵吵闹闹的开了五个多小时，基本上啥也没讨论出来，我看他们一个个更像是去做姿态的。都什么时候了，这种屁会还开个什么？”

    柴世铮的情绪有些激动，左明义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会这样？会议的主题不是讨论主流地球防御的军事方案吗？”

    柴世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旁边的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左明义：

    “欧洲那帮人，居然多数提出来的计划是对木卫二和土卫六进行先期核打击，还煞有介事拿出了他们所谓的数据支撑。那些所谓的数据几乎都不需要验证就知道是不可行的，那几乎都可以说是常识问题了。”

    左名义一惊，目光中透着焦急：

    “我们离那两颗卫星的距离有十几个天文单位！发射成本都先不说了，就算地球上现在所有核武器总量再翻20倍30倍，连把地球上1/3的城市夷为平地都做不到，彻底摧毁莫斯科这种级别的城市就需要上百颗核弹。

    如果要使用核弹彻底摧毁遍布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的生物，需要核弹的数量是难以想象的，核心原料氘和氚也许不是大问题。但是引爆氢弹的关键原料u235和钚239就算穷尽地球产能也几乎不可能做的到啊！”

    柴世铮愤愤的说道：

    “人家还说根据计算，集中全世界核工业产能，批量制造千万吨级核武器就可以把敌人大量消灭在那两颗卫星上。更可笑的是提出个方案的国家里边很多国家压根就没有核武器。他们真的把当初奥本.海默那句‘我就是死神’的名言当真了。”

    左名义满脸疑惑的摇着头：

    “冷战时期，争霸双方为了秀肌肉，都开展过使用核武器炸毁月球的研究。最后的结论都是，就算耗时数十年穷尽国力也只能在月球上弄个大一点儿的环形山，最后就终止了研究。他们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这样反智的计划？

    更何况，根据现在的观测结果，对方会在4年后进入木地转移轨道。而我们的核弹就算今年全部发射，也需要在7-8年后才能到达木卫二和土卫六，这样的攻击解决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啊！”

    柴世铮冷哼了一声：

    “哼！如果不是来参会的人真的都是学术业余的话，那就是他们背后一些国家想，通过这个计划掌握人类之间自相残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了。”

    左名义恍然大大悟，双眼有些失焦，愣了一会，语气中的焦急变成了愤怒：

    “柴将军，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感觉好像是那么回事。他们怎么到现在了还....！”

    左名义的话到了后半段，抬起的手狠狠的向下甩了去，发出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声。

    柴世铮摇摇头，无奈的摇着头：

    “你说欧洲那些小国，表演这样的挑梁闹剧也就算了。老毛子提出的计划的那个‘在轨重击’方案看起来还头头是道，实际上也是另有所图。”

    左名义瞪大了眼睛：

    “老毛子可是军事大国，他们提出的是什么方案？”

    柴世铮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他们那个所谓的‘在轨重击’，就是在外星侵略者飞往地球的过程中，在转移轨道上进行核打击。他们还煞有介事的拿出了一份所谓的绝密预研方案，使用的核武器是当量达到两亿吨的‘疯狂伊万’。”

    左名义脸上失望的表情更重了，他看着办公桌上的而地球仪上花花绿绿的国家格局。深深的叹息：

    “我都不知道该说他们是蠢还是坏。核武器的三个主要杀伤方式：冲击波、热辐射和电离辐射，有核国家都很清楚。

    我们看到的核爆火球，是核弹的主要毁伤方式。它是爆炸能量对介质也就是空气或者水强烈推挤形成的球面正激波，也就是爆轰波或者冲击波。

    但是，宇宙空间是真空的。没有形成冲击波的介质，太空中爆炸的核武器就只是一个强烈的闪光，根本没有地面上的蘑菇云核火球。

    太空中核爆的能量只能以热辐射和电离辐射的形式传播。热辐射在宇宙空间只有零下260多度的低温环境下效果非常不理想。而宇宙空间本身就充满了各种高能粒子，既然他们可以进行空间航行那么电离辐射的杀伤效果也非常小。”

    柴世铮点点头淡淡的道：

    “是啊，我当场就这样反驳了他们。人家还说，在核弹外裹上一层工质就可以题高杀伤后效了！”

    左名义依然在拨弄着那个地球仪：

    “裹上几百吨的工质，效果怎么样。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但是，现在以克为计算单位的空间运载能力，是没办法把那样的东西发射上天的。更可怕的是，如果那些外星侵略者没有被完全消灭在轨道上，那它们会带着大量的放射性沾染来到地表，到时候恐怕不用人家出手，人类就会大量死伤在自己制造的电离辐射上了。”

    这时，左名义好像想到了什么：

    “联系到他们之前提出的流星雨计划。按照这个思路，他们真实的目的应该是想掌握整个防御计划的主动权，以便在国家层面获得最大利益。”

    柴世铮点点头，脸上的怒气退却了一些：

    “也许吧。欧洲那帮人多数是无核国家，假设他们对核武器的认识和理解不够深刻提出了荒唐的计划。那么老毛子绝对不会，他们可是制造过5000万吨当量的沙皇炸弹，他们应该非常清楚的知道核武器拿到太空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柴世铮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没有说话。脸上的怒气几乎已经消散，剩下已只和此刻天空一样的阴沉。左明义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走到柴世铮旁边也看着窗外天空上的低沉的乌云：

    “几百年前，繁荣的阿兹特克文明在面对少量而精锐的西班牙殖民者的时候。如果不是部落之间为了自己眼前的私利相互出卖，我想现在美洲的格局也许就不一样了。人类在太久没有面临过真正的危机时，原始互相争夺的兽性在占的主导。非要见到了棺材板才知道落泪。”

    “怕就是看到棺材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我们负不起人类存亡的责任。”柴世铮转头看着身边的左名义，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少见的忧伤，他接着说道:

    “而且，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炭火掉到脚面上了。毫不夸张的说，棺材板儿都已经在合上了，他们还一门心思搞这些勾心斗角的玩意儿.....唉.....！”

    左明义依然看着远方的乌云：

    “绝对民主在这种时候确实会成为阻碍人类生存的绊脚石。”

    两人默默站了少许时候，左明义走回到沙发上坐下：

    “你们五六个小时都只是在吵吵核武器的事儿吗？”

    柴世铮也回到沙发上坐下，情绪平复了不：

    “也不完全是，至少在地面防御的问题上意见还是相对统一的。绝大多数的代表都认为空间防御计划是无法彻底消灭外星侵略者的。根据目前观测数据得出的初步结论，我们在未来将要面临的会是数量非常庞大密集且全球范围的入侵。”

    左名义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一紧，转身说道：

    “这方面我前几天咨询过小夏他们团队。你见过她，上次在地下人防工事开会的那个年轻人。他们目前了解也不是很多，结论也和你差不多。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数量是极其庞大的，规模也会是全球性的。可能会以轨道空降的方式到达地面。如果是那样，我们现在的军事体系就不适用了。”

    柴世铮点头道：

    “嗯，我记得。上次那个姓夏的姑娘，好像是夏院长的女儿。要是他们的推测没错，我们现有的军事体系倒是确实得改一改。

    我们的防空导弹都是为昂贵而稀少的战斗机轰炸机设计的，你要拿他去打一群蝗虫自然也没问题，只是可能全世界的导弹都打完了，蝗虫才消灭一小部分。”

    左名义阴郁的脸上挂起了难得的笑容：

    “柴将军不仅是战略专家，装备方面也很在行啊。一句话就说道点子上了。我们现在的坦克、超音速战斗机、航空母舰、导弹驱逐舰、核潜艇这类自相残杀的主战武器可能都不适宜参加10几年以后的大决战，我们必须根据敌人的情况来调整改良我们的作战体系。”

    柴世铮也放松了紧绷的脸，微笑着摆摆手：

    “你就别叫我的军衔了。咱俩军衔一样，现在又在共事，而且将来很可能要长期共事。我可能蠢长你几岁，你就叫我老柴吧。”

    左名义呵呵的笑着：

    “那就依你了，柴兄！对了，会议的情况你向上汇报了吗？”

    柴世铮放下手中端起的杯子，正色道：

    “我从下飞机就直接过去汇报了，是国防部长和最高首长一起听的汇报，他们的意见和我们刚才说的差不多。

    这样子吵吵闹闹下去肯定不行，他们会要求eda成立一个类似联合国安理会那样的小规模决策性的领导组织。再这样搞明主形式的大讨论会议，怕是真的末日临头了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计划来。”

    左名义脸上浮出一丝欣慰的表情：

    “好在手握重器的人还是理智的。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那么纠结于与那些琐事了。专心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尽我们的全力为将来那场决定人类命运的大决战做出最充分和最无悔的准备。如果需要让我们的鲜血洒在对抗侵略的战场上，就算尽到我们军人的天职了。”

 第五十二章 神秘邮件

    墨汁一般浑浊的夜幕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城市，绵绵细雨给这座昏暗的城市带上了磨砂透镜。远远看去，就像是烛火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往日的这个时间，哪怕是同样的天气，喧嚣的夜市、绽放的霓虹、拥挤的交通，不夜城的面纱才刚刚掀起一个角落。

    而此刻车窗外有些萧瑟的景象，坐在副驾驶的沈慢绫心中不免生气一阵忧伤。她对身旁开着车的周成说道：

    “这国家调整的速度果真是迅速，今天才宣布的进入过渡期，立刻就开始限制用电了。这路边上所有广告和装饰性灯光都关闭了，路灯也只有以前的1/3还亮着。以前喧闹的夜市也都全部关闭了。整座城市昨天还是一个花季的少女今天突然就成了垂暮的老人，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周成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继续开着妻子那辆小排量汽车。沈慢绫似乎看出了丈夫有心事，面上又露出她那让人动容笑容。声音也退掉了刚才的忧伤：

    “不过呀，这也不都全是坏处，我记得你像现在这样接送我上下班，还是你考上博士之前了。”

    周成僵直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是啊，我读博士以后。我们的作息时间也不完全吻合了，都是各自开车上下班。现在这进入危机时代了，我们家原本的两台汽车也停用了一台，可能不久就要被征调拆除回炉了。”

    说到这里周成难免有些难过，毕竟机械之美和驾驭之乐是专属于男人的浪漫。过渡期管理部门要求他停用他们两辆车中的一辆的时候，是他自己主动提议停用自己那辆排量更大的车。

    尽管那辆大排量的陆地巡洋舰是他青年时的追求。车上的每个细节都是自己亲手打理出来的，他的车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偶尔抽得出闲暇的时候带着妻子，约上几个朋友到郊外玩玩穿越在野外吃着野餐看着原始的风景曾今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

    但在眼前这样的危机面前，他还是非常深明大义的选择了尽可能的节约资源。沈慢绫还是刚才那般温柔的语气：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每天和你一起上下班，而且我们家被允许留下了一台私家车。因为我们的工作性质每个月还给了我们200升汽油的配额，要是普通家庭都只有每个月50升汽油，这也算是对我们的额外照顾了。”

    周成面上显得平静了些，他在车几乎没有车辆的道路上开着，眼睛看了一眼仪表台上的时间：

    “你看现在9点钟，要换作以前这个点，最多能跑40码，今天这都快80了，城市干道像高速路一样。咦，对了，你们空间防御研究所的工作开展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沈曼琳微微皱眉：

    “怎么说呢，还算顺利吧。我们现在研究的对象主要是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的生物特征以及推测他们到达地球的方式。工作才开始排头，很忙，也容易出错。不过大家的工作热情都很高，夏岚他们组给我顶着最难的部分，不然你今天来接我我都走不了。”

    周成的欣慰之色浮于脸上：

    “这批年轻人都很努力。我课题组的那几个小伙子小姑娘，直接就在科学院宿舍住下了，回家都很少。他们这样的干劲让我看到了希望。”

    沈曼绫想起了自己的学生们，也说道：

    “是啊，夏岚他们也就住在研究中心了。没日没夜的加班。对了，你那边的情况呢？”

    周成脸上又回到了之前有些严肃的表情，摇摇头：

    “今天夏院长以及工程院的邵院长，还有其他几个部门的领导，召集我们几个搞理论搞、实搞应用的带头人开了个紧急会议。主要是要解决扶摇系统的供电问题。现在工程院那边提出来的要求是5000万千瓦的功率需求。这个量级的用电功率，再考虑到扶摇系统建设的地点，唯一的办法就是就地建设发电设备。”

    沈曼绫向周成的方向微微转身，面上浮出一丝愁云：

    “但是目前我们最先进的裂变堆技术，要达到5000万千瓦时功率。建设规模难以想象，建设周期恐怕也很难保证吧！”

    周成面色凝重，眼角不停的抽动着：

    “最少要建设35个机组才能保证用电量。这建设周期至少要三年，而扶摇系统最迟必须在一年半的时间内投入使用。现在初步方案是建设核电站基础的同时，从周围紧急建设输电网络临时供电。等机组全部建设完成，再取消临时供电。”

    沈曼绫面上的愁云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沉了：

    “我听说扶摇系统的位置在西部高原上人迹罕至的地方，那样地方建设临时输电网络？那不是会造成非常大的人力和物资的浪费吗？”

    周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是啊，我们现在哪里经得起那么大的资源浪费，所以方案最终还没定下来。现在让我们各自回去推敲方案，一周以后再做最终结论。”

    沈慢绫嘴唇抿了一抿：

    “唉！老周，我之前不是听你说过，可控核聚变技术有很大突破嘛？很快就可以投入实用了。”

    周成冷哼了一声：

    “哼！从科研的角度来说，确实是有突破。但是那个现在刚刚具备初步自持能力的试验机，要从实验室走出来至少还有好几年。

    如果可控核聚变反应堆可以实现，那扶摇系统的供电倒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只需要互为备份的两个机组就可以满足扶摇工程的全时段用电需求，而且电站的规模只有裂变电站的二十分之一。只不过，我们哪里来这么多时间哟。我现在特别怕现在这种样子的天空。”

    说着周成够着脖子透过雨刷刷过的挡风玻璃看了看黑洞洞的天空，然后接着说道：

    “我是害怕，哪天它们身上裹着火焰，匝道了地面出现在我们眼前，我们还什么都没做成。”

    车子在细雨中停在了黑洞洞的别墅前，以往的时候就算家里没有人门廊和阳台的灯也会一直亮着。

    走进客厅，周成半躺在沙发上逼着眼睛揉着太阳穴，他感觉心力交瘁。身体的劳累他倒是不在乎，他只恨自己半身学识却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几乎帮不上什么忙。沈曼绫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走了过来：

    “别在这儿躺着了，去洗个澡。然后早点休息吧。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会一天比一天难过，咱们要做好准备。”

    周成正想开口说话，手机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收到电子邮件的声音。他一边拿出手机翻看一边说道：

    “好的，我一会再去整理下今天的资料就休息，你也早点休息吧，你的工作也不轻松。明天.......”

    他被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怔了一怔，屏幕上的简讯提示内容是：

    “《2h型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设计与应用》文件下载中4%，共计742.5g。”

 第五十三章 聚变反应堆

    屏幕上的简讯提示内容是：

    “《2h型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设计与应用》文件下载中4%共计742.5g。”

    他端起妻子泡的热茶喝了一口，本想点进去看看，结果手机显示存储量不足暂停下载。他估摸着又是下边哪个研究组发过来的研究报告或者是某个学生的论文。

    他正要放下手机，一想不对劲儿，没有什么学术研究报告或者论文的文件会有700多g这么大，该不会是哪个同事或者朋友在和他开玩笑吧。

    但是细细一想也不对，要放在平时还有可能，但在当下这种时局下恐怕没有人有心思去开这样没有善意的玩笑了吧。他越想越奇怪起身快步上了楼来到书房，打开电脑把整份邮件下载到电脑上看个究竟。

    窗外的雨已经把窗户上的玻璃溅得星星点点。窗外黑洞洞的，曾今映红天空的辉煌也夜景如今只剩下萤火虫一样的几点斑驳。

    沈慢绫揉搓着朦胧得睡眼走进书房，她立刻就被缭绕得烟雾熏得咳嗽了几声。

    “老周，你怎么还没睡啊，这都三点过了。”

    沈慢绫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说道。

    周成盯着书桌上两面硕大的显示器没有说话，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显示着各种数据符号和图样。沈慢绫走进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是盯着那个被烟蒂塞堆得像稻草垛一般的烟灰缸说：

    “怎么抽这么多啊。我知道你心里急，但是你这样晚上使劲儿熬，白天拼命干。身子垮了，你的工作就更没有人能接手了，而且你还要顾及一下这个家呀。”

    周成猛的回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妻子。眼睛里透出一种夹杂着喜悦和惊恐的复杂眼神，一时没有说话。

    这让沈慢绫倒是吓了一跳，她伸手轻抚在周成的肩头，弯下腰看着丈夫那张因为熬夜已经非常憔悴的脸，语气焦急的说：

    “老周，你这是怎么啦？你不要吓我。”

    周成使劲甩了甩头，缓过了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曼绫！你还记得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你问我可控核聚变反应堆的事情吗？”

    沈曼绫点点头，一脸的好奇:

    “嗯，记得啊，你说你正为这个事情发愁，现在还不能转为实际应用。怎么啦？”

    周成指着电脑显示屏幕：

    “我们到家的时候我收到一份电子邮件，我打开一看，这就是里边的内容。”

    沈曼绫眯着眼睛看着显示器上那些图样，微微摇头：

    “你们专业的东西，我不太看的明白。这....这看起来像个托卡马克结构。”

    听到妻子的猜测，周成还有些惊讶：

    “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份非常详细的托卡马克聚变堆方案。它以氘氚为燃料，设计图和理论计算依据齐全，所使用的材料都是我们掌握的。”

    周成眉飞色舞的说着，全然没了一丝倦意

    “它具体到可以指导我们直接制造出这样一台功率为3500万千瓦的反应堆！里边的大框架我已经验算过了，没有什么问题，细节上也都经得起推敲。不管是谁发来的这份邮件，这简直不可思议！”

    沈曼绫看着脸上洋溢着孩子新买了玩具一般喜悦的丈夫有些不解：

    “额...会不会是超文呢？他可不经常让你见识不可思议嘛？难道这比刘超文的那些奇迹还要难以置信？”

    周成用鼠标拖动着屏幕，摇着头：

    “这不一样，刘超文的才华主要是在前沿理论物理方面，而这个更偏向于应用了。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而且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也说不是他。超文那孩子，你知道他的性格，不会说谎的。”

    “那会不会是其他科研团队有进展了呢？”沈曼绫追问。

    周成摆了摆手：

    “我给正在研究核聚变的几个教授都打过电话了，他们都不知道。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有能力设计出这样的方案。

    但是，这些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是我们的救命稻草，我必须立刻验证这份方案的可行性，然后报到科学院去。”

    沈曼绫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了。根据她对丈夫的了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上床睡觉的。于是去厨房给丈夫做点宵夜，周成则继续验算着图纸上的数据。

    第二天天刚亮，周成、夏继刚。还有工程院的几个领导和专家已经在国家科学院的一间会议室里聚齐了。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图样和数据那正是他昨天收到的那份电子邮件。

    周成花了很长时间，洋洋洒洒的介绍了情况。几位全国顶尖的核物理方面专家在极为震惊的同时也是非常佩服邮件的内容。

    只有工程院“扶摇系统”的总工程师文卓瑞神情显得和大家不太一样，他少了一分大家的惊讶多了一分莫名的慌乱。

    夏继刚鬓边的白发比几个月前多了不少，说话的语调还是那般沉稳、老练：

    “周教授，你的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那要落实到实施建设的层面上，你的意见是什么。”

    周成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刚点上吸了一口。夏继刚就发出了阵阵得咳嗽声音，他按了一下身前的通话器说道：

    “会议室！拿几个烟灰缸进来，把换气打开。”

    然后用手扇着鼻子前的空气：

    “哦！没事儿您接着说。”

    周成感觉有些不自在，狠狠抽了一口整就把烟灭掉了：

    “要放在以前，我们肯定会要求严格验算以后，然后先制造实验型的小堆。完全验证成熟了后再制造实用性的反应堆。

    但是眼下我们争取的每一分钟，都是为我们胜利的天平添加上一颗砝码。我认为只要能通过理论验算就可以直接用于‘扶摇系统’的供电上。”

    夏继刚点了点头说道：

    “嗯，我也有这个考虑。这种时候，你们技术专家就要敢于创新和表态，敢于担责任。”

    几位专家都面面相觑，但周成似乎不在乎。他看了看其他几位专家接着说道：

    “资料你们都有，你们看看，完成这个方案的理论演算需要多长时间？”

    一位专家翻看着自己手中那份厚厚的资料，语态坚定的说：

    “我大概看了看，资料里边关于理论的部分非常的详细，推导过程都完整的保留下来了。这样就极大的减小了我们的工作量。我们立刻组织验证推导工作，我相信三天之内，我们几个就可以得出完全独立的结论。”

 第五十四章 困惑的工程师

    作为名誉院长的顾长青面露喜色：

    “非常好，现在是只争朝夕的时候。大家要放开手脚，敢于突破和进取。”

    然后转头看向工程院那边：

    “邵院长，你看你们那边对建设这一块的情况有多大把握。”

    邵院长胸有成竹的说道：

    “如果方案可行，那么根据我们以往的经验和结合目前非常时期的情况来看。我相信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实际投入使用。”

    这时已经是科学院院长的夏继刚干咳了一声，把头凑向顾长青低声说道：

    “这个事关系重大，我们是不是向国务院汇报一声？征求一下首长们的意见再做结论，毕竟要是有什么问题，这个责任可....”

    顾长青表情短暂的僵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浅浅的笑容：

    “夏院长，您的担忧我很理解。但是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了，国务院委托我们做的就是科学技术方面的决策，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和时间去继续讨论方案的可行性。如果理论验算通过，那我们就干。

    现在大家都想拼命的往天平上堆上一个个有可能是决定胜负的砝码。但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一颗砝码是决定胜负的那一颗，所以我们只能把每一颗都当成是决定人类命运的那一颗砝码。大家放手去干，责任我来承担。”

    夏继刚虽然始终带着尊敬的笑容，但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

    “好吧，您是老院长，我听您的。”

    会议很快结束了，周成走出科学院大楼突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把岁数一夜没睡，已经快到体能的极限了。他手扶着墙，站在远低深呼吸了几口调整状态。心里想着一会回办公室的休息间去打个盹。

    在车上等着他的妻子沈曼绫看到丈夫异常的行为，赶紧打开车门快步走了过来。

    忽然，身后一个局促的脚步穿了过来。

    “周教授，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周成一看，正是刚才也参加了会议，但是始终一言未发的“扶摇系统”总设计师文卓瑞。周成有些吃力的堆起笑容：

    “是文总师啊，您有什么事找我吗？”

    这时沈曼绫也走了过来，焦急的问道:

    “老周，你怎么了，那儿不舒服。”

    周成摆摆手说道：

    “没事儿，就是熬了夜，精神有点绷不住了。这位是工程院的文总师，我跟他聊几句就过来，你到车上等我吧。”

    沈曼绫朝着文卓瑞礼貌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对周成说道：

    “早上你还坚持要自己开车来，我看你这样子开着车都能睡着！我在车里等你。”

    然后又是礼貌的对文卓瑞打了招呼自己回到了车内。

    等沈曼绫回到车里，文卓瑞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说道：

    “周教授，你的那份资料是不是昨天晚上9点15分的时候通过电子邮件收到的？”

    周成大吃一惊，原本的倦怠也瞬间被驱散了。他并没有在会议上说过自己收到这份资料的方式和时间。他下意识的看看周围，凑到文总师身边：

    “你怎么知道的？那份资料是你发给我的吗？”

    周成的声音有些急促，这让小心翼翼的文卓瑞总师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依然是低声说道：

    “不！不！不！周教授，那不是我发的，我昨晚在9点15分的时候也通过电子邮件接收到了一份非常详尽的资料。

    内容是关于高寒气候下超大尺寸高强度韧性构件、含碳网丝结构骨架和高温超导体的设计方案。这三个项目正是我们扶摇系统尚未完全攻克的技术难点。实际上我们对可以按时攻克技术难关是没有多大信心的。没想到.....”

    周成听完整个人打了一个哆嗦，问道：

    “你是说...”

    然后他也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激动了，降低了些语调：

    “你是说，你也收到了已经超出现在学术研究水平的资料？而且恰好是可以解决你们最当务之急的问题？”

    文卓瑞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没有您这样的科研精神和决断力，熬夜验证了可行性就向科学院上报了。

    我原本准备完全验证其可行性之后再上报，而且我听航天局的宋石总师说，他也在同一个时间收到了一份邮件。内容也是他们正有待攻克的行星际宇宙飞船使用的大推力核动力离子发动机。”

    周成原本已经打算暂时不追究到底是谁扔来了这根救命稻草，但是文总师讲出的情况让他对邮件的来源又升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他驱使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大脑思考着。一旁的文卓瑞看周成楞了半天没说话，试探着说道:

    “周教授，既然您今天都把核聚变反应堆的方案拿出来讨论，也通过了。那我去和宋总师商量下，干脆我们收到的计划在通过验算以后也直接拿出来用了吧，只是这个来源...我们有点担心....”

    周成强行定了定神：

    “哦，文总。这样，技术部分的问题咱们各有泾渭。我自己的意见就是刚才会议上我说的，只要技术经得起理论推导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就直接投入使用！毕竟这天上的威胁太大了，我们耽误不起任何一点时间。”

    他停顿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里想起了自己的老友曹锐：

    “至于来源问题，我们没有能力去追查，但是我有个朋友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给他说说，看看他有什么看法。如果有需要还要请您和宋总师过去了解下情况，这就是我的想法。”

    文卓瑞犹豫了一会，点头说道：

    “嗯，眼前也只能这样先办了。你那边需要我们协助的尽管说就是，我们一定配合。只是我们搞了大半辈子科研，这种事儿太玄乎了，心里有点不踏实。”

    周成和文卓瑞又简单的说了几句就上了车，妻子沈曼绫开车送他到了办公室。临别时还反复交代，让丈夫先休息一下再工作。

    到了办公室，周成原本准备再看看手里的资料，结果见了那张平时午休的便床就再也抵挡不住大脑里疲惫掀起的层层巨浪，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志愿征召

    李林杰在联系了公司以后，得知公司已经被要求暂停盈利性经营，等待分配。而他自己暂时也不用去上班了。

    电视上以往几百个频道的节目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不重复的频道，电视上一直在播出的内容都是和危机时代过渡期政策、法令和措施有关的。

    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旦闲下来，眼前就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这这些年来曾经在这个小小蜗居里和小梦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

    那些片段重现在脑海里的时候他的嘴角总会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然而每次回忆的最后总是那噩梦般的绝决分离。

    往昔的美好越是灿烂如今的伤痛就会愈发惨烈。

    李林杰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这些日子以来总是容易失控的情绪。自己也不想再靠酒精度日了，更何况现在形势下也不允许他摆烂躺平。

    正如电视里说的，无论男女老幼，每一个地球居民都应该拿出自己最坚定的信念、最顽强的作风、不惜一切的觉悟去守护自己的家园。

    他打开电脑，以往桌面上乱飞的各种游戏娱乐广告统统不见了踪影。就连搜索引擎也简单的如同一张目录，可以查到的信息绝大多数都是和临时过渡期有关。

    而那些信息内容他已经从电视轮播里知道了个大概。

    就在他即将又要无所适从，回忆的漩涡再次要卷走他的时候。浏览器弹出了一个地球防御联盟官方网站链接。

    他好奇的点了进去，页面上的内容也没有更多的新意。页面顶部一个硕大的红色按钮吸引了他的注意——“志愿征召报名入口”。

    之前在电视上就宣传过很多过eda号召大家踊跃志愿填报信息，以便eda可以更高效的把各专业类型的人员分配到适合他们的岗位上。

    他在那个按钮上犹豫了一阵。他印象里的志愿者无非就是奉献一点个人时间、洒下一些汗水、换取简历上的一个记录。

    大学时代做一次志愿者，几乎是必须的经历。但是现在，自己到了为生活奔波的年龄，对志愿者就没什么兴趣了。

    转念一想，自己刚刚被告知公司以及关闭了，卡上的余额也所剩无几。往后的生活还不知道如何开始，就索性点进去看看吧。

    进入页面后，他草草读了几句冗长的志愿者报名须知就开始了报名程序。

    他耐着性子用了十来分钟填写了一份非常详尽的个人信息登记表。接下来的页面终于有了让他感兴趣的内容，志愿方向选择的页面。

    “您所愿意工作的地点1目前居住地、2目前居住地附近、3意向去的地方、4任何地方”

    一开始他也想过回老家去呆一阵子，但那个所谓的家几乎从未让他感觉到过一丝温暖。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在工地上遭遇意外离世。他被寄养在了舅舅、舅妈家里，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舅舅和舅妈对他也还不错。

    但随着父母伤亡抚恤金一起被耗光的还有舅舅和舅妈对他的耐心，在妹妹出生以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高中毕业考入一所普通大学的时候，舅舅和舅妈坚决不愿为他支付学费。最后，还是出于镇子上乡亲们的指责和社区干部的劝导，最终才极不情愿的一次性拿清了学费和必要的生活费。从那以后，他就很少回过家，一个人在大学寝室度过了四个除夕。

    想到这些李林杰心中升起一股戾气，再环顾了一下这套被他折腾的很凌乱出租房，这里和那个家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之后就在在选项4“任何地方”的后边打了勾。

    “您所愿意从事的行业1个人资料上所填写的行业、2意向的行业、3任何行业”

    李林杰想了想自己作为一名建筑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工作这三四年换了五六份工作，不禁摇了摇头，他对自己很失望。

    作为建筑工程的毕业生，进入社会做过和建筑最相关的正经工作就是现在这家让他暂时不用去上班的建筑设计公司。

    而他所做的无非也就是添加点构造柱这类的边缘工作。曾经拿着毕业证胸怀鸿鹄誓要从基础做起，最终成为一名统辖一方的项目经历的心境早已没有。

    书本上的知识也有些生疏了，想到这里，内心不免有些起伏。犹豫了片刻在“任何行业”的后边打了勾。

    当他勾选了“任何行业”以后，在下边又多跳出了一个新的选项：

    “如果将派驻到新的行业您愿意接受培训的程度1常规培训、2深度培训、3专业化培训”

    回想这几年的工作，收入只能算是勉强可以生活，丰厚完全谈不上。他大学毕业去建筑工地实习。干了几个月，又苦又累，工资还很低。而一起毕业的同学做销售，收入是他的几倍，生活还体面很多。

    他就跳槽去做销售，然而入行才知道这个行业要想高收入也绝非易事。干了半年生活起色不大，他又改行做和几个朋友去大学院校门口开了个小吃店，结果几个月下来房租都快付不起了。

    中间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份工作，他才又回到自己的专业，到了现在这家设计公司。当他回到自己专业的时候才发现，这几年的光阴已经让他的专业能力下降了许多。

    想到这里，就是自己的专业能力不强才让他现在的生活力不从心，而微薄的收入也是他不能好好照顾小梦的最大原因。

    心中的涟漪又被激荡了起来，他咬咬牙在“专业培训”后边打了勾。

    当他点下那个勾的时候，页面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该选项意味着您在投入工作前可能接受高强度的培训，且不可撤销！您是否已经考虑妥当！”

    李林杰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是。

    “您所愿意投入工作的性质：1后勤、2二线、3一线、4服从调配。”

    他把鼠标在二线和服从调配之间徘徊了一阵，没有拿定主意。犹豫不定之间他感觉有些口渴了，起身到厨房倒杯水。厨房里也是一片凌乱不堪，一时竟然找不到接水的容器。

    四下寻找了一番，只有冰箱顶上那个保温杯可以用了，那是他大学毕业去工地实习的时候小梦送他的。

    他还清楚的记得小梦把杯子交给他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无限的关爱说在一线工作很辛苦要多补充水分。想到这里心间又是一阵绞痛。

    他回到电脑前已经有了主意，坚定的在一线后边打了勾。点下以后内容和刚才那个选项一样的警告对话框再次出现，他绝决的点了“是”。

    最后一个选项是用红色加粗字体显示的，格外醒目内容属是

    “您愿意被分配到的工作环境：1一般风险、2中等风险、3服从调配”

    他下意识感觉到这个选项会比之前的选项更加的重要。第三个选项虽然很中性的写着‘服从调配’然而他心里清楚，服从调配就意味着会比前两个选项有着更高的风险。

    要是换作几个月前，这样的选择他一定会选择第一个选项。因为寄人篱下的童年和少年时光，让他养成了胆小拘谨的性格，从小到大他不太愿意也没有资本冒险。

    他这辈子可能做得最出格的两件事情。第一件是，上大学的时候在小梦生日那天晚上，在女生宿舍楼下点出了心形的蜡烛，向小梦深情告白。

    第二件就是，拿出自己和小梦存下来的积蓄，又问朋友借了点钱去开了小吃店。窗外的雨滴的滴答声已经比较明显了，雨下大了。在他举棋不定时回忆的漩涡又将他拉了回去。

    小梦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也是下着这样的雨，他拼命的阻止着小梦往行李箱里塞东西。苦苦哀求她留下。

    当他惊讶的发现衣柜里原本满满的衣服多数已经被拿走，剩下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他才明白了女友的决心，他绝望的抢过那个箱子死死抱住，小梦和他几个回合争执不下反而平静了下来。

    小梦更咽的声音说道：

    “我们这样不行的，这样下去以后也不会变好。经历了前段时间的事情，你还不明白吗？不努力拼搏，不愿冒险，这样混下去我们只会在社会的沼泽里一点点往下沉，最后变成泥土残渣。我不想这样！我想去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这有错吗？”

    小梦说出的每个字都想钉子一般把他的灵魂和身体死死钉在了沙发上，让他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梦不顾一切的离开了。

    一行泪水从李林杰眼角流出，他赶紧抬手阻止了那颗泪珠划过脸颊，同时在第三个选项“服从安排”后边打上了勾。

    “您的选择将会对您的志愿征召分配产生重大影响且不可撤回，您确认要这样选择吗？”

    他点了‘是’

    “您的选择将会对您的志愿征召分配产生重大影响且不可撤回，您确认要这样选择吗？”

    他点了‘是’

    “您的选择将会对您的志愿征召分配产生重大影响且不可撤回，您确认要这样选择吗？”

    他点了‘是’

    三次警告对话框的弹出他一共用了不到3秒钟就全数确认。之后如释重负，他靠向椅背，伸了个懒腰，他忽然发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让自己原本萎靡的精神好像找到了出口。

    然而不等他休息，第二页面自动弹开了。那是许多道测试题，看起来既像心理测试又像智商测试。

    原本已经有些疲倦的他还是耐着性子把题做完了，当他提交答案的时候预想中的结论并没有出现，只是在页面上出现了一行字：

    “感谢您为人类的生存所做出的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李林杰是真的又累又饿，手脚也有些冰凉。

    吃过方便面，身子也暖和了些，准备躺倒沙发上打个盹。正当他睡意朦胧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李林杰先生，您好！感谢您对志愿征召的积极响应。您正在用实际行动捍卫人类生存的权力。您所提交的志愿征召报名申请表已经通过初步审核，请您在未来48小时内务必保持手机通讯畅通。不要离开您现在所居住的城市。我们的工作人员会和您联系，通知您到进行下一轮面试的时间地点。再次感谢您为人类生存所做的一切！

    ——地球防御联盟志愿征召办公室”

 第五十六章 秘密组织

    周成在浑浊的梦境里睡了很久，耳边似有似无的响动把他从睡梦中拉了起来。他睁开朦胧的眼睛，办公桌前似乎坐着一个人影。

    他心里一惊，按说他的办公室不应该有人进来。如果是有事应该会把他叫醒，而不会这么坐在办公桌前。

    想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模糊的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使劲眨了一下眼睛，扬起脖子定睛一看。那人影原来是曹锐，又把头放回到了枕头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曹锐看着朦胧的周成，呵呵的笑道：

    “睡醒了？”

    周成打了一个哈欠，口齿依然有些愚钝：

    “老曹，你来了多久了？”

    曹锐站起身来，递上一根烟：

    “没多久，一二十分钟吧。”

    周成从床上坐起，一阵凉意袭来，他赶紧把外套披上：

    “来了这么不叫醒我啊，在这儿干等着。”

    曹锐笑呵呵的答道：

    “知道你周大教授昨晚上，为了全人类燃烧了自己的老命，我哪敢影响你休息呢？”

    周成点燃烟，吸了一口，没好气的说道：

    “整这些没用的干啥，你嫂子给你说的？”

    曹锐走到办公桌前抖了抖烟灰：

    “嫂子中午给我打电话，说你又遇到怪事儿了。为这事儿昨晚熬了个通宵，让我过来看看你。”

    周成走到窗边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天空中阴云密布，分不出这是上午还是下午。他微微皱眉道：

    “她都给你说了？”

    曹睿翻看着周成办公桌上的日历，悠悠的说：

    “说了个大概，我也没太听明白。就说你收了一封很前沿科学的邮件，你忙活了一整夜没睡觉。早上开了会以后更加焦虑了，也没和她说是什么原因，就让我过来看看你。”

    周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快走到下午四点的挂钟。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两杯水，递了一杯坐在自己椅子上的曹锐，然后自己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把昨天晚上收到邮件，今天上午开的会，以及会后和文卓瑞总是的事情一一向曹锐讲了一遍。曹锐听完原本脸上那带着点痞气的笑意已经被一脸严肃取代：

    “你确定这个事儿和你那个天才学生刘超文没关系？”

    周成捧着冒着热气的水杯摇着头：

    “基本可以确定，超文他是做理论物理的。而且他的研究项目主要是在前沿科学方面，而这个核聚变的理论基础是几十年前就非常成熟了。

    可控核聚变反应堆这个技术更偏重的是应用，工程院和航天中心他们收到的邮件里边内容就更不是刘超文的专业领域了。”

    曹锐没太明白周成的意思：

    “但是你那个学生不是学什么都是触类旁通吗？”

    周成解释道：

    “应用学科和理论科学是两回事，他那种天赋要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成果，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我判断，这个事情可能和刘超文没什么关系。虽然刘超文在学术上已经是一颗如日中天的巨星，但是在我跟前就跟高中生见到班主任一样，他不会骗我的。”

    曹锐手在下巴的胡渣子上来回的摩梭着：

    “那要按这个意思。有一群人，科学技术的造诣已经远超我们。而且还在监视我们，知道我们遇到的困难，还帮了我们。”

    周成点点头，眉间的褶皱更深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这非常的不符合逻辑。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是需要全社会各行业在社会生产实践中慢慢积累而来的。一项成熟的科学技术是需要大量的社会财富、实验、论证才能成熟应用的。”

    曹锐也明白了周成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不可能是一拨人把门关起来，然后拿个笔拿个本，算上几十年就可以的？”

    周成放下水杯，拿起了桌上的那份聚变反应堆的设计资料，看着曹锐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说的没错。但这里边的内容，确实是一份非常可靠适用的核聚变反应堆的方案。这就像玩游戏开了金手指一样！”

    曹锐接过那本沉甸甸的资料，随意翻看着：

    “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事儿还真的有点怪，我手里经过奇怪案子多了去了，这个可算是最蹊跷的了。

    这一时还不好下结论，这样吧，你把你的邮箱账户给我。让工那两位收到邮的件专家也把邮箱账户给我。我回去先查一查邮件的来源，看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周成点点头：

    “行，我这就给你问。”

    正要拿出电话拨号，突然又停住追问道：

    “你们安全部门还管这种事儿？”

    曹锐从周成的椅子上站起身来：

    “上次我们一起从地下人防工事里开了会出来，我不是给你提过一次嘛？我们成立了一个前沿科学的调查部门，你还记得嘛？上次让你做顾问，你还没答应。”

    周成迟疑了片刻说道：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

    曹锐向周成靠了靠，面色凝重点出了周成的担忧：

    “这个秘密组织，直接找准了我们最需要帮助的环节给与了我们最直接的帮助，而且在这之前我们完全不知道有这样一股力量的存在。

    这可能不只是协助，还可能会是威胁。至少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这个你细想一下不觉得后背发凉吗？”

    被曹锐这么一点，周成更感觉到一丝可怕的气息蔓延在空气里。

    沉闷了一阵子，曹锐接着说道：

    “这事儿我感觉不简单，很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我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你就作为这个案子的顾问协助调查，怎么样老周？”

    周成冷哼了一声说道：

    “哼！你小子还真会挑时候，行吧。”

    曹锐脸上又漏出了他拿带有点流氓味儿的笑容：

    “这就对了嘛，我也不在这儿耽误你做事儿了，我回去先捋一捋头绪，回头联系。”

    说完曹锐就离开了办公室。

    周成站到窗边望着雾蒙蒙的天色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刘超文的出现，让那个曾今在学术上一点也不服输的周成已经坦然了不少。

    但是这次凭空出现的划时代方案，让他那在学术上的执拗又重新换发了出来。他比曹锐更想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批拥有这么高超科学技术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五十七章 征召中心

    因为私家车燃油供给的限制，公交车和地铁变得比以前更加的拥挤不堪。

    可能是手机信息时代的结束，让人们脱离了屏幕的束缚。也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前所未有。

    挤在车箱里边的人们，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住互相讨论着和危机还有临时过渡期有关的林林总总。

    李林杰并没有参与到那些讨论中，他只是挤在角落里看着车外异常通畅的道路发着呆，安静又有些不耐烦的等着到达目的地。

    他根据收到的信息，来到了政府指定的志愿者征召中心，这里是曾今的武装部。

    下车以后，他惊讶的发现，武装部的广场上，已经排出了十数列长长的队伍。他们都是响应征召，来应召的志愿者们。

    这多少让李林杰有些意外，原本以为像自己这样一时脑热参加志愿征召的人应该是少数。没想到眼前景象竟然是上千人已经在这里排成了长队。

    来到征召中心的大门口，这里也排着队。但是队伍的规模，是远远不如操场上的十几列百人长队的。

    队列前方工作人员在对一个志愿者说道：

    “请出示您的志愿征召识别二维码，在您收到志愿征召中心信息里边有。”

    志愿者拿出手机上的二维码，工作人员扫描了一下：

    “c级征召，请到1到14号队列排队等候下一步程序。”

    志愿者旋即被放行进入了征召中心的操场上。

    工作人员如是对下一个志愿者说道：

    “请出示您的志愿征召识别二维码，在您收到志愿征召中心信息里边有。”

    志愿者拿出手机上的二维码，工作人员扫描以后说道：

    “b级征召，感谢您作出的决定，请您到15到17号队列排队，登记信息。”

    那位二十多岁的志愿者满脸骄傲的笑容大步流星的像着他所需要前往的队列走去。

    ......

    李林杰听到在他前方的十几个人，多数都是c级征召，只有少数两三个人是b级征召。

    从工作人员的话语和队列的数目，都可以看出b级征召是比c级更高级别的征召。那可能也意味着要去服务的环境可能会更加的危险。

    李林杰很快也来到了入口处，工作人员还是同样对他说道：

    “请出示您的志愿征召识别二维码，在您收到志愿征召中心信息里边有。”

    李林杰已经准备好自己昨天收到的二维码。工作人员用扫描以后，抬头用混杂着期待和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a级征召！李林杰先生，感谢您在危机时代无畏的选择，请您跟我来。”

    李林杰稍微楞了一下回答了一声：

    “哦，好.”

    就在周围人们一片好奇、敬佩甚至还有惊讶的目光中，他跟着那位工作人员向操场走去。

    他们直接绕过了操场上那一条条长长的队列向着操场旁边的一栋大楼走去。走进大楼门口有两名站岗的士兵像他们行了硬朗的军礼，这还让李林杰有些无所适从。

    大厅空荡荡的，工作人员继续领着他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了“进来”的声音。工作人员轻轻的拧动门把手把门扇推开一半向里探出半个身子：

    “你好，a级征召志愿者李林杰到了。”

    里边传来一个声音：

    “请他进来把！”

    在办公室中间放着一张椅子，椅子对面背靠窗户的地方横着一排桌子和椅子。

    桌子的后边坐着五个人，其中两个穿着军装，李林杰从他们军装的颜色可以分辨出他们分别来自空军和海军。

    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看起来像是某个领域的专家。

    他的旁边有个年轻女人面前摆着一台电脑看起来像是负责记录的。

    而正中间坐着的是一个体型有些发胖的中年男子。这样的阵势让李林杰有些紧张，还带着些许害怕。

    微胖的男人开口说道：

    “李林杰先生，感谢你对志愿征召的积极响应，请坐下吧。”

    李林杰有点紧张，只是回答了一个“哦”字，然后小心翼翼的在中间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中间的男子用在本地并不多见的标准普通话说道：

    “你不用紧张，放松点。我是本市志愿者征召办公室的主任。我右边这两位分别是空军和海军的代表，我左边的两位是政府人员和行业专家。”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又说道：“

    “根据你昨天在征召网页上填报的信息和心理及综合能力测试题的评测，你被划分到a级征召，我们今天是对你进行志愿征召面试。”

    李林杰目光跟随着主任的介绍，脑子里使劲儿的记忆着，那些人所坐位置和他们对应的职务，这让他有些走神。

    主任见他没有回答，继续问道：

    “你在志愿征召网站上报名的时候，在进入正式报名资料填写之前有《志愿者报名须知》，你仔细阅读过了吗？”

    李林杰声音依然有些小的回答道：

    “阅读过了。”

    此刻他有些后悔，昨天只是囫囵吞枣一般的看了一下那个《须知》。

    主任像是看出了李林杰眼神里的不安，从桌上拿起一份资料：

    “好的，为了避免文字理解的歧义。我就《志愿者报名须知》中间几个比较关键，有别于普通的志愿者征召内容再给你重复一遍吧。

    首先，本次志愿征召的原因是由于眼下的空前危机，所以志愿征召的目的是为了更加效率的分配社会劳动力，而非传统意义的纯粹志愿行为。

    其次，志愿者征召面试环节一旦通过，我们将对你展开针对性的培训和分配。这一过程将耗费大量非常宝贵的物质和时间资源，所以你的志愿者申请是不可以撤回或者放弃的。

    第三，志愿者的服务期将根据事态的需要而定，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长。

    另外，我们对你是作为a级征召在进行面试，如果我们认为你不适合。你将会被按照b级志愿者征召来分配任务。这些你都清楚了吗？”

    李林杰脑子有些发懵，主任刚才说的话，有的内容他有些印象，而更多的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眼前如此这般严肃的面试让他已经有些后悔昨天发泄式的填报志愿申请，他原本一向就习惯默默无闻的躲在人群中，过着蝼蚁一般生活。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此刻尽然会坐到这里接受这么高规格的面试。

    但他转念一想，危机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内心却平静了不少。因为总有更刺激的事情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必在痛苦的漩涡里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决定还是要好好对待这次面试。既是想让自己内心的苦恼不再控制自己，也是想给自己一个突破的机会。看看自己是不是小梦临别前口中那个百无一用的人。

    “李林杰，你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主任提高了询问的音量。

    他这才猛的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连连答应到：

    “听.....听清楚了。”

    他默默扫视了一下几位面试官的表情，他们都有些面面相觑。

    他吞了吞唾液，定了定神：

    “对不起，刚才确实有点紧张。您刚才说的我听清楚了。请继续吧”

    主任点点头，依然是不动声色的说道：

    “嗯，下面请我们的行业专家对你进行专业能力测试。”

    那位年纪偏大的专家开始对李林杰提问，问题都是和建筑相关的专业知识。

    这些年虽然李林杰从事建筑行业的是时间并不多，但是大学四年的学习还算努力，基础知识也算扎实。外加这几年也考取了几个建筑执业的资格证书，书本知识并没有丢。

    对于专家的提问，虽然算不上对答如流，但是也算基本都答上了。这一轮十多分钟的询问让他充实了不少信心。

    自从他雄心壮志的拿着毕业证，从跨出大学小门投身建设一起就没有找到过现在这般的自信，今天反倒是感觉自己苦学多年的知识，总算是用上了的感觉。

    专家问完了以后在主任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主任点了点头：

    “你的专业能力还算不错，下边请军方代表对你提问。”

    李林杰点了点头，又不安的把目光转向了那两位不怒自威的军官。身着空军制服的代表首先发问：

    “晕车、晕船、晕机吗？恐高吗？”

    李林杰对军官的提问感到有些奇怪，他回答道：

    “不。不晕也不恐高”

    军官又问道：

    “进行过蹦极、跳伞或者其他极限运动吗？”

    李林杰摇摇头：

    “没有，最多就是坐过几次过山车还有在景区坐过一次动力三角翼飞机，不知道算不算。”

    两名军官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他面试官脸上也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我想对你进行一个简单的测试........”

 第五十八章 面试

    “我想对你进行一个简单的测试。你起立，后退十步。然后弯腰，原地转20个圈。再回到椅子上坐下，能做到吗？”

    李林杰似乎知道了军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是要招募飞行员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按照军官说的，站起身来往后走了十步，然后弯腰开始转圈。1、2、3、4、5......他快速的原地旋转着。

    一开始还好，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浓浓的眩晕敢像倾泻而下的流水一般席卷他的全身，他几乎都没有能在第二十圈的时候停下来。

    当他双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拼命直起身子的时候，几个踉跄差点跌倒。此刻他仿佛根本没有停止旋转，整个房间依然在不受控制的旋转着。

    脑子里一片模糊和晕厥，几度差点摔倒下去。但他似乎很快找到了窍门！当他用尽全力，睁大双眼看着那张椅子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椅子仿佛稳如泰山一样定在原地，没有参与到这个旋转的世界。

    他集中脑子里为数不多没有跟着世界旋转的精力，尽全力每一步都走稳的向着那张椅子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感觉时间过得是如此漫长而又如此真切。

    身体的每一处肌肉仿佛都失去了以往的肌肉记忆，需要意志力的驱使才能正常运作。

    一番挣扎，虽然是跌跌撞撞，他终于回到了椅子上。

    军官面无波澜的说道：

    “还能继续面试吗？”

    李林杰还没有从眩晕里完全缓过来，只是咬牙点了点头。

    空军军官看了看身边的海军军官。

    海军军官看了一眼他身前桌子放着的一页纸问道：

    “昨天的测试题目里，和泛军事相关的问题你得了满分，你是军迷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李林杰的兴趣，也让他的眩晕感减轻了不少，他回答道：

    “算是吧！从小到大，课余业余都喜欢看这方面的东西，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

    海军军官接着问道：

    “那你渴望战争吗？你觉得战争浪漫吗？”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他浅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谁能渴望战争啊，那是真正的人间地狱，血肉横飞的杀戮场，哪里有浪漫可言。”

    脑子里的天旋地转仍未结束，他停顿了一下，抵抗着欲吐的感受，继续说道：

    “我上大学的时候花了很大功夫去找过不少国外战地记者拍摄的纪录片，那些战斗可能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算不上，而我却几乎没有完整的看完过一部。”

    说道这里的时候，李林杰脸上飘过自嘲的表情。而那提问的军官似乎很欣赏李林杰的回答。

    “我们这些所谓的军迷，其实都只不过是一群纸上谈兵的死宅。在技术装备参数上死较真的杠精，要见了真章，不拖后腿就算好了。那些敢于在枪林弹雨里冲锋的战士，他们才是真正的勇士。”

    听了李林杰平静的回答，面试官都有些惊呀的表情浮现在脸上，主任脸上更是露出浅浅的微笑。海军军官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一些：

    “说到这里，那我们就问一个你们军迷比较擅长的问题吧。马岛战争你应该不陌生吧？为什么到最后是英国取得了胜利。”

    李林杰点点头心中暗喜，那些他如数家珍的装备已经肌肉记忆般的浮现了出来，幻影、海鹞、征服者核潜艇、a4攻击机、42型驱逐舰........但是他正要开口的时候却一时语塞，沉思了片刻之后他说道：

    “我想决定阿根廷失败和英国胜利的原因都是同一个，战争意志。英国从一开始就决定要举国之力去打这场战争，他们当天就动员了全国，从博物馆里拖出了轰炸机，派出王子参加战斗。

    而阿根廷海军最终都没有离开军港，战斗机都不敢进驻斯坦利港前线。一方是豪赌运气、另一方则是倾尽全力，最后的结局也就是在意料之中了吧。”

    海军军官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能从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看来你在这方面的积累和思考可不少啊！不过战争的胜利从来就不是一两个因素可以决定胜负的，而是所有微小细节累计起来的巨大金字塔。”

    空军军官接着说道：

    “就拿刚刚那个问题来说，82年的时候英军的训练时间几乎是阿军的两倍还多。这样的细节还很多。而我们现在也需要绷紧每一个细节去面对我们未来的决战。”

    军官向前倾斜了身体，双目如炬的盯着李林杰：

    “如果需要你也绷紧未来每一分一秒的去站到前沿，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李林杰脑子又有些发懵，他听清楚了军官的每一个字。

    本来是想毫不犹豫的回答“可以”，但是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却是大学入校的时候到部队军训的画面，那种早上6点起床，一整天密密麻麻的训练晚上9点准时熄灯的生活让他苦不堪言。

    而且那还仅仅只是军训级别的军营生活。

    他就像多数人一样，喜欢看阅兵时候整齐划的一步伐，却很难接受那些整齐划一背后枯燥而漫长的训练。也许是李林杰的沉默已经算是一种回答了，军官不再发问。小声的和郭主任交流了几句。

    主任说道：

    “我们核实过你的家庭信息，和你填报上的信息一致，你父母早亡，被寄养再亲戚家里，介绍一下他们的基本情况吧。”

    李林杰从刚才那个令他有些为难的问题中回过神来，虽然这些年对舅舅、舅妈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毕竟自己从幼年到上大学，都是他们资助的。尽管，他们可能并不是自愿那么做的：

    “舅舅、舅妈，现在在镇上开了个副食商店，勉强算是维持生计。妹妹在县城里上高中，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我工作这几年也没帮上家里什么忙，没有寄什么钱回去。”

    说道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主任又问道：

    “你现在是一个人住还是有女朋友或者未婚妻一起住的，妹妹的成绩怎么样？”

    这两个问题都有些让她苦恼，他微微迟钝了半刻说道：

    “妹妹的成绩不太理想，要是明年高考成绩不好，可能会复读吧。舅舅、舅妈是想让她离开乡镇，可是妹妹读书没有太用功。额....我现在是一个人住，没有女朋友。”

    说道后半句的时候，声音已经明显变小了。

    主任仿佛已经看出了李林杰的心思，又追问了一句：

    “你大学毕业就留在这个城市了。你的志愿者报名信息里填报的是愿意前往任何地方服务，在这个城市里就没有你牵挂的人或者事了吗？”

    李林杰双目失焦，思绪几乎又要被回忆的漩涡拉了进去，然而不等那些曾今美好的会议再一次在眼前凭空出现，他强行点了点头说道：

    “没有。”

    主任和身边的几位面试官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示意那位做记录的政府工作人员。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写字板夹着的一张表格，还有一支笔走到李林杰身边递给了他。主任说道：

    “这是志愿者征召的面试调查表格。你看看里边的内容，要是没问题你就在下边签字吧。”

    之后主任加重了语气：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如果拒绝签字，那么我们将直接按照b级征召对你进行安排。如果你签字，那么我们在你面试结果合格以后会按照a级征召对你进行安排。”

    李林杰看着写字板上那张表格的内容，问道：

    “a级征召和b级征召有多大的差别呀？”

    主任回答道：

    “简单来说，a级征召你可能会面临更严格的训练和专业培训，到更加艰苦的环境承担更加危险的服务任务。

    相应的，你个人和你的直系家人会享受更好的优待。当然你能不能成为a级征召的志愿者还要看最终的面试结果以及你在试训期的各种表现。”

    听到这里，李林杰抬起双眼看着依然是那副不动声色样子的主任有些吞吞吐吐的问道：

    “可以简单给我说下a级征召具体能享受到的优待吗？如果可以的话。”

    主任回答道：

    “其实我们的相关内容在《志愿者报名须知》里边有简单介绍。”

    听到这里李林杰已经有些后悔提出这个愚蠢的问题，主任继续说道：

    “具体到你，我就再简单的给你说下吧。如果你能成为a级征召的志愿者，你的家人将会得到更加丰富的生活物资配给。

    你的养父母将不会面临c级以上的征召也就是他们不用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工作。

    你的妹妹也可以继续在校园里读书。按照即将要出台的更多危机时代政策，如果你的妹妹不能考上公立大学那么她很不会有复读的机会。她会进行专业化学习以后直接进行社会生产服务。”

    听完主任的简述，又想了想工作以后这些年来在这座城市里的生活。

    虽然舅舅和舅妈跟自己感情并不算好，但是小他几岁的妹妹却从小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哥哥。这些年来，如果说与家还有联系，那就是那个从小都很崇拜自己的妹妹了。想到这里他把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了签名哪一行，然后把写字板递回给了哪位工作人员。

    主任见李林杰已经签字，也合上了自己面前桌上的工作笔记说道：

    “我们的面试就到此结束了，你现在回到你登记住处，住保持电话畅通。我们会在今天之内通知你结果。你一旦通过了面试环节，那么很快就会被送往集训基地开始实训和进一步考察。”

    李林杰站起身和几位面试官礼貌的道谢，之后怀着忐忑不安的复杂心情离开了面试办公室。

    出门的时候，在办公室门口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候了。一眼看去，那三个都是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年轻人，它们身体健硕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就有一种城市精英人群的既视感，再看看自己这幅颓废衰败的样子，他有些灰心。叹了一口气，低着头默默的离开了征召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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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生长

    在没有暖气供应系统的南方，初冬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寒冷。

    虽然夏岚团队的办公室被特别允许使用空调取暖，但是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制热功率全开。只能说办公室里有一丝丝的暖意，吴凡、刘梦竹他们几个时不时的对手心吹着起然后搓手取暖。

    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们刚刚才劝走了一起加班的导师沈曼绫，而他们自己此刻却依然在拼命的工作着。

    在他们每个人的电脑显示器上显示着各种光学、红外以及射电成像的图片，而这些图片都是几个小时前才传过来的木卫二和土卫六的遥测照片。

    卫旭从他身前的金属盒子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在嘴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发出一阵阵吮吸的

    “滋滋”声和糖果和牙齿碰撞的声音。旁边办公桌的吴凡抬起头，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看着卫旭说道：

    “老卫，你这吃啥呀！天天都吃，给我一个尝尝！”

    卫旭盯着电脑屏幕并没有转头看身边的吴凡，只是顺手把糖盒子整个递给了他。吴凡打开盒子拿出一颗放到嘴里，随即就发出了一声长而尖利的吸气声：

    “嘶.........!”然后连忙把糖吐到了垃圾桶里：

    “卫旭，你这吃的啥糖啊，这么猛的薄荷味！！！还天天吃，你受得了啊！”

    卫旭有些得意的轻轻晃动着脑袋继续吮吸着嘴里的糖果，悠哉的说道：

    “这味道我觉得挺好啊！你还给吐了，再过一阵这种糖你都吃不上了！”

    一旁的刘梦竹像聊八卦新闻的口气一样说道：

    “你没发现人家卫旭这几个月都没抽烟了嘛？他这是吃薄荷糖戒烟。你吃那种口味的薄荷糖怎么受得了嘛？”

    吴凡依然在大口吸着气，以缓和口中浓重的薄荷味：

    “我说老卫，记得研究生那会你烟瘾就大的不行，这咋就想通了，要戒烟了？”

    卫旭还是那副样子悠悠的说道：

    “以前那是有点小钱儿抽个烟还不是什么问题，现在不一样了啊。你看看配额表里边香烟的价值能抵得上两顿标准餐了，我哪扛得住那个消费啊。罢了，罢了，戒了好。”

    吴凡嘴里的薄荷总算散的差不多了，他把糖盒子递还给卫旭：

    “那也不对啊，你这现在这个体型就是应该少吃点，你减点儿肥我觉得比戒烟要重要。这样真到了决战那天，你这体型帮忙就别指望了，别拖人后退就不错了。”

    卫旭转过神来，一手搭在吴凡的办公桌前，双眼盯着他：

    “你说以前我抽烟，你们嫌我污染你们的空气。我现在戒烟，你们说我不该戒。你们这群朋友，真难伺候哟。”

    吴凡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刘梦竹抢先说道：

    “吴凡，你搞不明白情况就别瞎掺和了，自己的事儿做完了呀。”

    吴凡一脸的不明就里，但是也没有再问。一直没有说话的林天宇看起来面无波澜的继续工作着，而眼角却闪出一丝的愤怒。

    夏岚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她的内心还有些许莫名感动。

    记得三个月前在航天中心的长椅上，卫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

    “这烟，可不好戒。”

    然后又把烟放回了烟盒，从那晚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卫旭抽烟了。虽然她并不肯定卫旭戒烟是不是和那一晚的事情有关，但是心底深处难免有一丝悸动。只是眼下严峻的局势让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找那个现在看来有些无关紧要的答案。

    “我对比了前几次发来的光学和热成像照片。发现土卫六表面有网丝结构在生长！推测那应该是演化的生物体结构。”

    林天宇突然开口说话，打破了原本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暧昧气息。办公室的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大家又立刻回到了工作上。

    刘梦竹摇着手里那根已经只剩下棒棒的棒棒糖：

    “我也发现了，而且在木卫二上边的热成像图片特别明显。在集群的卵囊结构之间本来隔着一定的距离，现在好像是开始生长出相互靠近的网丝结构了，照片上看起来就像是像四周伸展的根须一样。”

    她翻阅了下桌上的其他资料又说：

    “对比前几次的照片来看，确实是最近一个月才开始的，这次的照片特别明显。根据我的计算，他们可能会在一到两年的时间内，把分散的卵囊结构联系到一起。”

    夏岚起身走到那面照片墙跟前：

    “这说明这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的进化过程可能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们现在一定要搞清楚他的下一个阶段是什么。而且，我感觉很有可能下一个阶段就和他们如何到达地球有关系。”

    吴凡把背往桌椅上靠了靠：

    “虽然木卫二和土卫六的逃逸速度只有两公里每秒和四公里每秒。这相比于地球的7.9公里每秒要求要低很多。

    但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凭借生物血肉之躯的力量，别说进入地木和地土转移轨道了。他们连离开卫星表面都让人很难想象！”

    林天宇还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你可别低估生物体的能力，先不说我们现在太阳系几乎每个大天体上都有可能存在生命。你光看看我们地球上那些身体机能让我们人类难以企及的生物。

    蚂蚁能举起自身重量5000倍的物体，有些环节动物可以在海底热泉350度的高温下生存，水熊虫可以像小说中的三体人一样脱水复活。

    这样极端的例子还很多，而且这还是自然演化的结果。要知道在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的生物，可是在外部干涉下定向演化甚至可以说是改造。他们的生物机能可能要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刘梦竹一脸崇拜的看着林天宇，就像犯了花痴的少女一样：

    “林师兄就是厉害。分析得很有道理里呀！”

    大家早就习惯了这位看到帅哥就犯花痴的师妹了，并没有在意。卫旭一边吮吸着嘴里的大马力薄荷糖，一边用有些含糊的语调说道：

    “木卫二没有固定的岩石地表，而且他们的那些卵囊结构大多数都在冰盖下的海洋里，我没能看出太多门道来。我倒是从土卫六的图片上看出些道理了。

    结合早期卡西尼和惠更斯探测器还有危机之前遥测卫星绘制的土卫六地形图，再配合上我们近期拍摄的土卫六的光学和热成像照片。我发现的规律是......”

    说道这里，卫旭自己也觉得嘴里那块还没有融完的薄荷糖有些碍事儿。于是“咔嚓！咔嚓！”的把糖嚼碎了，往下吞。倒是一旁的刘梦竹有些着急了：

    “你倒是接着说啊，这时候嚼啥糖啊！”

    卫旭几个大口吞下嚼碎的糖渣子，强烈的薄荷味熏得他咳嗽了几声。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

    “你们过来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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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珍珠炮弹

    其他人都走到卫旭办公室边上，他在电脑上一番操作。屏幕显示出土卫六一个区域的照片，通过光谱信息已经过滤掉大气层遮挡。

    这个区域表面看来和地球非常类似，照片上山峦叠嶂，在群山之间也有河流、胡泊和平原。只是组成那些河流胡泊的并不是水，而是液体甲烷。

    “这是大约土卫六1/30面积的地表照片，我根据早期探测器的信息和照片信息绘制了这个区域的地形图。这里有土卫六的最高海拔山峰，推测约有9000米左右”

    说着他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刚才的照片上被覆盖上了密密麻麻的等高线。那些线头跟着图片上高山、深谷、平原的地方蜿蜒盘旋，连城一个一个的闭环。

    “这些是大约500米一个高差的等高线图，资料不齐也不精确，凑合着看还是行。”

    大家依然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卫旭想说什么。卫旭又在电脑上敲打了几下。一张红外成像的照片再次被叠加到了刚才那张已经叠加过等高线的照片上：

    “这张红外成像的照片我已经处理过了，根据温度的不同基本是排除掉了环境因素，也就是红外图像基本就是土卫六上的生物体了。时间有限，连猜带蒙，大概是个意思。”

    然后卫旭把这照片的局部稍微放大，呈现在大家眼前的照片比刚才就清晰多了。林天宇一手环抱再腰间一手托着下巴说道：

    “这个情况和我们在木卫二上边发现的情况基本相似。木卫二冰盖下是液体海洋，网丝结构蔓延得更加随意。而在你这个图上可以明显的看出，网丝结构跟随地形的起伏而变化。这也符合生物特征，这样看来初步判断确实如同夏岚说的那样，他们的演化可能进入新的阶段了。”

    吴凡和刘梦竹都点头表示认可，并且看向了旁边的夏岚，想知道她这个组长的意见。

    夏岚在看着屏幕上的图片，她知道这几张看似简单的图片这段时间花费了卫旭大量的时间。

    每天办公室最后一个走的和第一个到的人都是卫旭，饭量没减还天天吃糖戒烟体型反而消瘦了一些。她明白卫旭做着一切不可能只是证明一个大家都发现了的问题。她淡淡的说道：

    “接着说！”

    卫旭在键盘上按了一下，那副照片开始慢慢的缩放，他同时说道：

    “从局部看确实和木卫二的情况差不多。但是我根据对热成像照片和光学照片的对比发现，他们的这种所谓的网丝结构应该是类似管道的东西。

    而且他们在相互靠拢连接的时候，并不是沿着最近距离生长的，而是在往某个特定的方向汇合。这点在冰盖和海洋为主的木卫二上不明显，但是在土卫六上就很明显。”

    吴凡还是不太明白卫旭的想法：

    “这不很正常吗，木卫二的冰盖下是海洋没有阻挡。而土卫六上有陆地，有地形的起伏。这能有什么问题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脑屏幕上的图片已经缩放到原始尺寸。听了卫旭的描述，大家仔细的在图片上看出了那些暗红色的网丝结构的走向，确实是从颜色更加鲜艳的卵囊集群结构之间相互靠拢的蔓延。

    而且在靠拢的过程中，有几个不太容易发现的暗红色小点，恰好在这些网丝结构汇合的必经之路上。卫旭指着那几个小点：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我这些等高线地形图没有出问题的话。那么他们并没有完全按照地形起伏的难易度去汇合，而且他们有往海拔高的地势汇合的趋势。”

    卫旭指着电脑显示器上那些纷乱网络

    “红外照片显示，从卵囊结构出来以后，网丝结构逐步在汇合减小，但是管道的尺寸也在逐步增大。如果他们会在这些位置汇合，那么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时候大家的精神也被提了起来，卫旭拿起鼠标在那张照片上涂鸦了起来。虽然画得很粗糙，不过大家也大体看明白了卫旭的意思。

    最终呈现在大家眼前的图像是，那些网丝结构在那几个暗红色的小点处汇合到一起之后，集合成一根尺寸更大的管道向一个方向蔓延出去，最终结束在了照片上海拔最高的那个山峰顶上。

    大家有些一头雾水，林天宇问道：

    “从你的等高线图来看，他们最终汇合成一股，然后向着山峰峰顶的位置生长，最后结束在峰顶上。但是卫旭，你这样猜测的依据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

    卫旭站起身来东张西望仿佛再找寻着什么。最后目光落到夏岚的办公桌上，然后笑嘻嘻的看着夏岚：

    “师姐，我看你那杯危机时代开始前囤起的珍珠奶茶刚刚才冲好，还没来得及喝吧？”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卫旭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么毫不相关的话，夏岚也是轻轻皱眉：

    “对啊，怎么啦？”

    卫旭脸上的赖皮笑容更胜了：

    “能不能把你那杯绝版珍珠奶茶赏给我喝啊，我也好给你们生动的解释我为什么做这样的推测。嘿嘿嘿.....”

    卫旭傻笑着，大家更加的奇怪了，一旁的刘梦竹有些半生气的说道：

    “那可是我和岚姐最后一次逛超市的时候买的几箱，放了几个月都没舍得喝几杯的奶茶，你怎么这么赖皮啊！现在可买不到了！”

    卫旭解释道：

    “我这也不是耍赖皮啊。只有那杯奶茶给我，我才可以最形象的给你们解释我的想法。再说了，哪样的动作你们也做不出来呀。”

    大家都面露有些反感的情绪，特别是林天宇。而夏岚反而是平静的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杯还有些温度的珍珠奶茶和吸管递给卫旭：

    “拿去喝吧。喝完赶紧说正事儿。”

    卫旭正要接过奶茶，夏岚突然收了一下已经伸过去的手：

    “我的观点有一部分跟你很像，就是他们这种网丝结构应该是某种生物体机制的管道，其作用应该是输送他们那些培育出来的生物体。

    这可以推测为他们所制造的生物可能不能在木卫二和土卫六的环境下自然生存，他们制造的生物是为了地球环境而设计的，所以他们需要用这种管道来运送。如果你的想法没有比我更进一步的突破，那你可就不能白喝我这杯奶茶了。”

    卫旭笑嘻嘻的接过奶茶吧吸管插入杯盖的孔里边连声说：

    “谢谢师姐，师姐英明！你这杯奶茶我绝对不白喝，您就瞧好吧！”

    同时对着刘梦竹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有些矫揉造作的用吸管喝了一口奶茶。边喝脸上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林天宇有些不耐烦了，语气稍微加重了一些：

    “卫旭，差不多得了啊，你这还有完没有啊。赶紧说正事，不然我回去做事儿了，这都几点了！”

    大家嘴里没说，但是从表情已经可以看出也有了些不耐烦。

    卫旭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嘴巴涎着吸管，把吸管插到杯子底部的珍珠里，然后猛吸了一口，但是并没有吸出多少奶茶来，看起来有颗个头比较大的珍珠卡在吸管里在负压下缓慢的向卫旭口中跑去。

    这时，卫旭用嘴把吸管从杯子里拔了出来。然后扬起头，嘴里那根吸管就像榴弹炮一样倾斜的对着办公室的玻璃窗户。只见他脸颊憋住了一口气而圆圆的鼓起，然后使劲一吹！

    “嘭！”

    的一声，那枚卡在吸管里的珍珠像炮弹一般从吸管里被发射了出去，在空中经过短暂而快速的飞行，“啪！”的砸在了几米外玻璃窗上，在玻璃上留下一团带着奶茶污渍的珍珠炮弹砸过的痕迹。

    这有些恶心的一幕要放在平常，恐怕办公室所有人都会马上投来鄙夷的眼光和言辞激烈的批判。但是放在此刻，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被卫旭奶茶炮弹砸出来的痕迹，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都明白了卫旭想表达的意思，而且那个大胆的猜测几乎解决了他们长久以来和困扰的问题：

    土卫六上的原始生物在如何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离开星球表面！

    此刻他们似乎已经从刚才那颗裹挟这奶茶汁的珍珠炮弹中得到了答案，那颗珍珠炮弹重重的打在了每个人高悬的心上。

    只有面色有些难为情的卫旭，飞快的从办工桌上拿了一块小帕，几个快步窜到窗前清理他刚刚制造的犯罪现场。

    大家都还楞再哪里，之前的一丝希望——它们难以到达地球！现在已经被那颗珍珠炮弹打的粉碎。

    卫旭似乎实在做出这个推测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显得格外坦然。他咕嘟咕嘟的喝着那杯奶茶，看着怔怔出神的同伴，吆喝了一声：

    “愣着干啥啊！这木卫二上的东西怎么到近地轨道还没弄明白勒！”

    (看到这里的小伙伴都是真爱啦！更新时间每晚20：00和凌晨0点。请求各位亲爱的小伙伴多追，少养。如果我写得还算不错，就用票票和评论来支持我吧！你们的鼓励是我速更的动力！)

 第六十一章 远行

    冬天迟来的拂晓终于把城市照得蒙蒙亮了。李林杰昨天如愿收到了a级志愿者征召面试通过的电话，并且要求他在今天上午8点之前，收拾好一个规定尺寸的行李箱在家中等候。

    这一夜他是在兴奋、激动、惶恐和焦躁中度过的不眠之夜，但却是小梦离开以后过得最平静的一个夜晚。他感觉终于找到从那无尽阴影里走出来的一点光明了，他甚至还很庆幸自己一时头脑发热填报了那个发泄式的申请表。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很平静的把和小梦所有的合照都整理到一起，全部放进入信封，然后放在储物柜的一个箱子。

    自己皮夹里那张合照也拿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时候跟舅舅、舅妈以及妹妹的全家福以及一张小梦的单人照。

    只是和小梦第一个周年纪念日时，拍的迷你照片怎么也找不到了。他花了不少时间把凌乱不看的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

    然后给房东太太发去了信息，告诉她己这个月租完就不再续租了，自己参加了志愿者征召要去其他地方。其他留下来的生活用品都可以随意处置，唯独储物柜里那个不算太大的箱子里放着这次无法带走的重要的书籍文件，希望房东太太能帮他保管好，下次他回来取走。

    要是往常，按照他对房东太太性格的了解，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好话。但是这次，房东太太的回复却有点让他出乎意料。

    她表示，他所有不能带走的个人用品都会帮他收拾起来打包妥善保存，让他放下心。

    他不知道的是，危机时代的法令已经让房屋租赁这种交易行为暂时停止了。所有人多余的房产包括租赁房屋维持现状或者等待政府的分配。所以他所租住的这套小房子，实际上已经不能再租给别人了。

    还有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被确认通过a级征召面试以后，政府通过李林杰自己填报的资料了解到，他在本市是租住的房屋，所以专门联系了房东。让房东必须妥善保管好不能带走的个人物品。

    而且通知房东的工作人员还有些感情化的让房东在没有得到进一步通知，他所租住的房屋也不可以安排人去住。

    他给舅舅、舅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参加志愿征召的事情。舅舅从头到尾只是“嗯”了一声。舅妈多嘱咐一句，要注意安全。这些反应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反而是他给妹妹打去电话的时候，原本以为就是几句简单的交代就可以结束了。

    然而妹妹似乎对志愿征召有所了解，特别是逼问出李林杰是a级志愿征召的时候急得都哭了，让他想办法不要进入a级征召的行列，自己升学的事情自己有把握。

    结果李林杰花了好长时间才稳住了妹妹的情绪，并且让妹妹放心。因为现在他自己确实已经无法撤回志愿征召申请。

    更何况，他现在反而有点向往即将开始的艰难而有意义的生活了。

    看着一尘不染的房间，又看了看门口的行李箱，他反复思考了一下箱子里的物品是否已经是最优安排。然后又看了看时间，7：50分，他的心情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接他的人会不会搞错或者误点，对他的征召会不会又有更改，他将要去的地方到底会是哪里，他将接受什么样的培训。

    在十多年以后的未来自己将会以什么样的角色参与到那场每个人都无法避免的大决战里去.........他的思绪再次进入了一种混乱而充满期待的状态。

    盼望已久的手机终于响起，他都没看来电显示就拿起了电话。

    “你好，是李林杰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好，是的。”

    “我奉命前来接你，请你10分钟之内到小区门口！”

    不等李林杰回答，对方就挂断电话。

    李林杰长出了一口气，看来一切情况都没有变化。他拖着行李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4年的小家，关上了房门。

    当他快步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辆军用吉普已经在这里等他了。车前一名身着迷彩服的军人站着英姿飒爽的跨立军姿正等着他。

    他心中一阵暗喜想着，这a级征召果然不一样，连接他都是军车。他走上前去，那个军人仿佛已经认出了他，先开口到：

    “是李林杰吗？”

    李林杰点头回到：

    “是的。”

    军人说道：

    “把你的行李放到车后，然后上车！”

    说完不等他回答，军人已经转身走向了驾驶室。

    路上比前几天更加空旷了，军车在城市道路上飞驰着。过了好一会，李林杰在脑子里兴奋劲儿的怂恿下，算是鼓起了勇气像军人开口问道：

    “那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军人语调铿锵的说道：

    “我奉命送你去百驿军用机场。”

    听到军用机场四个字，李林杰原本有些躁动的心情和好奇心更胜了几分。从那天空军军官对他的测试，以及面试部分内容他猜测自己还真有可能会被往空勤的方向培训。

    虽然他并没有成为飞行员的梦想。但是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却也是每个人都想拥有的浪漫情节。他兴奋的问道：

    “百驿机场，那不是军用基地吗？我是在哪里接受训练吗？”

    军人终于侧脸瞄了一眼李林杰，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倒是让李林杰不由自主的往椅背上靠了靠：

    “我不清楚。我只是奉命把你送到百驿军用机场。我们还有约40分钟车程，你最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李林杰有些失望，看来这位军人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流。于是他只是小声

    “哦”

    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主动去和军人说话了。

    军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在城市间快速的穿梭，当车子从他每天上班都要经过的一个广场路过时。以往这个时间段经，广场上的公共健身器材上总是有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在这里晨练，而此刻只剩下了一排排空无一人的健身器材。

    车子开进了基地，第一次进入军事基地的李林杰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基地里的景象和外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列列军卡在里边忙碌的穿行着，一队队整齐的士兵或是起步或是跑步或是列队。

    只是在这一色的迷彩绿中，只有他一个人穿着便装。这让他有些怀疑这里是否是自己的目的地。军车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径直开向了停机坪。最终在一架引擎隆隆作响的运输机尾门边上停下了。

    “下车，拿行李！”

    在涡轮螺旋桨引擎巨大的噪音下，军人的声音依然字句清晰。

    飞机上走下一名军官，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到李林杰身前，高声问道：

    “身份证号51050419xxxxxxxxxx李林杰，是你吗？”

    李林杰点点头，尽量大声的回答道：

    “是的！”

    军官看了看手里文件夹上的内容，又看了看李林杰。

    用刚才那样的声音说道：

    “出示你的身份证！”

    他利索的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军官。军官接过来看了看，把身份证放进胸前的口袋。从口袋的外形可以看得出，里边已经有一小叠同样大小的东西了。

    军官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了李林杰。他接过一看，那是一根橡胶软质手环。手环上镶嵌着一块口香糖大小的弧形金属片：

    “你的身份信息都在这里边，不能弄丢！明白了吗？”

    李林杰在螺旋桨的气流冲刷下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看样子身份证不是还给他了。军官又喊了一句：

    “上飞机！”

    之后就转身走上了飞机，李林杰拖着行李箱赶紧也跟了上去。

    一名士兵引着他到机舱边上张空的椅子上坐下，把他的行李绑到一堆五颜六色行李箱一起。

    李林杰四下看了看，隔着中间捆绑起来的一箱箱货物，对面的一排座椅上全部是穿着军装的士兵，他们坐姿整齐划一表情严肃。

    而自己这边周围有十来个像他一样穿着便装的人。

    李林杰摩梭着自己的手环，粗壮的黑色橡胶腕带还算舒适，镶嵌的那块金属片上有他的姓名和一串编号。在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外形俊朗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凑了过来，他把嘴凑到他耳朵边大声的上说道：

    “你也是a级征召的志愿者吗？”

    李林杰点了点头：

    “是的！你呢？”

    那个人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他指了指耳朵又贴过来说：

    “噪音太大，听不见。”

    李林杰这才反应过来，在运输机机舱嘈杂的环境下，正常说话音量根本听不到。他也学着那个男孩儿的样子，凑到对方耳朵边上：

    “嗯，是的！你呢？”

    那个男子听到了李林杰的话，又凑了过来：

    “我也是！我叫柯家豪。很高兴认识你！”

    同时他伸出了一只手。李林杰和他握了握手：

    “我叫李林杰！”

    此刻，运输机的尾舱门开始缓缓合拢。机舱内的广播响起：

    “所有人注意！飞机即将起飞。飞行时长约4小时。”

    柯家豪又凑了过来大声说道：

    “我的天啊，4个小时，我们要被送到多远的地方去啊！”

    李林杰本想说点什么发动机的轰鸣声开始增大，飞机也在颤抖中开始滑跑，他们已经没办法正常的声音交流了。

    索性就各自坐好等待起飞了，飞机上所有还穿着便装的人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是一致的，写满了好奇、惊讶、紧张和对未知的向往。

 第六十二章 金头盔

    沉沉的乌云几乎就要压到地面了，即使在3000米的高度，云层依然如同迷宫一般漂浮在空中。两架最先进的第四代战斗机正翻滚着在云层里穿梭，他们今天的训练科目是机炮狗斗。

    也就是双方都只允许使用对空搜索雷达和航炮进行近距离格斗。

    双方都是隐身能力很强的战斗机，在这种云层条件下。一旦脱离距离超过10公里，那么他们将很难再发现对方。飞在前边的飞机是僚机，他现在处于守势。

    飞行员驾驶着战斗机仰仗着矢量喷口和鸭翼的变换一连做出来好几个大过载垂直转弯机动和水平盘旋机动。

    而一直咬在后边的长机看起来要从容很多，他没有做出那么多花哨的机动，但是机鼻却牢牢的指向前机的运动轨迹，他头盔上的机炮瞄准环正一步步逼近犹如做困兽之斗的僚机。

    突然，前机在盘旋中做出一个半滚倒转的动作，飞机猛的扎进下方的云层消失在眼前。后边的长机并没有紧张。他没有跟着一个半滚倒转跟过去，反而是打开发动机加力猛的拉起机头。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和喷口喷出的蓝色尾焰，飞机做出一个小半径的垂直筋斗机动，完成了一个垂直方向上的180度调头。

    长机飞行员瞄了一眼巨大液晶显示器上雷达闪烁的微弱信号，飞行员眼角一扬，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制中。

    他加力推杆，飞机咆哮着俯冲进了一坨低矮的云层。当飞机冲出云层的时候，僚机不偏不倚的出现在了他头盔瞄准具的中间，不等僚机做出反应，他扣动操纵杆上的发射按钮。耳机来传来了

    “敌机被击毁！敌机被击毁！”

    的提示音。两架飞机再次回到了编队飞行的状态。

    从僚机的视角看去，长机飞行员头上戴着那顶金色的头盔即使在这样阴沉的天色下，依然显得熠熠生辉。

    那顶头盔意味着飞行员在某年的战斗机空战锦标赛上获得了至少一项比赛冠军，那是和平时代真正王牌的象征！

    长机说道

    “小赵，这是10：0了哦。”

    僚机飞行员愤愤的说道。

    “哎....咱们再来一把，我就不信一次都打你不下来！”

    僚机飞行员有些愤愤的说道。

    长机飞行员看了看燃料余量和返航距离：

    “好吧，最后一把，我给你个机会。你到后边去，距离1000米，我机动以后你不用等两秒，立刻追击，这样行了吧。”

    “哈哈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这样你就别怪我无情啦！”通话器发出僚机飞行员欢快的声音。

    僚机一个迎角拉起机头，飞机立刻以一个大迎角姿态减速，然后落到了长机的后方恢复平飞。

    “小赵，你准备好了吗？”长机问道。

    “嗯！你就好好逃命吧！”僚机有些幸灾乐祸。

    长机说完直接推杆加力，在鸭翼的加持下，飞机猛然一个负过载一头扎了下去。僚机有些猝不及防赶紧跟着一个半滚倒转的破s机动跟了上去。

    然而这样一来僚机就陷入了长机的陷阱。长机是直接推杆俯冲的，僚机是半滚以后拉杆俯冲的。飞机虽然此刻都在俯冲，但是机背的朝向却刚刚相反。

    僚机飞行员也立刻察觉到上当了，如果在前方的长机此刻拉起机头，自己则必须要先翻滚机身再拉起才能跟上，如此一来两机距离就被甩远了。等自己开始爬升，很可能长机会用一个半失速的j转弯把机鼻对准自己。

    这次僚机没有按照习惯套路来，他明白攻守之势异了，他直接继续俯冲脱离。飞在前边的长机倒是有些奇怪，当他高速爬升后一个j转弯回头，并没看到僚机，只是在雷达上有一个很弱小额亮点。

    金头盔微微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小子学聪明了！”

    长机看着雷达上微弱的闪光点距离追逐着僚机，像个老练的猎人盯着自己的猎物，看他的下一步动向。

    由于对空搜索雷达在机头，僚机没办法知道此刻长机位置。

    但是他心里明白，在高空和金头盔做能量狗斗的后果一定是自己被击落。他对机载电脑发出指令：

    “调出所在空余地形图，打开地形雷达。”

    飞行电脑收到指令以后，立刻在液晶显示器上显示出了他的需要数据和图形。

    在长机飞行员的雷达上，僚机的距离并没有拉大，但是信号缺减弱，几乎不能探测到了。

    金头盔皱了皱眉，立刻意识到僚机像做什么了。他压杆降低高度，飞机穿过层层的乌云落到了1000米的高度，在雷达辅助下，目测发现了前方在300米高度的群山之间穿行的僚机。

    “你小子，这次玩大了啊！”金头盔对着无线电说道。

    “抓住我再说！”僚机的语气有些挑衅的味道。

    金头盔驾驶战机进一步降低高度也深入到了蜿蜒的山谷中。

    由于弯曲的山谷和超低的高度，飞机不能飞的太快，这也导致金头盔想俯冲进入山谷那一刻直接锁定僚机并击落的计划落了空。

    随后金头盔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僚机的速度在350km/h左右，自己却因为俯冲，速度到了450km/h。

    就在他想到这一点的同时，僚机利用金头盔拉起的迎角减速机鼻没法对准自己的时刻，果断使用矢量喷口和鸭翼拉起机头。

    机头高高指向天空，但是高度却并没有提升多少，速度骤减，时速警报响了起来。这正是僚机飞行员想要的结果，长机从他的机身下方飞了过去。

    他打开推力猛的压杆，机头又回到水平位置。他又以一个举世闻名的“普加乔夫眼镜蛇机动”在这个超低空的山谷里重新夺回了进攻的主动权！

    而此时处于守势的金头盔就非常被动了，后方的僚机已经重新调整好了姿态，机鼻已经对准了他。

    金头盔不顾刺耳的碰撞警告继续轻压了一下操纵杆，飞机小坡度俯冲到10米的高度才拉平，飞机几乎是贴着山谷底下的小河河面飞行了，而高度计在这个高度已经没有了作用。

    僚机已经可以看到长飞机发动机喷口在山谷间小河里扬起的水花了！

    他不敢压低机头去争取射击窗口，金头盔算是凭借高超的飞行技术和过人的胆识逃过一劫。但是自己面临的危机依然丝毫没有解除，他驾驶着飞机万分小心的在小河上边十米左右的高度飞行着。

    在这个高度和地形里任何地面雷达和地形图都没有了作用。如果他此刻拉起飞机，正好撞到身后僚机的机炮上，但是如果继续这样飞行，僚机只需要稍微调整一点高度就可以击落自己。

    而后方的僚机也确实马上就要完成了对他的锁定。

    金头盔扫了一眼地形图，发现就在前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河流有个拐弯，他集中精力，猛的打开发动机加力。僚机看到金头盔战斗机尾焰喷出，一时竟然懵了！

    他不敢相信有人会敢在这样的高度，这样的河谷里开加力飞行！！！！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金头盔双目如炬，盯着前方飞速扑面而来的河谷。到达转弯处，他猛的利用河谷的弯道向右侧横滚并且拉起升降舵，飞机像有轨道的过山车一样完美的沿着河谷完成了转弯。

    随后，金头盔果断改平飞机，然后猛拉升降舵，飞机制造的超音速激波顶着裙萝一般的音爆云，像一柄利剑斜着刺向长空！

    而僚机则因为刚才河谷转弯的遮挡，错过了最佳射击窗口。等到他也打开加力想要跟上前方长机的轨迹时，长机机头上因为超音速卷起的激波云已经消失了。

    他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金头盔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六点方向。

    通话器来传来了金头盔平静的声音。

    “11：0”

    僚机飞行员有些丧气：

    “我服了！”

    金头盔安慰道：

    “这一把你打得非常棒，要不是前方有个河谷转弯，我就没机会了！”

    僚机虽然语气还有些不忿，但还是认输了：

    “输了就是输了，我认!能和你一起训练是我最大的荣幸”

    金头盔下达了命令：

    “燃料差不多了，我们返回基地吧。”

    李林杰所乘坐的运输机停在了停机坪上，士兵们下了飞机以后就列队离开了。

    而他们这十几个人则是东倒西歪的拖着自己的行李箱站在停机坪上，他们中间有两三个人都有很严重的晕机，其中一个人下了飞机就直接被军用救护车接走了。

    李林杰还好，只是几个小时的颠簸和噪音让他也有些晕乎乎的。身边的柯国豪状态也和他差不多。

    这时伴随着涡扇发动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两架气动外形异常流线的黑色战斗机编队降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原本脸色有些发白的柯家豪顿时来了兴致，指着前起落架尚未接地的两架战斗机喊道：

    “快看！快看！！四代机！！！”

 第六十三章 扩编

    李林杰朝着柯国豪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两架平时在电视上才见到的最新型四代战斗机。

    相比电视画面里机械感十足的浪漫画风，庞大的战机从头顶上呼啸而过、那亲临现场的巨大压迫感，才让他切身体会到了这些精密设计的杀人机器是多么有冲击力。

    军官从机舱里走了出来，厉声喝道：

    “喊什么喊！”

    柯家豪立刻安分了下来，连连的鞠躬表示歉意。军官依然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样子用手上的文件夹指着天空说道：

    “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坐个飞机就成这样了！天上的敌人要真的来了，你们这样子能做点啥？”

    歪歪扭扭的队列默不作声，远处战斗机的发动机声音也小了下去。

    “那我们也不是战士啊，至少...现在还不是！”

    一个身形娇小，化着浓妆，留着双马尾的女子在队列的尾端喘息着说道。

    她脸色发白，可见是被晕机折磨得有些难受了。

    军官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到那个女子身前，看样子应该是要像刚才那般厉声训斥的。走到跟前他又收了收气，用稍微柔和点的声音说道：

    “我不相信那些外星侵略者到地球来屠杀的时候，会分辨出那些是士兵，那些不是。”

    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尽可能整齐的站着。这时开过来三辆军车停在他们身前。军官高声说道：

    “根据你们上机的顺序，带上自己的行李，上车！”

    军车把它们送到了基地角落的机库前停了下来。

    通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这个机库里没有了军用飞机，取而代之的是几百张双人床，成队列的摆放在机库里。

    有点异样的是，在这几百张双人床之间，用一块很高的蓝色屏风把那些摆正长方形阵列的床分为了一大一小两个部分。一名士兵手里拿着扫码器在排头那个女孩子的腕带上扫描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看显示屏上的信息：

    “左区72床！床上放着你的服装，个人行李箱放到床下在自己的位置待命，不许随意走动！”

    说完就开始对下一个志愿者做着同样的事情，柯国豪看着眼前的景象对一旁的李林杰有些抱怨说道：

    “这是要把我们当猪喂啊！这也不知道是要让我们干什么。”

    没有了飞机引擎的噪音，李林杰这才注意到这个刚认识的新朋友口音有些特殊。他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吧，你是哪里人啊，我听你口音不太像我们那的里人。”

    柯国豪脸上漏出阳光般的笑容：

    “我是宝岛的，软件工程师，就和你一个城市工作。你呢？”

    李林杰说上下打量着这位新朋友：

    “我是建筑工程专业的。”

    他们的对话被拿着扫码器的士兵打断了。

    战斗机降落后缓缓的被推向了机库，地勤人员架上了梯子，两名飞行员从战斗机上下来。其中一名带着那顶吸引着所有人注意力的金头盔。

    他下了梯子，摘掉金头盔抱在腰间，露出一副坚毅面孔。他就是整个基地最耀眼的明星，金头盔飞行员卢远舟。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战斗机，而是用手抚摸着机身。仔细的看着这架涂着黑色隐身涂料的战斗机。另一架飞机上的驾驶员也下了飞机，他跑到卢远舟身边说道:

    “怎么啦，队长！舍不得啊。”

    卢远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手摸着机身，围着他的座机慢慢的走着，这是他最后一次驾驶这架战机了。今天分别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陪伴了他五年的战斗机了。

    僚机小赵满口的抱怨：

    “你说我们才装备几年的最新型战斗机，怎么就全部要换装了啊！”

    卢远舟把手从飞机上拿开，往一旁的车子走去：

    “全军都在换装飞机了，所有现役主力超音速战斗机都要换装封存起来，换装重新设计的亚音速飞机。”

    然后他指了指停机坪上的一排螺旋桨飞机：

    “你看我们基地这段时间来了两百多架很多年没见过的初级教练机。看样子是要大批量培养空军飞行员了，说不定我们都会去当教员。”

    小赵跟在卢远舟身后上了车：

    “我听我在陆军的朋友说，他们团的主站坦克这段时间也在全部换装。取代的是装备速射小口径机关炮的轮式战车、步兵战车和自行高炮。真是搞不懂这外星人的入侵在即，怎么这装备确是越换越后退了！”

    卢远舟说道：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上边这样的而决定肯定是有科学依据的，咱们照着做就行了。”

    车子刚刚启动，无线电就传来了命令，让卢远舟和小赵立刻去团长办公室报到。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知道可能是刚才最后一次的超低空狗斗训练惹祸了。

    来到团部办公楼，他们注意到一个细节。所有团一级的标识，比如团长办公室门口已经贴上了师长办公室的标签。

    他两都很好奇，走进办公室，看到团长正板着铁青的脸坐在办公桌前怒目圆睁的看着他们。两人心虚，原本想问的问题也不敢问了，只是军姿笔挺的站在那里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声：

    “791航空团第37飞行大队大队长卢远舟。791航空团37飞行大队飞行员赵耀。奉命前来报到！”

    肩上挂着大校军衔的团长在桌子一拍，站起身来用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怒斥道：

    “你们两个不得了哟！超低空山谷飞行，超低空制造音爆！地面的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受到了损失，战机有损失。我送你们两个克军事法庭！你们要撞山莫得了，我烈士都不得给你评！我还收拾不住你们了！”

    两人依然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来接受团长这种烈度的批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赵还想强行狡辩，他理直气壮的说：

    “报告团长！因为训练时对抗过于激烈，没有注意到飞行高度！”

    团长怒火更胜了，直接走到他们两个身前骂道：

    “放屁！你们飞机发生了好多次低空警告和碰撞预警，在返航途中你们的飞行电脑回传了飞行数据。我咋个也是4000小时的飞行员，你们这两个小子还瞒得了我？”

    卢远舟字正腔圆的说道：

    “报告团长！责任在我，超低空狗斗训练的科目是我临时加入的，我考虑到.....”

    不等卢远舟把话说完，团长厉声打断道：

    “责任当然在你，你是大队长！未必还是我啊！我警告你卢远舟！你少给我找那些花里胡哨的借口！我还不晓得你是个啥子德行？”

    团长的怒火收了几分，但话语间充满了调侃：

    “晓得你有几分本事，全团唯一一个金头盔嘛，不得了嘛！本事大得都可以大闹天宫了！要不要我这个团长的位置也让给你来坐呀！！！”

    卢远舟咧着嘴尬笑道：

    “团长！我们错了，我们检讨！您这团长的位置还得您自己坐，我们可没那本事。”

    团长的怒火消了一些，语气稍微平和了一点：

    “还晓得你自己本事不大哈，检讨肯定要做，而且要深刻，在周五的例会给我上当着全团军官念。”

    小赵有些难为情，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卢远舟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自己抢先说道：

    “是！一定深刻！当着全团深刻检讨！”

    团长的气看着是消了，其实对于这两个优秀的飞行员团长也是非常爱护的。

    他们曾经在一次飞行训练中玩过了头。1000米高度制造音爆结果地面刚好有几户村名，家里的玻璃全部碎了，好在没有伤人。那次要不是团长力保，他们免不了要被停飞挨处分的。

    卢远舟见状问道：

    “咦，团长！我看咱们团部的标识全都换成了师一级的。咱们这是要搬家呀还是要扩编啊？”

    团长转身坐会自己的椅子上脸上露出了一丝神气得表情：

    “扩编！我们团要扩变成航空师。”

    小赵笑嘻嘻的说道：

    “那您不是要当师长了？恭喜您，连升两级啊！”

    团长的脸马上又板了起来：

    “恭喜个屁！那是你该关心的吗？赶紧给我滚回去写检讨！这个节骨眼上，敌人都要打上门了，还搞这些！我们哪里承受得了两名优秀飞行员的损失！！！看到你们我就生气，不关你们几天禁闭，我硬是缓不过那口气来！”

    眼看团长的火气又要上来了，小赵一边往门口退，一边求饶：

    “我们错了，我们这就去写检讨，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团长挥了挥手说道：

    “卢远舟留下，赵耀你解散！”

    小赵行了军礼：

    “是！”

    就离开了团长办公室。团长指着他身后：

    “卢远舟！这是国防部空间防御办公室主任，地球防御联盟军事联席会议代表，空军少将，柴世铮将军。他有事找你。”

 第六十四章 选拔

    卢远舟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挂着少将军衔的人。他赶紧转身行了一个军礼，铿锵的说道：

    “首长好！”

    柴世铮站起来回敬了一个军礼，示意他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说道：

    “我们在筹备一个空间防御计划。现在保密级别很高，我还不能向你透露具体任务细节。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邀请你参加一下我们的选拔。看看你能不能成为我想要的人.”

    一旁的团长语气有些怪异：

    “这个是志愿的，你不想克就不克！”

    柴世铮呵呵的笑道：

    “呵呵呵！孙团长，我很理解你的心情。知道卢远舟是你们团的精锐，金头盔得主。”

    团长声音稍微提高些，但是明显听得出依然在压着：

    “撒子精锐不精锐，我们团个个都是精锐。只是一个也不能白给你！”

    柴世铮摆摆手，又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们这次会对全军的金头盔飞行员发出邀请，我们会在你们中选拔出一名飞行员，然后再送到国际范围内去进行进一步筛选。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最终被选中的人，会去执行一项极其危险的任务，那项任务的成败可能会直接关系到人类未来的命运。”

    柴世铮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正因为任务的危险性，复杂性和重要性都是空前的。所以我们必须是志愿参加的人，才能进入选拔。还有，这次选拔要求非常高，你能不能脱颖而出还很难说。你要是愿意参加选拔，就把我手里这份资料拿走，上边有集结的时间和地点。”

    团长背过身去看着窗外跑道上正在起降的飞机说了一声：

    “你自己决定！”

    卢远舟看了看团长的背影，他明白团长是支持他去的。毕竟在种族存亡的严重危机下，团长是不可能为了自己部队的私利不顾大局的。

    他接过柴世铮的那份资料，看了一眼集结的时间是在明天下午两点，他嘴角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得微笑，站起身来向团长和柴世铮行了一个军礼说道：

    “报告团长！我愿意参加选拔！”

    离开了办公室，卢远舟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连下午大队举行简短的战机告别仪式都没有参加。从团长到下边的飞行员也都没有去找他，因为大家都以为他是因为选拔的事情忙碌去了。

    其实他在中午饭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换了一身士官的军服。开着军车给哨兵谎称去城里接科研人员离开了军事基地。这可能是他从航校开始到现在成为中校大队长期间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原因只是因为副驾驶上摆放着的三件物品：一束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花，花店已经全部歇业了，那是他在机场围栏周围的草里一朵一朵摘来的野花做成的花束。

    另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用自己涂鸦美化起来的纸盒子。上边还很正式的系上了用信号旗撕成布条然后接起来的礼品盒蝴蝶结。

    今天是他的女儿十岁的生日，不仅是因为他在电话上答应过女儿会陪她过生日，更是因为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军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着，他看看时间已经5点了，太阳已经开始给大体铺上金色的薄纱。

    他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速度表的指针已经越过了160。这对于一辆军用越野车来说几乎是到达了速度的极限，而他已经这样开了快5个小时了。

    好在临时过渡期法令以后，高速路几乎已经没有社会车辆，这才大大提高了他的安全性。

    下了高速路，在城里一路飞奔，他终于在6点20分的时候把车子停到了一个住宅小区的地下车库里。他下车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立刻对着车子因为多次急刹车而滚烫的车轮子长长的撒了一泡尿。

    完事儿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又打开车子的尾箱，从里边翻出已经准备好的镜子梳子湿巾。把自己的那张已经油腻的脸庞清洁了一遍，把头发也倒腾了一下，照了照镜子基本满意了才把尾门关上。之后从副驾驶小心翼翼的取出那一束鲜花和哪两个看起来还算精致的盒子就走向了电梯厅。

    他根据手机上的信息找到了自己需要去的那个门牌号，门并没有锁。他刚准备伸手去拉，那扇门自动就打开了。一个留着乌黑长发齐刘海，穿着一身粉色长羽绒服的小女孩站在门口伸出双手亲切的喊了一声：

    “爸爸！”

    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儿，他几乎是粗暴的把原本很爱惜的花束和礼品盒扔在地上，一把抱起女儿紧紧的抱在胸前。一年多的思念和牵挂在此刻彻底得到的安抚和放纵，同时放纵的还有他眼角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女儿。此刻什么军人纪律，飞行选拔全部抛诸脑后。他就愿意这样一辈子拥抱着女儿，什么也去理会。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他听到女儿连续说了好几声：

    “爸爸，快放我下来吧。爸爸，快放我下来吧。”

    他才收拾好了自己奔流的感情，放下女儿，擦掉脸上划过的泪痕。他拿起刚刚丢下的花束递给女儿，一副慈父般的微笑说道：

    “祝你生日快乐，妍妍宝贝儿！”

    女儿开心的接过花束蹦蹦跳跳的向里屋跑去，边跑边喊：

    “妈妈，妈妈。快看，爸爸送我的花！”

    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个盒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屋子。不一会女儿拉着一个衣着端庄，身材高挑，容貌秀美梳着整洁爽朗盘发的女人过来了，那正是他的妻子严华。

    严华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的了一声：

    “到了啊！进来吧，饭都准备好了。”

 第六十五章 哭泣的生日

    餐桌上已经备好了一桌在这个局势下算是丰盛的晚餐。他坐在女儿的旁边有些手足无措，都不太敢抬头看坐在他对面的妻子。严华淡淡的说道：

    “你不是说给女儿准备了生日蛋糕吗？拿出来吧。”

    卢远舟这才仿佛记起了自己该做什么，赶紧把那个大盒子摆到桌子上面，然后拆调信号旗做成的礼品丝带，打开自己涂鸦的盒子。

    里边是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圆形蛋糕，蛋糕上糊着一层白色的奶油，看起来不是很匀称。蛋糕顶上用橘子瓣围了一圈。中间是黑色的饼干碎片拼出的一行字“祝妍妍十岁生日快乐。”

    女儿看到生日蛋糕开心的手舞足蹈：

    “哇！好漂亮的生日蛋糕呀，我好久没吃过这么漂亮的蛋糕了，谢谢爸爸。”

    严华脸上依然是冷冷的面容，她那双清澈动人的双眼看向陆远舟：

    “你还真把生日蛋糕弄来了。”

    卢远舟不敢抬头看妻子的眼睛，一边插着蜡烛一边故作轻松的说道：

    “总有办法嘛。”

    其实，眼前这个奇怪的生日蛋糕他可是废了老大的劲儿。制作蛋糕的鲜鸡蛋是自己最近这十多天早餐配额里边的。但是他软磨硬泡的让司务长给他取消了煮鸡蛋，把生鸡蛋直接给了他。

    奶油是自己拿着塑料袋悄悄把早餐牛奶带回去调制的。蛋糕上的那圈水果是自己趁着政委开会的时候，爬上二楼阳台把政委自己种的橘子给全部摘走了。

    至于蛋糕上黑色饼干碎块是他强行要求僚机小赵，让他女朋友贡献出来的存货。当然代价是陪小赵最后一次练习航炮狗斗。

    原材料搞定了，制作才是最麻烦的事情。蛋糕保质期非常短，他硬是在今天凌晨四点起了床，靠着一口电饭锅和小赵女朋友写的蛋糕制作指南，在早餐之前活生生倒腾出了这个生日蛋糕。

    一根蜡烛点燃了，他们喜笑颜开的为女儿唱着生日歌，只有在这样昏暗摇曳的光影下他才敢多看妻子两眼。只不过她精致的脸庞上依然只找得到对女儿的爱意。

    唱完生日歌，昏暗的烛火下女儿双手捧在胸前认真的许着愿。她的小嘴了轻轻的念出了她的愿望：

    “希望我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这细微的声音却像一根根锋利的钢刺狠狠的扎在了卢远舟的心里。他心中五味杂陈，悔恨在胸中翻涌，情感的狂潮几乎要将他淹没，那许久不见的泪珠再次从这个坚韧的金头盔眼中滑落。

    他们一起吹灭那根被彩笔涂成红色的普通蜡烛。趁着开灯的间歇，他躲在黑暗中赶紧擦掉泪痕。开灯之后，卢远舟满脸堆着幸福的笑容拿出了最后一个手工涂鸦的盒子递给女儿说道：

    “看看爸爸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呀。”

    女儿开心的接过盒子，白皙的小手灵巧的拆开别致的包装盒，里边是一部数码相机。卢远舟满怀期待的看着女儿：

    “喜欢吗？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部照相机吗？这可是爸爸拿了好多东西和爸爸的战友换的。”

    看到那部精致的进口数码相机，女儿脸上的表情先是一僵，而后又是堆满了天真的笑容，她双手环抱住卢远舟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太喜欢了，谢谢爸爸。”

    卢远舟心底翻涌的情感总算是暂时的平静了。妻子脸上的冷淡却更深了一些，因为卢远舟并不知道，在去年女儿生日的时候，她已经送过女儿一部数码相机了。

    蛋糕切下了三块，每人的盘中一块，女儿最先尝了一口。表情有些怪怪的，然后还是那副天真的笑容说道：

    “真好吃，我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蛋糕了。”

    卢远舟心中一阵欢喜，看来总算这段时间的折腾没有白费。严华也用叉子乘了一块放进嘴里，珠玉般的嘴唇蠕动之后，总算还是吞下了那块裹着奶油的蛋糕。然后眼神凌厉的看着卢远舟问道：

    “这是你自己做的？”

    卢远舟憨笑着点点头：

    “特殊时期嘛，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动手了。”

    严华接着问题到：

    “奶油也是？”

    卢远舟点点头，突然表情僵住了，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赶紧自己尝了口自己倒腾出来的蛋糕。一股浓烈的咸味充斥着他的口腔，他连忙去拿过女儿面前的撑着蛋糕的盘子：

    “该死！肯定是调奶油的时候把调味料和食盐弄混了！这么咸！快别吃了！”

    女儿一把护住自己的蛋糕盘子，激动的说道：

    “我爱这个味道，我就要吃！”

    看着女儿拿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卢远舟没有再去试图抢夺女儿的蛋糕盘子。

    他脑中思绪百转千回，女儿超于年龄的成熟和懂事让他无地自容。严华从厨房里拿来一杯水放在女儿身旁：

    “喜欢吃就吃吧，你爸做的东西基本都是这个味儿，多喝点水就是了。”

    他感觉妻子的态度有了些许转变，自己的思绪也渐渐平和了下来。女儿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问道：

    “爸爸，你上次走了这么长时间。我掉的牙都长上了，你还是没回来。你这次可以陪在我和妈妈身边了吗？”

    女儿的话让卢远舟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摸着女儿的头说道：

    “对不起，妍妍。爸爸最近特别忙，明天一早爸爸还要赶回部队去。因为有坏人想要来欺负我们，爸爸是军人呀！我必须要去把他们消灭了，你和妈妈才能安全住的在这里。”

    女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卢远舟，似懂非懂的一个劲儿点头。

    “那爸爸赶紧去把坏人消灭了，就可以回到我和妈妈身边了吗？”

    卢远舟点了点头:

    “嗯！”

    女儿又让他又拉了勾勾才作罢。

    夜幕渐渐深了下去，卢远舟陪着女儿做游戏、讲故事一直到女儿实在撑不起眼皮，才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把女儿抱上小床，看着女儿恬静的睡着，他心中又是一阵波澜，他在女儿额头亲亲的吻了一下，然后关上了灯，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厨房里妻子严华正在收拾着碗筷，他看着忙碌的妻子一时不知如何启齿。倒是严华看他站在饭厅，瞄了他一眼肩上的肩章：

    “怎么，今天是穿了别人的衣服跑出来的？”

    卢远舟心中一阵莫名的感动。只有在一起相处十多年的妻子，才能从这样的细节就能知道他做了什么。这一切他曾经拥有的默契都是在他亲手毁掉以后才明白了是如此弥足珍贵。他尴尬的点了点头，表情有些木讷吞吞吐吐的说道：

    “呵呵，是啊。非常时期嘛，部队不允许外出。我这才.......”

    妻子继续擦拭着手里碗碟上的水珠：

    “客房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今晚就凑合睡了吧。”

    卢远舟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

    “哦，不啦！我这就要赶回部队去，明天一早还有训练。”

    严华原本平淡的表情焦虑一闪而过，转脸看着这个脸上强行堆着僵硬笑容的男人：

    “你今晚要赶回基地去？这都几点了。你们基地那么远。”

    卢远舟还保持着那个手足无措的站姿看了看手表：

    “时间还来得及，明天早训之前应该能赶回去。”

    严华转头继续收拾着厨房的碗筷没有说话，卢远舟目光有些涣散。

    看着妻子修长的身形在厨房里忙碌着，这曾今只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细节，此刻对他来说却像是欣赏珠峰上的日出那般珍贵和迷人。

    他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说出那句他已经拖了一年多还是不愿说出的话：

    “额....那个...华华....”

    他舌头有些打结，而妻子只是冷冷的说了句：

    “叫我的名字。”

    卢远舟并没有在意，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要去执行一项很特殊的任务，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来看女儿....”

    严华见卢远舟语气吞吐，有些讥讽的语气补了句：

    “这一年多没让你见女儿，她不也长大了吗？”

    卢远舟脸上尴尬的表情更加的不自然了，他轻轻闭上眼睛。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终于说道：

    “比那个时间可能还要长，女儿那边你就多受累了。额....那个.....你把《离婚协议》拿出来吧，我给你签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还拖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起。”

    严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怔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听着卢远舟断断续续的话语。

    “以后虽然我们就不是夫妻了，但是你和妍妍遇到什么困难的时候，一定要给我联系....我会尽我全力去帮助你们...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说道此处，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更咽。严华手中的盘子滑落到了水槽里，发出一了声尖锐的响声。她楞了一愣，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厅茶几边上，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和一支笔，放在饭桌上，然后又走进厨房继续擦这那些碗碟。

    卢远舟双手颤抖着翻开那份协议，在每一个需要签字的地方一笔一划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每一画都像刻刀一般在他心上划着，在确认所有空白处都已经签完的时候，双眼已经模糊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签完以后，他用手掌擦去满脸的泪痕，调整了一下情绪：

    “那我走了，你和孩子多保重。”

    妻子始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甚至都只有那个纤瘦的背影对着他。

    “嗯，开车小心点。”

    当他走出屋子关上门的时候，一墙之隔的两人情绪都彻底的向崩溃的水坝。

 第六十六章 禁闭

    卢远舟拖着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身躯开车回到基地门口的时候。两名带着白色头盔的纠察直接走了上来要求他下车。这一切在他昨天跑出军营关掉手机的时候，候就已经在意料之中了。

    他甚至没有做任何解释，直接来到了阴暗的禁闭室。他用最后一点精力把闹钟调到了中午十二点之后，就沉沉的在阴冷的禁闭室睡了过去。

    在基地另一头的操场上，几百人稀稀拉拉的勉强站成了一个方阵。他们穿着和基地里其他士兵一样的作训服和胶鞋但是肩膀上却没有肩章，李林杰就是其中的一员。

    那天在飞机上接他们的那名军官现在带着八角帽和墨镜，威风凌凌的站立在台子上。

    身边的士官花了点时间点完了所有人的名字，那军官向前走了一步接过点名士官手里的扬声器，用军人那标志性洪亮的声音说道：

    “欢迎各位来到本基地！我代表基地的全体官兵和那些需要保护的人们，对你们的无私无畏的选择表示感谢！你们在全人类面临生存危机的时候，选择了站在种群的最前沿。你们的行为将会被载入史册！”

    军官的讲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振奋。然而还不等他们彻底兴奋起来，军官话锋一转：

    “我叫鲁毅！是你们的一阶段试训教官！刚才那段话将会是你们在试训期内唯一听到我说的客气话！从现在开始！

    我将对你们身体机能，意志力和纪律性进行最严格的训练和选拔。以便为二阶段的训练选出合格的人。无论你们是否能进入第二阶段的试训，我都会成为你们铭记终生的人！”

    人群里立刻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鲁毅怒目而视，接下来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他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着天空开了枪！空包弹巨大的响声让操场上的人群吓的发出了尖叫声，原本就不整齐的队列更加的散乱。

    鲁毅面色铁青的又开了两枪，人群才安静了下来，他用比刚才更加洪亮的声音喊道：

    “都给我站直了！保持安静！说话前必须说报告！”

    这突如其来的枪声让每个人都始料未及，他们现在绝对相信眼前这个铁血教官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可以兑现。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人群很快平静了下来。鲁毅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来这儿之前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但是到了我这里，你们什么都不是！你们在我眼里只有编号，你们的编号就是你们的床位号码！你们现在给我抬头看看！”

    人群顺着鲁毅手指的方向看去，天空中一架运输机正在引擎的咆哮声中缓缓升空。

    “这架飞机里乘坐着9名昨天和你们一起来到这里的a级征召志愿者。他们已经因为严重的晕机症，被证实不适宜继续试训而被遣返原地，等待b级征召试训。

    这就我看来，完全是可耻和浪费！这架飞机上的9个座位原本可以装载更多的士兵和更多的物资，让真正可以上前线的战士受到更完整的训练，接收更多的物资！

    现在我们面临这么强大的敌人，一丝的懈怠和浪费都可能会让你自己和你家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不希望在你们这里边还有这种怂包软蛋在滥竽充数，浪费资源！明白吗！”

    “明白！”有些懒散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大家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你们没吃早饭吗？”鲁毅愤怒的喊道。

    “明！白！”

    鲁毅满意的点点头：

    “我现宣布作息时间表，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早餐。八点到十一点半训练，中午十二点午餐，十二点半到两点午休，下午两点到四点专业技能学习。四点到六点训练，六点半晚餐，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专业技能学习，十点熄灯！”

    教官说完不给任何人提问的机会就开始了训练。今天上午的训练除了多了一个1500米长跑，其余的队列科目都和以前大学军训差不多，但是要求更严格强度更高。

    对于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个难熬的上午，那不算长的长跑几乎难住了一半以上的志愿者，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弃。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午餐的时候气氛还不错。因为午餐的丰盛程度倒是让他们出乎意料。回到机库里，每个人的床上都多出了几本厚厚的书籍和一个平板电脑。

    李林杰拿起那几本书看了看，简易的封面上写着《结构与材料》《构筑与建造》《特殊结构》。与他走道之隔的柯国豪翻着自己的几本书：

    “这里边的东西和我学习过的专业知识有些不一样呢？林杰你看看你的专业书籍呢？”

    李林杰随手翻开一本《特殊结构》。从目录可以看出到“低温环境建筑物、高温环境建筑物、高强度射线环境建筑物、超强混凝土结构........”这些名词他几乎都没学过，而且在他的工作中也没听说过。

    正在好奇，鲁毅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响了起来，他站在机库边上高高的走廊上俯视着大家：

    “在你们床上放着的是你们的专业技能强化培训的书籍，作息时间表里的下午和晚上的专业技能学习时间，就是用来给你们自学那些书籍的。

    那个平板电脑是用于给你们查询学习资料。在一阶段试训结束的时候，如果你们还没有被淘汰，那么你们将要接受专业技术知识考试。体训和专业技术知识都能通过的人才能进入二阶段的训练。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铿锵有力的字音在机库里回荡开来。

    外边一阵吵闹的声音把卢远舟从昏沉的睡眠中吵醒了，他迷糊的看了看手机。除了无数个未接来电信息之外，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他隐约可以听到外边团长那标志性方言大嗓门。

    “你们少给我说你们是军区纠察队这样那样的，我懂得到.....！”团长的声音清晰可见

    “......”纠察的声音他就不太能听清楚了。

    “团长？你喊那个团长！你们两个给我搞清楚！老子现在是师长！”

    卢远舟呵呵的笑出了声音，他非常确定那说话的风格就是孙团长。

    “你要请示也好，汇报也好，赶紧克！不要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

    “他汇报去了，你给老子立正站好！”

    ......

    “现在给我听好！我命令你马上开门放人！执行命令！听到没得！”

    卢远舟可以想象，外边的纠察兵在团长暴风骤雨般的呵斥下会是什么样狗血淋头的狼狈相。想到这里他不免又呵呵的笑出了声音。

    突然，禁闭室的门打开了。怒气冲冲的孙团长大步走了进来，卢远舟顾不得还没收拾好的军容风纪赶紧起立立正，铿锵的喊了一声：

    “团长！”

    孙团长直接走到卢远舟跟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厉声骂道：

    “好你个卢远舟！你搞些啥子名堂！你现在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我治不了你的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卢远舟身上的军装，接着骂道：

    “你喜欢当士官是不是？那好，老子这就回去下命令取消你的飞行执照，让你到地勤班克当个够！”

    卢远舟笔直的站在原地不敢支声，孙团长沉寂了片刻又喊道：

    “你这么会说的，咋个不说了呢？啊！昨天晚上跑到哪里克了嘛！又跑起克和那个小姑娘鬼混克了？”

    卢远舟的军姿站的更笔直了，平静的说道：

    “报告团长，我没什么可说的，任由您处罚。但是我昨天没有跑出去找......”

    说到这里卢远舟突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孙团长怒气更盛厉声骂道：

    “说啊！你咋个不说了安，你能做得出那种事情，现在却开不了那个口！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哦！”

    卢远舟心中愧疚再次涌了上来，他手有些发抖但是说不出话来。孙团长怒气消了一些，但是声音依然很严厉：

    “别个严华那么好的女子。书香门第，自己也是高知，人也长得标志，性格也温柔，哪里配不过你这个大头兵！

    你不晓得脑壳里那根筋接错了，非要克和一个空姐小姑娘搞在一起，结果把人家工作搞掉了，自己家庭也搞散了。你爸和我是世交，他老哥哥走的早，按着他那个脾气，不打断你的腿！”

    尽管孙团长的话很难听，但是卢远舟反而觉得心里得到一点点幻境般的安慰，他觉得自己这样才能获得那暂时的赎罪感。

    “你现在想起你那个家了，昨晚上这么些折腾，哎...怕是晚了。”

    卢远舟心里一惊，问道：

    “孙叔，您知道我昨晚去哪儿了？”

    孙团长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也没有再指着卢远舟的鼻子：

    “你开走那个车，一下午加一晚上跑了2000多公里，自己在宿舍又是整蛋糕又是做花束的。我算了算这几天也是妍妍的十岁生日。你不是跑严华哪里去了，是去哪里了？”

    卢远舟面露惭愧的颜色，他也很佩服与眼前这位既是首长也是长辈的记忆力。他是在九年前女儿周岁的时候参加过生日宴会。

    那时候他口中的孙叔还只是战斗机大队的大队长，而自己也还是一名刚刚完成高教的普通飞行员。

    “哎......您骂得对啊！现在我做什么都晚了。”

    孙团长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正色说道：

    “你自己的事情，过得克要过，过不克自己也要想办法过。现在的情况你也晓得，搞不好地球都要改名字了。

    你那些花里胡哨的事情我就不想管了，眼下你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要枉费这么对年国家的培养。上边的选拔你好好对待，争取能为国家，为世界作出做大的贡献。”

    卢远舟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行了一个军礼：

    “是！”

    放下行礼的手之后他问道：

    “孙叔，咱们团真的扩编了？”

    孙团长点点头，卢远舟笑盈盈的说道：

    “那您不是真的升师长了？”

    孙团长脸上意思愤怒一闪而过，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为是啥子好事啊，这次编制改革了。以前一个航空师就是不到100架飞机，现在一个航空师要配备600架飞机。而且现役战斗机全部要更换，换啥子型号现在还不晓得。

    你看我们基地最近调来了两百多架初教六，就是要开始大量培养飞行员，每个现役飞行员都要先转行做教员，直到600架飞机全部形成战斗力。未来这几年不晓得要忙成什么样子哦。”

    卢远舟有些感觉愧疚正想说点什么，孙师长一挥手说道：

    “你啥子都不要想了，赶紧回去准备你的东西。空管那边接到通知，两点钟会有一架双座高教机到这里转场，我估计就是来接你的。你赶紧走！”

    卢远舟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那这里.....”

    孙师长有些不耐烦了，他那标志性的方言怒吼又出来了：

    “你赶紧给我滚，老子还对不了军区纠察队那几爷子了吗！”

 第六十七章 特勤局

    周成在他的研究室和几个学生，正在做着聚变反应堆和聚变离子推进器的细节验算工作。沈曼绫的突然出现多少给了他一点惊喜，他开玩笑的说道：

    “曼绫，你们空间防御研究所这么闲啊，还有空过来看看我。”

    学生们都分别和师娘打了招呼，沈曼绫也不生气，笑盈盈的说道：

    “我倒是想这么闲，那边夏岚他们又有新发现了。我是过来协调一下空间卫星资源调配的。正好要从你这儿过，顺便来看看你。这不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嘛。”

    周成一看表，果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过了，他笑着说道：

    “哎哟，这还好你来了。要不然这几个饿得快的年轻人要跟着我一起挨饿了。”

    下边几个学生都发出了阵阵笑声，沈曼绫目光在下边几个学生身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周成身上问道：

    “哎？怎么没看到超文呢？”

    周成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

    “本来是打算留他在课题组一起做验算的，他自己也没说不愿意。但是我考虑到本来搞理论前沿的就少，现在这个时局下就更少了，他更擅长高能物理的方向。我就让他去蜀川参与高能对撞机的项目了。本来，那个项目也是按照他的论文方案来改进的，没准在前沿基础领域可以找到破解危机的关键也不一定。”

    沈曼绫面色稍稍一沉：

    “你就放心他一个人去啊？他那么内向的性格。”

    周成笑了笑：

    “超文又不是孩子了，有什么不能去的。再说了，你考虑到的我也考虑到了。我已经安排老刘也到项目上去陪他，他们父子也可以团聚，你就放心吧。”

    沈曼绫想了想也是，自己的担心是多余。夫妻就一起到食堂去吃午饭了。

    正吃着午饭，周成的电话铃声响起了，一看是曹锐的电话：

    “老曹，什么事儿啊?”

    “说话方便吗？”

    “我和你嫂子在学校食堂吃午饭勒，你说吧。”

    “哟，这个点儿才吃午饭呀。那我就直接说了。”

    “你说吧，没外人。食堂也没人了。”

    “你上次收到邮件那个方案你们验证完了吗？怎么样。”

    “差不多收尾了，90%的细节验算已经完成了，理论推导是可行的，而且已经现场施工项目组那边已经开始按照那个方案做前期准备了。”

    “航天中心和扶摇系统他们的情况呢？”

    “都差不多，怎么啦？你们查出问题了吗？”

    “事情不方便在电话里细说。你下午要有空，就到我这边来一趟吧。一来我把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给你讲清楚，二来我们这边也确实可能需要你的专业知识，给我提供一些意见。”

    周成听到方案的事情有了眉目，无论是好奇心还是好胜心都被吊了出来：

    “下午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你们办公室在哪里啊。”

    电话那头的曹锐呵呵的笑着：

    “能请动您周大教授可不容易，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来接你过去。”

    周成没好气的说道：

    “你少给我戴高帽子，吃完饭就行。”

    挂掉电话以后妻子关心的看着他：

    “怎么，那个方案的事情搞清楚是谁发的了？”

    周成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放在沈曼绫的餐盘边上，一边摇着头：

    “没有，老曹说只是有点眉目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说是一会接我过去一趟。车子你开走吧，下班的时候要是我没联系你的话你就直接回家等我。”

    夫妻两吃过午饭，刚刚从食堂出来，曹锐的车就到了。他还是那副带着痞气的笑脸，和沈曼绫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就载着周成离开了。车上，曹锐递给周成一块工作吊牌：

    “这是你的工作牌，有了这个以后你进出我们的办公区域就方便了。这里边有身份识别芯片。但是不能弄丢哟，弄丢了很麻烦。”

    周成接过吊牌一看，吊牌的上边三分之一的位置是鲜艳的国徽。国徽下写着一行醒目的红字“国家安全特勤局”下边是自己的照片，再往下是“姓名：周成”最后一行是“职务：科学顾问”。

    周成看着那块吊牌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

    “我这连你们办公室都没去过，就成了你们的科学顾问了，这有点抓壮丁的意思啊。”

    曹锐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

    “你这上次不是同意了嘛。再说了，你今天去过了不就不是没去过了嘛。”

    一路畅通，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市警察局大楼，曹锐开着车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周成有些失望：

    “还以为你们有自己的办公地点，结果还是在警察局里边嘛。”

    曹锐笑了笑说道：

    “差不多吧，但是也不一样，一会你就知道了。”

    车子来到地下二层车库的一个角落，下车以后周围都没有明显标识，曹锐却领着周成熟练的找到一个电梯入口，但是面板上显示着正在维修的字样。

    曹锐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在面板上贴了一下，电梯门居然正常打开了。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货梯，周成四下张望着走了进去。曹锐把工作证别在了胸口，然后指了指电梯顶上的一个摄像头对周成说道：

    “把刚刚给你的工作牌挂上，然后对着那个摄像头笑一笑。”

    周成照做以后，电梯上所有的按钮都变成了红色。曹锐同时按下13和17层的按钮，对周成说道：

    “记住了，按键变红了就同时按这两个楼层就可以下到特勤局的楼层了。”

    “下到？”周成正想发问，话还没出口，电梯下行带来的轻微失重感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估计也下了三四层的距离电梯门打开了。门厅没有任何前台和字样，直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都是一间间的办公室。

    曹锐领着周成从边上的走廊往里走去，走廊很长可见的尽头又连着横向的走廊，完全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一路上碰到的工作人员都会给曹锐和周成点头并且说道：

    “曹处长!周教授好!”

    周成满脸疑惑的问曹锐：

    “他们怎么认识我？”

 第六十八章 网络幽灵

    曹锐带着几分自豪的笑容说道：

    “危机时代开始以后，我们根据上级要求和云数据分析，列出了一份一千人的重要人物名单。你作为理论物理的带头人和近地空间防御科研团队的核心之一，自然也在我们的名单里。而知道你的个人资料和记住你的长相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周成对曹锐有些玄乎的话将信将疑：

    “你们该不是在监视我吧。”

    曹锐看着周成那副表情，那带着痞气的笑脸又回到了脸上：

    “这时候谁有功夫去监视您啊，我的周大教授。要监视也是监视木卫二和土卫六上边那些东西呀。熟记你们的资料和认识你们的长相，是为了在未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情况下更好的保护你们。”

    周成半信半疑，他们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门上挂着一块牌子“潜科学部”。曹锐推门进去，里边是一间大办公室，有六七张办公桌。

    两个年轻人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忙碌着，看到曹锐和周成走了进来，都纷纷站起来问候。曹锐领着周成往里屋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走去，一边对那些人说到：

    “小周你的电话开机到外边休息室去等着电话，小赵把你的电话关机。”

    说完就和周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周成坐下以后，曹锐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自己拿出手机关了机放在桌子上，对周成说：

    “把你的手机也关机了。”

    周成有点疑惑，但是还是按曹锐说的做了。曹锐又在办公室门口让小赵把他们已经关机的手机拿了出去，这才关上办公室的门。这才放下心来对一脸疑惑的周成说道：

    “那天你给我说了收到方案的事儿，我回来就立刻开始了调查。倒也不难查，这么大容量的邮件，一般的用户是没办法用邮箱发送的。

    我们调取了电子邮件运营公司的记录，并没有发现有过这么大容量邮件发出。后来我们的技术人员通过程序代码和器服务器处理工作记录，在你们收到邮件的时间段发现了有黑客入侵的痕迹。”

    说道这里，曹锐故意压低了音量：

    “而且对方还是个高手！我们集中了所有这方面的专家，终于找出了那个发送超大邮件的ip，而且就在本市。”

    “那找到人了吗？”周成焦急的问道。

    曹锐摆摆手，丢了一支烟给他，自己也点了一支说道：

    “没这么容易，经过分析以后，那个ip居然是一个超市的大型无线路由器的地址。不过那么大的文件，通过这样的方式上传到网络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调取超市的闭路录像，由于超市已经停止了常规营业，改为了配额领取。超市的人不多。我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目标，他扔了一个黑色的小包在隐蔽的地方。七个小时以后换了一身衣服又去取走了，那个小包应该就是他们利用超市wifi传出邮件的设备。

    不过那小子很谨慎，他戴着帽子口罩我们几乎无法识别他的体貌特征。而且他离开的线路上，所有的天网摄像头都丢失那一段时间的录像记录。”

    周成瞪大了眼睛问道：

    “这小子这么鸡贼，你们怕是很难对付。”

    曹锐抖了抖烟灰，自信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那小子的反侦查意识也就停留在换了身衣服去取回包裹，还有黑一段时间的监控了。

    我们通过超市的闭路电视看到他最后离开的时候乘坐的车辆。后来我们找到了那辆车，根据更多云数据特征模糊查找筛选等等技术手段知道了那小子的住处。

    于是我们就立刻调集了人手去抓人。结果当我们冲到那地方，发现人已经跑了。而且跑的很着急，应该就是在我们到达前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桌子上的水都还有温度。”

    听到这里周成脸上的焦急变成了失望。

    “现场留下了几台没有主机箱的电脑，和一面被扯掉了纸的粘贴墙。在那些扯得零零碎碎的纸角的墙上，我们看到了四个字‘网络幽灵’。看来他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我们去抓人的那个地方也不是谁的住处，而是他们的据点。”

    周成压低音量，凑近了曹锐：

    “你们刚去他们就跑了？难道你们里边有他们的内线？”

    曹锐抽了一口烟说道：

    “我的第一反应也和你一样，但是细细想来不对劲儿。一来他们向你们发送资料本质来说是积极的，甚至可以说是对全人类的贡献。

    二来他们的反侦查意识那么低下，如果我们的人里真的有他们的眼线，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他们。

    联想到在他们据点墙上“网络幽灵”的四个字，我猜测他们里边应该有黑客技术很高超的人。可以黑进我们的网络，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这样才能勉强解释他们为什么能提前逃脱。”

    周成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谈话之前要关掉手机，还让下属把手机拿走了。他满脸愁云：

    “那要找到他们岂不是难如登天了。”

    曹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是我们运气好，还是那帮小子确实在犯罪上比较业余。我们排查现场的时候，在他们据点的楼下发现了一辆出租车，那是一辆已经停止营业等待调配的出租车。

    不过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还是开着的，正因为那辆出租车停止运营了，所以他的车载系统没有和出租车公司联网。他们也就无法没抹掉那上边的录像，我们通过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看清楚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然后呢，你们不是一动用网络查找他们就有可能被他们知道吗？”周成问道。

    曹锐点点头：

    “是啊，所以我们也做了一个假动作。做了伪装一个全市人口的云端志愿者筛查的云端程序。在这里边混入了我们想要找的这7个人的信息，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确切的位置了。

    我们关闭一切联网的电子设备在车库里开了个部署会议，现在人已经过去了。而且都是化了妆，一会小周那里接到电话就知道结果了。”

    周成靠到椅背上扭了扭脖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是这几个人，就算黑客技术再厉害。自学了理论物理到应用物理的全部课程，也不可能制作出那三套方案啊。那是现有最顶尖科学团队都无法攻克的难关。”

    曹锐脸上又露出了最常见的那副表情：

    “这就是我今天请你过来的原因，如果抓到他们。你去和他们过过招也就知道他们的成色了，这也可以更好的挖出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要不然他们给我来一堆公式推导，我可就一窍不通了。”

    这时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周手里拿着电话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六十九章 做局

    小周急匆匆的推开门，曹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成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抓到了四个，冲进去的时候他们正聚在一起销毁资料。张婕她们带着人正在回来的路上。还有三个扑空了。”

    曹锐和周成相视一笑，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叮嘱小赵：

    “行，很不错了。没抓到的继续排查。让外勤组的人赶紧跟上，别出岔子，把那四个人带回来。那帮人有点妖力。回来直接带到会议室去。”

    小周回答道：

    “那边得手以后，外勤组的人就过去了。”

    同时疑惑的问道：

    “不分开审问了吗？”

    曹锐摆摆手：

    “不用了，而且把会议室的联网设备都打开。”

    小周离开了以后，周成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就不怕那个网络幽灵，知道你们的审问过程吗？”

    曹锐脸上漏出一丝痞笑道：

    “我就是想给他设个局，看能不能引他们背后的人出来。”

    在外勤组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下，4个人总算顺利的带回了特勤局。一个外形干练，容貌俊美，留着马尾头的女人走到曹锐办公室。正向想曹锐报告工作，看到一旁的周成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曹锐见状，对那女人说道：

    “哦，这位是我们的科学顾问，周成教授。协助我们办案的。”

    然后指着那女人，对周成说道：

    “这是我们部门最能干的特勤探员，张婕。”

    他们互相握了手，张婕继续汇报：

    “人带回来了，按你的意思都带到会议室了。”

    曹锐点点头：

    “干得不错，回来的路上顺利吗？”

    张婕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也不知道是撞了哪门子鬼了，一路上全是红灯。但是我们都没停车，连闯几十个红灯回来的。”

    曹锐皱了皱眉说道：

    “看来他们还真有两下子。你先去准备一下，哭笑脸那一套，化妆一定要到位哦。”

    张婕有些质疑：

    “还来那老一套啊，怕是不管用了吧。”

    曹锐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些高技术人才，大脑逻辑思维缜密。玩细的不见得好使，往往最吃简单粗暴那一套。”

    周成满脸的问号：

    “你们这是要准备唱哪一出啊。”

    曹锐和张婕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

    “我们去会议室，见见这帮藏龙卧龙的民间高人吧。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来到会议室，七八个膀大腰圆身穿黑色制服，带着枪的特勤人员看管着3男1女。四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曹锐和周成走到会议桌的上方坐下。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孩直接问道：

    “你就是负责人吧！请问，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部门吗？凭什么抓我们到这里来，请出示你们的拘捕令。否则立刻放了我们！”

    曹锐一脸痞气的笑了起来，他故作姿态的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不紧不慢的从烟盒里一边拿着烟一边说道：

    “按说，这里轮不到你发问。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另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歪着头说道：

    “你横什么横啊！我们都是守法公民，不管你是谁都没有权力扣留我们。”

    曹锐脸上的痞笑更盛了，然后突然站起身来。身后的板凳“嘎嘎！”作响，猛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他恶狠狠的说道：

    “别在这儿给我讲那些没用的。到了我这儿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我连隔离审问的程序都给你们省了，我可以一个字不问关你们几年。聪明的，给我说事儿。一会就能出去，要不然....”

    那几个年轻人都被曹锐的突然发作吓住了，一个个面色发白，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半个指头。曹锐缓缓坐了回去，点燃了烟，用很冷的口吻接着说道：

    “要不然我也不说了，你们会知道的。”

    他给张婕递了个眼神，张婕心领神会。随即从袋子里取出三本厚厚的资料，扔到了他们四个人面前。那三本资料正是周成、文卓瑞和宋石他们收到的那三份关于核聚变、超导材料和等离子发动机的方案。

    曹锐抽着烟，斜眼看着他们：

    “说说吧，哪儿来的。”

    会议桌对面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说话。还是那个戴着眼镜的男孩最先吞吞吐吐开了口：

    “这些...这些资料可以帮助人类更好的对付外星侵略者。我们给人类提供了帮助！为什么还要抓我们来审问？”

    曹锐立刻反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要用黑客技术偷偷传输这些资料呢？”

    戴眼镜的男孩显然已经有些心虚，一时不敢回答。旁边的那个女生倒是接过了话茬，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些都是我们团队多年的科研成果，无私的奉献给国家和人类，而且就是不想留名。这还有错吗？”

    曹锐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副蔑视的表情盯着那个女孩儿：

    “你们的科研成果？呵呵呵呵..那好吧..”

    他随手拿起了一本资料，故意有些吞吐的念叨着：

    “这个...h2....型核聚....变反应....堆...的...方案设计。这是谁做的？”

    那个女孩儿显然被曹锐这个简单的伎俩给唬住了，她不假思索的说道：

    “就是我，还有他.还有他”

    他指着戴眼镜的男孩和身边那个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男孩儿。这时候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两个特勤人员抬进来一面很长的黑板放在了曹锐和周成的身后。

    黑板放下的时候，那四个年轻人显没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是脸上志得意满的情绪还浮于表面。曹锐从座位上离开，站到了一旁以便漏出整块黑板。

    他向周成点了点头，周成马上就意会了老朋友的意思，站起身来在黑板上开始书写。

    他先写下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著名的爱因斯坦狭义相对论质能方程式e=mc2，下边几个年轻人的神色更加的泰然了。

    写完以后，周成颇有儒雅之风的说了句：

    “你们谁能来完成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

 第七十章 周老师的课

    那个女孩儿还是刚才那般理直气壮的说道：

    “这有什么难的，我来！”

    说完在曹锐的允许下那个女孩走到黑板前，洋洋洒洒的写下了质能方程的推导过程。然后意气扬扬的回到了座位上，其他三个人都向那女儿投来了祝贺的目光。

    唯独低着头的那个男孩始终低着头没有动作。周成看了看推导过程：

    “嗯，还不错，有点基础。”

    接着，周成又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串更长的方程式。那是另一个爱因斯坦的重要方程式，广义相对论引力场方程。

    写完以后，周成像讲课时候一样，双手称在桌面，眼睛扫射着四个年轻人：

    “这个方程你们都认识吧。”

    染着黄头发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歪着脑袋说道：

    “不就是引力场方程吗？这有什么难的。”

    周成笑了笑说道：

    “那你们谁来给我做一个引力场方程史瓦西解的推导。”

    话音刚落，那黄毛刚才的气焰立刻没了踪影，歪着看周成的头渐渐低了下来。一副老师在课堂上问了自己不知道的问题，生怕被老师点名回答的样子。

    而刚才做质能方程推导的那个女孩，脸上趾高气昂的神色也不见了踪影。

    最后戴眼镜的男生故作镇定的说道：

    “我来吧。”

    说完走到黑板前，开始了书写。一开始笔走龙蛇写得倒是也算潇洒，只不过后半程都是写一段，停一段。花了好一阵子才算把推导过程写完，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脸上的平静里已经掺杂了些许不安。

    周成看了看推导过程没有表情，一旁的曹锐向张婕扬了扬下巴。张婕点点头，从会议桌下拿出一个遥控器放出了优美的音乐。

    曹锐走到黑板前正在看推导过程的周成身边，看起来是递给他一支烟，实际上悄悄的问道：

    “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我问过张婕了，之前不是这个状态。你一进来他就一直低着头，我怀疑他可能认识你，或者是你的学生。”

    周成余光瞄了一眼，小声说道：

    “看不清。”

    曹锐说：

    “一会看清了给我使个眼色。”

    周成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了。在悠扬的古典乐中无论是监视会议室的人，还是下边坐着的四个人都不可能听清曹锐和周成的低声对话。

    周成看完推导过程没有说话，在旁边又写下了一个更复杂的公式，那是连薛定谔本人都解不出来的薛定谔方程。

    当周成写完转身看下四个年轻人的时候，之前那副导师讲课一般的儒雅之风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凶恶的班主任教训没完成作业的学生一般的气场。

    “这个是什么方程式！”

    戴眼镜的男孩犹豫了一下，吞吐的说道：

    “薛....薛定谔方程....”

    周成平时训斥不用功学生的气质一下就拿了出来，他瞪着眼睛大声呵斥：

    “薛什么定谔！！！这明明是波函数方程！！！”

    那个黄毛勉强撑着一口气说道：

    “对，我正想说就是波函数方程！”

    周成头上的青筋蹦了两根出来，声音中的怒火也更盛，骂道：

    “胡说八道！波函数是薛定谔方程的一个解析解。也可以说这两个说法都对。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那个女孩本想开口说话，但是已经被周成的气场给镇住了。周成语速加快情绪激动：

    “刚才的引力场方程推导过程，前半截还算对，后半截完全是一塌糊涂。你们的物理和数学水平我先不做评论。你们最可笑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

    此刻三个人脸上已经写满的羞愧和难以掩饰的恐惧，周成放平语气，略带嘲讽的说道：

    “刚才让你们完成的三个公式推导应用和h2核聚变反应堆方案一点都不沾边。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敢说方案是你们做出来的。恐怕你们应该好好学的不是物理和数学，而是小学生学习的诚实。”

    周成说完索性扔掉了粉笔，从办公室的烟盒里又拿了一支烟点上看了看曹锐。一旁的曹锐心领神会看准时机又是一个重拳砸在了办公桌上：

    “还装什么装！赶紧给我说，方案怎么来的！！”

    四个本就被周成训斥得体无完肤的年轻人本就精神涣散，被曹锐这么一吓，更是六神无主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男孩也猛的抬了头，他目光扫了一眼周成又赶紧藏回了低头的阴影里。

    但是那个短暂的一瞬间周成已经把他的相貌看清楚了，那确实是前两届他带过的一个学生。

    按说这种大课上的学生他不应该记得那么清楚，可是这偏偏是个不讲规矩的学生。周成的每一节大课他都没有去过，一学期下来周成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倒数第二节课的时候周成那天心情还不错，又点到这个同学的名字时候，果然又没来。

    他索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在课堂上说，“请这位同学的室友给他带个信。如果他不想这门课重修就下节课的时候到课堂来，这上了一学期的课了还有一个同学不认识这实在是很荒唐。”

    果然，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那名同学就来到了课堂上，周成自然是当着全班同学，狠狠的调侃了一番这位同学。自然他也记住了在他教学生涯里不多见的学生。

    他对曹锐点了点头，曹锐又给张婕使了个眼色。张婕指了指那个低着头的男孩说道：

    “把他带走，单独审问。”

    那男孩还没意识到说的是自己，身后的两个彪形大汉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吓得一哆嗦。然后架着他就往外走，他几乎都没有挣扎。双腿已经快要不听使唤了，只是用一个绝望的眼神看着那个戴眼镜的男孩。

    这时旁边坐着的黄毛倒是炸毛了，他从椅子上一下子窜起来想去拉他，同时喊道：

    “你们干什么，要带他到哪里去！”

    站在他身后的特勤铁钳一样的大手立刻一把把他按回了椅子上，他还想挣扎。那个特勤人员索性一手按住他，一手从腰间掏出两根束缚带把他的双手牢牢的捆在了椅背上，让他动弹不得。

    戴眼镜的男孩和女孩儿已经吓得面色发青，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只能目送两名特勤人员带着他们的一个伙伴离开会议室。曹锐站起身来，带着几分藐视的说道：

    “给你们机会，你们不要。非得和我玩，你们才几斤几两。这下就慢慢和你们玩，你们里边只要一个人提供了我们需要的线索，其他人的价值就没有了。你们就慢慢的用你们后半辈子的自由来考虑吧。”

 第七十一章 坏学生、好孩子

    说完就示意周成和他一起离开会议室。

    出了会议室，周成有些不安，正要说话，曹锐给他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然后一直领着他来到一间装有单向透光玻璃，全屋做了隔音的房间，在单向透光玻璃的另外一边的房间里，正坐着那个惶恐的男孩。曹锐说道：

    “这里是我们的黑屋，与外界完全隔绝，包括声音和互联网，你刚才想说什么，老周。”

    周成看着玻璃后边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那个男孩：

    “依我看他们就是一群理工科毕业不久的孩子，那些方案肯定不是他们搞出来的。只是....只是我觉得他们也做不出多大的坏事来，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曹锐看出了周成的心思，笑呵呵的说道：

    “您就放心吧周大教授，我这儿也不是锦衣卫的诏狱。我也没打主意久留他们，我也就想苦一苦他们的心智，不会动他们体肤的。要是顺利，今天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关键就要看下边的那出戏演的怎么样了。”

    周成这才放下心来：

    “你们这准备干啥啊。”

    曹锐一脸的坏笑说道：

    “你就看好吧。”

    单向透光玻璃的另一边，张婕来到了那个男孩儿对面的椅子坐下。一改她刚才那般凌厉的眼光，温和的对那男孩儿说道：

    “你别怕，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男孩微微抬头，看了看脸上挂满微笑的张婕。迟疑了好一阵，用颤抖的声音说：

    “那些方案不是我们做的，是...是别人交给我们的....”

    张婕满意的点点头：

    “是谁交给你们的，你知道吗？”

    男孩摇摇头，依然是低声的说着：

    “不知道，那人总是在网络上和我们联系，我们不知道他是谁。”

    张婕在本上一边记录着，一边问道：

    “那他是通过什么方式和你们联系的呢，电子邮件还是别的什么社交软件？”

    男孩说话的声音自然了一些：

    “都不是，他和我们联系的时候。总是会在我们的电脑或者手机上突然黑掉某个程序，然后通过文字对话框的形式和我们联系。”

    张婕走到男孩儿身边，凑到他身前。一幅看透一切的表情：

    “你们都没见过对方，不会就这样言听计从的听他指挥吧。”

    男孩儿有点为难，看起来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以后说道：

    “他和我们联系也有一两年了吧，这是第一次让我们帮他做事情。之...之前没有让我们帮他做过事情。还帮了我们不少...比如...网购抢单、抢高铁车票、商场的大力度优惠券一类的。他在网络上很厉害，我们都叫他’网络幽灵‘。”

    张婕笑了笑，眼睛里的凌厉一闪而过：

    “应该不只是这些吧？你放心我们只追查资料来源，其他的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们也没工夫管。”

    男孩儿这才放心了一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有....有时候...生活上有点紧张...他也会帮我们解决信用卡套分期那种类型的事情....但是，欠信用卡的钱，我们多数都还上了。而且我没怎么用，主要是他们。”

    张婕坐回到男孩对面，接着问道：

    “昨天提前通知你们离开的也是，你们称呼的这位’网络幽灵‘吧？”

    男孩点点头。张婕合上了手中的笔记本，站起身来：

    “你很诚实，刚才我问你的问题都是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现在我们想你帮我们一个忙，对你来说并不难，只要你做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让你回家。”

    男孩面露难色，虽然他一直表现都很羞涩和胆小。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笨，他很清楚帮助特请局意味着就要出卖朋友和他们背后的人。这样的事情，他不愿意做。

    单向玻璃后的曹锐和周成都看出了男孩的心思。周成接过曹锐递过来的几页纸，上边是眼前这个叫何正平男孩的个人资料，从履历上看周成之前的判断一点都没错。

    他就是几年前那个在大课上被他点名调侃的学生，他同时也注意到了在资料上成年之前的监护人并不是父母而是姑父姑母。

    周成有些惋惜的摇摇头，看着资料：

    “让我进去和他说说吧。”

    曹锐转过头来饶有兴致的看着周成：

    “哟，老周你也会审讯这一手啊。”

    周成并没有回答，只是把那两页纸还给了曹锐就进了审讯室。

    男孩一看周成进来，赶紧低下了头。周成向张婕递了一个眼神，张婕就离开了审讯室。

    周成把椅子挪到男孩身边，一手轻抚在男孩那有些颤抖的肩上说道：

    “小何，你不用躲着我，你低着头我也认识你。虽然你只上过一节我的大课。”

    男孩一惊，一个哆嗦却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周成接着说道：

    “虽然我见过你一次，但是我记得你那一期，我那个科目的考试却是很高的分数通过的。当时我很惊讶。这说明你在学习上是很有天赋的，第二学期我准备单独找你谈谈，你却因为我不清楚的原因转了学。我想是你家里的事情对吗？”

    安静的审讯室里除了回荡着两人的呼吸声，还有男孩隐约可闻的抽泣声，男孩依然没有抬头，周成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家庭对你的伤害是你不能选择的，你只能面对。但是你不能因此放弃自己，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如果你现在选错了路，你的人生就基本定格了。而你想帮你的同学就应该选择和我们合作。”

    小何抬眼看了一眼周成，哭泣声音更大了。周成拿下自己的工作牌放在桌上：

    “我知道你很难和外界建立信任，但是老师都是在这里工作的，你应该相信我。就凭我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你这个只上过一节课的学生。

    你只有相信我，才能帮你自己，帮你的同学。”

    小何更咽的说道：

    “周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第七十二章 幽灵现身

    十分多分钟以后，曹锐和周成回到了还羁押着另外三个人的会议室。

    曹锐揉搓着自己的拳头骂骂咧咧的坐到椅子的上，三个年轻人眼神里透着一股绝望和恐惧偷瞄着曹锐。

    张婕带着两个特勤探员，中间夹着满脸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孩子也进来了。两个探员把男孩丢到女孩旁边的椅子上，男孩已经没有了在椅子上坐好的力气，往椅子下方滑了下去。

    一个特勤人员一把抓住他那被扯烂的袖子，露出皮肉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特勤人员用扎带把男孩绑在椅子上，让他不再往下滑落，而奄奄一息的男孩全程几乎只能发出沉沉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呻吟。

    在他旁边的女孩子已经被这一幕吓的浑身发抖，刚才还很嚣张的黄毛现在几乎不敢正眼看满身血污的同伴。

    曹锐扫视了一下三个人，说了句：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最没用的，还是个硬骨头。我看接下来你们谁骨头比他硬。”

    说完目光落在了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然后对她身后站着的张婕说道：

    “你把她带过去先问问。”

    张婕的手刚刚搭到那女儿的肩膀上，那女孩全身绷直打了个冷噤，竟然晕了过去。这一幕倒是没有在他们计划内。张婕也站在原地有些发愣，曹锐一拍桌子骂道：

    “操！给老子装死？给我拖到审讯室去！”

    张婕也反应了过来，示意身后两个特勤架起女孩就要往门外走。就在这时，会议室桌上曹锐和周成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而来电显示都是带着示威性质的三个大字“放开她！”

    曹锐和周成分别拿起自己的手机，两部电话里同时传来了一个同样的女人声音，那声音平和而坚决：

    “让你们的人从屋子里出去，别为难那几个孩子。你们要找的是我，我愿意和你们谈谈。”

    曹锐冷冷一笑，带着调戏的口吻说道：

    “我说这位小姐妹儿，你跟我这儿玩真假孙悟空这一套可不太好使吧。”

    对方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曹锐轻薄的言语而有丝毫变化。依然是平静而礼貌的说道：

    “周教授，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有几个相比核聚变反应堆次级一点的项目，攻关没有完成。比如电磁轨道炮小型化和人体低温代谢技术。

    这些技术我们目前还在根据你们现有的工业基础能力来调整方案，调整完成后也会直接发给你们相关项目负责人的。”

    周成脸上的表情开始逐渐僵硬。

    “另外，你刚才跟那些孩子们说，质能方程和薛定谔方程与h2核聚变堆技术毫无关系。恐怕只是为了测验孩子们的真是学术能力吧。

    您那么仔细的研究过方案，而且给出了允许投入使用的审批意见。您一定非常清楚这两个公式基本是反应堆理论推导的所有根基。”

    周成听完脸色发白，目瞪口呆。拿着手机的手瑟瑟发抖，手机险些掉了下去。曹锐看周成脸色不对，死死的盯着周成那双有点失焦的眼睛，迫切的希望老朋友能给他一个眼神。

    周成终于缓缓的转过眼来，看着眼睛里充满焦急的曹锐，他满脸的惊恐和点了点头。曹锐向张婕挥了挥手，她已经明白了曹锐的意思马上带着人撤出了会议室。

    “你们是？你是怎么获得这些科研成果的？这根本不是地球上的科学技术水平？”

    周成急躁的一连发出了几个问题。

    对方依然是平静、稳重的说道：

    “这些当然是地球上的科研成果，这点毋庸置疑。你们现在大敌当前，应该集中一切力量去准备即将到来的命运决战。而不是还耗费精力来追查一份，对你们有利资料的来源。”

    周成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曹锐则是呵呵一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我们有句古话，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们莫名其妙给了我们这么大的帮助，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在这原因被我们完全搞明白之前，这也是威胁人类生存的一部分。所以搞清楚你们的情况也是决战的一部分。”

    电话另一边说安静了一段时间，似乎被曹锐的话给镇住了：

    “我不想在电话里和你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哲学问题。我知道你们立刻就会追踪电话的来源。

    但是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傻到掉入你的拖延陷阱。我给你们开出一个条件，你们需要立刻做出决定。”

    周成的脸色依然有些发白，曹锐却一幅轻松的样子：

    “你先说吧。”

    电话里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放了那几个孩子，而且停止一切现在的调查。我可以答应你们以个人的名义跟你们见面，把你们想知道的，在我的权限内和你们说清楚。

    前提是只能是你和周教授两个人。而且你们必须有充分的诚意。”

    周成显然对对方提出的条件非常在意，但是曹锐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自己还是刚才那副语调说道：

    “停止调查？我恐怕很难答应你，这特请局也不是我一个人开的，还有那么多领导。”

    电话那头的语气比起刚才的平和而礼貌已经有些不耐烦：

    “曹处长，我们非常清楚，全国乃至全世界只有你和周教授这个团队，有能力调查目前这个你们所谓的案件。只要你们全面停止调查，那么在短时间内就没有人可以接替你们的工作了。

    另外，如果你还要继续这样没有诚意的试探我，那么你们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耗费相当的资源来继续你们所谓的调查。还不一定可以得出你们需要的真相，我建议你们慎重考虑一下。”

    曹锐那股自信悄然退去，从警察到特请局二十多年的工作中，还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无力感，他这么多年的审讯和谈判技巧，在这个电话那头的神秘人面前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他叹了一口气：

    “我在我的能力范围内答应你的要求，那几个孩子我不会为难他们但是我也不会立刻放了他们。我会把他们安排到条件非常好的酒店，暂时不让他们离开，直到我们面见。这样没有破坏诚意吧。而且我从来也没有为难过那几个孩子。”

    在会议室门外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男孩，现在已经生龙活虎的和他的伙伴们站在一起，他的伙伴们正在用特情人员给他们的湿纸巾擦拭着脸上的“血污”和身上的“淤青”。

    那些只不过是特勤局技艺高超的化妆师的杰作而已，而那些膀大腰圆的特勤人员也已经散去了大半。而这一幕也通过办公室走廊的监控视频被电话那头的神秘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礼貌和平和：

    “曹处长，我很佩服你的能力。我希望我没有信错人，否则那对我们彼此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见面的时间地点你们等着我的通知，希望我们能尽快结束这一切。”

    说完对方挂掉了电话，只剩下周成和曹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彼此苍白的脸久久没有说话。

 第七十三章 纨绔子弟

    军营的操场上，陆军装甲师的士兵们正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只是他们的训练科目更偏向于新兵训练时候的体能类，负重长跑、越野、障碍、射击这些最基础的训练。他们原本装备的主战坦克也已经全部封存了起来。

    从士兵到军官都不明白，为什么部队现在要进行这样的训练，但是他们对训练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决和认真。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若干年以后会站在主宰自己和人类命运的路口上决定历史的进程。

    而在一间营房里的景象，却和热火朝天的训练场上显得极不相衬。

    褚羽晟虽然身上依然穿着橄榄绿的军装，但是肩上的肩章已经取掉了。他此刻正靠着已经收拾完毕的行李，半躺在只剩一张的木板的床上，悠闲的哼着小曲享受着窗外透进来冬日温暖的阳光。

    他的眼神中一点都没有对这个他生活了两年地方的眷恋和不舍，有的只是即将可以离开这里的兴奋。

    不多时，门口走进来一个肩上挂着上尉军衔的人，他手里拿着几页纸表情有些难为情。褚羽晟虽然注意到了他的到来，但是并没有要从床上起来立正行军礼的意思，他斜眼看了一下上尉，悠悠的说道：

    “怎么样，我的退伍手续办好了吗？车子什么时候来接我？”

    上尉站在床前，面露难色，调整了几次情绪才开口说道：

    “羽晟啊，你的退伍报告我们是递交上去了，团里师里本来都批准了。但是....但是军区突然下了命令，停止一切现役军人退伍的申请。你这退伍的事情可能暂....暂时办不了。”

    褚羽晟脸上的惬意一扫而光，几乎是从那张光板床上弹了起来，圆睁着双眼盯着上尉：

    “大哥！你不是在给我开玩笑吧！不是都说好了吗?我爸给我说的好好的，他都处理好了，这怎么....”

    诸羽晟越说情绪越发激动，整张脸涨得通红。上尉坐到他身边一手答到他的肩头安慰道：

    “你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我们面临这么严重的危机。国家、社会和军队都在急剧的调整，命令每天都不一样，这个情况我们也没有....”

    上尉话没说完就被诸羽晟打断：

    “不是啊，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呀！那要现在退不了伍，我怎么办啊！”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营房走廊里回荡开来。上尉耐着性子安慰他：

    “要不你给你父亲打个电话问问，我们这边接到的命令确实没办法啊。”

    诸羽晟情绪更加激动了，怒目圆睁的盯着上尉，正要歇斯底里的咆哮。门口又进来一个同样挂着上尉军衔男人。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和脸上都充满了军人所独有的刚毅。

    这个人的出现让诸羽晟的情绪一下子收敛了不少，他甚至下意识的站成了立正的姿势。

    “嚷嚷什么！让其他人听见，你不要脸我还要！看你那个窝囊样，你以为我想留你在这里。”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寝室。

    诸羽晟没敢说话，眼神有些呆滞的站在那里。上尉尬笑着说道：

    “我们现在收到的命令除了停止现役军人退伍申请，还有扩编命令。我们连会扩编三到五倍的人员。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会很辛苦，连长他的脾气你也知道。不如你和你父亲再联系一下，问一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我们收到的命令确实是没办法。”

    深夜的寒风中，一辆豪华商务车停在了灯光昏暗的城市支路边上很不起眼的位置。车里一张袖珍的餐桌上层层叠叠的摆着各种海鲜，其中摆在顶上的一只波士顿龙虾格外抓眼。

    车里两个人隔着那一桌丰盛的佳肴相对而坐。桌上的食材在当下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难得，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动过那些食材的分毫。一个身形标致的男人对另一个头发花白、身材有些发福的人说道：

    “褚总，你这么大半夜着急忙慌跑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这顿海鲜吧？”

    诸总笑呵呵的往那个男人的碗里夹着鲍鱼说道：

    “知道你现在升了参谋长，工作忙。我们两同学也很久没有见面了。这现在外边也没有饭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一桌哦，你也爱吃这个。就当我给你庆贺了嘛。”

    说完就往参谋长的碗里又乘了一勺鱼籽。参谋长冷冷的看着碗里如同黑珍珠一般闪着油光的渔子说道：

    “哼...老褚啊，你这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没必要给我整这些。非常时期你搞这一大桌，让人看到多不好，而且本来也不应该浪费。”

    褚总的脸上倒是一幅得意的样子：

    “这有什么不好的呀，这些都是我自己冻库里边的海鲜。和老同学聚一聚拿自己的东西出来吃，不犯什么法的，你就放心吃。”

    参谋长还是没有拿筷子，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诸总有些尴尬，纠结了片刻总算还是开口说道：

    “你也知道嘛，羽晟在你们师里当兵。这两年时间也到了，要退伍回来。结果今天打电话来说，部队有命令不让老兵退伍了。你看我就这一个儿子，自己也老了。家里的事情还要他来打理，就看你能不能帮帮忙，让他退伍回来了。”

    参谋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命令确实是上周下发的，最高级别的命令。所有现役军人停止退伍申请，而且部队还要扩充，三年内作战部队的数量会翻5-10倍。”

    诸总还是那副尬笑得表情，继续往参谋长得碗碟里添着其他佳肴：

    “你堂堂一个师参谋长，放下边一个兵退伍的权力还是有的嘛。”

    参谋长无奈得笑了笑：

    “别说我这个小小的师参谋长，就是军区司令员恐怕也没有这个权力。命令写的非常明确，所有现役军人停止退伍申请而且没有例外情况。

    再说，现在的局势不用我多说了吧。那天命令下来的时候，其实我也想到了羽晟退伍得事情。但是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我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是可以理解的。”

    诸总脸上的尬笑终于被失望和惆怅的表情所取代。他放下了筷子，有些丧气的靠着座椅：

    “老同学，你也知道。羽晟这个孩子是我老来得子，平时对他是有点骄纵了。我就是怕他的德行日后闯下大祸。所以想着让他在部队里好好磨练一下性子，出来以后好跟着我跑跑生意，以后好接班。这谁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哎.....”

    参谋长脸上浮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要按我说，就是没有现在的特殊情况。你那个宝贝儿子也应该在部队里多呆几年，好好磨练一下。当初我按照你的意思把他分到了我们师的作战部队，希望用严明的纪律和积极奋发的风气带一带他，结果呢？

    他楞混成了那个连，甚至是全师最差的一个兵。训练科目不达标，出钱让战友给他洗衣服做内务，你说这哪里还有个兵样子。他这个样子回了地方，我估计........”

    参谋长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诸总也满脸愕然的看着参谋长，似乎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参谋长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

    “而且老褚，咱们同学多年，读书那会关系也还不错。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我也实话给你说吧，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和我们以前打仗面对的敌人完全不一样。

    人家是奔着种群灭绝的目标来的。决战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前方后方，到时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战士，能够生存下去的概率恐怕不会比临时武装的平明低吧？”

    诸总没有说话，脸上的惆怅更加深了几分。参谋长看了一眼满桌的海鲜美食接着说道：

    “我也听说了，你在老家雇了施工队想挖个地下避难所。你那些东西有没有用我就先不给你做分析了，就算有用。你们一家老小在里边躲个三两年，出来其他人都没了，你们躲那儿还有什么意义？

    老褚啊，作为老同学我也提醒一下你，我们将要面对的不是对某个群体的考验。而是对地球上每一个人的考验，没人可以躲得了的。

    要想继续在我们熟悉的这颗星球生存下去，必须所有人一条心才行，你明白吗？”

    参谋长最后几个字的语调显得格外的郑重，而这几个字也如铁拳一般击中了诸总的神经。他瘫在椅子上说不出话来，只是满脸绝望而恐惧的看着参谋长。参谋长起身走到门边，开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

    “你要是真想你儿子好，就应该好好劝劝他，好好在部队里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只有每个人都不顾一切的想要胜利和生存，才有可能在将来的末日决战里死里逃生。要不然，恐怕什么都是竹篮打水。”

    说完参谋长开门离开了豪华商务车，只留下了依然在椅子上茫然的褚总和那一桌几乎纹丝未动的海鲜大餐。

 第七十四章 山区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周成几乎都要忘记前几天在特情局发生的事情了。看着电脑上那套已经验算完毕的方案，他沉醉于方案的精妙之中，几乎都要说服自己不去纠结它的来源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脑上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上边显示出一条红色的文字：

    “准备好一天的干粮，二十分钟之内曹锐会来接你。带上你们最大的诚意，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辜负这一次会面。”

    周成先是一楞，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这是几天前那个神秘的“网络幽灵”联系他了。他激动的抓起电话正想打给曹锐。

    当它刚刚把电话握在手中的时候，电话却自己响了起来，正是曹锐打来的。他接通电话，曹锐的情绪也和他一样惊慌和焦急：

    “你是不是也收到他的信息了？”

    周成回答道：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现在我们怎么办？”

    曹锐语气坚定：

    “按他说的做，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多说了。我这就过来接你。”

    周成赶紧起身，抓起一个双肩包，随意往里边塞了一些面包和一个水壶就要往门外走。妻子沈曼绫正好撞见他：

    “老周这么晚了，你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啊？”

    周成看着背包里的东西，想到那个“网络幽灵”神通广大的能力。又想起刚刚电脑上弹出的文字，他敷衍的说道：

    “哦，没什么，老曹那边有点事儿要过去一下。我这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回来再给你说吧。明天要是我没回来，你就帮我给科学院打声招呼，说我熬夜没起来。”

    沈曼绫自然是看出了丈夫的异常。但是夫妻二十余载，彼此之间已经有非常牢固的信任，她也没有多问。

    曹锐的车转眼间就到了院子外，周成简单的给妻子告别就开门而去了。

    他上车就问：

    “说了地方了吗？”

    曹锐点点头：

    “只说了一个大概的方位，让我们朝那个方向去。到时候会给我们指示，而且让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人的手机开机。”

    周成掏出手机，一边关机一边说道：

    “那关我的吧，他就让我准备一天的干粮还有带着诚意。你呢，给他说了些啥？”

    曹锐指了指车子的后排：

    “让我带上足够续航1200公里以上的燃料和一天的补给，不能通知其他人，然后过来接你。要去的方位也是到了你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给我的。是北方的山区。”

    周成回头看了看suv后排有一个汽油桶和一个胀鼓鼓的旅行包：

    “老曹，你有什么准备吗？”

    曹锐表情有些凝重，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网络幽灵’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能力。我也完全不明白他背后的逻辑，甚至猜都没有头绪。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不敢亲举妄动，还是先按他说的来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周成看着曹锐那张挂满了不安表情的脸，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曹锐这样的神情：

    “那你觉得我们会有危险吗？”

    曹锐思索了一会，微微摇头：

    “应该不至于，如果他要想对付我们，按照我们已知他的能力，他很容易就可以实现。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他之所以要见我们，我想应该对方也有忌惮我们的地方。他让我带那么多燃油，这一趟肯定很远，要不你先歇一会我们一会换着开车？”

    车子在黑漆漆的高速路上一路向着北方的山区开去，周成也在和曹锐的交谈中慢慢生出了睡意。

    当周成突然从梦里惊醒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揉搓着眼睛带上眼镜，看着脸色有些憔悴的曹锐：

    “开了多远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来替你啊。”

    曹锐看了看仪表台，然后从旁边自动点烟器里拿出一只点燃的香烟递给周成，自己也叼上一根：

    “从你家里出来我们开了574公里了。我看你睡得那么沉，我又还挺得住就没有叫你。不过一会车子该加油了，到时候换你来开，我歇会儿。”

    周成借着微弱的晨光看了看车窗周围的景色，车子已经在崇山峻岭里穿行了。他把车窗摇下一个缝隙，车里浑浊的烟雾一下子被抽出去了不少，同时一股刺骨的凉风钻了进来，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抽着烟说道：

    “他又和你联系了吗？”

    曹锐也同样摇下了一丝车窗的缝隙：

    “中途给我指示了方向。他对线路很熟悉，我们现在这条高速路是一条新修的路，还没完全建成的高速路。路上服务器都没有加油站，也几乎没有车，可见是精心安排过的。现在我还多少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动歪脑筋。”

    周成感到一股由内而外的凉意，对即将要来临的会面，即充满了期待也有阵阵恐惧。这时曹锐架在仪表台上的手机又弹出了一跳信息：

    “前方两公里继续直行，不要离开高速公路！”

    前边的路牌上指示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必须右转下道离开高速路。两人怀着好奇而又怀疑的心情快速驶过了两公里的路，在眼前直行的道路已经被交通锥挡住了，一块警示牌上写着：

    “施工区域，严禁入内。”

    曹锐把车停在了交通锥前，借着晨光和汽车的灯光可以看到，交通锥后依然是已经修好的高速路，只是有可能并没有连接到下一个站点就停止施工了。曹锐看着前方不明的路况：

    “应该不会有错，他是让我们往里边走。”

    周成也点头，于是两人下车冒着冬天早上刺骨的寒风，挪开了交通锥，继续向前开去。只是速度比之前放慢了一些，两人都非常警惕的看着窗外的情况。

    就这样车子开了10多公里，车子的油灯刚刚亮起。曹锐正想停车给车子加点油。这时手机又响起来，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前方2公里的隧道口停车，把所有电子设备都留在车上，徒步进入隧道。不要携带任何电子设备！”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旧事重提啦！请各位大佬，少养、多追。如果实在要养，不要忘了每天的票票多少赏一点给在下哟。这种文码字非常累，废稿率极高。我每天都很焦虑，何以解忧？唯有票票！）

 第七十五章 时光隧道(上)

    两人都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和紧张。周成反复确认着自己身上还有没有电子设备，他甚至连手电筒都放在挡风玻璃前。

    车子很快就到了信息里说的隧道口，这里显然还没有投入运行。因为隧道门口必须的测速摄像头都还没有装，隧道内也是一片漆黑。

    两人按照信息中的要求，留下了所有电子设备。下了车，站在车头准备进入这个怪兽巨口一般的漆黑隧道。

    他们互看了一眼，都点了点头。然后迈开步子向隧道口走去，就在他们刚刚进入隧道口的时候，头顶上的一组照明灯突然亮了起来。他们先是一怔，又看了看彼此，就继续往隧道深处走去，而那灯光就像是有感应一般。他们走到的地方就亮起，走过的地方就熄灭。

    一开始两人都很谨慎，步子走的并不快，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但是到了后边也就习惯了，放开胆子大步往隧道深处走去。

    跟随着一路亮起的灯光，隧道内冬暖夏凉的特性也更加明显。洞外刺骨的寒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暖意。

    隧道内安静的出奇，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偶尔出现的滴水声在回荡着。周成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几乎看不到光亮的隧道口，他感觉自己仿佛是进入了时光通道一般。

    他们就这样在彼此脚步声的回音里走了约莫十分钟，隧道里暖和的气温让两人都有些微微发热。

    突然！离他们前方二三十米的地方一排灯亮了起来，在灯下出现了一个穿着风衣带着兜帽的人影！

    周成一哆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而曹锐也是本能的往前跨了一部，一手护着周成，一手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那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灯光下，从外形上看，应该是一个女人的纤瘦身影，但是因为距离和光影的原因，看不清楚面容。

    “总算见面了，曹处长、周教授！”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回荡在隧道里。

    曹锐和周成对视一眼，两人都还没有完全从这突如其来的人影里完全回过神来。不过，彼此眼中都流淌着些许失望。

    “你就是他们说的网络幽灵？”曹锐问道。

    女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想再提醒你们一次，在这绝对干净的电磁环境下。你们身上携带的任何物品，一旦发出微弱的无线电波都会被我探测到。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破坏现在这样还算不错的氛围吧？你们需要意识到，我们这次会面的历史性。”

    周成已经从刚才的惊讶中缓了过来，眼前这个人类女性也让他没有了紧张和害怕的感觉，反而有些失望。他拍拍自己的两个衣兜：

    “我除了皮带扣，全身上下一块金属都没有了。”

    曹锐犹豫了一下，从腰间抽出手枪举在手上：

    “这个不算电子设备吧？”

    女人呵呵一笑：

    “曹处长，您可真是谨慎啊！但是你带的那支枪是多余的。看起来你们的诚意是足够的，我也可以很有诚意的告诉你们，在你们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具非常普通的女性人类躯体。

    用你们可以理解的话说就是我正在遥控这个躯体和你们进行会谈。

    但是你们不用担心，她只是服用了一定剂量的镇静剂。处于意识昏迷状态，对他的身体和意识是没有任何永久性伤害的。”

    说完那女人转过身去，褪去了兜帽，撩起自己的长发。可以看到她的后颈位置有一串闪着微微红光光的装置，想必那就是控制着她的设备。

    周成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劫持了她吗？”

    女人转过身来摇摇头：

    “我没有劫持她，她是完全志愿的。之所以要服用镇静剂，按照你们对微观世界的认知，不可能理解自由意志的强大。

    如果不是借助镇静剂麻醉他的神经，让他处于潜意识状态，就算她主观愿意，我们也无法像现在这样遥控她.....”

    说到这里，女人的声音突然停止了，身体微微抽搐了两下。周成和曹锐都不禁向前走了半步。那女人恢复过来又继续说道：

    “你们不用紧张，就算是潜意识也是很难完全控制。这是正常反应，在我们接下来的交谈中可能还会出现。而且待会儿你们还要负责将这名勇敢的人类带回你们的世界去。”

    这样的开场白完全超出了曹锐和周成的认知范围，他们除了惊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周成满腹的学识和对现有科学技术的笃定让他很难接受眼前的一切，他还想着试图找出那女人的破绽。

    “你是谁？”曹锐直切主题。

    “很显然，我是来帮你们的，而且提供的帮助是你们最急需的。你说呢，周教授。”那女人声调平和，悄无声息的避开了曹锐的问题。

    “你们怎么会有那样的科技水平？”周成的语气很急促，半生治学培养的科学素养让他对那几份超时代方案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同时也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能帮助你们解决眼下的问题。”女人的话语平静的就像一汪死水，似乎那些周成眼中的科学奇迹在她这儿压根儿不值一提。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周成追问道。

    女人呵呵的笑了几声，但是那笑声就像生了锈的八音盒一样怪异、惊悚。

    “呵...呵呵，抱歉，我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你们的声带表达情绪。”

    随后，女人又出现了短暂的轻微抽搐。

    “不，我并不是在帮你们。但如果这样说，你们更容易理解，那也可以。”

    周成看向曹锐，眼中充满了惶恐。女人的声调虽然平淡，但话语中流露出的蔑视和不屑却非常刺耳。

    “哦，是啊。我们理解不了，但我们不一样发现你们的蛛丝马迹了吗？不然，你们不是更愿意当那个‘网络幽灵’吗？”曹锐浅浅一笑，话里带着几分调侃和挑衅的味道。

    女人用很怪异的声音又笑了几声，

    “你们只需要知道，地球和你们将要面临的是怎么样的情况。我愿意现身和你们谈话，只是要让你们专心对付那个可能会把人类从文明历史上抹去的威胁，不要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和资源。”

    曹锐正想开口，女人仿佛已经预知了他的想法。

    “曹处长，你确实很聪明也很专业。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们能抓住最狡猾的罪犯，是因为你们对人类和犯罪的了解。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要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如果我不愿意，你们永远也无法找到我们。因为你们对我一无所知。”

    曹锐被女人的话深深的震撼了，他现在可以体会到坐在审讯桌对面那些犯罪嫌疑人的感受了，他哑口无言。

    女人又微微抽动了几下：

    “如果你们还要继续和我讨论这些意义不大的问题，那么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长时间深度麻醉会伤害这个女孩儿的中枢神经。

    另外，我和你们见面，是要让你们搞清楚你们应该做什么，而不是我是谁。”

 第七十六章 时光隧道(下)

    周成原本还有些执拗的好胜心已经荡然无存，眼前这个女人总是可以很轻易的看穿他们的想法，回避他们的问题，同时还能把话题引向她想回答的范围内。他放弃了对这个“网络幽灵”身份的寻找，转而问道：

    “你认为我们获胜的机会有多大？”

    “很小。在统计学上没有意义。”女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周成正要开口，女人又冷冰冰的说道：

    “即使有我们的帮助，你们的机会仍然不大，但在统计学上有成功的可能。”

    虽然这仍然是一句残酷的话，但却是今晚谈话中最能安慰周成的一句。

    “那以后我们需要的时候，怎么和你联络？”曹锐一边走一边问道。

    女人摇摇头：

    “你们不需要和我联系，当我需要的时候会和你们联系，就像之前一样。另外，记住你们在会议室做过的承诺。否则，那不仅只会浪费时间和资源，也对你们和地球没有任何好处。”

    曹锐明白她是在说停止调查的事情。他又问了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

    “你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走到跟前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这就是一名普通的年轻人类女性，经过确认曹锐认出了她。她就是现在还在酒店里软禁的四个年轻人的伙伴。

    周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

    “刘超文，他是你们的人吗？”

    那女人脱下兜帽说道：

    “很好，这个问题也是我跟你们会面的主要原因。”

    女人看着周成，一字一句道：“我要提醒你们，刘超文和我们没有关系，他是敌是友，我们目前也无法判断。”

    不等周成追问，她又说了一句：

    “如果你们非要给我起个名字，你们可以叫我雨人”

    女人的身体又抽搐了几下，幅度比前几次更大了，她几乎都没有站稳。

    “好了，我们的会面应该结束了。你们现在走过来，扶着她。在她右边大衣的口袋里有一支注射器，里边的药物通过肌肉注射可以缓解镇静剂带来的副作用，她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的。”

    两人赶紧搀扶住女孩儿的手臂。之后，只听到“嗖！”的一声，女人后颈的头发下飞出一个闪着光的小东西，飞快的消失在了隧道深处。在隧道里的灯光全数亮起的同时，那女人也应声瘫软了下去，曹锐赶紧从她口袋里拿出注射器，给她注射了药物。

    周成和曹锐驾着那个发出鼾声的女人，互相看着对方怔怔的出神。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们很有默契的架着那个女人往隧道外走去。整个过程中，他们一言不发，就像生怕被人听到一样。只是都低着头听着隧道里回荡的脚步声、滴水声还有自己沉闷而克制的喘息声。

    隧道里很明亮，周成只是低着头盯着脚下，肌肉记忆似的往外走。他的脑海里就像打散的线团一样混乱。问题、思考、猜测胡乱的穿梭其中，在他失焦的双目中，只有偶尔出现在地面的蚂蚁能够让他短暂吸引他的注意力。

    回到车上，周成依然神情恍惚，他坐在副驾驶上拉出安全带绕过自己的身体之后，径直把插销插到了曹锐座椅的卡口上。他忽然看到鞋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只蚂蚁，他赶紧慌张的把那只蚂蚁拍打到了地板上，当他想去踩死那只蚂蚁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它了。

    曹锐点燃了两支烟，递了一只给周成：

    “是不是觉得我们特别像铲子？”

    “嗯？”周成接过烟，没有太在意曹锐的话。

    “就是院子里松土那种，铲子！”曹锐启动了引擎，摇下了车窗。

    曹锐五指并拢，做出一个模仿铲子铲土的动作：

    “铲子只需要知道铲下去的角度、力度还有是翻起泥土还是把泥土扔到一边。而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干，不需要知道是为了松土施肥或者是栽一颗新的树。”

    周成从恍惚中回过了神来：

    “是啊，他们就像把我们当成了铲子。只需要做它们想让我们做的事情，而不用去问为什么。”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忽然，他转头看着曹锐，焦急回荡在它深深皱起的眉间：

    “它们对我们了如指掌，科学技术水平远远领先我们。它们为什么不自己干，反而要来找我们呢？”

    曹锐抽着烟，脸上已经没有了紧张和惶恐：

    “老周，你看科幻小说吗？像《三体》还有《基地》那一类的?”

    周成摇摇头：

    “你知道，我是搞科研的。很多创造性的情节，在我脑子里都被数学公式封死了，我入不了戏。”

    曹锐在手扶箱里翻找着：

    “有一本科幻小说描述了一个场景，人类在废土末日里生活，会用一个东西当流通货币，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白银？黄金？钻石？”周成问道。

    曹锐摇着头从手扶箱中翻出一个铝合金的可乐瓶盖递给周成：

    “就是这个。”

    周成接过那枚翻着皱边，因为起瓶器压过，有些弯曲的普通瓶盖翻来覆去的看，最后带着几分轻视的微笑把瓶盖放了下去。

    “这就是一枚普通的瓶盖，怎么能成为流通货币呢？小说情节也太离谱了吧。”

    曹锐转身向着周成，手肘搭在方向盘上，浅吸了一口气。

    “老周，你想想。如果在不给你任何工具和原材料的前提下，仅仅徒手，你多久能做出这样一枚一模一样的瓶盖？”

    周成又拿起了那枚瓶盖，仔细的看着盖子上精美的喷绘图案，几乎完全一致的冲压褶皱，还有厚度仅有1毫米的铝合金底材。

    “如果脱离了现代工业体系和产业链，恐怕你周大教授三年都还没找到铝矿和精炼铝合金的方法，更别说做出这枚瓶盖了。”曹锐悠悠的说道。

    周成恍然大悟，他捏着那枚在当下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的瓶盖说道：

    “你是怀疑它们有理论，但没有工业体系，所以找我们帮忙？”

    曹锐摇摇头：

    “我就是这么一猜，解释不了的事情还很多。毕竟人家说的没错，我们对它们，一无所知。”

    周成的脸色又暗淡了下去：

    “是啊，它们是谁，来自哪里，观察人类多久了，我们都一无所知。”

    曹锐把周成插错的安全带插销装回了正确的位置上。

    “不过，这次会谈我倒是看出来点东西。”

    周成好奇的盯着曹锐：“看出什么了？”

    曹锐松掉手刹，挂上前进挡。

    “我觉得它们应该是遇到了比我们还大的麻烦，至少麻烦不比我们小。”

    周成点头：

    “从它们平白无故向我们传授知识来看，你这个判断从逻辑上成立。毕竟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去教大猩猩知识。”

    “现在线索太少了，想太多没意义。至少当前这个雨人的威胁不是最大的。至少现在不是。”

    曹锐说完，透过风挡看向了漆黑的夜空。

 第七十七章 试训

    李林杰坐在床边的马扎上，床上摆着书和平板电脑。他在认真的学习着那些和他的专业既有关系又很陌生的专业知识。只不过比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多了，现在他已经基本掌握了那些书上的知识框架。

    现在的机库寝室已经比三个月前安静了许多，因为已经只剩下1/4的人还住在这里了。其他人都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出了a级征召的队列。

    李林杰自己也是付出了，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努力才勉强依然留在基地里继续试训。

    倒不是他对志愿征召有多大的责任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和学习让他身体很疲惫。

    这样反而让他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训练的时候他没有心思去回忆过往，晚上完成了学习任务，他几乎都是洗完澡就立刻栽头睡着。

    就是这样残酷而疲惫的生活反而让他觉得比前几个月过得舒服。更何况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是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从体魄到精神他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觉得这样很舒服，有点像书上写的年轻人该有的样子了。

    “林杰，学得怎么样？我看你每天这么努力，应该没问题了吧。”柯国豪东张西望的从旁边走了过来小声问道。

    李林杰用手扶着有些酸楚的脖子扭扭头，也同样轻声的回答道：

    “哎，很多地方还是不太清楚。你呢？”

    柯国豪轻轻的坐在自己的床上，又环视了一下机库四周，发现教官确实不在才又说道：

    “你们大陆这边的人都是这么谦虚，我昨天问叶婉晴，她也这样说？我倒是彻底不管了，能明白的都明白了，不能明白的估计也学不明白了。”

    李林杰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皱了皱眉。柯国豪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就是我们坐一趟飞机来的那个女孩子。她是医疗专业的，长得还蛮漂亮。”

    李林杰这才想起，他说的应该是那天顶撞过教官的那个小个子女孩儿：

    “我没有你这么厉害，每天训练和学习就把我耗光了，没有心思注意漂亮女孩儿了。”

    柯国豪脸上露出阳光的笑容：

    “你呀！以为我不知道。一脑子都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叫小梦。对不对！”

    李林杰一惊，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试训以来结交的朋友。他确实和柯国豪说过自己有个女朋友，但是没有提过名字。柯国豪一脸坏笑：

    “你就别大惊小怪了，你经常做梦的时候‘小梦，小梦‘的喊，换谁睡我这里都知道了。”

    李林杰脸上一丝尴尬看了看周围空空的床铺也就只有柯国豪还在了。心里又泛起了一丝丝涟漪。不好意思的说：

    “那真不好意思啊。”

    柯国豪躺倒自己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完哦，要这样再搞一年半年的。不用等外星人来了，我自己就先疯掉了。”

    “咚！咚！咚!咚!”

    尖锐的金属敲击声忽然回荡在机库里，他们都很清楚这是教官在上边的走廊上，用教棍敲击金属栏杆的声音。

    整个机库一片齐刷刷的起立声，所有人都笔直的立正站在了自己的床边，从这个角度看他们不比任何训练有素的士兵做的差。

    一个士兵把男女生隔开的那一块长长的帘子也拉开了。李林杰下意识瞟了一眼旁边女生住宿区，想看看柯国豪口中那个叶婉晴，但是却看不清楚。

    “全体注意！”

    一个铿锵的声音从机库上方的走廊传来，那是他们这三个月的噩梦教官鲁毅。

    “一百天！今天是你们参加试训的第一百天！我很高兴各位都还留在这里，这代表着你们的体能训练已经合格，也意味着你们的专业技术测试也合格了！”

    虽然所有人依然站着最标准的额军姿没有动，但是眼神却在互相交流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进行过任何专业技术测试。鲁毅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疑问，你们的专业技术能力测试是通过你们的平板电脑对你们平时搜索的内容，以及练习题的评估得出的结论。现在你们的第一阶段试训已经通过，你们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a级征召志愿者。”

    机库里依然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丝丝本应有的欢呼声。鲁毅定神看了看，放松了些语调：

    “怎么，三个多月的训练把你们弄傻了？都不高兴吗？”

    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这可不是他们认识的鲁毅会说的话。

    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还是都喜笑颜开的欢呼了起来，机库里回荡起了一阵欢乐而又克制的欢呼声。

    鲁毅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粗暴的敲打栏杆或者凶神恶煞的呵斥，而是让那一阵小小的欢呼声逐渐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

    “但是！这并不意味这你们的训练结束了。你们接下来会根据调配和任务指向进行时间更长的二阶段和三阶段的试训，最终才会分配岗位。

    我可以肯定的是，接下来的训练不一定有你们现在的训练艰苦。但是肯定比现在的训练困难，比现在的训练危险。

    因为你们会一步一步走到人类的前排，将来阻挡卫星侵略者的进攻！我现在想知道，你们中间有人后悔吗？”

    “没....!有.....！”两个清晰有力的声音响彻机库内外。鲁毅笑着点点头说道：

    “非常好！这一百天我记住了你们每一个人，我相信你们也记住了我。末日之战的时候我在前线等着你们！！！”

    鲁毅的讲话调动起了所有人的情绪。

    这时候几个士兵推着推车进了机库，他们给每个人分发了一袋崭新的天蓝色制服，制服上红色的袖标格外显眼。鲁毅接着说道：

    “这是你们正式的a级征召志愿者制服。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中午是你们的自由时间，你们可以在基地允许的范围内自由活动，明天中午以后你们将分配到各自的第二阶段试训单位。

    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和你们的战友道别吧。也许明天以后你们将很难见面，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但是都经历了最严酷的训练。你们值得成为朋友。现在解散！”

    当解散的命令下达的时候，所有人依然立正站在远处没有动，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解散过了。思维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鲁毅踩着金属走廊“咣当！咣当！”的走远了，他们才相信了这一切，开始大胆的大声欢呼了起来。

 第七十八章 金星的礼物

    夜幕笼罩下的城市，那些霓虹闪烁的商业中心和夜市，现在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剩下的只有一片黑暗和死寂，取而代之夜景主宰成了工厂和办公楼的灯火通明。国家科学院的大楼俨然这夜幕里新主人的首领，几乎每一个办公室都还亮着灯。

    卫旭蹲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里呼呼的吃着泡面，以前在他抽烟的时候只要不在办公室抽烟，吃点泡面啥的完全是对同事们的恩赐。现在他不抽烟了，在办公室吃面反而成了罪过。

    筷子在饭盒搅动发出叮当的声音，他不想放过任何一根面条和佐料。

    找得太专心以至于那个响彻走廊的高跟鞋走路发出的“噔！噔！噔！”的声音一直到了跟前才发现，卫旭抬头一看果然是导师沈曼绫正看着他笑盈盈的说道：

    “没吃晚饭呀，卫旭。”

    卫旭赶紧站起身来，吞掉嘴里的面条和汤汁，用手擦着嘴巴说道：

    “不是，不是。吃过晚饭了，加点餐....沈老师。”

    沈曼绫打量了一番卫旭，说道：

    “这还瘦了点了，看来确实是累的。吃完了进来开个短会吧。”

    卫旭赶紧把饭盒盖了起来：

    “已经吃完了，我这就进去。”

    沈曼绫来到办公室，夏岚他们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和老师寒暄。沈曼绫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切入主体，她把手里的一叠资料放到了身边最近的办公桌上说道：

    “你们之前提出的土卫六‘发射管理论’现在已经基本被这三个月来的观测结果证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让我们对敌人的动向有了更清晰的了解，这一切都归功于你们。”

    夏岚转眼看了看正在小心翼翼的放着饭盒，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的卫旭。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这次发现基本上算是卫旭一个人的功劳，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提过。

    沈曼绫继续说道：

    “在这方面的研究可以适当继续深入下去，但是我们面前的谜团依然很多。比如外星人干涉原生生物进化的具体方法，还有被干涉进化的生物的具体特征等等。

    我的意见是，已经发现的成果就不要再去深究他了，其他地方还有人做这样的事情。

    我们应该继续向着空白的领域前进。因为只有更多的新发现，才能让我们在面对外星侵略者的时候更加的从容。”

    夏岚点点头：

    “好的沈老师，我们懂您的意思了。”

    沈曼绫环视一下这些挂着黑眼圈，面容都稍显有些憔悴的前年轻人：

    “我知道大家这些时间都非常辛苦，我们的战斗不仅仅是在今天，在明天。你们还要保护好你们身体直到决战开始的那一天才是真正的为人类做贡献。

    另外，由于你们在土卫六‘发射管理论’上的杰出贡献，地球防御联盟将你们团队的科研设备使用优先级提升到了a。”

    大家都面露喜色，刘梦竹更是喊出了声音：

    “哇！这实在是太好了！”

    优先级a级意味着他们可以随时调阅，所有地球上和空间观测设备的观测成果。而且在使用地面以及空间的实验观测设备的时候，不需要繁琐的申请方案、排序等待。

    而是只需要根据设备的重要程度提前1-3天预约就可以了。沈曼绫眉宇间露着骄傲，她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夏岚，递上一张纸条：

    “这是eda科研平台的权限提升指令，在平台上注册以后，你们的工作账户就可以在平台上直接查阅成果资料和预约你们需要调用的观测设备和实验仪器。”

    夏岚接过那张纸条，看着上边简洁的账户信息：

    “好的老师，我们会好好利用这些资源的。”

    沈曼绫看着眼前这一个个中流砥柱：

    “你们的优秀和勤奋我已经不需要再用语言去赘述。我只想再啰嗦一句，注意你们的身体，不要加班到太晚。现在你们本身就是比那些设备重要得多的财富，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说完沈曼绫和大家告别离开了办公室，夏岚坐到电脑前对着那张纸条，在eda科研平台上输入了权限提升的指令。

    果然如老师所说她立刻就可以直接调阅所有观测设备的实时信息，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钻入了那浩如烟海的信息资料里。

    夜渐渐的深了，刘梦竹端着水杯从夏岚身后经过的时候突然驻下了脚步。她看了一会夏岚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微微皱眉：

    “岚姐，你还在看金星上的数据呀。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停止了金星生命体研究的项目了吧。”

    夏岚没有回头看她，眼睛继续盯着显示器：

    “比原来的计划是削减了很多，但是并没有完全停止。依然有少量的资源投入到金星的观测上。”

    刘梦竹浅浅的叹了一口气，语调有些惋惜：

    “要不是出了眼下这样的事情，岚姐你发现地外生命体的成就，肯定已经让你享誉世界了。”

    夏岚并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继续在电脑上查找着资料。

    林天宇的语调中透着一丝倦意：

    “师妹，你是不是想找找看，外星人在有没有在金星上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夏岚面无表情，心里到是微微震动了一下。虽然他们之间的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曾今让她很看重的，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依然还在。

    确实她之所以调阅金星的信息，并不是想再次享受自己曾经的荣耀，而是根据她之前的生命公式计算。

    金星存在生命的概率和木卫二和土卫六并没有量级上的差别。既然他们在另外两颗卫星上有所动作，难保不会也考虑过金星，如果他们曾经造访过金星，那么就有可能会留下点什么。

    林天宇继续说道：

    “危机爆发前，原本有个金星轨道空间实验室的计划。本来已经进入筹备阶段了，后来因为危机的爆发取消了。

    在这个计划里有二十四架金星高层大气巡航无人机。我刚刚通过eda平台查了下，他们都还在仓库里，状态是待命，并没有挪作他用。

    它们既然在木卫二和土卫六上有动作，那就难保它们没有打过金星的注意。假如找到外星人在金星上留下的痕迹，也许可以成为解开更多谜题的钥匙！”

    夏岚心里又是一惊，他居然完全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想法。她不由自主转头看向这个面容英俊的男人，只是眼神里透露出一丝丝复杂的情绪。

    而林天宇说完话以后也转头看向了夏岚那双星眸，两人尽然一时间都没有办法摆脱这样的状态只是这样看着对方。

    刘梦竹也察觉除了一丝异样，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67天！”

    一个自信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奇怪的氛围。

    “什么？”吴凡问道。

    夏岚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看向那个声音的来源——卫旭。

    卫旭站起身来拿着手里的一张纸：

    “我在eda查了一下相关数据，包括无人机重量、目前待发射重型火箭的数量、以及地金轨道位置。如果立刻着手将那24架无人巡航机发射到金星高层大气进行巡航搜索，最快67天之后就可以完成对金星大气层的搜索，到时候就证实我们的猜测。”

    夏岚感觉头皮一阵酥麻不由的打了一个冷噤。她明白卫旭着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内容不可能是沈老师走以后才萌发出来的。

    他一定是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思考着这个和自己一样的计划。而卫旭这样厚积薄发的表现对她内心情感的冲击，要远远大于刚才林天宇那样凑巧一般的默契，这让她的内心泛起了波澜。

    吴凡一手拖着眼镜，一手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老卫你和天宇师兄的想法我之前也想到过。但是就算外星人在金星上留了点什么，我们要找到它恐怕也是大海捞针吧。”

    林天宇的脸上也闪过一丝难色，仿佛这恰好是他所没有考虑到的，而夏岚则是抱着一丝希望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有些微胖的身影。

    卫旭站起身来，带着傻笑把那张纸递给旁边的刘梦竹说道：

    “小师妹，你先帮我演算一下我这些参数对不对，我不太擅长这个。”

    然后神采奕奕的看着吴凡：

    “大海捞针是不容易，但是要是用金属探测去捞针就没那么难了。捞什么东西不重要，有对应的探测仪器就可以事半功倍。

    我查过了巡航机的任务荷载，那些都是为了探测金星生命而设计的。我们把他们全部拆掉，换成专门探测其他物体和元素的探测器。”

    林天宇恢复了一些自信，悠悠的说道：

    “那我们到底要探测的是什么物体和元素呢？总不能装一百多种探测器吧”

    卫旭摆摆手，又是自信满满的回答道：

    “我们是不知道要探测什么物体和元素。但是我们知道金星上有应该有什么，只要探测到不属于金星上的物体或者元素，那我想我们就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了。”

    此语一出，所有人恍然大悟一般拍手叫好，林天宇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脑没有说话。而夏岚的嘴角微微扬起了发自内心微笑，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男人似乎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无论是生活上还是工作，只是她之前没有发现而已。

    “你的计算没问题，卫师兄。”刘梦竹把那张纸递回给卫旭。

    卫旭接过那张纸放在自己办公桌上拍了拍：

    “看来我的短板已经没有了。哈哈哈哈！连计算轨道都不会出错了！”

    夏岚小心翼翼的收拾着自己的情绪，然后站起身来：

    “看来我们又有新的方向了，现在我们根据刚才卫旭提出的初步方案为基础，尽快将方案细化。拿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我就上报给科学院看能不能批准执行。说不定在金星上有一份礼物正等着我们！”

 第七十九章 父子时光

    蜀川的春天来得比北方更早一些。北方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相貌时，南方已经是青山绿水百花盛开了。

    刘超文和父亲老刘坐在半山坡郁郁葱葱的草地上，一边沐浴着温暖的阳光，一边享用着小桌上摆着的野餐面包和水果。

    扑面而来的春风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和山花的香味。在他们的身后停着一辆，轮子、挡泥板和车身上都站着泥土的越野车，在那辆越野车后边还，有两条黑色的车辙痕迹。

    刘超文的目光瞄着小山下被一圈丘陵环抱的小平原怔怔的出神，平原上原本是一片水稻田地。而现在水稻已经没有继续耕作了，自然植被很快就把他恢复到了开垦之前的样子。偶尔还可以看到一群群的鸟在平原上飞过。

    只是在平原中间多了几条纵横交错的公路，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其他异样。

    然而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下方300米是刚刚建成的500gev能量级的超级强子对撞机，他长达100公里的环形加速轨道，刚好绕着这个小平原的边缘一圈。

    而就在今天，这部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高能物理实验仪器就要进行实验运行。这半年的时间里刘超文夜以继日的工作，按照他的理论对撞机进行了改造。虽然他的理论已经被世界理论物理学界所认可。但是真正意义的验证，唯有即将要进行的实验。

    可能是这些年生活上的宽裕以及精神上的放松，老刘脸上岁月的痕迹不但没有增加反而有些消散的意思，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看着身边脸上依然带着些许稚气的儿子：

    “超文，爸爸真是为你感到骄傲，不是因为你做出了多大的贡献。只要你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身体健康，爸爸就再无所求了。”

    说完老刘似乎心里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沉。儿子这些年的成长在他眼里并没有业内人士眼中那样天才一般的弧线。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儿子在生活上和工作上仿佛完全是两个样子。虽然他也在很多书籍和名人传记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但是他始终感觉儿子的眼神有时候似乎根本不属于他自己。

    更何况出现过了几次毫无缘由的晕厥，更是让他内心隐隐有些担心，不过好在自从到了蜀川工作以后，就没有出现过了。

    刘超文脸上露出羞涩微笑，然后眉宇间闪烁着孩童般天真的快乐，他看着身后那辆沾满泥污的越野车：

    “爸，咱们今天从山下就离开了正路，一路丛林穿越成功到达这山坡上，真是太棒了！我从小玩着您给我做的模型车长大。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情景了，今天总算是美梦成真了！”

    老刘脸上也露出欣慰的微笑，看着眉飞色舞像个孩子一般的儿子说道：

    “是啊！好在车子够好，完全可以克服路况，虽然花了两个多小时，但是我们还是上来了。”

    刘超文走到车头前方，用手摸着那个站着泥土的绞盘，悻悻地说道：

    “可惜今天没有绞盘发挥的时候，那才过瘾勒。”

    老刘看了一眼来时的路，脸上满是慈父的笑容：

    “还绞盘，要真到了用绞盘的时候我们多半就出不来了，到时候又要让基地的人来救援我们。你看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你把基地配给你的车这样折腾我已经觉得不太好了....”

    老刘说道一半就停了下来，他自觉说错了话，儿子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他再这样敲打了。更何况自从危机爆发以来，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开心，这样纯粹的像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样子。

    刘超文哼了一声指着山下那片生机盎然的平原，愤愤的说道：

    “这有什么！我没日没夜的在蒸笼一样的地下熬了半年多。就这要求了今天一天的假期，不过分吧。更何况基地和科学院不是一直都让我去休假嘛，这可比休大假节约多了。”

    老刘欣的话语中透着歉意：

    “是是是，爸不该说这些，咱们今天就一个目标，玩开心就行了。”

    刘超文又喜笑颜开的去琢磨那辆越野车去了。老刘放低了椅子的靠背，闭上眼专心享受已经久违的父子时光。

    但是他一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感觉此刻如此不真实。他总会想到儿子之前的晕厥和反常的精神状态，他总觉得这一切不会这样平静的过去。

    一串尖锐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山间的宁静祥和，刘超文拿起电话。

    “刘总，所有设备都已自检完成，所有子系统都已经上线。整套系统状态良好，周总让我向您请示一下是否可以进行试运行实验了？”

    “你们按照计划启动运行，没有其他情况就不用向我汇报和请示，听周总的就行了。”刘超文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然后来到父亲身边坐下，从小桌上拿起一个面包：

    “马上就要开始实验了。”

    老刘好奇的问道：

    “我们这里会有什么反应吗？”

    刘超文笑着摇摇头，咀嚼着面包：

    “不会的，隔着几百米的土层。我们什么都感觉不到的。理论上会有少量高能粒子飞出来和大气粒子相互作用发出切连科夫射线，那是一种蓝色的光。但是那种强度的光亮，肉眼是看不见的。”

    老刘虽然没有听懂儿子说的话，但是心里还是很安稳，继续享受着他们难得的父子时光。

    忽然，周围的树林子里一片嘈杂的声音响起，老刘心里一紧连忙站起身来。

    刘超文也有些慌神，他们抬眼看去，整个小平原和周围山丘的树林里，几乎是同时叽叽喳喳的跃起无数黑影，黑压压的一片的朝着平原以外的地方飞去。

    同时周围的树丛里想起了此起彼伏的野生动物声音。刘超文仔细一看那些黑影，原来是栖息在周围丛林里的鸟儿，他思考了片刻从刚才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说道：

    “爸，没事儿。您别紧张。我们脚下的环形粒子加速器本质就是一圈超大功率的电磁铁，他们一定是已经开始实验了。强大的电磁场把这些对磁力线有特殊感知能力的鸟儿和动物们吓到了，没事儿的。”

    老刘听了儿子的话又坐了回去，看着眼前一片片黑影四下奔逃的壮观景象面带忧色的感概道：

    “不知道十几年以后我们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只能无助的私下奔逃。”

    刘超文坐到父亲身边，安慰了他几句。父子二人又一起回忆了他儿时充满了磨难，绝望和希望的时光。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父亲说道：

    “天色开始暗了，我们也下山吧。要是天黑了下山可就麻烦了。”

    刘超文站起身指了指越野车顶上的一排射灯：

    “那不正好试试射灯到底有多亮嘛！”

    父亲一边收拾着野餐的东西一边说：

    “哎，这条路我们也不熟，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一会真的受困了还要找人来救援，多麻烦。趁现在还早，还是下山吧。射灯啊，公路上也能试。”

    刘超文有些不甘心，但是还是愿意听从父亲的安排去打开了汽车的尾门准备装东西。就在这时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刘总，实验成功了，我们按照您的实验方案，加速了质子对撞。实验非常成功，您的加速器优化改进方案让我们两端的数据采集点几乎得到了同样的数据。

    数据还在分析，但是结果已经比较清晰了。我们推测有可能已经发现了，您的理论里预言的量子级黑洞！”

    “这么快？一次实验性对撞就采集到数据了？”刘超文有些质疑。

    “数据曲线非常明显，计算机初步分析的结论与我们的结论基本一致，应该是正确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先进一步分析数据，我迟一点过来看看。”刘超文平淡的回答道。

    尽管表面上很平静他的内心还是有激动的情绪。虽然在刘超文自己看，来这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个结果，但是结果真真实实的展示到眼前的时候感觉还是难免有些悸动。

    刘超文正准备回头告诉父亲这个消息。突然他感到后脑有一丝酥麻的触感，这个感觉他有些熟悉！在前几次陷入晕厥的时候都有过这样的感觉，他预感自己可能马上又要陷入晕厥了。

 第八十章 蓝光闪过

    刘超文下意识的用还能勉强控制的手去抓住汽车尾门，避免自己摔倒。但是那个酥麻的感觉立刻如同闪电般侵袭了他的整个大脑！他立刻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眼前一阵蓝色的光电闪过，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东西。

    只感觉身体倒向了柔软的草地，却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耳朵里回荡的声音愈发遥远：

    “超文....超...文....你...怎..么..了....？和..我..说..话...!超...文....你..不要...吓我.....！”

    他可以听出父亲焦急的语调，但是那个声音听来却如同在山洞里的呼唤，那回声越来越远，直到一片安静，什么都听不到。

    但是他的意识现在还是清醒的，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从身体里拔了出去！完全无法控制和感知自己身体的存在。又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隔离在了自己的身体里，一片漆黑，一片死寂，没有知觉，也没有反馈。

    只剩下孤零零的意识被囚禁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孤独、恐惧和冰冷向他袭来。不等他有更多的时间去体验黑暗的恐惧，禁锢他意识的囚牢正在一步步的压缩，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束缚。他拼命的挣扎但却感觉像是身处真空环境里，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没有地方着力。他愈发虚弱和疲倦，意识越来越模糊，他依旧不想放弃。

    他想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费力的集中这注意力心里呐喊着：

    “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突然一阵炽热的光亮向他冲击过来，让他的世界变得万分刺目！他拼命的抵抗着，但就像是站在冲刷而过的洪水里想要前进一样困难。

    他的意识越来越虚弱，而那一股光亮就像是滴到清水里的一滴墨汁，正在他的意识里扩散开来。他努力的想把那些墨汁一丝一毫搜集起，赶出自己的意识里。但是却越弄越浑浊，他越是努力墨汁在清水里扩散得越快。

    他终于快要支撑不住，就要失去自己的意识，眼前那一道夺目金光的形态反而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些耀眼的光亮是无数闪着金光的公式、符号、数据、图形.....这些都是他喜爱的东西。

    他感觉格外的舒服，他不想再抵抗了，他想让这些东西充斥他的身体。

    他的意识几乎就要消散了，在最后时刻，他看到那些耀眼的字符背后有两个很微弱的人影。他越是想努力的去看清楚那两个人影，那些在眼前飞奔而过的字符就愈发耀眼让他看不清他想看的东西，让他全身烧灼般的疼痛，让他窒息。

    时间似乎凝固又似乎在飞逝。他下定决心强忍着剧痛，使出几乎要撕碎自己的力气。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在心间回荡。

    那一道充满他整个世界的亮光似乎暗淡了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他看清了两个人影。不！那是三个人影！

    那是一对夫妻，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虚弱的孩子，夫妻的眼眶里擎着泪水，而那个孩子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而那个孩子就是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女人一定就是他一直藏在心里的妈妈。

    他努力想去看清楚妈妈的面容，但是无论他多么的努力都无法看清她的脸。他不顾一切的像他们跑去，而那一道光亮却又猖狂了起来，他再无力抵抗，被那光亮完全吞没。

    天旋地转，眩晕严严实实的把他包裹起来让他无法动弹。不知道这样混沌感受过了多久，耳边轰鸣的汽车发动机声音逐渐清晰，他使劲的睁眼却只能看到一阵阵炫光。

    他感觉手脚发麻完全不听使唤，大脑里就像是在不停地炸开绚丽的烟花，混乱而又嘈杂。

    “超文，你怎么样！你醒了吗？”

    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到他的耳朵里，逐渐驱散了那些大脑里出现的声音，身体也逐渐恢复了自己的控制，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越野车的后排座椅上。

    而车子也停了下来，父亲正焦急的扭头看着他。他费劲的坐了起来，头痛欲裂。他大口的喘着气，用手去揉搓着依然在出现幻视的双眼，却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

    父亲站到门边，扶着还是很虚弱的刘超文，焦急的问道：

    “超文，你刚才在山上又晕倒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刘超文想说话，但却发现口干舌燥。父亲递来了自己的热茶让，他喝下两口才舒服了不少：

    “我没事，我晕了多久了？”

    老刘看了看表：

    “有一个多小时了，你吓死我了。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赶紧去看看。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什么问题，你让我怎么办啊！”

    刘超文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

    “爸你挺厉害啊！我们上去花了两个多小时，你一个多小时就下来了！”

    老刘脸上一丝欣慰闪过，有些责怪的语气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玩笑。”

    刘超文除了头依然疼痛难忍，其他都感觉好多了：

    “前几次晕厥也都去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都没有结果，我们就不要去浪费时间了。我估计和我小时候的病有关系吧，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嘛。我们还是回家吧，今晚我也就不回基地了，好好休息一晚就没事儿了，你看行吗？爸！”

    老刘有些为难，但是还是答应了儿子，确实前几次晕厥的医学检查都是完全正常。刘超文的精神也基本恢复了，他坐到了前排还饶有兴致的打开了射灯，老刘开着车往他们住的地方驶去。

    “爸，你看这个灯还真是亮啊！一条路一两公里照的像白天一样。咦，你刚才下山的时候怎么没开射灯啊？”

    老刘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哼。还开射灯，我哪顾得了那些啊，差点让你吓死。”

    刘超文呵呵的笑着没有说话，老刘迟疑了一会。嘴里有话想说但是又咽了回去，纠结了好一阵他还是小声的说道：

    “儿子，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有一阵一直小声的在喊....在喊妈妈。”

    刘超文一惊，妈妈这两个字已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很久很久了。一阵伤感从心中涌出，化作一颗泪珠划过青涩的脸庞，他似乎回想起了刚才晕厥时候的零星碎片但却又毫无头绪。

    老刘的眼中也泪光闪烁，他低声道：

    “我知道你都还记得，虽然你嘴上从来没说。但是这么多年了你从来没有忘记过，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完整了家。”

    刘超文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尽力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知道父亲和自己一样的难受，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问了一句：

    “你后来去找过她吗？”

    老刘用手拭去眼角的泪，点点头：

    “嗯，但是没有她的消息。这是我们家的事情，我也就没有去麻烦其他人。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在某处默默的注视着你，她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她不欠我们任何东西。”

    刘超文明白父亲的意思，他不责怪父亲。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思念着自己几岁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过的母亲。越野车通透的灯光照亮着幽黑的公路向着远方驶去。

 第八十一章 萤火号

    从卢远舟来到密训基地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这个基地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一条两公里长的跑道，连重型运输机都无法起降，和他一起来到基地的还有29名金头盔拥有者。

    训练的第一个月，他们使用基地里仅有的高级教练机进行空战格斗演练，就有一半的人被淘汰回到了原部队。

    而后边的训练和筛选就让他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除了航天员级别的高强度身体训练，空勤训练任务完全变成了模拟器飞行训练。

    而且模拟飞行训练的内容也和他们航校训练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他们的模拟器更类似垂直起降的多轴飞行器和固定翼飞行性能的杂糅产品。

    当他推动节流阀加大发动机功率的时候模拟器上的飞行器依然会往前方前进。

    但是他收小节流阀的时候模拟器上飞行器却并不会减速而是继续匀速向前飞行，除非他使用刹车。而他拉起升降舵或者操作副翼的时候，飞行器的姿态变化曲线也和固定翼飞机不完全一样，而更类似多旋翼机。

    他也曾经问过基地的教官，但是教官给出的回答只是现在他们要做的只有认真训练接受考核，其他不要问。而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正在被训练成宇宙飞船的驾驶员。

    模拟器飞行的难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大，他们的训练科目包括需要以数倍于音速的高速穿越狭窄航道，高速定点急停，弹道打击规避等以前从没有过的科目。这个阶段又有不少的金头盔被淘汰。

    而到了最近，模拟器上的难度没有增加多少了，但是身体训练的强度又上来了，他们现在被按照15个g过载不晕厥的强度在进行的身体训练。而且除了训练之外他们还被进行了机械维修的培训，这在空军部队可是机械师的活儿。

    朝阳刚刚破晓，卢远舟和他剩下的五名战友已经在宿舍楼下集合完毕整装待发，三层楼的宿舍里原本住满了3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金头盔战斗机飞行员，如今已经只剩下他们6人。

    教官在7点正的时候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点名以后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跑步前往体能训练场，而是被命令上了两辆军用吉普。车子径直使出了基地，这还是他们半年来第一次离开基地的大门。

    卢远舟看着窗外清秀的青山大概知道他们这里实在一个远离城区的地方。十多分钟以后车子停在一个巨大的钢结构仓库门口，从外观看去应该是才建好不久，钢结构外墙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没有丝毫被氧化的迹象。

    仓库的们被打开了，两辆车子鱼贯进入。仓库内的景象惊呆了6名金头盔。眼前是一个足足3层楼高，三个足球场长度的宇宙飞船。飞船的主体是中间的圆筒状主船身，两侧分别纵向并列着两根直径稍小，长度只有主船身2/3的圆桶。

    再往外侧是一根直圆筒结构，长度比并列的圆筒又要稍短一些。

    所有圆筒都是以飞船的尾部为基准线对齐的，所以从前边看来就像是飞机的后掠翼一般逐步后退。

    在飞船的背部焊接着一些钢架，不知道用处。在腹部中间的位置有一处长度占了飞船长度1/2的突起，让她看起来像一条怀孕的鱼。

    她的主舰体头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大的航天飞机头部，而船身两侧各布置的三个圆桶形的船舱，以及顶部焊接的支架让他整体看起来就像充满后现代朋克气质的电影道具。

    “立....正！”

    一声铿锵的口令从教官的口中穿出，六名金头盔条件反射一般的收回目光平视前方，身体笔直展出一副标准的军姿。

    教官身后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女军官拿着一叠手册从一排军官里走上前来，她一边把资料一份份的发到每一名金头盔的手中，一边说道：

    “你们眼前的这个大家伙是‘萤火号’宇宙飞船的全比例模型。发到你们手里的是飞行手册和操作指南。我们在这里建造她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熟悉他的内部构造和操作方法。

    在模型里的一切，与将要在近地轨道上建设的“萤火号”宇宙飞船一摸一样。在这里边你们可以完成除了微重力环境的一切训练内容，你们中的一员有朝一日会成为真正‘萤火号’的舰长。”

    “报告！”

    卢远舟身边的一名战友高声说道，女军官看向那一名飞行员说道:

    “说！”

    飞行员说道：

    “请问将来‘萤火号’的目标和任务是什么？”

    女军官转身看向身后一名军衔更高的军官，军官说道：

    “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熟悉了解这艘飞船的构造和操作方法，至于其他的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中间只有一个人会知道她将要执行的任务，那就是选拔胜出的那个人，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六个站的笔直的男人齐声回答道。

    说完六名金头盔跟着那名女军官通过舷梯来到的飞船顶上，真正飞船的对接口也是在这里。他们通过爬梯下到飞船船身里，飞行员们跟着女军官一边看着手里的指南一边听着女军官的讲解。

    飞船的主船身分为三层，他们进入飞船的位置是最上层的前端——驾驶舱。驾驶舱的布局和地球上的大型客机有些类似，主副驾驶的席位并列在前方，玻璃舷窗和围绕着他们的仪表台要比一般的飞机大不少。

    正前方的仪表台是几块连成一片的液晶屏幕，现在上边都已经显示出了各种图形数据仪表，整艘飞船的所有运行数据都可以在这几块显示屏上被调阅。正副驾驶左右手和头顶上是星罗棋布的各种开关和按钮。

    主舷窗已经被led显示屏幕模拟出了星空的样子，看样子应该是模拟停泊在地球轨道上的星港内。主副驾驶席位的后边是面向舷侧相背而设立的六个位置，他们分别是雷达官，通讯官，机械师，领航员，武器官和无人机驾驶员。

    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六人唯一的职业，真正飞船选出的这六名军官都是接受过复合培训的航天员，都可以相互代替对方的工作。再往后一道隔墙以后是一个小餐厅，这里的舷窗和顶窗都是都是透明的，除了就餐也可以兼做会议室和休息室。

    再往后就是有八间独立卧室的生活区。生活区后边是散货舱，这也是上层的最后一个分仓。

    通往中层的梯子就在餐厅和驾驶舱之间，在中层驾驶舱的下边是一排排的主机服务器，这里是整艘飞船的大脑——数据终端，所有驾驶舱发出的指令都是通过这里的处理下派到飞船的各个子系统。

    往后是一段十几米长的设备舱室，一个个的隔舱里有整艘飞船的空调和空气净化系统、舱室恒温系统、水循环系统，电力分配系统、火警和失压控制系统等等维持飞船生命环境的系统，再往后一直到舰尾就是一段很长的货舱。这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一条只能容下一个人进出得通道。

    再往下层，最前仓是舱外活动的航天服更换舱，这里存放着8套供航天员舱外活动的航天服。这个舱室往后是一扇气闸。

    通过气闸往后是无人机舱，这里的支架上存放着四架乘波体布局的无人驾驶飞船。可以通过打开侧舷的舱门投放到太空，由驾驶舱的无人机驾驶员统一遥控协同。

    再往后也就是飞船腹部凸起的的舱室了，这里其实是一架穿梭机，可供4名航天员带着任务载荷往返卫星表面，也可以容纳8名航天员兼做救生舱使用，再往后就和中间层的后部舱段一样，是塞得满满当当的物资舱室。

    看完主船身的所有舱室，女军官又带着大家来到中间层的设备舱后部，这里和后边的物资储存舱之间有一个很短的隔舱，这个隔舱的两边上下两处分别有两个圆形的舱门，这里是通往主船身两侧纵向并列连个圆筒结构的通道。

    这四个有着主船身长度2/3长度的圆筒形舱段内部，装载着这艘飞船的动力核心。四台h3型微型核聚变反应堆以及与之配套的高冲量大推力离子发动机。这里为飞船提供了强劲的动力和整船的电力。

    在往外侧的两组更短一些的圆筒型舱室，是储存着液态氧也少量液氢的储存罐，液氧主要是为航天员提供呼吸的氧气，而少量的液氢主要是卫整艘飞船若干台调姿发动机准备的。

    跟着女军官看完了所有的舱室，所有人即感概于这艘庞大飞船的复杂构造。也多少猜到了自己的任务使命。

 第八十二章 过载

    一架双座战斗机在万里无云的长空中如利剑一半划破稀薄的空气，她的两具大推力发动机此刻吐着蓝色的尾焰为飞机提供着彭拜的动力。

    飞机不像是在做着一般的飞行训练，看起来更像是在表演。她不停的做着筋斗、横滚、滚筒、半滚倒转等大过载机动。

    坐在飞机后舱的是正绷紧着身体对抗过载的李林杰，这是他的月度考核内容之一。十分钟的大过载机动让他已经头昏眼花、精疲力尽，抗荷服内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打湿。

    只不过之前三个月的第二阶段训练已经让他的身体具备了抵抗这些过载的能力。

    整个过程中红视、黑视交替折磨着他，但是始终都没有陷入晕厥。飞机逐渐平稳了下来，很快另外两架战机也飞了过来，他们组成了一个三机编队开始回航。李林杰的的耳机里传来一个轻松的女声：

    “你们俩怎么样，不会是不行了吧。”

    李林杰偏头看了看旁边战机后座上那个正看着他的人，虽然头盔和氧气面罩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一起训练的叶婉晴。

    另一个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什么不行啊，再十分钟都可以。别小看人啊！”

    那是柯国豪从另外一架战机里发出的声音，听得出来他的状态就没有叶婉晴那么好了。

    叶婉晴问道：

    “林杰，你怎么样。没问题吧？”

    李林杰冲着她挥了挥手，还是有些费劲儿的说道：

    “还行.....不过够呛....！”

    叶婉晴呵呵的笑道：

    “呵呵呵，看来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比不过我这个女人了。”

    “不要占着通信频道开玩笑，飞机返航要接收塔台指令了。”前舱的飞行员打断了他们本要继续的闲聊。

    二十分钟以后三架战机稳稳的降落在了空军基地的跑道上，滑行到停机坪以后三人熟练的通过舷梯走下了战机，此刻李林杰的身体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

    三人并排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柯国豪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战斗机头盔：

    “这第二阶段训练基本就是按照飞行员那一套来的，该不是要培养我们去当飞行员吧。”

    叶婉晴眉梢轻挑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哼，你也不动脑子想想。这三个月我们接受的训练全都是体能和抗过载方向的，人家有教你一点飞行相关的知识嘛。还想当飞行员了你！”

    柯国豪满脸问号的抱怨：

    “那他们那这些折腾我们干嘛啊.....！我们这从一阶段到二阶段训练了半年，要去干什么都不知道，问也不告诉我们。”

    李林杰看着身边的一排排的战机：

    “婉晴说的对，一般飞行员培养都是要先学习航空理论，然后上初教机。像我们这样双座战斗机都飞过十几次次了，我想应该只是过载训练。至于以后要分配给我们什么任务，我想有可能会和航空航天有关系。”

    叶婉晴一下来了精神头，快步走到了李林杰和柯国豪的前方，然后转过身来面向他们倒退的走路，眉飞色舞的说道：

    “对对对，林杰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以前看过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的纪录片，那名女教师也经历过几个月的体能训练，就跟我们现在的有点像。要真是那样那可就太棒了！星辰大海！多浪漫啊！”

    叶婉晴像舞蹈一般伸展双臂转了个圈，又回到了三人并排走的状态，只是转圈的时候手中的头盔碰到了柯国豪的手臂上。

    他用手摩挲着被头盔碰到的位置，没好气的说道：

    “你看你，都打到我了，你说的就跟真的一样。人家要找航天员不知道在飞行员里找啊，说不定训练你去坐矿车都不一定！”

    叶婉晴眉头一皱，有些生气：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头盔碰一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故意的！”

    柯国豪正想说点什么，旁边的一幕引得他们三人停下了脚步。

    在一架引擎尚未停车的高教机旁边，一个身材有些微胖的人正蹲在地上对着一个纸袋呕吐。在他的旁边一个女子正蹲在他旁边帮他拍着背。还有一名男子提着三个人的头盔站在哪里冷冷的看着他们，脸上浮现着一丝冷漠。

    柯国豪笑嘻嘻的碰了碰身边的李林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看，这才是扛不住的样子。”

    李林杰看着那个场面，再看看自己和身边两位都是身形俊朗的队友心里也有些疑惑，如果是经历了长时间的训练，身型应该和他们相当才对。

    而且他们三个肩上没有军衔，手臂上也没有志愿者的臂章。

    正在此刻，迎面走来了一名军官瞥了一眼他们三个右臂上鲜红的标示性臂章行了一个军礼，说道：

    “站长请你们立刻到航管中心报道！”

    柯国豪俏皮的用两个手指在额头上比划了个军礼模样的动作答道：

    “知道了，这就去。”

    说完三人便快步离去了。

    卫旭接过夏岚递来的纸，擦了擦眼角因为呕吐催出的泪，又擦了擦嘴角的残留物把纸扔进纸袋一把捏住袋口。

    在夏岚的搀扶下费劲的站了起来。有气无力的说道：

    “师姐，我这个样子怎么完的成任务呀。我自己也快扛不住了，要不你给沈老师和周老师说一声，让他们换个人吧。”

    原本很关切的夏岚一下就把脸拉了下来，把手里剩下的纸巾狠狠的塞到卫旭手里，语气有些凶的说道：

    “到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初接受任务的时候，跳得最高的就是你。你要当初说不来，就让吴凡上了。现在还怎么换？”

    卫旭脸色还是有些泛白：

    “我是没想到上天之前的训练这么难嘛！”

    一旁拿着三个头盔的林天宇淡淡的说道：

    “今天才3.5g左右的过载，最终我们要达到可以承受5g过载的要求。难的还在后边。”

    夏岚也说道：

    “是啊，现在都还没达到训练目标。但是，我们还有时间，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而且我们要去完成的任务基本没有人可以取代，我们都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林天宇把头盔递回给他们：

    “加大一些你自己地面训练吧，免得上天受苦。”

    卫旭接过头盔，看着头盔上闪闪的红星自言自语的说道：

    “对啊！前进，不惜一切代价的前进！”

    夏岚原本绷着的脸放松了下来，略带笑意的说道：

    “看来你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糟嘛，这时候还能背背名台词。”

    卫旭一脸苦笑的跟着他们离开了停机坪。

 第八十三章 篡改数据

    李林杰他们三人来到航管中心场站站长的办公室，这里站长和另外一名军官已经等在这里了。进屋坐下后站长从桌上拿起三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旁边的一名军官：

    “李林杰，柯国豪、叶婉晴。”

    三人听到喊自己的名字立刻下意识的起立，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站长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接着说道：

    “你们三个是一阶段试训选拔出来送到我这里进行第二阶段试训的。你们三个人都非常的优秀，经过三个月的训练，你们已经完全具备下一阶段试训的身体素质。专业技术上你们的学习进步也符合要求。

    现在我很高兴的告诉你们，二阶段试训结束并且合格了。从一阶段试训到现在，你们三个在基地呆了半年。现在你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感觉怎么样？”

    三人相互了看了一眼，柯国豪眼里充满了即将要溢出的喜悦。李林杰瞳孔有些失焦，眼神里透露出些许不安。叶婉晴则是眼神坚定的看着站长：

    “请您分配任务吧，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站长笑了笑：

    “呵呵，我只负责你们的训练和考核，分配任务，还不归我管。现在我把你们三个人移交给航天中心的赵主任了。”

    站长说着看向旁边那位刚军官，他对着三人微微点头，笑着说道：

    “我看了你们的训练报告，你们三个都很优秀，符合我们的需要。我将带你们三个去航天中心进行下一阶段训练。”

    听到这里，叶婉晴两眼放光，激动的问道：

    “航天中心！！意思是我们真的可以上太空了？”

    军官笑着看了看站长，站长也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耗费了这么大的资源把你们训练到这一步，现在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一些秘密了。上太空是肯定的。但是至于具体分配的岗位，还需要看下一阶段你们的具体训练成果和考核水平。”

    叶婉晴激动得双手鼓掌：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说我们半年的训练不可能是去开矿车。”

    赵主任呵呵的笑道:

    “开矿车？呵呵呵呵，有意思。好了我也不和你们多说，我这次过来除了接你们过去，还有其他任务。你们抓紧最后的时光，好好看看这个你们生活了半年的地方，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航天中心。”

    站长从抽屉离里拿出一张纸片，上边写着“特殊就餐卷”几个字，在纸片下方还有站长的签名和印信：

    “把这个拿去吧，在不浪费的前提下，你们可以选用基地任意食堂的任意餐食。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估计以后回来的机会也很少。好好吃一顿吧，我可不想以后你们到了其他地方，提到我们基地就只有一个苦字。”

    叶婉晴借过制片笑嘻嘻的说道：

    “谢谢站长！”

    柯国豪看着叶婉晴也开心的笑了，只有李林杰浅浅笑了笑，他对于未来的渴望远远没有叶婉晴和柯国豪来得强烈。

    他参加志愿征召和后边的选拔原本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目标感。一开始只因为无家可归，还有为了让自己离开那片让他伤心的地方，免得触情生情无法自拔。

    后来才渐渐发现，这里的生活不仅让他可以内心平静，还让他在一次次的训练和选拔中发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远比他之前认为的要高得多。现在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心里反而有一丝不舍。

    同时也有另外一个想法在他心中浮现了一句他一直都想问的话：

    “如果小梦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还会离开他吗？”

    在国家安全特请局潜科学部曹锐的办公室里，周成正坐在曹锐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只翻盖打火机不停的打开又合上，

    “叮当！叮当”的金属摩擦声回荡在办公室里。他的思绪回到了一个月前。

    那天他在自己的书桌前也是这样玩弄着打火机，等待着聚变实验堆的试运行报告。但是就在等待的时候电脑桌面莫名其妙弹出的一个对话框。

    对话框里先是像流水一样刷出无数组数据，几秒钟以后几十组被圈上红框的数据被单独提了出来罗列在对话框里。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电脑出问题了。正要伸手去拿鼠标去吧窗口关闭，对话框下方弹出的一段话立刻让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周教授，您好！”

    这是雨人在和他联系了。周成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然后环顾了一下房间四周，又看了看窗外都没有异常。但是自己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这是你们发射的金星高层大气巡航无人机刚刚回传的数据，我提出的这些数据是其中一台无人机在金星北纬28度51分22秒，东经105度26分54秒的位置传感器发回的探测数据信息。

    这些数据表示，在这个位置距金星地表55公里的高度，有一个x波段电磁波辐射和磁场反应与周围环境都不一样的物体。尺寸只有一辆摩托车大小，这意味着你们想找的东西可能找到了！”

    周成被这行字惊得目瞪口呆，几乎脱口而出：

    “有画面信息吗？”

    说完了他才想起对方根本听不到，正要想尝试在键盘上输出他刚才说的话。屏幕上出现的一句话则是让他感觉后背发凉.

    “那个位置的金星大气非常浑浊，光学画面没有参考价值。但是根据我们对采集数据的分析，哪里几乎肯定是有一个东西再那里。”

    周成几乎不敢怎么动弹，看了看桌上的手机，清理了一下嗓子试探着说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些数据科学院和航天中心收到以后，他们会处理的。”

    屏幕里很快出现了下一行字：

    “他们现在收到的数据是我已经修改过的数据，他们不会从数据里发现任何异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成心中泛起一丝戾气问道，同时一股深深的恐惧再脑海里回荡开来。

    就是在危机时代以前，科学院和航天中心的数据传输加密级别都是最高的。雨人竟然能轻松的破解并且更改数据，这让他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

    “我们根据数据分析，那个不明物体可以肯定是外星文明的探测器或者其他东西。根据我们对你们的了解，你们下一步措施极有可能是近距离的观察研究然后是俘获拆解。这就有可能带来两个严重的后果。

    第一种后果是，你们在拆解过程中引爆他的能源核心。

    这种尺寸的探测器想要长期工作，能源核心几乎只有可能是正反物质湮灭能量源。而你们对正反物质的运用几乎一无所知。正反物质湮灭产能的能量，我想您这么优秀的物理学家应该很清楚。

    第二种后果是，拆卸过程中会触发可能存在的报警系统，让我们的敌人知道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第二种后果造成的影响，如果我们还能接受的话。那么第一种后果造成的影响，则是你们在场的科研人员会全部丧生，而我们也会失去可能是唯一一次真正了解敌人意图和手段的机会。

    周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吞了一口唾沫：

    “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已经根据你们的科技水平准备了几件必要的设备。其中包括全向信息隔离屏障，他的基本作用是可以让包括中微子在内的所有有可能发射出去的经过调制信号被屏蔽掉。

    还有几种高能射线透视仪，这可以让你们在拆解的时候可以更清楚你们即将要拆解的物体内部是什么结构。

    最重要的设备是被我们称为智库的东西，他可以在你们拆解的时候，实时为你们的操作人员提供引导。有了这些设备就可以把你们拆解外星探测器时候可能出现的致命风险降到最低。”

    “那我怎么才能拿到这些设备呢？”周成问道。

    “你不需要，我会把设备的全套制作图纸发给你。按照你们的工业体系要制造出来不是难事。只有智库的软件系统你们没有办法编写，那里边会有我们应激智能知识库。

    你们在制造好硬件以后，我会为为他安装程序。在你们任务结束的时候程序会自动删除。

    不过这一切都只能由你和曹处长出面完成。并且给你们的人准备了一套可信的说辞，我不能让你们之外的人类知道我们的存在，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找你的原因。”

    周成拿起一支烟沉思了一会：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应该是会派人去金星研究那个东西。我们不会也没有这个能力把他带回地球来做研究。我这把年纪了，怎么可能说服航天中心那帮人让我到金星去啊？”

    “周教授，您不用去金星。你只需要找到几个完全信任你的人，带上我们的装备去金星就可以了。只要他们完全听从您的指导，并且相信那些方法和装备都是您的成果。那就满足要求了。”

    周成犯了难，他脑海里思来想去都没有这样的人可以出任这项任务。这时屏幕上又出现了一行新的字样：

    “周教授，您的妻子沈曼绫教授有几名很优秀很优秀的学生，我认为他们会是很好的人选。”

    周成一怔：

    “你是说夏岚卫旭他们？”

    “至少我的数据分析认为，他们是最适合这次任务的人选。他们有过人的胆识，非凡的智慧，对您和您的妻子绝对信任。也会服从您的指导，而且还有背景关系，我想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了。

    如果您愿意按照我们说的那么做，我们就会把真实的数据探测消息发给科学院和航天中心。随后把信息屏障、高能射线透视仪和智库的图纸发给你，也会在你们的航天员登船之前把智库的程序上传好。您考虑好了吗？”

    周成冷冷一笑，点燃了手里已经拿了一阵的香烟：

    “哼，我有的选吗？”

    “按照我们说的做，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目前金星上那份金星上的礼物很有可能是关系到人类生存的关键，请您慎重考虑。”

 第八十四章 各自的目的

    “哟，老周！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周成在回忆的漩涡里陷得太深以，至于曹锐走进了办公室都没有发现。还是他那爽朗的声音才让周成回过神来。他放下手里的打火机，把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扬了扬：

    “怎么，我作为特勤局的科学顾问，到我的顾问单位来瞧瞧还要你批准啊。”

    曹锐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整盒扔了过去：

    “呵呵呵，不是不是！你主动到我这儿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这一阵不忙了啊？”

    周成看着烟盒的牌子，喃喃的说道：

    “h2聚变堆试堆成功了，飞船用的h3聚变堆也就出不了大问题。我的大麻烦算是解决了一大半了。咦！？我说你们的配额发的这种烟啊？你小子挺厉害啊！”

    曹锐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包一模一样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周成：

    “我哪有这种配额啊，香烟和酒水现在都属于战略资源。我这是前几天办案子顺手拿了两包，现在你也有份了，可不能外传啊。”

    周成点了烟，深吸了一口：

    “最近办什么大案子啊！”

    曹锐尬笑了一声：

    “什么大案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警察的人手不够了，很多事就让我们帮忙干。这危机法令要让所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执行，是挺难的。对了，今天你到我这儿指定有事儿吧？”

    周成看了看周围，把手机放进办公桌案头的一个内壁满是海绵的匣子里。曹锐马上心领神会也把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然后关上了匣子。周成叹了一口气道：

    “哎...我也只有在你这儿才没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在哪儿都觉得他们在盯着我。”

    曹锐脸上堆着笑容，他没有直接接周成的话茬，而是问道：

    “你那三个要去金星的学生训练得怎么样了？”

    周成满脸的忧虑：

    “夏岚昨天给你嫂子打了电话，她和林天宇还好，卫旭有点够呛但是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他们三个是能上要上，不能上也必须要上。要不然其他人根本办不了那个事儿。”

    曹锐一边给周成倒着水一边说道：

    “还是你老周本事大啊，科学院、航天中心还有eda那么大一帮人，你硬是说服他们同意让嫂子那三个学生上去，还把真实得情况对内对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以前是知道你在学术界有点名头，没想到你老兄威望还真是不小啊！”

    周成叹了一口气：

    “哎....我本事大什么啊！科学院、航天中心还有eda那一帮人，那是人家夏院长使出了浑身解数才顺利通过的。

    说到夏岚、卫旭和林天宇我才真是心里不安。你知道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我搞出来的，我可以说是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就送他们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还没有告诉他们真实情况，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安心了。”

    曹锐把水杯递到周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找夏继刚这步棋是真的走得好！他那个人，对名利的追求已经远远大于对科学的追求了。找到他刚好我们可以保守住科学上的秘密，他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名利。还是你老周眼光独到。”

    周成面色上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他转身盯着曹锐：

    “老曹，你就不觉得我们一直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嘛？”

    曹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手按住那个装着他们两人手机的隔音匣子：

    “这个问题上，我还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还是那个推断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遇到的麻烦要比我们大得多。

    除了我们要面对的外星入侵的危机，他们自身也一定有不小的麻烦。要不然按照他们的先进程度，他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和我们接触。

    从表面上看对我们确实算得上发号施令了，但是我却觉得他们是色厉内荏。本质上看他们更像是在求我们办事，甚至没有我们他们自身也无法生存下去，至少目前是。

    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在我们打败外星侵略者之前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反而有一个事情一直让我想不明白。”

    周成问道：

    “什么事情？”

    曹锐犹豫片刻：

    “刘超文！”

    周成一惊：

    “刘超文怎么了？他在蜀川那边的对撞机项目干的挺好的，而且雨人也确认过刘超文不是他们的人呢。”

    曹锐摇摇头：

    “同样是超出人类现有科学技术水平的认识。现在雨人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他们就是要帮助我们渡过眼前的危机，否则可能他们自己可能也无法生存。

    而刘超文的目的我完全看不明白，这应该不能用天才和善意来理解，我想他背后一定有着原因，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这才是让我最担心了。”

    周成也恍然大悟：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要从根本说来，这次危机的提前发现几乎是刘超文一个人做到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他无意间发现奥陌陌变轨的概率低得几乎不存在可能性。他是怎么做到的？”

    曹锐淡淡的说道：

    “这可能需要我们集中精力去等待、发掘。在确定那个目的是善意之前绝不能放松警惕。”

    084各自的目的

    “哟，老周！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周成在回忆的漩涡里陷得太深以，至于曹锐走进了办公室都没有发现。还是他那爽朗的声音才让周成回过神来。他放下手里的打火机，把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扬了扬：

    “怎么，我作为特勤局的科学顾问，到我的顾问单位来瞧瞧还要你批准啊。”

    曹锐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整盒扔了过去：

    “呵呵呵，不是不是！你主动到我这儿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你这一阵不忙了啊？”

    周成看着烟盒的牌子，喃喃的说道：

    “h2聚变堆试堆成功了，飞船用的h3聚变堆也就出不了大问题。我的大麻烦算是解决了一大半了。咦！？我说你们的配额发的这种烟啊？你小子挺厉害啊！”

    曹锐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包一模一样的香烟，抽出一根递给周成：

    “我哪有这种配额啊，香烟和酒水现在都属于战略资源。我这是前几天办案子顺手拿了两包，现在你也有份了，可不能外传啊。”

    周成点了烟，深吸了一口：

    “最近办什么大案子啊！”

    曹锐尬笑了一声：

    “什么大案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警察的人手不够了，很多事就让我们帮忙干。这危机法令要让所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执行，是挺难的。对了，今天你到我这儿指定有事儿吧？”

    周成看了看周围，把手机放进办公桌案头的一个内壁满是海绵的匣子里。曹锐马上心领神会也把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然后关上了匣子。周成叹了一口气道：

    “哎...我也只有在你这儿才没有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在哪儿都觉得他们在盯着我。”

    曹锐脸上堆着笑容，他没有直接接周成的话茬，而是问道：

    “你那三个要去金星的学生训练得怎么样了？”

    周成满脸的忧虑：

    “夏岚昨天给你嫂子打了电话，她和林天宇还好，卫旭有点够呛但是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他们三个是能上要上，不能上也必须要上。要不然其他人根本办不了那个事儿。”

    曹锐一边给周成倒着水一边说道：

    “还是你老周本事大啊，科学院、航天中心还有eda那么大一帮人，你硬是说服他们同意让嫂子那三个学生上去，还把真实得情况对内对外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以前是知道你在学术界有点名头，没想到你老兄威望还真是不小啊！”

    周成叹了一口气：

    “哎....我本事大什么啊！科学院、航天中心还有eda那一帮人，那是人家夏院长使出了浑身解数才顺利通过的。

    说到夏岚、卫旭和林天宇我才真是心里不安。你知道那些东西根本不是我搞出来的，我可以说是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就送他们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还没有告诉他们真实情况，要是出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安心了。”

    曹锐把水杯递到周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找夏继刚这步棋是真的走得好！他那个人，对名利的追求已经远远大于对科学的追求了。找到他刚好我们可以保守住科学上的秘密，他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名利。还是你老周眼光独到。”

    周成面色上的忧虑又加重了几分，他转身盯着曹锐：

    “老曹，你就不觉得我们一直在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嘛？”

    曹锐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用手按住那个装着他们两人手机的隔音匣子：

    “这个问题上，我还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我还是那个推断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遇到的麻烦要比我们大得多。

    除了我们要面对的外星入侵的危机，他们自身也一定有不小的麻烦。要不然按照他们的先进程度，他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和我们接触。

    从表面上看对我们确实算得上发号施令了，但是我却觉得他们是色厉内荏。本质上看他们更像是在求我们办事，甚至没有我们他们自身也无法生存下去，至少目前是。

    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在我们打败外星侵略者之前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反而有一个事情一直让我想不明白。”

    周成问道：

    “什么事情？”

    曹锐犹豫片刻：

    “刘超文！”

    周成一惊：

    “刘超文怎么了？他在蜀川那边的对撞机项目干的挺好的，而且雨人也确认过刘超文不是他们的人呢。”

    曹锐摇摇头：

    “同样是超出人类现有科学技术水平的认识。现在雨人的目的其实很明显，他们就是要帮助我们渡过眼前的危机，否则可能他们自己可能也无法生存。

    而刘超文的目的我完全看不明白，这应该不能用天才和善意来理解，我想他背后一定有着原因，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这才是让我最担心了。”

    周成也恍然大悟：

    “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要从根本说来，这次危机的提前发现几乎是刘超文一个人做到的。从科学的角度来说，他无意间发现奥陌陌变轨的概率低得几乎不存在可能性。他是怎么做到的？”

    曹锐淡淡的说道：

    “这可能需要我们集中精力去等待、发掘。在确定那个目的是善意之前绝不能放松警惕。”

 第八十五章 难念的经

    李林杰、柯国豪和叶婉晴三个人收拾好了行李以后，拿着站长给的那张“特殊就餐卷”忐忑的来到基地的军官食堂，直到他们把那张纸片递给了司务长。司务长热情而又恭敬的向他们介绍了食堂可以选取的食品以后，他们三个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多时李林杰和叶婉晴就在餐厅二楼的一个角落围坐在一个用电饭锅临时顶替的火锅前，电饭锅旁边摆着荤素七八样菜。

    李林杰看着电饭锅里开始翻腾的火锅底料：

    “这里还有火锅可以吃啊？”

    叶婉晴神气的一笑，得意洋洋得说道：

    “这可是我好说歹说才让司务长拿出来的，这时危机时代前存下来的火锅底料，这都快过期了。

    让我们赶上了，司务长让我们到楼上来吃。一般军官就餐都在楼下，免得麻烦，我们也清净。好久没吃过火锅了，闻着都流口水呀！”

    说起来李林杰自己也大半年没尝道过火锅得味道了，让叶婉晴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馋了。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餐桌：

    “国豪呢？”

    叶婉晴用筷子搅动着还没完全溶开的火锅底料：

    “他神秘兮兮的去找司务长要别的去了，要是他能搞点鸭肠毛肚来那就更好了。”

    李林杰看着桌上盘子里的午餐肉、五花肉、排骨、鹌鹑蛋还有其他食材已经可以满足他现在对火锅的一切幻想了：

    “叫他回来吧！这些都挺不错了，还是不要太给人家添麻烦了。”

    话音刚落，柯国豪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小心翼翼的快步走了过来，

    “你们猜我弄来了什么？”他神秘兮兮的说着，怀里抱着那个纸箱子。

    叶婉晴故作声调的说道：

    “你该不是给我们弄一箱沙琪玛来下火锅吧？”

    柯国豪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打开纸箱：

    “切！不和你一般见识。林杰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柯国豪从箱子里拿出三个装茶水的扎壶，里边盛满了金黄色还在冒着气泡的液体。

    “啤酒！”李林杰惊叹道。

    柯国豪分了一壶给李林杰，自己身前放着两壶说道：

    “这可是我让司务长给站长打电话申请才得到的，每人两瓶！这可是战略资源，让我们不要声张。婉晴妹子，你要是平时不喝酒你的那一份我就帮你喝了啊。”

    叶婉晴拧着眉头站起身来一把拿过一壶，故作生气的说道：

    “姐姐我要你帮喝！”

    说完倒是先“咕嘟咕嘟！”的喝上了几口，那动作来的比男人还要潇洒。把旁边李林杰和柯国豪都看傻了。

    伴着热腾腾的火锅，餐桌上的菜盘已经空去大半，扎壶里的啤酒也少了许多，三个人的脸颊都泛起了些许红晕。叶婉晴摇晃这酒壶：

    “咱们三个算是一阶段就在一起训练到现在的战友了，明天咱们就要去新地方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一起，都说说为什么会加入志愿征召。讲真心话那种，不是政审啊，伟光正的少来。”

    柯国豪有些微醺，两眼放光的看着叶婉晴那张俊俏的脸庞贱兮兮的说道：

    “婉晴妹子，一阶段训练你就注意到我了啊！！我们还是一架飞机过来的，真是缘分啊！”

    叶婉晴一努嘴，没好气的说道：

    “注意你个屁！缘分个头！今天上午站长说，我们在这里都训练了半年了。那你说说不是一阶段我们就在一起训练了是什么？我看你小子是要喝醉了啊，就你先说，为什么参加志愿征召。”

    柯国豪被叶婉晴一怼，俊朗的脸庞泛起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好好好！我先说，家里老爸是公司职员，老妈开了个小超市，还有个读大学的妹妹。我是台北大学it专业毕业的。宝岛那边我这个专业技术壁垒很高，人才竞争也激烈。我就想大陆来发展，一方面希望用自己的能力带动一些相关产业的发展。另一方面.....”

    柯国豪话没说完就被叶婉晴打断了，她喝了一口啤酒：

    “行啦！行啦！你这样聊天就没得聊了，一点也不真诚。我就算是当初在飞机上就注意到你了，现在也只能说瞎了我的眼。”

    柯国豪有些尴尬，他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好啦！好啦！瞒不过你，行了吧。我确实是台北大学的，但是大三的时候因为飙机车、旷课、打架被学校除名了。也不敢向家里说，我老爸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就拿着家里的学费在外边混了一年多，到毕业的时间了，拿不到毕业证也找不到工作。”

    说到这里，柯国豪脸上的尴尬更深了几分。叶婉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喜笑颜开。见柯国豪半天没说话，催促道：

    “接着说啊，快点！”

    “我实在没办法了，就给家里人说是在大陆找了工作，跑这边来了。本来在这边也过得不好不坏，但是撒的谎包不住了。我老妹跟人家吹我是台北大学的，别人不信去查了校友记录，我应该毕业哪一年根本没我这个人。

    我老爸气得高血压都犯了，老妈让我去年春节必须回家。我这是在没办法了恰好遇到志愿征召，我就想跑的远远的，结果就到了这里。我可把你们当朋友了，都给你们讲了啊！”

    李林杰微笑着，叶婉晴更是听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说国豪啊，你还真是厉害。大三就被开除了，硬是瞒着家里人瞒到现在，我挺佩服你啊！”

    柯国豪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酒壶和李林杰也叶婉晴碰了一下杯，自己喝了一口：

    “都给你们说了，你还嘲笑我。真是不够意思，婉晴该你了！”

    叶婉晴原本喜笑颜开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她自己又是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口酒。把酒壶放在桌子上，壶里所剩不多的啤酒翻腾了几下平静了下来：

    “好吧！我家里是经营企业的。”

    “什么企业啊！”柯国豪俏皮的问道。

    叶婉晴故作生气的回答道：

    “哎呀！就是你想的那种，大企业！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大哥已经在家里帮着我爸打理生意了，小弟还在英国读书。

    大学毕业以后爸妈就非让我回去，公司的事儿也不让我掺和，外边找工作也让我别去。成天到晚的就给我安排相亲，拼了命的想把我甩出去，烦死了！”

    柯国豪笑嘻嘻的说道：

    “哟，看不出来婉晴还是千娇万宠的千金小姐。怎么，一个都没看上啊！”

    叶婉晴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正声说道：

    “柯国豪，你要再这样开玩笑，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柯国豪赶紧收起笑脸：

    “对不起，对不起，婉晴。我自罚一口！”

    说完自己就举起酒壶狠狠了喝了一口，叶婉晴也没有太和他计较接着说道：

    “成天相亲本来就烦死人了，而且你也不看看来的那些人。不是傻大黑粗就是矮小猥琐。懂浪漫的没文化，懂艺术的不明白生活，有气质的高冷得像根冰棍。整天给这些奇葩相亲我自己也快成奇葩了。

    后来我发现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家里都是家族大企业。我就觉得我爸成天想的就是把我给卖了。回去和他老人家讲道理，你还没开口，他就是一脸的铁青，跟欠他多少钱似的。

    几句话不对就要骂人，我妈帮我说两句话连着我妈一起骂。我实在受不了就跑了出来，跑的远远的，姐姐我彪悍的人生岂能困在那种鸟笼子里！！

    结果我跑哪儿他们很快就知道了，然后就是我妈。我哥轮番上阵好不容易逮到个志愿征召的机会他们总算没法逮到我，这才让我潇洒了半年啊！这半年的训练身体上是挺辛苦的，但是我这心里是一个舒坦！”

    说完她又豪爽的喝起了酒。李林杰看着开怀畅饮的叶婉晴，笑着说道：

    “你也不容易啊！”

    说完自己也把还剩大半的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小口。

    “你呢，林杰，平时你就不爱说话。为什么来参加志愿征召呀？”

 第八十六章 过往

    “你呢，林杰，平时你就不爱说话。为什么来参加志愿征召呀？”放下酒壶的叶婉晴说道。

    李林杰一怔，虽然他已经准备好向这两位朋友讲出自己的秘密，但是话到嘴边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叶婉晴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举起酒壶碰了一下：

    “林杰没什么的，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艰苦的训练。以后可能还会在同一条战壕里战斗，给我们说说，很多事儿说出来反而心里才放得下。”

    李林杰点点头，端起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口。清爽的啤酒让他的肠胃感觉酣畅淋漓，微微的眩晕感让他终于决定开口：

    “我家是农村的，父母早亡，寄养在舅舅、舅妈家，家里还有个刚刚上大学的妹妹。我上大学的时候交了一个女朋友叫小梦，她人长得很漂亮，只是家境也不好。

    我们毕业以后就一起留在城里打拼希望可以在城里扎根下来。刚毕业那会儿日子虽然过得紧但是还算幸福吧。

    那时候觉得自己满腹经纶必有大用，然而做事情又是眼高手低。结果两三年下来经济不仅没有起色，反而越过越困难，那时候一起毕业的同学好多都已经按揭了自己的房子，我们还是一起住在出租屋里。”

    说道这里李林杰面上写满了自嘲的表情，他又喝了一口酒。从上衣的内包里拿出一张小照片递给叶婉晴，柯国豪赶紧也把头凑了过去看。

    “小梦是真的好漂亮啊！身材脸蛋都是没得挑啊！这还是素颜。”叶婉晴拿着照片赞叹道。

    “难怪你做梦都在喊她的名字，你小子可以啊。”柯国豪也说道。

    李林杰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有一天晚上，小梦突然腹痛难忍还发起了烧。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坐切除手术。

    那时候小梦为了补贴家用和我创业折腾失败的亏空，还在兼职做平面模特，她自己也很喜欢那份工作。

    医生说如果做一般的手术会在小腹侧面留下一道明显的疤痕，有一种新型的微创手术几乎可以不留疤痕，只是费用会高出很多。以我们那时候的经济状况连普通手术的医疗费都够呛更不用说微创手术的费用了。

    我看着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小梦百感交集，我把医生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小梦。她听完以后没有说话，只是把苍白的脸默默的埋进枕头里流泪......”

    说到这里李林杰的双目里已经闪烁出了泪光，那一晚的画面原原本本的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让他心如刀绞。

    “那后来呢？”叶婉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林杰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

    “我知道如果在她身上留下那道疤痕，也就意味着她平面模特的工作不能再去做了。而且她引以为傲的容貌也会留下瑕疵，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那晚上我打了手机通讯录上所有号码，找了所有我认识的朋友和同事。不过因为之前创业时候就欠下了债，无论我多么苦苦的哀求，最终也凑不够做微创手术的钱。第二天上午我准备把我凑到的钱先去交了，让医院先做了手术再说。

    但是当我拿着东拼西凑的一叠钱去缴费的时候，却被告知小梦的手术费已经交齐了，并且已经在我外出的时候做完了手术。

    我急匆匆的跑到病房，看到打着点滴刚刚从麻醉里苏醒的小梦，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找了一个做模特时候交的朋友借了钱。’”

    “那并不是她朋友借给他的钱，对吗？”柯国豪小声的问道，一旁的叶婉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李林杰深吸了一口气逼着双眼点了点头：

    “那件事以后，虽然我们也尽快把那笔钱还上了。但是处于内心的愧疚我，一直不敢问她是谁这么快借了那笔钱给她。只是小梦对我的态度开始逐渐了有了变化。

    终于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我和同事们聚完餐像个落汤鸡一样跑回家里，原本指望小梦赶紧给我找几件衣服洗个热水澡。

    让我没想到的是，开门以后发现小梦正收拾着行李箱，而家里几乎所有她的物品都已经不见了，她眼角的擒着泪水给我提出了分手。

    我苦苦的哀求，但是她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最后她说了句‘我不想这样，我想去看这个美丽的世界，这有错吗？’这句话彻底击溃了我。

    我像个丢了魂的野鬼一般，瘫在哪里不能动弹只能看着她像天使一样从我身边离开。当我回过神来拼命的追到大雨里，看到的只有一对逐渐消失在雨帘里的汽车尾灯。”

    说到这里李林杰已经是泪眼朦胧，这半年严酷的训练还是没有能抹平他心底那道依然留着鲜血的伤痕。叶婉晴叹了一口气，忧伤的说道：

    “我们但凡有点牵挂也不至于想一直呆在这里了。”

    说完三人碰杯吧酒壶中的就一饮而尽。

 第八十七章 超级飞机

    经过几十天的训练，卫旭的身体素质已经满足了任务需要。而他最开心的是自己还瘦了不少，而且刚好没有错过地金转移轨道的窗口期。夏岚、卫旭和林天宇他们三人被运输机送到了南方的发射基地。

    这里的跑道比一般的机场的跑道更长更宽，一架巨大的无尾三角翼飞机在十几辆拖车的牵引下缓缓的离开了如体育场一般巨大的机库。

    她的出现让停机坪上那些原本被称为巨无霸的重型四发喷气运输机就像是儿童玩具。

    她有两个足球场的长度，尖锐的机头往后是一对在起飞阶段提供更大升力的鸭翼。再往后就是翼展相当于两个标准泳池长度的巨大三角翼。

    在她的机腹下并列着12台发动机，其中外侧的6台是负责三马赫以下速度飞行的可变循环涵道涡轮风扇发动机，而中间布置的六台是最新研制的超燃冲压发动机，在飞机速度超过3-10马赫飞行时提供动力的。

    在她的背部有块和机身融为一体的的凸起，这里就是他的最终任务荷载——空间穿梭机。在穿梭机后是她巨大的倾斜双垂尾。

    夏岚他们三人此刻已经换好了航天服在候机楼等待出发的命令，看着远处跑道上那架做着最后检查的巨大飞机，卫旭不禁感叹：

    “老美的工业底子真是雄厚，这么短时间就拿出了‘卡门计划’的核心装备，bc-170高超音速重型载机和射手座空天穿梭机。这个体重达到1200吨的大家伙完全是现代工业皇冠上的明珠了。”

    林天宇摆弄着自己的宇航服手套：

    “他们的技术储备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庞然大物很有可能是冷战时候的预研项目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够投产，技术和工业产能能力真让人折服。

    更难得的是，这架飞机是他们直接交付给我们使用的，维护运行都是我们自己人，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

    夏岚翻阅着那本他已经烂熟于心的操作手册：

    “几十年前冷战时候两个超级大国的领导不是有过一句著名的对话嘛。如果外星舰队到来，我们可以立刻放下所有意识形态的分歧紧紧的联合到一起。没想到一语成谶，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人类也真的做到了。”

    休息室的门打开，周成、沈曼绫还有曹锐走了进来。夏岚他们看到两位老师都很激动想要站起身来，然而沉重的航天服让他们行动有些迟缓。沈曼绫赶紧示意他们坐下，夏岚热情的说道：

    “沈老师，周老师，你们来啦！”

    沈曼绫满脸的笑容：

    “我和你周老师就是来送送你们，穿着这么重的行头就别乱动了。哟！卫旭！你都瘦啦！”

    卫旭看了看自己那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航天服，笑着说道：

    “穿成这样您都看出我瘦了呀？”

    沈曼绫呵呵一笑：

    “呵呵呵呵，一看你脸都瘦多了，也黑了！这天宇的身板也壮实了。看来这几个月你们是够辛苦的！”

    大家都在相互开着玩笑谈论着轻松的话题。只有周成表情复杂心情凝重，思考了再三以后，他走上前问道：

    “夏岚，需要的装备都带齐了嘛？”

    夏岚点点头:

    “周老师，按照您的要求，其他设备已经反复清点以后，已经被航天中心的工作人员拿走装上穿梭机的货仓了。智能引导终端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在昨天进行了最后一次升级，对照操作手册的自检提示，一切正常。”

    周成看了看夏岚身边放着的那个小箱子，那就是被称为智库的只能引导设备：

    “那就好，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严格按照预案和操作手册来做就行了。一定注意自身安全，明白吗？”

    夏岚回答道：

    “放心吧！周老师，这几个月我们已经把您设计的拆卸设备和操作方法摸透了。不会出问题的，你们就摆好庆功酒，等着我们胜利的好消息吧。”

    周成脸上那的不安和焦虑依旧没有减退，身后的曹锐笑呵呵的站了出来：

    “那我们就预祝你们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这时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了，一名身穿和他们一样航天服的男子站在门口行了一个军礼:

    “大家好！我叫卢远舟，是本次飞行任务的指令长。我将负责你们从地球到金星然后返回地球的全部飞行任务。从此刻开始，你们在执行所有飞行手册和操作手册以外的动作都必须提前征得我的同意，大家明白了吗？”

    夏岚、卫旭和林天宇三人费劲儿的站了起来：

    “明白了，指令长！”

    卢远舟看了看沈曼绫、周成他们，又看了看已经整装待发的三个人：

    “好的，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安全返航。现在运载母机和空天穿梭机已经做好了发射准备，发射窗口也已经到来，我们要出发了。”

    说完在几个工作人员的辅助下，跟着卢远舟走出休息室上了门口的一部摆渡车，向着停机坪上那台巨大的cb-170驶去。

    周成看着远处身影伟岸的cb-170和渐渐远去的摆渡车，脸上的焦虑更重了一些，曹锐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随着摆渡车的渐渐靠近，那架超级运输机的磅礴气势才真真正正的压迫到了每个人的身上。如果说从休息室隔着几百米看这人类工业的结晶宛如一只优雅的白天鹅，那么抵进到跟前完全就是鲲鹏展翅一般的震撼了。

    发动机发出的沉闷声响已经让车上的几个人听不清彼此的说话，随车的工作人员递过来几个耳罩，扯着嗓喊了一声：

    “飞机的6台涡扇发动机已经在怠速预热了，噪音很大，把这个带上免得伤了耳朵！”

    车子停在了巨大的前起落架跟前，那巨大的六轮小车起落架，轮子高度足有一人高。粗壮的起落架减震支架像一座烟囱一般连接着头顶十多米高的机身。

    工作人员用肢体语言指引四名航天员走上了旁边的一辆特制登机车的作业平台上，细长的折叠液压臂缓缓的把作业平台举了起来。

    伴随着高度的逐渐升高，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机腹靠外侧的6台发动机的风扇扇叶在慢速的旋转着。

    很快登机车的作业平台就把它们送到了前起落架舱里，原来这里有一个登机通道。平台靠稳以后，工作人员引着四名航天员走进了飞机的机舱里，原本嘈杂刺耳的引擎声音也小了不少。

    穿过狭长的机内走廊，眼前是一个直通到顶部的螺旋楼梯。为了笨重的航天服，楼梯的踏步被设计得宽而矮。

    四个人花了好一阵子才走到了螺旋楼梯的顶部，在工作人员的辅助下四个航天员总算进入到了穿梭机内部。

    这座被命名为射手座的穿梭机内部空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宽敞，前排的驾驶舱只能容纳一名驾驶员坐在正中间。驾驶舱往后则是每排三个航天座椅，一共有四排。

    座舱的后方是货仓，夏岚一眼就看到了个由她亲自打包清点的设备箱，此刻那些箱子被牢固的绑在了货仓里。他们三个按照之前已经确定的座位左2右1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卢远舟也坐到了驾驶舱的椅子上。

    工作人员开始为他们系安全带，戴航天头盔，接通航天服的供电和供氧通道。弄了二十多分钟，四个人都被牢牢的绑在了航天座椅上。工作人员通过无线电像卢远舟说道：

    “报告指令长，航天员发射前准备已就绪，我们即将撤离，祝你顺利！”

 第八十八章 卡门工程

    “报告指令长，航天员发射前准备已就绪，我们即将撤离，祝你顺利！”

    卢远舟回答道：

    “明白！谢谢！”

    说完工作人员开始依次离开穿梭机，最后一名工作人员离开前按动了舱门上的一个红色按钮，舱门开始缓缓的关闭并发出的锁止的机械声。

    夏岚透过舷窗看到一侧宽阔的机翼，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属的光泽。

    不多时，机身下一列车队有序的离开了飞机。耳机里传来了航天控制中心的指令：

    “所有系统检测。控制中心就绪！”

    “塔台就绪！”

    “载机就绪！”

    “穿梭机就绪！”

    “雷达就绪！”

    “远望就绪！”

    一串串就绪的回答，从四面八方会集到无线电耳机中来。

    控制中心下达命令。

    “进入起飞程序！”

    机组人员回答道。

    “载机收到！准备起飞！”

    卢远舟回答道。

    “穿梭机明白！”

    夏岚、卫旭和林天宇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夏岚微微皱着眉头，正在口鼻一起做着深呼吸。卫旭眼睛盯着舷窗外硕大的机翼双手不停地伸直又攥紧。坐在夏岚身后的林天宇更是双手紧紧抓住航天座椅的扶手，闭着双眼急促的呼吸着。

    “林师兄，别那么紧张，咱们不是在一条船上嘛？”耳机里传来卫旭不紧不慢的声音。

    林天宇睁开紧闭的双眼，看了一眼卫旭发现他根本没看自己而是看着窗外：

    “你..你怎么知道我紧张，我才不紧张！”

    “才怪！你呼吸声我通过耳机都听到了。”卫旭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说道

    林天宇不再理会卫旭，只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确实很急促的呼吸。

    引擎加速的巨大轰鸣声开始让他们在穿梭机里也听得到了，飞机也开始缓缓的滑动了起来。

    飞机开始出现了轻微的摇晃，伴随着六部喷气引擎发出的声音逐渐变得刺耳尖锐，飞机的滑行速度也越来越快，之前的轻微摇晃已经变成了震动。

    他们都读过飞行手册上关于起飞的内容，由于尺寸过于庞大，飞机在地面滑行期间飞机主翼面升力没有达到平衡，出现飞机结构弹性变形引起震动是正常现象。但这还是让这三个从来没有上过太空的科学家非常紧张。

    卫旭看着窗外上下摇摆的机翼尽力调整着呼吸克制内心的恐惧。很快他们感觉到自己在被往椅背上推，整个人仿佛被仰面朝天的旋转了角度，随之震动也消失了，飞机已经离地。

    只是和乘坐普通客机不一样的是，飞机的爬升坡度明显比普通客机大不少，速度也快很多。

    由此带来的过载让他们感觉是在坐海盗船一样，只不过这几个月的训练和一身抗过载的航天服，已经让他们可以很从容的应对这种过载了。

    几分钟的时间舷窗外的高楼、车辆已经完全看不清了，他们现在看到的景象就像是在沙盘上看地形图一般。

    飞机的爬升坡度稍微有所减小，但是依然在保持的爬升趋势。云层逐渐从舷窗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旷神怡的蓝宝石一般纯粹的天空。

    此刻他们已经不太能分辨方位了，向下的视线被巨大的机翼阻挡，而任意一个方向看过去都是宝石一般的纯粹蓝色。

    飞机发动机的声音小了一些，飞机也结束了大坡度爬升，进入的平稳的平飞状态。

    耳机里传来机长的声音：

    “飞机已经达到1.8万米高空，正在以2.2马赫的速度巡航，一阶段飞行结束。现在开始二阶段飞行，我们会缓慢爬升到3万米高空，达到3马赫巡航速度，并进入轨道航线。”

    “好的，明白！”卢远舟回答道。

    超级运输机庞大的身躯在辽阔的高层大气中就像一片闪着金属光泽的羽毛。随着飞机高度的进一步爬升，眼下的地面已经看不出任何地表的细节，只能看出大川大山的轮廓。

    此刻的地面已经不再平直，地球曲率已经非常明显。头顶上的天空也已经不再蓝的那么纯粹，而是透着一丝宇宙的黑色，稀稀拉拉的星星也在那些逐渐褪去蓝色的天空上闪耀起来。

    机长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力传来：

    “已进入预定轨道航线，现在飞行高度3万米，飞行速度3马赫，准备进入第三阶段飞行。倒计时30秒。”

    “好的！明白！”卢远舟回答道。

    夏岚很清楚接下来飞机将要进入的飞行状态。她下意识把身体往座椅上靠了靠，但安全带和全塑型座椅已经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一点也动弹不了。

    她发现卫旭正在转头看自己，就向他递了个眼色让他转过头去。因为在飞机大过载的时候如果头颈没有支撑，可能会发生危险。

    “5、4、3、2、1！冲压发动机点火！”机长的口令出现在了耳机里。

    几秒钟后，原本高亢尖锐的发动机声突然变得沉闷宽厚。飞机再次出现了轻微的摇晃，突然一股莫名之力把他们紧紧的压在座椅靠背上，飞机开始了剧烈的加速！

    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去看窗外的景象了，那推胸压肺的感受已经比一般游乐园的过山车更加猛烈。

    卫旭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想偏头去看看旁边的夏岚，却发现很难将头部偏转一丝一毫的位置，他的身体被紧紧的推挤到了座椅上。

    他用余光看向舷窗外，那些零星闪烁的星光已经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他惊讶的发现，明显能看出那些星星正在往后方移动，这是他们超快的飞行速度带来的相对视觉差。

    发动机沉闷夹杂着尖啸的巨大噪音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机身震动逐渐趋于稳定。施加在他们身上的过载逐渐减小了，飞机的加速愈发缓慢而平稳。

    “现在飞行高度4万米，飞行速度7马赫。轨道航线位置偏差在规定范围内，已具备投放条件！祝你们好运！”机长的声音在无线电里传来。

    “好的！谢谢！投放程序30秒倒数。”卢远舟回答道。

    林天宇心里一紧，他明白投放程序是他们将要面临过载最大的时刻。既是对他们身体极限的考验，也是对航天器的极限考验。

    他的手脚已经止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他斜眼看了看对面的卫旭。但有座椅的遮挡他只能看到卫旭的身影被紧紧束缚在座椅上。他又将目光移到前方驾驶舱的卢远舟，指令长是现在唯一的指望和依靠。

    只见卢远舟熟练的在面板上按动着各种开关，最后把手放在操纵杆上：

    “投放准备完毕，10秒倒数。9、8、7、6、5、4、3、2、1！”

    伴随着卢远舟倒数的结束，穿梭机发生了轻微的抖动。他们只感觉身体微微向下沉了一下，那刺耳的发动机声音突然减小了许多。

    穿梭机和运输机分离的动作已经完成了，林天宇通过舷窗向下看了一眼，那巨大的白色机翼正慢慢离开他的视线。

    卢远舟按动了左手边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巨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穿梭机剧烈的震颤着，他们几个被猛的推向了座椅，穿梭机的火箭发动机点火成功了。

    林天宇只感觉自己全身仿佛被压在了浸水的海绵下。感觉不出疼痛，但是力量却巨大无比，让他一丝也不能动弹。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更加的困难，仿佛有无数双手按住了他的胸腔。每次扩张胸腔都要用尽全力。

    之前受过的训练仿佛在这一刻根本没有起到作用，他的视线开始逐渐模糊，周围的光影开始逐渐变暗，越来越暗。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肢体也几乎完全不受控制，视觉渐渐丧失。他所能做的只是拼命的让自己有节奏的吸气然后呼气。

    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逐渐开始好转。轰鸣的火箭发动机声音不见了，穿梭机的震颤也消失了。那个将他们紧紧按在座椅上的力，也渐渐的褪去，直至完全感觉不到。

    林天宇清楚的感觉到血液正从后背慢慢流遍全身，他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

    卫旭已经摘下了一只手套扔到了空中，那只手套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径直的掉落到地面。而是沿着卫旭的抛投方向旋转着一直飞了出去，直到撞上了天花板才又反弹了回来。就像是动画片里的姜饼人一样。

    卫旭伸手去抓住那只手套，转头看着夏岚和林天宇：

    “岚姐，师兄。我们真的到太空了，没有重力了。”

    卢远舟带着一份自信和骄傲说道：

    “是的，我们已经越过了100公里的卡门线，进入太空了！”

 第八十九章 星港

    林天宇脸上的血色也已经恢复了过来，他按照流程也摘下了头盔和手套，长舒了一口气。

    夏岚则经深深的沉迷在舷窗外浩瀚星河的美景里去了，这是她地球上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壮美画卷。

    此刻她深刻的理解到星罗棋布、满天繁星、明星煌煌这些之所以叫做形容词，是因为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在真正的群星面前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穿梭机，这里是航天中心。你们的入轨精度非常高，自动对接指令链已经发出，飞船将于35分钟以后与天宫3号空间站自主对接。”地面指挥中心发来指令。

    “穿梭机明白！”卢远舟回答以后，自己开始摘掉笨拙的手套和头盔。

    “师姐，你说我们学了这么多年宇宙、天体、物理、粒子。今天总算是上了太空，有什么感想啊。”卫旭一边玩弄着自己那双漂浮着的手套一边问道。

    夏岚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舷窗，只是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

    “别和我说话，这星空太迷人了。”

    卫旭看了看自己舷窗一侧，庞大的蓝色星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的身下掠过，他感受不到夏岚内心的所受到的震撼。

    林天宇那一侧倒是面对的和夏岚一样的星空，只是他的似乎完全没有在意窗外的景色，而是在翻阅着操作手册。

    “这次我们预计的任务时间是4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往返于地球和金星之间，我们有的是时间去欣赏星星。”卢远舟略带笑意的说道。

    夏岚只是轻轻的回答了一句：

    “那真好！”

    夏岚就这么望着那片灿烂的星空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星星开始在舷窗上迅速的改变位置，身体也可以感觉出轻微的加速度，她才意识到这是飞船的调姿喷口开始调整穿梭机的姿态了。

    经过几次缓慢的翻滚和减速，穿梭机再次稳定了下来，卢远舟指了指前方舷窗：

    “已经可以看到天宫3号空间站了，我们马上就要对接了。”

    夏岚、卫旭和林天宇都伸长脖子向前方的舷窗看去，果然一座白色的桁架式空间站已经出现在了视线的不远处。

    随着距离的逐渐缩小，空间站的结构已经逐渐的清晰了起来。她由两个并列的主舱段作为核心舱，就像金融中心的双子塔横卧在太空中。

    两个核心舱之间连接着若干横向的舱室，让空间站看起来就像是爬梯一样。一排排巨大的太阳能帆板从核心舱的两侧像两边伸出，为空间站提供能源。

    每一段核心舱之间的对接口下方又连接着一段垂直向下的舱段，这让整个空间站看起来就像一头巨鲸的肋骨。

    卢远舟看着倒“凵”字型的空间站怔怔出神，他知道之所以天宫三号会构建成眼前这个样子，除了空间站的一般功能。更是人类历史上第一座星港，他可能会驾驶的“萤火号”飞船就会在这个空间站建造并启航。

    只是现在在空间站的腹部还是空空如也，飞船的建造需要等扶摇系统投入使用才能开始。

    在指令链的引导下，飞船稳稳的和空间站完成了对接并且锁止。卢远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从驾驶位上飘到了后方的座舱里，夏岚他们也漂浮在了空中。穿梭机腹部的舱门打开了，他们跟随着卢远舟鱼贯进入了天宫3号。

    空间站内部的空间比穿梭机大得多，在对接口舱室已经有七八名航天员在这里等着他们了。他们都在向卢远舟和他的三名队员热情的挥手致意，漂浮在正中间的一名航天员像卢远舟挥了挥手：

    “我是天宫三号空间站的站长景瑜辉，欢迎你和你的队员们来到天宫三号空间站。”

    卢远舟习惯性的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想伸手过去和景瑜辉握手。但是他发现在太空的微重力环境下他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姿态，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

    好在长时间空间驻留的景瑜辉经验丰富，他双脚扣在舱壁的固定环上。像太极拳一般轻盈的触碰了几下姿态失控的卢远舟，然后轻轻把他扶正。

    这引来了周围其他航天员的一阵偷笑。卢远舟显得有些尴尬，夏岚他们三个也好不到哪里去，第一次长时间进入微重力环境让他们的动作都十分笨拙。

    景瑜辉满脸笑容：

    “远舟，地面上那套礼貌就免了吧。你们第一次来空间站，先好好适应一下这里的微重力环境，这和地球上的模拟失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说完他转向身后的其他航天员：

    “按计划，把任务物品转移到鸿雁号。”

    那些航天员熟练的从狭小的舱门钻入穿梭机。

    卢远舟笨拙的调整好了姿态：

    “不好意思，第一次上太空，确实不太习惯。飞船都准备好了吗?”

    景瑜辉点点头：

    “所有系统都已经准备完毕，一会我带你们去看看。你的副指令长还在鸿雁号里做最后的检查。现在正处于转移轨道窗口期，你们很快就可以启航了。”

    说话间，刚刚进入穿梭机的几名航天员已经推着一只只银色的金属箱子从舱口飘了出来。他们熟练而轻盈的通过稍窄的对接舱口钻入下一个舱段内，

    景瑜辉说道：

    “来吧，跟着我，我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飞船。”

    经过刚开始的不适应和笨拙，他们非常快就掌握了微重力环境下的穿梭和运动。

    他们穿过一节一节宽大的舱段。这些舱段里有：安放着各种实验器材的科研舱、有安装着各控制器的设备舱，有布置着各种健身器材的健身舱、每隔一定距离的舱室就有一个机械臂的操控台。

    但是更多的舱室还是布置着铺位的起居舱和打包着各种物资的储存舱。

    卫旭对微重力环境下的运动适应的非常快，他已经有些享受这种像武侠小说里轻功一样的移动方式了。看着一路上大量的起居舱室，他问道：

    “我们天宫3号空间站现在一共有多少航天员啊？”

    前方的景瑜辉一边领着路一边说道：

    “算上你们四个，现在空间站上有97名航天员。”

    卫旭一脸疑惑：

    “这么多人？”

    景瑜辉在前边体态轻盈的带着路：

    “这还只是现阶段的常驻航天员数量，下一阶段将达到500人。“扶摇工程”投入使用以后，我们空间站的舱体规模将在现在的基础上扩大一半，到时候整个空间站的常驻航天员将达到5000人以上。”

    景瑜辉领着他们从主舱段的一个对接口，拐到了链接舱段。这里几乎全是控制设备，他们来到连接仓的中段。

    这个舱段相比其他舱段很特殊，除了地面和天花板，舱壁完全由玻璃构成。

    而在地面和天花板上星罗棋布的安装着控制台和显示器。有几名航天员正在这里操作着那些设备，这个舱段位于空间站的正中间，这里可清晰的看到空间站的全貌。

    景瑜辉停留在了这里：

    “这里就是整个空间站的指挥舱了，在这里可以看到空间站坞仓内的一切。”

 第九十章 鸿雁号

    新来的四位客人看着外面的这座人类文明的伟大造物，被她的庞杂而精密的构造所深深震撼。卫旭看着坞舱里那些机械臂、通道栈桥已经被惊得合不拢嘴：

    “坞舱，这个名字取得贴切，这看起来还真像地面上组装船舶的船坞。”

    景瑜辉笑了笑：

    “呵呵，你很善于观察嘛。这个空间站建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在近地轨道组装大型空间防御平台和宇宙飞船的。你们看现在我们的空间站是不是像一个倒扣过来的‘凵’字？”

    景瑜辉一说，大家发现还真是。而他们现在的位置就在“凵”的最下边一横的中间，那些相隔几十米一根的垂直舱段就像是“凵”两边的竖，而他们刚才经过两根之一的主舱段就像是“凵”字两根竖连着横的交点位置。

    “这个伟大得工程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我们拥有这么强大的空间运载能力”夏岚不禁感叹道。

    景瑜辉面上泛起自豪的神情：

    “等着地面的扶摇工程投入使用，主舱室还会延长一百多米。而那些竖着的垂直舱段，除了现在向下的，还会安装向上的舱段。

    到时候整个空间站的构型看起来就是‘h’形状了，我们近地轨道防御所需要的武器平台和飞船将在上下两个空间坞舱里同时建造。像我们这样的大型星港式空间站一共会组装建造4个。”

    随后景瑜辉指了指他们的右下方：

    “你们看，那就是你们的飞船‘鸿雁号’了。”

    众人顺着景瑜辉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下方远端看到了一艘被栈桥通道固定在两段垂直舱段上的飞船。相比气势恢宏的星港，飞船就显得非常迷你可爱了。

    她看起来就像一枚平躺着的运载火箭。和地球上的运载火箭所不一样的是，在她的头部和前边1/3的船体上布置了舷窗，而她的船身上有x形布置的三排太阳能帆板。

    在飞船的后半段，呈“十”字型的布置着四部像火箭助推器一样的引擎，只不过他们没有紧贴船身布置，而是通过四片类似导弹弹翼一样的构造和船身相连。

    “鸿雁号是通过地面的重型火箭，还有卡门工程发射到近地轨道的。飞船在两周前完成的组装调试，这也是天宫3号组装的第一艘宇宙飞船。

    所有系统我们都经过了反复测试，现在已经可以启航了。”景瑜辉看着那艘飞船神色骄傲的说道。

    林天宇望着眼前宏伟的工程不禁感叹道：

    “我们在地面成天算数据、建模型、做方案、看图纸。只有到了这里亲眼看看，才能明白我们存在的真正意义。你说对吗夏岚？”

    夏岚看了一眼林天宇淡淡的说道：

    “真是很有幸能够参加这个项目，不然无论如何我都想象不出眼前这副图景。”

    卫旭看他们两个有感而发自己肚子里又没有货，只能悻悻的说道：

    “林师兄，那也不能完全这么说。要没有科学院、工程院、航天中心和整个工业体系的努力，咱们也没法来这里吧。”

    这时，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来到了指挥舱。看到景瑜辉之后他调整自己的姿态，绷直身体铿锵的说道：

    “报告站长！‘鸿雁号’已完成最后检测，所有系统工作正常。所有运载物资都已装载完毕，随时可以启航。”

    景瑜辉借助头顶上的一个扶手轻轻的把身体挪动到那个男子身边：

    “这位是侯鹏，他是有着2000多小时空间站驻留记录的老航天员。经验丰富，会驾驶各种型号的航天器，相信一定可以协助你们完成任务。”

    卢远舟对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卢远舟，是这次任务的指令长，我身边这三位就是我们的任务荷载科学家。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就请你多多帮助了。”

    侯鹏礼貌的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

    “您客气了，指令长。我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我刚刚做了最后的检查，‘鸿雁号’已经准备就绪了，我们随时可以按照计划启航。”

    卢远舟转头想看夏岚，他们三个眼中已经充满了迫不及待的神采：

    “嗯，好的！那我们就到飞船上看看吧。”

    侯鹏转身飘在了最前边：

    “请跟我来吧。”

    卢远舟他们四个人跟着侯鹏和景瑜辉在空间站里一路穿行，通过对接口来到‘鸿雁号’宇宙飞船的内部。

    虽然这里比空间站狭窄了很多，但也比穿梭机宽敞。飞船头部位置是安装着两个座椅的驾驶舱，舷窗周围安装了几块大型的显示器，上边正显示着各种仪表和数据。

    座位的头顶上和手能触及的位置布满了各种开关和操纵杆。驾驶舱后方一侧布置了三张双层床，那些床就像胶囊公寓一样相互独立，另一侧布置着其他生活设施。

    紧凑的生活仓和驾驶舱后边就是散货舱、物资仓以及保证整艘飞船正常运行的服务舱。侯鹏飘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

    “这艘飞船是为了执行这次任务紧急改装的。主体是使用上一代的空间站简单改装而来的，飞船上多数的空间都是用于运载我们这次航行所需要的生命保障物资，所以我们的起居仓就比较局促了，几个月的太空航行大家可能还要尽量克服。”

    卫旭飘到那一排床的旁边，在一个上铺的位置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铺位。

    他饶有兴致的躺上去试了试，大小和大学寝室的床差不多。所不一样的是，床上有一组柔性的安全带可以把他固定在床上，以免睡着了飘走。

    在他头顶的位置有一盏小阅读灯，还有私人储物箱。和地球上的储物箱不一样的是，这个门是向下打开的，而且打开以后里边的私人物品也不会直接掉下来，而是飘在原处。

    卫旭看起来对这里的起居条件很满意，他从自己的铺位飘了出来：

    “我觉得这环境不错啊！比大学那会儿寝室环境好多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卢远舟也坐到了指令长的驾驶位置上，这些操作按钮、屏幕、数据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地面上的模拟训练，已经让他非常熟悉这艘飞船的操作了。

    他在触摸的显示屏上操作了一番，调出了星图放到最大的显示器上：

    “现在地金轨道正处于靠近状态，很快就会到达地金最近点，我们已经处于最佳转移轨道窗口期了。”

    大家都靠近到驾驶舱的位置看着那块显示屏，景瑜辉说道：

    “是的，这段时间都是最佳窗口期。如果现在启航利用地球的引力弹弓加速，就可以在65天到达金星，如果任务执行顺利，返航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三个月。”

    对于三位宇宙学的博士来说，他们清楚景瑜辉想表达的意思。

    卫旭神情庄重：

    “如果我们启航得越晚，返航的地金转移轨道就会越长，我们返航所需要的时间也越长。”

    夏岚眼神坚定：

    “是的，所以我们应该立即启航。”

    侯鹏看了看景瑜辉，又看了看卢远舟：

    “飞船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我们随时可以启航。”

    卢远舟看了看他的船员们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待、激动和坚定。然后看向景瑜辉：

    “那我们就立刻启航吧！”

    遍布飞船四周的调姿引擎发出微弱的火光，鸿雁号飞船缓缓的从连接通道上分离开去。

    卢远舟和侯鹏坐在驾驶舱里从容的驾驶着飞船，夏岚、卫旭和林天宇他们用安全带把自己绑在了飞船上的折叠座椅上。“鸿雁号”缓缓的离开了星港，当距离足够远的时候卢远舟通过无线电向空间站说道：

    “准备进入加速轨道。”

    “好的，祝你们好运!”

    景瑜辉回答道。

    此时在空间站的景瑜辉看到的飞船已经只剩一个小点了。只见那个小点突然闪烁了一下，就如同晃动的镜子突然反射了一束光线照在眼睛里，一闪而过。当那到光亮消散之后就再也看不到鸿雁号的踪影。

    夏岚感觉到身体微微一震，微弱的加速度一闪而过，飞船进入了高轨道。

    再次看向舷窗外的地球，已经很明显的看出，飞船已经运行在椭圆形的轨道上了，因为舷窗外的地球可以用肉眼看出在逐步离自己远去又逐渐靠近。

    几次变轨以后，他们的绕地轨道离心率已经非常大了，侯鹏盯着仪表台上一块显示着轨道模拟图的屏幕：

    “已达到引力弹弓所需要的轨道高度和速度，可以执行加速命令！”

    卢远舟按下操作台上的几个按钮，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串倒计时，卢远舟发出指令：

    “准备进行加速，所有人准备。”

    飞船尾部的四个助推器喷射出四道狰狞的火舌，飞船嗡嗡作响的震动着开始加速。夏岚她们经历过卡门计划的几次过载考验，对这种级别的过载已经没有任何紧张和畏惧可言了，只是那些嗡嗡作响的震动声音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一分钟以后，飞船再次回到了之前平静的状态，侯鹏确认了一下轨道位置：

    “我们已经进入地球——金星转移轨道、轨道速度16.5公里/秒，我们将于59天以后到达金星。”

    卢远舟松了一口气，解掉了自己身上捆绑着的安全带，回头看着也正在收起折叠座椅的夏岚他们：

    “我们的征途正式开始了！”

    夏岚飘到舷窗边上看着正在逐渐远去的地球目光坚定：

    “等着我们带回来胜利的筹码吧！”

    这时飞船的扩音器传来了空间站景瑜辉的声音：

    “鸿雁号，经过地面和空间站确认。你们已顺利进入转移轨道，入轨精度非常高。从现在开始到你们到达金星近地轨道之前，我们每天会和你们进行3次状态确认。祝你们一切顺利！我是天宫3号。”

    （老生常谈啦！请各位亲爱的小伙伴，多追，少养。码子辛苦，还请多多谅解。每天的票票多少留一点给在下。我这种书码子非常累人，废搞率极高，我每天都很忧虑。何以解忧？唯有票票！）

 第九十一章 第一个朋友

    褚羽晟刚刚完成了一天的训练，正没精打采的在寝室走廊的尽头抽着闷烟。他倒不是在意训练成绩不达标遭受的训斥。他烦恼的是几个月前，他那个腰缠万贯的父亲和他那些位高权重的朋友们，并没有能够把它从军营里捞出去。

    忽然，窗口一阵风吹了过来，把烟上没来得及抖掉的烟灰吹散到了他的身上。他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烟灰，拍到自己肩头上那个一级士官的肩章时，眼睛里放出了恼羞成怒的凶光。

    这个肩章让他格外的烦恼，那代表着他更没有退役的可能性。甚至没有调动到二线或者后勤部队的机会。他烦躁的转身把烟头弹到旁边的垃圾箱里。

    就在这时，一个新兵端着盆子从他身边，进入了洗漱间。他认出那个因为经常磕碰留下痕迹的盆子，本就郁闷的心情生出一阵莫名的火气。

    “等等！”他喊了一声，那个新兵被他的厉声吓了一跳，怔在了原地。

    “拿我的盆子干什么？”他依然是那个凶狠的口气问道。

    新兵双手微微颤抖的转过身来，原来是刚刚分到他们班的新兵小胡。

    他脸上挤出一丝极不自然的尬笑说道：

    “羽.....羽晟哥.....！我看你盆子里的衣服两天没洗了，一会班长检查内务又要挨批评，我这反正也没事儿，就帮你洗了。”

    褚羽晟瞟了眼盆子里，果然装着自己昨天就没有洗的作训服。他发自内心的直到自己是错怪这个孩子了，但是他此刻莫名的火气还是让情绪控制了自己。声调又升高了几阶：

    “谁他妈让你给我洗衣服了？”

    小胡被吓的往后退了几步，还是勉强维持着那个看着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没有谁啊？我就是自己看到你的衣服没洗，我正好有空就帮你洗了。”

    褚羽晟的火气并没有消下去，语气换成了带着讥讽的口吻：

    “说吧，我爸给了你多少钱？”

    小胡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了，说话也有些不利索。

    “你父亲？...我....我不认识你父亲.....再说....现在不是钱都不能流通了嘛.....”

    褚羽晟冷笑了一声：

    “是啊，我都快忘了，这钱现在都没用了哈。那你巴结我干啥呀！我这出去了也罩不住你，再说了，我自己都出不去。”

    小胡的额头上已经被褚羽晟那股痞气逼出了点点冷汗。他脸上一僵，再次挤出一点笑容，颤颤巍巍的说道：

    “班长说了，我...我们都是战友，是最亲密的同志。应该搞好关系，因为以后我们要一起上战场拼命的！”

    小胡天真而带有稚气的话语让他内心不禁一震，特别是听到“战场”两个字，这是他最害怕的一个词，他几乎都没想过未来的一天他会去到那个叫做战场的地方。

    而现在自己都觉得有些失态了，但是情绪还是收不住。还想说点挖苦的话，发泄心中的郁闷。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喊道：

    “褚羽晟！你干什么呢？”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老部队的连长在楼梯口喊他，他几个快步走了过来。褚羽晟赶紧收住心中的不快，懒散的立正行礼说了一声：

    “连长好！”

    然后看了看连长肩上已经提升了军衔，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说道：

    “不对，是营长好！您这都升官了啊！”

    说完以后，脸上已经是笑容满面。他盯着连长肩章，本就不标准的军姿也不见了踪影。

    连长走过来一把拉下他还晃悠在头上行这军礼的手：

    “你说你，以前在老部队就和战友们关系搞不好，这才给你换了个部队。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离开不了部队，不说好好干。至少让自己过得舒服点！你把所有人再得罪一次，看你后边日子怎么过！”

    褚羽晟连连点头说是，脸上还是那一副毫无真诚的笑容。连长本还想说点什么，叹了一口气就要转身离开，刚刚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

    “人家这个小战士几个月前才入伍，分到你们班。他才十八岁，你说你为难他做什么！你现在这样对人家，以后上了战场你看谁照应你！

    还有，别一天到晚端着你那个破架子。别以为对你好的人就收了你爸的钱，想从你身上捞点啥。我跟你说，要是我们过不去这个坎儿，你那些东西一毛钱都不值。

    你看看这个军营除了你，哪个不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为保卫人类而努力着。看你那个样子。”

    连长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和你这个朽木说这些干什么，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褚羽晟看着营长离开的身影，自己感觉脸皮有些发热。他的三言两句就几乎批得他体无完肤了。

    当初在确实无法退役的情况下，是他给父亲提出的要求，给自己换一个部队。因为之前的两年老爷兵，已经让全连的士兵对他另眼相看了，他几乎没有一个朋友。现在到了新部队，却又快要变成那个样子了。

    他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此刻已经在洗漱间搓着他衣服的小胡，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小胡身边。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到他面前。

    小胡一惊，抬头看到是褚羽晟，脸上立刻出现了惧怕的表情。

    “来抽一根儿！”

    褚羽晟刚才嚣张跋扈的态度已经荡然无存。

    看到褚羽晟没了刚才的火气，小胡淳朴的笑着：

    “我不会，羽晟哥，你留着自己抽吧。一会给你浪费了。”

    褚羽晟并没有收回那支烟，反而在他面前反复晃荡了几下，像哥哥对弟弟说话那般：

    “让你试试你就试试，反正你现在不抽以后也得抽。抽一根又不会死人。快点！班长不是让你和战友搞好关系嘛，现在老兵给你烟你不要，是不是不想搞好关系啊！”

    小胡左右为难又不知道说什么，碍于手上还沾着水，就只得用嘴去叼住了烟。褚羽晟掏出打火机把烟给他点上，小胡吸了一口马上就咳嗽了起来。

    褚羽晟看着他的样子呵呵的笑出了声音，伸手去拿过了他身前的盆子：

    “这就对啦！这衣服啊还是我自己洗吧。你也别惯着我，咱们啊也算是朋友了吧。”

    小胡眼角还挂着刚才呛出来的泪珠，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天真而烂漫。

 第九十二章 橙色星球

    接近两个月的空间飞行，让“鸿雁号”上四名第一次上太空的航天员已经适应了太空的生活。林天宇正把自己捆在跑步机上跑步，这也是这两个多月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

    因为太空的微重力环境会让他们骨骼和肌肉衰退。虽然这不影响他们在太空的工作，但回到地球正常重力的环境下就可能会留下后遗症，这样的锻炼虽然不能完全解决身体机能衰退，但是也可以极大的缓解那种状况。

    卫旭正在吃密封袋里的牛肉干，他看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训练之前那个圆圆的脸型了。这并不是因为他又胖回去了，也是因为太空的微重力让血液充斥了他的脸。

    夏岚凝望着舷窗外那颗硕大的橙色星球。此时的金星已经不是望远镜上那颗散发的淡黄色暖光、充满诗意的启明星了。她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浓厚的大气里狂暴的气旋像搅拌机和面团一样牵扯着周围的云团正排山倒海的四处奔涌。

    她回头看了看他们来的方向，如果不是有着丰富天文经验，已经看不到地球的存在了。美丽的蓝星在星空中就和千万颗闪烁的星星一样普通。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离开地球最远的距离。在她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自豪感，而是交织着畏惧。

    侯鹏从后方的货仓里漂了过来。散货仓后方的物资仓里密密麻麻打包的物资已经少了许多，他回到副驾驶位置：

    “我检查过了，所有设备运行正常，所有包裹都已经固定牢固，可以进入对接程序了。”

    卢远舟操作着驶舱的各种按钮：

    “好的，已经和‘生命号’空间站建立数据链，大家固定好自己。5分钟后进入自动对接程序，40分钟后交汇对接。”

    他们就像之前离开星港的时候一样，把自己固定在了起来等待飞船和空间站完成自动对接。

    不多时，“鸿雁号”的舷窗外已经可以看到早已等候在哪里的“生命号”空间站了，她在三个月前就被发射到金星轨道上，自动对接组合完成的一个无人空间站。相比于天宫3号的恢弘，生命号就显得非常袖珍了。

    他的体积和天舟号宇宙飞船相当，由一个对接口链接着一个长舱段和两个短舱段呈“t”字型。t字的长段就登陆舱，短横上一边是和飞船对接的对接通道，另一边则对接着一架金星大气往返穿梭机。

    “航天中心和工程院那帮家伙真是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拿出了这套方案来。”

    卫旭看着正在逐步靠近的“生命号”发出感概。在这个距离上，穿梭机和登陆舱外表金箔一样颜色的隔热涂层已经看的一清二楚了。

    “我听工程院的同学说，他们搞研发的那一个多月也是没日没夜的加班。”

    夏岚感概的说道，想想自己也因为参与了这项任务已经很有没有熬夜加过班了。

    林天宇翻看着手里的资料说道：

    “我看过设计方案和操作手册，他们还真挺厉害。倒不是技术有多先进，能在现有的成熟技术上这么快时间拿出整套系统确实也让人佩服。”

    侯鹏监视着屏幕上的各种数据：

    “应急产物嘛，第一要素就是可靠。能够可靠的完成任务就算是非常成功了。因为时间紧迫，这些设备都只是经过理论模拟和简单的试运行就直接投入使用了。”

    飞船稳稳的和空间站对接上了，为了尽量减轻重量空间站内没有配备生命维持系统。侯鹏正在穿着宇航服，他要进入道空间站内对所有设备进行一次检查。一切正常以后还要将飞船上的设备箱转移到登陆舱的飞行器上。

    卢远舟则是在驾驶舱里遥控操作着轨道上另外一个航天器，那是无人巡航机的轨道器。之前为了搜索外星探测器发射的24架无人机并没有全部投放，而是留了两架作为备份。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将它们架投放到金星高层大气中，再次去到金星高层大气上次发现疑似外星探测器的位置，检测它是不是还在哪里，为后续的登陆做引导。

    一个小时以后侯鹏从空间站里通过气闸返回到了飞船内，他气喘吁吁的摘下航天头盔和手套：

    “着陆舱、大气飞行器和穿梭机都没问题。设备也已经转移到了登陆舱的飞行器上，随时可以进入金星大气了。”

    “好的！”卢远舟回答道。

    就在此时，飞船的电脑发出了“滴滴”的报警音，那是无人机的探测器发现目标的声音。所有人都聚集到驾驶舱里盯着最大的那一块屏幕。

    “它还在上次那个位置，高度和位置还有探测反射性质一点都没有变化。”卢远舟说道。

    林天宇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亮点：

    “它所在的高度应有着比较激烈的大气对流运动，它居然一点都没有移动位置。我推测它的动力系统依然还在运作。”

    卫旭点头认同林天宇的观点：

    “天宇师兄说的有道理，好在周老师给我们准备一套信号屏蔽帷幕和拆卸设备。要不然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很可能拿不到我们需要的东西，还会触发的警报装置让我们的行动暴露。”

    夏岚对卢远舟说道：

    “能不能切换到实时视频画面？”

    卢远舟点了点头，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巡航无人机摄像头拍摄的画面，那个橙黄色云层堆叠起来的世界在出现在了屏幕上。一个红框锁定了一个在云层里的一个区域实际上看不清哪里是不是有东西。

    卢远舟不停的放大缩小着视频画面：

    “巡航无人机是固定翼飞机，不能近距离悬停在目标近处，只能远距离盘旋跟踪。所以视频拍摄距离较远，我们在视频里看不到他的样子。”卢远舟说道。

    夏岚盯着那一片橙色的世界看了一会：

    “看起来这个位置的气象状况还不错。”

    侯鹏在另外一块屏幕上操作了一番，调出了一张卫星云图：

    “额....怎么说呢，现在那一片的气象确实还不错。云层顶部高度在55千米刚好在目标位置以下。

    但是在不远处有一个直径超过1000公里的超级气旋正在向我们的目标位置移动。那是一个夹杂着硫酸雨比台风的风速快几倍的风暴，大约在8个小时候后，风暴的边缘将会经过目标区域。”

    听到这个情况，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夏岚问道：

    “那风暴需要多长的时候才能完全经过目标区域呢？”

    侯鹏摇摇头说道：

    “这个不好说，我们对金星并没有建立完善的气象系统。推测最快都需要15天到一个月的时候。而且金星大气层浓厚而炽热，气候状况很不稳定。下一次这像云层高度的气象状况还不好预测，只能等候。”

    夏岚皱起了眉头，她看着另一块屏幕上的星图置。金星和地球的轨道位置正在处于远离的趋势，这也意味着他们在金星呆得越久返航所需要的返航时间会更漫长。

    虽然飞船上的补给系统是按照最长轨道距离来装载的，但是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滞留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最重要的是人类现在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可以耽误，他们的任务又太过于重要。更何况，他们搭载的空间飞行器都是应急产物，长时间的可靠性还没有得到过实践的验证。

    她看着狂暴的金星大气，眼神坚定：

    “那我们应该尽快下去！”

    卫旭也看着身下那片已经可以清晰见的橙色云海：

    “根据我们在地面反复模拟的情况，最长我们4个小时可以完成作业，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家相互看了看，卢远舟最后说道：

    “那我们就立刻出发吧！”

 第九十三章 云彩世界

    他们迅速穿上了为金星大气专门设计的航天服，卢远舟带领着夏岚、卫旭和林天宇进入了“生命号”的登陆舱。侯鹏留在飞船内，等着他们任务即将要完成的时候驾驶穿梭机接他们返回空间站。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侯鹏在“鸿雁号”上发出了登陆舱脱离的指令链，登陆舱身上的调姿发动机启动，她载着四名航天员缓缓的脱离了空间站。

    一道流光从金星上空的大气划过，登陆舱像一颗烟花一样拖着绚烂的焰火坠入了浓密的金星大气，卢远舟和夏岚他们只能在震颤与轰鸣声中等待再入大气减速的结束。

    随着速度的逐渐降低，登陆舱那已经因为高温烧蚀而发黑的表面上终于没有了摩擦高温产生的火焰。一组减速伞从长条形的登陆舱尾部弹出，随之而来的是卢远舟他们身体感受到的剧烈过载，那感觉就像拴着安全带经历了一次汽车追尾。

    金星浓密大气让减速的过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登陆舱按照预定程序打开了主减速伞。三把巨大的圆形减速伞从登陆舱尾部弹出，速度很快就慢到了可以实施飞行器投放的标准。此刻他们的登陆舱就像是一只被春风轻轻托举着的蒲公英在金色的夕阳下飘荡。

    “咔嚓！”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登陆舱的舱盖被弹了出去。然后迅速旋转着坠向下方的云海中，一片橙色的光芒瞬间把飞行器上的每一个零件都镀上了一层暗淡的金色。

    飞行器机头向下悬挂在缓慢下坠的登陆舱上。卢远舟操作着驾驶面板上的按钮，伴随“呜呜”的机械声音，流线型长方形飞行器的四角从腹部展开了四个悬臂。悬臂运动到预定位置以后，在悬臂端部的折叠螺旋桨也被打开了。现在这个飞行器看起来就像是地球上用于航拍的四轴无人机，只是尺寸大了无数倍。

    “系统自检完成，一切正常，燃料电池开始反应，我们准备进入自主飞行状态！”卢远舟说道。

    悬臂端部的四台电机嗡嗡作响，四具螺旋桨开始高速旋转了起来。产生的气流已经让原本几乎是笔直下落的登陆舱变得倾斜了起来。卢远舟按动按钮，飞行器与登陆舱的锁扣被打开，同时他熟练的推动油门杆拉起操纵杆。飞行器从登陆舱上被弹了出去，经过很短一段距离的下坠立刻恢复到了平飞的姿态。

    “飞行器进入正常飞行姿态，一切正常。”卢远舟通过无线电像空间站的侯鹏报告道。

    “收到，明白！”侯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把实时信息传回地球上同样在焦急等待的天宫3号和地面控制中心。

    半玻璃座舱的飞行器身浩瀚的金星高层就向沧海一粟，他们身处在这个金色海洋之中时才体会到之前视频信息见到过的镜像是如此的失真和乏味。

    头顶上的天空，裹挟着云层散射的淡淡橙色光芒和宇宙空间的黑色交织起来，就像是一个渐变色的磨砂玻璃穹顶。在那半透明的橙色辉光上还点缀着点点星光，就像是在高原上看夕阳映衬下的黄昏。

    在他们四周层峦叠嶂的云山反射着暗橙色的光辉，那些橙色的云山就像是传说中的金山一样灿烂，而离得越远云山颜色就愈发昏暗。在他们正前方很遥远的方向，有一坐比其余云山高大很多的云山，颜色呈现令人生畏的乌黑。

    而他们的身下不远的地方是一片风平浪静的云海，仔细看去那些泛着鲜艳金色的云海正在缓慢的翻腾着，就如同是小火炖着的一锅南瓜粥。

    “师姐！你快看！”卫旭指着右前方兴奋的叫喊道。

    夏岚和林天宇都顺着卫旭手指的方向看去，几百米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纺锤形气囊漂浮在那里，而在他的身下飘荡着无数根细长的飘带，它庞大的身躯正在蠕动着。在他它背脊的位置，一条从头到尾的发光带，正发着暗暗的黄色光泽。

    那正是他们之前发现的金星生物。

    平时一向高冷的林天宇都惊讶的喊了起来：

    “我的天啊！它可比我们在视频上看到那一只大多了，这个目测得有300米长了！”

    卫旭看着那个巨大生物，脸上已经僵住，眼睛瞪的浑圆：

    “是啊，它背部那一条光带在视频里就没有看出来。而且它的一端好像是有头部的构造。”

    夏岚仔细看着那个生物，果然如卫旭所说，在那生物的一端，多了很多暗黄色光点，看起来像是它的眼睛。但是她也不敢确认：

    “好像是！那些发光的点应该是他们的感知器官，就像是眼睛一样。”

    林天宇像个孩子一样又兴奋的喊道：

    “你们看，那边还有一只！！！！”

    夏岚定睛看去，果然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黑色小点。庞大的体型让夏岚确认那也是一只一样的生物。她努力想看清那个生物的样子但却是因为距离太遥远而无法办到。卫旭拿出望远镜看去：

    “果然又是一只，一摸一样。”

    然后把望远镜递给夏岚：

    “他们的头部都朝向一个方向，正远离我们要去的方向。”

    这时无线电里传来了留守在空间站上侯鹏的声音：

    “风暴边缘离你们的位置还有700公里，没有转向和加速。你们完成任务的时间充足。”

    驾驶着飞行器的卢远舟回答道：

    “好的！明白！密切注视风暴的动向，我们已经接近巡航机标明的位置，马上就可以开始任务了。”

    飞行器在卢远舟的操作下开始下降高度，很快刚刚还在像高楼探底一样的云海就已经在眼前了。在这个距离上看那云海看起来就不那么平静了，大片大片的橙色云朵正缓慢的相互挤压扭转着，偶尔可以看见一道耀眼的光带从那些簇拥着的云海缝隙里传出来，那是云层下狂暴的闪电。

    飞行器就进入了悬停模式，卢远舟仔细看了看风挡外边已经几乎要拍打到飞行器机身上的云层，又看了看仪表台上屏幕的数据，皱起了眉头：

    “无人机提供的位置就是在我们前30米的位置，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林天宇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带着笨重的航天服想起身向前凑进看看。结果他刚准备起身就觉得全身乏力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他先是一惊以为自己生病了，仔细一想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太空的微重力环境呆了两个个月了，而金星的引力和地球相当。忽然出现的重力，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调整了一下状态，费劲的站到卢远舟的座椅后边看了看那几块显示屏，又看了看前方翻腾的橙色云层：

    “会不会是被金星的硫酸云挡住了？”

    卢远舟眼睛依然向外搜索着：

    “不会，根据无人机提供的数据，它应该是在我们前方30米高差3米的位置，那个位置没有云。现在目测、雷达信号和热成像信号都没有发现目标。”

    夏岚从平板电脑上调出了无人机的探测报告，然后解开安全带站到林天宇的旁边，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橙色云海：

    “无人机用的探测器是在x光波段侦测到目标，它应该是对可见光和雷达电磁波波段隐形的。”

    卢远舟收回了看着前方的目光，转头看着夏岚：

    “那可就麻烦了，要是看不到它的精确位置，我就没办法靠近它啊？我们的飞行器没有x光波探测器。”

    卫旭也费力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从后舱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一个金属小棒，那是一个激光指示器，他递给夏岚：

    “用这个试试。”

    夏岚打开激光指示器，一束鲜红的激光透过风挡射向了漫无边际的云海，她试着像卢远舟描述的方向照射过去。

 第九十四章 帷幕

    “快看，就是哪里！”林天宇惊讶的喊道。

    卢远舟和夏岚仔细一看，果然在前面不远处。激光扫过那个区域时，光束发生了轻微的折射。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足以用肉眼发现其中的差别。激光经过那片区域以后的光照强度明显不如入射那么大，颜色也没有那般鲜红。

    “这家伙还几乎真的做到了全频谱隐形了！”卫旭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束激光在前方扫来扫去。

    在夏岚激光照射的指示下，卢远舟缓慢的把飞行器悬停到了那个隐形探测器的正上方。他看了看燃料电池的储存量：

    “燃料电池反应正常，储量还有94%。气象状况良好。我们开始吧！”

    夏岚点点头和林天宇和卫旭确认了一下眼神：

    “好的，我们开始！”

    说完，卫旭按动电钮他们之前坐的座椅自动折叠收纳到了飞行器的侧面，这让后仓变得宽敞起来。

    林天宇和卫旭步履蹒跚从后仓拿过来个三个行李箱一般大的设备箱。他们三人各自手里拿着一个设备箱，在后仓的地板上找到预先就标记出来的位置，呈等边三角形的站好。

    卢远舟按动电钮，他们脚下的地板开始缓缓的下降。这是一个由三根伸缩管悬挂在飞行器天花板上的圆环形吊篮，而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正好就是三根吊杆的位置。

    在他们身后一根安全绳把他们系在吊杆，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保护措施，他们字面意义的进入金星大气层了。

    夏岚看了看手腕上电视屏上的数据：

    “环境酸性读数6。”

    这表明现在他们所处的大气环境的酸性程度并不大，她低头看了看脚下，那些相互推挤着不停变换着形状的云层几乎就已经近在咫尺了。

    环形吊篮下放到了预定位置，她看了看对面的卫旭和林天宇看，却总觉得有一层薄膜挡住了他们一样，让他们的人影变得模糊。

    这是因为那个外星探测器此刻已经在这个环形吊篮的中间了。卫旭也正用同样奇怪的眼神透过那个几乎完全透明的探测器看着她。卫旭想伸手去触摸，就在夏岚要开口阻止他的时候，卫旭又把手伸了回去。

    通过这透光的薄膜可以大概判断出这个探测器两头尖中间粗呈长条形，而他们的吊篮中间的圆环穿过探测器的2/3的时候就停住了。但是“呜呜”的机械声还在继续续，在他们脚下吊杆又往下伸出了一段距离才停下。耳机里传来了卢远舟的声音：

    “吊篮以锁止，飞行器进入自动稳定姿态模式。你们可以开始拆除工作了！”

    夏岚回答道：

    “好的。我们准备安置信号屏蔽帷幕，通话信号转为有线通信模式。”

    三个人按动了身边设备箱上的一个按钮，设备箱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那是箱底的电磁铁启动了，箱子被固定在了圆环形吊篮的地板上。之后箱顶自动打开，从里边升起一个支架，支架的顶端有两个带着卡环的圆球，而支架下方则悬挂着各种仪器设备。

    他们三个熟练的拿起一个圆球，然后小心翼翼的转身，把圆球单手举过头顶，将圆球上的卡环卡在身后的吊杆上。当那个圆球卡环接触到吊杆的时候就自动收紧箍在了吊杆上。

    然后又拿起另一个圆球，之后缓慢的蹲下。从身后把它的卡环卡在他们所在的吊篮下方伸出的吊杆上。

    在完成这一切的动作的时候，他们都是非常缓慢而谨慎的。虽然都系着安全绳，但是脚下蠕动着的橙色云海和50多公里的高度依然给他们带来了难以克服的恐惧。

    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以后，夏岚拿出了那台从登上空天运输机就随身携带的智能引导终端。她熟练的操作着操作了起来，只见挂在吊杆上下的六个小球发出红光，然后发出“咔咔咔”的声音，随着小球上卡环的震动，小球开始在吊杆上微调着位置。

    在对齐位置以后，相邻的小球互相发出绿色的光线照射到对方。然后那光线迅速增多，很快就变成了一张三棱柱的光网。最后光网变成了一道透明的光幕，虽然依然是透明的，但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有一道三棱柱形状的光幕把他们包裹在了中间。

    这时他们的头盔显示器里的信号强度那一栏变成了0，夏岚也从智能引导仪的频幕上看到了帷幕启动成功的提示。

    卫旭环用手试探着这道就像魔法世界里的防护罩一般的光幕感叹道：

    “我一直以为周老师只是在理论物理学方面是顶级大师，没想到他老人家在设备研发上也绝对是泰斗啊！”

    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其实根本不是出自周成的手。夏岚拿起的智能引导设备，看了看上边的提示说道：

    “通信帷幕启动成功了，我们开始第一步程序，扫描。”

    因为在地面已经训练过无数次这些基本操作，三人熟练的从设备箱支架上拿出一个像手持吸尘器一样的扫描设备，开始同步的从上到下的对眼前这团光影进行扫描。

    夏岚的智能引导仪屏幕上开始显示出很多她不太能看懂的数据，而一个像两个细长金字塔底部链接在一起的三棱双锥的形状出现在屏幕上。

    扫描完成以后，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行字，伴随而来的还有ai语音提示：

    “请先稳定探测器!稳定截面，边长80公分正三角形！”

    卫旭像夏岚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他的工作。他按照训练过的程序，在自己左臂的平板电脑上开始操作。很快他们脚下的圆环吊篮原本中空的内圆开始以等边三角形的形状开始缓慢收缩。

    当收缩到边长80公分的时候，轻微的震动传到了。吊篮仿佛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们眼前这个半透明的影子也模糊了一下，然后又迅速变回了接近全透明的样子。看来是吊篮内环底部的三角形已经将它卡住了。

    “请使用能量矩阵卡钳，关闭目标表层能量网。”

    听到ai提示后，设备支架上，一个大号钳子一样的设备亮起了绿光。他们拿起那个设备，然后把链接设备的电缆插到吊篮上的插孔上。

    之后，根据ai提示的位置轻轻的把分叉的设备前端接触到了那个透明的影子上。和刚才一样，那个影子表面立刻出现了一阵波浪一样的扰动然后边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夏岚看了看卫旭和林天宇：

    “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卫旭回答道。

    林天宇点了点头。夏岚深吸了一口气，按动了设备手柄上的按钮，伴随着由弱渐强的电流程，他们手上那个被称为能量矩阵卡钳的设备开始充能。不一会那个电流声就变得已经有些令人不舒服了。

    卫旭全身的汗毛了立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静电效应还是因为他过于紧张。就在这时，他们眼前的那个透明影子突然全身布满蓝色和红色的电波，电波在那个三角双锥形状的表内飞快的闪过，看起来就魔术表演里的静电球一样。

 第九十五章 捕获

    夏岚被吓了一跳，这是之前的训练里所没有经历过的情况。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她并没有失措，她转头看了一眼智能引导仪的屏幕，上边正飞速显示着她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师姐，怎么办？”卫旭惊恐的喊道。

    夏岚看了看卫旭惊恐的双眼。又看了林天宇，此刻他额头上已经满是了汗珠。双眼带着绝望和固执的盯着眼前那个电波飞扬的探测器。只是他们手持能量矩阵卡钳的姿势却没有一丝变化。

    忽然，一阵失重感让他们终于无法维持原来的姿势，都坐倒在了吊篮上。夏岚心里一惊，正要询问卢远舟情况，吊篮又是一阵晃动总算稳定了下来。

    “你们下边情况怎么样，大家都没事儿吧？”耳机里传来了卢远舟焦急的声音。

    “我没事儿！你们呢？”夏岚回答道。

    缓过神来的卫旭和林天宇扶着吊杆又站了起来，手上的能量矩阵卡钳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我们也没事儿。”

    卢远舟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飞行器刚才忽然增加了荷载，所以发生了晃动。仪表显示飞行重量增加了470公斤。应该是我们俘获的探测器失去动力了，我们正吊着他飞行，你们那边确认一下。”

    他们三个这才猛地注意到，刚才那团半透明的影子此刻已经向他们展示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那是由两个细长金字塔形状的三棱锥底面对底面组成的一个摩托车大小的三棱双尖锥。他通体成黑色，那是他们在地球上从未见过的黑色。那黑色光滑均匀非常纯粹，但却倒影不出任何一丝周围的影子。

    如果不是从特定的角度看过去，肉眼根本无法区分它的棱角线。所有的光似乎都被他吸收了，没有一丝反射。

    “好家伙，原来长这个样子阿！”卫旭打量着眼前这个外星探测器说道。

    “470公斤？他的重量好轻盈啊。”林天宇说道。

    “如果周老师推测的没问题，这家伙是从虫洞过来的。这东西的质量直接关系到打开虫洞所需要的能量级别，他肯定不会被设计的成个铁疙瘩了。”

    夏岚看了看吊篮底刚刚收紧的位置，确实已经紧紧的和探测器卡在了一起。

    她在通话器里对卢远舟说道：

    “它看起来确实已经没有动力了，正卡在我们的吊篮上。”

    卢远舟回答道：

    “好的，明白。现在我们飞行器需要更大的功率才能维持稳定。目前燃料电池反应物储量还有86%，存量依然充足。你们继续吧。”

    夏岚拿起智能引导仪，按了一下屏幕上的语音输入之后下达了指令：

    “目标表层能量网已关闭，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ai语音很快回答道：

    “请使用透视仪器进行内部扫描。”

    这时卫旭身边的的仪器支架下方一个盒子亮起了绿色的灯光，林天宇把依然握在手中的能量矩阵卡钳放回到支架上。小心翼翼的从圆环吊篮的通道上走到了卫旭的设备支架旁边然后，二人合力拿起了拿个被称为透视扫描仪的设备。

    在金星的引力环境下那台设备的重量其实也不算太重，大约也就不到30公斤。

    只是他们要抬着那台设备从顶部到底部缓慢的每一个面对外星探测器进行扫描，而且还必须保持探测器表面的距离。这样的话一个人就很难完成这样的工作了。而地面训练让他们完成这样的动作很有默契。

    卫旭和林天宇抬着透视仪从上到下开始逐渐扫描整个探测器，夏岚则是负责将他们系在自己身后吊杆上的安全绳解开又挂到另一根吊杆上。他们三人就这样缓慢的在这个狭窄的环形吊篮上围着外形探测器扫描着。

    花了好长时间，终于完成了对扫描工作。林天宇大口的喘着粗气，卫旭已经是满头大汗几乎就要瘫坐下去。

    “扫描完成！正在分析结果，选择下一步方案。”ai语音说道。

    趁着这个间隙，夏岚低头看了看吊篮下翻腾的云层。那如同沸水一般的浪涌已经近在眼前了，那些翻腾得稍微剧烈一点的橙云几乎都要够到他们吊篮的底座了。

    他调出手臂上电脑的酸性度数，此刻的读数是3。这意味着他们周围的大气环境已经是中等酸性环境了，好在飞行器和航天服都是为酸性环境专门设计的，这种级别的酸性环境对他们并没有影响。

    “请使用谐振干涉波阵列仪，布置位置请按照指示位置放置。”

    这时所有人的头盔面罩上都投影出了外星探测器三棱双尖锥的简图，而他们需要在探测器的上下两个尖端还有中间四个棱角的位置放置谐振干涉波仪。

    林天宇凭借身高和臂长，轻松的把带着四个爪脚的干涉仪放到了外星探测器的顶部，中间四个棱角的探测器卫旭和夏岚很轻松的完成了安放。

    但是，他们的吊篮卡住探测器的位置是在下部接近1/3的地方，这就意味着探测器的另一个端部现在在吊篮的下边，这可让他们犯了难。

    “要不我们试试就安装这5个干涉仪，看能不能管用”卫旭说道。

    夏岚点了点头，点了一下智能引导仪上的按钮，ai随即传来了声音：

    “谐振干涉波阵列未安装完成，无法启动程序。”

    夏岚焦虑的摇着头：

    “不行，得想办法把最后一个干涉仪装上去。”

    卫旭用手在吊篮边缘那一道无形的信号屏蔽光幕上穿来穿去，看着那分明是穿透了他的手掌但是又没有任何感觉的光幕无奈的说道：

    “这可要了命了。下边这个怎么装得上去啊。”

    夏岚拉起自己身后的安全绳，又探头看了看吊篮下探测器的下部尖端说道：

    “你们用这个绳子把我放下去，我看能不能荡过去把干涉仪装好！”

    卫旭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夏岚：

    “你开玩笑吧！师姐。你这可是在金星上表演杂技啊！下边是带着大量自由电子的强酸云，我们还被挂在这个摇摇晃晃的飞行器上。”

    夏岚一边测量着手里安全绳的长度，一边看着下边那个悬在空中的尖端：

    “那你有别的办法吗？”

    “这办法不错，但是你去不行。”一旁的林天宇平静的说道。

    “我的体重最轻，也更灵活。我去最合适。”夏岚争辩道。

    林天宇指了指头顶：

    “我们还能挂在这儿，是因为上边的燃料电池还在拼命的反应，不要浪费时间。你忘了，我是练过徒手攀岩的，这个事我也不想争，但是我是最适合的。”

    夏岚一时尽然无法反驳林天宇的话，她通过通话器向驾驶舱的卢远舟说道：

    “指令长，我们将要要下到吊篮底部，可能会制造一些晃动，请你一定要稳住飞行器姿态。”

    卢远舟愣了一下，但是军人的素养和对夏岚他们的信任让他并没有去质疑夏岚的决定。他调高了四具螺旋桨的转速。这样当飞行器出现晃动时，通过螺旋桨螺距的变化就能更加迅速和精准的调节飞行器姿态，只是这样的代价是会增加电能的消耗。

    完成螺旋桨转速调整后他对夏岚说道：

    “我已经准备完毕，你们开始吧！”

 第九十六章 攀岩

    卫旭和夏岚用安全绳缓缓的把林天宇从吊篮的边上放了下去。放下一段距离之后，林天宇面部朝下四肢张开，右手握着干涉仪，看了看自己和探测器尖端的距离说道：

    “你们准备好，我要开始荡了。”

    “你来吧，我们准备好了！”卫旭回答道。

    只见林天宇弓起腰，之后张开的双臂和双腿突然猛地并拢，同时腰腹发力整个人向探测器尖端荡了过去，飞行器发生了轻微的晃动。如是几次以后，林天宇始终无法接近探测器下部的尖端。

    “绳子不够长！还要放点！”他在通话器里像夏岚和卫旭喊道。

    吊篮上的卫旭和夏岚赶紧又放了一小段距离之后说道：

    “你再试试！”

    林天宇再次把自己的身体荡了起来，这次的长度刚好合适。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接近了探测器的端部。他看准时机用右手去抓住尖端想把自己暂时停在那里，以便右手装上干涉仪，但是探测器表面的光滑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完全抓不住探测器光滑的表面，反而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回去。此时整个飞行器也更加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下面的云端不知道是因为飞行器降低了高度还是云层在上升，林天宇的身体几乎都快要包裹到云层里了。

    飞行器的晃动让林天宇好一阵才停止了难以抑制的震荡，夏岚对着通话器喊道：

    “指令长请稳住飞行器！”

    卢远舟进一步调高了螺旋桨的转速。已经筋疲力竭的林天宇已是浑身大汗淋漓，只是上边的夏岚和卫旭看不到。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使出最后的力气再次奋力像探测器下部的尖端荡去。

    第一次距离够不着，他没有放弃而是嘶吼着使出比刚才更大的力气再次向尖端荡去！突然一朵翻腾云朵忽然像他们扑打过来，整个吊篮瞬间被橙色的云雾包围了起来！

    卫旭和夏岚完全看不清下边的林天宇是什么状况，他们手臂上的平板电脑上都传来了酸性度数超过危险级别的报警声音，夏岚带着惊恐的声音喊道：

    “指令长，请立刻提升高度！”

    伴随着四具螺旋桨变距引发的气流噪音，他们迅速脱离那一朵硫酸云的包裹。夏岚赶紧向下看去，只见林天宇被挂在绳子上还在不停的晃动着，

    “天宇，你没事儿吧！”夏岚焦急的问道。

    而耳机里却传来来林天宇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啦！！”

    这时，卫旭才发现原本握在林天宇右手的干涉仪已经没有了，它已经被林天宇装到了探测器底部尖端上。

    “好久没听到过你这样叫我了！”林天宇一遍喘着气一边说道。

    这很明显是说给夏岚听的，夏岚的脸颊也泛起了一丝红晕。卫旭在一旁有些尴尬，只是默默的使劲拉起被悬吊在吊篮下晃晃悠悠的林天宇。

    夏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向驾驶舱的卢远舟汇报道：

    “指令长我们已经完成设备安放，可以恢复平稳飞行姿态了。”

    “好的，但是我有两个情况要通报你们，刚刚为了稳定飞行器姿态。我调高了电机转速，这消耗了我们大量的电能，现在我们的燃料电池反应物储量还有63%。另外刚刚接到侯鹏副指令长的消息，超级风暴正加速向我们的方向过来。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卫旭起扶起被拉上来的林天宇，夏岚看了看远处，那堵之前看来还很遥远的高大云墙不知何时已经逼近了很多，此刻那一道云墙给她的感受已经不是之前的巍峨壮观了，而是像一面狰狞的断崖正缓缓向他们压迫而来。

    她甚至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云墙上一道道奔涌的闪电泛起的点点亮光。她不敢耽搁赶紧向智能引导仪下达了指令。就在下达指令的瞬间，几乎让他们三个人来来不及反应，固定在外星探测器六个棱角上的谐振波干涉仪就掉落了下来，其中林天宇豁出半条命才安放上的那个干涉仪更是直接掉进了下方的云海里。

    三人都是一愣，正想说点什么，外星探测器上半部分的三个三角形的面像舱门一样，沿着一条长边朝着同一个方向打开了。同时ai语音也说道：

    “谐振波干涉仪启动成功！”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向外星探测器的内部看去。内部结构的情况更是让他们为之震惊。他们想象中大量精密的集成电路，或者一个个整齐布置的功能零件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以探测器中心为起点向外发散的六边形蜂窝状晶体结构。

    那些晶体几乎是完全透明的，如果不是借助激光指示器的光线折射，他们几乎都都看不出那成中心放射状的晶体蜂窝结构。

    “这是什么结构啊！像蜂窝一样！哪里才是他们的数据核心啊！”卫旭惊讶的感叹道。

    林天宇拿着激光指示器仔细的研究着那些晶体蜂窝结构，通过激光的偏着方向隐约可以看到在它的核心有一个水晶形状的透明核心。他淡淡的说道：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全同结构？”

    卫旭恍然大悟：

    “全同结构？你是说那个设想中的，任意一个部件都拥有所有部件的全部功能，可以取代任何一个部件？”

    林天宇点点头说道：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全同结构只是一个概念而已。他的优点就是可靠性极佳，我猜想这个探测器外星人使用了极大的能量送这么远的地方来执行任务，可靠性肯定是第一位的。”

    “请使用纳米辉光扫描仪扫描内部结构！”智能引导仪的ai语音说道。

    夏岚从设备支架上拿起一根前端细长的小棒：

    “脑洞就留着回程的两三个月里慢慢开吧，赶紧干活儿。”

    话音刚落，一朵硫酸云突然的从翻滚的云层里窜了出来，裹挟着气流猛扑向飞行器。整个吊篮剧烈的摇晃了几下，林天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身后的吊杆才没有摔倒，夏岚则是撞到了身后的吊杆上摔坐在了吊篮的地板的。

    卫旭失去平衡扑向外星测器，好在被身后的安全绳拉住不然就有可能摔倒吊篮外边去了。而三个人手腕上平板电脑的酸性和温度报警都响了起来。夏岚站稳一看，酸性值已经达到了1，而温度也达到了52摄氏度。

    “你们怎么样？”耳机传来卢远舟的声音。

    “我们没事儿。”夏岚回答道。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风暴正在加速逼近，现在周围的气流已经很不稳定了，像刚才那种的抖动随时都可能发生。”卢远舟声音里充满了着急和紧迫。

    夏岚正想回答他，突然她看到林天宇的头盔里闪烁起了红色的光亮。那是航天服的报警信号，林天自己也是一脸的惊慌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夏岚大步想走过去帮林天宇，但是她走的太急，忘了刚才为了对抗颠簸自己已经收紧了安全带，结果刚走过一步就被身后的安全带牵扯着摔倒在了吊篮的地板上。

    而卫旭则要冷静的多，他赶紧放松收紧的安全带几步走到已经手忙脚乱的林天宇身边大声喊道：

    “冷静点！什么东西报警！”

 第九十七章 烈焰苍穹

    但是林天宇此时已经慌了神，完全没有听进去卫旭的喊叫。卫旭上下看了一眼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他似乎隐约通过林天的通话器听到了“密封泄露！”的ai报警声。

    他忽然想到，刚才林天悬挂在吊篮下方安装谐振波干涉仪的时候，伸手去抓住外星探测器，但是滑脱了！他赶紧抓住林天宇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摸的右手，翻过来一看，果然在他手套掌心的位置有一条划痕！

    划痕可能原本并没有贯穿，但在高浓度酸性云的腐蚀下出现了破损。林天宇惊恐的看着卫旭，手掌下意识的想要握紧，阻止破损的地方进入有毒的腐蚀性气体，夏岚此刻才从刚才的摔倒里站起身来。

    “别着急，航天服有应急维修包，你别乱动！”卫旭使劲掰开林天宇想要紧握的手厉声呵道。

    他熟练的从应急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往林天宇的掌心破损的地方喷了一阵。那是一种非牛顿流体凝胶就是专门为航天服意外破损而准备的。

    接着，他直接扔掉了瓶子又迅速的从小包里拿出一小卷胶带在他手套上破裂的位置来回的缠绕着。林天宇航天服的报警终于停了下来，而他也冷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耳机里传来卢远舟的声音。

    卫旭抬头一眼，卢远舟已经在头顶上的舱口神情紧张的看着他们了。

    卫旭朝他摆摆手说道：

    “林师兄的航天服泄露了，简单处理过了。放绞盘钩下来把他拉上去。他不能再呆在下边了。”

    卢远舟点了点头，操作绞盘放下了一个钩子。

    卫旭走到夏岚身边，拿过他手里的智能引导仪说道：

    “师姐，你也上去帮林师兄再处理下破口吧，那个位置他自己不好处理。”

    夏岚没有松开智能引导仪上的绳扣，面露难色说道：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操作不过来的。”

    卫旭笑了笑，伸手去解掉了扣在夏岚腰带上的安全绳扣，扣到自己的腰带上：

    “你就放心吧，让指令长把飞行器稳住就行了，再说了。你帮林师兄处理好了，还可以再下来帮我嘛。”

    说完，他指了指周围如海浪一般翻滚着的云海，一幅嬉皮笑脸的表情：

    “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讨论这里了哟！师姐！”

    此刻周围的云海已经如同煮沸的火锅，像刚才那样击中他们飞行器那样的气流此起彼伏。而远处的景象则更加可怕、那堵铺天盖地的巨墙已经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如巨龙一般在墙上奔涌而过的闪电，还有那些被卷起来胡乱抛射的橙色雾气。

    离那堵墙越近的的云海就被扭曲变形得越厉害，他们被肆无忌惮得撕扯着拉到云墙中。和云墙交界位置的云台已经高高抬起扭云墙上爬去。

    离云墙稍远海像是被狂风卷起的海啸，整个云海向着靠近云墙的一端高高得隆起，就像一道斜坡、而那些斜坡上的云层就像是小学操场上昨晚早操刚刚被宣布解散得学生，四下奔流。

    阳光散射的橙光还有闪电的光芒把这一切渲染成泛着血腥的橙红色，这些光辉交织在一起，摊在这片如决堤洪水的云层上，让眼前这一幕活像燃烧着烈火的苍穹。

    侯鹏几乎都不需要看上显示器上的图像，仅凭目视金星大气层环流情况就能知道下边的气候状况已经非常糟糕。和卢远舟的无线电通讯也时断时续，他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已经不能再等指令长卢远舟的命令了，如果再不下去把他们接回来，别说数据拿不到，连航天员们都要葬身金星狂暴的大气层了。

    他带上航天头盔迅速穿越连接通道进入穿梭机，操纵着她脱离了空间站。当他启动自动驾驶仪时，电脑提示他最佳的轨道设计需要围绕着金星一圈之后才能以理想的高度速度和角度进入大气层到达卢远舟他们所在的位置。

    但是环绕金星一圈需要八十多分钟的时间，侯鹏知道卢远舟他们根本坚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果断的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穿梭机尾喷口闪耀了一下明亮的光芒，就像陨石一样径直坠向了金星稠密的大气层。

    由于下坠速度非常快，飞船的抖动十分剧烈。而侯鹏却不能像以往再入大气层一样让飞船自主飞行，而自己只是要等候再入的结束。他需要拼命盯住那个摇晃得像手机震动马达一样的惯性导航屏幕。

    他要时刻把握穿梭机的相对位置和速度，必须要再正确的时间和位置调整穿梭机的姿态，这样他才能利用穿梭机的乘波体构造布局在金星大气边缘打出几个“水漂”，把飞船“蹦”到需要的位置。

    而每一次关键的操作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了位置。对他来说，将永远无法再见到下边的卢远舟和夏岚。因为穿梭机上的固体燃料主发动机只能点火一次将穿梭机重新送回低轨道上。

    好在侯鹏丰富的空间驾驶经验和扎实的训练让穿梭机每一次在金星大气层边缘的跳跃都非常完美，他总算在合适的位置进入到了金星大气层内。不过此刻他的速度依然非常的快，他操纵穿梭机的活动翼面加飞行仰角，让她可以更快的完成减速。

    当穿梭机到达临界失速状态时，侯鹏按动了操作台上的一个按钮，位于穿梭机两翼尖的凸出鼓包“砰！”的弹开了上半部分，从里边弹出两张巨大的滑翔伞。

    和着陆仓的圆形伞不同，穿梭机上的是翼形伞。伞绳被翼尖鼓包内的机械装置控制着可以调节飞行姿态，让她可以在金星大气层里低速滑翔。而显示屏上显示着的和飞行器的相对高度和速度都非常理想。

    侯鹏总算松了一口气，但看到是前方那堵暗红色的云墙遮天蔽日的向着自己的方向扑来又立刻让他紧张起来。

 第九十八章 风暴水手

    “指令长，我是侯鹏。我现在在你上方9000米，距离150公里的位置向你靠拢，气象状况已经非常糟糕，请你们立刻终止任务与我汇合！”

    “好的，明白。马上进入汇合程序。”卢远舟拼命在狂暴的气流中全力以赴保持着飞行器的稳定。

    卢远舟和侯鹏的通话自然也被夏岚听到了，她把头伸到舱口，看着在硫酸云里时隐时现的卫旭，她切换到有线通信模式：

    “卫旭，怎么样了？”

    “已经在读取数据了，你不用下来了，应该就快好了！”

    但是事情却真不像他嘴里说的那么简单，读取数据原本是只需要把若干根纳米探针插入蜂窝状的晶格内就可以了。只是探针如果和水晶格表面接触就无法正常工作了，所以需要保持他们都是悬空的状态。

    而原本在探针中部有一个有弹性的橡胶垫可以卡在晶格上，让探针不会与晶格接触的。但是此刻的气流已经是又乱又快，卢远舟已经将飞行器螺旋桨转速调到了极限，但是飞行器和下方的吊篮依然如同狂风中摇曳的枯叶。

    每一次颠簸都会让一部分探针因为颠簸接触到晶格表面而无法正常工作，而卫旭就需要去调整那些探针的位置，探针工作数量的多少直接决定了读取数据的速度。

    就在这时，又是一阵乱流卷着一大片橙红色的硫酸云扑向飞行器。卢远舟赶紧加大螺旋桨螺距让飞行器赶紧从那片云雾里钻了出来，但是剧烈的颠簸又让卫旭手中的引导仪屏幕上几十个绿色的小方块上出现十几个红色的小方块，那意味着又有十几根探针移位了。

    而屏幕下方总进度条显示才47%。他又赶紧去逐一校正那些探针的位置，此时他忽然发现，原本自己航天服上非常完美的暗金色抗腐蚀涂层此刻已经出现了斑驳。

    他顾不得这些，一手扶着吊杆保持身体的平衡，一手去调节那些移位的探针。

    看着下方挣扎着工作的卫旭，夏岚对卢远舟说道：

    “我下去帮他！”

    卢远舟说道：

    “不行，很快我们就要释放探测器去和穿梭机汇合了。而且，现在这么颠簸你没办法安全的通过吊索下去，如果你的航天服也在下吊过程中因为碰撞而泄露，那我们就更麻烦了！”

    夏岚焦急的看着在狭窄的环形吊篮离上，像碰碰球一般移动着的卫旭向卢远舟说道：

    “那能不能把飞行器飞高一点？我们现在的位置太接近云层了！”

    卢远舟尽力保持着飞船的平衡。虽然他没有回头，但是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判断他此刻脸上的无奈与焦急：

    “气象不稳定以后，我一直都在提升飞行器的高度，而且也在朝着远离风暴的方向移动。但是不能太剧烈。因为哪样的话你们在下边的吊篮就会因为过大的气流没法工作了，而且我们带了470kg的负载，加速移动会极大的增加消耗我们的电能。”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电池的储量

    “现在燃料电池反应物储量已经只剩下27%了，几乎是我们完成和穿梭机汇合所需燃料的极限。最关键的是，我们吊着那个探测器，移动速度已经跑不过风暴了和云层上升的速度了！”

    听完卢远舟的话，夏岚死死的抓着舱口旁边的扶手，焦急的看着下边依然不顾一切校正探针的卫旭。

    “对不起，岚岚。都是我的错，是我拖了后腿。不仅是刚刚错了，之...之前...也对不起！如果我们回不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只是..只是连累了你们.....！”旁边瘫坐在角落被安全绳绑住的林天宇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说着。他因为吸入了从破口渗入的有毒气体现在已经很虚弱了。

    夏岚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林天宇又看了看下边摇摇欲坠的卫旭，两行清澈的泪珠从眼睛里滑落出来，溅到了航天头盔的面罩内侧。

    卫旭在吊篮上东倒西歪的校准探针，像风暴里在甲板上拉帆索的水手一样，勇敢的和硫酸云战斗着。每当怀中的引导仪屏幕上总进度条上升一个百分点，他总会发出癫狂的笑声，仿佛再向这个烈焰地狱世界挑战一样。

    “远舟！你听着！你们必须立刻脱离返航和我汇合了。我的高度和距离已经不能再向你们靠近了，我的滑翔伞经受不住气流的冲刷。你们必须立刻停止工作与我汇合！立刻停止工作与我汇合！，我不想一个人乘坐天舟号飞行两三个月回去！你们明白吗？”

    一向冷静从容的侯鹏此刻也在无线电里发出了情绪激动的吼叫。

    卢远舟还来不及回答侯鹏的话，他看到前方倾斜的云海顶面，远处一股裹挟着橙色云雾的气流从云海的里像鲤鱼跃出水面一般喷涌而来，而且还在不断发散变大。像一只恶龙张牙舞爪的向着他们扑来。

    “立刻执行紧急脱离程序！立刻！！”卢远舟歇斯底里的喊着，

    他把控制飞行器电机转速的操纵杆推到顶端。卫旭听到那句“紧急脱离程序”的指令，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拿过身旁被预留在吊杆边上的安全绳扣在了自己的腰带上。然后解开了链接到吊杆上的安全带，双手抱紧怀中的智能引导仪器。

    这是他们在地面训练时着重训练过的科目。螺旋桨搅动气流发出狼嚎一般的尖哮声，连接在飞行器上的三根吊杆直接被机械锁扣装置释放。环形的吊篮带着外星探测器从卫旭的眼前迅速滑过，直接坠入无底的云层里再也不见踪影。

    而飞行器就像被剪断了绳子的气球冲向高空一般，立刻跃升了很大一截高度。被挂在舱外吊绳上的卫旭被大幅度的甩飞了起来，甚至几度差点撞到飞行器的底面。而他则是双眼紧闭，双手紧紧抱着那个智能引导仪，任凭身体被狂躁的气流在半空中蹂躏......

 第九十九章 脱险

    “数据采集中断！请检查探针位置！数据采集中断！请检查探针位置！”

    智能引导仪ai语音的提示已经清晰可闻了，卫旭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此刻自己已经在飞行器舱内，而夏岚一脸的焦急在对他说着什么。

    但是他却怎么都听不清，眼前这位眼角挂着泪痕容颜依然绝尘的师姐嘴里到底在说着什么。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晕了过去。

    “请注意！燃料储量10%！请注意！电机温度过高！请注意！螺旋桨震动超标！”

    驾驶台上四处都闪着红色的警报提示，主屏幕上一张飞行器结构示意图上到处都闪烁着红色的警告指示。

    此时飞行器的四个电机都已经冒起了浓浓的黑烟，幸好侯鹏驾驶那艘带着两把巨大滑翔伞的穿梭机已经像巨鹰展翅一般在他们的头顶上了。

    卢远舟目光坚定、牙帮紧咬的操纵着这架已经很难驾驭的飞行器，现在自动驾驶仪已经因为飞行器震动过大而无法工作了，但是这个情况他却没有告诉夏岚。

    他艰难的让飞行器飞到了穿梭机的腹部，然后保持着和穿梭机一样的速度和下沉速率：

    “开始汇合程序！”

    现在机舱里还能自由活动的人已经只剩下夏岚一个了。她起身走到卢远舟座位身后的位置，熟练的拆掉了头顶一块玻璃接缝处预留的四根胶条。

    就在她扯掉胶条的同时，那块玻璃的接缝冒出了一阵青烟。那是特殊设计的脱胶济，只要胶条被扯掉，玻璃接缝的粘合剂就会反应失效。接着夏岚把那块玻璃使劲向外一推，那玻璃“哗啦”一声就顺着座舱外光滑的表面滑落了下去，剩下了一个方形的口子。

    位于头顶上的穿梭机伸出一个伸缩套筒刚好和拆掉玻璃的方形口子对接上，舱门打开了。侯鹏已经等在舱口边上，他扔下一根带着钩子的吊绳。

    夏岚首先把他系到了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卫旭腰带上。穿梭机上的侯鹏操作绞盘很快就把卫旭转移到了穿梭机上，接下来她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几近昏迷的林天宇也转移到了穿梭机上。卢远舟双目血红，回头看了一眼夏岚：

    “你先走，我最后上来。”

    夏岚点了点头，但是当她把挂钩系到腰间的时候突然发现，卢远舟握着操纵杆和螺距杆的手一直在微微的动作着，这意味着飞行器没有在自动飞行模式上。她一皱眉：

    “飞行器是不是出问题了？”

    卢远舟焦躁的吼道：

    “你别管那么多！带上数据赶紧走，没时间了！”

    夏岚咬了咬牙，迅速的捡起地板上的一根安全绳。她把绳子的一头扣在腰间，另一头直接扣在卢远舟的要带上。卢远舟不知道夏岚要做什么，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要干什么!别管我！！！赶紧走啊！！！！”

    夏岚没有理会咆哮的卢远舟，她有条不紊的把穿梭机放下来的吊绳也扣到了自己腰间的另一个卡扣上。接着按动了卢远舟的座椅安全带解锁按钮：

    “要走一起走，我们谁都不能留下。”

    卢远舟手握操纵杆，身体开始慢慢向座椅后边退，直到退到了手能够到操纵杆的极限。夏岚对着上边的侯鹏大喊道：

    “收紧吊绳！！！”

    夏岚和卢远舟赶在飞行器姿态完全倾覆之前，总算是从出口离开了已经不堪重负的飞行器。

    在穿梭机内绑好安全带以后，侯鹏启动返回程序。穿梭机翼尖的两把巨大滑翔伞忽然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矫揉造作的在空中随波逐流，那是它们被释放以后的正常反应。随后一股明亮的火焰从穿梭机尾部喷出，一路朝着太空的方向穿行而去，直到最后只能看到一颗明亮的星星。

    回到鸿雁号里，卢远舟和侯鹏给卫旭和林天宇做了紧急医疗处置。好在他们都没有大碍，在飞船正常的大气环境下很快就可以恢复。夏岚在飞船经过引力弹弓进入返程的转移轨道以后，立刻打开了智能引导仪。

    此时的智能引导仪没有了冗长的开机自检程序，而是直接在屏幕上显示了一行字。

    “数据以导入硬盘，请取出硬盘。”

    夏岚从引导仪背后的滑槽中拿出了固态硬盘，就在取出硬盘“咔嗒”声响起的同时，智能引导仪的屏幕也熄灭了。夏岚把硬盘悬浮在手边的半空中想要再次去启动引导仪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她怎么操作，引导仪的屏幕都没有亮起。

    “真是运气不错啊！刚刚数据导出完成就死机了！”

    夏岚回头一看，原来是依然面唇泛白，看上去很虚弱的卫旭一直在他身后飘着。夏岚也不再去摆弄那台实际上是自动清除了程序的引导仪，她拿过漂浮在空中的硬盘。

    “卫旭，你这还没恢复过来。先去休息把，我先看看这些数据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卫旭的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笑容还是那般开朗豁达。

    “这没有重力的环境，哪儿不是休息啊。我也想看看这差点丢了小命才拿到的数据里到底有些啥。”

    这时，同样很虚弱的林天宇也凑了过来。夏岚把硬盘插入电脑，盘符上显示出存储量625pb/1000pb。三人都是一惊。

    “天啊，这么短时间尽然能写入这么多数据。”卫旭感叹道。

    夏岚打开硬盘，窗口里整整齐齐的铺满了文件，而在窗口右边的下拉条正在从一根长条迅速变成一截抖动的小横杠，那是文件没有加载完成的显示。

    等了有十多分钟，那条抖动的小横杠才停了下来。夏岚点开了第一个文件，这个文件内容不算多，只有十几页。但里边的内容却让他们感到奇怪，那都是一行行的计算机命令代码。

    代码字符他们不熟悉，但是英文命令他们都认识。

    “这些应该是某种程序的编程代码，应该是硬盘上自带的，或者是引导仪写入的。”林天宇说道。

    夏岚关掉了那个文件夹，随意打开了另一个文件夹。电脑立刻又陷入了卡顿，他们又像刚才一样等了十多分钟，密如网眼的字母和数字铺满了整个屏幕。三人盯着屏幕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规律来。

    “这可能就是原始数据了吧，但是完全看不出规律啊！”卫旭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说道。

    夏岚往下翻阅着乱如牛毛的数据。

    “有可能是外星文明使用的某种进制，类似我们的2、4、6、8、16进制。如果没有算法秘钥，这么多数据光转换就是个超级工程。更别说解开里边蕴含的信息了。”

    卫旭忽然想到了什么：

    “咦，师姐。你试试刚才打开的那个代码，建立一个c++程序。然后随意输入一段进去试试？”

    夏岚按照卫旭说的办法建立了一个程序，然后截取了一篇纷乱的数据输入了进去。几分钟以后，dos窗口的下方开始跳跃出他们熟悉的数字0和1。但仅仅是一篇数据的输入，就转录出了几十篇的二进制01代码。

    “我现在真是对周老师五体投地呀！他老人家连转录秘钥都给准备好了，我现在终于知道以前为什么总听其他老师说周老师‘嘴上不饶人，但确实是个真正的天才了。”卫旭感叹道。

    夏岚随意的滚动着鼠标滚轮，拉扯那些被转录出来的二进制数据，然后再看看每个文件夹里长达数千页的代码数据，最后目光落在了盘符容量625pb/1000pb上。最后低低沉沉的说道：

    “这个量级的数据，我们没法处理。回到地球用超级计算机恐怕从转录到最后找出有用的信息也要几年的时间。”

 第一百章 游子归家

    “啪！”

    一个塑钢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在这架飞往台北的航班上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柯国豪一脸尴尬的向过来收拾地板的空姐不停的道歉。周围的乘客也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当他们看到柯国豪身上穿着的蓝色航天中心制服和手臂上鲜红色a级征召臂章以后，好奇的目光又逐渐转变成了尊敬。

    收拾完地上洒落的饮料以后柯国豪长叹了一口气，刚刚经历了在天宫3号上的4个月微重力适应训练让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在空间站上他从饮料袋里喝完水只需要松开手，那袋子就会悬浮在空中直到被再次触碰之前，它都会悬浮在那里，绝不会掉到地上。

    而现在，他已经从每秒7.9公里的第一宇宙速度降低到了每小时800公里的航班飞行速度，地心引力已经将他牢牢的抓在地上了。这才出现了刚才他喝完水直接松手那一幕，结果自然是杯子直接掉到了地上，饮料洒落一地。

    航班到达以后，当地安保部门的专车就接到了他，按照他的意愿将他送回了家并且告知他任何时候需要帮助只需要拨打一个指定电话就会有专人过来接他。

    柯国豪站在家门口忐忑不安的整理自己的那身依然有些饮料痕迹的制服。其实，他在乎的并不是身上洒落饮料留下的印记，他担心的是开门以后老爸狗血淋头的一顿痛骂。

    可能唯一的希望就是身上这一身制服了，如果可以让父亲的愤怒减轻分毫就是万幸了。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要按响门铃。

    毕竟自己大三被退学，又撒谎拿了家里一笔不大不小的钱跑到了大陆，这又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和家里联系过。无论父母如何责难他都是应该的，况且他对家人的思念已经让他可以不顾一切了。

    “叮咚！叮咚！”

    开门的人是他的妹妹柯美琳，看到门口这个留着短发、穿着制服、精神抖擞的哥哥，她先是圆睁大眼楞了一下，然后使劲儿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确认没有看错以后，回头向着屋子里大喊起来：

    “老爸！老妈！是哥！......哥回来啦！！！”

    说完一把拉住柯国豪的袖口就往屋里拽！柯国豪倒是被柯美琳吓了一跳，一边想要挣脱妹妹的拖拽一边说道：

    “老妹，快放开我！别拉了！”

    母亲穿着围裙快步走了过来，一看果然是自己失联了一年多的儿子。泪水夺眶而出，走到柯国豪身边又是捶打又是拥抱的哭诉：

    “你小子没有良心啊！....上次打电话骂了你，让你回来....结果你一消失就是一年多，电话也没有一个....你让我和爸都担心死了.....！”

    柯国豪抱住母亲，目光却是看向后边的客厅：

    “妈，对不起啊......我不是怕你们骂我嘛....”

    这时，那个他既害怕又思念的人终于出现在了母亲的身后。柯国豪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迎接父亲暴风骤雨的发泄。然而让他万分惊喜的是，预料之中的阴暗和怒气并没有出现在父亲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夹杂着些许欣喜的一脸的平静：

    “还没吃饭吧？”

    柯国豪小心翼翼的摇摇头：

    “爸！我刚下飞机就回来了，还没有吃。”

    父亲微笑的点点头：

    “那快进来吃吧，我们也正要吃饭，你这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你妈给你烧几个好菜嘛，这只能凑合先吃了。”

    柯国豪松了一口气，他相信父亲的怒火至少暂时不会发泄出来了。

    饭桌上摆着荤素四个菜，妹妹帮他盛来了米饭，母亲给他拿来了筷子。正想开始吃，还是有如鲠在喉的感觉，他闭上眼睛浅吸了一口气。然后放下筷子，微微转身看向父亲：

    “爸！对不起！”

    父亲把夹起的菜放到碗里摆摆手：

    “没啥对不起的，你是我们的儿子。平平安安回家了就好，无论你做什么，我和你妈还有美琳都会支持你。”

    随后，语调重了一些，但是离发火还差很远。

    “但是，以后无论干什么，不能再像这次一样，一年半载不和家里打声招呼了啊！惹了事儿不敢和我们说，至少给你妹妹说一声嘛。”

    柯国豪就像一个闯了祸的孩子一样使劲的点着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相信父亲是真的原谅他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上了母亲的味道。父亲慢悠悠的说道：

    “不过啊，你小子还是不错。虽然你没和家里联系，但是我多少还是知道你是在做正事。我们的邻居年纪跟我和你妈差不多的，都被征召回以前的工作岗位去了。

    美琳的好多大学同学也被要求离开校园接受专业培训从事专业工作去了。我和你妈现在依然还是享受着退休生活，而你妹妹也可以继续留在校园里深造。

    虽然具体原因我们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这家里的大梁你是挑起来了！这一点你比我和你妈当年都强！”父亲说话时眉宇间闪耀着骄傲和自豪。

    柯国豪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在父亲的责骂里长大的，表扬都很少，更不要说现在这样的盛赞了。这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愣愣的傻笑了几声。母亲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我和你爸啊，严管严教了这么多年你也是个调皮孩子。结果自己跑出去混了一两年，比我们教育十几年都管用。看来啊，我和你爸在因材施教这一点上还是做得不好。”

    “妈，您别这样说。你们这些年对我的基础教育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我估计不是彪机车摔死了，就是嗑药咳死了，或者打架成残废了。”

    母亲皱了皱眉，故作生气的说道：

    “看你说的多吓人，快吃饭，多吃点。”

    柯美琳好奇的问道：

    “哥，说了老半天，你到底在大陆干啥啊。我们这一家人活儿不用干，配给还比人家都多。你看这一桌菜，别人家一个周才有这样一顿，我们天天都有。”

    不等柯国豪开口，他手臂上航天中心的臂章吸引了妹妹的注意力。她盯着那个画着火箭升空图形的臂章看了一会，圆睁着大眼问道：

    “哥！你在国家航天中心工作？”

    柯国豪浅浅的点点头：

    “嗯，我现在是归航天中心管。”

    柯美琳啪的放下筷子，一手抓住柯国豪的衣袖，兴奋的问道：

    “那你该不会上过太空吧！”

    柯国豪看了看父母，虽然他们表面看上去都在正常的吃着饭，但是可以察觉出他们也期待着自己的回答：

    “我在天宫3号上呆了四个月，上个月才返回地面。”

    听到他的话，母亲吃了一惊。妹妹更是放下饭碗双手拽住柯国豪的手臂嚷嚷着说道：

    “老哥！你也太酷了吧！！！居然真的去了太空，成了宇航员了！！！快给我讲讲，太空里失重是什么感觉！看得到黄河和长城嘛！.....”

    “美琳！你要问什么，不能等你哥吃完了饭再问啊！”父亲以往严肃又回到了脸上，只是这次不是对柯国豪来的。柯美琳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放开了哥哥“哼！”了一声拿起碗筷继续吃起饭来。

    吃完饭，父亲还是习惯性的到阳台上抽烟。柯国豪也暂时摆脱妹妹的追问走到了阳台上，站在父亲身旁的位置：

    “爸!您真的不怪我了？”

    父亲摇摇头，用闪着红光的香烟指了指星光闪烁的天空：

    “天上那些玩意儿都快打下来了，以前的事儿还算的了什么。更何况，你现在做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你的选择是正确了。我和你妈都支持你。”

    “谢谢你，爸！”此刻他突然发现父亲虽然从小到大对自己像个活阎罗一样，但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却就是他。柯国豪感觉一阵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这次回来住几天？什么时候走?”父亲问道。

    父亲语气平和的发问让柯国豪脑子里“嗡！”的一声，从进家门以来，他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行程。而这也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对父母说起的内容，此刻却被父亲说这样轻描淡写的点了出来，他惊讶于父亲对自己的了解：

    “算上今天一共五天。然后要去执行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任务，可能很长时间都不能回家。”

    父亲微微点点头：

    “嗯！好好的做好你的工作，家里有我，不用你担心。如果条件允许，就多和家里联系，你妈很想你。”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而一直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母亲已经是泪流满面。

 第一百零一章 叛逆少女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骑着一辆重型机车在空旷的城市道路上呼啸而过，这样的场面在进入危机时代已经一年多的背景下非常罕见，毕竟像重型机车这样的奢侈品早在过渡时期就已经几乎完全被要求停用或者征用了。

    一路上她也几次被巡逻的警察拦下过，但在扫描了手环上的信息确认了身份以后就让她离开了。机车驶入了一座豪华庄园的院子里，女孩走到门口摘下头盔。

    门边上整块的落地玻璃窗倒映出她的样子，长筒靴子、百褶短裙、紧身背心、露腰夹克、烟熏妆容还有那个双马尾的头型。

    镜子里那个女孩让叶婉晴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这身扮相确实是曾经那个叛逆少女最常有的样子，而现在她几乎都不敢和玻璃倒影的那个样子相认。

    她看着自己的镜像愣了一会，终于还是动手把头上的绑双马尾的皮筋儿扯了下来，简单的扎成了一个干练的单马尾，齐着眉毛的刘海也拨到了一边。这样整体看起来和她的着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却让自己感觉舒服了些。

    她走到门前，门上的人脸识别系统打开了门锁，家里的保姆正在门口擦拭着桌上的摆件，回头一看惊讶的喊道：

    “呀哎！是小姐回来了！”

    “我妈呢？”叶婉晴冷冷的问道。

    “二夫人她在二楼花园里，要我去叫她下来吗？”

    听到保姆口中对母亲的称呼，叶婉晴楞了一下。她尖锐的目光从保姆身上快速的扫过，让保姆脸上多了几分惧怕之色，然而保姆的称呼确实没有什么问题，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称呼自己的母亲。

    “不用了。”叶婉晴冷冰冰的说道，然后把头盔放到门口的台子上径直往楼上母亲的房间走去。

    二楼的露台上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正仔细的修剪着一盆艳丽的牡丹花，以至于叶婉晴走到了露台上她都没有发现。

    “妈！”叶婉晴开口喊道。

    女人余光扫了一下声音发出的方向，又转眼去看着她正在修剪的花枝，然后猛的抬头。手中的剪刀和剪下来的花枝一起掉到了地上。她激动得几个快步走上前来把叶婉晴一把抱住，声泪俱下的说道：

    “婉晴啊！你总算回来了，你这一年多都跑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打一个，让妈担心死了。”

    叶婉晴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小心的擦拭着母亲脸上的泪痕：

    “我这一年多封闭训练，不方便外和界联系。而且我中途不是给你发过几次信息嘛。”

    母亲的声音依然有些更咽：

    “你那些‘我很好’‘我没事’之类的也叫信息呀！谁知道是不是你找朋友发的，你又不是没干过，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叶婉晴脸上有些难为情，撒娇的语调说道：

    “我真的是自己发的，但是训练有要求不能随便联系外界，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母亲擦干眼角的泪痕，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着叶婉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一年多没看到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叶婉晴不太明白母亲说话的意思。但确实如母亲所说，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干练和飒爽的气质，这和以前那个玩世不恭带着些病态的女孩儿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虽然妆容还是以前的妆容但是精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妈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怪吓人的。”叶婉晴不好意思的说道。

    母亲还是那副慈爱的笑容：

    “你看你，穿得像个小太妹，站得像个女战士。”说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叶婉晴这才回过神来，这一年多的训练已经让她已经和曾今的自己告别了。她腼腆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又回到了少女的模样。她拉起母亲的手坐到旁边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里边的照片给母亲看：

    “妈！你快看，这就是我这一年多在干的事情，厉害吧！”

    母亲仔细看着那些女儿穿着航天中心制服在训练基地的照片、那些穿着飞行服坐在战机上的照片还有穿着航天服在空间站的照片。脸上并没有出现叶婉晴预料之中的惊讶，而一直都是温柔的微笑。看完照片母亲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骄傲的神情，她轻轻抚摸着叶婉晴的手：

    “婉晴啊，只要你在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照顾好你自己，过得开开心心的，妈就满足了。”

    叶婉晴稍微收起了一些笑容：

    “妈，我不在的这一年多，您过得还好吗？”

    母亲的脸上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

    “还好，你爸他也就那个脾气，他其实也挺在乎你的。你上次不告而别之后他也想过很多办法到处找你.....”

    母亲的话说到一半，叶婉晴就打断了她，

    “妈，我现在的工作有特殊配给，家人也可以享受。干脆您搬到我那里去住吧，我在城里也有个住处，您一样不用去参加征召。”

    看着女儿期望的眼神，母亲叹了一口气，脸上浮起忧伤的神色。她走过去把刚刚掉落到地上的剪刀和花枝慢慢的捡了起来：

    “我和你爸在这儿生活了多年了，该习惯的不该习惯的我都习惯了，不想再变化了。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妈就没有什么奢望了。”

    叶婉晴看着母亲，心中感慨万千，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家庭的情况远远不是上次和柯国豪李林杰他们吃火锅时说的那么简单。她此刻理解不了也改变不了母亲的想法，只能这么失望的、不知所措的看着母亲拾到着地上的花枝，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个沉闷的气氛，开门走进来的是叶婉晴同父异母的大哥叶成钢。他的母亲在叶婉晴的母亲嫁过来之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而当时只有十岁的叶成钢很大程度是叶婉晴的母亲带大的，所以他们兄妹感情还算不错。

    “哟，婉晴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我去接你啊。这时候骑个重机满街跑，多不合适呀！”

    叶婉晴拭去眼角的泪痕，走到这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哥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下看了看说道：

    “哥，你也不错啊，晒这么黑。不会是还有机会跑马尔代夫泡妞吧！”

    叶成钢一脸的无奈，苦笑着说道：

    “这都啥时候了，哪儿还能去那些地方啊。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种形势下不好好出点力，为政府分点忧，哪能保住现在这样的生活呀。爸无偿为政府修建了一百多万平米的工业建筑，我这每天都是在工地上东跑西跑，给我晒成这样了。”

    说完叶成钢撸起袖口，手臂皮肤上一条黑白清晰的分界线出现在了叶婉晴眼前，兄妹二人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大哥放下袖子，好奇的看着叶婉晴：

    “咦...?妹子你这一年多跑哪里去了，我这使尽浑身解数都找不到你啊，你这是长本事了啊。这又大摇大摆的骑着重机回来，我那辆珍藏版大越野可是都被政府征召封存了，只给我留了辆普通轿车。”

    一旁的母亲正要开口说话，叶婉晴抢在母亲前边眉梢一挑故作生气：

    “哥，你这是什么话啊！小看人啊。说得好像离开了你们我自己就混不出本事来了似的。一会你送我回去，那辆重机就送你了，不会有人来征召的。但你可得给我保管好了，这次回来，我可花了好大功夫才给发动起来。”

    叶成钢笑呵呵的打量了一番叶婉晴：

    “看把你能得！不过呀，这次回来这个精神头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突然他脸色一沉又说道：

    “回去？你要回哪里去？消失了这么久又要走？”

    叶婉晴也收起了笑容，看向旁边同样面色焦急的母亲，点点头：

    “嗯！我这次回来就是看看妈，之后又得回去工作。而且这次可能很久不能回来。”

    “那你总得吃完饭再走吧，这都快到饭点儿了。成川也回来了，我们一大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一下，你总不能现在就走吧。”大哥说道。

 第一百零二章 家宴

    听到叶成钢提到小弟叶成川的名字，叶婉晴眉头微微皱了下。然后摇摇头，看向母亲。母亲脸上挂满了忧伤而又期望的情绪，眼角又泛起了泪光，她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开口：

    “知道你在忙大事，要是有时间就吃了饭再走吧！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叶婉晴深吸了一口气，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华丽的吊灯发出明亮的光芒照耀着圆桌上那一道道与时代背景不相称的美味佳肴，一个穿着中山长衣，两鬓有些许白发的男人坐到了桌子正上方的位置，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几乎没有一丝表情。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笼罩在他的周围并且蔓延给周围的人，那就是叶婉晴的父亲叶明远。

    在他的左边坐着一个衣着妆容都很艳丽的女人，那是小弟叶成川的母亲。而她身边坐着的正是叶婉晴同父异母的弟第叶成川，他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除了多了一份青年的玩世不恭几乎就是父亲的翻版。

    他们对叶婉晴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丝复杂神色。保姆端上来了最后一道菜，叶明远拿起了筷子用带着男中音一般磁性的声音说道：

    “吃饭吧。”

    其他人才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叶成川跃跃欲试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姐，门口那辆重机是你的嘛？”

    叶婉晴看了一眼叶成川，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他。而叶成川似乎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接着说道：

    “姐你最好还是不要骑了吧，我的那辆跑车本来都拿到部门许可了。结果还是因为有人举报被停用了，老爸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车子留在家里没有被征用。”

    一股热流般的怒气在叶婉晴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筷子夹了一点跟前盘子里的菜，放到嘴里品尝了一番。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后轻声对身边的母亲说道：

    “妈，这个菜是你做的吧！我一下就尝出来了。”

    母亲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点点头：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嘛。”

    叶明远不动声色的继续吃着饭，而叶成川和那女人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叶明远，他没有说话。大哥叶成钢见状尬笑着：

    “成川啊，你就多虑啦。婉晴她那辆机车可跟你那辆车不一样，她可是有特殊备案许可的。”

    叶成川有些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此时父亲叶明远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婉晴啊，既然你都回来了。就帮着你大哥熟悉下公司的事情，先从制造那一块开始吧。”

    母亲满脸惊喜和感动，她看了看叶明远之后又看向叶婉晴，丈夫刚刚说的话是她所没有想到也不敢想的，她原本以为丈夫不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追究女儿这一年多消失的事情就很满足了。

    毕竟女儿的出走曾一度让丈夫叶明远非常恼火甚至曾迁怒与她，而她知道女儿出走的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叶明远不想让她涉足公司的产业，而是想把她嫁入地位对等的豪门实现所谓的商业联姻。

    这次女儿突然回来，丈夫不但没有发作，反而是安排她接手家里的产业，她希望女儿能够答应叶明远的要求。坐在对面的叶成川母子一脸错愕的互相看了看，又偷偷的看了看叶明远不敢说话。

    叶婉晴并没有立刻回答父亲的要求，或者说是安排。要是放到以前，这根本就不用征求她的同意，父亲叶明远的话就是命令。

    而此刻的情形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叶明远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一个回答，直到眼角有些微微的抽动。叶成钢知道这是父亲要发怒的前兆，干笑了一声：

    “爸说的对啊，危机法令执行以后公司裁撤了很多员工，事情却比以前更多了。我现在既抓着制造又抓着建造。真的有些忙不过来了，要是婉晴可以来帮我管着制造那一块的事情那就太好了。”

    叶婉晴转头向叶成刚伶牙快语的说道：

    “哥，你知道我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不能留下来。”

    叶婉晴话语一出，母亲和大哥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叶成川和那女人却似乎松了口气。正吃着饭的叶明远额头边上的青筋抽动了几下，锐利的目光从眼角斜射向泰然吃饭的叶婉晴，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他浅吸了一口气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你要是工作上要是有不方便处理的，告诉我，我帮你解决！回来帮帮你哥，也熟悉下家里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在外边跑也不好，家里环境也要好很多。现在特殊时期我们一家人更应该共渡难关。”

    叶婉晴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我现在的工作很重要，必须要回去。”

    母亲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样，刚刚还满怀希望的到达了顶点现在又随着叶婉晴的一句话跌落到了谷底。她脸上写满了希望、失望和恐惧的复杂表情，但是她一点也不责怪女儿这样一次次的折断父亲抛来的橄榄枝，相反她从内心支持女儿的每一个决定。

    大哥叶成钢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而一旁的叶成川母子此刻脸上漏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他们在等着叶婉晴的“大难临头”。

    叶明远一脸铁青，咬肌抽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你能有什么事情能比家里的事情更加重要的？”

    虽然他的声音没比刚才大多少，但是字句间的怒火却清晰可见。叶婉晴看向此刻已经几乎要爆发的叶明远，在她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怯懦、畏惧和委屈，取而代之的是坚定、自信和决绝。她从容的说道：

    “爸，我已经决定好了，我必须要回到我的工作上去。那很重要，也是我喜欢的工作，在那里我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价值，请你理解我，尊重我的决定。”

    高明远放下筷子，双目紧闭，双拳紧握，身体向椅背上靠了靠。然后睁开已经发红的双眼瞪着依然笔直的坐在椅子上的叶婉晴，冷笑了一声：

    “哼！尊重你的决定？从小到大，你哪件事情不是和我对着干？跑出去无影无踪的一年多，现在在这里和我谈什么所谓的价值？生在福中不知福，别不知道好歹！”

    叶婉晴的目光并没有分毫的退让，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怒不可遏的叶明远。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她突然发现，身边的母亲已经像受了惊吓的宠物一般瑟瑟发抖，才打住了这个念头。

    她收回了目光继续夹着那道母亲做的菜肴。对面的叶成川看了看怒气未消的父亲，又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动静的叶婉晴，带着几分挑衅的语调说道：

    “姐！你就别惹爸生气了，这段时间政府进一步收缩家里的产业已经让爸很烦恼了。以前你不是说爸不给你机会嘛，现在让你接手家里的事情，你就答应了吧！”

    叶成川的话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劝和父女的矛盾，但是里边总透着一股煽风点火的味道。

    叶婉晴自然知道这个和他几乎没有感情可言的弟弟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一道剑锋一般的目光投射过去，叶成川赶紧低头避开。身边的女人矫揉造作的摆弄着精致的西式餐具懒懒的说道：

    “是啊，在如今这样的乱世里，想要过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舒坦生活真是难如登天啊，婉晴你又是何必呢？回来帮着你父亲打理家业，也可以陪在你母亲身边，也免得她这么无聊嘛。”

    叶婉晴放下端起的碗，碗底和下边的碟碰撞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声响。她熔岩一般的目光直射说话的女人，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要冲开安全阀的蒸汽一般难以控制。就在这时，大哥叶成钢带着几分责难的口起说道：

    “成川！阿姨！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

    叶成川在大哥的呵斥下不敢再说话，但是那女人似乎还来了兴致，阴阳怪气的说道：

    “成钢啊，要是这家里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总想着为你父亲分忧就好咯。”

    “啪！”

    叶明远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餐桌上，震得那些碗碟都叮当乱响，有些碗碟里的汤汁甚至溅落到了华美的桌布上。

    “够了！都别说了！”叶明远厉声喝道。

    他燃烧着怒火的双眼扫视着桌上的每一个人，然后逐渐的散去，目光开始失焦，绯红的脸颊也渐渐褪去，最后一声长叹。一种夹杂着愤怒、后悔、无奈还有些许歉意的复杂情绪浮现在他的脸上。

    这个畸形的家庭构成是他自己亲手搭建起来的，此刻的他是多么后悔年轻时候的无知和狂妄。曾经让身边人羡慕不已的三妻四妾多子多福如今却是他烦恼的源泉，而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他对此也只能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第一百零三章 遥远的岛

    李林杰回家的这几天，先是回老家看望了舅舅和舅妈，他们对李林杰的态度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刚刚拿到李林杰父母的抚恤金一样好。这很大的原因，是他们不用从事c级以上的征召以及女儿可以正常就读大学。至于李林杰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他们并不关心。

    之后，李林杰又去到了妹妹所在的大学校园看望了正在读大一的妹妹。她一直都在追问着李林杰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因为和她一起毕业的高中同学无一例外的全部取消了高考，直接进入职业学院学习专业技能。然后参加到行星防御生产中去，唯有她被直接录取到了一所知名高校。

    妹妹知道，如果不是和李林杰的工作有关系，她自己是不可能受到这样的待遇的。然而李林杰也只是告诉了妹妹自己现在作为a级征召志愿者在航天中心工作，并没有告诉妹妹自己将要去执行的任务。

    最后一天李林杰回到了他曾今工作的城市，他来到曾经租住的房子门前。他从门口消防栓的隐秘位置拿出钥匙，那个放钥匙的位置只有他和小梦知道。不知道是错觉还是那把钥匙本来就被动过了，李林杰发现钥匙好像没有在以前的位置。

    他满怀期待的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情况立刻浇灭了他的希望，整个房间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还是不甘心，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来到阳台上的储物柜前，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了那个装着和小梦有关物品的储物箱。希望毫无悬念的破灭了，里边的照片和其他物品和放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丝变化。

    他一件一件的拿出箱子里的照片和其他东西，看着相片上容貌倾城的小梦，往日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只是经过这一年多的沉淀，悲伤和心痛已经消散了不少，至少他已经基本可以从容的面对小梦已经离开他的现实。

    只是思念和牵挂依然恍如隔日，心头的伤痕依然没有能够愈合。他盘坐在储物箱前一件一件的清点着那些东西，就像是在梳理着自己凌乱的感情，久久不能自己。

    忽然，他在箱底发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丢进来的半包烟。他抽出一支想点燃，却发现很久没有抽烟的他已经没有打火机了。

    他撑着发麻的双腿叼着烟走到燃气灶前，弯下腰用蓝色的炉火点燃了香烟。那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让他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心情似乎是要放松一些了。

    李林杰一支接一支的抽了好几根烟，最终看着摆了一地的照片和其他物品，还是下定决心拿起了手机，拨出了那一串刻在记忆里的数字。

    听筒里并没有直接出现熟悉的彩铃声音，而是一串很长的电音之后才出现了正在接通的声音。

    一声、两声、三声、四声.......直到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没有接通，李林杰哀叹着放下了电话。

    他开始使劲儿回忆小梦离开他前说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觉得那些可能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听到小梦的声音了。只是他越是努力回忆越是模糊，模糊得他都记不起小梦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叮叮叮叮叮叮！”

    李林杰手里的电话响起了，他又惊又喜拿的起手机一看，那是一串很不常见的来电显示。看来并不是小梦的来电，而这样的来电数字很有可能是航天中心、工程院或者其他部门的来电。他收拾了一下情绪，接通电话按照他往常接电话最常规的开场话语正声说道：

    “你好，我是航天中心‘广寒宫’计划的a级征召李林杰，请问您是哪个部门？”

    电话那头一时没有发出声音，李林杰正想再问一次。听筒里传来了一个柔弱女子甘甜如蜜的声音：

    “林杰，是你打电话找我吗？”

    李林杰一下就听出了那是小梦的声音，他又惊又喜但语气上故作镇静：

    “啊...小梦啊！不好意思，没有你的来电号码，我以为是上级部门找我。”

    小梦还是当初那般温柔：

    “哦，没关系。是我不好意思。我那个电话没有常用了，所以经常都没带在身边，刚才听到响起的时候跑过去看已经挂断了。”

    李林杰难掩激动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只能最平淡的问了一句：

    “你...过的还好吧！”

    话筒里传来小梦拘谨而彬彬有礼的回答：

    “嗯！挺好的，你呢?”

    “嗯，我也挺好的。”李林杰有些懊悔自己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咦！对了，我刚才听你在电话里说的你被征召了吗？”小梦平和而温柔的语调让他想起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给她的同事之间打电话的样子，这让他有些失落。

    小梦的这个问题原本让他心中的千言万语仿佛有了出口，他多想告诉小梦自己现在正在做着多么伟大的事业，他上过了太空，之后还要去完成一项更加史无前例的任务，他现在是站在地球防御最前沿的那群被称作英雄中间的一员。

    而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切，从层层选拔里脱颖而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想证明给她看，自己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如鲠在喉，小梦的客气和彬彬有礼让他几乎已经确定，她已经完全放下了。她已经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比普通朋友还要普通的朋友，而放不下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哦，是啊。现在所有人都要接受行星防御计划的征召嘛，你那边没有接受征召吗？”

    小梦迟疑了一下：

    “额，这个我看到新闻上说有这种的征召，但是我这边还没有接到过这样的通知。”

    李林杰一愣，像小梦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要想免除征召的义务只有三种情况，

    第一种是自己是高技术或者高科技人才，很显然小梦并不适合，她只是一个容貌姣好的普通大学毕业生。

    第二种是直系亲属对行星防御有突出贡献，就像李林杰的妹妹一样可以享受一定优待。这让李林杰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晚上，他追出去的时候看到那辆逐渐消失在雨帘里的豪华轿车。

    而第三种情况则是处于孕期或者哺乳期的妇女。想到这里他心乱如麻，整个人不禁打了个冷噤，电话那头的小梦见李林杰半天没有说话，试探着问道：

    “林杰，你还在吗？”

    李林杰从慌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口齿有些凌乱：

    “哦，还在....我还在....”

    “你打电话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小梦问道。

    李林杰泪眼朦胧的看着满地的照片和物品，不然回过神来吞吞吐吐的说道：

    “哦，是的。我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你还有一些小东西留在我这里了。我这次刚好放假回家把它们都清理出来了，你要是有空的话我给你送过来吧。”

    小梦那边沉默了片刻：

    “林杰，我现在没有在以前的城市了，可能不太方便。”

    李林杰一怔，但是这个情况倒是还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继续故作镇定：

    “哦，是这样啊，那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快递过去吧。”

    对方又沉默了片刻，支支吾吾的说道：

    “林杰，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躲着你。我没有在国内，我现在定居新西兰了，现在这样的特殊情况可能快递也不太方便。要不你先替我保管吧，等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给我，好吗？”

    小梦温柔的话语仿佛给了李林杰当头一棒，脑子一片空白.....

    远隔重洋的新西兰对于他来说只是地图上一个遥远角落的存在，他从来都不关心那里是什么地形，是什么气候，说什么语言，他们是过除夕还是圣诞节.....

    但是此刻小梦却告诉他，自己一心牵挂的人竟然去了那样遥远的地方。他说不出话来，小梦那边也是沉默。李林杰使劲儿的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在他勉强的笑声里又夹杂着更咽：

    “哦，那就不麻烦了，就先放我这儿吧，没有别的事..........”

    李林杰话没有说完就听到听筒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虽然那声音不是很大，但是李林杰听得清清楚楚。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就要幻灭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电话那边传来了小梦的声音，只是那不是对他在说话:

    “hi,daniel,lookatthebaby.hemayhavewetthebed.”

    然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ok,honey,i‘llgonow!”

    “对不起啊，林杰，我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稍后再和你联系好吗？”

    小梦挂掉了电话，李林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他恨自己回到了这个会令他伤心的地方，他恨自己打了这个本不该打的电话，他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放不下她。

    他放下电话，跪在散落一地的照片上泣不成声。他抽泣着剥去手里的保护壳，想扔掉那张电话卡从此要让小梦永远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当他取开手机保护壳的时候一张他和小梦青涩的合照滑落在地上。他擦去眼泪看着那张照片，他们那么甜蜜的拥抱在一起，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幸福。那正是那张他之前怎么也没找的一周年纪念日的照片，没想到她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拿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把照片放进皮夹里家人合照的后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蓝色的支付和手臂上鲜红的臂章。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无论小梦是否可以回到他身边，他都只能继续去完成属于他自己的使命。

 第一百零四章 边陲大城

    李林杰、柯国豪和叶婉晴他们的假期结束后，集结地在西北荒漠的边缘一座原本岌岌无名的小城。

    危机时代到来以后，这里几乎是一夜之间被建设成了一座全国最重要的枢纽城市之一。这里有纵横交错的铁路枢纽、有8车道的高速公路，还有比肩首都机场规模的航空枢纽，各种全新建设的工业园区分布在城市周边。

    原本几万人口的小城镇此刻已经是一座人口百万的城市，只因为这里是连接着“扶摇工程”的最前哨中转基地，从这里出发再往西就是层峦叠嶂的山脉和高寒缺氧的高原，而“扶摇工程”这个人类最主要的空间物资输送系统就建设在高原腹地的群山之中。

    李林杰下了高铁，站台上随处可见各种醒目的指示牌，指引着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和各个级别的志愿者需要去到的方向。

    在来的路上李林杰还有些好奇，列车上一小半的人都穿着各色志愿者制服，而且从臂章的颜色可以看出他们是不同级别的志愿者。

    到了终点站他反而看明白了，这里一大半的人都是志愿征召或者应召人员，这个集散地原本就是为航天工作人员和志愿者建造的。他甚至还在其中发现了为数不少隶属于航天中心志愿者，其中也有像他一样佩戴者红色臂章的a级征召。

    其中个别的人还主动和李林杰搭讪聊天，只是他们都只告诉了李林杰自己接受训练的大概位置，对于训练内容和即将要去执行的任务互相都很有默契的三缄其口。

    “看来全国远远不止他所在的基地在进行着a级志愿征召的训练。”他心里说着。

    同时也跟随着箭头的指引来到了航天中心专属设置的等候室，在大厅里已经有上百名穿着和他一样制服的人在这里等着了，而且其中大半的人都带着和他一样的红色臂章。

    其余的志愿者都带着b级征召的橙色臂章，而c级征召的黄色臂章则完全没有看到。

    李林杰四下张望，这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了吸烟区的门口。他正上下翻找着身上的每一个口袋，但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李林杰走上前去，从背包里拿出那包他从储物箱里翻找出来的烟递了上去：

    “找这个？”

    柯国豪转头一看，喜笑颜开的接过烟盒：

    “哎呀！林杰你什么时候到的？”

    说着抽出一支烟一边点上一边往吸烟室走去，李林杰回答：

    “刚刚下高铁，你呢？”

    “我到了半天了，无聊死我了。”柯国豪吞云吐雾的回答着。

    “看到婉晴了吗？”李林杰又问道。

    柯国豪摇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我都找过几遍了，没有看到她。这离规定集结的最晚时间只有不到半小时了，那小妞该不会回去过惯了骄奢的生活不愿意回来了吧。”

    李林杰说道：

    “那不可能吧.....”

    话音未落，只听到柯国豪的腿上啪的一声被人扫了一腿，他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去。李林杰也是吃了一惊，柯国豪更是满脸愤怒的转头就要骂。结果一看，是一手拉着背包肩带一手叉着腰的叶婉晴，一瞬间没了脾气。

    “我这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到了？而且你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

    叶婉晴不依不饶：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我就该踢你嘴上！省得你再胡说八道！”

    柯国豪揉搓这自己腿上被踢的位置，看叶婉晴又走近了来，下意识的抬手档着。叶婉晴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从他手里拿走了拿包李林杰的香烟，然后从中抽出一根：

    “这谁的烟啊，还剩最后一根了。”

    柯国豪递过去打火机：

    “林杰的。”

    叶婉晴把最后一支烟从烟盒里抽出来递给李林杰然后把烟盒扔掉：

    “最后一根你也抽了吧，估计上去了也就没机会抽烟了。”

    李林杰摆手拒绝了。

    柯国豪笑嘻嘻的问道：

    “你们这几天假期都怎么样，我回去见了我老爸，他居然一点没责罚我，反而是对我赞赏有加的。”

    叶婉晴拿着烟的样子又透出了几分当初霓虹闪烁下夜场女王的影子，她有些不屑的说：

    “难怪看你乐得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嘴角都快裂到后脑勺了。”

    他们三个开着玩笑互相诉说着这几天假期得经历，柯国豪心情很好，叶婉晴还是老样子，李林杰的忧郁比以前又深邃了几分。

    “航天中心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请注意，你们前往扶摇基地的高铁列车已经准备发车，请大家立刻前往站台登车！”

    广播里不停重复着这条播报。等候大厅所有人都自发有序的排着队，跟着路牌指引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的站台上停着一辆比普通高铁列车外形更大，造型更科技的列车。列车内部是比较宽松的三联座椅，每排可以坐6名乘客。

    李林杰、柯国豪和叶婉晴的座位顺序刚好是在一排三联。叶婉晴把自己的行李放到行李架上：

    “这辆车比我来时乘坐的列车要宽不少。”

    一旁的柯国豪笑咧咧的说道：

    “婉晴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平常乘坐的列车那叫标准轨道。而现在这个叫做加宽轨道。我们的扶摇系统最重要的作用之一就是往近地空间投送物资，而那些从这套轨道运输过去的物资我想肯定有超宽的，所以才修建了这条通往扶摇基地的超宽轨道。”

    叶婉晴白了他一眼：

    “就你啥都知道。弄得自己像扶摇系统的设计师一样。”

    柯国豪有些愤愤不平：

    “航天中心训练的时候不是大致讲过扶摇系统嘛，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呀！”

    列车上所有的人都以良好的秩序和很高的效率放置好行李，然后在后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列车也启动了起来。她缓缓的穿过庞杂的轨道交汇，经过堆满了各种箱子的物资装卸区，最后离开了这座新兴的城市，向着远方一排巍峨的山岭方向加速驶去。

    列车在无尽的高架桥、隧道和山边轨道上高速的越过崇山峻岭。

    这列高铁的运行并不像普通高铁那么平稳，加速和减速都比较频繁，更有甚者有时转弯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车身随着轨道倾斜出一个很大的坡度，而离心力作用也非常的明显。

    就这样穿行了五六个小时，列车开始减速。原本一路上都非常安静的车厢内突然出现了一阵嘈杂声，所有人都在朝着一边的车窗外看去。坐在窗边的叶婉晴转头看了看，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扶摇基地的样貌了！

    （我又出现啦！你给我票票，我给你一个精彩的故事！难道着不公平吗？多追，少养。面对这个一地鸡毛的真实世界，何以解忧？唯有票票！）

 第一百零五章 雪山桃园

    只见远处一片高耸的雪山环抱着一个小平原。相隔不远处摆放着两团建筑群，其中面积比较小的一团主体建筑是两幢体积很大的整体建筑。而另一团面积比较大的建筑群则除了一座细长的高塔以外都是低矮的长条形建筑。

    除此之外更令人惊叹的是，在较大的那一团建筑群里伸出了一条笔直而细长的天桥一直倾斜着攀上旁边的雪山，越过山腰、跨过低矮的山头，快要到末端的时候甚至凌驾到了远处一座主峰的山巅，最后消失在茫茫的云雾中。

    那就是扶摇系统的核心构筑物——空间投射轨道。

    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周围都是白雪皑皑的雪山，而那两个建筑团和周围的小平原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从他们的视角看过去，整个画面就像是一幅白色的画框里，一柄斜指苍穹的利剑斜卧在群山之间，而剑柄则是放在了一片春意盎然的世外桃源上。

    “真是人类工程的奇迹啊！小的那一团应该是给扶摇系统提供电能的聚变反应堆，大的那一团应该就是扶摇发射基地了，那条爬上山顶的长桥应该就是空间电磁投射轨道。”

    叶婉晴一边感叹着，一边回想着在航天中心教员曾经讲过的扶摇系统的大致结构。

    “基地那一片应该是因为聚变反应堆的热量溢出形成的局部温室。海拔5000多米却有着南方的温暖春天，想想在那儿工作的人，环境应该很惬意。”柯国豪望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说道。

    叶婉晴突然发现，一心盯着窗外的柯国豪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已经贴的很近了，她带着些怒气训斥道：

    “嘿！柯国豪，你注意点，呼吸都刷我脸上了。”

    柯国豪赶紧连声道歉，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快看！轨道发光了！”车辆里又传来了阵阵惊叹声。

    叶婉晴转过头再次向扶摇基地眺望去。只见那柄刺破苍穹宝剑的剑身上果然出现了一道一道长条形的幽蓝色光亮，而且那些光点还在逐渐的增加亮度，甚至那一截隐没在云雾中的剑锋都隐约可以看到蓝色的光晕。

    现在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出那柄剑锋指天、剑柄插地、斜梗在雪山上的那把宝剑有多么的宏伟和震撼。就在这时，一道亮度更高的光斑从剑柄的位置沿着剑身开始加速向上移动，它所经过的地方蓝色的光点都会暗淡下去。

    那光斑在剑身上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亮度也越来越高，最后快接近雪山之巅的时候那速度让人眼的追逐都有些略显困难了。

    在那光斑从雪山之巅的剑锋之处飞出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像一颗耀眼的新星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天空的深处飞去，直到它变成一颗遥远的星星。

    “那是在扶摇系统在发射穿梭机吗？”李林杰问道。

    柯国豪眼睛盯着那柄蓝光已经逐渐暗淡下去的宝剑摇着头：

    “不清楚，可能是吧。”

    叶婉晴冷笑了一声:

    “我还真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哟。”

    柯国豪呵呵的傻笑着，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一声沉闷的响雷从远处传来，随着而来的还有列车的轻微晃动。

    “这个我就知道，这是超音速激波产生的音爆！”柯国豪一脸神气的说道。

    高铁缓缓的驶入了扶摇基地，基地的面积远比他们远远的看上去时候估计的大得多，这里完全像一座小城市一样。所有的建筑都是低矮而宽大的，建筑上几乎没有窗户。而建筑的外墙全都是很有科技感的隔音板。

    到了近处才能感受到空间电磁投送轨道的宏伟壮观，在轨道的起点是一栋比鸟巢更大的单体建筑，轨道从那栋外墙上写着“发射中心”的巨大建筑的顶部斜穿而出。在像化工厂的烟囱一般粗壮的墩柱托举下，随着距离的远去逐渐的升高。

    轨道在他们的位置是看不到的，因为它被圆筒形状的罩子密封起来了，这个圆筒状罩子一方面是让轨道内的空气密度保持和轨道出口的空气密度一致，另一方面也是让穿梭机高速运行时制造的超音速激波等到离开了轨道在遥远的山顶再爆发。

    在轨道的下方和圆筒周围都可以看到一组一组长条形状的常温超导电磁线圈构件，这种电磁线圈在大负荷工作的时候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而且光亮的强度会随着功率的增大而变强，这也就是他们在火车上看到蓝光的来源。

    从他们所在的这个角度看轨道，才发现它并不是一条完全的直线，而是微微向下垂的抛物线。

    列车完成停靠以后，他们走出列车发现自己的穿着和基地的工作人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们都穿着厚重的冬装而基地的工作人员都是轻便的春秋装。

    他们还注意到基地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脖子上挂着一个耳罩。

    下车集合以后，基地的工作人员立刻发给他们每人一个耳罩，大家都拿着手里那个耳罩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站到队列前边台的一个台子上喊道：

    “大家都穿的这么厚，我就长话短说。所有人先乘坐大巴车到整备中心换装，然后你们各个参与系统的负责人会在那里等着你们，给你们安排下一步行动。

    我只说一点，你们手里的耳罩。在扶摇系统的工作辐射范围内，一旦听到基地广播发出即将发射的信号，只要你们是在室外就需要立刻带上耳罩。穿梭机发射离开轨道筒的时候会发出超强激波形成的音爆，噪音会损伤你们的听力。明白了吗？”

    “明！白！了！”响亮的回答回荡开来。

    说话间三辆大巴车已经停在那个工作人员身后，大家都开始有序的登车。就在这时，基地的广播响了起来：

    “穿梭机即将发射，请所有人做好准备！穿梭机即将发射，请所有人做好准备！”

    一个工作人员一边自己带上耳罩一边喊着：

    “所有人带上耳罩！”

    大家都赶紧带上了耳罩，原本要启动的大巴也暂时停在了原地。

    这时那条巨大的电磁轨道上的超导电磁线圈又发出了幽蓝的光芒，而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也响了起来。

    随着电磁线圈发出蓝光愈发强烈，那电流声般的噪音也渐渐的变得尖锐和响亮起来。那声音大到他们坐在隔音大巴里，带着耳罩都令人万分难受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光亮从发射中心的轨道起点泛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沿着轨道往远处的雪山疾驰而去。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如同把耳朵铁在轨道上听过山车呼啸而过的低沉轰鸣声，由近及远的随着那到蓝光而去，直到消失在了远处雪山顶上的轨道尽头。

    这时工作人员做出一个双手按住耳罩的动作，大声喊道：

    “所有人不要摘下耳罩！”

 第一百零六章 扶摇九万里

    过了几十秒，一记沉闷的响雷仿佛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响，那声音比他们在列车上感受到的要强烈许多。若不是有耳罩，那声音足以引起耳鸣，而他们乘坐的大巴车也轻微的晃动了一下。发射完成后大巴车才启动了。

    柯国豪摘下耳罩把玩着说道：

    “看来呀，在这里工作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惬意哟。”

    李林杰把耳罩像其他工作人员一样挂在脖子上：

    “是啊，我们要去的地方可能环境还不如这里，现在所有的工程计划都是优先考虑功能性，舒适性的优先级就要靠后了。”

    叶婉晴看着那条逐渐褪去蓝色光亮的轨道：

    “在生存危机面前，所有东西都要让步。而我们现在就是迎难而上走在最前沿的那群人。”

    在整备中心他们进行了最后的动员大会，然后换上了最新研发的轻型航天服之后就来到了基地最大的一幢单体建筑，那栋建筑外墙上赫然写着一行红色的大字“扶摇直上九万里！”

    尽管她的外部尺寸已经超过了著名的“鸟巢”，但是内部几乎都是单层结构，空间非常的开阔。在中央的停机坪上停放着十几架被称为“青鸾”和“鲲鹏”的穿梭机。

    它们的整体布局都是扁平的乘波体和飞翼布局的综合体，“鲲鹏”作为货运穿梭机尺寸比只负责人员运输的“青鸾”要大出一半，而现在48名身着宇航服的航天员已经在两架“青鸾”穿梭机前列队完成，他们在做着最后的检查。

    李林杰、柯国豪和叶婉晴他们乘坐的是第一架发射的穿梭机，在他们发射之后，经过两个小时的检查和充能就会将第二架穿梭机发射到太空。而他们将会在天宫3号空间站汇合，然后乘坐“嫦娥号”宇宙飞船飞往月球轨道的“玉兔号”空间站，之后他们就将和无数志愿者和航天员一起去完成那项声势浩大的“广寒宫计划”。

    尽管他们三个都已经上过两次太空，第一次是乘坐载人火箭完成一次为期5天的近地空间飞行后就返回了地面；第二次是乘坐“卡门计划”的空天运输机去了“天宫3号”，他们在那里呆了四个月，除了适应性训练还参与了“天宫3号”的扩建任务。

    但是前两次他们乘坐的航天载具最大过载都不会超过6个g，而且峰值荷载出现的时间非常短。然而这次他们要通过“扶摇”计划的电磁轨道弹射则会有相对较长时间的15g过载，这也是他们一年多的训练所要面对的终极挑战。

    李林杰他们三人和第一批航天员完成了最后的检查，就按照顺序开始登机。虽然“青鸾号”的个头比“鲲鹏号”小了不少，但是却比“卡门计划”的“射手座”穿梭机宽大很多。内部每排有四个独立的座椅，总共有六排。

    而这些座椅和他们之前乘坐过的“射手座”穿梭机上的座椅有很大的不同。这个座椅看起来更加复杂和庞大，它厚重的椅背里边填充着由纳米电路控制的非牛顿流体软质材料，可以根据加速度的大小提供向后的逐步溃缩式缓冲。

    扶手上设计了凹槽可以把手臂刚好半卡在里边而且可以根据椅背的溃缩同步调节位置，小腿的位置也有类似的设计；而座椅与地板链接的地方可以看到有四条轨道，可以让座椅向后滑动，而滑动的阻尼也是根据加速度大小自动调节的。

    这一切的设计再配合上特制的抗荷航天服以及长时间的训练，才可以保证航天员在经历巨大的过载以后不会受伤。

    一切准备就绪，穿梭机被牵引车拉着缓缓的驶向了停机坪一侧的一扇长方形金属机械大门。伴随着“嘟~！嘟~！嘟~！嘟~！”的警报声和大门周围的警示灯闪烁，低矮的机械门左右对称的打开了。

    现在里边并看不到电磁轨道内部的样子，第一道门打开之后是平衡气闸，在它关上以后才会打开通往轨道的第二道门。牵引车把穿梭机拖到气闸舱标注的位置以后,就离开了，随后机械门缓缓的关闭。

    气压平衡完成后，通往轨道的门打开了。深邃的隧道顶上和四周亮着一条条暗淡的灯光，让隧道看上去就像想象中的虫洞那样神秘，而隧道的底部并没有想象中的所谓“轨道”的设置，而是像冰面一般平整的蓝色金属板。

    从穿梭机现在的位置是看不到隧道尽头光亮的，一来是因为这条长达40公里的隧道太长，二来隧道并非一条直线而是带着轻微的反向抛物线。

    一阵由低沉逐渐变得尖锐的充能电流声音在隧道里开始响起，原本被穿梭机重量压得有些发瘪的起落架轮胎逐渐恢复了圆形，起落架的液压避震柱也拉伸了长度。最后随着充能电流声音的稳定，起落架的轮子已经微微离开了地面，穿梭机收起了起落架。

    这是电磁投送轨道的磁悬浮系统将穿梭机悬浮了起来。此刻，整条隧道里已经泛起了超导电磁线圈泛起的蓝色微光。穿梭机缓缓从气闸舱滑向轨道的起始位置，在这个过程中在磁场的引导下穿梭机不停的微调着姿态，直至完全符合发射标准。

    原本平缓稳定的充能电流发出的“喔！喔！”声忽然变成了像决堤的大坝上奔流的洪水一般狂暴巨响！穿梭机四周的隧道仓壁上蓝光暴涨，穿梭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开始了在隧道里的剧烈加速。

    它被耀眼的蓝光、低沉而庞杂的噪音还有目视可见的激波包裹着，像枪膛里的子弹一般在隧道里狂飙。穿梭机前方被推挤的高温空气肆无忌惮的冲刷着隧道的四周，然而这些用超级合金制造的隧道壁和地板几乎是岿然不动。

    经过十几秒的极限加速，穿梭机顶着如公主裙罗一般的音爆云从隧道口绝尘而出。

    就在穿梭机离开隧道的同时，隧道出口位置呈圆环布置的推力火箭发动机和穿梭机上火箭发动机同时火山爆发一般的喷出火焰，两股相对而来的火焰喷流猛烈碰撞在一起，发出耀眼的强光和响彻云霄的爆炸声。

    轨道末端下方悬崖峭壁上的白雪像是落水的老虎抖掉身上的水花一般溅落着大片大片的雪花！隧道口的火箭发动机很快停车熄火，冒着阵阵青烟。而穿梭机拖着一条长长的尾焰如利剑一般刺入蓝色苍穹的深处！

 第一百零七章 广寒宫

    “青鸾”穿梭机在火箭发动耗尽燃料之后顺利到达了400公里高度的近地轨道，在经过三个小时的绕地飞行后，“天宫3号”空间站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已经完成了扩建改造，现在的空间站从正前方或者正后方看上去，她已经不是当初夏岚他们到达时候看上去像“门”字的形状。

    空间站的双纵列主舱段上方也安装上了舱段，现在空间站整体呈“h”形状了，而长度也从原来的300米加长到了400米，她现在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星港”了。

    在她的下部船坞内一艘庞大的宇宙飞船正在搭设骨架，而上部船坞里第一座近地空间防御炮台也开始了建造。在她每个竖向舱段端部的对接口，几乎都有穿梭机和货运飞船在对接或者分离。

    穿梭机对接在了星港中部的一个对接口，和几个月前不同的是。他们进入空间站以后已经没有了站长景瑜辉带队的迎接队伍，而是只有一名工作人员在这里等着他们。

    李林杰它们一众人在空间站里跟随着工作人员熟练的穿梭着，毕竟他们前不久才在这里工作生活了四个月的时间，一切都还很熟悉。

    只不过和当时相比，现在的星港已经非常繁忙了。到处都是忙碌穿行的工作人员，每一座机械臂操作台前都有人在操作着，而透过舷窗四处都可以看到正在进行太空行走的航天员。

    工作人员把他们领到“嫦娥号”飞船的对接口就离开了。而就在此时，另一组乘坐第二架“青鸾号”穿梭机的24名航天员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这里。虽然他们要比李林杰他们晚两个小时发射，但是因为入轨位置更好，所以几乎是和李林杰他们同时到达了星港。

    “嫦娥号”飞船结构非常的简单，结构和夏岚他们乘坐的“鸿雁号”飞船差不多，起居舱、服务舱、动力舱还有太阳能帆板。这里的生活环境比起宽大的空间站就显得非常拮据了，每个人只有一张板铺的私人空间，像是绿皮火车上的卧铺一般，不过好在他们只需要在这里呆三天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大家的兴奋都还在劲头上，48名航天员挤在狭小的飞船起居舱内也没有感到特别的不适应，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飞船对接在了月球轨道上的“玉兔号”空间站上。

    和“天宫3号”一样“玉兔号”也是一座舱段式的空间站，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玉兔号”只有横向的舱段拼接，而成没有像“天宫3号”那样有竖向的舱段，规模上玉兔号也要比星港小很多。

    对接口的门打开了，一名金发蓝眼睛女性和一名黑皮肤的航天员稳稳的站在空间站的地板上了，仿佛是有引力在牵引着他们一样。那名金发女人笑着用有些别扭但是能听懂的中文说道：

    “我叫妮可，这位是邓肯。欢迎来到月球！”

    柯国豪第一个飘出了舱口，他兴奋的飘到妮可和邓肯的身边，在妮可的帮助下勉强站好。他按动了左臂上的一个按钮，手臂上的平板显示器上出现一个快速前进的进度条。

    当那个进度条到达100%时，柯国豪整个人“啪！”的一声站到了空间站的地板上。他张着双臂像刚学会走路的幼儿一般在地板上很别扭的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冲着刚刚出来的李林杰和叶婉晴喊道：

    “你们快看啊，这套电磁模拟重力系统还真管用！”

    人类的身是为地球重力环境而演化出来的，而长期在太空的微重力环境或者月球表面的低重力环境下，人体的骨骼和肌肉很快就会出现各种问题。

    以前人们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是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在空间站的负重健身器材上，但是现在那一套却行不通了。因为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侵略开始的时间，整个人类文明都在与时间赛跑，他们根本不可能花那么多时间到健身器材上去。

    特别是在月球空间站和月球表面工作的人，他们远离地球需要长期值守。不能像近地空间站的航天员经常都可以返回地面轮换。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航天中心的工程师们研发了现在柯国豪身上穿着的这套电磁模拟重力系统的航天服。

    它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紧身的轻型航天服内埋设无数套微型电磁铁阵列。通过综合控制系统让这些电磁铁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和地板产生适合的磁吸力，从而吧整个人“吸”在地板上。

    虽然这样的模拟重力和真正的重力环境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至少可以很大程度的缓解低重力环境下对身体造成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玉兔号”空间站没有垂直舱段。

    “玉兔号”空间站作为一个中转站，主要负责接收来自地球的人员和轻软物资。然后通过穿梭机将他们转运到月面上的基地，空间站的常驻人员并不多。他们更多的是像妮可和邓肯这样，平时在月球基地工作，有需要的时候再驾驶穿梭机到空间站工作。

    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所有志愿者都在空间站长长的走廊上七歪八拐的适应着仿重力航天服的行走姿态。在妮可和邓肯的引导下，他们渐渐开始掌握这种电磁力吸附下的行走要领了。

    穿过整个“玉兔号”空间站，来到了另一端的对接口。这里对接着到达月面的穿梭机，这个穿梭机和他们之前乘坐的穿梭机完全不一样，她没有任何的气动布局。

    就是一个简单的长方形盒子，在他的前端有一个凸出的驾驶舱，四角有几台火箭推进器。而迎接他们的妮可就是他们的穿梭机驾驶员。

    穿梭机离开空间站飞向月球表面，很快她就在月海上找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广寒宫月球基地。

    从空中看去，基地的绝大多数建筑都是由纵横排列有序的半圆形的长筒状建筑构成，那些半桶形建筑的高度和长度都非常统一。都大约一个足球场的长度，三层小楼的高度，在那些半圆筒之间有细小的通道将他们彼此连接在一起。

    穿梭机降低了高度，向着基地一角正闪烁着航标灯的方形建筑缓缓飞去。那是基地的着陆场，虽然穿梭机四角的火箭推进器体积很小，但是在只有1/6地球重力的月球表面已经足以撑起她的重量。

    当飞船飞到着陆场正上方时，着陆场顶上的舱门缓缓的向四周退缩着打开了。妮可驾驶着穿梭机准确的穿过舱门，停到了下方的着陆区。顶上的舱门随即又缓缓的关上，等整个着陆区重新加压完成以后，穿梭机的门打开了。

 第一百零八章 老队长

    李林杰微张这双臂适应着身上这套电磁重力航天服走下了穿梭机。他张望四周，随处可见的布满按钮操作面板，横平竖直的管道，星罗棋布的阀门，纵横交错的钢制楼梯。让这里充满了后现代的朋克风格。

    他们跟随基地工作人员的来到了篮球场大小的大厅里。列队完成以后，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带着其他几个人出现在了二层的平台上，他用厚重的声音说道：

    “欢迎各位来到广寒宫月球基地，我是这里的指挥官。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无论你们之前是志愿征召还是专业调遣，到了这里你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卫星防御广寒宫计划的参与者。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基地，只是整个广寒宫计划的一颗种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以这个基地为依托，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我们要在月球上建设更多的生活基地、核电设备、加工厂和其他的配套设施让月球上容纳更多像你我一样的人。

    此后我们要全力以赴的在外星人进攻之前在月球上建设8座太阳光镜面聚焦反射系统和4座高能激光发射系统。

    在未来的末日决战中，根据计算机推演。我们要使用这些武器在外星人的怪物军团到达地面之前就消灭掉其中的20%。

    如果这一切可以做到，这就意味着我们即将要做的事业将会拯救地球上至少10亿人的生命，这些被拯救的生命中可能就会有你的亲人和朋友！这就是广寒宫计划的意义所在，我们要把月球这颗地球的卫星变成一个真正的卫士！”

    任何比喻和形容在此刻都是多余的，指挥官坚定的眼神和朴实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自己即将从事的工作是多么的重要和伟大。

    “你们接下来会被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完成一个星期的低重力环境工作适应后。你们就会开始枯燥而漫长的工作，你们在这里留下的每一滴汗、泪还有血都将会成为地球上你们的亲人可以生存下去的资本。下面由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点名并且分配岗位！”

    简短而又沉重的发言结束以后指挥官转身离开了。

    李林杰被分配到了建设部门，主要负责月球表面基础设施的建设。柯国豪被分配到维护部门主要负责各种机械设备的调试和维护。而叶婉晴被分配到了保障部门，负责每个基地和空间站工作人员的日常体检和医疗卫生。

    如果说以前在地球上一年多的训练是枯燥、辛苦和乏味，那么现在在月球基地更多的是对深空和距离的恐惧以及对生存的敬畏。

    月球没有大气层的散射，就算现在正值为期一个月的白昼。除了太阳以外的天空都是一片黑色，原本浪漫的闪烁星空，时间长了也会让人觉得乏味。

    而遥望那颗他们来的蓝色星球，此刻她的样子就像是在地球看月球那般大小。要是之前他们对三十八万公里这个距离没有概念，那么现在只要他抬头遥望一下现在同样会盈亏的地球就会明白这个距离的尺度了。

    月球表面白天温度可以到达一百多度，夜间温度会低到零下两百多度，这样极端的环境下，任何意外的发生都几乎是致命的。

    李林杰在广寒宫基地的第一个星期过得还算顺利，所有月球上用于建设的机械和设备，他在地球上的训练就已经全部熟练掌握了，专业知识也通过了考核。这个周他更多的事情是熟悉基地的结构，适应生活规律还有反复演练应急逃生和救援。

    他和一个寝室的室友相处的也挺好。在遥远而又极端的月球，他们只能成为彼此的依靠才能更好的在这里生存下去并且完成任务。

    度过了适应周，在经过基地管理层的评估之后，他终于可以外出执行任务了。

    一行人在组长的带领下向设备舱的方向走着。

    “组长，你想家吗？”组长身后一个年纪最小的组员问道，他是知名大学的应届毕业生邱玉生，拿到毕业证书当天就直接参加了志愿征召。

    而他们的组长苏阳是一名有着多年航天经验的空军航天员，他参与了广寒宫基地的前期建设工作。

    组长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天真和好奇的邱玉生，呵呵的笑道：

    “我是九个月前来到广寒宫基地的，那个时候基地只有4个临时封闭仓和几十个世界各地的航天员，以及一地的未拆解组装的构件和设备。那时候才是我最想念地球的时候，现在这里条件那么好了，我倒是觉得习惯了。不过呀，再过三个月我就要轮换回地球了。”

    邱玉生面露惊讶之色问道：

    “你们几十个人，9个月就建成了现在的广寒宫基地，这么厉害？”

    苏阳醇厚的笑了笑：

    “最开始的时候是挺困难的。生活条件工作条件都极端的艰苦，工程设备的故障率很高，工作效率也不高。

    后来生活舱建设了第一座居住舱。可以容纳的人员多了，条件也逐步改善了，效率才慢慢提高的。虽然你们是第一批到达广寒宫的志愿者，但是在这之前这里已经有500多名专业航天员在这里工作了。”

    说完苏阳摆摆手，呵呵的笑道：

    “我这么说也不对，你们现在也是专业航天员了。”

    邱玉生接着问道：

    “三个月以后？那您不是在这儿工作了一年了呀。那我们是不是一年也要轮换呢？”

    苏阳摇摇头：

    “这个就说不定了，得看任务需要。我从上太空，到建设月兔号空间站，再到建设广寒宫基地。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没有回到过地球了，说不想家那是骗人的。

    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我的家人。但是我生怕因为我的离开耽误了基地建造的进度，让我的亲人和朋友在未来的末日决战中因此受到伤害。”

    话说到这里，就连最活泼的邱玉生都沉默了。大家都被组长大无畏的精神所折服，也感受到了那场不远的未来将发生战争的空前压力。苏阳回头发现大家像看着英雄一样看着他的眼神，又笑了笑：

    “哎！别这样看着我嘛。你们看看，在这里的老航天员都是这样的经历，以后你们也会是。我这次回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在低重力环境下生活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你们身上穿的这种磁力仿重力服也是你们来的前一个月才配发的。

    上个月的例行体检查出我的骨质疏松、钙流失还有肌肉萎缩都已经比较严重了，如果不尽快回到地球正常重力环境去调养，会留下后遗症了。组织上本来让我这个月就回去的，但是我想把你们这批新人带出来再回去，也不差这三个月了。”

    邱玉生脸上充满了敬畏：

    “那您回去以后我们怎么办呢？”

    苏阳瞪大眼睛看着邱玉生，一副半开玩笑伴生气的样子：

    “怎么办？我拖着这个病体在这里带你们三个月，你们要是还挑不起大梁！你对不得身上穿的这身航天服吗？你对得起每天吃的饮食吗？对得起现在我们呼吸的空气吗？这些都是地球上源源不断运送过来的。都是你们的亲人朋友在地球上辛苦劳作的成果。”

 第一百零九章 月球建造

    邱玉生连连点头：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请组长放心！放心！”

    大家都笑了。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通往设备舱的气闸。大家熟练的戴好头盔，背上生命循环背包，解除磁力吸引。通过气闸来到了设备舱。

    这里不仅没有充压，连布局和生活仓也不一样，虽然外型都是半圆形的拱形舱段，但是生活区被分成了上下两层，而这里则没有分层。

    设备舱里停着几辆六轮月球车，他的轮子有成年人身高的高度。在月球车后方还拖挂着两节比月球车本身还要长三倍的拖板车，拖车上装着各种机械设备和物资。组长苏阳一边引导自己的8个组员登上高大的月球车，一边通过无线电公用频道问道：

    “007号车检查完成了吗？”

    “嗯！检查过两遍了！没问题，可以出发了。”耳机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林杰四下张望，忽然发现后方的拖车上有一个熟悉身影正在拉扯捆扎机械设备的带子，他惊喜的喊道：

    “柯国豪！”

    由于无线电的声音不像在空气中的声音那样可以辨识方位，柯国豪四下张望。

    “在你后边！”李林杰说道。

    柯国豪转身一看，脸上也露出惊喜的笑容。他从一米多高的拖车上一跃而下，然后像羽毛一样缓缓落到地面上，接着蹦蹦跳跳的来到李林杰身前：

    “好久不见啊，林杰！”

    虽然仅仅一个星期没见，但对于他们这样从一期试训就没有分开过的烂兄烂弟，这一个周的时间还真不算短。李林杰笑着点点头：

    “是啊！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柯国豪脸上还是阳光般的笑容：

    “嗯，好极啦！真是不枉费我在地球上辛苦一年多。我太喜欢这里了！你呢？出任务啊？”

    李林杰脸上泛着羞涩的笑容：

    “是啊，第一次出任务，还有点紧张。”

    柯国豪隔着航天服轻轻拍了拍李林杰的臂膀：

    “没事儿，你可以干好的！我相信你。我现在就负责你们建设部的月球车和工程机械维护保养。以后咱们肯定经常能见面，对了你看到婉晴了吗？”

    李林杰摇摇头：

    “没有，上个周的适应训练很忙，估计她也很忙。”

    柯国豪脸上故作一脸相思之苦的样子：

    “恐怕只有等每月体检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她咯！”

    “林杰，上车了。就差你了！”身后的苏阳通过无线电喊道。

    “好的，这就来！”李林杰回复了组长，又对柯国豪说道：

    “我要出发了，我现在住在c舱2022，有空来找我。”

    “离得不远，我也在c舱，1053。回头见！”

    告别柯国豪后，李林杰登上了高大的月球车。这辆月球车座舱空间十分宽敞，容纳了9名身穿室外航天服的航天员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拥挤。

    设备舱的大门在液压机械臂的带动下缓缓的打开了，一道强烈的光线把月球车和机械舱照得闪闪发光。苏阳启动月球车，六个轮子里的电机发出低沉得声音。他们拖着两节拖车，像一列小火车一样驶向了荒凉的月海深处。

    月海的地形类似地球上的戈壁，一望无际、起伏不大。月球车硕大的软质轮胎和高效率的避震系统，让在车内的航天员们只感觉道轻微得摇晃而没有颠簸得感觉。组长苏阳驾驶着月球车，跟着卫星导航的方向前行。他问道：

    “任务简报都熟悉了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

    “嗯！”

    邱玉生看屏幕上的任务简报，皱起了眉头：

    “组长我看简报上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建造一座设备基础，并且安装设备。为什么设备名称这一项被涂成了黑色呢？难道对我们还有更高级别得保密呀？”

    李林杰翻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平板电脑，果然如邱玉生所说。他们要安装设备的名称全部被涂成了黑色。苏阳摇摇头：

    “不是保密，对你们还保什么密啊。设备名称是我涂掉的，等你们工作完成我再告诉你们。”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邱玉生不解的问道。

    苏阳还是憨憨的笑着：

    “等你们组装完成了就知道了。”

    月球车在荒芜的月海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停在了一个露天机组旁边。这个机组有两层楼高，两个篮球场的大小，它们由四个正方形向单元连成一排。

    在机组旁边几百米米开外的地方还有一个已经停靠在那里的货运着陆舱，它是从地球上直接发射道这里来的。

    李林杰回头看了看他们来的方向，基地离这里并不算远。因为月球的表面曲率已经看不到基地的建筑了，只能看到频繁往返空间站和基地的穿梭机飞行。

    苏阳让李林杰和其他三名队员留在这里建造设备基础，而自己带着邱玉生和另外三名队员断开月球车和拖车之间的链接去远处的货运着陆舱卸设备。

    李林杰解开拖车上捆绑机械的绳索，坐到了一辆suv一般大小的钻孔机械上，并将它从拖车上开了下来。

    相比地球上庞大的履带式钻孔机，月球上使用的就袖珍了很多。因为月球的引力只有地球的17%，负责承担机械重量的构建都不用制造的那么粗壮。只不过也是因为月球的引力很小，在钻孔机的车身上多了四条反爪机械臂。用于钻孔时稳定车身以免车身被钻孔的反作用力顶到悬空。

    李林杰按照训练的流程将钻孔机开到了机组的旁边，另外一名队员已经在那里用仪器标记出了需要钻孔的位置。他操纵钻孔机张开反爪机械臂稳定车身，将螺旋形的钻杆对准标记的点位，然后开始掘进。

    这是大家第一次在真正的月球表面户外作业，训练有素的他们从容不迫的完成这些看似简单实际没有任何容错率的工作。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钻孔的深度已经满足要求了。李林杰下车从拖车的泵车上拖出一根大腿一般粗细的泵管链接到钻机上。然后通过无线电向一名队友说道：

    “准备泵送粘结剂，我要开始搅拌成桩了。”

    “好的，泵机准备完毕。你那边可以开始搅拌了。”

    李林杰操纵钻机的钻杆反向转动，并且缓缓的从被钻头削切成小块的月岩中拔出钻杆，在拔出的同时为月壤特制的胶粘剂从钻杆尖端开始向月壤里喷灌。

    当钻杆完全拔出月面的时候，被钻碎的月岩和月壤还有胶粘剂就被完全拌合到一起形成一根具有承载力的基础桩。一切顺利，李林杰松了一口气，这是他在月球完成的第一件有实际意义的工作，他操作钻机来到下一个点位说道：

    “准备开始第二根桩的掘进。”

    在几十米开外的苏阳他们也准备好了转运货运着陆舱的设备。这个重型货运着陆舱是用地球上的超重型运载火箭直接发射到月球轨道然后实施轨道空降来到这里的。

    所以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枚洲际导弹的弹头用一个三角架放置在这里的一样，在他的下部还保留着着陆减速的缓冲火箭。

    苏阳通过月球车上的遥控设备先是控制货舱分离了下方的缓冲火箭发动机，之后他们用月球车上的牵引绳将它拉到一旁。

    接着又从货运舱底部取出一堆零件，它们可以组装成一台托起货物的小拖车，原本是可以把这台小拖车做成液压自动折叠展开的，但是考虑到运载重量和工艺难度还有回收使用的种种因素，最终还是做成了最原始的人工拼装零件。

    苏阳他们拼装好那辆小拖车的时候，李林杰他们也完成了一半的基础桩。

 第一百一十章 简单任务

    时值地球中午的时候，苏阳把月球车开了回来。大家在月球车里取下头盔，简单的吃了一顿自热压缩食品后几乎都没有休息，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上了。

    苏阳驾驶着月球车以步行的速度拖着一个钟形的大型设备回到机组旁边，李林杰和队友们已经完成了所有基础桩的制作。

    随后，苏阳指挥两台吊机从那辆小拖车上抬起了台钟形的设备，慢慢的将它放到了承台上。由于需要两台吊机的同步协调，而且必须要让钟形设备的螺丝孔对准承台上的预留螺栓，这个过程进行的十分缓慢。

    最终，他们将那台钟形设备顺利的安装到了承台上，最后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给它装上了白色的防护罩。现在它看起来和其他四台机组一摸一样了。

    苏阳又在李林杰和其他对友们的协助下，将原来机组上预留的一组线缆链接到了新安装的这台机组上。一天的工作完成了，大家看着眼前的劳动成果，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大家心情愉快的收拾着施工用的机械和设备准备返航。

    邱玉生在月球的引力下蹦蹦跳跳的跑到苏阳身边，问道：

    “组长，你现在可以给我们说，我们今天安装的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个啥了吧。”

    苏阳的脸被航天头盔的遮光镜片挡住了，看不到是什么表情。只是说了句：

    “先把设备仪器清点完成，我们赶紧上车返回基地，车上再告诉你。”

    邱玉生有些不甘心，追问道：

    “活儿都干完了呀，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们呢？”

    苏阳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手里的事儿并没有停下说道：

    “要求你们在室外工作的时候必须迅速谨慎，除了出于节约航天服电能和生命保障物资之外，你知道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吗？”

    邱玉生摇摇头，其他人也很好奇。

    苏阳放下手中的工具，手比划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形状说道：

    “在地球上，这么大的陨石或者是空间碎片，当它以第二宇宙速度或者更快的速度坠入地球大气层的时候，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颗绚丽的流星，人们可以对着他许愿，可以给她拍照。

    但是在这里，月球没有大气层。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都可以直接到达月面，他所携带的能量可以轻易的击穿你的航天服和身体。就算没有对你造成致命伤，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温度为92度，接近真空。一旦航天服泄露，生还的可能性接近于0。”

    大家都通过无线电听到了苏阳的话，都不禁感觉有些后背发凉。不再有问题，加快了收拾设备的速度。

    在返程的车上，大家一言不发。平时一向都是笑脸世人的队长苏阳却出现了很少见的严肃。就连邱玉生也不敢再多问。这时，苏阳恢复了往常平和的语气说道：

    “怎么？被我刚才的话吓到了啊？”

    “才没有。我们到月球上就是干这个的。”邱玉生悻悻地说道。

    “你们也不要太担心，我刚刚说那种情况是极小概率事件，它几乎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你看地球有那么浓密的大气层，前些年再北方毛熊那个啥城市，还让陨石砸了。不过我们在室外执行任务确实应该迅速谨慎。”

    苏阳老大哥一般的给大家解释道。这让气氛缓和了不少，邱玉生赶紧抓住机会追问着：

    “组长，你到底给不给我们说我们今天安装的那个设备是做什么的啊？”

    苏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看卫星定位上的位置，然后按动了和基地通话的按钮说道：

    “基地，我是第七小组苏阳。我们已到达安全距离，可以测试开机了。”

    “收到，明白。”

    然后他对大家说道：

    “你们刚才安装的是一座根据核潜艇反应堆改进的高浓缩铀发电反应堆，我们刚才去的那个机组为基地提供2/3的电能，在基地的另外一个方向也有一个同样的机组，也可以为基地提供2/3的电能。基地要扩建，首先就是要增加能源供给，没有电一切都是白搭。”

    车上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邱玉生更是一脸的惊讶：

    “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从货运着陆舱上取下来，像超市购物车一样拖着走，最后用两台吊机抬起来的那东西其实是一个核弹头？”

    李林杰看着窗外荒凉的月海，淡淡的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只是铀浓缩程度差不多，又没有引爆部件。”

    苏阳点点头说道：

    “确实如此，但是它同样有一定的危险性。如果激烈碰撞也有可能发生堆芯熔毁引起临界爆炸。之前不告诉你们它是什么，就是为了让你门专心扑在工作上。

    你看，你们不也完成得非常好嘛。你们要知道，我们不远几十万公里来到这里，要完成的就是这样的工作，整个人类文明都是在火中取栗，追求那一丝生存的希望。”

    李林杰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担。他也很庆幸有一位这样专业而又细心的老大哥带领着他们，去适应现在这样的极端而又伟大的工作。

    “地球上不是已经用上聚变反应堆了嘛。我们乘坐扶摇系统上太空的时候，那里就是使用的聚变反应堆。为什么我们这里还用这种效率低，危险性大的多机组裂变反应堆呢？”李林杰不解的问道。

    苏阳小心的开着月球车：

    “在我们广寒宫计划开始的时候，聚变反应堆才刚刚开始试验运行。你们有没有发现整个月球基地的技术就像是地球十年前的技术，整个造型看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朋克风格？”

    这句话引起了李林杰的好奇心，因为他一走下穿梭机就注意到了这个情况：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这里的设备管道都有一种浅浅的时代感，我还以为是故意做成这个样子的。”

    苏阳摇摇头，呵呵的笑道：

    “广寒宫计划的设计师们可没有电影导演的浪漫，他们要的只有两个字——可靠。所有你们能够看到的设备和运用到的技术都不是最前沿的先进技术，而是最成熟的可靠技术。

    因为在这里我们没有容错率，一旦发生灾难性的故障，不仅整个月球基地的人将陷入绝境。就连整个地球防御计划都会被动摇。”

    邱玉生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哦，我明白了。可靠和稳定是设备最重要的属性。”

    苏阳继续说道：

    “至少对于生命保障措施来说，是这样的。不过适用于我们月球的氘+氦3仿星体聚变反应堆已经在试验运行了。

    不久我们也会使用聚变堆提供电能，到时候裂变反应堆就会成为备份能源。而且我们以后将要建成的四座高能激光发射系统也需要极大的能量，我想只有聚变反应堆能提供这么高的能量。”

    “建设第七小队，我是基地。你们安装的裂变主机已经成功开机，电能已经并网。感谢你们。”无线电里传来了基地的声音。

    “收到，明白。”苏阳平淡的回答道。

    而他身后的队员们则是一阵欢呼，大家穿着笨重的航天服，相互击掌、握手。庆祝着他们第一次任务的圆满成功。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城市

    粗壮的藤蔓植物爬满了高架桥的桥墩和护栏，这让城市高架环线看起来就像一条超大规模的园艺景观造型。一辆汽车在桥面上呼啸而过，路面上的标线如今已经只能隐约看到道路中间的几条车道分割线，靠近桥边的标线已经没枯叶、灰尘还有其他的东西遮住了。

    小汽车的后边腾起一股淡淡的灰尘，就像是装着渣土的货车一样。车子开过的地方，地面的标线又清晰了起来。忽然，前方护栏边上缠绕的藤蔓丛里冒出一群黑鸦鸦的鸟群，从车前掠过。开车的卫旭吓了一跳，本能的踩了一脚刹车。坐在副驾驶看资料的夏岚，膝盖上放着的纸张也散落了下去。

    “哇哦！吓死我了！”卫旭抱怨道。

    夏岚捡起地上的资料：

    “经过商业中心的时候别开那么快，我上次就差点撞到一只兔子。”

    卫旭看着前方不远处高架桥的内侧，十几幢密集的摩天大厦簇拥在一起，那里曾经是一个商业中心：

    “这从危机时代开始到现在才四年时间，真没想到大自然的速度是这么快。”

    高耸的商业中心大厦那曾经象征着繁荣和时代的全玻璃幕墙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往的光泽，镜面玻璃上布满了黄褐色的灰尘，让它看起来甚至有些破败。在它的脚下，藤曼植物甚至已经开始悄悄爬上了墙根。

    以往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两侧，行道处的树冠郁郁葱葱非常茂盛，但却没有曾经的整齐划一。树下的灌木隔离带被修剪成方块状的造型也不复存在，像一朵朵簇拥在一起像棉花球一般的灌木丛肆意生长到了人行道和公路的边上。

    “熙熙攘攘的繁荣地带，现在真的是水泥中的森林了。”夏岚感叹道。

    车子继续往前开，进入了一个弯道，高架桥外侧辽阔的平原上又是另一番景象。目光可及之处的工业园区里，宽阔笔直的道路像是用尺子画上去的一样，横平竖直的道路上车水马龙。

    道路之间的厂房像超市货架一样整整齐齐的一列列排开。阳光下，干净简洁的厂房外墙熠熠生辉。虽然卫旭和夏岚的位置只听得到的是汽车的引擎声，但厂区机械运作的隆隆声似乎就隐隐回荡在耳旁。

    “如果以前的城市是一座乐园，那么现在的城市就是一座机器，一刻不停的运转着。”夏岚感叹道。

    “对了，师姐。这次数据的分析结果怎么样？有突破吗？”卫旭问道。

    夏岚正罗列着膝上的一叠刚刚掉到地上的资料，那是刚刚从银河超算中心取回来的分析报告。分析的内容是三年前在烈焰地狱一般的金星大气里读取的外星探测器“飞镖”数据。

    “主要结论和前两次差不多，分析显示‘飞镖’探测器有极强的命令执行能力，但是依然没有搞清楚它们数据的分析处理能力的逻辑。”

    “哦，那还是一会到了办公室和同事们一起再分析下吧。”

    原本还算宽敞的办公室现在已经快要没有立锥之地了。办公桌上、地面上都摞着高高矮矮的资料，只留下一条人走的通道。墙上也钉满了各种照片和图纸，在靠窗的位置还摆着三张便床，卫旭、林天宇和吴凡他们三个有时候加班太晚就在办公室睡下了。办公室虽然局促，但却不凌乱，一切井井有条。

    “师妹、老卫，你们回来啦！正好过来看看这个。”夏岚刚一进门就听到了林天宇的声音。

    夏岚绕着堆得像一栋栋模型小楼一样的资料来到林天宇的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土卫六的高清红外成像照片。

    “结合今天的红外照片，这几天土卫六上的红外特征信号变化比较明显了。”林天宇把鼠标指向那些散布在山谷、沟壑以及甲烷湖边的那些卵囊，虽然在电脑屏幕上被渲染程墨绿色的卵囊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在土卫六上他们的体积超过了一座中型城市。

    “你看，这些卵囊的温度依然在继续下降。根据测算，在最近一周内他们的温度已经下降了约二十度。”你再看看这些，林天宇把鼠标挪到了像蛛丝一样把卵囊集群链接到一起的生物管道，他们的颜色根据温度的不同被渲染成了淡黄色。

    “这些管道的温度上升了约10度。”

    “如果把卵囊想象成工厂的话，那么管道就是运送成品的通道。管道温度上升，意味着管道部分的生物活动更激烈了，这可能意味着它们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卫旭看着照片沉沉得说道。

    林天宇又把鼠标指向好几处笔直的线条。那些被渲染成橙黄色的细长线条和其他纷乱的输送管廊有很大的区别。它格外的笔直，看起来就像一根饮料吸管。

    “这个应该就是老卫之前推测的发射管结构了。”

    “从颜色看，它的温度比输送管道还要高。”夏岚说道。

    林天宇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画面上只剩下了那根长长的发射管。林天宇按下回车，那根发射管的颜色在橙黄色和红橙色之间反复的循环变化着。

    “这是我根据这一个周的红外照片做的一个动图，发射管的温度不是恒定，而是高低起伏的。”

    夏岚一惊，皱起了眉头：

    “这意味着发射管正在脉冲式的工作。也就是说，它们已经开始向土卫六的低轨道发射孢子了！”

    三个人都盯着屏幕上那根像流水灯一样不停变换着颜色的发射管热成像动图没有说话，只是他们的脸色都渐渐的发白。

    “天宇师兄的分析应该是对的，这也印证了四年前的推测。它们会在危机时代12年，也就是8年以后抵达地球，但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吴凡从床上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的在枕边翻找着眼镜。

    “我们怎么也想不通，它们怎么从土卫六低轨道进入木星轨道，最后进入木地转移轨道到达地球。如果老卫的‘发射管’理论可以解决它们从卫星表面逃逸的问题，那它们在空间也没有发射管啊。我们都是学天文的，都知道要摆脱木星引力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刘梦竹接过了吴凡的话。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他们，也困扰着了eda大多数的科研机构。甚至一些eda的加盟国因此质疑，现在是否有必要完全牺牲全世界两代人的自由生活让地球绷得像一根快要断掉的发条。

    卫旭忽然想起了他和夏岚刚刚经过的工业区：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它们的机械逻辑和我们差不多，但是用的原料不一样！”

    “你什么意思？”吴凡问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树干

    “你们想想看，我们的工业成品都是由各种零件组装而成的。而这些零件的原料主要是金属单质，合金还有各种塑料化合物。而它们在土卫六上倒腾的都是有机生物体，那会不会就是它们的原材料？”卫旭兴奋的说着。

    “你的意思是，它们用有机生物体作为材料。dna作为图纸，类似我们干细胞一类的胞体作为加工工厂，演化程各种需要的零件？”吴凡的睡意因为卫旭的设想一扫而空。

    “自然演化下的dna确实不太可能，但土卫六上是有外部干扰的演化过程。孢子完全有可能被发射到土卫六低轨道以后，在太空中集结成群。然后用一部分演化出一个空腔，一部分分泌氧和氢。再把它们混合点燃，一部生物火箭推进器不就完成了吗？”卫旭眉飞色舞的说着。

    吴凡又惊又喜的看着卫旭，他的想法虽然天马行空但却很符合逻辑。林天宇说道：

    “从宏观角度来说，你的这个猜测逻辑可以成立。但是，要从离我们9个天文单位的土卫六，经历至少三次变轨到达地球。在微观上，对没有智慧的生物体来说几乎式不可能的。”

    刘梦竹也说道：

    “天宇师兄说的对，它们要精确的计算木星和地球的相对轨道位置、自身质量、轨道速度、引力弹弓参数、转移轨道的引力摄动等等几十项数据。着靠生物体的机能，可能很难实现吧。虽然它们有外星文明引导演化，但是那始终只是土卫六上的一些无智生命。”

    卫旭几个大步跨过几摞资料，来到钉满照片的墙前。一手指着一张土卫六x光照片，在那些灰白色的照片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色小点，另一手指着一张他们在金星大气捕获的那枚双尖锥形状的外星探测器，人们给他取了一个武侠小说里暗器的名字——飞镖。

    “你们别忘了，它们还有这个。那些飞镖可以伴随着孢子，一直在轨道上让有机生物体进行定向演化。就相当于我们火箭的控制系统，控制火箭的推力、方向。”

    大家都陷入了思考，卫旭的猜测虽然很感性，但似乎也还算说得过去。在这个疯狂的时代，没有疯狂的想法反而变得不正常了。

    “这么庞大的生物体数量，实时监测并调整天文量级的dna如果可以做到。那么也很难想象它们是怎么完成协同的。”林天宇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夏岚仿佛得到了启发，她转身去拿那本从银河中心获得的数据分析资料。

    “你们几个在现有观测资料里给我统计一下，在土卫六和木卫二上外星飞镖的数量还有有机生物体的数量。只需要数量级正确就行了。”

    这个统计本身是不可能精确的，大量的计算都只能依靠仅有的观测资料进行估算。但是得出一个接近正确答案的数量级并不困难。很快，夏岚需要的数据就有了，她拿着估算出来的数据在超算分析资料上比对了一会，抬起了头：

    “从数量级来说，外星探测的命令执行能力是有可能精确控制有机生物体在太空完成卫旭猜测的那种定向演化。但是，我们现在依然没有找到任何外星飞镖关于数据分析处理的逻辑。”

    林天宇十指相碰顶在眉间：

    “是啊，这三年多做了这么多次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依然是它们的命令执行能力超强，但没有发现一点数据分析处理能力的痕迹。这就像那玩意儿可以随时控制百亿个开关以各种组合、频率、时间开启或关闭。但我们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就像....额....就像是一个茂密的树冠悬在半空中，却没有发现树干的存在。”卫旭说道。

    “树干！”夏岚惊呼了一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师姐，你想到了什么？”卫旭急促的问道。

    夏岚放下手中的资料看向大家：

    “那些数量众多的飞镖根本就没有数据处理能力，它们只需要执行。而数据的处理、指令的发出、数以万计飞镖的协同是来自另一个核心数据处理中心！飞镖只需要像提线木偶一样执行命令就行了。”

    夏岚的猜测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师姐，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太阳系内。应该是在木星或者土星附近有一个类似数据中心一样的存在，在统一指挥飞镖的行动？”卫旭说道。

    夏岚点点头。办公室沉默了下去，大家都在思考着夏岚的猜测，想从其中找出逻辑链的漏洞。因为如果猜测一旦成立，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星防御作战准备。

    “我个有问题，他们有这么强的生物演化控制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到地球上来控制地球生物演化从而消灭人类呢？还要这么麻烦的去那两颗遥远的卫星。”刘梦竹打破了沉默。

    卫旭侃侃而谈：

    “这个问题之前我也想过，虽然我们最早发现奥陌陌的记录是在144年前，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那一年来到太阳系的。我们经过对土卫六原生大气环境模拟和实测大气中的有机物代谢比对发现，他们在土卫六上干涉原生物演化应该有500年左右的时间了。

    而根据我们在金星的时候，智能引导仪分析表明。飞镖的主要成分是某种高强度合金硅。也就是说他们的飞镖并非像原子核那么硬，而且干涉演化需要几百年的安定环境。

    几百年前的地球上，虽然是火镰农耕的时代。但我们的祖先们看到奇怪的生物和飞镖，不是当成神明来供奉，就是用锄头棍棒打得稀碎。高等智慧生物恐怕比金星上那些无智生物更难控制。”

    刘梦竹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对了，木卫二的观测有什么进展吗？”夏岚问道。

    林天宇摇摇头：

    “木卫二的情况还是不太清楚，我们至今都没有发现木卫六上那种发射管结构。卵囊结构在冰盖下的分部比较均匀，不过最近连接卵囊的运输管道有点变化。”

    林天宇在电脑上调出了一张木卫二的热成像照片，照片上的圆盘均匀的呈现出整体青绿色。

    “他们的卵囊也在降温，输送管道也有升温的迹象。但是没有土卫六的明显，而且他们的输送管道似乎正在分散蔓延，看起来像要布满整个木卫二冰盖下方一样。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也想不出他们这样做和发射有什么关系。”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卫旭，土卫六的发射机制就是他发现的，希望他能再次看出其中的端倪。而卫旭看着那张照片良久以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第一百一十三章 阴影

    往后的几天，近地轨道的“钱德拉号”x射线空间望远镜，同步轨道的“杨戬号”光学空间望远镜，还有l2拉格朗日轨道的“韦伯号”红外空间望远镜以及最近发射的“高明号”可见光空间望远镜都盯着木卫二。

    全世界的科研机构都试图从这些空间望远镜拍摄的照片中，找出木卫二上有机生物进入转移轨道的机制，从而判断他们的一些诸如尺寸、质量等基本信息，以便为行星防御提供决策依据。这其中也包括了夏岚的团队。

    卫旭看着墙上那排昨天拍摄的，像盘子一样的木卫二照片。它们有的是像白玉一样的可见光照片，有的是像水泥饼一样的x光波段照片，还有的是像调色盘一样的红外成像照片。

    在可见光照片上，可以依稀看到木卫二纵横的沟壑里分布着山脉一般的淡淡黑影。那是已经突破木卫二厚厚冰盖的有机生物组织，相比四年前“惠更斯号”探测器撞毁前拍摄到的模糊影像，它们的体积已经膨胀了许多。

    而x光波段成像的照片上，那个水泥饼上均匀的撒着针尖一样的白点。那是推测被称为“飞镖”的外星探测器正在木卫二冰盖下活动的证据。如果是把前几天的照片连起来看，可以发现那些白点的状态仍然非常活跃。它们正在木卫二冰盖下的海洋中改造着那里的原生生物。

    而卫旭最感兴趣的是那个颜料盘一般的红外成像照片。

    “老卫，有什么发现吗？”林天宇端着热水从他身边经过。

    卫旭摇摇头：

    “它们连接卵囊结构的生物管道好像变密集了。”

    “是啊，我们也发现了。而且温度有小幅度升高。不过这些都符合我们前段时间的观测规律。”林天宇回答道。

    “但这解释不了木卫二上边的有机生物，如何摆脱木卫二的引力进入木星轨道啊。”一旁的吴凡说道。

    卫旭仔细盯着照片上那些蛛网般布满冰盖下，在电脑渲染下呈现鲜黄色的连接管道。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匆匆的转身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支签字笔。然后回到照片前，用笔尖直着一根较粗的连接管道：

    “你们看这里。”

    林天宇和吴凡都凑近了看卫旭笔尖指着的位置。他指的并不是那根鲜红色的管道，而是那根管道紧挨着的区域。

    “这管道边上有一层颜色更暗淡的辐射源。”吴凡扶着眼睛看着卫旭指的位置。

    “会不会是管道热量逸散造成的热源？或者是成像质量引起的误差？”林天宇说道。

    卫旭摇摇头：

    “不是，我对比过土卫六的输送管道热成像图，管道周围都是很光洁的。而且在那两颗卫星上，温度都很低。这样逸散热量不合常理。”

    他又指了其他一些管道。

    “你们看，它们管道周围都有这种情况，而且我对比过之前的热成像照片。是最近才出现的，以前没有。我猜测，这应该是最近才生长出来的组织。”

    “也就是说，木卫二上的这些管道结构，有可能和土卫六上的不太一样？”林天宇说道。

    卫旭放下了笔，后退了几步看着那张照片：

    “也许它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运送孢子的管道，有可能是其他作用。我想，这应该和它们如何把有机生物送到转移轨道有关。但具体情况还要继续观测。”

    就在这时，夏岚手中抱着一叠照片和沈曼绫急匆匆的进了办公室。

    “你们来看这个！半个小时前传回来的木卫二照片。”

    夏岚用手里的几张照片覆盖了刚才那几张照片上。那些照片同样是木卫二的三种波段的观测照片。只是那些照片都有同一个特点，在它们的下半部分，被不规则的阴影遮住了一个角。

    “咦，这些照片这么都有一个角被挡住了啊？”吴凡问道。

    “我们和航天控制中心复核过了，不是空间望远镜的问题。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挡在了我们观测路径上。”夏岚回答道。

    此时，沈曼绫正在电脑上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在纸上写划着。卫旭走到最新的木卫二的红外照片前，又用笔尖指着指着一根管道说道：

    “你们看，今天照片上这些管道旁的辐射范围要比昨天的更大，更明显了。它们，应该就是某种类似毛细血管的组织，而且所有管道都在生长。如果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它们就可以完全连成片，完整覆盖木卫二的冰盖。”

    夏岚由于刚才不在，所以不明白卫旭说的是什么意思。林天宇给她解释了卫旭的猜测。

    “卫旭，你觉得这和它们把生物发射到转移轨道有关？”夏岚听完以后问道。

    “现在不好说，还需要更多的后续观测资料才好分析。”卫旭回答道。

    这时，一直在电脑前查阅资料和计算的沈曼绫站起了身来：

    “我刚才查阅了一下以往的观测资料，根据现在木星和木卫二的轨道位置。挡住我们观测视场路径的应该是小行星带。”

    “啊？”卫旭和其他同学都惊叹道。

    他们惊叹的并不是老师口中那个在太阳系黄道面上，位于火星轨道和木星轨道之间，包含了上百万颗小行星和无数星际尘埃物质的小行星带。

    而是，他们都知道。如果在观测视场路径上，木星轨道倾角如果周期性的进入小行星带，那么他们在接下来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无法观测道木卫二的情况。而那些照片上的阴影就是木星开始进入小行星带阴影的征兆。

    “这刚刚有点发现，对木卫二的观测就要停止....”吴凡的声音有些失落。

    “赶紧让航天控制中心把空间望远镜盯住木卫二，看看在他完全被小行星带挡住之前，我们能不能有进一步发现！”卫旭喊道。

    沈曼绫立刻通知了航天控制中心，把卫旭的想法告诉了他们。航天控制中心也没有提出异议，因为现在所有的空间望远镜都盯着木卫二和土卫六。现在土卫六上的情况更清晰一些，拿几个小时的时间完全盯着木卫二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任务荷载

    冬夜刺骨的冷风就像顺着门窗的缝隙都能钻入办公室一样，让每个人都包裹在一阵寒气中。卫旭嘴里涎着他的大马力薄荷糖，身体倾斜的瘫坐在办公椅上。他一手插入怀中的暖手袋中，另一只手中的鼠标无规律的发出“哒哒”的声音。

    他近乎机械的不停刷新着eda天文观测资料平台的窗口，那窗口里每隔几分钟就会刷新一组木卫二的照片。此时的屏幕上，木卫二已经被阴影挡住了大半的位置，只剩下一块像剪掉的指甲形状的观测范围。

    在木卫二从被遮住一小部分到只剩一小部分可以观察，这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卫旭发现的那些毛细血管一般的组织确实如他猜测的一样，迅速的在木卫二的冰盖下蔓延着。部分间隔小的管道区间，几乎都被它铺满了。

    忽然，他从几乎就要滑到桌底的半躺姿态坐直了起来。椅子发出的“嘎嘎”声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夏岚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过来：

    “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卫旭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图像，

    “刚刚发回的最新红外照片显示。那些细丝的温度忽然上升了，比之前上升的快。”

    夏岚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张布满橙红色主管和细丝的照片，

    “嗯，之前你发现的那些细丝温度还比主管温度低，现在看起来差不多了。看看可见光照片有没有什么异常。”

    卫旭调出了可见光波段照片，那照片相比之前拍摄的，除了只剩下很小的观测范围以外，区别是看上去显得很模糊。

    “这照片怎么不清晰啊，是空间望远镜的问题吗？”林天宇也睡眼惺忪的走到了卫旭身后。

    卫旭摇摇头：

    “不，我想可能是因为冰盖下那些组织的温度升高，导致冰盖的部分冰层融化，产生了水蒸气才导致画面模糊的。”

    所有人都没有了睡意，他们就这样在电脑前看着每隔几分钟就传来的照片。照片上可以看到的范围越来越小，而那些毛细血管一样的组织蔓延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温度也问越来越高。可见光照片上的白色雾气愈发明显。

    在整个木卫二即将要没入阴影中的前一组热成像照片显示。仅剩的一个角落主管和最新生长的网丝温度已经比一个月前高出了一倍。而可见光波段的照片里，木卫二的表面原本清晰可见的沟壑已经完全被升腾的雾气挡住了。

    “这怎么办啊！”林天宇问道，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的焦急。

    卫旭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从饮水器里盛水的夏岚，但正好走过来的刘梦竹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歪了歪头，正想说话，忽然被眼前的这个场面启发了。

    “师姐！”卫旭喊道。

    “什么？”夏岚端着水杯就要走过来。

    “你别动！梦竹你也别动。”卫旭又说道。

    夏岚感觉奇怪，她看着歪着头看他的卫旭不明就里。随后，卫旭又把歪着的脖子伸了回去，视线再次被刘梦竹挡住了。如是几次，夏岚和其他人都明白了卫旭的意思。

    “你是说，让轨道上的卫星调整观测位置，让视场路径绕开小行星带？”夏岚说道。

    这时，沈曼绫带着早饭也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夏岚和卫旭把计划告诉了他们的导师，沈曼绫立刻就联系了航天控制中心。

    挂掉电话以后，沈曼绫表情并没有舒展：

    “我刚刚和航天控制中心的宋总师通过话了，他说你们的计划理论上没问题。但实际操作上有点麻烦。现在在l2拉格朗日轨道上的‘高明号’和‘韦伯号’都无法使用自身动力变轨到那个高度，这两部望远镜在设计之初只考虑在150万公里外的轨道维持问题。没有设计更多的变轨动力设备。”

    “那我们怎么办？”卫旭有些灰心。

    “宋石总是说，办法倒是有。使用宇宙飞船去带着那两个空间望远镜飞到太阳系黄道面以上的轨道位置，完成观测之后再把她们带回之前的位置就可以了。但是这个计划涉及到任务荷载科学家，地空发射还有宇宙飞船。他们航天中心不能决定，要请示科学院。”沈曼绫话到最后的时候看向了夏岚。

    夏岚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意思，她看了看天边刚刚翻起的一抹鱼肚般的白色，拿上必要的资料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她在那幢豪华别墅的早餐厅里找到了科学院院长，自己的父亲夏继刚。那女人的眼光依然充满了轻挑和蔑视，但是夏岚管不了那么多，她把情况告诉了夏继刚。这些年，因为自己在天文和地球防御方面的贡献让夏继刚脸上贴金，对她的态度也有了一定转变。

    “你的这个计划，我马上就向eda报告，应该没问题。”夏继刚擦着嘴说道。

    “夏院长，请您一定要快。根据我们计算，由于小行星带的厚度以及木星轨道参数，就算我们到太阳黄道面以上，观测窗口可能依然只有不到一个月。错过窗口，短时间就很难再观测到木卫二了。”

    夏继刚点点头：

    “你们的资料齐全，理由充分。很快就会批准。”

    “我和卫旭申请作为这次空间观测的任务荷载科学家，一起前往太空。”夏岚说道。

    夏继刚几乎都没有思考就说道：

    “航天中心那么多科学家可以作为任务荷载专家，你们不要去。现在对科学院来说，你们那个团队太重要了。”

    夏岚知道父亲的想法，除了对她这个女儿还有一点关心。更多的是担心现在科学院的王牌科研团队有闪失。

    “我和卫旭都有空间任务的经验，‘高明号’的设计定型我们参与了，‘韦伯号’的改装我也参与过。我们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去！”

    夏继刚有点不耐烦了：

    “你们手里的其他研究工作对于科学院和eda都太重要了，你们不能去冒险。”

    夏岚盯着父亲那双已经闪着怒气的眼睛措辞激烈争的辩道：

    “搞清木卫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是最重要的工作，这可能会关系到我们的防御部署。如果因为这次的观测结果有误导致防御计划失败。那么我现在发生意外和8年以后死在外星文明的入侵中有什么区别吗？您应该知道，我们胜算小得可怜，任何一点错误，都不允许犯！”

    夏继刚看着满脸通红眼睛补满血丝的女儿，眼中的怒色逐渐消散。留下的只有空洞的恐惧和迷茫。

    （我是一部无情的码字机器，我没有周末，没有昼夜，没有聚会，不喝酒，不泡妞，不生病，拉屎都不敢太久。为的只是你手中的票票。能不养，就别养，书肥了，作者瘦了，我都这样了，你还忍心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工程奇迹

    夏岚的观测成果和方案得到了国务院和eda的高度重视，在提交当天就获得了批准。因为事态已经刻不容缓，夏岚和卫旭只能搭乘发射频率最高的“扶摇工程”到近地轨道的空港。他们当天深夜就乘航班到达了西部边陲的工业城，然后乘坐高铁前往扶摇基地。

    朝阳的金光刚刚赶走天边的泛白鱼肚，阳光从山峦间投射下来，就像一道道南天门的立柱。扶摇基地的全貌已经远远的展示在夏岚和卫旭眼前了。

    今天万里无云，就算高高翘在山巅的弹射轨道末端都清晰可见。和扶摇系统刚开始运行时不一样的是，如宝剑一般的整条电磁弹射轨道周围的积雪都因为发射的震动和超导线圈的电磁辐射而融化了，露出光秃秃的黑色岩石。

    尤其是山巅弹射轨道的末端，整个山峰没有一点积雪，棱角分明的山巅就像一柄刺刀。整个画面远远看去，就像一柄宝剑在白雪皑皑的群山间拦腰斜砍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忽然，轨道末端一道耀眼强光闪烁，随后一道橙色的光带像流星一样刺向宝石一般的苍穹。在航班上看过扶摇基地指南的卫旭和夏岚都抓紧了座椅的扶手。不多时，一声沉闷的响雷伴随着列车的轻微震动到来。

    “是扶摇系统在发射穿梭机。”卫旭很兴奋。

    夏岚淡淡点头，又低头看向手中的资料。在他们到达扶摇基地前，这样的发射一共进行了三次。

    现在的扶摇基地繁忙异常，穿着春装的工作人员无论男女个个都是皮肤黝黑。发射中心的广场上，堆放着各种等待发射的货物和无数架穿梭机。夏岚和卫旭跟随指南的指引来到整备中心换航天服，一个脸上挂着高原红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是夏岚和卫旭博士吗？”他的声音非常洪亮，就像是军训时教官发出的口令。

    夏岚一边检查着设备一边回答，

    “是的！”

    工作人员皱起了眉头，伸长了脖子，他好像没有听清夏岚的回答。

    “是的！！我们奉命前来执行发射任务！”卫旭扯着喉咙回答道。

    工作人员点点头，声音依旧洪亮：

    “你们的穿梭机40分钟以后弹射，请你们迅速准备好前往发射中心！”

    “好的，谢谢你！”说完，卫旭眼中浮现出一丝忧伤。他知道，常年在这里工作的人，听力已经被扶摇系统发射时的音爆损伤了。就在这时，又是一声穿云裂石的闷雷伴随着轻微的震动在装着完善隔音的整备中心响起。

    卫旭的兴奋劲儿在发射的时候彻底消失了，即使有抗荷服、智能减荷阻尼靠垫、智能溃缩座椅。卫旭还是在穿梭机离开轨道点火的那一刻失去了知觉。当他从艰难的呼吸中渐渐恢复过来时，自己已经处于失重状态了。好在有过航天经验的他们，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庞大的天宫三号星港，远远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一个上下镂空的骨架结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整体。在晴朗的夜晚，就算是在地面上，也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颗比启明星更加明亮的光点从头顶缓缓掠过。

    其实天宫三号的结构并没有任何变化，而是在她的上下坞舱里都已经建造出了两个巨大的空间飞行器。在近地空间，北美和欧盟也建设起了另外三座规模相当的星港——“伊甸园号”“阿波罗号”和“雅典娜号”，而其他规模稍小的空间站更是达到了数十个。

    eda还在安第斯山脉建造了另外一部空间电磁弹射器——天梭基地。危机时代走完第四年，人类的空间投送能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现在加上月球和近地空间站已经有十万人在远离地面的太空工作。

    穿梭机的对接口打开了，卫旭兴奋的钻出了舱门。他熟练的飘到了一个舷窗边上，凝望着上方坞舱里基本已经建造完成的空间防御炮台，当那个巨大的白色的菱形棱柱体结构横卧在他眼前时，他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师姐，你看！天啊！她好大呀！简直是人类工程学的奇迹！”

    由于为炮台提供能源的是小型反应堆，所以她并没有设计像翅膀一样的太阳能帆板，这就让她的外形看起来十分简洁，整个表面几乎都是完全的平直表面，没有一点突出物，甚至连舷窗也没有。

    在她的顶上两个斜面交汇的地方，有三座像旧时代战列舰主炮一样的巨大电磁轨道炮塔正在做着最后的舾装和调试。这让整个近地空间防御炮台看上去就像是蒸汽时代的铁甲舰。

    夏岚看了一眼那艘巨大的空间炮台，淡淡的说了一句：

    “好像没有看到她的动力装置。”

    卫旭目光并没有离开那座巨大的菱形棱柱：

    “她不需要，等他建造完成以后。会给她装上一组助推火箭，将它送到离地球200万公里远的太阳同步轨道上。到时候她再用自身的调姿火箭和轨道维持火箭泊入轨道。她们会在那里成为保护人类的第一道屏障！”

    “她们？这种炮台还不止这一个？”夏岚问道。

    卫旭眉飞色舞的说道：

    “eda信息平台上公布了呀，最少要建设八座这样的空间炮台，你没留意吗。”

    夏岚眼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卫旭也发现了夏岚落寞的表情：

    “师姐，你怎么了？”

    夏岚摇摇头：

    “我只是不知道，她们，这些炮台。在外星文明面前，还能不能算得上奇迹。”

    卫旭笑逐颜开的表情也褪去大半，两人这样楞了一小会，卫旭说道：

    “我们要尽快赶到星港另一侧的17号对接口，我们的飞船和指令长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30分钟以后我们就要出发。”

    卫旭和夏岚根据平板电脑的导航和只是标识一路穿行很快就来到了17号对接口，进入飞船，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驾驶台上检查着各种设备。

    “卢指令长？”卫旭惊喜的喊到。

    卢远舟回头看了看他们，脸上露出一份欣慰的笑容：

    “夏岚、卫旭我们又见面了。”

    夏岚也从刚才消沉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卫旭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笑意肆意流淌：

    “上次见面还是三年多以前了，真没想到这次又是卢指令长带领我们执行任务。”

    飞船在卢远舟的操纵下缓缓的离开了星港的对接口，卢远舟转头看了一眼星港下方坞舱里已经基本建造完成的“萤火号”太空战舰，她比地面那艘模拟飞船要大不少。

    那是因为地面的模拟飞船只需要模拟内部结构，而无需安装其他设备。而现在停泊在星港内的这艘真正的飞船安装了所有的系统和设备，很快就可以启航了。

    ‘萤火号’太空战舰与正在建设的太空炮台和空间站相比最大的不同在于，她通体灰黑，浑身上下隐隐散着一股肃杀之气。除了几个舷窗，巨大的舰体没有一丝光亮。若把她置于阴暗的太空中，很快就会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她就像一只蛰伏在沼泽里的鳄龟，耐心的等待着出击的一瞬。

    “这艘飞船好大呀！看样子是可以远航的飞船，不像是行星防御炮台那种轨道航天器。”卫旭看着星港内的“萤火号”感叹道。

    卢远舟微微皱眉，默默叹息。他把目光从星港上挪开了：

    “嗯，这是一艘行星际宇宙飞船，她装有四台强大的大推力核子等离子推进器。理论上他可以在太阳系内任意行星之间航行。”

    夏岚看出了卢远舟脸上一闪而过的忧郁，问道：

    “指令长，你好像很了解这艘飞船。”

    卢远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

    “原本我也参与了这艘宇宙飞船成员组的选拔，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以后。就把我放到穿梭机和宇宙飞船驾驶的职位上了，我最近一次回基地进行针对性训练都是半年以前了。这飞船基本已经建造完成了，我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进一步训练的通知，所以我应该是落选咯。”

    卫旭呵呵的笑道：

    “那种大飞船不去也罢！你想想在行星之间穿行，就算是在内太阳系也要两三年才能回来一次，想想都可怕！”

    卢远舟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听到他有些勉强的笑道：

    “呵呵，卫旭说得对。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他们都看出卢远舟平静语调下的不甘和失落。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捏碎的核桃

    经过几天的航行“高明号”空间望远镜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了。她和近地轨道的“杨戬号”和“哈勃号”空间望远镜的外形看上去完全不一样。

    “高明号”的外形更像之前发射的“詹姆斯.韦伯”空间望远镜，也是一艘独桅的帆船，他的船身上装载着核能电池、空天控制系统以及无线电天线。而那面直径达到9.5米由21面六边形镀金镜面拼合而成的圆形主镜，就像一面金色的帆一样立在船身的正中央。

    飞船轻微的震动了一下，卢远舟说道：

    “机械臂已经抓住‘高明号’了，准备前往更高的轨道。”

    夏岚和卫旭都把自己绑在了固定座位上，准备接受飞船加速的轻微过载。算上之前捕获的同在l2拉格朗日轨道上运行的“韦伯号”红外望远镜，此时宇宙飞船的两条机械臂分别抓着两条金色的“帆船”向着垂直于太阳系黄道面的方向飞去。

    经过十几天的飞行，飞船带着两部分别探测红外和可见光波段的空间望远镜到达了预定位置。这里离地球的距离达到了650万公里，在这个位置通过舷窗看到的地球已经只有玻璃弹珠大小，但是那一抹蓝色还是让她在群星中格外显眼。

    卢远舟细针密镂的操作着飞船减速。

    “已成功泊入轨道，你们可以出舱作业了。”

    夏岚回令以后，就和卫旭到后仓去更换舱外宇航服了。为了保证观测的准确性，他们需要对两部空间望远镜进行一次全面的检查。尤其是“高明号”，他们要确认之前观测到的木卫二表面雾气不是因为设备原因产生的。

    两座帆船一样的空间望远镜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芒，让它们在黑暗的太空中格外耀眼。镜面上的镀金和“船身”包裹的金箔看上去和在地面上无尘室里刚刚拼装完成一样，没有一丝灰尘。

    完成了所有检查以后，夏岚和卫旭回到了飞船内。卢远舟驾驶飞船将两部望远镜以一定的间距暂时投放到了宇宙空间中。从舷窗看去，他们就像深邃的太空中的两粒光彩夺目的金子。

    “让我们开始吧！”卫旭飘到了控制电脑前，他负责操作红外波段的“韦伯号”望远镜，而夏岚在他的身后操作可见光波段的“高明号”望远镜。

    红外成像的照片很快出现在了卫旭身前的显示器上。现在的木卫二在红外波段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调色盘一样红红绿绿的斑斓，取而代之的是整片的橙红色。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只有月蚀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血月。

    卫旭放大了照片，此时红外照片上的木卫二就像生物实验室里爬满红色菌丝的培养皿，遍布整颗卫星冰盖之下的主管之间的空隙已经被完全填满。

    “你看这里！”身后的夏岚说道。

    卫旭回头，夏岚屏幕上的木卫二也没有了之前玉盘一样的光洁，蒸腾弥漫的雾气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白色的绒球。

    “它的冰壳正在蒸发！”夏岚说道。

    “嗯，我这边的红外成像照片显示，有机生物体正在冰盖下发出高能热量。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卫旭一脸的疑问。

    夏岚转身漂到卫旭的显示屏前，盯着那轮血月看了一会：

    “你让‘韦伯号’以每秒25帧的速度，连续10秒连拍。然后制作动画。”

    卫旭在键盘上输入一行指令，很快夏岚需要的动图就出现在了屏幕上。现在的木卫二看上去已经不是刚才冷漠中透着邪气的血月，它看上去就像警车顶上高频闪烁的警灯。整个木卫二在橙红色和黄红色之间飞快地切换着。

    “分子运动速度体现到宏观上就是温度变化，它们....它们这是在冰盖下高频震动！”卫旭颤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

    夏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屏幕上可见光波段照片，那个毛茸茸的雪球依然没有明显变化。她将望远镜设置为每秒拍摄10张照片的自动跟踪模式。然后又回到卫旭的屏幕前:

    “发现它的喷流了吗？”

    卫旭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什么喷流？”

    “我看过轨道位置，木卫二即将进入木星的最大潮汐力点。正常情况下，它的冰盖会因为木星强大的潮汐力被拉伸和挤压，在冰盖脆弱的地方会把下方受压的液态水喷出几十公里高，释放内应力。”夏岚的语气中充满了焦急。

    卫旭反应了过来，就在不久前他们还在通过木卫二那太阳系最壮观的喷泉用光谱元素分析判断木卫二冰盖下的有机生物代谢状态。

    “对啊！这时候应该是木卫二喷泉大爆发的时候。它怎么...！”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屏幕上的那轮闪烁的血月惊呆了。不停传回的最新时刻红外照片显示。屏幕上这个和月球差不多大的冰球卫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形状的改变。

    它被从一个轴向上被拉伸成鸡蛋一样的椭圆形，然后恢复圆形，再被从另一个轴向拉伸成椭圆形。如是往复，变形的周期还在不停加快。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在揉捏着一个软球。

    “用你的电脑，建立一个木卫二的轨道模型。加上冰盖下高频震动的预估值、木卫二未释放的内应力还有木星的最大潮汐力，计算木卫二相对木星的洛希刚体极限位置！”夏岚的声音不自觉地题高了音量，这让卢远舟也飘了过来。

    卫旭像是吓了一跳，整个人一哆嗦。赶紧切换画面，按照夏岚的指示开始建立模拟模型。这个过程需要几分钟，夏岚的手不自觉的搭到了卫旭的肩头。随着数据的不断输入，她的手也在卫旭的肩头越抓越紧，只是她和卫旭都没有在意到。

    卫旭按下回车键，运算进度条很快读满，屏幕上显示出几行常人难懂的数据。卫旭圆鼓着双眼，双手捧起遮在他张大的嘴前微微摇头。夏岚捏住卫旭肩旁的手微微颤抖。

    “夏岚，怎么啦？”卢远舟焦急的问道。

    “木卫二现在的洛希刚体极限位置就在它的轨道上！”夏岚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

    “那会发生什么？”卢远舟的唾沫从嘴角喷溅了出来。

    夏岚和卫旭都同时缓缓的转身，看向了身后那台显示着还算流畅的木卫二光学动态影像的电脑显示屏。

    那颗雪球忽然猛的一震！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就像落到地面的榴弹爆炸时掀起的气浪一般把笼罩在木卫二表面的一层云雾飞快的推散开去。那颗如白玉一般的木卫二又出现在了画面中。

    但几乎就在木卫二回到本来面目的同时，她就像一颗被无形的钳子缓缓捏碎的核桃一样，从北极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那条透着暗红色的裂痕迅速蔓延到了圆盘的中间然后分裂出三四条稍小一些的裂缝。

    就在一帧图像切换的时间，这些裂缝遍布了原本如玉盘一样完整的木卫二表面。下一刻，整个木卫二表面像被重锤击打的钢化玻璃一样瞬间布满了龟裂的纹路。

    从裂缝中喷溅的喷泉和水雾还没来得及遮住快要支离破碎的木卫二表面，这颗被称作“欧罗巴”的冰球沿着中间最大的一条裂缝向着相反的方向，错开！分裂！

    自转角动量的偏向力、被陡然释放的内应力还有木星的潮汐力，让那颗几秒正前还完整的像和氏璧一样的冰盖解体成了几个大冰块和无数碎屑。那些巨大的碎裂冰盖失去了下方液态水的支撑立刻像被猎枪霰弹击中的飞盘一样，在旋转中碎裂成了无数碎块。

    而那些总量超过地球海洋两倍的液态水喷溅到太空中，立刻就被零下二百六十度的深空冻成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冰块。他们相互摩擦、碰撞着。飞散的冰晶制造的白色雾气就像揭开笼屉是的热气一样，很快铺满了整个屏幕。

    在被迅速荡开的水雾完全遮挡前，屏幕的角落上他们看到了一个不规则的椭球型黑色岩石在弥漫的白雾里穿行，那是木卫二的岩石核心。

    在没有介质的太空中，这崩山溃玉所发出的震天巨响是无法被听到的。但飞船里的三个人都像是耳边炸响了春雷一般出现了令他们头晕目眩的耳鸣。

    卢远舟额头上的冷汗像珍珠一样飞散在他的眼前，他的手死死的抓在座椅的头枕上，那个硬质的头枕几乎被他发红而颤抖的手捏出了五个指印。

    夏岚一手挡在口鼻前，面如死灰。另一只手操作着电脑，不停的回放着刚才那短短几秒钟的视频画面。

    卫旭浑身颤抖，双目失焦的看着飞船的某处，手在大腿上和胸前来回的摸索着。嘴里喃喃的念叨：

    “烟...我的烟呢....”

    他忘了自己已经戒烟快五年，更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太空，而这里不可能有人带着烟。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残骸

    沈曼绫手中还带着传真机打印余温的几页纸，从她温玉一般的手中滑落到了沙发上和地上。她靠向身边的丈夫周成掩面哭泣。

    周成用手轻浮着妻子的长发，欲言又止。并非他不懂如何安慰妻子，而是他深知妻子虽包具了几乎所有传统东方女性的婉约和温柔，但这并不代表她脆弱。相反，深通星辰的妻子早就在浩瀚苍凉的宇宙中练就了坚韧的内心。

    “它们...它们就像捏碎一颗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碾碎了木卫二....现在...星图上已经没有伽利略在400多年前...发现的那颗星球了。”沈曼绫哽咽着说道。

    周成被妻子描述的场面深深的震撼了，外星文明这样冷漠而又不加遮掩的力量展示让他也感到绝望。

    炉子上“呜呜”作响的开水水壶仿佛也是在嘲笑着他，人类所谓的科技，从几万年前到现在似乎就没有进步过。科技核心始终都是烧开水，只是燃料从树枝换成了分裂的重核原子，再换成了聚合的轻核元素。而本质，从未变过。

    卢远舟接到命令，带着夏岚和卫旭继续留在飞船所在的轨道位置上待命。因为“高明号”和“韦伯号”两部空间望远镜并不能自主在这个高的空间自主维持轨道位置，而他们还需要继续保持对木卫二残骸，以及土卫六的情况进行持续监测。

    此时，夏岚身前的屏幕上正显示着通过“高明号”可见光波段空间望远镜拍摄到的木卫二附近的画面。那个被命名为“欧罗巴”携带者太阳系最大的水库，有太阳系“水塔”之称的木卫二，现在变成了三个部分。

    那个不规则椭球形的岩质卫星核，因为质量的极剧减少和速度的增加。带着残存的余温拖着一抹淡淡的雾气穿越木卫三、木卫四和其他几颗木星内侧卫星的轨道飞往了更外侧的轨道。

    被抛射到宇宙空间中的冰块和被迅速凝结的水，迅速因为整体刚度和碰撞，分裂成了无数的碎渣小块。其中一部分，就像从绝壁上倾泻而下的瀑布在半空中忽然被冻结成了无数的冰晶，而这些冰晶指向的方向，正是地球。

    而另一部分，被木星的引力牵引着，在原来木卫二的轨道位置形成了一条细长的破碎带。

    随着的时间推移，那些围绕木星运动的冰块在引力摄动和相互碰撞的共同作用下，会形成一条宽而稀薄的反光物质。

    到时候太阳系中就多了一颗拥有美丽星环的行星，在晴朗的夏日夜晚，甚至肉眼都可以看到这样的天文奇观。只是这条美丽星环的背后是外星文明冰冷而又残酷的进攻号角。

    “卫旭，木卫二残骸的轨道位置和时间有结果了吗？”夏岚问道。

    卫旭指着屏幕上的轨道模拟图：

    “嗯，根据木卫二残骸的入轨速度和方位。除了被吸引回木星轨道的物质，其余基本都进了木地转移轨道，应该会在7年零7个月以后到达地球近地轨道位置。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卫旭把画面切换到红外成像图片，那在可见光照片上像一撮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玻璃渣子一般的冰块集群，在这个红外成像的图片上就像橙色、黄色、绿色的糖块被均匀的搅拌在一起。

    “你看他们的温度有三个梯度，而且分部还很均匀。他们的整体形态好像还在做细微的调整。”

    “我也发现了，这意味着在这些冰块里是带着外星文明培育出来的有机生物的。而且它们还在统一协同，向着地球飞来。”夏岚回答道。

    “他们有多大？”卢远舟也飘到了他们身旁。

    卫旭放大了红外成像的图像：

    “这个只能估算，有误差，但是数量级错不了。他们单个冰块的尺寸应该不超过一辆小汽车的大小！土卫六上的单个孢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大小。”

    卢远舟皱起了眉头：

    “这个尺寸，他们到了近地轨道。再坠入大气层里，和空气摩擦燃烧之后应该剩不了什么东西到达地面了啊？”

    卫旭挠着头皮：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不过根据这些热成像照片来看，它们可能就藏在那些冰块里。至于到了地球以后，我想可能要等他们坠落到地面才会清楚了。”

    夏岚操作“高明号”望远镜指向了土卫六，此时的土卫六就像它的母星土星一样，已经缠上了一圈星环一样的物质。但那些物质并不是冰块和尘埃，而是无数个被发射管喷射到低轨道的孢子：

    “土卫六上的生物也开始行动了，他们大部分已经在低轨道上了。有一部分已经结合到一起脱离了低轨道，进入了转移轨道。”

    卫旭把“韦伯号”红外望远镜也指向了土卫六，在图片上可以看到那些正在飞向转移轨道的孢子集群，在红外信号特征上呈现出比其他孢子更鲜艳的红色：

    “应该和我们之前的猜测一样，他们在土卫六低轨道上组成一定规模的集群，然后生长出生物火箭发动机，推着他们进入转移轨道。而且从已经进入转移轨道的孢子来看，他们进入轨道以后又会分散开。”

    “这对人类来说都非常精密复杂的变轨操作。难以想象，他们一群有机生物竟然能做到！”卢远舟感叹道。

    夏岚解释道：

    “我们在金星大气层短暂捕获过一枚飞镖探测器，之前的x光波段观测证实了在土卫六和木卫二上遍布这种‘飞镖’。是它们在引导着那些生物的行为。”

    卫旭转头看向夏岚：

    “这也进一步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想，它们在木星或者土星的某处，可能有一个类似指挥站的东西在统一协同这成千上万的‘飞镖’。因为我们对‘飞镖’的了解，它只具备执行能力，不具备分析能力。”

    卢远舟沉沉的点头：

    “土卫六上的生物什么时候会到达地球？”

    夏岚在电脑上调出计算数据：

    “现在木星和土星相对地球的位置差不多，我根据第一批进入转移轨道的孢子测算，它们也会在7年7个月以后的某个时间到达近地轨道附近。”

    飞船内陷入了太空中一样的沉寂，三个人都看着屏幕上现在还是模糊图像数据的侵略者们，脑海里翻腾着它们出现在地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之骄子

    自从周成的陆地巡洋舰被征召以后，他别墅小院里的车库就空了一半出来。后来他索性把留下来那辆轿车也直接停在院子里，把两间车库里原来的东西都搬空。然后装上一排照明灯，在车库里摆上几块大黑板和一张大书桌，日常的办公和科学研究就在这车库里做了。

    明媚的午后阳光从敞开的车库大门照到地面，反射的阳光让整个车库格外明亮。车库中间的大书桌上凌乱的摆放着高高低低的几摞资料，四周的几块大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公式的推演过程。

    周成站在写了一大半的黑板前刷刷的书写着各种字母、数字和符号。写完最后一笔，把粉笔头扔进旁边的盒子里，然后后退几步一手环在腰间一手托着下巴，端视着黑板，脑子里飞速的验算着那些书写的内容。

    “哟，周大教授这么有雅兴呀！把办公地点都搬到这儿咯。”

    曹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成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这春天阳光好，空气也新鲜。我这车也上交了，这儿宽敞。摆上我这些黑板、大桌子什么的，搞点理论研究挺舒服的。”

    周成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桌子上的海绵隔音盒子，里边装着他自己的手机。曹锐心领神会，不紧不慢的掏出自己的手机，放了进去，一边关上盒子一边说道：

    “怎么，老周你现在工作不忙了？都在家里工作了。”

    周成大致清理了一下桌上的纸张，从纸堆里边找出一个没有商标的烟盒抽出两只烟

    递了一支给曹锐：

    “现在咱们这地面用的氘氚聚变堆，月球上用的氘氦3聚变堆，飞船用的大推力聚变等离子推进器，还有空间站用的仿星体反应堆以及常温超导这些和我们理论物理近一点的尖端科技都完全进入稳定实用阶段了。

    行星防御计划用的多是成熟可靠的稳定技术，咱们这些搞基础理论的就帮不上什么忙咯。我现在无非就是在学校带带学生，前沿科研项目也减少了，我这反倒是轻松了。”

    确认那个装着他和曹锐手机的海绵盒子关好以后，周成继续说道：

    “在楼上书房里做事情总觉得不自在，好像有人盯着我似的。你看我这儿一点电子设备都没有。就算电器设备也只有头顶上这一排照明，它们拿这个总没有办法了吧！”

    周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头顶上那一排看上去时代感十足的普通日光灯管。

    曹锐笑了笑，点着烟：

    “你老哥什么时候也变得和我们这群有职业病的一样，看什么都有疑点。”

    周成无奈的摇摇头：

    “没办法啊，你说我这本来一个超级天才学生就搞得我一头雾水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对我们了如指掌的雨人。一言难尽啊！”

    曹锐仿佛想起了什么：

    “咦，你说起你那个学生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听说他现在在蜀川高能粒子物理中心可是搞得风生水起啊，科研成果那是一堆接着一堆！”

    周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那边，那么多专家学者都在共同研究，又有高能对撞机作为验证，我倒没太多在意那方面。不过就在最近，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周以后。刘超文在四年前做出预言的事情，可能又要得到验证了。”

    曹锐也收起痞气的笑脸：

    “什么事情？”

    “今年是危机时代第几年？”周成问道。

    曹锐有些摸不着头脑：

    “进入危机时代刚好四年，怎么啦？”

    周成点点头：

    “根据四年前我们利用刘超文的预言做出推测，奥陌陌应该是在4光年外的某处打开虫洞被送过来的，然后以1/3光速经过12年的航行来到太阳系。侦察地球文明的发展情况，同时为木卫二和土卫六上补充物资。”

    曹锐还是不太明白：

    “是有个这样一个推测，当年确认奥陌陌是外星文明不怀好意的探测器的那些会议和研讨，我也有参与。但我不明白你说这几天就要得到印证是什么意思？”

    周成看向被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几块黑板：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在4年前。外星文明应该又发射了一枚类似奥陌陌的探测器到4光年外的某处。开启虫洞时候发出的引力波，会在这几天或者这几周的时间内到达地球。现在全世界的科研组织都已经严阵以待，太空中的引力波卫星阵列已经做好了观测准备。”

    曹锐说道：

    “对对对，奥陌陌的发射周期是12年，这个以前证实过。但是，现在土卫六的孢子和木卫二的残骸已经在转移轨道上了，它们按说没必要再发射奥陌陌到太阳系了吧！”

    周成摇摇头：

    “所以，这还是一种猜测。不过我认为，他们应该会发射，只是目的不再是侦查我们，或者向那两颗卫星送去物资。”

    曹锐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它们这次的奥陌陌，有可能是在为了8年以后就要打响的末日大战而发射的？”

    周成徐徐点头，看向了桌上的一本论文：

    “前不久夏岚他们在宇宙空间传回的数据表明，外星文明现在依然对前往地球的有机生物进行指挥和引导。我猜测，如果这次又发现了奥陌陌。那他应该是为了8年后的那场战争而来的，因为它到达太阳系的时候，正好是孢子群和冰块群到达地球的时候。”

    曹锐看了看四周几块写的密密麻麻的黑板，又扫视了一圈书桌。最后目光落到那本封面写着《强相互作用下的夸克禁闭》的论文，下方的署名正是刘超文。他拿起那本论文：

    “你现在做的，就是在用刘超文的理论，为可能发现奥陌陌以后的数学模型推测做准备？”

    周成深吸了一口烟：

    “嗯，是要做些准备，观测结果一旦出现就可以立刻和数学模型对应上。现在我们的时间更紧迫了，末日时间表都可以根据转移轨道上那一堆不明的有机生物精确到小时了。但也不是完全为了这个。”

    曹锐放下手中的论文问道：

    “你还在验证刘超文理论的正确性吗？”

    周成摇摇头：

    “不，他的理论只要是可以实验验证的，都是正确的。我已经不去怀疑他理论的正确性了。你不太了解我们这个领域，所有科研的最终成果都是以数学形式表达的，通俗点说就是公式。

    但是一个公式会存在很多解法。我给你举个例子，爱因斯坦引力场方程的解里边就有描述黑洞的史瓦西解，还有描述白洞的解，描述虫洞的解.....”

    曹锐一下子听懂了周成的意思，他打断了周成正举着的那些自己听不懂的例子：

    “老周，你的意思是你想通过刘超文自己的理论，去推导或者说窥探他描述的宇宙里没有被发现的秘密，从而试图找出他能力来源的原因？”

    周成目光中闪耀着曾经那份天之骄子的狂傲光芒：

    “还有他要达到到目的！”

    曹锐脸上充斥着赞赏和欣慰的表情，拍了拍周的成肩膀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老哥啊！你这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啊，你是在做着这样的工作那我就彻底放心了。你这是.....”

    曹锐挠挠头，接着说道：

    “科学家学武术，谁都挡不住啊！”

    周成也笑了起来：

    “你说见识了这么多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要是没点长进，我那些书不都是白读了嘛。”

    两人都笑了起来，周成忽然想起刚才曹锐说话的话锋有些异样：

    “老曹，你今天跑过来该不是为了和我掰扯这点事儿吧？”

    曹锐收起笑容：

    “本来也就是想来和你聊聊你那个天才学生的事儿，现在看来你老哥心中已经有数了。还有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我要去出个差。时间不好说，三两个月，一年半载都不一定，而且还不能随时联系。”

    周成眉头一紧，他听明白了老朋友的意思，下意识的按住那个装着他们手机的海绵盒子小声问道：

    “你调查雨人的事儿有点眉目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证实

    曹锐看了看周围，降低声音回答：

    “算是有个方向了吧。可能更多的还是去碰碰运气，我始终觉得那帮孙子不会那么单纯的帮我们。我们不是常说老天给你一份礼物的时候，往往都在背后标明了价格。我不想等它们拿着价码表上门讨债了，才明发现自己兜里的钱根本不够买单。那样的话，事态我们可能就无法掌握了。”

    周成也表示同意：

    “是啊，现在天上的事情愈发明朗了。但雨人我们几乎一无所知，我也很担心....”

    周成话说道一半停住了，曹锐沉沉的说道：

    “担心他们的意图！”

    周成点点头。曹锐接着说道：

    “天上的事儿，我帮不上多少忙了。但这雨人的事儿也不能放着不管，所以我想去试试。”

    周成关切的看着曹锐：

    “它们可是有‘网络幽灵’的本事的。你一走出我这个屋子，它们可就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了，我担心到时候你的行动被他们知道了，那可能就麻烦了。”

    曹锐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老周，你这可就小看我了。你说干我这行，要想找个合理的理由消失在监控和数字海洋里那还不容易。然后我再用点技术手段稍微易一下容，保管他们从大数据里无论是面部特征还是体态特征都认不出我来。”

    周成一想可能是自己多虑了，嘱咐道：

    “那你一路小心点啊，现在知道的情况表明，它们比我们的科技水平领先很多。而更多的情况我们几乎一无所知。”

    曹锐脸上又泛起了他的痞笑：

    “你要说科学技术它们确实领先我们很多，不过这谋略和手段可就不见得和科学技术发展程度成正比了。虽然我们现在依然是猎物，但是已经知道了猎人的存在，不是吗？”

    两人都没有说话，相视默笑。一时间车库里一片寂静，只有外边偶尔鸟儿的叽喳声。过了一阵，曹锐看了看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咯。我今天开始手机也不会用了，我给你一个紧急通讯号码，你要有非常着急的事儿就打这个号码，他们会想办法把事情隐蔽的转述给我的。”

    周成也回过神来，他接过曹锐递来的纸条，又转身从旁边的一个矮柜里拿出一条香烟递给曹锐：

    “我知道了，老弟。一路上辛苦，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你就拿上这个吧。”

    曹锐接过那条香烟，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呵呵的说道：

    “谢了啊！”

    周成摆摆手，看了看门口停着的那辆车，副驾驶上还有个纤瘦的人影，他问道：

    “有人和你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曹锐脸上尴尬的表情一闪而过，他打着哈哈：

    “啊...对！相互支援，有个配合嘛。”

    周成看着那个留着短马尾的人影又说道：

    “还是个女孩子？”

    曹锐脸上的尴尬已经有些明显了，毕竟和前妻离婚以后他身边已经十几年没有过女伴了。他支支吾吾的说道：

    “啊...是啊...张婕，你见过她的。本来啊，是想让小赵或者小周和我去的，但是他们都有其他任务，抽不开身。这小妮子又非要去，我也考虑到这女孩子心细，有的特殊任务女性还更好完成....”

    看着曹锐脸颊已经有些微微泛红，周成倒是笑了起来：

    “我没别的意思啊，这任务这么艰险，我就是让你把人家女孩子照顾好点。”

    曹锐像是松了一口气，拿着手里那条香烟挥了挥，语气又恢复了正常：

    “呵！得了吧，她比我还能打。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回去要准备任务了，最近就要出发。”

    目送曹锐离开以后，周成转身看着满满几个黑板的字符。这些在普通人眼中晦涩难懂的字母、数字和算符在他的眼中，却更像是一块块被散放在桌上的拼图，每一块拼图都清晰完整但又杂乱无章。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一遍遍的在数字的海洋里寻找那一颗渺小的金针，他想要从里边拼接出那一副描述未来的图景，那有可能是如现在春光一般的明亮未来，也可能是巢焚原燎的末日图景。

    在空旷得只剩下量子涨落能拨动一点规律存在的太空中，由三颗太极2型卫星组成的边长为700万公里的等边三角形激光阵列，由欧洲四颗“竖琴”卫星组成的矩形激光阵列，还有北美五颗卫星组成的五边形“本垒”激光阵列。在几周前就完成了校准。

    他们在等待着一个皮米级引力波荡起的时空涟漪经过它们的阵列。极小的时空震荡也会让卫星照射到700万公里外另一个卫星靶标的激光束发生轻微的偏移。通过这个偏移在靶标上的干涉影像，就可以分析出这个引力波的强度、和来源距离。再根据几组引力波卫星接收到信号的微小时差，就可以判断出引力波来源的大致方位。

    航天控制中心控制室二楼的会议室里，周成、沈曼绫、尹主任、宋石等一众专家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虽然不确定那个可能出现的引力波信号会不会在今天出现，但是随着与预测时间的接近，他们每天都会来到这里等着那个既希望又恐惧的信号。

    宋石背着手透过玻璃幕墙看着下方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他一只手的手指有意无意的不停张开又捏合成拳。尹主任双目无神的看着桌上的通话器，若有所思。

    沈曼绫身前的桌上摆着几摞资料，那是这几天夏岚在太空传回来的太空孢子和残骸碎片的观测资料，她依然埋头于那些资料中，希望能从其中找到被隐藏起来的线索。

    周成坐在妻子的旁边，在他的身前只放着一张写着几个并不算复杂公式的纸，一支钢笔斜卧在纸上。他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在桌上。周成一脸严肃、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前方，却没有看着具体任何一个物件。仿佛他已经看到了正向他们奔涌而来的那道卷起时空的引力波信号。

    “发现引力波信号！”通话器里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唯有周成岿然不动。

    “什么量级！”尹主任声音颤抖的发问。

    “皮米级！我马上把所有数据拿上来！”

 第一百二十章 空间坐标

    工作人员拿着几页纸匆匆推门而入。尹主任和宋石立刻迎了上去，沈曼绫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周成拿起横卧在纸上那支钢笔，旋开了钢笔的盖子。

    “周教授，您看看这个结果....”尹主任把一张纸递了上来。

    周成接过印有引力波信号观测数据的纸，放在自己带来的那张纸旁边，然后“唰唰”的书写起来。过程中，会议室没有一丝的异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周成手中舞动的钢笔上，他们眼神中的期待就像开奖日守在电视机前的彩民。

    不多时，周成的黑色笔迹就铺满了整张纸。他把那张纸翻了过来，在背后大大的写上了两个数据，然后用笔把它们圈起来。

    “上边这个，是根据引力波反推的虫洞大小和开闭时间，得出的奥陌陌的质量和尺寸，手算的，可能不精确，但是数量级错不了。”周成一边说着，一边盖上了钢笔的盖子。曾经那份自信的有些咄咄逼人的神采又回到了他的眼中。

    宋石瞪着双眼，反复确认了那个数据：

    “周教授，按照您的这个结果。奥陌陌的实际尺寸，只有四年前我们观测到的1/20呀！这....”

    尹主任的脸上也写满了疑问。沈曼绫把身前的资料垒成一摞，挪到了一旁：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们在四年前就做过推测。我们观测到的奥陌陌外形，有可能并不是它本来的样子。它为了达到抵近侦察地球的目的，完全有可能在到达柯依伯带减速以后，俘获一些天然陨石对自己进行伪装。”

    尹主任脸上的疑虑消除了一些，宋石问道:

    “它们有没有可能派了更大的东西穿过了虫洞？”

    其他人都听出了宋石的意思，他想问的是。有没有可能外星文明还派来了太空战舰，毕竟现在离进攻已经非常近了。周成摇摇头：

    “我们刚才探测到的这个虫洞，是不可能的。虫洞的开合时间以及虫洞的大小决定了他能通过物体的质量和尺寸上限。也就是说，在刚刚那个虫洞里，能够过来的只有奥陌陌核心大小的飞行器。”

    大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沈曼绫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这也侧面印证了我们之前的另一个推论。也许，外星文明现在也还没有掌握可以传送舰队过来的虫洞开启技术。要不然，我们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在转移轨道上的那些有机生物了。”

    “要么是目前还没有掌握，要么是开启大型虫洞运送舰队的代价太大。它们不一定可以承受。”周成补充道。

    “周教授，‘不一定可以承受’是什么意思？”宋石追问道。

    “我算过，根据我这套理论，也就是建立在刘超文对夸克以下粒子结构的模型。开启虫洞所需要的能量会随着开合时间和尺寸呈指数增加。”

    “那会带来什么后果？”尹主任问道。

    周成思考了一会：

    “在宇宙空间中，最容易获得的能量源就是恒星。拿我们的太阳来说，如果开启一个可以传送一艘航空母舰大小的虫洞，需要的能量大概相当于太阳十年内产生的能量总和。果要开启一支舰队通过的虫洞就以此类推。”

    主要从事航天器研发工作的宋石，以及多年与航天控制打交道的尹主任对周成的比喻不是很理解，对于太阳这个拥有百亿年寿命的恒星来说。损失十年的能量输出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沈曼绫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困惑：

    “这听起来好像挺容易，但实际上。太阳核心聚变所产生向外的辐射压力与引力坍缩向内的压力是保持着很微妙的平衡的。如果短时间内从恒星上摄取这个数量级的能量，就算不考虑能量转换的损耗，也会对恒星的自平衡带来很大的影响。

    如果是我们的太阳，那将造成大规模的太阳耀斑和黑子爆发。这会对包括地球在内的行星环境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几位专家对这个问题似乎达成了一致，不再有疑问。

    尹主任指着另一个被圈起来的数据：

    “那这个数据呢？”

    “这个数据显示，虫洞开启的位置就在离我们的太阳系4光年左右的位置。”周成回答道。

    几位专家同时点头，这个结果，将奥陌陌来到太阳系的起始点从猜测变成了现实。

    周成缓缓站起身：

    “我的计算逻辑，用的是刘超文的理论产生的解。除了上面两个解，还有另一个解……”

    他有些困惑的看着几名专家，伸手指向那张纸上被标记成奥陌陌位置的数据：

    “这个位置，有致密天体的可能吗？”

    所有人同时诧异，好一会，尹主任才回答道：

    “周教授，按您所说的致密天体，无非就是白矮星、中子星还有黑洞。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很轻易的排除中子星和黑洞。因为它们的特性如果出现在离我们这么近的位置，恐怕我们的地球文明早就不复存在了。

    可已知离太阳系最近的白矮星是在6光年左右的位置上，您说的这个位置截止到目前，没有发现过白矮星存在。”

    尹主任说完，又疑惑问道：

    “另一个解，是这个位置存在致密天体？”

    周成点头：

    “根据刘超文的理论产生的解表明，虫洞的出口位置是必须有较大的时空弯曲作为时空坐标的。可以理解为，如果高尔夫球没有了球洞旁的标旗，那球手根本不知道该把球往哪里打。而这种时空弯曲通常会出现在致密天体附近。”

    “你的意思是，奥陌陌从那个位置的虫洞出现，不仅仅是为了隐藏引力波信号，也是因为那里存在奥陌陌通过虫洞的必要条件？”沈曼绫看向自己的丈夫。

    “是的。”周成答道。

    一旁的宋石眉头深皱：

    “对方摧毁木卫二的行为可以证明对方已经认为隐藏已无必要，如果致密天体是通过虫洞的必要条件的话，对方完全可以在太阳这颗致密天体附近开启虫洞才对，而不是继续选择遥远的4光年外啊。”

    周成看向宋石：

    “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将引力解释成为了时空弯曲。如果在太阳系内开启虫洞，其引力效果会对行星轨道造成引力摄动。如过轨道变化超过阈值，地球上将变成生命的荒漠。

    我想，目前的情况看来起来，对方是想占领地球，而不是要抹去地球。”

    “这个解释逻辑是成立的。”宋石看向沈曼绫和尹主任，“两位教授有办法验证周教授的推测吗？”

    沈曼绫沉思了片刻：

    “在危机时代开始之前，我们的巡天项目就观测过那一片空域，那里有一片密度较大的星际尘埃云，这给我们的传统观测方式比如光学、红外还有引力透镜观测造成了麻烦。”

    尹主任的面色依然凝重：

    “沈教授，你说的那一片星云我知道，那次的巡天项目的报告我也研究过。当时也动用了x光空间望远镜对那片分子云进行了分析。

    没有发现异常啊，如果在那片星云背后躲着一颗白矮星，我们可以通过它发出的x射线引起的康普顿散射效应就能发现它。

    实际的观测结果表明，那片星云的密度和光谱都有点异常，但是还不至于后边藏了一颗白矮星。”

    沈曼绫忽然眼前一亮，转头看向尹主任，自然卷曲的波浪长发在她肩头的丝质面料上莎莎作响：

    “我想起来了，对于那片星云本来还有更多观测计划。因为当时的x射线空间望远镜的精度在那个距离上不是很适合观测，只是后边危机时代的到来让我们就搁置了进一步的观测计划。

    现在结合周教授提出的致密天体猜测，我也有个推测。如果在那个位置真的有一颗白矮星，那它一定是类似太阳质量的恒星演化到末期塌缩形成的，在它的生命末期会膨胀成红巨星向四周的星际空间抛洒物质，那些物质冷却以后就会形成星云。

    如果它形成的星云在面对我们的方向上刚好和我们太阳系自身的奥尔特星云高密度区域在方向上发生重叠，那么就会造成我们现在看上去的这种复杂性。

    另外如果外形文明利用白矮星开启虫洞，很有可能会吸收白矮星的能量。如果这个猜测是成立的，那颗白矮星的典型特征将会和我们熟知的白矮星有很大的区别，这也可能造成我们通过常规手段很难发现它。”

    尹主任和宋石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讨论从之前的质疑逐渐转变成了感叹。

    周成看着慷慨陈词的妻子，心中翻腾着一股暖流。

    宋石问道：

    “尹主任，你们航天控制中心有办法调动资源立刻组织观测吗？”

    尹主任点点头：

    “现在我们最强大的观测设备就是‘高明号’和‘韦伯号’。它们跟夏岚和卫旭一起都在高于太阳系黄道面的位置，很利于观测。我马上通知他们！”

 第一百二一章 白矮星

    太阳明亮的光线照射在飞船和它旁边的两艘“金色帆船”上，它们反射出的耀眼光芒看上去暖意十足。但在阴影之后却是宇宙空间3k零下二百六十多度的极寒。

    卢远舟正穿着舱外航天服进行着太空行走，在飞船的旁边停着一个月前从拜努尔发射中心发射而来的货运飞船。他要做的是通过运输管道为飞船后端四部发动机补充液体燃料。

    而飞船顶部的对接口上也对接着一艘货运飞船，在飞船内的卫旭正像一个深谙轻功的武林大侠一般，从货运飞船里搬运补给道他们自己的飞船上。他口中念叨着：

    “原本计划的45天空间飞行计划，看样子是要延长咯！”

    夏岚在相对布置的两台电脑上来回操作着，她刚刚接到了京华航天控制中心的指令，要求他们使用飞船附近的“高明号”和“韦伯号”空间望远镜对四光年距离上的一片星云进行观测。

    “师姐，需要我帮忙吗？”卫旭轻松的推着两个和他身体相当的补给包裹从货运飞船里飞了出来。

    夏岚继续着她的操作：

    “不用，你忙你的。刚刚接到地面指定，要调整空间望远镜的位置。我检查了一下，望远镜所剩的调姿气体不多了，但这次还够。如果还有后续任务，就要让地面发射额外补给了。”

    “这次要观测的位置是哪里啊？”他问道。

    “数据显示是4光年外的一片星云！”夏岚回答道。

    “4光年的星云？是周老师的预测得到证实了吗？”卫旭问道。

    夏岚摇摇头：

    “不清楚，我们只负责观测和数据回传。分析结果在地面完成。”

    在等待数据传回的过程中，夏继刚也因为探测到引力波的消息赶到了航天控制中心。

    尹主任从下方的控制中心回到会议室，来到了夏继刚的身边，靠着他的耳边上轻声了说好一会。期间虽然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夏继刚的脸色在逐步的变得阴沉。

    在反复和尹主任确认以后，夏继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怔怔的出神。宋石焦急的问道：

    “有观测结果了吗？”

    尹主任沉沉的点头：

    “夏岚他们刚刚操纵空间望远镜观测了那一片星云，已经初步确认在它后边确实可能存在一颗类似白矮星的致密天体。更进一步的确认观测工作已经展开，不久就会得到更精确的答案。”

    夏继刚轻叹了一口气，向一直看着他的尹主任点了点头。随后在会议室宽大的投影荧幕上出现了一副巨大而美丽的星云照片。会场上的气氛随着这幅照片的出现又逐渐的安静了下来。

    尹主任拿起桌上的激光指示器：

    “我们刚才使用了‘高明号’和‘韦伯号’空间望远镜对4光年外的那片星云进行了观测拍照，这就是得到的高清照片。因为观测位置在高于太阳系黄道面2000万公里的深空，我们得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观测角度，大家看这里。”

    由于充斥着各种恒星演化末期形成的元素，那片星云看起来色彩斑斓，就像是一杯鸡尾酒被打翻在了桌布上。尹主任用激光指向了星云空隙间的一个暗淡的星体：

    “经过对视星等和绝对星等的对比分析，我们认为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颗白矮星。”

    其他人都或多或少的发出了轻轻的感叹声，连沈曼绫脸上也浮起惊讶的神色。唯独周成几乎都没有多看那个不起眼的星星一眼，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尹主任接着说道：

    “虽然视星等的分析数据显示，它比传统的白矮星亮度要低一些，但这恰好证实了周教授的推论。它们开启的虫洞，吸收了一部分白矮星的热量，导致了它的视星等有所降低。”

    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看向了周成这位曾经的“东方泡利”、学术界的天之骄子。但他却不为所动，一脸的严峻。

    “而且，我们还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我们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

    尹主任操作着遥控器，把照片上中部左上的一个区域进行了放大。经过图像清晰处理后，在图像的正中间出现了一根像是掉落到照片上毛发。虽然非常微小，但是清晰可见。沈曼绫和一怔，睁大着眼睛看着那根毛发不做声，

    宋石问道：

    “这是成像质量的问题吗？”

    沈曼绫盯着照片中间那根并不太清晰的毛发怔怔的出神，脸色也有些发白，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的说道：

    “是奥陌陌的航迹。”

    “航迹？”宋石睁大了眼睛。

    沈曼绫收回盯着照片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和绝望说道：

    “那是外星飞船快速穿过星际尘埃留下的尾迹。只要对尾迹进行分析计算，很快就可以得出它的大小和速度.....”

    周成转眼看向照片上那根不起眼的毛发，自己的算出的解得到了印证，他却一丝一毫的开心都没有，反而在内心升起阵阵漆黑空洞般的恐惧，他恐惧的不仅是外星人的进攻，还有他那个无所不知的学生，以及无处不在的雨人。

    根据实际观测的计算结果很快就验证了之前周成关于奥陌陌尺寸，和飞行速度的验证。它确实以1/3光速正在飞往地球，8年后就将到达太阳系。宋石的脸上挂着失魂落魄的绝望，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

    “它们还发射奥陌陌过来做什么？”

    大家都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了周成，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摊开：

    “鬼才知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引力透镜

    会议室沉默了良久，周成点燃了烟。虽然会议室包括夏继刚在内的人都不抽烟，但没人在乎那一缕缓缓升起的薄雾在天花板形成一片淡淡的乌云。

    在换气扇“嗡嗡”的细微噪音下，宋石忽然打破了平静：

    “有没有办法知道它们母星的位置？这样对我们进一步判断它们的意图可能会有帮助！”

    周成灭掉了烟，淡淡的摇头：

    “从我这一块，没办法提供精确的预测。甚至连猜测都没有依据。”

    尹主任也无奈的摆摆手：

    “浩瀚星海，谈何容易。我们以前做了这么多年的全景巡天，也没有发现过一点蛛丝马迹。剩下来这点时间，恐怕....”

    所有人的脸上也笼罩上一层更深的乌云。

    “我倒是有个想法。”沈曼绫的话引起的大家的注意。

    夏继刚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既然我们已经证实了周教授关于虫洞传输能力和所需能量的理论，那么我们可以合理的猜测一下它们母星可能存在的距离范围。我认为它们的母星离我们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宋石皱起眉头：

    “不会太近这个我们理解，如果足够近，比如数十光年。它们拥有1/3光速的航行能力，完全可以通过常规星际航行来到太阳系，像碾碎虫子一样碾碎我们。

    而完全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在4光年外开启虫洞。运送无人探测器到太阳系的两个卫星上，然后控制和利用上边的原有生物来攻击我们。但是，不会太远是什么意思？”

    沈曼绫看着高清照片上的那颗白矮星：

    “根据周教授对于虫洞运送能力和能量的关系。受限于恒星能稳定提供能源的上限，它们通过虫洞运送舰队也是有上限。这就意味着，就算它们的技术成熟，通过虫洞传送技术，运送过来的只有可能是太空战舰，而不太可能是大规模的移民舰队。“

    一丝焦躁的神色从夏继刚脸上一闪而过，外星文明母星的位置本就不是他关心的。况且沈曼绫的推测，似乎没有说到重点。但碍于周成，他也只是淡淡了说了句。

    “那这和外星文明母星的位置有什么关系呢？”

    沈曼绫继续说道：

    “我认为，现在他们的种种行为似乎都是为了消灭人类，而非毁灭地球。其目的，可能是占领地球。因为，从我们宇宙学上来说，在已知宜居带行星来看，地球的环境好的就像天堂。”

    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默认点头。

    “所以，他们在占领地球以后，会进行大规模的星际移民。把它们的族人迁徙到地球，我想这才是它们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因此，如果它们母星的位置离太阳系太过遥远，就算占领了地球，即使拥有1/3光速的航行能力。

    浩渺的宇宙空间，依然是它们要面临的巨大屏障。如果要经历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常规星际航行才能到达地球。我想，地球对它们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听到这里，夏继刚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

    “所以，您的猜测是?”

    沈曼绫沉思了一会：

    “精确的数字，我无法给出。但是数量级，我想应该是在数百光年内。”

    夏继刚看向了尹主任：

    “有办法对数百光年内的恒星系统进行巡天吗？”

    尹主任面露难色：

    “要对这个尺度的恒星进行扫描并不是难事，但是要确定恒星携带的行星系统就非常困难了。我们现在对太阳系外行星的观测方式，主流仍然是分析恒星的光变周期。

    也就是行星运行到相对恒星的凌日面，引起了恒星光度的微弱变化才能有效探测。但这太看运气了，有的行星公转周期长达数百年。我们可能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还有一个办法。”沈曼绫说道。

    “什么办法？”尹主任吃惊的看向沈曼绫。

    “引力透镜！”

    尹主任脸上刚刚生气的一抹惊喜又退了下去：

    “我当然知道引力透镜，但是那需要在我们的观测点和目标恒星系统之间有一个大质量天体造成时空弯曲，经过时空弯曲的光线形成透镜放大效应才能观测到。我们连目标恒星都没有.....”

    说道这里，尹主任忽然停住了。他苍白的脸上忽然泛起激动的红云：

    “你的意思是....是利用太阳作为引力透镜？”

    沈曼绫点点头，宋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激动的说道：

    “我们可以把空间望远镜通过机械臂固定在飞船上，然后让飞船沿着特定轨道绕日飞行，从而利用太阳的引力透镜效应观察我们需要的整个天区！”

    “虽然这样能让我们直接发现外星文明母星的希望依然很渺茫，但是总归是有一丝可能性。而且直接利用在轨航空器就可以实现，不用耗费更多的资源。我认为是可行的！”周成说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夏继刚，最终他还是点了头。

    一艘被紧急改装的神舟飞船被超重型运载火箭直接发射到了夏岚所在的空间位置，看着卢远舟遥控着机械臂把“高明号”空间望远镜安装到神州飞船上，卫旭眼中曾经的兴奋已经变成了如释重负一般的复杂眼神。

    人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为地面生存而演化的，长时间的空间生活已经让他开始向往回到地面了。

    “接下来的活儿就由你帮我们干咯！”卫旭透过舷窗看着旁边带着望远镜的飞船，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激动。

    “嗯，这艘无人飞船会带着望远镜完成接下来的多轨道绕日飞行，我们可以返航了。”卢远舟说道。

    在枯燥的返航航程中，除了日常的身体锻炼也就没有什么硬性工作需要做了。舷窗外的星空虽然依然璀璨，但在人类的眼中却少了几分浪漫，多了几分杀机四伏。

    夏岚在电脑上翻看着“高明号”通过太阳引力透镜效应拍摄的空间照片，在那些照片上一个个像对面楼顶烛火一样的模糊光点就是遥远的恒星。而这样的照片可能会多达成千上万张。

    “师姐，还是回到地面以后，通过计算机自动筛选一次之后再做分析吧。现在这些原始照片数量太多了，很难找出我们想要的。”卫旭说道。

    夏岚继续翻阅着电脑上的照片：

    “嗯，我知道。我就是想看看它们。”

    卫旭飘起了身体，来到了舷窗旁边。外边的地球已经离它们很近了。从现在的角度看上去，地球一半的剔透如蓝色玛瑙，另一半黝黑如墨。在黑白相交的位置上，一道是非黑白的晨昏线将它们分开。

 第一百二十三章 筛选

    卢远舟驾驶飞船返航的过程中，在京华清北大学，对数百光年这个量级的行星系统排查已经开始了。夏岚和卫旭返回地面后，完成了必要的调整和体检就匆匆的赶回了清北大学。由于数百光年的这个尺度内，恒星的数量高达一千多万颗。就算使用大型计算机对观测照片进行初步筛选分类，需要人工进行进一步筛选分类的照片数量仍然达到了百万张之巨。

    夜幕刚刚降临，夏岚和卫旭就赶到了清北大学的恒星筛选办公室。这里是用以前的室内篮球场临时改建而来的。因为筛选工作量非常大，所以一般的办公室就不适用了。

    篮球场的中间摆放着一排排宽大的桌子，桌上铺着看起来都大同小异的32寸大幅照片。那些照片的内容看上去都像是黑色的画布上随性的滴上了一点橙黄色的颜料。而在篮球场的墙壁上大约一人高的范围内，更是像刷上了一层黑色的涂料，整整齐齐的贴满了类似的照片。

    在贴满照片的墙前，一排排移动黑板上写着各种分类的数据。时不时的就有工作人员从墙上取下一张照片，换上一幅乍一看去并没有多大去别的另一张。然后在黑板上更改一些数据。

    整个篮球场里边上百名来自全国的天文学专家忙碌的穿梭着。夏岚和卫旭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们现在在清北大学，乃至整个天文学界，甚至在eda都算是“大名人”了。大家纷纷和他们打着招呼，在桌前看着照片的沈曼绫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回来啦！怎么不多休息一会，你们在太空呆了那么久。身体还没有适应过来吧。”

    夏岚和卫旭的脸色确实还有些憔悴，但精神状态却很饱满。

    “又不是第一次执行空间任务了，我们没问题。”卫旭笑咧咧的回答道。

    夏岚走到桌前，看着桌上堆山泄海一般的照片说道：

    “沈老师，这些都是经过计算机筛选以后的恒星系统照片吗？”

    沈曼绫点点头：

    “是的，桌上这些就是计算机筛选出来可能带有行星的恒星系统照片，这比我们之前预计的数量要多得多。看来以前学术界对于恒星携带行星比例的结论，存在很大的误差。”

    她又指向几乎快被贴满的墙上。

    “墙上那些照片就是人工二次筛选出来，有可能存在生命的恒星系统。现在引力透镜巡天还没有完成，已经有这么多了。巡天完成的时候数量可能还会翻几翻。”

    夏岚环视了一圈照片和在那些照片前匆匆穿梭的人们，感叹道：

    “真没想到，这是一项工程量这么浩大的工作。”

    “看来我们以前对恒星系统的认知真是很局限啊！仅凭我们学校天文系恐怕很难完成这项工作吧!”卫旭感叹道。

    沈曼绫目光扫向四周：

    “在这里的都是来自全国高等院校天文系的专家，更多的天文系研究生在各地辅助计算机做初步一次筛选。而这里做的二次筛选只能由经验丰富的天文学专家人工进行，我已经向eda发出了协助申请，他们很快就会派更多的专家来协助我们的。”

    就在这时，室内篮球场的入口传来一阵嘈杂声。夏岚转头看去，是一群西装革履的外国人走了进来，领头的正是nasa的维罗妮卡和皇家天文学会的戴维斯爵士。沈曼绫热情的迎了上去，戴维斯爵士拉起沈曼绫的手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吻手礼：

    “曼绫，又见面了。希望我们来的不是太迟。”

    沈曼绫笑盈盈的回答道：

    “感谢你们，戴维斯爵士，还有其他所有人。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维罗妮卡走到夏岚跟前，和她握了握手：

    “岚，我们接到eda发出的协助要求就立刻组织了人和资料赶了过来。看看我们带来了什么。”

    维罗妮卡看向身后的同事，夏岚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银色的箱子。

    “在危机时代开始之前，nasa和欧洲航天中心就进行过多年的银河系恒星系统巡天观测。这些就是我们的观测成果，希望他们可以帮助我们缩小范围。”

    夏岚脸上扬起热情的笑容：

    “那实在是太好了，这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维罗妮卡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

    “是啊，这是在帮我们大家的忙。”

    nasa和欧洲航天中心带来的研究成果资料虽然可以让筛选工作减少一部分工作量，但余下的确认筛选工作量依然非常大。不过有了北美和欧洲大批专家的加入，工作效率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这座临时征用的室内篮球场成了整个清北大学最闹热的地方。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明月高悬，这里总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欧洲的绅士们从一开始的西装革履，逐渐摘掉了领带、脱掉了西服。

    最后索性穿上最宽松休闲的服饰，若是在别处看到他们。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们只是一群游客。在他们身上、手上难免沾上了不少油墨污渍，但这却一点都没有影响道这些绅士们的体面。

    在刷着几片紫色流云的天际上，将要落山的红日和刚刚升起的银月同时出现在了天际的两端。夏岚和她的团队端着饭盒坐在灯光球场门外的台阶上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我记得那些欧洲天文学家们吃东西挺讲究的呀，我看他们这些天吃着咱们的两荤两素也挺带劲儿啊。”卫旭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勺饭菜送进嘴里。

    夏岚淡淡的笑了笑：

    “生活条件优渥了，自然就会变着法的让自己更优雅更体面，以体现出和别人的区别。人都是这样，无可厚非。但现在我们不是生活条件的问题，是生存条件都快要不具备了，那些繁文缛节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林天宇说道：

    “这一点我还挺佩服他们的，端了那么多年的架子说放下就放下了。”

    “所以人家在以前那么强盛，还是有强盛的底层逻辑的，不是平白无故的。”吴凡说道。

    刘梦竹曾经那张终年被胭脂粉饰的脸庞如今已没有了任何多余的修饰，但这一点都不影响身边的人对她的印象。她拨弄着饭盒里的土豆，轻叹了一声：

    “就算我们找到了它们的母星，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根本不可能阻止它们。”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动机

    刘梦竹略带缀泣语调的话似乎说中了篮球场里大多数天文专家们的心病。

    卫旭盖上了已经吃得颗粒不剩的饭盒：

    “当然有意义，如果我们知道了它们恒星的质量。就可以通过周老师关于虫洞运送能力与能量消耗的数学模型，推算出它们可以开启大型虫洞的运送能力。”

    林天宇摇摇头：

    “这也没什么用，我们现在连转移轨道上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都没搞清楚，我们连对付它们都谈不上胜算。如果有一天它们真的通过虫洞送来了舰队，在它们眼中，我们和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卫旭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一时语塞。因为林天宇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却是事实。沉默了良久，天边的红日已经只剩一缕猩红的残光投射到血色的晚霞上。夏岚沉沉的说道：

    “我们这些蝼蚁在被巨人踩死之前，不管那个巨人是否注意到。我们至少抬头看了它。”

    在篮球场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都是人头攒动。天文学家们并没有被规定固定的工作时间，他们都是工作到累了就回宿舍补充必要的睡眠，然后又投入到筛选工作中。

    暮色刚刚破晓，一漂淡灰色的晨光撒在天际的一角。篮球场里聚集了所有这段时间参与分析的专家。那些摆在篮球场中间的一排排宽大的桌子也被推到了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座椅和坐在其上的天文学家们。

    前方的移动黑板上挂着三幅比一般照片大得多的图像。沈曼绫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教鞭站在了照片前：

    “经过数千名天文工作者长时间的不懈努力，我们从上千万张太阳引力透镜照片里最终筛选出了这三个恒星系统。这段时间大家都埋头与自己的分析筛选组别，对总体的情况可能并不了解，现在我们就请各组照片系统的发现团队来为我们讲讲他们的发现成果。”

    一名来自北美的天文学家站到了第一张照片前，那副照片看上去就像关了灯以后，客厅另一头，生日蛋糕上点燃了三根高低不平的生日蜡烛。

    “正如大家看到的，我们发现的这个三合星系统距离地球约570光年。如果仔细看这里...”

    他指向了三团橙黄色光斑旁边的一个微小的黑影，如果不是他正用教鞭指着它，没人能看到那里还有一个星球。

    “这里有一颗岩质行星，和地球差不多大。它的三个太阳都是黄矮星和我们太阳的质量也差不多。我们大致计算过，这个四体系统的运动轨迹非常稳定。至少在我们计算的过去10万年和未来10万年的规律上是这样的。那颗可怜的行星并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反复遭遇乱纪元。”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家发出了轻微的笑声，但又很快安静了下去。

    “这颗行星会以一定的周期反复围绕三颗恒星稳定运动，根据对恒星光度和行星轨道的位置计算，这个行星适合宜居，有可能演化出高等文明。距离上，也符合之前沈教授的预测。这就是我们的筛选成果。”

    专家在一片掌声中回到了自己得位置上，另一位天文学家接过他手中的教鞭走到了第二幅照片前。那副照片看起来就像漆黑夜晚里，手电筒扫过了暗影中的一只猫，从猫眼里反射出的两道亮光。

    “这是我们在距地球810光年左右的地方发现的一个双星系统，这两颗恒星的质量和年龄都和我们得太阳相当。它们互相围绕着自己的质心做圆周运动，非常稳定。在他的周围，我们至少发现了4颗巨型气态行星，和我们的木星差不多。”

    她指向了那两团光亮旁边的几个小黑点，这个些黑点比前一张照片上的明显的多。

    “进一步的分析表明，在这些气态巨行星的周围存在比月球大两倍的岩质卫星。而其中至少有两颗都位于宜居带。我们认为在这些岩质卫星上，是有可能存在生命甚至演化出文明的。”

    夏岚走到了最后一张照片前，那张照片上只有一个模糊的橙色光斑，在光斑的旁边有一个微微反光的小点

    “这是一个孤星系统，只有一颗恒星。质量大约为太阳的1.5倍，它只有一颗岩质行星。质量约为地球的2.5倍，它们距离太阳系约650光年。”

    下边的一位天文学家举起了手，

    “夏岚博士，您说的这个系统我们研究过。那颗行星离它的母恒星太近了，我推算不太可能存在液态水，也不太可能存在生命。”

    夏岚点点头：

    “是的，它的轨道位置确实离母恒星太近了，它的公转周期大约只有120个地球日。但是我们通过计算认为，那颗行星和母恒星是处于潮汐锁定状态的。就像我们的月球一样，公转周期和自转周期相等，永远只有一个面对着我们。那颗行星也永远只有一面对着母恒星。”

    篮球场里响起了一阵讨论的声音，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但是我不明白，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几乎都不可能产生生命，怎么能演化出文明呢？”

    夏岚指向照片上那个一半反射着微光一半淹没在照片底色的行星上：

    “是的，这看起来并不可能。但是我们不要忽略了，这颗巨大的岩质行星因为潮汐锁定会拥有一条狭长而面积广大，并且非常稳定的晨昏线。在那条晨昏线上，永远都只会是像我们此刻这样的清晨...”

    夏岚指了指透过球场上部通风窗射入的金色晨光。

    “或者黄昏。”

    下边的各国专家们一片哗然。夏岚接着说道：

    “我们计算过，这颗行星虽然整体并不宜居，但是在晨昏线上宜居范围相当于地球陆地面积的一半。气温和我们的温带相当，存在液态水。如果它们的地核没有熄灭，那么它们的磁场也足以抵御恒星风。所以我们认为，在这颗星球上存在文明也是有可能性的。”

    篮球场里出现了长时间的讨论，多数的天文学家依然更支持三合星和双星系统才是外星文明母星的判断，因为那两颗星看起来，确实更加适宜生命的演化和文明的出现。

    夏岚放下了教鞭，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些天文学家们。过了好一阵才沉沉的说道：

    “如果我们发现的这三颗行星中就有对方的母星文明的话，我个人倾向的是那个晨昏线文明。因为它们的生存条件更恶劣。”

    夏岚的语调并不重，甚至有些平淡。但那没有在空气中掀起多少声波涟漪的话语却一瞬间让整个篮球场安静的就像根本没有一个人在里面。

    （山雨欲来风满楼，祖国万岁！！！）

 第一百二十五章 晨昏线

    炽热的空气里星星点点的炸裂着火星子，爆裂的高温风暴冲刷着地面上一排排低矮的坡屋面建筑。

    那些房屋的坡屋顶都是朝向热浪的一侧低矮，远离热浪的一侧逐渐升高；那构造就像航空母舰的滑跃甲板，这样的设计加上房屋外墙面敷设的反射隔热瓦可以让建筑物内有一个相对适宜的温度。

    赤红色的天幕下无数这样的房屋整齐的排布着，一直延伸到被暗红色光芒所完全遮挡的地方。在房屋之间的空余地面没有道路，也没有设施。只有一片光秃秃的因为常年高温烧蚀而呈现黑红色的石头。

    与这些低矮的坡顶房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座数百米高的尖塔，它矗立在风暴的前方，就像是守护巨人一般站在狂风中，为身后的同伴劈开那源源不断呼啸而来的狂躁飓风。

    主宰站在四面都是透明晶体的塔顶遥望着暴风来源的方向，飞散着燃烬的风暴让远处天际线变得不那么清晰，但远方巨型喷泉一般喷薄而出的猩红岩浆还是在浓雾般的大气里闪耀着点点红光。

    天边上鲜红的云层翻滚着，腥红色的闪电在云层里一刻不停的穿梭。而造就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天边已经离紧挨着地平线那个硕大无比的暗红色圆盘，那是他们的母恒星。

    主宰收回了视线，看了看身下那一排排在热浪中瑟瑟发抖的低矮建筑，那是他们文明的自动化工业区。

    在那些低矮而宽大的建筑下方是无数的矿石采集冶炼设备、金属和零件制造区域、化工厂还有其他所有供给他们文明发展的基础工业区。而在那无边无际的厂房里绝大多数的工作都是自动化完成的，几乎没有他的族人在炼狱般的工厂里工作。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数据，在投影上边有几个室外关键数据。如果把此刻室外的环境放到地球上，那么就相当于地面正在激烈的喷发着超级火山，空中正刮着沸水温度的十二级台风，而天上还下着瓢泼的硫酸雨。

    这要是放在在地球上已经比最极端的恶劣环境还要糟糕一百倍，而主宰反而欣慰的浅吸了一口气。诚然，就算放在这颗星球上，这里也是生命禁区。不过得益于这座集中了这颗星球所有建造科技的高塔，那些数据意味着他依然可以舒适安稳的生活在这座高塔里。

    他的目光从显示框上挪开，又看向了风暴来源的方向。在离这座尖塔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座断掉的高塔基座，就像插在地上的残剑一般在赤红的空气里若隐若现。

    那是几千年前某一任主宰因为对恒星活动和行星地质运动的误判而导致的，他执政时的科学技术没有能在恒星暴风袭来之前提供正确的预警，那位主宰也永远的留在那座残塔里，那也是对后边每一任主宰的警告和提示。

    在这个星球上主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可以任意调动星球上的资源无论是物力、财力还是人力，他可以在不违反基础法令的前提下做任何决定而不必承担后果，他肩负着整个文明安全和未来的责任。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要在执政期间全程住在这座尖塔里完成自己的使命。

    晨昏线文明种群在极端环境下演出来的秩序和文明让他们相信，引领他们族人走向未来和希望的人自己必须要是站在风暴的最前端的那个人，他们相信只有亲身体会到自己与毁灭的距离才能更加激发出主宰能够保护自己和族人的能力和潜质。

    如果他的决策一旦错误，最先付出代价的就是他自己。经过数千年的科学技术发展，现在高塔已经具备这个星球上最优越的生存环境，但却没有配备任何的逃生系统。

    主宰转头看着热爆奔流而去的方向，在他目光所能穷极的地方，只能看到一道乌黑色的云墙浩浩荡荡的横贯在天边，那宽度已经完全充斥了他的视野。而云墙的高度更是直插天顶。

    在云墙里一刻不停的翻腾闪烁的银色闪电，把这堵云墙装点得像一块点缀着珍珠的帘子。若是把这个景象放到地球上，就像是一只微生物在地面观赏着尼亚加拉大瀑布。

    那是这颗星球的雨带，爆裂的热浪呼啸而去迎头上了宜居带潮湿的冷空气形成了一条数百公里宽的暴雨区，这里终年都是瓢泼大雨。

    在靠近高温带的这一多半暴雨区下着的并不是纯粹的暴雨，而是高温的泥浆！从高温带奔涌而来的不仅有爆裂的热风还夹杂着炽热的火山灰，它们在和冷湿空气混合后形成夹着火山灰的泥浆暴雨倾斜而下。

    在整个暴雨带的建筑和高温带是完全不同的。它们全都是细长的单栋建筑，房顶都异常的尖锐，从空中看上去就像是豪猪的尖刺一般。这些尖刺般建筑物之间通过细长的空中走廊相连接，那些长针之间原本应该是街道的位置被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泥浆河道所代替。

    这里拥有这个星球最复杂和高效的排污设施，奔涌的泥浆被引导到地下无数的处理站分离以后将清水注入后方的温带，而泥浆则被重新排入高温带。

    整个暴雨带居住的族人占到了种群数量的1/10，他们大多数年纪比较大的族人，他们负责整个过滤系统和调节系统的正常运行，虽然这里的生活和工作环境非常恶劣。但他们知道，整个暴雨区里边的系统设备对整个族群的生存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因为有了这道宽厚的雨带才有了后方绵延数千公里宽的温寒宜居带。

    经过暴雨带的冲刷和冷却，到达温带的空气温度已经非常适宜生物生存了。清澈的水流也源源不断的汇入到温带的大小河流中。

    在温带天空上是看不到他们那颗硕大的恒星的，因为温带恰好处于晨昏线上，朝向恒星一侧的视线已经被天边那堵穿行着闪电的暴雨云墙阻挡了。但是这里的光照条件却非常好，强烈的光线通过大气的散射让天空呈现柔和的紫橙色，越靠近远处的寒带，天空的颜色越趋近于纯粹的紫色。

    在地面上一幢幢粗大而高耸的方形建筑很均匀的分布着，在大楼之间是被分配好的涓涓细流和高大的植物，空中和地面都有自动驾驶的各种交通工具在穿行着。

    所有的建筑的大小、高度和间距都被进行过严格的规划。这里虽然现在看起来生机勃勃，是因为恒星活动的不规律，脆弱的生态环境实际上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的整个生态系统完全是在人为介入下勉强达到了极度不安定的平衡。

    每一条河流、每一颗树木、甚至每个巢穴里的生物数量都被严格的控制着，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资源来维持这个脆弱的生态系统，因为一旦生态系统崩溃。后果就是灾难性的。

    整个温带的建筑和植被就像是摆满棋子的棋盘一样整齐。越靠近寒带，气温开始急剧下降，在靠近暴雪区的边缘已经只有零散几栋低矮的建筑了。随着气温下降的还有光亮度，无尽的黑暗和寒冷充斥的整个行星的背面。

    某处通道的门打开了，从里边出来了十几个执政官，它们和主宰共同维持着这颗星球脆弱的运转。

 第一百二十六章 恒星风暴

    走在最前方的是环境执政官，

    “尊敬的主宰，最新的恒星活动预测已经有结果了。”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在中央的地面上升起了一个巨大的恒星全息投影图像。在这个活跃的恒星上，光球层上随处可见深渊洞窟一般的黑子。色球层上的耀斑像炸响在它表面的烟花，此起彼伏。

    数以亿吨的灼热等离子体物质被抛向太空，又被恒星强大的磁场拉扯回到表面形成道道金色拱门一般的日珥。那巨大日珥空洞的空间内，足以装下数千颗晨昏线母星。

    有的巨型日珥因为蕴含的能量和物质过高，挣脱了磁力线的束缚。从“拱门”的顶点处断裂开来，断裂的日珥像挥舞的长鞭一样，把相当于数十倍行星质量的高温等离子体物质抛向太空，形成强烈的恒星风暴。

    这种像融化铁水一样的高能等离子体形成的恒星风暴，无时无刻的在恒星表面产生。然后被吹向整个恒星引力控制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一颗没有地磁场的倒霉星球碰上这样一股恒星风暴，高能的恒星风会烧焦星球上的一切东西。

    “我们恒星的活跃程度仍在继续加剧，这与我们恒星在主序星的演化阶段是相符的。在接下来的一万年内，恒星活动会进一步加剧，热量和光度也会进一步提高。而我们，几乎无能为力。”环境执政官说道。

    “应对措施准备好了吗？”主宰问道。

    这时，在全息投影图像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星球被放大了出来。这就是他们的母星——晨昏线星。在行星面向恒星方向的空间中，层层叠叠的有很多透明盾牌一样的空间飞行器。它们的数量非常庞大，几乎遮住了1/3的恒星风吹到行星的路径。

    “恒星风削弱阵列正按照计划增加数量，这对付未来可预见时间内恒星活动的加剧没有问题，但是....”

    全息投影的比例又回到了正常大小，这时晨昏线星的大小看起来就像是放在西瓜旁边的一粒大米，而这粒大米被放到了大厅的角落。一个巨大的日珥出现在了恒星的表面，高达数万度的高温等离子电浆沿着磁力线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金拱门。

    伴随着拱门下方的黑子像油锅里冒出的气泡一样不停的出现又消失，拱门变得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粗壮。终于，磁力线再也约束不住数以十亿吨的高温等离子电浆。在拱门顶点的地方爆裂开来。大量的等离子电浆像中世纪投石机抛出的滚烫热油一样被抛洒进了太空。

    这时，全息投影的比列再次被调整了，晨昏线星来到了大厅的中央。刚才还看起来像被泼洒到空中的热汤一样的恒星风暴，此刻就像是山呼海啸的巨浪一般向行星袭来。在它前方数以万计的盾牌阵列就像吸尘器下的纸屑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暴到达晨昏线星得时候，强力的地磁场虽然还是阻挡了大部分高能粒子得侵袭。但穿透磁场的高温等离子体让本来呈暗红色的昼面表面变得像血一样得鲜艳。而晨昏线上大部分的地方被高温风暴直接摧毁。

    “在未来1000年内，我们遭遇到这种超级恒星风暴的概率会超过10%，而在未来5万年内，我们遭遇这种风暴的概率几乎是100%。”环境执政官说道。

    主宰看着全息投影上被恒星风暴摧残得支离破碎的晨昏线生态圈，沉默了一会：

    “遭遇风暴后，我们的损失程度会有多大。”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几行数据，环境执政官说道：

    “恒星风暴非常难以预测，最好的情况。我们的族人会有30%可以幸存下来。但是我们的工业体系会有80%被摧毁，残余的工业产能还集中在太空空间站。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全息图像集中到了行星的晨昏线上，此刻的晨昏线已经只有靠近夜面的一小部分区域适宜居住，而其他地方已经变成一片覆盖岩浆的灼热废墟。最前方的矿产工业带、雷雨带、泥水处理系统以及后方的生态圈已经不复存在。

    “最糟糕的是，在工业和生态系统恢复之前。或者刚刚恢复，我们很有可能会遭到第二次超级恒星风暴的袭击，在这样的反复袭击下。我们的族人和积攒下来的太空工业资源会被耗尽。”环境执政官停顿了一会。接着说道：

    “随着恒星的自然演化，恒星活动的加剧让我们的母星会逐渐变得不适宜居住。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在未来一千年到一万年的时间里才逐步到来。”

    主宰没有说话，转身看向身后那一道像巨型长城一样的雨带云墙。他很清楚，他和他的族人最幸运的就是在这样一颗环境极端的行星上演化出了高等文明，而除此之外。所谓的“幸运女神”似乎从未在意过他们这个宇宙角落里的微小文明。

    主宰和他的族人对生存的探索就像在阴暗的沼泽里艰难的摸索。除了要警惕随时随处可能陷入的淤泥还要注意沼泽里的毒蛇和鳄鱼。

    “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建造恒星风削弱阵列。根据实际观测情况，建造规模调整幅度在25%以内的，不必上报直接实施。”主宰下达了命令。

    “是的，我伟大的主宰大人。”环境执政官应答以后，退到了其他执政官的队列里。

    军事执政官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大厅中央的全息影像也迅速的发生这变化。影像里，晨昏线星和她的母恒星已经变成了两颗糖果的大小，而他们的比列也没有严格按照实际比列。

    在这副全息投影里，布满了无数星光闪烁的恒星以及围绕着它们的行星。只是它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毫无生机的气态巨行星。在和晨昏线相对应的另一边，有一个多星系统，它有五颗恒星，在最靠外侧一颗黄矮星的宜居带上，有一颗行星。

    从天文学的角度看上去，那颗行星几乎符合所有高等指挥生命存在的苛刻条件。只是，在投影图像上，那颗本应生机勃勃的星球看上去却像是一颗被烧透了的煤球。

    （今天七夕，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只要双手紧扣，没什么坎儿是迈不过去的。热爱，可抵时光漫长。）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遗策

    主宰看着投影另一端距离自己70光年，地核已经因为地幔物质释放而停止转动的行星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在一颗地核熄灭的星球上，再也没有存在生命的可能。

    “这并不是您的错，主宰大人！我们现在所做的，只是在消除那场失败战争的影响。”军事执政官小心的说道。

    主宰过了好一会才沉沉的说道：

    “个人的错误和应该付出的代价，在种族的生存面前，不值一提。我们再也经受不起一次那样的失败。”

    600年前，上一任主宰和他领导下的执政官集团发现了那颗生机勃勃的行星。通过那个五合星系统里的另一颗恒星，它们制造了小型虫洞发射探测器去侦察了那颗行星。通过微型虫洞回传的信息表明，行星的环境比预想中的还要好，几乎都不用环境改造就可以让他的族人直接移民。

    但却有一个在当时看来不算太大的问题——在那颗行星上已经有了一个年轻的文明了。它们在数千年的发展中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对应的科技。在探测器到达行星低轨道的时候，那个年轻的文明已经进入了核子时代。

    在族人们对安定环境的向往和上一代主宰的决断下，晨昏线派出了几乎是它们全部的百艘太空战舰和数万晨昏线战士，带着最先进的生命绞杀武器，以1/3光速扑向了那颗美丽的星球。

    年轻的文明并没有因为自身的弱小而傲慢。在发现两次异常虫洞和进入低轨道的不明探测器以后，他们动员了星球上的所有力量去准备那场可能并不存在的战争。

    在规模庞大的晨昏线舰队两百多年的航行过程中，年轻的文明发现了舰队和晨昏线星的存在。他们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在舰队抵达之前进入了夸克时代，他们掌握了湮灭能量的不可控使用方式。

    而这一切，在当时的晨昏线主宰和执政官眼中，依然是微不足道。舰队抵达行星附近的时候，那些引爆在太空中的湮灭炸弹并没有对晨昏线舰队造成多大的麻烦。

    当晨昏线的星际舰队登陆到行星表面，像石碾压碎爬虫一般大量抹去那个行星上的生命时，年轻的文明用最绝望和壮丽的方式向入侵者做了最后的抗争！

    他们在星球上多个地壳以下的位置，引爆了剩下的所有湮灭炸弹。整个星球在一瞬间变成了熔岩和灰烬的地狱。从无数地壳裂口喷出的高压熔岩一直冲到几万公里的同步轨道才彻底冷却，然后在3k空间温度下迅速冷却，变成陨石砸回到地面。

    在天堂和炼狱的迅猛转变过程中，晨昏线舰队一大半都没能逃到低轨道就覆灭了。即使在湮灭炸弹的能量冲击和天罗地网一般的熔岩陨石中逃出升天的战舰，大多数也在向母星漫长的回航过程中，被逐渐消耗的物资和低糜的情绪折损殆尽。

    更让晨昏线文明没想到的是，那颗曾经看作生命天堂上年轻文明壮丽的陨落过程中，从恒星系一颗遥远的卫星上同时发射了近百枚湮灭飞弹，其中大多数是飞向晨昏线母星。这种带着湮灭炸弹的飞弹虽然不足以毁灭晨昏线星，但却可以将他们脆弱的生态一次次推向毁灭的边缘。

    “最近，我们又发现了17枚飞向我们的湮灭飞弹。他们离我们还有二到三十光年左右的位置，预计会在数十年的时间内到达我们的星系，我们已经将他们锁定。反制系统会在距离1个天文单位的时候展开拦截。”军事执政官说道。

    全息投影的画面被放大了，显示出了晨昏线星系附近的尺寸。在星系的外围有无数个拖着尾巴的小圆柱，那就是湮灭飞弹的标识。

    “到现在一共发现了多少湮灭飞弹了？”主宰问道。

    投影画面上那些圆柱体变成了红色，并且闪烁了起来。这样看起来他们几乎星星点点的占据了小半个投影画面的空间。

    “精确定位的已经有78枚。搜索仍然在继续。”军事执政官回答道。

    “还是没能知道他们究竟一共发射了多少枚湮灭飞弹吗？”主宰问道。

    军事执政官声音有些颤抖：

    “主宰大人，您知道。当年我们的舰队一艘都没有能够回来。我们只能通过当时发回的通信信号以及有限的量子通信了解情况，对最后时刻发射的湮灭飞弹情况不是非常清楚。”

    主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全息投影上闪烁着的那些小圆柱。这些原本在他们眼中极其原始的攻击方式，如今在多重生存压榨之下却有可能成为晨昏线文明最后的催命符。

    “但是，我们最近通过接收到的信号也有所发现。”军事执政官提高了音量。

    主宰点了点头。

    “我们发现，他们最后时刻发射的湮灭飞弹，并非全都是向着我们而来，也有向着其他方向的。结合对现有发现湮灭飞弹的分析，他们的速度也不尽相同。我们猜测，这应该是他们技术不成熟所导致的，毕竟我们到达的时候他们才刚刚进入前夸克时代。”

    主宰沉默了一阵：

    “你们的主要任务，依然是监测和拦截湮灭飞弹。在这方面要增加的资源投入，可以直接拨付，不用向我申请。”

    军事执政官回答道：

    “遵命，我尊敬的主宰大人。那么新舰队建设的项目上呢？”

    主宰没有过多的思考：

    “减小投入，战舰规模维持在十艘，更多的资源要倾向移民运输舰队。”

    军事执政官很明显还有更多的意见，但他并没有继续表达。因为至高无上的主宰已经下达了非常清晰的命令了。

    在军事执政官退到队列中以后，移民执政官走了上来。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变成了一艘体态臃肿，看上去没有任何武装的大型宇宙飞船。

    “您的决策，一向都是那么英明。我尊敬的主宰大人。”移民执政官说道。

    “你们的移民飞船和那两颗候选星球上的情况进行到什么地步了。”主宰问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理想家园

    移民执政官看着全息投影上那艘巨大无比的飞船说道：

    “在您的英明统治下，全新的移民飞船已经开始大规模建造了。一艘这样的飞船可以运载数万名我们的族人，在低代谢和智能航行系统的保障下。可以让我们在2000年内完成500光年的空间航行。而计划中的移民舰队规模，一次就可以带走我们十分之一的族人。”

    “它可以航行的更远吗？”主宰问道。

    “当然了，我的主宰。如果需要航行的尺度是700光年，那也在我们的设计冗余量之内，只是部分族人会在长时间的低代谢条件下难以恢复原有身体机能。这个比例在10%。”

    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影像变成了两个相互独立的星系。它们都是双星系统，在一个双主序星的星系中，一颗气态巨行星轨道上，有一颗宜居带的卫星。而另一个双星系统，母恒星的伴星是一颗演化到恒星生命末期的白矮星，在它的宜居带上有一颗岩质行星。

    这两个星系离晨昏线母星的位置，都不超过150光年。

    “这两颗卫星和行星的改造计划是在您上任之初就开始了，虽然他们的自然环境并不太适宜我们的生存，但是改造进度已经过半了。

    我们通过小型虫洞，送去了‘飞镖’探测器，利用它们的基因编程功能，使用他们的原生生物进行环境改造。200年内，就可以达到90%环境相似度的改造。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启移民计划了，当我们的族人到达这两颗星球的时候，那里已经是我们的理想家园了。”科技执政官说道。

    主宰走到靠近全息投影的位置，细细的端详着这两颗可能是他们族人希望的星球。这也是他继任执政官以后开展的第一项宏大的移民计划。这在当时星际战争遭到惨败的背景下获得了极高的支持。

    “反复确认过他们四周星际空间的情况了吗？”主宰问道。

    移民执政官很清楚主宰的意思：

    “当然了，主宰大人。这两颗星球上都只存在大量的无智生物。我们探测过它们半径一百光年内可能存在文明的行星，离它们最近的也有数十光年。而且那颗星球上的文明，已经不复存在了。”

    主宰知道，移民执政官指的就是那个带着他们舰队一起毁灭的文明。他看着那两颗理想家园一般的星球许久，最后下达了命令：

    “移民飞船的建造规模和速度都增加10%，拨付额外资源支持。另外，开启精英族人筛选计划，要在5年内完成。”

    主宰下达的后边一条命令，让原本队列异常整齐的执政官们出现了微微的躁动。它们很清楚，这条命令的含义是。开始筛选第一批登上移民飞船的名单，而主宰命令的筛选是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抗拒的。无论是去，还是留。都只能服从命令。

    但这条命令也必须遵守晨昏线文明的一条古老法令，至高无上的主宰必须站在最大的危险之中。这就意味着，主宰和他麾下的这群位高权重的执政官们只能在最后一批离开。按照现在的情况，它们几乎是没有机会离开这个星球了。

    “主项目汇报结束了，还有一个次要项目和一个边缘项目进度的汇报，您要亲自听证吗？”一位执政官问道。

    主宰表示了认可。科技执政官随即走上前来。在大厅中央的投影屏幕上又出现了他们那颗暴躁的恒星，只是这次的影像的侧重点在背离行星的一侧。在离恒星很近的低轨道上，停靠着几十艘小型轨道器和一个相对大一些的空间站。

    它们的距离是如此的靠近恒星，以至于从远处看去，巨大的日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将那些轨道器卷走。它们无一例外，面向恒星的一侧都撑着形状各异的隔热屏障。这些隔热屏障不仅可以让轨道器保持一个适合的工作温度，更是恒星能源的采集装置，他们可以将炽热的等粒子流直接转化为所需要的能量。

    “我来汇报一下次要项目，您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小型虫洞开启装置。”科技执政官说道。

    主宰当然知道这些轨道器的作用，这是他们长距离深空探测的尖端科技。在几百年前就非常成熟了，只是因为那场失败的星际殖民战争，资源的紧缺以致这项技术很久没有过突破了。

    “我们已经过了完善的理论设计和计算，现在我们已经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建造出大型虫洞开启装置。一次虫洞的最大运载能力可以通过10艘我们的攻击舰。开启之后，只需要充能和更换易损部件就可以再次使用。”

    所有官员都以为这并不会引起主宰的注意，毕竟他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开启可以运输攻击舰队的大型虫洞并不是他们最紧迫的科技。但主宰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官员意外的话：

    “需要多长时间，多少资源。”

    连科技执政官自己也没想到，主宰会在这个时候关心这个已经沦为次级项目的科研成果。他赶紧回答道：

    “7-8年时间就可以完成，需要的资源为三等。”

    主宰又问道：

    “大型虫洞开启会对我们的恒星和星系造成什么影响？”

    科技执政官回答道：

    “时空扭曲对行星轨道的影响微乎其微，但是短时间内大量摄取恒星的高能物质会造成辐射压与坍缩压力短时间波动失衡。结果可能是大规模恒星活动，这确实会对我们的生存环境造成很大的影响。”

    主宰还在思考，环境执政官就开口说道：

    “我们计算过。开启一次大型虫洞，相对较坏的结果是一次性让我们的族人减少20%，工业能力被摧毁30%。”

    科技执政官没有反驳，因为这就是事实。而主宰又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决定：

    “减少三艘攻击舰的建造计划，立刻开始大型虫洞开启设备的建造。”

    虽然所有执政官都只能无条件的执行主宰的命令，但是他们依然是拥有建议权的。环境执政官和军事执政官几乎同时走出了队列。但主宰却先开了口：

    “我们不能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一个地方，因为我们的资本是整个文明。我们一旦决策错误，我们的文明可能会从宇宙里永远的消失。宇宙对于我们来说将没有任何意义，我不会像我的前任一样孤注一掷。”

    沉默的高塔顶端，在执政官队列末端的一名见习执政官蠢蠢欲动，但又不敢主动开口。他显赫的家族和超强的能力本应让他进入主流执政官的行列，但是正因为他来自上一任发动星际战争那位执政官的家族，这让他的路比别人更难走。

    不过，也正因为他家族所在分支，在当年坚定的站在反对直接发起星际战争的阵营里，所以才在如今的执政官团队里有了一席之地。

    “我汇报一下边缘项目。”

    见习执政官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大厅中央。全息影像随之出现了一个孤星星系。她有一颗黄矮星，内圈有三颗在宜居带的岩质行星，外圈有四颗气态巨行星。

    其中，内圈的第三颗，包裹着大面积蓝色海洋拥有浓密大气的星球格外显眼。

    “这是主宰大人上任前不久开启的一个验证移民项目，这个项目由我制定和实施，目标星球就是这颗e星，她离我们有650光年。她的大气环境和温度不算差，70%都符合我们的生存条件。稍加改造就可以移民...”

    见习执政官的介绍还没有完成，军事执政官就说道：

    “据我所知，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有原生文明的存在了。这并不符合我们现阶段的星际移民条件。你应该知道，上一次的进攻失败，导致了现在都还有湮灭飞弹隐藏在星际尘埃里向我们飞来。”

    见习执政官解释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是最近的一次轨道侦察显示。他们依然还处于前原子时代。虽然近百年来科技发展迅速，不过依然属于低能文明。他们离掌握湮灭武器的夸克时代还很远。”

    “这个计划我听说过，在我们上任之前就在实施了。占用的资源不多，你先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吧。”科技执政官说道。

    见习执政官放大了那副影像，里边包括着e星和两颗气态巨行星：

    “考虑到e星已存在低能文明，有可能会干扰到我们的直接生态改造计划。所以这个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是，通过虫洞运送过去的’飞镖’探测器，在它们星系的两颗气态巨行星的卫星上，对原有无智生物进行基因改造。然后把改造后的有机生物送到e星，消灭其上原有文明的同时改造e星的生态环境。”

    “这个方案我听说过，很节约能量，很隐蔽，也很有趣。”军事执政官对见习官肯定道。

    “是的，e星上的文明虽然低下，但破坏‘飞镖’能力还是存在的。所以我才设计了一个他们难以发现的方案。”

    见习官补充道：

    “为了隐蔽，我们是在离他们四光年的白矮星附近开启小型虫洞运送侦察飞行器和‘飞镖’过去的。周期性侦察也从未进入过e星的低轨道，而我们从事生物改造的两颗卫星离他们也相对遥远。按照他们的文明发展程度，是没有可能发现我们的。”

    科技执政官问道：

    “现在计划到了什么程度了？”

    见习执政官回答道：

    “两颗卫星上的生物改造计划非常顺利，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现在，所有有机生物已经被送到转移轨道，7年以后就会到达e星。我们最后一颗探测器，它上边装着用于实时通信指挥的纠缠量子，也在四年前通过小型虫洞发射了。7年以后也会到达e星的低轨道。到时候我们可以实时看到并指挥进攻过程。”

    这个话引起了主宰的注意，但他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那他们，e星上的文明，已经知道我们的进攻开始了吗？”科技执政官问道。

    见习执政官说道：

    “现在他们应该知道了，因为我们已经把那两颗卫星送上的生物武器转移轨道。就算他们用原始的观测方式，大概率也会发现。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他们有能力毁灭他们的星球吗？”主宰忽然发问。

    见习执政官赶紧回答道：

    “没有，最近的一次探测器隐蔽侦测显示，他们目前只掌握了不可控原子能的使用。那些可笑的聚核炸弹连消灭他们自己的文明都做不到，更别说星球了。”

    “你的计划成功消灭e星文明的概率有多大？”主宰又问道。

    见习执政官自信地回答道

    “百分之百。”

    （没有感情的码字机器和票票收割机又又又出现啦！养与追的博弈，就不啰嗦啦！票票我很在意，但小伙伴们的留言评论也非常在意。绝大多数评论我都会认真阅读认真回复，能在这个时空里能与诸君相遇，实属不易，我很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共同努力，大好的世界，还在未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超级东方环

    周成放下了手中那本页脚发卷的资料，那是一本封面写着《引力子发现与四大基本作用的统一》——刘超文的论文。他揉完挂着血丝的眼睛，戴上了眼镜。看向飞机航班舷窗外正在渐渐变大的地面。

    身下一片环形丘陵簇拥下的小平原映出了眼帘，在那片覆盖着绿色植被的平原之下300米的地方。埋设着一条长达100公里的环形真空管道，管道上像佛珠一样串着无数超导电磁线圈，这就是世界上唯一还在运行的高能物理实验装置——“超级东方环”。

    进入危机时代以来，全世界的高能物理实验装置全部停用了。但因为刘超文在危机预警中起到的关键作用和在前沿领域极高的造诣。“超级东方环”是唯一一座得到保留的前沿科学实验设备，并且在eda的论证会上没有任何一张反对票。

    周成来此的目的，是受了诺奖委员会的邀约。作为专家组成员，来此验证他身前小桌上论文的内容。要按照以前的惯例，一项理论的实验验证，是需要在不同地方不同设备的验证才会被认可。而在危机时代中，这里已经是全世界唯一的高能粒子实验仪器了。

    至于那个奖项，所有正式的仪式早在危机时代之初就取消了。但可能是四大基本作用力统一对人类科学史太过里程碑。或者是那帮曾经站在科学前沿，如今却几乎被世界遗忘的理论科学家最后的倔强。他们还是带着那块黄金制成的奖牌来到了蜀川。

    对于周成来说，验证与否其实已经无关紧要。虽然他至今依然不了解自己那个学生的科学神力从何而来，但他了解对刘超文理论的验证其实就是浪费电力资源。

    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在研究刘超文制定的“超级东方环”改造方案时，发现在真空管道上多了一些构造件，在他看来那些构建与设计功能毫不相关。

    随着飞机高度的下降，身下的小平原已经充满了整个舷窗。忽然，周成在郁郁葱葱的平原上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绕着平原的边缘，一圈植被的颜色有些微微的泛黄，整个泛黄的形状从空中看起来是正圆形的，就像一枚巨大的黄铜指环平放在了平原上。

    他虽然没有参与到“超级东方环”的建设过程，但是基本设计参数周成还是很清楚的。他扪心一算，这圈泛黄的草迹恰好是下方深达300米的对撞机真空管道经过的位置。这让周成大感疑惑。

    深埋在地下的对撞机，除了可以隔绝中微子以外的所有已知粒子对实验结果的干扰。同时也可以隔绝部分失去磁约束的高能粒子飞出地面。但周成实在想不通，在已知标准例子模型里还有什么粒子可以穿透300米的土层影响到地面的植被。

    不等他有多余的思考，那块埋着“超机动东方环”的小平原已经从舷窗里飘过了。飞机降落以后，周成来到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眼前只有一幢高大的七层办公大楼和远处平原边上的一幢2层小楼，科研建筑基本都深埋在地下。

    工作人员热情的迎了上来：

    “周教授，您好！欢迎您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来！”

    “评审组的其他专家都到了吗？”周成问道。

    工作人员领着周成往办公大楼前停着的像观光车一样的敞篷电动车前走去：

    “国外的专家们一早就到了，他们已经到地下去勘验对撞机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周成随口问了一句：

    “刘超文也和他们在一起吗？”

    工作人员坐上了那辆电动车的驾驶室：

    “刘总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

    “那他在哪里？”周成问道。

    “刘总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他没有陪同评审组共同到地下实验基地去？”周成追问道。

    “没有，实际上刘总师很少前往地下试验基地。”工作人员的回答很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这让周成很疑惑，他虽然身为理论物理学家，但是对高能粒子实验还是非常了解的。自己在欧洲核子中心和斯坦福国家直线加速中心做科研项目的时候，多数时间都是在和真空管道，超导电磁线圈还有碰撞传感器在打交道。

    妻子沈曼绫几次去探望的时候，看到带着安全帽，窜梭在基地里的周成还开玩笑的说过：

    “老周啊，我还以为你改行当工程师了！”

    周成对工作人员口中所说的“刘总师很少前往地下试验基地”大为不解。

    “周教授，请您上车吧。我带您去和评审组的专家汇合。”工作人员见周成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就礼貌的提醒道。

    周成回过神来：

    “哦，不了。我先去见见刘总师。”

    工作人员带着周成来到了刘超文的总工程师办公室门口，敲门进入以后。刘超文低头正坐在自己整洁的办公桌前在一张纸上书写着什么，一看工作人员领着的人是周成立。脸上先是一阵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一闪而过，随后立刻站起了身来。

    他脸上堆着庄重而正式的笑容，正声道：

    “周老师，您来了！”

    虽然多时未见，但刘超文热情得体的表现还是令周成有些惊讶。在往常这种情况，刘超文见到自己一般只会略带羞涩的喊一声“周老师好”。而在刚才刘超文脸上转瞬即逝的奇怪神情中，周成读出了隐若现的些许被压抑的兴奋。

    “我这里还有一点演算没有做完，所以没有到地下实验基地去陪同评审组。”刘超文似乎看出了周成的疑问。

    周成扫了一眼宽大办公桌上寥寥数张的纸。对于当今庞杂数学体系下的理论物理，那三两页纸几乎写个目录都不够。他走上前去，从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放到办公桌前：

    “让他们自己看也行，反正你的论文上阐述的非常清楚了。这有个事儿我想想问问你。”

    周成翻到写满标注的一页：

    “我前阵子看你的‘超级东方环’改造方案里边，在环形管道的对称两端，设置了两个腔体。只有结构样图，论文上没有找到理论对应。我就想问问你这两个腔体的功能是什么？”

    周成问的这个问题，纯粹是处于学术上的好奇。

    “就是个系统辅助设备，对实验本身没有实质影响。”刘超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一点起伏。但周成并没有在意。

    “要不你带我下去看看？”周成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多想，虽然刘超文现在在前沿科学方面已经是如日中天的巨星，但他们十年师徒情分。在交流的时候周成也从没有顾忌过其他。

    刘超文身体身体微微一震，眼神有些迷离。仿佛惧怕什么东西，又好像在挣扎什么。

    “周教授，我们刘总师....”一旁的工作人员的话虽没有说完，但周成已经从他熟练的语调里听出了后半句想表达的意思。

    这时刘超文打了一个冷噤，打断了助手的话。

    “好...好的，周老师。我陪您下去看看。”

    身旁的助手倒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刘超文和周成，仿佛这样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一样。最终，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刘超文的吩咐，开着电动车载着他们去地下实验基地。

 第一百三十章 气球之内

    在通往地下试验基地的入口前，电动车经过了小平原边缘的那一栋二层小楼。在那栋小楼旁边的公路对面，就是那一圈沿着地下真空管道出现的泛黄植被。从地面看去比空中看上去宽了很多。

    小楼下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黑色的老式桑塔纳轿车吸引了周成的注意。那辆车虽然很老，但看起来的状态就像一辆几年的新车。在危机时代之前，这样的老车就非常少见了，而如今，更是凤毛麟角。

    他记得刘超文才到清北大学的时候给他提过，父亲有一辆老式小轿车。那是父亲老刘从拆车贩子那里淘来的。虽然经过父亲很长时间的修理才能上路，但他们父子都很喜欢那辆车，那辆车上载满了他们父子童年幸福的回忆。

    就在周成想开口问的时候，电动车已经通过一个下坡道，进入了地下实验基地的入口隧道。电动车经过几公里的下坡坡道，来到了容纳着“超级东方环”真空管道和超导电磁线圈的圆环隧道里。这里的温度比地面要高出十多度，滚滚的热浪让这里就像桑拿房的干蒸间。

    “到d3点去。”刘超文对助手说道。

    隧道里的照明设施很齐备，周成抬头并不能直接看到那根被桥架以及各种电缆、冷凝管线、防辐射涂层重重包裹的真空管道，只看到一个多边形的管囊架体沿着弧形的隧道延伸到远处。

    每隔一段距离，管囊架体都会从一个看上去像巨型石碾一样的设备中心穿过去。那是用于带电粒子加速的超导电磁线圈。

    “超文啊，我记得当初你的改造方案里边，重点就是对超导电磁线圈进行了改进。除了常规的洛伦兹力电磁加速，还引入了激光旋转阵列增加粒子的谐振频率。达到提高对撞能级的目的。”

    周成的话音夹杂着电动车马达的“呜呜”声在隧道里产生了回音，但还不至于影响正常交流。刘超文的神情有些慌张，正准备回答。

    这时，他们前后很远的超导电磁线圈和头上的真空加速管道发出了低沉的“嗡嗡”声，周成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电流声惊到了。

    “周教授，不用担心。这是正式实验之前用基本粒子测试管道真空性和电磁线圈性能的测试。能级很低，没有危险。”开车的助手解释道。

    刘超文的耳中听到助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回音，这个回音比隧道的空腔所发出的回音大很多。眼中隧道壁上那一个个壁灯随着他身体的晃动出现了一道道残影，就像在漆黑的夜晚中晃动火炬留下的光影。

    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往晕厥之前不大一样。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字句清晰的向身旁的周成说话:

    “这里就是d3点了。”

    他看到自己步态稳健的走下了电动车，领着周成走向了旁边的一条走廊。这条走廊不算太长，而且照明条件很好，可以一眼看到不远处尽头的折尺钢梯。但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昏暗，听觉也几乎被超导电磁线圈发出的轰鸣声占据，身旁的周成好像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听清他说的内容。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任何晕厥的感觉。从身旁周成的眼神中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的神情。但他却实实在在的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的视线逐渐昏暗。很快，一切都变得黑暗而安静。

    当他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自己正身处在一条两侧都是青砖围墙的巷道里。这条巷道他很熟悉，那是他小时候的家附近，经常玩耍的一条巷子。巷子深处传来了孩童嬉笑的声音。

    他抬眼看去，一个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正在巷子那头追着一个孩童嬉戏打闹。那个背影他很熟悉。他赶紧追了上去，却在巷口的转角处不见了那对母子的身影。巷口转角后的场景他很陌生，在记忆中家的附近并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时旁边一个似乎是突然出现的男孩让他吃了一惊，那男孩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光奇怪的看着他，那男孩的面相很眼熟但又怎么也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男孩手中拿着一只微微飘动的气球，那气球呈非常少见的透明乳白色。更奇特的是，在气球上还有一圈圈精致的图案。

    那图案正中间是一个发着橙黄色微光的球，以它为中心有八个椭圆形的同心圆，在这些同心圆上还有八颗五颜六色，像玻璃弹珠一般的小球。气球上这副图案的精致程度吸引了刘超文的注意。

    他看着在中间熠熠生辉的发光黄色球体和围绕着它的八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这样精致的图案，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气球上。

    仔细看去，刘超文大吃一惊。那栩栩如生的图案竟然是一幅太阳系八大行星的轨道图。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中间的太阳的光芒尽然有微微的闪烁，而周围行星也在缓慢的围绕着太阳沿着轨道运动。

    但他很快就看出了问题，这些行星围绕太阳公转的方向竟然是反的！这让刘超文大为震惊，他几步走了上去，那男孩儿也没有避让的意思，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走近那气球以后，才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情况。原来自己刚才在远处看到的图案并不是在那个乳白色透明气球的表面，而是在那个气球的里边！

    此刻，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半透明的气球里，仿真度极高的微缩太阳系模型。除了行星的公转方向是反过来的，连所有行星、卫星甚至太阳的自转也和自己所认识的太阳系的运行规律是相反的！

    这让他极为震惊，就在他准备开口向拿着气球的男孩问点什么的时候。那男孩儿竟然先开了口：

    “他们出不来了。”

    这个声音像咒语一样反复在刘超文的耳边回荡，让他头晕目眩。原本想问的问题也不想不起来了，眼前的一切像被揉搓到一起的橡皮泥一样变得扭曲，混沌。

    这时，耳边一个声音像隧道里疾驰而出的列车一样，从幽远逐渐变得清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典礼

    “超文！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周成看着突然怔怔出神的刘超文问道。

    刘超文一怔，就像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哦...周老师，对不起。我有点走神，我带你上去看看那个构造吧。”

    周成觉得刘超文的回答很奇怪，因为他们刚刚才从折尺形的钢梯上下来。

    “哦，不用了。刚才你已经给我讲的很清楚了，那个构造只是用于暂时储存加速环线中特定电荷和质量的粒子，用以验证一些你还没有证实的猜测。”

    “哦...哦...那好。”刘超文的回答断断续续。

    周成转头看了一眼刘超文，才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虽然在闷热的地下隧道里，自己的额头也渗出了汗珠，对撞机试运行的低沉轰鸣声也让他感觉不适。但眼前的刘超文却已经是大汗淋漓，甚至在他站立的地面上都已经有了滴下的汗迹。

    而那个低沉的“嗡嗡”声似乎也让他非常难受，他神情恍惚，双手时不时的就会去挠一挠耳朵。

    “你不舒服吗，超文？”周成关切的问道。

    刘超文从痛苦的面色中堆出一个短暂而生涩的笑容：

    “哦...周老师，这里太热了...而且，这个声音，也让我不舒服....”

    刘超文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发高烧的病人，周成却在他的眼神中似乎找到了那种久违的单纯和对自己的敬畏。

    “那我们先回到地面上去吧，这里确实很热。”周成说道。

    随着电动车在坡道上逐渐的远离地下，嗡嗡作响的电流程渐渐没了踪影，温度也慢慢降了下去。刘超文的状态也迅速的恢复了，当车子到达地面出口的时候。在他脸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淡和冷漠。

    周成又看到了地下入口处的那幢二层小楼，在那辆老桑塔纳轿车旁边站着一个人影正在抽烟，那正是老刘。

    “停一下！”周成对开车的助手喊道。

    周成下车向老刘走去。几年不见，老刘的白发多了不少，脸上的沟壑也深了很多。

    “周教授，你来了呀?”老刘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笑容很是憔悴。

    “好久不见啊，老刘！”周成打着招呼，看到了地上的几枚烟头。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嘛，这怎么也抽上啦？”周成一边拿出烟一边好奇的问道。

    老刘轻叹了一口气，接过了烟，眼神有些飘忽。

    “嗯。是啊。”

    周成点燃了烟，指了指老刘身后那幢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

    “你平时住这儿吗？我记得高能粒子中心在基地外安排了条件更好的宿舍的呀。”

    老刘点了点头，脸上挤出干涩的笑容：

    “额，这里离超文近一点，方便一点。”

    周成原以为他下车的时候，刘超文应该是跟在自己身后的。此时，他回头才发现，老刘迷离的目光一直看着身后电动车上不动声色的刘超文。

    “超文他也没有住在高能粒子中心安排的宿舍吗？”周成问道。

    老刘摇摇头，昏黄的目光里充满了无奈的复杂神情。周成觉得奇怪，刘超文在清北大学的时候，和父亲的关系一向非常亲密，而眼前老刘的状态和说的话却让他非常疑惑。正想再问点什么，另外两辆满载的电动车从隧道口开了出来，停在他们那辆电动车的后边。

    “周教授，你在这儿啊！我们刚刚还谈到你，以为你不来了。”卢瑟教授满面红光的下车迎了上来。

    “老刘，我这还有点事儿，回头再和你聊。”周成向老刘草草告别之后，转身向那一群正在下车的当代物理学顶尖专家们走去了。

    “我对超文的论文信心十足，就不去监督实验了。再说，你们这不也上来了吗?”周成说道。

    卢瑟教授满脸笑意：

    “哦！当然了，所以我们只留下了吉布森和鲍勃在两个撞击观测点审核实验结果。我们可以去准备颁奖典礼了。”

    大家都很有礼貌的相互问候着，刘超文一脸冷漠的站在人群中很少说话。

    夕阳从远处平原边上的丘陵山间缓缓没入了云层，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食堂里布置了一个非常简易的颁奖台。没有专门的灯光和音响设备，仅仅是在台子上铺上了一张陈旧的红毯，参加颁奖典礼的不过寥寥数十人。而这群人的分量之于现代物理学，不亚于第二次索尔维会议时那张著名的诸神合照。

    评选委员会主席卢瑟教授走上了台去：

    “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时隔4年以后的第一次诺奖颁奖仪式。虽然这可能是诺奖历史上最寒酸的一次颁奖典礼，但这却也可能是历史上最具分量的物理学奖。”

    台下响起了一阵有序的掌声。

    “根据今天下午吉布森教授和鲍勃教授在两个独立的数据采集点获得的实验数据显示，我们有理由相信。刘超文博士在他论文中预言的引力子已经被我们发找到了。这是理论物理学界自希格斯玻色子被发现以后最重要的一个发现。

    虽然，这离所有理论物理学的梦想——用一个公式描述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坚信，我们今天的发现，已经让我们掌握了打开统一四大基本作用力大门的钥匙，往后在探索宇宙基本规律的道路上，我们将会更加一往无前！”

    餐厅里响起了纯粹而热烈的掌声，直到卢瑟教授挥手示意才渐渐平息。

    “今天这个特殊而意义非凡的物理学奖，我们要授予刘超文博士。他在基础科学的贡献不胜枚举，他的出现为人类探索宇宙的奥秘点亮了指明方向的灯塔。这枚奖牌相对于他的伟大成就，不值一提。

    此刻，再多的赞美之词都会显得苍白无力。我们有请刘超文博士上台领奖。”

    在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中，刘超文走上了那个简陋的领奖台。

    所有人都以为刘超文的获奖感言会非常的短暂而简洁。甚至只有“谢谢！”两个字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因为在科学界这位“冷面天才”的行事作风，已经比他的导师“东方泡利”以及北美的“沉默教授”更为人所熟知了。

    在他走上领奖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而几名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开始给在座的每一位物理学家纷发资料。

 第一百三十二章 演讲

    随着资料发到了在座每一位科学家的手上，餐厅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这些顶级科学家们翻阅着资料交头接耳。周成手里也拿到了一份资料，封面上写着《月球建设超高能级粒子加速器方案》，这让他也大吃了一惊。

    当年进入危机时代的时候，“超级东方环”这个高能粒子科研项目之所以没有像类似lhc这样的高能物理实验设备被砍掉，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非常巨大且已经基本建设完成，实验能级也是冠绝全球的。其二、刘超文在当时对危机预警的开创性作用以及“超级东方环”对他往后工作的重要性。

    但也是历经了很大的波折，才顺利让这座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粒子加速器得以诞生。但周成手中的这个方案，在科学上的作用是毋庸置疑，它极有可能带领人类跨入新的科技时代。但在眼下这个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两根转移轨道上光带的时代。实施可能，几乎为0。

    刘超文从卢瑟教授手中接过那枚印着诺贝尔头像的黄金奖章，然后将他放回了盒子里拿在手中。他得体的装束和面上微微泛起的笑容看起来像一个经验老道的演说家：

    “危机时代开始以后，我在这里工作的几年间，经常有人问我这样一个问题——现在前沿科学的意义是什么？要在四年前，我可以用一大堆眼花缭乱的专业术语和晦涩难懂的数学公式让他闭嘴。”

    一阵哄笑声在台下泛起又迅速消失了。周成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刘超文开场的幽默桥段而笑起来的人。相反，他大受震撼。他几乎都不敢相信台上这个西装革履，谈吐优雅、表达技巧老练的人是他的学生。在不久前，甚至在今天上午。在他眼中刘超文依然是那个羞涩的“冷面天才”。

    “但是在当下，我想告诉他的是。如果人们的生活是在一个空心石头的中间，那我们所做的就是不断在这个空间的边界，一点一点的开凿那些坚硬的石壁。

    虽然我们每一次艰难的学术突破，只相当于从石壁上凿下了点微不足道的石屑，这对生活在空间中心的人影响微乎其微。但我们现在的工作，决定了人类未来生存空间的广度。这也决定了，我们的工作依然意义重大！”

    台下再次响起了纯粹而热烈的掌声，刘超文的演讲击穿了台下每一个科学家的心里防线，因为在当下前沿科学领域的处境是如此的困难，而它肩负的使命又是如此的沉重。这一点，就连处于eda高层的决策者们都难以取舍。

    刘超文举起了手中那个装着诺奖金牌的盒子：

    “今天这个奖项，并不是颁给我的，也不是对引力子发现的肯定，更不是为了庆祝我们取得了四大基本作用力统一的钥匙。它最大的意义在于让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要忘记，即使在现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下，自己的使命。”

    台下一片肃然，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鼓掌。

    “我们的宇宙中还有太多的秘密等待着我们去发掘，为什么我们至今只发现4%的正物质?超对称可以解释当下所有的物理现象，却解释不了余下的反物质在哪里？暗物质和暗能量的本质是什么？

    我知道，有人会告诉我。过不了几年，那些外星文明制造的有机生物就要到达地球了。那个时候，这些问题将变得无关紧要。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前沿科学的发展过程中往往隐藏着那把极其锋利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90多年前，科学家们从发现重原子裂变会释放出巨大能量，到把它变成会制造蘑菇云的武器，只用了6年时间。虽然我现在无法肯定的告诉你们，我们在接下来的探索中会不会找到决定人类命运的钥匙。但是我相信...”

    刘超文举起了手中的那本《月球建设超高能级粒子加速器方案》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去做，那我们注定什么都找不到！”

    餐厅里沉默了片刻，然后数十人的规模也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掌声和欢呼声。

    接下来的整个就餐过程异常的安静和迅速，所有科学家们都想尽快回到宿舍摸清这本《方案》的内容，然后回到自己的国家，尽自己的全力劝说他们的领导人去实施这个看起来并不太可能实现的方案。

    周成彻夜未眠，这几年对刘超文理的论深入研究，让他对这份方案的理解速度要远远快于其他的专家。在方案中的数学模型推导中，所使用的五边行一样的su5群论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就像个数学陷阱，破坏了原有的对称性计算规则，却又能很好的解释虫洞模型，这让周成很困惑。

    第二天一早，周成带着那本方案和自己的计算稿纸来到了刘超文的办公室。

    “超文，我昨晚看了你的数学模型，这个模型在对虫洞的解释符合的非常好。但是在其他物理现象中会严重破坏对称性原则，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刘超文一怔，这次他好像没有预料到周成的问题。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

    “这套方案本身就是基于宇宙网络和超时空的虫洞模型验证设计的，所以并没有考虑到其他情况。您也知道，我们眼前的宇宙迷雾依然很浓重。还远不能用一个数学模型描述整个宇宙，所以我就把重点放在了虫洞和宇宙网络这一方面。”

    虽然这听起来像一个包装精致的敷衍答案。但刘超文的意思，确实也符合理论物理学的工作逻辑。毕竟在引力子发现之前，描述强力、弱力、电磁力的量子力学和描述引力的相对论就完全无法整合到一起。

    “但是虫洞的基本模型我们不都有了吗？我们知道了虫洞运送能力和能量使用之间的关系了。”周成问道。

    “是的，周老师。不过我们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对于虫洞的精细结构以及击穿时空网能量阈值这些关键问题，我们还不清楚。我认为，这除了对我们了解整个宇宙有帮助之外，也可能会对我们的生存之战起到作用。”刘超文回答道。

    周成感觉他的回答几乎滴水不漏，但又完全没有解除他的疑惑。甚至连碰都没有碰到关于su5数学模型和对称性破缺的话题。由于自己研究新理论的时间也仅限昨晚，周成暂时也提不出有针对性的问题来。

    但他总感觉，su5和对称性破缺就像是已经有了答案，而为了隐藏某种真相故意编制的数学陷阱。

    “周老师，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事儿，还得多辛苦你和师娘了。”刘超文说道。

    周成把资料收回了提包里。确实，要想这个方案落地，要付出的努力不仅仅是科研上的，他们这群物理学家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第一百三十三章 荒漠中的线索

    在西北一望无际的荒漠上，一辆满身灰尘的越野车带起翻腾的灰土在公路上奔驰着。

    开车的人头发花白，满脸胡渣。而副驾上坐着的女孩儿装束青涩，远远看去他们像一对赶路的父女，实际上他们正是化妆过后的曹锐和张婕。

    曹锐又点上了一支烟，一旁的张婕有些烦恼地摇下一丝车窗：

    “你能不能少抽点儿啊，你这抽烟不开窗我受不了。开了窗一头一脸的风沙！”

    曹锐倒是没有一丝要怜香惜玉的想法，还是悠悠地点燃了烟：

    “参加任务那会儿我可以给你讲明白了的啊！环境艰苦、困难很大、危险很高。是你自己非要来，要不然我让小赵或者小周他们来了。”

    张婕不服气，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愤愤道：

    “当初我还以为咱们是去调查和外星文明有关的事情，这敌人都到转移轨道了。再过七八年，就到地面上了！我们这一头往沙漠里钻，是干啥去啊！”

    曹锐悠然自得地抽着烟：

    “这天上看得见的威胁，是威胁。有些现在看不见的威胁可不一定比看得见的威胁小！这生存是条单行道，任何一个坎儿过不去都是死路。不管这个坎儿是在前边还是在后边。”

    张婕不以为然，认为曹锐是在故弄玄虚：

    “问你究竟是啥任务，你说到地方再告诉我。那咱们这一路换了几身行头、几次身份。连车都换了几次。这是为什么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曹锐呵呵地笑道：

    “这换身份、换行头和换汽车啊，你都是我们局里的精英了，你能猜不出个七七八八？我不信！”

    张婕怒气依然未消，没好气地说道：

    “隐匿行踪呗，但是为啥要这样做。我就不明白了。莫非外星文明的探测器在跟着咱们走啊！”

    曹锐还是挂着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脸：

    “咱们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准确的说，这叫云消失。通过我们后台设计好的程序以及我们这几次换身份。这样在互联网云端看起来，之前的曹锐、张婕就算是彻底人家蒸发了，要想通过互联网找到我们，那只能是我们自己揭穿自己的身份了。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请您坐好听清了，情况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离谱。”

    在张婕瞪着大眼满脸好奇地注视下，曹锐将雨人的事情从头到尾地给她讲了一遍，随着曹锐讲述的深入。张婕那张俊俏脸庞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好奇已经变成了现在透着恐惧的难以置信。

    曹锐把还没抽完的烟扔出了窗外，因为外边的风沙让他也有点睁不开眼了。他揉着眼睛：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搞这个云消失了吧！”

    张婕歪着嘴巴轻轻摇着头，说道：

    “那为什么我们要往这大西北跑呀，你有什么线索吗？”

    曹锐浅笑了下：

    “线索谈不上，最多算是个推测吧！”

    张婕脸上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线索都没有，你就敢带着我往这大西北跑啊？你真够厉害的！”

    看了几眼窗外大漠孤烟的荒凉景象，张婕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来都来了。推测也说来听听吧。”

    曹锐的痞笑中透出几分自信的神情：

    “在隧道那次碰面的时候，他们通过某种在后颈的装置控制了一个昏迷的女孩子。虽然当时我们没能拿到那个装置或也没有找到残骸。

    但是通过那个女儿后颈留下的类似九宫格的痕迹我们可以推测出那个东西应该是通过插入皮下的九根金属锐器在控制人类。那种级别的设备不可能是我们抓那几个孩子在雨人的指导下制作的。”

    张婕明白了一些曹锐的意思：

    “那么那种设备就应该是雨人制作好了，通过什么渠道给那群孩子的。”

    曹锐点点头，接着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你也别把那些所谓的渠道想得多么高端。我推测，就是快递寄过来的。”

    张婕对曹锐的推测嗤之以鼻：

    “那不太可能吧！就算是，那雨人自己拿这个包裹去发快递，走大街上不早就上新闻....”

    说道一半张婕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她睁大眼睛看着曹锐：

    “忠于他们的组织可能还不止我们抓的那群孩子，可能到处都有！”

    曹锐点点头，说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查了那群孩子的快递记录，从中间查到一条他们被抓前半年，有一个西北这边的快递。这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他们的网购记录里甚至都没有来自西北的商品。

    它们有远超人类的理论科技能力，但从古至今都没有像造物主一样出现在我们面前。甚至在我看来，在眼下这样危机的情况下，它们还有求于我们，这就让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

    “他们是通过网络来了解我们的，在网络出现之前无论什么原因。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甚至可以说都没有来到我们中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张婕一脸的疑惑。

    “我猜测，应该是我们的什么剧烈的活动引起了他们注意，或者让他们知晓了我们的存在，然后才开始了解我们的。”

    “什么剧烈的活动？”张婕问道。

    “反正我能想到的人类出现以后的剧烈活动，只有地下核试验了。”曹锐说道。

    张婕想了一会，又问道：

    “但这也说不通啊，按照你的说法，他们那么先进的科技水平，直接站出来统治我们不是更好吗？”

    “我和老周，你见过的，我们特情局的科学顾问。有过一个推测，他们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至少工业生产能力现在是丧失的，或者他们的数量很少。他们一定是处于什么原因，才会在现在这个特殊时刻，以这样的姿态和我们接触。”

    张婕还是有些疑惑：

    “就凭一个快递信息和自己的天马行空的猜测。你曹大处长也不至于就一头往大戈壁里钻在茫茫荒漠上去大海捞针碰运气吧？”

    曹锐呵呵地笑着，脸上又多了几分得意：

    “当然不止，他们号称‘网络幽灵’，本事呢我确实也见过，很厉害！这也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要绕远路走小路，这样他们没法通过高速路摄像头排查出我们。但是再厉害的黑客他也得有地方上网才行吧！而且那个网络带宽得非常大才能满足他们对网络控制的需求。”

    张婕仿佛听明白了：

    “嗯，是这个道理。你是通过网络ip或者其他手段追踪他的位置了？”

    曹锐摇摇头说道：

    “人家是网络幽灵，比黑客技术我们哪能是他的对手啊。我是用的是一个更笨的物理办法，我做了一系列的研究调查。基本分析出了每个区域的大数据中心站能耗和该地区信息发达程度的比例，电费是不会说谎的。

    如果我的分析结果没有错，那么位于沙都的西北大数据中心站的能耗就明显和当地的信息化发展程度不匹配。而且我还查到，沙都大数据中心站的服务器维修率比全国其他地区的都要高！

    这就意味着沙都大数据中心站处理的网络数据量比实际需求要大出来很多，服务器长期处于高负荷工作状态。这几条线一并起来，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到西北来逛一逛。”

    张婕脸上之前的疑惑已经一扫而空，她甚至主动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曹锐：

    “曹处长，你行啊！这都让你找到一条线索，真是佩服你啊！”

    曹锐接过张婕递来的烟，一改脸上的散漫：

    “别再叫我曹处长或者名字了。别忘了现在的身份我姓周，你也姓周！我们的对手你也知道是怎么样的存在，一丝丝破绽都有可能让我们前功尽弃！”

    张婕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连连的道歉。曹锐倒也没有再深究，脸上又恢复了最常见的那种痞笑：

    “不过呀，你还真得好好历练历练。这串点成线不就是我们的看家本事嘛。”

    夜幕已经渐渐笼罩在了这片荒凉的大漠上，晴朗的夜空出现在干燥的大漠上是家常便饭。即使夕阳的余晖在天边依然有丝丝痕迹，但是漫天的繁星已经洒满了夜空这块浩瀚的画布，那条横贯天际的银河也开始闪闪发亮。

    在荒漠的天际线，那座有着几千年历史的西部边陲，大漠中的明珠——沙都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灯火。

 第一百三十四章 绿洲

    曹锐按照预先就规划好的路线，一路开到了一栋老旧有八层小楼的楼下，把车子停到一个铺面里以后，就和张婕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到了这栋楼顶层的一套房屋。

    他们来到一个房间的窗边，曹锐把窗帘拨开一丝缝隙指了指下边那个只有三层楼但是单层面积很大的建筑：

    “你看这就是你的目标。”

    张婕一眼就看到那栋建筑上赫然亮着一行红色的字“沙都大数据网络中心”此刻，危机时代以后的用电限制让整个城市都显得格外昏暗，但这栋现在依然灯火通明的建筑这让它更加的显眼。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近距离俯视整栋建筑。

    曹锐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一个单筒望远镜支在了窗边。

    “你就用这个望远镜24小时监视进出这栋建筑的人员，然后查查他们的信息。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张婕摆弄着望远镜问道：

    “这不能用网络怎么查呀？”

    曹锐嘴角漏出一丝坏笑，领着张婕来到客厅里，他找出那个箱子，用刀子拆开封胶。从里面随意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递给张婕：

    “谁说没有网络和智能设备就不能查询人口信息了？我提前就把沙都市和周边人口的资料全部打印成纸质资料，提前运送过来了，足足有四大箱。”

    张婕接过那叠资料，满脸地苦笑：

    “就用这方法？我的天啊！”

    曹锐继续打开着其他箱子：

    “不然你以为我平时经常强调的对人脸过目不忘是用来干什么的？这下就好好检验一下自己吧！”

    说完曹锐拿出一张做满了标记的卫星地图，地图上红叉标出了好几处地图上没有公路也没有任何标志的地方。

    “我去休息一会，明天一早我去这些地方转转。”

    张婕看着卫星地图上画着红叉像人耳一样地方，这里也曾是一座千年古城的遗址。她问道：

    “这些地方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核试验场吧？”

    曹锐点点头：

    “嗯，我看过卫星地图了。就你现在看那个地方最可疑，最近十几年的卫星地图显示那里有一股很大的地下泉水形成了绿洲。那绿洲每隔两三年的时间就消失又重现，我得到实地去看看。”

    张婕皱起了眉头：

    “这些地方都是无尽的荒漠，夏天温度超过五十度，冬天零下十几度。什么人能在那种地方藏起来啊！”

    曹锐转身向另一间屋子走去:

    “就是不知道才要去看看，要是知道了。我才懒得折腾，好了我先去休息了。这来回上千公里路勒！”

    第二天清晨，东方刚刚鱼肚白出。在居民楼底层的铺面里，曹锐正往满是灰尘的越野车里装着补给。后座和尾箱里满满当当的塞进了几个大油桶、饮用水桶、备用电源、食物、药品以及汽车易损备件。曹锐清点了一下东西，关上了车门说道：

    “差不多了，这些东西完全足够我往返一次那片大漠深处的绿洲了。”

    张婕忧心匆匆地说道：

    “离开沙都一百多公里以后就没有公路了，全是茫茫荒漠。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要是有什么事儿也有个照应。”

    曹锐蹲下身检查着汽车的轮胎和悬挂说道：

    “你要是真跟我一起去啊，我们可就都有可能回不来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牢牢记住我交代你的事情我就能安全的回来。”

    张婕张开五指一边数着一边说道：

    “记住啦！你的定位器开机以后，记录你的位置。之后24小时没有接到你的卫星电话。或者收到救援信号，就立刻上报总局。就这些吧！”

    曹锐起身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说道：

    “还有呆在屋子里，盯好大数据中心，注意自身安全！”

    张婕还是有些担心：

    “知道了。额...可是...”

    不等张婕说话，曹锐已经坐上汽车关上了车门，他说道：

    “别可是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心里有数，我不可能白白去送死对吧。好啦，去把卷帘门打开，我现在出城最不容易引起注意。”

    张婕还想说点什么，可又无从开口，只能按照曹锐说的，打开了卷帘门。曹锐开着车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张婕看着他消失的痕迹，心中种有些说不出的忐忑，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于公还是于私。

    曹锐驾车在飞沙走石的荒漠上驰骋着，就像一只蚂蚁子在砂堆上爬行一般，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离开了公路以后，曹锐非常谨慎。他每个小时都下车检查汽车的状态，累了就歇，饿了就吃。一点都不勉强自己，因为他清楚，在荒芜的大漠中，任何一个微小细节的失误都可能酿成血的代价。

    随着路程的深入，大漠逐渐展示出他无情和残酷的一面，昼夜极大的温差让曹锐和他的汽车每天就都经受一年四季的考验、狂暴的风沙经常让他看不清眼前的路况。

    更要命的是，荒漠里四面八方根本没有能识别的参照物。他只能跟着卫星定位和日月星辰的相对位置来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往正确的方向行驶。

    进入大漠的第二天黄昏，血的的残阳在一片火焰般的晚霞簇拥下挂在地平线上。刺眼的夕阳光芒和地面翻腾的热流交织在了天际线边，目光的尽头出现了一排若隐若现的黑色巨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列正在迁徙的远古巨人。

    曹锐提高了警惕，向着那一排巨影加速驶去。随着距离的靠近，他逐渐看清了那些黑影的真正面目，那是一排排被严重风蚀的雅丹怪石。

    他看了看汽车里程表，又校对了一下卫星定位。判断自己应该已经到达了地图上的那个绿洲附近了。

    近在咫尺的雅丹怪石在夕阳光晕的映射下，就像一个个盘古巨神般怒视着自己，这种压迫的气势让即使像曹锐这样老练沉稳的探员在心底也不禁生出几分畏惧。

    他停下了车，照例围绕着汽车进行了一番检查。大漠强劲的风沙刮在他的脸上，像是有人在用无数小针扎脸一样难受，而劲风从前方怪石嶙峋的石头阵里吹出来发出沉闷的“喔喔”声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职业的敏锐告诉曹锐，他要的答案很可能就在前边这座雅丹魔鬼城里了。

    他定了定神，清点了装备。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粒看起来很普通的胶囊放入口中，驾车驶入了那片迷宫一般的石阵。

    夕阳的余晖让石阵里明暗分别非常突兀，黑一片亮一片。让这座石城就像黑白纸片拼接起来的迷宫一样，令人心生畏惧。

    不知不觉间曹锐已经深入了迷宫的腹地，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在巨石之间回荡，夹杂在怪异的风声里，就像是上古巨怪的低沉咆哮一般摄人心魄。

    他打开了汽车灯光，减慢了车速，在小楼一样大小的怪石间谨慎地行驶着。眼睛像打印机的墨盒掠过纸张一般扫描着眼前的每一寸地方，他打开了发送给张婕的卫星定位信号。

    没多一会，他带的电子道航设备全部丢失了信号。没有了罗盘和卫星导航的指引，也看不到天上的星星。曹锐凭着直觉在这座雅丹地貌的迷宫里开了快一个小时了，夜幕也逐渐笼罩了下来，白天的热浪也开始逐渐变得凌冽。

    在经过一片巨石旁的碎石地以后，前方瞬间开阔了起来。曹锐顺着汽车远光灯柱看过去，前方是一片低凹的盆地，所有的雅丹怪石在他现在的位置都戛然而止，盆地中间几株胡杨树的残影在风中摇曳，就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暗隐边际疯狂的挑逗。

 第一百三十五章 袭击

    曹锐开车来到盆地中央那几株枝叶青绿的胡杨树下。他拿掉了遮面的头巾下了车，任凭着沙砾的寒风拍打在脸上。没走出几步，脚下踩过沙砾发出的“沙沙”声就发生了变化。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脚下的情况。

    他蹲下抓了一撮脚边上的沙砾，指尖立刻传来了潮湿温润的触感。这里应该就是绿洲的所在了，只是不知为何水塘已经消失了。他从腰间拔出配枪，借着汽车的灯光向前走去。

    刚走出两步，前方车灯光柱和黑暗交汇的地方一块荧着水润光泽的黑色玄武岩石柱斜躺在砂床上。那块玄武岩石柱有一人高，顶部依稀可以看到精美的人形雕塑。曹锐咽了一口唾液，踏着叽嘎作响的砂子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看清了那石柱的全貌，曹锐忽觉后颈发凉，浑身毛骨悚然。那石柱竟然是在初中历史课本上见过的汉谟拉比法典！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试探着用手去触摸了那条石柱，浸泡过水的冰凉和潮润感再次从指尖传来。

    曹锐不禁往后退了两步，脚在如胶泥般的砂子里几个踉跄坐倒了下去。他定睛看去，斜卧在砂床上的石柱身上仿佛有几只蚂蚁在漫无目的爬行。蚂蚁身下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中竟然有一行是汉字的——“倘人毁他人之目，则毁其目；倘人断他人之骨，则断其骨”

    他正想起身，不料车灯竟然熄灭了，周围一片漆黑。就连原本璀璨的星空也不见了踪影。

    大数据中心站旁的居民楼里，张婕焦急地看着时间。虽然离曹锐最后一次发出卫星定位信号消失才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但是想到曹锐独自身处茫茫大漠又要面对未知的敌人，心中还是难免焦急。

    她又把眼睛凑到望远镜前，看了看下边一切如常的大数据中心站。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立刻从腰间拔出配枪，警惕地走到门边。

    仔细听了一会，并没有任何异常。张婕不敢放松警惕，挪步到门后，想通过猫眼确认一下外面的情况。就在她刚刚移到门后，那扇木门“砰！”地飞出了门框！砸到她身上，把她掀翻在地，手中的配枪也被震落。

    她翻身一看，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正从门框里走进来！定睛一看，那人就是他们日夜监视的大数据中心站保安中的一个！

    张婕大吃一惊，但是容不得多想，保安已经走近了。她飞身一脚踹到保安前胸！要是换了别人，这一脚下去保管肋骨骨折，当场丧失行动能力。

    但那保安只是微微后退了一步，而她自己反而被弹了回去。张婕眉头一紧，觉得不对，正要再来一脚。然而那保安已经走到身前！

    只见他抬起手臂，势大力沉的一记重拳向她砸将而来！张婕赶紧举起双臂格挡,那铁锤一般的重拳砸在自己的双臂上，一阵彻骨的疼痛让她几乎瘫倒。

    张婕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向后挪了一小步，然后一套组合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保安的面门上！只听一阵阵沙袋落地一般的闷响，那保安面门已是眼肿鼻外，满脸鲜血。

    她长出一口气，心想。这种力度的头部打击，就算是专业格斗运动员也扛不住。哪料，那保安只是身体晃了一晃，双目无神地又举起了重拳！

    她心里一紧，不敢再抬手去格档只得向后躲闪。

    保安步步紧逼，一季季势不可挡的摆拳虽然在张婕身轻如燕的闪躲下都没能得逞，但也把她逼到了里屋。

    眼看已逼近角落，张婕避无可避。但是在刚才的几轮躲闪中，她已经看清了保安无脑砸拳的路数。保安脸上流淌的鲜血已经溅落到了自己制服的衬衣上，他面无表情的再次挥舞起了手臂！

    张婕看准时机一个滑步闪身到保安侧面，双手擒住他的臂膀，脚下一绊！保安“砰”的被俯面摔倒在地！

    她突然想到曹锐说过，雨人控制人类的机关在后颈，随即伸手去抓那保安后颈。然而那里却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控制芯片，此刻保安翻身过来一把抓住了她手臂！

    张婕不敢大意，顺势双手抓住保安那只铁钳一样抓住自己的手臂。双腿灵巧的绕过手臂顺势倒下，一个十字固！

    “咔嚓！”

    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保安的手臂被直接掰断。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保安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呻吟。反而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裤腿，将她甩出去！

    她被扔到墙角，重重摔倒在地。身上的伤痛她已无暇顾及，眼前这个不知疼痛，力大无比的血肉怪物让她体会到了进入特勤局以来最大的恐惧。

    好在刚刚这一甩，将她甩到房间的门口。眼见这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怪物正晃荡着断臂站起身来，她挣扎着起身向门外跑去。

    张婕如同体操运动员一般在折尺型的楼梯上跳跃着，身后的动静也逐渐离她远去。正要松一口气，前方楼梯上赫然出现了那个前几天她跟踪过的保洁！

    那保洁身形单薄，但眼神的表情和刚才那保安一样僵直。张婕不敢怠慢，借助跃起的姿势，一季飞膝猛的顶到保洁的前胸。巨大的惯性让自己和那保洁一起飞身撞到后边楼梯间的镂空花砖。

    那些凋敝的花砖哪里经得住这样的冲击，二人一起带着飞散的碎块从二楼的楼梯间坠落到了下边的走道里！

    “咳！咳！咳！”张婕浑身疼痛难忍，又被飞散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她挣扎着想要从瓦砾中站起身来，身旁不远处的保洁也狰狞得抽搐着！

    只见她的前胸因为那一季飞膝已经凹陷，嘴角也溢出了殷弘的鲜血。但依然挣扎着向张婕的位置挪动！

    这诡异的一幕，让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张婕都手足无措。身体的本能驱使着她克服身体上的痛苦，赶紧离开这里！

    张婕挣扎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前面一个铺面的后门。里边停着一辆提前准备好的汽车，她尽可能快的打开卷帘门，坐到车上。启动引擎，刚刚起步开出铺面,一个身影猛地飞扑到了汽车的引擎盖上。

    张婕一惊，那人影正是大数据中心站的另一名保安！他此刻一手抓住a柱，一手抡起拳头猛的砸向挡风玻璃！可能是因为剧烈加速的惯性影响了保安的发力，那一拳只在风挡上留下了一个龟裂的砸痕。

    张婕双手紧握方向盘，一脚油门！汽车猛烈地加速让保安的身体紧紧的贴到了引擎盖上，之后她猛打方向，同时踩下刹车。汽车在空旷的道路上耍出了一个180度飘移掉头。引擎盖上趴着的保安也被甩了出去！

    保安在地上滚了十几圈以后，浑身挂彩，但立刻起身追来。张婕不敢迟疑，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后视镜，又看了看风挡上碗口大小的凹痕，张婕惊魂未定。她不敢停车，一路飞奔朝着出城的方向开去！

    就在此时，她一直别在腰间的卫星定位接收器响了起来。那是曹锐发出定位信号的提示音。她摩梭着拿出接收器，屏幕已经碎裂。

    但是从完好的部分依然可以看到那信号就在来自于城外不远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六章 警告

    张婕驾车出了城，一头扎入了漆黑的大漠中。她跟着定位信号器的指示，果然在沙漠公路的路边上发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影，那人正是曹锐！

    浑身的伤痛让她根本没办法把昏迷的曹锐挪到车里，只能连喊带拍地想要唤醒他。

    鼓捣了一阵，曹锐的眉梢轻轻地动了一下，张婕正要去扶他。不料曹锐忽然眼睛睁开！一把将她推开，拔出腰间的配枪对着她喊道：

    “走开！离我远点！”

    张婕被推倒在地，看着神经紧绷的曹锐一时不敢动弹。他们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张婕试探着开了口：

    “老曹，是我。张婕。”

    借助汽车的灯光，曹锐眯着眼看清了瘫坐地上的人果然是张婕，才放下了枪，本想站起身来，结果浑身的酥软让他几番挣扎都站不起来。

    张婕费劲地爬起身来，搀扶起曹锐。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曹锐踉跄着站起身，看着满身伤痕的张婕：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张婕搀扶着曹锐回到了车上，看了看反光镜里皮青脸肿的自己：

    “我们一直监视的那两个保安和保洁，找上门来了。”

    曹锐揉搓着自己依然还在发麻的双腿，看着满身伤痕的张婕，一脸疑惑：

    “他们能把你弄成这样？”

    张婕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没有痛觉，力大无比。我差点都没逃出来！感觉他们是来抓我的，并不像来杀我的。”

    曹锐松了一口气：

    “没事儿就好，还好是你这个格斗冠军来执行任务。要换了小赵、小周他们，指不定会怎么样。”

    张婕脸上的恐惧消退了几分，疑惑还在：

    “我在和他们搏斗的时候特别注意了，在他们的后颈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控制设备。”

    曹锐身上酥麻的症状已经基本消失了，他在浑身上下摸了一番。并没有受伤，而且所有昏迷以前的设备都在原来的位置。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信号消失了多长时间？”

    张婕看了看仪表台上的时间：

    “应该是不到一小时。”

    曹锐一惊：

    “什么？不到一小时？我们现在在哪里？”

    张婕没有回答她，指了指窗外。曹锐看着远处沙都城区微暗的灯光，感觉头皮发麻，无法言语。思维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周成在小区里踩着满地的落叶慢跑着。周围的绿化造景已经看不出造型了，张牙五爪地自由生长开来。小区里安静得出奇，只有他跑步踩过树叶的“咔嚓”声在回荡。

    忽然，身边背后传来一个同样的声音从背传来。他好奇地回头一看，原来是曹锐。他又惊又喜：

    “老曹！”

    他停下了跑步，转身小跑到曹锐身边：

    “回来啦！”

    他满脸笑意，而曹锐只是轻微笑着点了点头。老友的这个反应让他有点惊诧：

    “找到他们了？”

    周成一边问着，一边掏出手机关掉，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和曹锐交谈时候的条件反射了。

    曹锐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随后就和周成一边漫步，一边把自己和张婕在西北的经历向周成讲了一遍。周成聚精会神地听着曹锐的讲述，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死灰一般。

    “这样看来，他们从头到尾都知道你的打算。一直到了最后一刻才让你知道，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曹锐依然心有余悸：

    “石柱上的那行字，我肯定没有看错没。那是一个非善非恶的警告。他们甚至还袭击了张婕。”

    周成紧张地看着曹锐：

    “她怎么样了？”

    曹锐微微摇头：

    “这小妮子伸手了得，要不然还真不好说后果，但逃出来也是遍体鳞伤了。”

    “那你怎么出来的？”

    曹锐眼里带着及其少见的惶恐：

    “我不知不觉就晕倒了，然后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把我从绿洲弄到了沙都城外。”

    周成倒吸了一口凉气,怔在原地，曹锐补了一句：

    “雨人在用我们做不到事情向我们证明，他们不好惹！”

    周成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地说：

    “这更像是一个通牒！告诉我们，他们有鱼死网破的能力！”

    曹锐看了看四周，掏出烟盒：

    “对了，我在即将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咬破了之前含在嘴里的肾上腺素胶囊，这玩意儿对抗麻醉药物很有效。我感觉在昏迷之后好像有点零碎的画面，但是又想不起细节。”

    说话间，他们已经回到了周成别墅的小院外。

    “有机会我给你找个这方面专家，看能不能帮你想起一点有用的细节。进去坐会吧！”

    曹锐摇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运动服的周成，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痞笑：

    “不去了，局里还有一大堆事情。咦....我说老周，你们科学院不忙了啊？你还有闲工夫在家里锻炼身体了？”

    周成苦笑了一声：

    “不忙才怪咯。刘超文上次提出在月球上建设超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方案已经通过了。科学院让我和刘超文去实地考察一下工程选址，我这把老骨头各项身体指标都还勉强能承受卡门工程的发射要求。航天中心的人让我再锻炼锻炼，免得身体不适应。”

    曹锐呵呵地笑道：

    “呵呵，可以啊。老周，还有机会上月球。不过也对，在那上边修那个庞然大物，要是有问题，浪费可就大了。你们这些专家去把把关也对。”

    说着曹锐脸色微微沉了一沉：

    “刘超文那边没有什么新情况。”

    周成摇摇头：

    “还算正常吧，就是听老刘说，现在他更少有交流了。”

    曹锐缓缓地点头：

    “雨人那边的调查我也只能慢慢来，他们比我最初的判断更强大。以后的调查工作会更加困难。”

    周成长叹了一口气，双目有些空洞：

    “这天上有在轨道上的外星侵略者，地下有一群我们找不到的势力，再加上一个现在弄不清楚的刘超文。我们的生存之路会异常坎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夜访

    周成家宽敞的饭厅里只开着一盏勉强可以把饭桌照亮的壁灯。昏黄的灯光下，周成长伸着脖颈用筷子在碗碟里翻找着自己想吃的菜肴，旁边分酒器里泛黄的酒汁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

    妻子沈曼绫身前的饭碗已是空空如也，里面一粒剩饭也没有。她看着丈夫的样子温柔地说道：

    “老周，要不我再给你炒个菜吧。”

    周成摇摇头，继续再在碗碟里像工兵排雷一样翻找着，

    “别了，这刚好。你再炒菜，吃不完就浪费了。现在咱们可浪费不起。”

    说完，周成似乎找到了他心仪的菜品。放到嘴里，咀嚼吞下以后，又喝下了最后一口酒。然后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发出了一声慵懒的呻吟，正要拿出香烟点上。沈曼绫递过来一碗乘好的热汤：

    “你还是少抽点吧。我担心你明天发射的时候身体吃不消。”

    周成把烟放到一旁，接过汤碗语气轻松地说道：

    “夫人，你就别担心了。我今天才做了全面体检。我身体好得很，我还特意询问了医生，今晚能不能小喝一杯，你看我也严格按照要求只喝了一两。”

    沈曼绫嘴边挂着微笑，眼角还是挂着些许愁云。

    “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还上月球去折腾。就不能换个身强力壮的去嘛。”

    周成喝了一口汤，又把烟拿到了手中：

    “这次去的任务专家就只有我，超文还有航天中心的宋石。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就算他们不让我去，我也要申请去。那东西要是建错了地方，可就全完了。”

    沈曼绫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向饭厅旁那个已经收拾好的背包。

    “我再去给你收拾下行李吧，看有没有不需要的，或者带漏掉的。”

    周成点燃了手中的烟：

    “我那些学术上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啊。还有航天中心说了，每个人的行李原则不超过15公斤，你拿称称一下，别给人添麻烦。”

    沈曼绫一边应着周成，一边走向门口的储物间去拿电子秤。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门边的窗口，沈曼绫看到了院子栅栏外有一抹红光在闪烁。定睛一看，有个人影在院门外抽着烟徘徊。

    “老周，你快来看看。门口好像有人。”

    周成起身在窗口看了看，确实有个人影。他开门去看，但是开门的声音似乎惊扰到了那个人影，他转身就要走。周成大步上前，总算看清了那人。

    “老刘！你找我有事儿吗？怎么不进来啊！”

    老刘尴尬地堆出半张脸的笑容，唯唯诺诺地说道：

    “也...也没什么事儿。我就过来转转。”

    老刘笨拙的推诿让成周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走，到屋里坐。有事儿咱里边说。”

    来到客厅坐下以后，老刘接过沈曼绫递来的茶水，紧张得有些结结巴巴：

    “周教授，我也知道您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这么晚来打扰你，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

    周成坐到了老刘身旁，轻轻拍着他的手：

    “咱们不是说好了嘛，你别叫我教授。叫我老周就行了，这时候过来找我是有事儿吧？”

    老刘叹了一口：

    “哎...超文他。我总觉得超文他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周成微微皱眉：

    “超文他怎么了，下午他下飞机的时候我看他还挺好的呀？明天就要发射了，你没有和他住一起吗？”

    老刘轻轻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最近这两年，我和超文都没有住在一起。”

    听了老刘的话，周成感到十分不解：

    “不对啊，这些年你不是一直和他在蜀川的高能粒子对撞机项目上吗？”

    老刘无奈地摇了摇头：

    “最近这两三年，不知道怎么的超文性格变化很大。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下班跟我交流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我也没在意，觉得他是工作太累了。到后来，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也几乎不和我沟通了，就算我主动去找他沟通，他也只是嗯、啊的敷衍。

    最近这一年不到的时间，他再也没有回到过分配的住处。我去单位找他，他也不见我。就算是碰到了我，也只有一句让我有事回家再说，我不知道超文这孩子是怎么了。”

    听到这里，周成和沈曼绫都是一惊。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到了这位满脸愁容的父亲身上。

    “怎么会这样？老周，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沈曼绫焦急地问道。

    周成用手抹了抹额头，想了一会。

    “这两年我和超文见面的机会也不多，每次见面都是谈的学术上的事情。在工作的沟通里，他还是往常那样自信、执着对工作充满热情。

    只是我几乎没有和超文有生活上的接触，上次在高能粒子中心他慷概激昂地发表了演说，我当时还觉得他这性格不那么内敛了。老刘你说的这个情况，我很难理解啊。”

    老刘脸上岁月的沟壑因为紧锁的眉头显得更加深沉了：

    “超文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从小把他拉扯大，我非常了解他。但最近这两三年...我.....我几乎都不认识他了。”

    老刘的声音最后变得有些沙哑了。沈曼绫地上去一张纸巾：

    “会不会是你们父子有什么矛盾，还是超文他有女朋友...或者...同性朋友了？”沈曼绫小心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老刘摇了摇头，沉沉地说道：

    “我去他们单位了解过，别说女朋友。他在单位几乎没有一个朋友，除了工作上，他也几乎不和任何一个同事有生活上的关系。可能因为他是那里的领导，同事们也不敢多问。”

    沈曼绫听完老刘的述说一满脸的诧异，周成也是无法理解。他拿出两支烟递了一支递给老刘：

    “十年前，我在高中见到刘超文的时候。听校长说起过，超文童年过的十分凄惨，自己饱受病痛折磨，母亲也离家出走了。是你们父子两相依为命一路走到现在。”

    老刘把点着的香烟拿在手里，并没有吸。他微微点头，声音里还带着些哽咽：

    “是啊，我们父子俩是相依为命。我一个人从小把他拉扯大，我们父子的关系一直都非常好。他懂事的很早，从小到大都没有和我吵过，闹过。但这，不知道是怎么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刘又黯然神伤。周成把手轻轻放在老刘的肩头：

    “老刘，我相信超文这个情况肯定是有原因的。你看，你方不方便和我们说说超文小时候的事情，也许我们能从中找到一点线索。”

    老刘抬起充满惆怅的双眼看着周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往事(上)

    老刘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头泛起的红光映红了他沧桑的面庞。烟丝剧烈燃烧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吐出烟雾，那股浓浓的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一团卷曲时空的雾气将他笼罩起来。随着雾气渐渐散开，老刘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是二十几年前进城热那一会到的城里，学了门手艺在工厂上班。那时候街头流行跳霹雳舞，我就在那里结识了超文的母亲。可能是看中我的勤恳，也可能是反感家里的婚姻安排，她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嫁给了我。

    后来我们就有了超文。刚开始小日子还是有滋有味。超文三岁那年忽然高烧不退，到医院检查，结果是先天性心脏病、脑肿瘤和儿童白血病。我们的天一下子就塌了。”

    周成和沈曼绫几乎同时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

    “我们四处借钱、耗光了积蓄。把最要紧的脑瘤手术做了。白血病只能暂时靠药物控制，等待骨髓配型，先心病要等到7岁以后才能做手术。我们没日没夜地做着几份工作，不敢去想结果。

    那时候是个变革时代，城里很多人的生活都越过越好，我和超文的妈妈除了加倍工作积攒医疗费什么都不想，超文妈妈也会不顾她父母多么恶劣的态度时不时地从家里借出钱来，只是我看得出每次她回来脸上的乌云都会更重一层。

    我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每次想去安慰她的时候，她只是不说话低头默默地哭泣，默默地走开。我知道，是我的无能才让她在那个激荡的年代，在风华正茂的年龄过成了现在这般地狱般的日子。”

    老刘的声音有些哽咽，周成和沈曼绫也笼罩在一股忧伤的气氛中。

    “值得欣慰的是孩子懂事得特别早，四岁的时候已经基本可以生活自理。我们早上出门的时候给他留够一天够吃的食物，其他都不用我们操心了。

    定期回医院的治疗他也特别配合，总是让我们不用去陪他，医院有护士阿姨把他照顾的很好，让我们多休息。每次我们离开病房总会大哭一场久久不能自已。

    就这样耗了接近一年超文脑瘤基本恢复了，白血病却开始恶化，医生不止一次让我们放弃治疗陪孩子度过最后一段快乐的时光，然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因为，就算找到配型的骨髓顺利移植，先心病同样可能会治不了，甚至在给孩子治疗白血病的时候就会出现并发症。

    但是每当我看到超文瘦骨嶙峋身躯和总是努力在苍白的脸上挂着笑容的超文，我都会坚定无比的告诉自己无论多困难，我都不能放弃孩子。

    等了一年多，配型的骨髓终于找到了，但是治疗需要的费用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承受能力，医院的领导下了很大决心为我们减免了手术费，也免除了部分术后恢复的住院费用，医院的医生护士还有病友也慷慨解囊。

    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差不少钱，而骨髓不等人，如果凑不到钱，就要给下一个排队的病人移植了，那时候我们负债累累已经借不到一分钱了。”

    微暗的光线下，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沈曼绫的脸庞无声地滑落。

    “那天晚上大雨滂沱，我和超文的妈妈跪在我岳父岳母的门口。最后岳母满脸泪水头发凌乱的开了门，她把超文的妈妈拉了进去。

    我一个人跪在雨里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大雨嘈杂的声音掩盖了我的哭声也让我听不到屋里到底在发生着怎么样的争吵，那一刻我真想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柱上，但是我知道我却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我的肩上还扛着超文的一整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超文的妈妈打着伞出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穿得那么漂亮了，她让我先回家照顾着孩子，手术费的情况我她已经想到办法了。当时确实已经很晚，超文发着高烧一个人在家，我也就听了她的话，先回家去照顾超文了。”

    老刘在烟灰缸里灭掉了已经燃到滤嘴的烟，周成又递了一支上去。他接过烟，并没有点燃。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超文已经在自己吃药了。但是超文妈妈却似乎整夜都没有回来过。我正在担心的时候，看到了在餐桌上的盘子下压着一叠厚厚的钱，看样子应该是能凑够孩子骨髓移植的手术费了，我却突然心里一紧，感觉哪里不对。”

    “超文的妈妈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对吗？”沈曼绫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问道。

    老刘漠然点头，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忧伤：

    “是的，她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字条，但是我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她。孩子患病者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她用她所有行动向我说明了她对我和孩子的爱。我也不忍心继续让她在这个看不到岸的苦海里继续挣扎，我不敢继续挥霍着她的岁月，让她和我一起过着本不属于她的苦难生活。

    几天后，我去我岳父母家打听情况，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几年以后，听我岳父的邻居说起，当时他们也耗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向其他人借了债。我也从来不怨恨我的岳父岳母，他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回到医院的第一个晚上，我下班已经很晚了，到病房的时候超文还没有睡觉，他双眼红红的，我轻轻摸着他微微发热的头小声问他是不是今天治疗太疼了。他微微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很小声在抽泣。

    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那就快睡觉吧，爸爸今天回来晚了，明天咱们还要做很多检查然后就可以把病治好了回家了。’我正要把头拿开的时候超文抽着的稚嫩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妈妈....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是不是...我生病惹妈妈生气...了。.’，

    那一刻，我脑子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来自这个幼小而又坚强灵魂的拷问。我清楚地记得旁边病床也传出了细微的抽泣声。

    我强忍着眼泪，小声给超文说“不会的，妈妈怎么会不回来呢，妈妈只是出差赚钱去了，很快就回来了我们赶紧休息好好治病好么！”说完我都等不及他回答我，就赶紧翻身在他病床边的地铺睡下，因为我怕倾泻而出的眼泪戳穿了我的谎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往事(下)

    老刘点燃了手中的烟，打火机摇曳的火光映射出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两道尚未消散的泪痕。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手术前要做一次骨髓穿刺。超文那个年纪的孩子都要家长配合按住他才能完成，以往像毛线针一般粗的针头从腰部扎入他的脊柱时孩子总是哭得撕心裂肺，都是我和他妈妈泪流满面地把他死死地按在病床上。

    而这一次5岁的超文却是自己一动不动地侧卧在病床上，只是在根针头扎入他幼小的脊柱时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双手死死地拽着病床的毯子，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都没有动。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我松开了按住他手脚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儿子，哭出来把，这样就没这么疼了。’强忍着剧痛的超文没有出声，只是身体的颤抖更加剧烈了，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那种超越年龄的坚韧。

    当穿刺的针头从他身体里拔出的时候，他已经满身是汗。他抬起小手唤我到他嘴边，他微弱地说道：“我以后会乖乖治病的，我一定不会让爸爸妈妈生气了，这样妈妈就会更快回来了，对吗？”

    我赶紧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当我收拾好我的情绪，准备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却看到为他处理创口的护士已经泣不成声。我抱着他不足30斤的身体回到病房，心如掉进荆棘丛里。”

    老刘被吸入的烟气呛得发出了几声干咳，他抖了抖烟灰接着说道。

    “后来的手术很成功，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我带着超文回到家里。那时候起超文就变得更加懂事了，我每天早上5点出门，晚上往往要12点以后才能回家，他总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每天要吃的药，都是自己分类放好，要吃完的药他都会把药瓶放在门口，提醒我该买药了。他甚至可以自己做热食吃了，这让我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自责。

    同龄的小朋友都在上幼儿园了，而超文则只能呆在家里。一来他的身体依然很脆弱，在幼儿园更容易染病，二来我确实也没有更多的钱去给他缴幼儿园学费，那时候我脑子的每一根弦都是绷着给他存够7岁以后做心脏手术用的医药费。”

    说到这里时候，周成和沈曼绫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这位经历过狂放暴雨的父亲。而这时，老刘脸上却是一扫脸上之前的阴霾，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那时候虽然每天很累，但是超文身体的恢复和懂事让我觉得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孩子一定会有充满阳光的明天。只是有时候他生小病的时候，问起我“我都快好了妈妈为什么还不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后来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更好了，在他七岁的时候他的身高体重和身体各项指标已经接近正常小孩儿的水平。

    我拿着这两年攒下的积蓄到医院去检查先心病的情况，检查结果让我们父子一起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那感觉完全就是在冬天冻了半夜突然睡到电热毯的被窝里。

    我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形。那位非常关照我们的老教授，不顾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不停的扇着空气，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反复看着几年前超文的病例和这两天检查的结果，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这不对啊，之前也不是误诊啊，这现在怎么就没了呢’。

    最后他和其他医生一起研究了接近一个小时后，拿着一叠厚厚的病例和检查报告。先是掐了掐超文那没什么肉的脸颊，然后用对小朋友的语调说道‘超文啊，医生爷爷现在认真地告诉你，你的病已经痊愈了，你不用再来医院了！’

    我和超文都先是惊住了，然后超文使劲儿地拽了拽我，都把我拽疼了我才意识到刚才老教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反复确认了情况，确信我们听到的消息是真实的。我们在一片医生护士的祝福声中走出了医院。

    我第一次带着超文去吃了火锅，我也喝了四年来的第一杯酒，只是那天晚上回家再要入睡之前，超文又问起了妈妈，我又只能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欺骗了他。”

    阴霾的气氛随着老刘的讲述逐渐被驱散了。

    “这也太不可以思议了！”沈曼绫的话语有些激动。

    老刘点点头，继续说道：

    “我也觉得是老天眷顾我们爷俩了。反复确认超文的病情已经痊愈后，我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一大部分拿来还给了在最紧要的时候借给我的那些人，其余的我也挨家挨户去做了回应。

    我也去超文妈妈家，但是他们已经搬家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我也没有刻意去找过。然后超文就按照学龄儿童进入了小学的学习。我也不用每天兼职这么多份工作，晚上9点回家可以照顾一下孩子的学习，一开始孩子学习还是很困难。

    老师经常找我，毕竟在上小学之前，他没有经过任何学习，全部在和病魔斗争。老师得知情况以后也很理解，并且每天免费给孩子补课。再后来孩子学习就进入正轨了，每次考试成绩总是在稳步提升，我也就没有更多的操心他的学习，按计划上班兼职还债。

    他也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懂事，家里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也再没和我提起过妈妈的事情。只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想着他的妈妈，有时候加夜班回家他已经熟睡了，偶尔能听到他说梦话喊着妈妈。

    后来日子越来越好了，我还买了一辆二手的老式轿车。我是做机械维修运行的嘛，经常会在车床上给他做些小玩具回来，过生日的时候还会给他做一些很精致全仿真的汽车模型一类的东西。

    我们‘爷儿俩’最大的乐趣就之一就是研究我给他做的那些汽车模型，他似乎这方面有很浓厚的兴趣，汽车以及机械类的构造原理总是一点就通。也很喜欢让我在周末的时候开着那辆老车，带他出去兜兜风。”

    老刘讲述到最后的时候，房间里之前弥散的那股悲凉的气息也因为还算圆满的结局基本散尽了。沈曼绫用手绢精细的擦拭着眼角尚未干的泪痕：

    “超文的童年真是悲惨。好在最后都扛过来了，你们父子在一起经历了那样的劫难，按说父子感情应该是非常牢固的。怎么超文的性格就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老刘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周成感到难以置信：

    “超文那个年龄，同时患上先心病、白血病和脑瘤。这在世界医学史上都是凤毛麟角了，更别说还都痊愈了。”

    “不是凤毛麟角，是根本没有记载的过的先例。”沈曼绫补充道。

    “国家物理大会超文晕倒那次，我详细看过他的体检报告。他的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得过那样烈性疾病的痕迹。”周成脸上的难以置信又更深了几分。

    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老刘讲述的刘超文儿时成长经历为他超凡的能力又笼罩上了一层谜一般的纱罩。而这也让信奉因果律的周成更加确定，在刘超文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秘密。

    “我知道您明天要和超文一起去执行任务，我就想请您帮我看看超文他到底怎么了。现在我是没有办法和他沟通了。”老刘对周成说道。在话语的后半程，他的声音也愈发的低沉和颤抖。

    周成看着这个饱经岁月磨难的男人，会意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章 大气簇射

    第二天一早，周成按计划时间来到了首都机场。在整备间里，刘超文和宋石已经到了。航天中心的工作人员正在给他穿航天服。刘超文看到周成，脸上立刻挂出礼仪生一般的标准笑容：

    “周老师，您来了！”

    周成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简单地回了句：

    “嗯！”

    工作人员打开了一个普通行李箱大小的箱子，里面放着一套最新研制的轻便航天服。在这个箱子里，头盔、手套、鞋子和临时生命维持设备占去了箱子容积的3/4，而航天服本身只占了很小的空间。

    “超文，最近过的怎么样，你爸他还好吧？”周成一边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穿着航天服，一边问道。

    “都挺好的！”刘超文的回答声音响亮，态度热情。这让周成有些生疑，到底是老刘夸大了他和儿子之间的亲子矛盾，还是刘超文在撒谎?

    “我怎么听你爸说，你们最近沟通有点问题呢？”周成问道。

    刘超文几乎都没有半点思考，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周成会问这个问题。还是刚才那样声音响亮，态度热情地回答道：

    “哦，可能是我这段时间太专注于工作了。少有和父亲他交流，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您提醒了我。”

    刘超文的回答听上去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可以说毫无破绽。这让周成也更加疑惑了，他一时分不清是因为昨晚老刘可能是因为情绪低落，无意间夸大了事情的程度。还是刘超文真的另有隐情。

    不过在整备间这么多人面前，他也不便多问。等着到了月球基地，他们应该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到时候再完成老刘托付的事情。

    这时，整备间里走进来了一名已经穿好航天服的人，此人正是卢远舟，他行了一个军礼声音铿锵地说道：

    “各位专家，你们好！我是你们此次任务的指令长卢远舟。我负责运送你们到玉兔2号空间站。运载飞机已经准备完毕，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周成对他并不陌生，上次夏岚执行金星任务的时候就见过卢远舟了。只是没想到这次自己要上太空，又是卢远舟担任他们的指令长。

    他们也已经穿好了航天服，窗外跑道上鲲鹏展翅一般的bc-170a“女武神”超级运载飞机机腹下的引擎也发出了隆隆的声响。这架“女武神”超级运输机是几年前夏岚他们乘坐的bc-170的改进型号。

    外观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最主要的改进是换装了6台推力更大的可变循环涵道涡扇发动机和6台旋转爆轰超然冲压发动机。这不仅增大了飞机的航程和荷载，更让飞机可以12马赫的速度在5万米的稀薄空气中飞行。

    这就让“卡门工程”可以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大型机场执行发射任务，而不必一定要在赤道附近的机场进行。

    而且这些改进也让她可以负载更大的穿梭机，像这次的月球任务。大型穿梭机可以在离开地球以后，不必在近地空间站停留，直接飞向月球。这不仅节省了成本和时间，更大大提高了空间运载的效率。

    工作人员为他们戴好航天头盔，把他们绑在座椅上连接好各种管线以后就离开了穿梭机。在这个过程中，周成一直悄悄注视着就坐在旁边座椅上刘超文的一举一动。

    在整个过程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他非常配合工作人员的动作要求，当完成以后，他甚至还向工作人员道了谢。只是，他一直保持着的微笑，标准得就像训练过的礼仪。

    在“女武神”12具超大引擎的轰鸣声中，他们以12马赫的速度飞到了五万米的高空。此时舷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透明的黑色，点点星光洒落在上边。而下方带着明显曲率的地面呈现出宝石一般的蓝色。

    “咔嚓！”

    一个轻微的震动，原本嘈杂的引擎声忽然变得飘渺，逐渐远去。很快，厚重的轰鸣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令人不安的震动，穿梭机以陡直的爬升曲线向太空飞去。

    对于第一次执行太空发射任务的周成，紧张是难免的。他紧咬着牙关对抗着强烈过载对身体的冲击，双手紧紧抓着座椅的扶手，双眼死死盯着前边驾驶舱里的卢远舟以及风挡外漆黑的宇宙空间。

    突然！风挡外闪过一道强烈的蓝光，刺目的亮度让周成本能地闭上了双眼。但就是一瞬间，那亮光就消失不见了。当周成再次睁眼时，看到了让他全身冰凉的画面。

    前方驾驶舱里原本显示着各种参数和图形的几块显示屏此刻布满了雪花，那些像彩色糖果一样的按钮和指示灯多数已经熄灭。而依然还亮着的也像跑马灯一样胡乱的闪烁着。驾驶舱里声音不大，但是格外明显的警报声更加剧了周成的恐惧。

    卢远舟一手拽着操纵杆，另一只手在星罗棋布的驾驶台上像打地鼠一样不停地按着。

    “怎么啦！”周成嘶喊了一声。

    卢远舟半转面，透过航天头盔的面罩可以看出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珠。

    “该死！我们可能撞上大气簇射了！”

    从卢远舟扭曲的面庞可以看出，他是声嘶力竭地喊出的这句话。但声音却只是刚刚可以听清楚，这时因为穿梭机的通讯线路已经停止了工作。

    作为一名物理学家，周成非常清楚卢远舟口中的“大气簇射”是什么意思。它是指空间中因为超新星爆发、中子星合并、或者黑洞合并等极端天文现象出现时产生的超高能伽马光子，经过漫长的太空之旅，以光速撞上地球大气分子而碎裂成无数更多次级粒子的物理过程。

    这种光子往往是以单个的形式出现的，所蕴含的能量要比地球上最昂贵的高能对撞机中产生的高能粒子高出几十个数量级。

    大气簇射本身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物理现象。相反，正应为它的常见，所以被科学家们作为研究物质基本粒子和天体演化的重要手段。但是，很少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见过大气簇射。科学家们通常是通过地面的大气簇射探测阵列，探测簇射以后落到地面的次级粒子，然后还原簇射的过程。

    但是像周成这样作为物理学家，亲眼看到了大气簇射所产生的蓝色切伦科夫射线。还是科学史上的第一人。但这对于周成和这艘依然喷着尾焰高速飞行的穿梭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幸运的事情。

    就在簇射发生的一瞬间，刘超文感觉身体像被捏成了一个小团，然后又突然膨胀开去！如果说人的躯体里真的有灵魂，那么此刻他的感受就是自己的灵魂被绑在了搅拌机的转臂上，在自己的身体内飞快的搅动！

    他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脚底的每一个神经细胞仿佛都在开着狂热摇滚派对，让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部电压不足的电椅上受刑一样。他眼前的所有镜像都变得像抽象画一样混沌，只有无数闪烁爆裂的小火星异常清晰。

    他集中残存的意志，控制着那感觉比健身房拉力器还要重的眼皮紧紧闭上。然而那数不清的小火星，依然在整个脑海里永不停歇地爆裂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幻像

    此刻的刘超文对外界的感知已经只剩下了两个感觉。除了那遍布全身，莫名亢奋的神经细胞带来烙铁灼骨一般的疼痛。就只剩下眼前一片混沌中像鞭炮一样炸裂着的小火星。他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但似乎又根本不需要呼吸。因为他已觉察不到一丝因为窒息而产生的胸闷。

    “我要死了吗？”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回荡。

    “超文....！”一个女人的声音如春风拂过山野间油菜花一般温暖轻柔，出现在他的耳边。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他已经丧失了对其他事物听觉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他从来没听到过那样动听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是在呼唤自己。

    他向往那个声音，他渴望看到是谁在呼唤他。然而那个声音却在幽幽的消散，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拼命的想挣脱一切去追随那个声音，但身体依然在折磨中不受控制。他想奋力的嘶吼，竟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咽喉。

    但是他不打算放弃，他不顾全身千针万扎的痛苦跟眼前的崩裂火星较上劲儿！他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些活蹦乱跳的小火星，想把所有痛苦和怒火都发泄到它们身上。一个瞬间，他发现其中的一个火星子熄灭了！他一阵狂喜，就像被关押的囚犯发现了监狱围墙的漏洞一样，他使出撕裂全身的力气....

    忽然，他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所有的感觉，包括呼吸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分不清是自己回到了那个身体，还是从那个身体里逃了出来。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悬浮在一个无尽黑暗的透明空间中，看不到尽头，没有着力点，无法移动位置，甚至无法转身。

    “超文....！”那个如水一般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耳旁。这次，那声音明亮了许多。他猛地转头一看。在这巨大空间的远处，一个阳光明媚草绿花红的场景正向他飘来。那不是一幅画面，而是实实在在的场景，它像这黑暗空间中的一座孤岛向他飘来。

    在那个场景里，阳光明媚的草地上，一个身形纤瘦，留着长发，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正在草地上追逐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一边跑，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超文...你慢点...！”

    那女人一边追着，一边喊着。旁边草地上盘坐着一个皮肤黝黑，体型健硕的男人，他脸上洋溢着最单纯而满足的微笑，看着这对母子在草地上追逐。

    那场景已经缓缓飘到了刘超文的身前，而他却像场景里一只空中飞舞的蝴蝶一样渺小和无关紧要。他双眼已经噙满了泪水，脸上却泛起了幸福的笑容。他想喊一声妈妈，但又生怕惊扰到了这一家人的幸福时光。

    那场景从刘超文身边缓缓离去，他有些着急了，因为他还没有看到妈妈的面容。他拼命地往那个场景远去的方向挣扎着，哪怕永远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也不在乎。但是他却像被黏在一个无形的点上了一样，连转身都做不到。

    就在他无助挣扎的时候，另一个场景从远处缓缓飘来。

    那是一间虽然老旧但是很整洁的房间，窗帘的缝隙间透着黎明淡淡的微光。刘超文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们的家。

    女人还是穿着那一身漂亮的碎花连衣裙，她走到床边，在打着鼾的男人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又摸着那个熟睡小男孩儿的头。好长时间，她都是那样轻轻抚摸着那小男孩儿的头。只有从她微微起伏的身体上，看得出她在小声的抽泣。

    终于，女人站了起来。她从肩上的挎包中拿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在了床边的餐桌上，用一个盘子将那叠钞票压住。之后，径直向门的方向走去。走到门口，手刚刚碰到锁扣，她又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看着那对正在熟睡的父子。

    刘超文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噙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再次拼命地向妈妈的方向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妈妈！别走！我求你了！妈妈，留下来！”

    无论他如何嘶喊，自己就像被封印在墙里的灵魂，没有人能听到。他只能看着妈妈的背影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哪怕她就在自己几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上，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而自己只能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接下来远方缓缓飘来的一个场景，是在一条乡间公路上。天空中灰蒙蒙的细雨，一辆灯方四正的老式桑塔纳轿车停在路边。车子的一个后轮已经被拆了下来，放到了旁边。男人从尾箱取出了备胎，正把它滚向被千斤顶抬起的轮轴。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手里拿着一部非常精致的汽车模型。那模型的精致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玩具店里最昂贵的商品。他在地上推着那辆模型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跟在父亲的身后。

    “超文，别跟着我。快到车里去，这下着雨呢。”男人一边把车轮挂到轮轴的刹车鼓上，一边对孩子说道。

    “但是，我还要帮你运送螺丝呀！”孩子声音天真而稚嫩。他把一颗固定轮子的螺丝放到模型车的顶上，然后推车模型车送到了男人的手边。

    男人接过那颗螺丝，装进螺丝孔里。对孩子说道：

    “听话，到车里去。要是淋雨感冒了，可又要打针了。你小时候打了那么多针，还没打够呀！”

    小孩拿着汽车模型“呜呜”的开到后车门边上，拉开了车门自己坐了上去。但是他并没有关上车门，而是在后座上玩着汽车模型。突然，他发现车门上有一个可以拉开的小盒子。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来回的打开又关上那个原本是烟灰缸的盒子。

    这样玩了一会，他突然眼睛一转。从模型车里拿出一个小人偶玩具。然后把它放进了那个烟灰缸里，关上之后就到别的地方去玩了。

    刘超文看着正从身边缓缓飘走的场景，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笑容。那曾经是自己最向往的周末，而那个被他放进车门烟灰缸里的小人偶，他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

    另一个场景从远处缓缓飘来。

    刘超文认出了那是在自己蜀川高能对撞机的办公室里，明亮的灯光下。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自己正坐在堆满一摞摞资料的办公桌前演算着什么。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衣着朴实的父亲手里提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他走路的样子看上去很别扭。他每一步都迈得很小，下脚也很轻。好像生怕吵到了正在工作的儿子。

    他来到办公桌前，站了一会。儿子只顾低头演算，从头到尾都没有抬头看父亲一眼。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父亲弓着背，身体微微前倾，微笑着小声说道：

    “超文，今晚还是不回家休息吗？”

    儿子还是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微微摇头。父亲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还是刚才那般声音说道：

    “你已经几个月没有回过家了，今晚就回家休息吧。我担心你...”

    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儿子猛地抬了头，目光锐利地看着父亲。这让父亲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忙不过来。你自己走吧。”

    此时，像被挂在办公室窗外半空中的刘超文攥紧了拳头，牙根紧咬，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火光。

    父亲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又恢复了勉强的笑容。他把带来的保温饭盒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实在忙不过来，就算了。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

    儿子再次没等父亲把话说完，就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我不吃，你拿走吧。”

    刘超文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他挣扎着想进到那个房间里。狠狠地揍办公桌前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嘴里咒骂着：

    “你他妈的不许这样和我爸说话！！！没人可以和我爸这样说话！！！”

    但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和咒骂，都没有任何作用。父亲脸上的笑容像枯槁的落叶那样悲凉，但仍然挂在脸上。他双手颤抖着合上饭盒，然后转身有点佝偻地向门外走去。

    刘超文看着父亲凄凉的背影，胸中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了。眼泪无法遏制地向外汹涌。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而此时，另一个场景从身后隆隆地压了过来。刘超文转头看去，双眼充满了惊愕和恐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谜语

    那带着隆隆巨响正向他碾压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黑色洪流。组成那股洪流的是算符、数字、公式、字母。它们翻滚、跳跃着像刘超文所在的位置奔涌而来。他转身拼命想逃离，但似乎压根没有移动一点位置。

    他只能看到远方不断在远离的那些场景，虽然已经离得很远。但里面母亲的背影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清晰可见。只是无论他多么努力地去追逐，都没有丝毫作用。身后的洪流已经追上了他。

    那些字符重重地拍打在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点痛楚。相反是一种炎炎夏日下，得到冰水一样的惬意和舒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回到了水中的鱼，淹没他的那些符号和公式就像新鲜空气一样必不可少。

    但这次的情况有些不一样，那股洪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将他吞没。好几次，就在他即将要被完全包裹的时候，几道刺眼的蓝光就会把这字符冲出几道裂隙。他透过短暂的裂隙忽然发现脚下有一颗美丽的星球。

    那颗星球和地球非常像，就连海洋和大陆交错的轮廓也和教科书上几乎一摸一样。但仔细一看，他大吃了一惊！这个星球根本不是他熟悉的地球！这个地球的海水是绿色的，而大陆上广袤的森林和植被竟然是紫红色的！

    刘超文不敢确认自己看到的是真相还是自己的眼睛花了，就在他想揉一揉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穿着航天服，带着头盔。他想拨开面罩的时候，那股洪流再次将他牢牢包裹，眼前一片黑暗。

    “超文！你怎么啦！超文！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周成被绑在座椅上，看着身旁剧烈抽搐的刘超文大声呼喊着。身后座椅上的宋石和前方驾驶舱的卢远舟也好像在喊叫着什么，但是声音并不清晰。

    周成这才想起，刚刚撞上的空气簇射高能粒子流已经破坏了多数穿梭机的电子设备，现在舱内通信至少是停摆了。他定了定神，抽出胸前别着的一支太空笔，把它抛到空中。只见那支笔随着初始动量旋转着缓慢像前方飞去。

    周成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飞船并没有在进行加速或者减速运动。他心一沉，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飘到了刘超文的座位前。他又看了看手臂上的生命保障特征指数。那些数据显示，穿梭机内空气正常，并没有失压，他索性揭开了航天头盔的面罩。

    这时舱内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杂乱的零件碰撞声和电子设备烧毁的火花声。除了卢远舟飞快按动按钮的“哒哒”声，就只剩下刘超文因为颤抖，航天服摩擦发出的“嘶嘶”声。但是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电路烧毁焦味。

    “老周！你干什么！”宋石隔着航天头盔发出沉闷地喊声。

    周成向他摆摆手，并没有理会他。

    “周教授，现在飞船失去控制了。你这样很危险，请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同样沉闷的声音从身后的驾驶舱传来。

    周成来到刘超文身前。只见面罩下，他满脸是汗，整个人都在抽搐着。他表情狰狞，牙关紧咬，双目圆睁，瞳孔没有目标的四方乱转。周成打开了他的头盔面罩，刘超文紧咬的牙缝间“嘶嘶”声清晰可闻。

    “超文！你怎么了！看着我超文！能听见我说话吗？”周成焦急地呼唤着，同时用手擦了擦他满脸的汗珠。

    刘超文似乎听到了周成的呼唤，原本涣散的双瞳突然聚焦到了周成身上，但又散了开去。

    “超文，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看着我超文！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周成声音提高了很多，以至于宋石和卢远舟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或者口中的劝导，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对师徒。

    周成声嘶力竭的呼唤仿佛起到了作用，刘超文的双瞳像被磁铁吸引的铁珠一样回到了周成身上。他的头因为抽搐轻微地摆动着，但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周成。

    他双齿紧闭，舌头死死的顶着后齿。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绷得像快断的皮筋，那张渗着冷汗的扭曲面庞，活脱脱的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正呲着牙看着它的猎物。

    “周...周...老..师！！”他的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勉强能听清的字。

    周成把脸贴了上去，他们航天头盔的边框都碰到了一起。

    “超文，你说什么？”

    刘超文仿佛在拼命地和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做着较量，脸上汗如雨注。他几次要发音，但是仿佛话到了嘴边，又被强行塞了回去。几番挣扎下来，他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聚焦到周成身上的瞳孔也开始震颤，眼看就要失焦。

    周成一把抓住刘超文的双肩，狠狠地摇晃着：

    “超文！振作点！你想说什么！”

    在周成的呵斥下，刘超文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目光又聚集了起来。他表情痛苦，又是想说而说不出来的样子。挣扎了一阵，只是支支吾吾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声调来。周成不知道刘超文到底在经历怎样的煎熬，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但是，在刘超文闪烁的目光里，除了恐惧、愤怒、绝望和焦躁。周成仿佛又找到了一丝丝在高中阶梯教室里的那一抹单纯和青涩。周成摘下手套，轻抚在刘超文汗珠蒸腾的额头和脸颊上。

    “别急，超文！老师就在这儿。”周成放低了声调，就像一个班主任老师正在安慰受了隔壁班欺负的学生。

    刘超文急促的呼吸和痉挛一般的抽搐开始渐渐减轻，紧绷的精神也开始渐渐松懈，眼看就要昏迷了。周成也没有继续呼唤他，也许让他这样休息一下对他更好。

    就在刘超文眼神迷离之间，他忽然抬起了头，用残存的目光盯着周成，颤抖着说出了一句话：

    “五...五边形...有问题...”

    说完就昏迷了过去。周成万分确定，刘超文看着他的眼神是意识清醒的给他说出这句话。只是话的内容，他怎么也没听明白。

    他看向宋石和卢远舟，从他们惊愕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他们似乎根本没听到刘超文说了话。

    （一双灵巧的手在键盘上一阵飞舞，卷起了旁边的阵阵烟尘。作者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这次像乞丐一样讨要读者们的票票，总归要能把票子全都骗到手了吧！说完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当作者自满于乞讨的辞藻之精，描述之凄苦时。窗外忽然狂风大作，一手执羽扇，头戴纶巾。浑身道骨仙风的老者浮于半空。只见他双目如炬盯着作者，疾言厉色道：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太空救援

    周成看着陷入意识昏迷的刘超文，使劲摇晃和呼唤都没有了任何作用。宋石也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飘了过来。

    “周教授，刘总师他怎么了？”

    周成用手轻拍着超文被汗水湿润的面颊，慌张地说道：

    “不知道，他...他昏迷了...！”

    作为航天控制中心航天飞行器的总设计师，宋石虽然也是第一次上太空。但他对航天飞行器和航天设备却是如数家珍，就是他们乘坐的穿梭机和身上穿的航天服他都参与过设计和制造。

    宋石抬起刘超文的手臂，看了一眼电脑上显示的生命体征数据说道：

    “周教授，你不用担心。刘总师的生命体征很平稳，应该只是昏迷了。”

    周成这才松了一口气，宋石又说道：

    “把你和刘总师的航天服都穿好密封吧，毕竟现在穿梭机出故障了，怕有失压的意外情况。”

    周成把刘超文的航天头盔面罩扣了回去，自己也开始戴上已经摘下的手套。

    “宋总师，这大气簇射倒是不罕见，但这飞船撞上大气簇射的事情以前有过吗？”周成问道。

    “在危机时代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时候，航天器在设计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高能粒子束轰击电子设备这样的情况。毕竟那时候航天器发射的频率并不高。

    不过危机时代开始之后，特别是‘卡门工程’和‘扶摇工程’投入使用后，人类进入了航天时代。近地轨道航天器的发射频率比以前提高了好几个数量级，现在每天都有上百架次的穿梭机往返于天地之间。

    之前，欧洲、北美以及我们航天中心也出现过好几次升空飞船撞上‘大气簇射’的情况，不过基本都是货运飞船，载人飞船也有但损失不是太严重，也没有造成事故。我们也正在研发相关的防护措施，这没想到...”

    “应该是高能带电粒子流烧毁了穿梭机控制计算机的部分元器件，现在飞行控制系统和通讯系统已经完全没用反应了。”卢远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头打开头盔面罩说道。

    “故障分析系统呢？”宋石飘了上去。

    “也没有反应，但看起来保温、照明以及空气循环系统还在自主工作着。”卢远舟回答道。

    “卢指令长，你还记得失控前我们的飞行速度吗？”宋石问道。

    “刚刚达到地球逃逸速度。”卢远舟回答道。

    周成看着舷窗外硕大的蓝色星球，如坐针毡。因为他知道达到了逃逸速度，意味着这艘穿梭机不会在近地轨道上绕着地球飞行，而会沿着椭圆形轨道离往远离地球的方向飞去。

    “周教授，宋总师。你们都不用担心，现在穿梭机的电源还能维持几天的时间。我们穿梭机轨道异常和通讯中断的情况应该第一时间就会被地面和星港发现，他们很快就会派出救援飞船的，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也许是这艘穿梭机上的乘客对于人类和地球防御计划都过于重要，他们在穿梭机里等待救援的时间并没有持续想象中的那么长。很快，在舷窗外就出现了两艘宇宙飞船。他们的构型和穿梭机完全不同，没有任何气动设计，想必是星港派出的空间飞船。

    “我们马上要对接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并固定。”卢远舟说道。

    周成和宋石在检查了刘超文的安全带以后，也按照卢远舟的指令把自己固定在了座椅上。

    一个轻微的震动以后，一艘飞船通过穿梭机背后的对接口完成了对接，负责救援的航天员把他们转移到了飞船内就返回星港了，而另一艘飞船则要负责把受损的穿梭机带回去。

    回到星港，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刘超文在医疗仓做了最谨慎的评估以后，被紧急安排了穿梭机返回地面。周成和宋石原本也可以搭乘同一架穿梭机返回地面，等待下一次任务重新开始。

    但在向地面表明，他们依然有能力完成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建设项目实地勘察的任务后，指挥中心让他们在星港稍作休整。随后会安排另一架飞船送他们去月球，继续任务。

    星港的下部坞舱内又有一座菱形的空间轨道防御炮塔开工建设了，虽然此时仅仅完成了龙骨的搭设，但是她伟岸的身姿已经可以窥见一番。

    宋石看着舷窗外，在数十条机械臂和数百名太空行走的航天员簇拥下的空间轨道炮台框架，脸上泛起了骄傲而兴奋的神色:

    “周教授，你看看她们！多漂亮啊！我也参与了其中的一部分设计定型工作，我看过他们武器系统的设计参数，三门巨型电磁轨道炮可以连续发射几吨重的动能弹丸。可以在几分钟之内把城市大小的小行星变成一堆小碎块。按照预定计划，它在轨道上可以解决掉.....”

    宋石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但周成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处于尊重，偶尔发出一声“嗯。”

    “宋总师，我记得就是这几天。好像有个对转移轨道上有机生物在轨探测计划要实施？”周成忽然问道。

    宋石的注意力依然没有离开舷窗外建设中的轨道炮台。

    “有机生物在轨探测计划....你是说‘风车计划’？”

    说完以后，宋石忽然收回了目光，惊讶地看着周成：

    “周教授，您也知道这个计划？”

    “听我妻子，也就是沈曼绫教授说起过。”周成回答道。

    宋石脸上的惊讶之色退却了一些：

    “哦，对。这个计划是地球防御研究所提出的，算是一个次级计划。目标是在有限的预算内，尽可能快的使用探测器对转移轨道上的孢子和冰块残骸进行近距离探测。指标很高，预算又有限，设计难度很大。”

    “您对这个项目的情况了解吗？”周成问道。

    宋石感到好奇，他以为周成只是在无聊的等候过程中随口一说。

    “这个项目是由我主持设计的，还是很了解的。”

    “那您能给我说说这个计划的具体情况吗？”周成问道。

    宋石的好奇转变成了惊讶和意外：

    “真没想到您这样的理论物理尖端人物会对这样的次级计划感兴趣，没问题。我就和你详细聊聊这个计划的细节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车计划

    宋石正要开口，刹那想起了什么。他看了一下腕表又想了一会说道：

    “‘风车计划’的发射时间就是今天，我知道星港有一个观星舱。我们到那里去，可能还能看到，我们边走边说吧。”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星港，但因为参与过星港的设计定型工作，宋石对星港的布局很熟悉。

    “宋总师，我个人的理解，对那些转移轨道上的有机生物，进行在轨探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这会让我们更了解他们来到地面之后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反而是一个次级计划呢？”周成跟在宋石身后，发问道。

    宋石笨拙地在星港的通道离穿行着，一边看着手上电脑的指示一边说着：

    “在危机时代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确定它们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到达地球。更多的是猜测，所以那时候主流探测计划集中在远距离观测这一块。您也知道，在空间望远镜这方面确实也投入了很大，得到的数据也足以支撑地球防御计划的实施。所以就把抵近探测先放一边了。

    直到前不久，它们开始从土卫六通过生物发射管把孢子送上低轨道，然后又用生物火箭发动机把孢子群送入了转移轨道。之后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捏碎了木卫二。我们才算彻底明白了它们到达地球的方式。”

    周成也在跟追随的过程中不停地避让着星港内往往穿梭的工作人员。

    “但是通过现有观测手段，我们也并不是完全清楚那些孢子里还有冰块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宋石回答道：

    “是的，所以才又启动了探测器在轨抵近观测的计划。不过，因为现在的所有资源都倾向于地面防御和空间防御计划。对于在轨侦察这种补充性探测计划，投入就不那么大了。

    这主要原因是，探测器携带的无非也就是光学、雷达和红外观测设备，只是因为观测距离近，得到的效果会比远程观测精度更高，但是突破性的发现可能不会太多。

    而且，它们现在离我们依然非常遥远，探测器在轨道上与它们相遇可能就需要数年时间。就算探测道某些关键数据，对于人类来说留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对于当下的决策，起不到什么帮助。”

    周成又问道：

    “就不能让探测器飞到那些孢子上，采集点东西带回来吗？”

    宋石回答道：

    “一开始当然是像您设想的这样来制定计划的，但实施难度非常大。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它们在几年后就会到达地球了，所以我们的探测器必须足够快。

    要增加速度其实不难，给探测器装上足够大的发动机就行了。但是到达孢子群轨道的时候，还得减速，这又要给探测器装更大的减速发动机。之后还要加速返回，靠近地球的时候也得减速。在现有工程技术条件下，这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结。”

    周成思考了一会，说道：

    “那能不能让探测器飞到孢子表面以后，采集样品，就地分析然后回传数据呢？”

    宋石笑了笑：

    “周教授，您的思维果然非常敏捷。后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还是那个问题。需要迅速到达孢子群，又受限于现在工程技术能力的上限。再加上，距离遥远导致的通讯延迟然让我们无法实时遥控，只能依靠ai控制探测器，取得的探测成果可能很难达到预期。所以才让原本很受重视的抵近探测计划成为了次级项目。”

    周成也明白了宋石的意思。依照目前的工业技术能力，要在短时间内到达孢子群，完成取样以后传回数据，已经不是光靠投入就能解决的问题了。他叹了口气说道：

    “哎...看来确实很困难。”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既然工程能力限制了我们不能把探测器做的太大。那我们就把它变轻，探测器上只留下ai主控系统、光学探测系统、探针及分子生物分析系统、回传系统、电池、减速和调姿系统。其他的全砍了，这样我们的单个探测器的重量只有不到200公斤。”宋石说道。虽然周成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话语间可以听出宋石对自己的设计是非常骄傲的。

    周成一想觉得哪儿不对。

    “探测器连加速系统都没有吗，那他怎么飞向目标呢？”

    这时，宋石已经带着周成来到了位于星港后侧最外缘的一个纵向舱段的顶端。这里和其他舱室的顶部不一样，这里并没有对接口而是一个玻璃罩穹顶。整片星空一览无余，是忙碌的星港里难得有点浪漫的地方。

    在穹顶下有一部光学天文望远镜，宋石摆弄着一人多长的望远镜说道：

    “这里设计作为观测30万公里以内空间物体的一个人工观察哨。作用是将来的末日大战中，为近距离空间碰撞发出预警。现在正好可以用来观测‘风车计划’的发射。”

    “探测器不是在地面发射的吗？”周成问道。

    “你来看看就明白了，为什么探测器可以没有加速动力系统。”宋石已经调整好了望远镜。

    周成来到目镜前。镜头中那个悬浮在空间里，像阿姆斯特丹城边上巨大四叶风车叶轮一般的轨道器，这让他立刻明白了宋石的意思。他不由的感叹道：

    “真是绝妙的设计啊！把加速动力系统和探测器分开。这样既可以获得极高的速度，又可以大大减轻探测器重量！利用‘风车’旋转的离心加速度把探测器甩出去。太妙了！”

    “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宋石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谦逊。

    镜头里，风车的四片叶轮端部发出了橙红色的光芒，随着火舌的逐渐膨胀，光亮也变得耀眼起来，风车开始缓缓的旋转。

    “我们利用自动化系统控制四片叶轮端部的火箭发动机推力，达到旋转的动态平衡。”宋石看着穹顶外那个遥远的光点向周成解释道。

    很快，风车的旋转速度就变得非常快，镜头里已经看不清组成四个叶片的具体结构，只能看到直升机旋翼高速旋转一般的闪烁重影。而叶轮端部的火焰也拉成了细长的弧形。

    “风车已经开始加速了，他的叶轮端部线速度会达到光速的1/10。”宋石很得意地看着那个光点。

    随着旋转速度的进一步提高。风车端部的四条火龙已经首尾相连，此时的“风车”看上去，就像是神话故事里哪吒脚下裹着烈焰飞速旋转的风火轮。

    忽然！原本旋转非常稳定的“风车”微微震颤了一下，从它的四个叶轮端部甩出去了四个黑影，那黑影飞出的速度非常快。以至于周成都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幻觉，但加速的火箭已经停止了工作。

    “发射已经完成了，甩出去的四个东西里只有一个是我们装在叶轮臂端部的6台探测器任务荷载舱，它们获得了足够的速度，之后使用调姿火箭精确入轨。其余的三个，是配重块。为了‘风车’在发射完毕以后可以继续保持动平衡旋转，以便制动火箭减速并重新回收‘风车’。

    探测器会在1年之后到达那些孢子的轨道附近，然后减速。运气好的话，那些探测器中的一个或者全部会钉到某个孢子上，然后检测他的分子生物学特性，再把信息传回来。”宋石在一旁看着已经只剩茫茫星海的宇宙空间说道。

    周成把眼睛从目镜上挪开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淡定的宋石赞叹道：

    “能在现有科技水平上，设计出这样精巧的发射方式，这智慧真是令我敬佩！”

    宋石只是轻轻摇头，话语间带着几分自嘲：

    “这无非是绞劲脑汁的把一把青铜剑磨得更加锋利，和千锤百炼得精钢剑比起来，依然只能算个艺术品。”

    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了远处只有一轮弯钩的月球。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央环形山

    很快，星港就派出了一艘飞船将周成和宋石送往了月球。由于大推力离子发动机技术的小型化，他们到达月球的时间从阿波罗11号的四天缩短到了几个小时。

    飞船对接到“玉兔3号”空间站的时候，正好处于地、月、日在一条直线上，月球被遮挡在了地球的阴影里。周成和宋石在空间站里鹅行鸭步一般地适应着电磁重力模拟服的行走姿态。

    舷窗外的地球因为在背阳面，已经看不出晶莹剔透的蓝色球形，她看上去就像是放在蜡烛旁边的一颗玛瑙石，荧着点点黄色的辉光。那是地球上通宵达旦不停工作的工业厂区在夜空中的投影。

    而另一边的舷窗外，大多数月面都是黑漆漆的。唯有在北部月海边上，规模已经相当于地球上一座大型城市的广寒宫基地，如同一串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链珠。

    “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想象。短短几年时间，我们在航天科技上就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要不是危机时代，我们还以为这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做到。”宋石兴奋地说着。

    周成看着深空中那晨光下的玛瑙一般泛着微光的地球没有说话，他理解作为航天人的宋石此刻难以掩饰的兴奋。但他也知道，这一切是牺牲了地球上几乎所有人的正常生活换来的。而付出这一切在将来得到的结果，至今依然不容乐观。

    在妮可和邓肯的帮助下，周成和宋石绕着“玉兔3号”空间站的环形舱段行走了一圈，算是基本掌握了电磁重力模拟的行动要领。在这期间，从广寒宫基地飞来一架穿梭机带来了基地建设部门的一名部门负责人。之后，他们就共同乘坐穿梭机飞向了月球。

    穿梭机飞行过程中，宋石兴奋地和负责人交流着广寒宫基地的建设情况。当得知广寒宫基地如果不考虑生产和减少常驻人口的前提下，已经可以完全实现自持循环的时候，他激动得就像个拿到生日礼物的孩子。

    但当穿梭机外原本已经依稀可见的广寒宫基地逐渐消失在月球弧度明显得地平线上时，宋石不解地问道：

    “高能粒子加速器项目的工程选址不在基地附近吗？”

    负责人回答道：

    “根据eda工程部门提供的工程资料，这个项目的工程选址在月球赤道和月球0度经线的交点处。这离基地位置确实有距离，但是在我们运输系统的覆盖范围内。可以保证建设物资供给。”

    周成和宋石都不是很明白负责人口中的月球赤道和0度经线位置的含义。这时穿梭机的高度已经离月面很近了，原本细黑一片的月面已经出现了如墨迹勾勒的轮廓。那些大大小小交错叠在一起的环形山已经隐约出现在了视线中。

    透过舷窗看去，穿梭机正悬停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上方。穿梭机推进器发出的闪烁火光把那黑色深渊周围的一圈岩石照的若隐若现。这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即将被鲶鱼巨口吞掉的鱼饵。

    忽然，一连串“嗖嗖”的声音从穿梭机底部传来。几个拖着淡淡尾迹的光点飞向了四面八方，然后在四周的空中亮起了刺眼的光芒。就像空中忽然出现了几盏缓缓下坠的大功率吊灯。

    此时他们才看清楚了，刚才身下的巨口是一座规模巨大的环形山。这座环形山的圆形山口在穿梭机这个高度看上去非常的完美，几乎是一个正圆形。而山口的凹陷深度要比外边的地面低很多。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座巨大的锅放在月面上。

    穿梭机在环形山上空慢速移动着。

    “这就是工程选址的位置了，两位专家看看吧。”负责人说道。

    周成在地球上的时候就熟悉过整套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方案，他知道会在环形山圆形的山峰上修建数十座超导电磁加速线圈。

    建成以后，那些几层楼高的超导线圈会像长城的烽火台一样围着这座环形山组成一个圆环，粒子在其中完成加速以后会被偏转到环形山中央的撞击感应塔进行碰撞。

    所以，这里建设完成以后不会像地球上的加速器呈现处一个圆环。而更像是一个中间插着探针的雷达反射天线。

    穿梭机绕着环形山上空飞了一圈，几枚照明弹的光亮也熄灭了下去。这时周成看到在环形山旁边有几个微弱的亮点，他问道：

    “建设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这个工程的规模很大。前期工作已经铺开了，前导工程队已经开始建设临时设施了。”负责人回答道。

    “那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吗？在月球上建粒子加速器，我们也从来没干过，我想和建设人员聊一聊。”周成说道。

    宋石也说道：

    “是啊，我们成品部件地月输送这一块，也需要和实际建设者沟通一些问题，以便更高效合理的完成任务。”

    穿梭机降落在一座半圆形的临时建筑旁边。这座临时舱很大，看上去就像一座三层楼高的爱斯基摩人冰屋。一辆月球车从环形山的方向开了过来，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领头的人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负责人说道：

    “这位就是高能粒子加速器建设项目的负责人李林杰，他是第一批来到月球的专业建设者。拥有很丰富的大型建筑建设经验，专业技能极为优秀。”

    由于在月黑面零下一百多度的环境，大家都穿着舱外航天服。常规的礼节就省略掉了。

    “在这里建设高能粒子加速器有什么困难吗？”周成问道。

    李林杰回答道：

    “我们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地质勘测，月岩的密实度完全可以支撑所有需要建造设备的基础。从技术上来说，完成项目建设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里离我们的基地位置很远，需要建设大量临时设施才能开展施工作业。”

    李林杰对于工程选址的困惑引起了周成的注意。他在研究这套方案的时候，更多的关注于理论计算和实验机器本身，对工程选址并没有太在意。然而当自己身处这极端环境的月面时，才感觉到粒子加速器施工地点的选择有些难以理解。

    “这种规模的环形山在月球表面罕见吗？我的意思是，大小和形状。”周成问道

    李林杰道：

    “在月球正面，这种规模的环形山还有三座，其中一座离我们基地的位置要近很多。在月球背面大概有十多座。这一座算是很远的，但这座从位置上来说也很特殊，它处于赤道和0经线的交叉点上。”

    这已经是周成和宋石第二次听到这个位置概念了，正想发问。李林杰补充道：

    “我们这座环形山取了一个名字——中央环形山。也就是这座环形山的位置在正月面的正中间，这个点理论上，一直都正对地球。”

    周成和宋石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高悬在空中那颗泛着微光的地球。特别是周成，总觉得这个位置好像有特殊的意义，但从他自己的科学体系对高能粒子加速器的理解又实在想不出这个位置的特殊性到底在哪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返回基地

    “我们还是到临时舱里去吧，暴露在外有遭遇陨石雨风险。”在李林杰的提议下，大家进到了旁边的半球形临时舱里。这里一共两层，下边一层全是密密麻麻的设备。上边一层才是有几个长条形舷窗的起居舱。

    “主要实验设施的施工没有问题，那辅助设施呢？有难度吗？”周成问道。

    李林杰从物资箱里拿出了几袋水递给他们：

    “根据图纸，包括聚变堆在内所有辅助设施都是建设在环形山内的。那些工程基本都是装配式结构，施工难度不大。”

    周成一愣，把聚变堆放到粒子加速环以内的先例从来没有过。除了安全问题，还有高能粒子干扰问题，但是他这个理论物理学家对工程问题确实也不是很熟悉。他又问道：

    “那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工作人员起居区呢？”

    李林杰一怔，然后在起居舱的大平板电脑上翻找了一阵，肯定地说道：

    “我刚刚又浏览了一遍eda下发的工程图纸，确实没有人员起居舱的设计。只有遥感控制室和大功率发射天线，设计初衷应该没有考虑科研人员入驻，看起来更像是遥控。”

    周成大为震惊，这个史无前例能级的高能粒子加速器，在刘超文的设计下竟然是无人控制的。身边的宋石和其他人倒是没觉察出什么问题来，但这对于周成这个搞理论物理的人来说，无异于告诉他世界上所有的公共载具都没有人类驾驶员。

    周成陷入了沉思，他之前只验算了数学模型和核心实验设备的数据。结果，今天亲自到了月面，了解到了更多建设细节才感觉到。在这座即将要建设的高能物理实验设备上，仿佛还笼罩着更深的阴影，只是他现在还无法拨开那些常人难以发现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周成、宋石还有李林杰围绕着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建设问题进行了几天的实地勘察和讨论。在基本解决了前期建设问题以后，周成和宋石就要离开月面返回地球了。

    他们在工作的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了那座由钢铁和高性能材料拼装起来的全封闭城市——广寒宫基地。他们在玻璃穹顶下的餐厅吃了一顿全是半固体食物的月球大餐就前往穿梭机发射舱了，李林杰送他们一直到了穿梭机前。

    他在气闸后边的准备舱看着周成和宋石乘坐的穿梭机升空了才转身离开。没走出两步，等待乘坐下架穿梭机的队列里他看到了满脸愁云的柯国豪。

    “国豪！你这是要去空间站执行任务吗？”李林杰笑着向伙伴说道，毕竟柯国豪也经常执行空间站维护任务。

    柯国豪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咧咧地和他开玩笑，反而愁眉不展地摇了摇头：

    “我被调往空间防御炮台‘镇远号’了，以后咱们只能在星港碰面了。”

    李林杰先是笑了笑，认为柯国豪在和他开玩笑。但看着伙伴愈发低沉的眼眉他意识到，这个从试训以来一直没分开过的好友可能很难经常见面了。

    他知道在当下的局势下，友情、爱情还有亲情都要无条件地为生存让步。眼前的分离，只为了让彼此在未来有更大的机会活下去，他压制着心中的悲伤和忧虑:

    “婉晴知道了吗？”

    柯国豪点点头。李林杰一时无语，只能轻拍着好友的手臂深深叹息。这时，气闸的门打开了，队伍开始缓缓向里边走去。李林杰只能目送好友离开。

    卢远舟驾驶飞船稳稳地对接在了星港的对接口。他算了算时间，这次他到天空执行各种穿梭机和飞船驾驶任务也已经半年没有回到过地面了，按照惯例他应该轮换到地面修整。

    而周成和宋石也要直接回到地面，那么按照以前这样的类似情况他应该驾驶穿梭机送他们回地面，自己也回到地面休整。

    “卢指令长，一路上都有劳你了。”宋石说道。

    卢远舟笑了笑：

    “这是我的任务，没什么的，经历了点小波折，好在有惊无险。”

    就在这时，卢远舟的随身通信电脑发出了提示音。上边显示的是任务提示——待命。

    他们相互告别以后，卢远舟熟悉地来到星港的一个连接舱室，这里是星港的电脑服务器所在也是整个星港最安静的地方。除了服务器例行检修之外，一般是没有人来这里的。

    卢远舟在这几年的太空任务里，频繁往返于星港和各个航天器之间。早就对星港的每个角落了如指掌，这时他最喜欢的地方。

    透过舷窗，庞大的“萤火号”太空战舰已经舾装完毕。曾经布满舰体上的各种设备和装置都已经撤掉，在她的舷窗里透着光亮，偶尔还可以看到舷窗里闪过的人影。

    卢远舟看着这艘整装待发的战舰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曾经是那么努力的希望能够成为这艘战舰的一员，但是如今看来可能已经希望渺茫了。

    至少，基地已经半年没有通知过他进行适应性训练了，而他所认识的其他参与选拔的航天员都非常频繁地在返回基地进行类似训练。

    他就这样看着那艘可能永远无法登上的战舰，就像他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一样，百感交集，感慨万千却又无能为力。

    不知道他这样目光呆滞地看了“萤火号”多长的时间，通信电脑的提示音总算让他回过了神来，任务提示显示让他立刻前往9号对接口执行穿梭机驾驶任务，他没有多想赶紧赶了过去。

    在9号对接口等着他的是一艘返回地球的货运穿梭机，他钻进穿梭机的驾驶台检查完毕按照既定程序和星港脱离，然后启动主发动机减速，穿梭机一头扎进了浓密的大气层化为一个耀眼的流星。

    当穿梭机接近到离目标位置只有十几千米的位置是，他才猛然发现这不就是他之前一直呆的训练基地吗？

    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到过基地，这里的训练更加繁忙了。停机坪上密集地停着同一种型号的平直翼喷气式高级教练攻击机，这是一种低空低速性能非常好的飞机。

    跑道上也随时都有战机在起降，穿梭机停下来以后，早就等在这里的牵引车立刻把穿梭机拉到了机库。

    而前来接卢远舟的汽车载着卢远舟直接离开了基地来到了“萤火号”的模拟基地，这让卢远舟感到奇怪。因为一般从太空回到地面都会在基地完成一到两周的地球重力适应性训练再投入到模拟训练中去，但是这次似乎事情有些突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鱼藏刺客

    “萤火号”的模拟基地还是几年前刚建成的样子，干净、整洁。只是钢结构的外立面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有了些斑驳。地球引力环境让他的动作非常吃力，但是心情却格外轻盈。驾驶战舰远征的梦想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来到基地里，在巨大的“萤火号”模型下方，摆着一排长条形的桌子。桌子后方坐着两位穿着中将军衔的军官和几个其他人，卢远舟注意到他们制服和传统的海陆空军都不一样。

    一名士兵端着一个较薄的衣帽盒，踏着齐步走到了他身边。盒子里叠着一件跟中将颜色一样的军服，肩章上一颗金光闪闪的将星格外耀眼。一位中将开口说道：

    “我是柴世铮，太空军部队作战部部长。我身边这位是左名义将军，其他这些同志是航天中心和eda‘鱼藏计划’的专家。今天从太空中召你过来，是两个目的。首先，”

    柴世铮指了指他身边士兵端着的少将军服盒子。

    “奉军委的命令，晋升你为太空军少将军衔。特殊时代，授衔仪式就简化了。恭喜你，卢将军！”

    空旷的模拟基地仓库里回荡起了单薄的掌声，卢远舟立正行礼答谢。掌声停歇之后，柴世铮接着说道：

    “第二，我们过来是来告诉你，你已经通过了所有测试项目，并且综合评价分数最高。因此，我们决定委任你为萤火号的舰长，执行鱼藏计划！”

    卢远舟眉头一皱，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嘴里还是问道：

    “测....测试？.......什么测试。”

    左名义将军浅笑了一下：

    “自从你五年前接受招募进入训练基地起，到现在为止。你的测试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无论是你初期在基地的战机格斗选拔，模拟器飞行选拔，以及后来几年的航天器穿梭机飞行任务，都是测试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卢远舟一脸的错愕：

    “您的意思是，我这几年的天空穿梭机飞行任务都是测试内容？”

    左名义点点头说道：

    “是的，‘萤火号’是一艘自动化程度很高的太空战舰，从驾驶技术上来说要求并不会比一般的宇宙飞船更高。所以，对你们的考察不局限于飞船模拟技能。也要深入你们生活、工作的每一个细节。对你们意志力、决断力、耐心、韧性、责任感、牺牲精神有充足的考量。”

    “明白！”卢远舟正声回答道。

    柴世铮决绝的语调继续说道：

    “经过五年的考察，我们相信，由你来担任‘萤火号’的舰长，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也一定能够带领其他船员完成那项极其危险又及其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的成败可能会直接关乎到人类种族的延续。”

    卢远舟的心情从之前的惊讶变成了严肃，他这几年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现在总算达成了，然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高兴和兴奋。因为从左名义将军的口中他已经大概知道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了：

    “那是什么样任务？”

    柴世铮将军说道：

    “由于这个任务太过重要，又有着最高的保密级别。所以在向你阐明任务细节之前，我还需要最后一次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是否愿意接受‘萤火号’舰长的委任，并且带领着你的舰员们去执行一项前所未有也是及其危险的任务？”

    卢远舟几乎都没有考虑就回答道：

    “我愿意接受！”

    柴世铮面色一沉：

    “你可以考虑一下再回答，你作为一个顶尖的金头盔飞行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所说的极其危险是什么意思。”

    卢远舟还是刚才那般果断和坚定：

    “我在参加选拔的时候就考虑好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保护我热爱的家园，和我的家人。”

    柴世铮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旁边航天中心的宋石总师递了一个眼色。宋石上前给卢远舟一个平板电脑，上边正显示着一个不成比例太阳系的模型图：

    “根据已经掌握的情况，敌人的有机生物已经进入了转移轨道，并且会在7年以后到达地球。

    我们推测，他们在木星或者土星背面应该有至少一个它们的空间前哨基地统一协调指挥它们的飞镖探测器行动。而前哨站和母星的联系也应该是在这个空间前哨站上进行的。

    在下一步入侵地表的行动中，这个空间前哨站对于地球防御的成败可能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我们制定了‘鱼藏行动’。

    具体内容是，派出‘萤火号’太空战舰前往木星和土星背面，找到并且摧毁那个可能存在的空间基地。

    但是，我们现在对外星人和前哨基地的情况的了解多数都是基于推测，这就意味着‘鱼藏行动’的风险非常高。

    我们根本不知道面对的敌人将会是什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你们会在土星还是木星找到他们，或者是都有。

    甚至你们在离开地球轨道以后都不能和地球正常联络。你们隐蔽而要独立完成这个时间跨度可能在十年以上的任务，任务期间的所有情况都需要你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独自应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但是在这个全世界都几乎陷入疯狂的危机时代，也许只有这样疯狂的计划才能挽狂澜于即倒。

    卢远舟明白这个道理，听完宋石的任务简报，他盯着手上平板的模拟动画看了一会。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看着卢远舟。他们也清楚，要接受这样一个接近于自杀的任务，就算是卢远舟这样的精英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看完任务模拟动画，卢远舟点点头，面色平静：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这句平淡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惊讶，他们没有想到卢远舟如此的纯粹，他的话语虽然平淡但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决绝和坚定。

    柴世铮脸上还是那个满意的微笑，他没有看错人：

    “负责你们任务全过程的补给舱都已经在两年以前被陆续发射前往预定位置了，‘萤火号’飞船也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测试项目。现在也正是发射窗口期，只要你的身体素质恢复到允许发射上天的要求，任务就可以开始了，原则上是越早越好。

    但是我需要再次向你强调，你们这次任务需要几乎完全独立于整个人类文明的增援之外去完成，而且面对的敌人可能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我们需要最好的人，以最好的状态去完成这个可能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难的军事任务。你们要做的是像战国时代的刺客一样，用最致命的方法给敌人最直接的打击。虽然这个致命也可能是针对你们自身的。”

    卢远舟放下手中的电脑，目光决绝：

    “柴将军，我也很想我有其他选择。我也是个普通的人，我很珍惜我的生命，我很想有幸福美好的生活，我更想在没有危险的环境下过完我的这一生。

    可是我们的敌人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也没有给我们其他的选择。我们生存的希望本身就是火中取栗，而我很荣幸能成为在烈火中取出栗子的那只手。”

    空旷的基地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卢远舟朴实的话语确实讲出了最残酷的现实。长桌后边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了眼神，纷纷点了点头。一位女性官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卢将军，考虑到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我们按照规定需要您事先立下遗嘱，以便如果您无法返航，让您的家人或者您的遗嘱继承人能继承您的遗产。”

    卢远舟反倒是一脸轻松地笑着：

    “哦，对！这个很正常。以前在空军部队的时候也写过几次。只是，现在的危机法令让我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财产啊。这个遗产....”

    那女人也在严肃谨慎的表情上破出一丝笑容：

    “我想是我没有讲清楚，我指的是因为您为人类做出的重大贡献。可以让您指定的人享受更多的资源分配和更安全的生存环境，而您的指定人选最好是您的家人。”

    卢远舟面露难色，思考了好一阵才有些吞吐地问道：

    “那么....那么前妻也可以成为继承人吗？”

    女人脸上露出一个异样的表情，她在手中平板上仔细翻查了一阵：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卢将军。我们的资料上显示您只有一位妻子，名叫严华。你们有个14岁的女儿卢妍。但是，并没有查到您有前妻呀？”

    女人的话让卢远舟感觉就像跑完一万米长跑后，直接跳入清凉的河水中，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冷噤。惊喜、疑问、猜测涌上心头。

    “难道妻子没有签署那份自己已经签字的离婚协议？”他心里说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诀别

    在女儿十岁生日也就是他参加选拔的前一个晚上，他签完协议离开之后。严华独自一人坐在餐桌旁，看着那份卢远舟已经签好的离婚协议，几次提笔都犹豫不决。

    就在她几乎下定决心签上自己名字的时候，女儿卢妍突然满脸挂着晶莹的泪珠，披头散发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她把餐桌上的离婚协议抓起扔到了空中，那飞散开的纸页就像这个破碎的家庭一般在空中翻滚。

    那一刻严华才知道，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却什么都懂了，她甚至可以在久未蒙面的父亲面前装出一个十岁孩子应有的样子。严华和女儿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她也彻底放弃了签下离婚协议的想法。

    “卢将军，您看是我们的资料有问题还是.....”女人看卢远舟久久的愣神，终于开口问道。

    卢远舟一惊，回过神来赶紧说道：

    “没有没有，是我弄错了......那，那么我在开始任务之前可以见见我的家人吗？”

    柴世铮笑着看向身边的同事，又看向卢远舟：

    “这是当然的。你的这次任务我们估计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你也应该和家人好好的告别，然后再踏上一段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征程。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你很快就可以和她们团聚了。”

    卢远舟如同第一次到朋友家做客的客人，手足无措地坐在精心雅致的田园风餐桌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道精致的菜肴，基本都是妻子的拿手好菜。

    在旁边还有大半瓶红酒，那是他们结婚仪式上喝交杯酒时开的那一瓶。他没想到妻子还一直留着他，并把它带来了。看着妻子依然在厨房忙碌着，此刻他觉得无比的满足。

    他本想和女儿说些家长里短的话，但是此时已经亭亭玉立的卢妍正在茶几上整理着自己的功课。

    他不想打扰女儿，因为他知道现在，像卢妍这个年龄的孩子还能在普通学校接受常规文化教育已经非常少了。她现在学校的同学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在普通学校继续深造，他理解女儿承受的压力。

    严华乘好最后一盘菜，解掉身上的围裙。一身雪纺碎花连衣裙配上一头波浪卷发，把她女性独有的雅致和知性衬托得淋漓尽致。

    妻子把手中的菜碟放到餐桌上，向旁边的女儿说道：

    “过来吃饭了，妍妍。”

    卢妍放下那些本来就弄得心不在焉的书本，走到座位上坐下拿起碗筷就开始吃了起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卢远舟一眼。

    而卢远舟则恰恰相反，他全程都看着女儿的每一个动作，脸上还保持侵染着几分尴尬的谨慎笑容。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些菜放到女儿碗里：

    “多吃点，你现在正在长身体。”

    女儿依然没有正眼看他，隔了一小会用微小而带着怨气的语调说了句：

    “我自己知道。”

    卢远舟一点也没有责怪女儿。相反他的内心十分愧疚，在女儿成长中他作为父亲却常年缺位，这对女儿造成的伤害在短时间是难以弥补的。

    严华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这几年卢远舟也提出过几次想和女儿见见面，但都被自己拒绝了。她拿起红酒缓缓倒入杯中，然后递到卢远舟身前：

    “你也吃吧，我听基地的领导和孙叔叔都说了。你们这次要去执行一个持续时间很长的任务，条件很艰苦。现在还有这个条件，就多吃点吧。”

    从妻子的表情细节中，他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深爱着自己、关心着自己的妻子。他战战兢兢地接过酒杯：

    “你碰到孙叔了？”

    严华点点头，脸上带着素雅的微笑：

    “嗯，他的部队现在也在基地驻训。他对我和妍妍都很照顾，经常给我们提供额外配给，说是妍妍时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好点。”

    卢远舟嘴角扬起一丝笑容，虽然自己离开部队参加了选拔。但是这位父亲的老伙计，自己的老领导一直都像个长辈一样照顾着自己的家人，这让他非常感动。

    “你们什么时候被接过来的呀？”卢远舟问道。

    严华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想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来：

    “哦，我们三年前就搬到这里来了。当时政府来人告诉我作为高级军属可以享受特殊配给待遇。”

    她看了看依然在埋头吃饭的卢妍：

    “一开始我和妍妍都不想离开原来的地方。后来他们说，在这边无论是居住环境、安保条件还有教育资源都会更好，我们就搬到这里了。”

    卢远舟心里一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原来这些年一直都在自己基地附近，只是他依然强作镇定的环视了一下这套精致的屋子：

    “嗯，这里看起来还真比以前那里好。在基地附近也安全。”

    严华夹起一点菜放到女儿的碗中：

    “这些我倒不是很在意，主要是考虑到这里的教育资源更好。现在的孩子承受的压力和负担是我们以前不能想象的，这个年龄的多数孩子都开始进入专业技能培训了。就算像妍妍这样继续在普通学校继续学习的孩子，也个个都像根被拉直的弹簧一样紧绷着。”

    卢远舟叹了一口：

    “哎！现在全人类都被绷直了，没有办法。”

    然后看着埋头吃饭的女儿问了句：

    “妍妍，学习压力很大的话。一定要找到放松自己的办法，不能老绷着，这样反而容易....”

    不等卢远舟把话说完，卢妍语气凶狠地说了句：

    “我自己知道，不用你教！”

    卢远舟一惊，脸上尴尬和愧疚的表情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又恢复成那副彬彬有礼的微笑。反倒是严华有些用力的把筷子放到碗上，严厉地说道：

    “你这孩子，平时那么懂事。今天怎么....”话说到后半段他的语调已经逐渐平和，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孩子今天的表现为什么会是这样。

    卢远舟赶紧说道：

    “没事，没事儿。都是爸爸不好，小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成长的时候没能引导你，现在.....”卢远舟的声音一惊有些哽咽。女儿抬起头来已经是泪眼婆娑，她清澈的眼睛怒视着卢远舟，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马上又要走！而且还要走很久！那你回来做什么！还不如不要回来，我就当没有你这个爸爸！这样我还好过一点。你为什么又要来提醒我还有一个我一直想念着的爸爸...”

    说完女儿涕泗滂沱地哭了起来，卢远舟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了。这么多年的悔恨、愧疚、亏欠化作决堤的泪雨毫无节制的在他那张坚毅的脸上泛滥成灾。

    严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她愿意海枯石烂，而后又让她痛彻心扉的男人，此刻泪如雨注哭得像个孩子，心中多年的冰箍终于有了一丝丝化解的缘由。她擦去眼角渗出的泪珠，给自己的酒杯也倒上了红酒。

    她举起酒杯，深吸了一口气。那些令她这么多年肝肠寸断的往事，终于开始在固结的心底渐渐化解，她满脸泪水，但却微笑着：

    “如果...如果你能平安的回来，无论多久。我和女儿都愿意等你。”

    卢远舟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瞪大着双眼看着妻子，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希望和幸福，任何语言都无法让他表达自己的决心和对家的珍惜。只是颤抖地端着酒杯，嘴里重复着：

    “一定...一定...我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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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启航

    每一个晴朗的夜晚，地面上中低纬度的人们在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经常都可以看到夜空中一颗耀眼的星星从夜空中缓缓掠过。那是在几百公里高度上在轨运行的人类科技结晶——星港！

    此时在星港上部坞舱里庞大的“萤火号”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检测，星港所有与飞船链接的栈桥、支架、通道、电缆都已经被移除，太空战舰实际上是和星港以同样的速度飞行在近地轨道上。

    她和地面仓库里那个训练用的战舰模拟器外观上有很大的不同。因为地面上的模拟舱只需要模拟出战舰内部的结构，而此时的飞船看起来要粗壮和充实很多。

    整艘飞船被涂成了暗灰色，与星港科技感十足的白色主基色形成鲜明的反差，坞舱里的太空战舰弥漫着一种肃杀的冷漠。

    粗大的主舱比空间站任何一个舱段都要大几倍，并列在主舱两侧的反应堆舱前端也像在大气中的飞行器一样被处理成了流线型的尖锥，反应堆仓后端巨大的四个离子喷口要比主舱延伸出更多的长度。

    与地面模拟战舰最大的不同是，被布置在反应堆舱外侧的辅助推进舱在地面的模拟器只有一组。而真正的“萤火号”则是以“品”字形在每一侧布置了三组辅助推进器，那是最常规的液体化学燃料推进器，也是飞船最后的动力保障。

    在飞船的顶部中间，是一段数十米长的凸起，那是一个可以开合的舱盖，在里面装备着这艘飞船可以被称作战舰的原因——电磁轨道炮！

    卢远舟走在中层的服务舱检查每一个设备的运行状态，在检查的同时还在通过手臂上的电脑微调着电磁模拟重力服的磁性引力，以达到最仿真重力的感受。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他们是高挑的俄国女领航员尤尼斯和黑人机械师布鲁克。他们并不是只负责领航设备和机械设备，飞船上的所有专业岗位他们都可以完全胜任。

    甚至都有领导战舰的能力，只是在长达5年的能力测试评估后，他们的主要负责方向是领航设备和系统保障。

    飞船内的布置和地面的模拟飞船是完全一摸一样的，只有太空的微重力环境和磁力重力模拟服的差别在提醒着卢远舟他已经身处真正的太空战舰内。

    凭借着自己对战舰结构的完全了解和对各项设备参数的了如指掌，卢远舟很快就完成了整艘飞船启航前的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他回到顶层的驾驶舱内，其他的舰员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前立正等着他了，他们分别是

    来自北美的牛仔大副兼副驾驶——汉克；

    身材娇小来自东瀛的女雷达官——小野幸子；

    碧眼金发来自欧洲的通讯官——劳拉；

    看上去像一个朴实果农的南美武器官——费尔南多；

    以及无人战机驾驶官王小戈。

    这些人卢远舟全都认识，而且和他们关系都还不错。在长达五年的选拔训练中，他们多次一起进行过模拟飞船训练或者是一起执行过空间飞行任务。

    卢远舟立正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铿锵而坚毅地说道：

    “同志们!各位既然选择了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我想已经对我们和整个人类即将面临的情况非常清楚了。我只想说，如果这艘战舰就是我们冰冷的易水河，那我们手握家园和亲人生存的生存火种也要坦然的踏上我们的征途，哪怕无法返航就是我们的宿命！礼毕，启航！”

    巨大的飞船缓缓地从坞舱的上方离开了星港，她会载着这八名人类的勇士在外星人发起进攻之前，先行向敌人发起致命的冲锋.那种致命既是针对侵略者的也可能是针对它们自己的。

    柴世铮和左名义站在国防部广场上,仰望着昏黄的天边已经快要沉落在楼宇间的夕阳，还有挂在半空的月亮长久无言。

    突然！在日月交辉的天边，一颗耀眼无比的星星闪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那光芒就像是是黑暗中远处高山上有人在烧电焊发出的弧光一样耀眼。

    柴世铮和左名义同时立正，向着那颗闪耀的星星行了一个军礼。

    那是近地轨道上“萤火号”启动聚变等离子发动机发出的光芒，随着那颗星星的光芒逐渐退去柴世铮也放下了行礼的手，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但愿他们一切顺利！”

    南方一座大型城市的高楼天台上，诸羽晟和小胡正带着五个穿着作训服的男女摆弄一架双联高射炮。

    他们身着的装备和几年前已经有了些不同，上身穿着被分成胸部和腹部的板块拼接型护甲，肩上也有额外的护肩装甲，在手肘和膝盖的位置都有护具。若不是这身护具外覆盖着一层黑色哑光织物，远远看起就像一个披挂着板甲的骑士。

    而那些在旁边站着不那么标准军姿的男女身上则是穿着普通的军装，只是头上顶着钢盔。

    “羽晟哥你快看啊！那颗星星好亮！”小胡忽然叫喊了起来。

    诸羽晟有些不耐烦地抬起头，经过这几年的军旅生涯，虽然远远谈不上有多大的改变。但是始终是在部队里过着军事管制的生活，诸羽晟那张随时挂着懒散、不屑的还有玩世不恭的稚气脸庞已经被胡渣唏嘘的老练和冷漠所取代。

    除了身边的战友很少有人愿意主动去和成天摆着这张臭脸的诸羽晟主动交往。

    “有啥大不了的！近地空间又发射重型空间飞行器了呗，少见多怪。你这都当了快4年兵了，还一副孩子气。”

    诸羽晟看了一眼那颗已经光芒开始暗淡的星星，不耐烦地说道。

    小胡稚嫩的脸上依然挂着好奇的表情，看着那颗逐渐消散在空中的星星。

    （官方书友群：630198742）

 第一百五十章 战斗机器

    诸羽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架炮管和机匣还在冒着青烟的高炮前，久久没有作声。迷蒙的暮色下，周围的大楼上还闪着阵阵火光，把附近的楼宇映出阵阵红光。随之而来的是隆隆高炮长点射的声音。炮弹发射声波回荡在一幢幢楼宇间，震得玻璃哗哗作响。

    诸羽晟随性地踢开了脚下几个啤酒瓶一般大小的弹壳，被他踢开的弹壳和散落满地的弹壳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小胡站在一旁面色紧张，几次想开口但又不敢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今天在民兵联防训练中，他们这组人的成绩又严重不达标。

    高炮前站着的五个人，其中两个身材微微发胖的中年男人身边散乱地放着几个弹药箱。另外一年一女，浅埋着头。还有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手里扶着观瞄仪的支架。他们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他们都是来各行各业或者学校，在危机时代的第五年。每一个地球公民除了参加到高强度的防御生产中，例行的军事技能训练也成了必修课。在末日大战中，他们也必须成为战斗力量的一部分。

    “今天的实弹打靶训练不合格，你们自个下去想想。下周再进行训练。”诸羽晟冷冷地说了一句，就转身走向了楼梯口。小胡看了一眼如释重负的五个民兵，补了一句：

    “收拾好装备，自行解散。”也跟了上去。

    夜幕逐渐笼罩了整座城市，曾经华灯初上的浪漫景象已然不复存在。整座城市昏暗而朴素，只有那些黑洞洞的楼影在证明着这依然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森林，依然是人类文明的中心标志。

    只是城市的穹顶之上不知道因为是灯光管制还是人造轨道航天器增多的原因，现在星空比以前璀璨了许多。

    诸羽晟和小胡在公路边上正和同班的战友们准备登上返回驻地的军卡，其他战友们都在交流着今天训练的成果，只有诸羽晟的小组默不作声。

    这些年昏昏沉沉的军旅生涯，虽然让他这个曾经目空一切的纨绔子弟逐渐接受了自己无法离开这个一度被他看作牢笼的军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愿意像多数人一样拼尽全力成为军队需要的那种人。

    军卡载着他们回到基地，训练场上依然是灯火通明。这本身并不奇怪，那是师直属重装营的作训场，作为甲种精锐部队的重装营，训练强度一直都比普通部队要大很多。

    坐在卡车后门边战友们的一阵阵惊叹声引起了些许诸羽晟的注意。车子停了下来，下车后所有人都忘记了还需要整队了，全部半张着嘴巴看着被无数组射灯照的宛如白昼一般作的训场发出惊叹。

    只有诸羽晟不是很在乎。因为作训场的这个部队就是他之前服役过的部队，因为在那里混的太差也得罪了几乎所有人。

    在离不开部队的无奈下，他选择了调换到现在的普通步兵连队，当时他的想法很简单，找个好混一点的地方把剩下的时间混过去。

    “羽晟哥，你看！我的天啊！他们真的装备电影上才会有的那种超级武器了！”

    诸羽晟不情愿地转头看向小胡手指着的方向，结果让他这个从来都对装备提不起兴趣的人也为之一震。

    只见作训场边缘的位置，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几台机甲。连诸羽晟都忍不住和战友们凑到了作训场的围网边上来仔细看那些梦幻般的战斗机器。

    那些机甲外表闪耀着乌黑的金属光泽，足有两层楼的高度。

    宽大的前二后一足趾结构保证了机甲的稳定性，腿部是类似猫科动物后腿一样的趾行式结构，双腿的长度占了机甲总高度的三分之二，这样的设计让机甲的机动奔跑能力特别是越野能力相当强悍。

    双腿链接的跨步结构上方是机甲的短小躯干，也是驾驶舱的所在。在驱干两侧悬挂着的是粗壮的肩臂，但是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机械手臂。

    在上臂下本应该是下臂的位置，装着两门硕大的电磁机关炮。机甲的后背有两块像是人类肩胛骨一样的隆起，但是范围和隆起幅度要大得多。

    在那两块隆起的下方可以看到部分金属已经因为高温气体的烧蚀而变色，想必那就是机甲的动力核心。

    而这些机甲在背部还装着不同的肩射武备，他们有的装备着两具方形的导弹发射筒、有的装备着裸露在外的重型加农炮以及弹链，而有的装备着多联榴弹发射器。

    就在大家被这些未来科技震惊得瞠目结舌的时候，作训场上响起了一阵隆隆的引擎声。几辆拖车开到了作训场的中央，一旁等候的战士迅速解开绳索和遮盖的帆布。

    每台拖挂车上都装载着一部崭新的机甲，它们以蹲姿被安放在拖车的拖车板上。随后，一个战士通过机甲蹲坐的膝踝关节灵活的爬到了机甲的驾驶舱前。

    诸羽晟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他以前的班长。只见班长熟练地打开机甲的驾驶舱玻璃罩，坐到了机甲的驾驶室里。

    少顷，一阵涡轮发动机由低沉到尖锐的轰鸣声响了起来，震撼着作训场周围的每一个人。在引擎声音稳定以后，伴随着机甲各个关节系统发出的“呜！呜！”声，那部机甲在班长的操作在拖挂车的拖板上站立了起来！

    而拖挂车也因为机甲的运动来回地晃动着，不过机甲的姿态控制系统自动调节着腿部关节的运动，让机甲的上半身始终基本保持着稳定。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惊呆了趴在围网上的所有人，只见那机甲双腿微微弯曲，然后体态轻盈地从拖板车上一跃而下！伴随着机甲着地的巨响，拖车摇晃的嘎嘎作响还有被扬起的尘土。

    机甲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然后在有节奏的液压机械声音中，走向了作训场边上那十几台机甲的位置。

    “看什么看！过来集合！”身后传来了连长熟悉的叫骂声。

    大家赶紧离开围网去列队集合，十几秒钟的时间刚才还像看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的散兵，现在已经像站成了一个豆腐干阵型。连长眉头紧锁，眼里放着凶光：

    “现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甲种精锐部队都开始装备这种战斗机甲，这次我们师重装营就要全部列装这种新式装备。再看看你们身上和手上那些像中世纪一样的武器和防具，你们觉得在未来的决战中谁会更有希望活下去！”

    战士们面面相觑不敢说话，连长的声调减弱了一些：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里怎么想的，装备精良的部队不都要顶在前线嘛，伤亡率反而会更高！

    但是你们给我搞清楚了！未来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我们之前战史上记载过的任何种类，他们是瞄着灭绝人类而来的。

    战斗打响以后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前方后方，整个地球都会是最残酷的战场，每一个人都要为生存而拼尽全力去战斗，才有可能生存下来！而更加精良的装备就是你们能够生存下去的资本。

    你们中间那些胆小怯懦想着躲在后方的人，你们想清楚了，到时候你们根本没地方可以躲！”

    队列里忽然有人高声问道：

    “连长，我们怎么才能装备那样的装备！”

    连长冷哼了一声，但是语气却平和了许多，眼中也不再有凶光射出：

    “问得好！现在全人类都在为了那场并不遥远的生存之战在拼命，你们要想获得更好的装备，就要向所有人证明，你们的战斗力配得上那样的装备！你们现在配得上吗？”

    队列里没有人说话，沉默了好一阵，连长继续说道：

    “知道自己不行，那就还有救！现在不行不要紧。只要从此以后抓紧时间认真训练，我们不会比现在这些开着机甲的人差！”

    全连几百人的士气都被连长的演说带得空前高涨，大家都恨不得马上又继续投入到训练中，只有褚羽晟似乎没有什么触动。他依然觉得现在的生活并不是他的，而是这个世界强加给他的，如果没有被困在军营里，他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愿意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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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数学陷阱

    回到地面以后，周成的车库书房比以前局促了不少。四块大黑板中的两块，贴上了若干张工程蓝图，桌子上也垒着一摞摞的书籍，其中大半都和工程类有关。

    周成站在一块黑板前，上面算符和公式占据了大半篇幅，余下的空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五边形，五边行的五个顶点上都标注着不同的算符和数字。

    这是一种数学群论计算方式，用作基本粒子的推导和发现，作为描述宏观世界数学模型的基础逻辑。其作用相当于一座高楼大厦的基础，基础形式往往决定了上层建筑的基本形态。

    他在这个五边形前已经琢磨了很长时间了，那五个顶点上的数据被他一次次地擦去又一次次地写上，以至于袖口上都粘上了很多白色的粉末。沈曼绫的车开进了院子里，这些年的高强度工作和忧虑，在她的脸上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老周，吃过饭了吗？”

    周成手里捏着粉笔凝视着黑板上的图形微微摇头。沈曼绫走到车库内，看着衣袖上沾满粉笔灰的丈夫：

    “你从去月球前就天天盯着这个五边形，这回来又挂出一堆工程图纸来。我知道你遇上了难题，但无论如何都要按时吃饭呀!”

    周成叹了一口气又走上前去用刷子擦掉了五个顶角上的字符：

    “刘超文建设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数学模型，我实在是搞不明白。”

    “是数学模型和实际建设有出入吗？”沈曼绫问道。

    “不，他这次提出的这个数学模型与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符合的很好，关于虫洞的解释也能符合的很好。我们应该可以通过这个加速器找到虫洞的奥秘。”周成回答道。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沈曼绫不解地问道。

    周成一边在已经被刷出一片白色线条的五边形顶角书写着数据，一边说着：

    “我用超文以前理论中的数学模型为基础建立一套理论，也算是有点成果了。里面对宇宙的描述是完全可以排除多维时空存在可能性的。”

    沈曼绫微微颔首：

    “是啊，我听你说过。超文以前理论和主流m理论最大的区别就在与，超文的理论中仅加入超对称，而不用引入超维度空间就可以数学成立。”

    周成写完了几行字符：

    “但是，超文最新引入的这个理论”他指着黑板上的五边图形。

    “按照已有实验结果，已知的所有基本粒子理论上都有其反粒子。比如带负电的电子，反粒子就是带正电的反电子。但在这个模型下，总有一个粒子无法得出反粒子的解。”

    “你是说，超文最新的这个理论，在对称性上破缺了？”

    周成点点头：

    “是的，如果在对称性破缺的前提下去描述宏观宇宙，又必须引入再次超维度空间。这和之前的理论完全相悖，理论模型看起来就像是个数学陷阱。这就好比在苹果树上长出了西瓜，或者说在瓦房的地基上盖了一座摩天大厦。这就像空中楼阁一暗影，凭空出现了。”

    沈曼绫眉宇间透着焦虑。

    “这么明显前后矛盾的理论，就没有其他人发现吗？”

    周成放下了粉笔：

    “超文的所有数学模型都只有描述表层现象的，我是自己把他的所有数学体系统一、整合到更基础的层次来分析，这样我才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其他人，几乎不可能发现。我现在并不能确定是超文的理论真的存在本质的矛盾，还是我自己的计算有问题，或是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对丈夫的焦虑，沈曼绫无能为力。她唯一无法为丈夫分忧的就是理论物理的领域。

    “我听航天中心的人说，你们上次太空发射的时候遭遇了点意外。超文又出现了昏迷？”沈曼绫问道。

    周成一怔，眼神中带着神秘：

    “超文在昏迷前给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从眼神看，他不是说的迷糊话，但是那句话本身很迷糊。”

    “他对你说了什么？”沈曼绫追问。

    周成眼神深邃地看向妻子：

    “他断断续续了说了句‘五边形有问题’。”

    沈曼绫一愣：

    “这....这是什么意思？”

    周成回头看着那个五边形图案：

    “我也不知道啊，但我感觉可能和这个su5群论数学模型有关。但我又找不出问题的所在。我也准备再去一次蜀川的高能粒子中心，见见超文和老刘。看能不能知道点什么。”

    “上次老刘过来的时候，不是说超文他性格变化很大吗?”沈曼绫脸上浮起了愁云。

    周成摇摇头：

    “老实讲，作为我这个角度。除了觉得超文的性格相比以前稍微有点冷漠和偏执，其他真没感觉到什么太大的异常。我也问过我在高能粒子中心的其他学生，他们对刘超文的评价都是冷漠、偏执但是能力非凡。但他也很久没有在我身边了，我不好判断。”

    沈曼绫叹了口气：

    “也是，无论是过去历史还是当代。那些鼎鼎大名的科学巨匠们，除了学术上。谁又没有点特别之处呢。你老周以前不也让人起了绰号嘛。”

    周成一挥手:

    “哎，别说这个了。对了，我这次在空间站和宋总师看了你们那个‘风车’计划的发射。设计很绝妙啊，六个探测器都入轨了吗？”

    沈曼绫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6枚探测器，从‘风车’上发射的时候，就有两枚撞到了一起。另外有两枚因为发射过载太大，刚刚脱离’风车’叶轮，探测器的元器件就损坏失联了。剩下的两枚，其中一枚因为发的角度偏差过大，无法入轨。只有一枚按照预先计划入轨了。”

    “这么低的妥善率？”周成问道。

    “都是应急产物，没办法。就是成功入轨的那一颗，轨道速度没有达到设计要求，轨道精度也很差，计划420天与孢子群相遇根本无法实现。”沈曼绫说道。

    “难怪听宋总师说，不对孢子群进行大规模在轨探测，不完全是投入的问题。”

    沈曼绫沉沉地点头：

    “是啊，七八个天文单位的距离，七年多的时间。在轨探测对我们来说，距离太远，时间太紧了。现在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完善行星防御。”

    周成忧心忡忡地说道：

    “全人类都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顶了。”

    说完周成又回头看着那个顶角都已经因为反复擦拭变得有些模糊的五边形，他总觉在这个数学模型下藏着刘超文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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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二章 晴朗的基地

    周成乘坐的航班在斜风细雨中降落到了蜀川双柳机场。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车子已经在候机楼外等着他了，他拉开车门的时候，一股凉意向他逼来。周成扫了一眼汽车中控台，发现冷风空调开着。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雨天的气温本就很宜人，但车子还开着冷气。但他也没多问，只是裹紧了外套坐上了车去。

    汽车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碾压着枯叶和泥水在绕城路上行驶着。

    这座曾经被称为“蓉城”的浪漫之都如今灰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一点过往的活力。围着蓉城绕了大半圈，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那片埋着“超级东方环”的平原已经隐约出现在远处的视野边际。

    就在这时，周成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景观，大半的天空都被沉沉的乌云覆盖着，天色在雨帘笼罩下像黄昏一般灰暗。唯有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那个方位，如同在那小平原上穹顶破了个口一样。明媚的阳光倾洒了下来，看上去格外光鲜。

    “这蜀川的天气真是奇怪啊，这边儿下雨，那边儿晴。”周成随口说了句。

    开车的助手似乎对这样的问题已经习以为常了:

    “周教授，这也算是我们这儿的特色了吧。很快我们就要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了，到时候您就更清楚了。”

    周成觉得助手的话有点怪，但也没有多问。他现在思考更多的是，一会儿如何与刘超文的交流，这在以前是完全不会发生的。因为刘超文在跟着自己求学的几年间，那位天才学生对自己都像对高中班主任一般的敬畏。

    但是最近这几次的交流中他都发现，刘超文虽然对自己充满了尊重和热情，但眼中那份敬畏似乎消失了。

    汽车雨刮器突然增大的“喔喔”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车外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透过不停被雨刷甩开的雨水，周成分明看到前方几百米就是艳阳高照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

    “周教授，您现在知道我所说的意思了吧。上次您过来的时候，是个大晴天，所以没察觉到。但像这种下雨天就很明显了，我们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一直都是晴天，从来不下雨。”助手在暴雨中很从容地开着车，似乎已经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天气了。

    “一直都是这样吗？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地形还是暖湿气流？”周成问道。

    助手摇摇头:

    “最近这大概半年的时间才开始的，以前不是这样。”

    “啊？怎么会这样？”周成刚说完，车身上被雨点拍打发出密集的“嘀嗒”声陡然消失了。明媚的阳光包裹了浑身是水滴的车子。

    “不知道，我听科研部的同事说。地下的环形轨道加速器半年前就在进行一种长时间低能级的运行试验，而我们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这一片不下雨的情况也是那时候开始的。”助手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种异常的天气和试验有关？试验的内容是什么?”周成问道。

    助手的声音明显放低了一些：

    “这个我可不知道，科研部的同事们也不是很清楚。也没人敢去问刘总师。”

    车子停在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办公室的楼下，周成下车就感到了一阵闷热，现在他明白助手为什么开着冷风空调了。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是万里无云的一碧长空。而四周远远的天际上却是一圈滚滚的乌云，那些高耸着黑压压的云山就像被无形之力阻挡在远方的天边一样。

    周成来到总工程师办公室，刘超文还是之前那般，他非常正式地立刻从座椅上站起身来：

    “周老师，您来了！”

    但周成从他的目光中一点也找不到从前的恭敬和亲切，却仿佛有一股说不清的锐气。这让周成感觉到了一丝不自在，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单刀直入地和自己的学生讨论学术问题，而是悠悠地坐在椅子上问道：

    “超文，你这身体没问题了吧？上次在穿梭机上可把我们吓坏了。”

    刘超文也坐了下去，他脸上的微笑十分工整，就像个微笑的模板一样：

    “让您担心了周老师，我很好。您知道的，我童年的时候得过几次重病，我想应该是落下的病根发作吧。不过，医疗检查显示我的身体非常健康，请您放心！”

    听着刘超文标准答案一样的回答，周成只是小心地端量着他，没有说话。

    “周老师，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刘超文似乎知道周成是为何而来，这份先知先觉让这周成心里一紧，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了放在桌上手提包里边的那叠资料。但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咦，超文。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昏迷的时候念叨了一句话，当时穿梭机的通讯设备损坏了我没太听清楚。”

    一阵少见的惶恐从刘超文的脸上一闪而过，

    “什么？”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

    周成察觉到了这个细节。他定了定神，故意把语速控制得很慢：

    “我也没太听清楚，好像跟你母亲有关。”

    刘超文的面色又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周老师，您也知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没有在我身边了，可能是在意识迷蒙时候下无意识的胡言乱语吧。”

    周成面上只是随和地笑了笑，心中却像被剧烈摇晃的可乐一般翻腾着。他非常确信，刘超文并不知道自己说了那句”五角形有问题”的谜语。

    “哦，是这样啊。这也正常，对母亲的思念，人之常情嘛。”虽然周成尽可能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但心中却强压着一股复杂的情绪。

    刘超文转目看向周成的手提包。周成悠悠起身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上，然后踱步走向办公室边上的窗前，深吸了一口烟。

    “超文，我发现咱们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天气很怪啊!”这句话的语调听上去轻松随和，但周成面向窗外的眼角已经开始微微抽动。他实在不擅长这样尔虞我诈政治谈判似的对话，特别是和一个曾经非常亲密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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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师徒

    周成面向窗外，背对刘超文。虽然他看不到刘超文的神情，但从短暂的安静中可以判断，刘超文可能没有料到周成会聊这个。

    “额，是啊，周老师。”刘超文回答道。

    “我听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人说，这样的天气是从半年前开始的。”周成说道。

    “这个...我没太注意。你知道的，周老师。我平时都一头埋在工作中，很少关注其他事情。”刘超文的声音有微微起伏，但他所说的确实也符合他的行事性格。

    “哦，也对。但我还听说基地在半年前开始了一项能级低，但持续时间长的粒子试验。这会和这奇怪的天气有关吗？”周成趴在窗边，看着远方的云墙抽着烟。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没有做过天气相关的研究。”刘超文回答的时候几乎都没有转眼看过窗外的天气。

    周成再次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把还剩下一半的烟蒂掐灭了。他回到座位前看着刘超文问道：

    “那你们正在进行这个实验的内容可以和我说说吗？如果不影响你科研成果保密的前提下。”

    周成的后半句话让他自己都感觉很别扭。因为在此之前，面对可以获得诺奖级别的发现，刘超文都总是很坦然地和老师分享自己科研成果。

    但刘超文似乎并没有在意到周成这句故作姿态的话，周成可以明显看出刘超文有些躲藏的闪烁眼神，对于这个问题刘超文同样没有准备好。他犹豫了一阵：

    “当然可以，周老师。我正在做的是利用‘超激东方环’主要实验和维护的间歇期，使用人工真空管道和低能力粒子流验证一下关于真空量子涨落的推测。您也知道，现在我们基地使用的是聚变堆提供电能，很充裕。这让我有机会做一些尚未得到完善理论体系支撑的验证。”

    刘超文的回答听起来一反他惯常的平静和自信，甚至感觉有些牵强。

    “哦，是这样呀。”周成顿了一下，又说道：

    “那能不能把你实验的方案和数学模型依据给我看看，我这段时间也恰好在做真空中量子涨落的相关研究。但我那里，没有这样的实验设备。”

    刘超文惶恐的表情已经非常明显，他的目光几乎都不敢直视周成，说话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流畅：

    “这...这个当然可以。只...只不过，您可能要稍微等一下，这个实验本身就是我一个不成体系的推测。所使用的数学模型也更像一个经验公式，不太严谨。而且实验方案和成果数据都还没有系统整理，我规整一下。给您送一份过去，您看这样可以吗？”

    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能让周成满意的，作为一名顶尖的物理学家。周成很清楚，一个进行了半年的实验，就算它是刘超文口中那种推测性的验证。也应该有完善的理论体系和相对集中的实验成果报告。

    但眼前的刘超文，显然不愿意直接把资料交给自己。而周成自己也被这样谈判式的对话弄得十分疲惫，他本就不擅长这个，而自己预先准备好的说辞和心理设防也基本用光了。

    他拿出了手提包中的一叠稿纸放到办公桌上，几乎每一页上都有随手画出的那个不太规则的五边形。

    “这是你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数学模型，这中间有些东西我不太明白。”

    周成说话的时候，很谨慎地注意着刘超文的反应。

    “我看了一下，这个数学模型只能解释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和虫洞模型，这和你之前的那些数学模型好像并不统一。当然我也没有做更深入的整合，所以就过来问问你的看法。”

    刘超文看了一眼桌上的稿纸，并没有伸手去拿过来细看。脸上又恢复了自信而平静的表情。

    “周老师，您说的没错。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主要作用就是探究虫洞的细部结构和时空网破碎后自发重组的规律。在底层逻辑上，我确实也没有办法将这个模型和其他模型整合到一起，但我想这并不影响我们开展当下的工作。

    您知道，在微观尺度描述强相互作用、弱相互作用、电磁相互作用的量子力学与宏观上描述引力相互作用的相对论，也是相互独立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到了现在，我们才基本将他们统一整合到一起。

    我认为，当下虫洞时空网的数学模型与之前理论的数学模型相冲突，这并不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探索过程....”

    刘超文就像背诵着准备好的演讲稿一样，干脆、自信且滴水不漏地回答着周成的问题。周成当然知道刘超文口中的四大基本作用力漫长的统一过程。

    但是，周成没有告诉刘超文的是，自己已经整合统一过他之前的理论和眼下这个以su5五边形为基础的新模型，它们在本质上是相悖的。

    刘超文之前的表现和现在的回答更加印证了周成的猜测，自己的学生有事情在瞒着自己。而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件事是什么，或者这件事会影响到什么。

    刘超文慷慨激昂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周成只是看着他热情、镇定的表情，后背却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凉意。

    “嗯...”听完刘超文的大篇幅的讲述，周成点着头拿起了那些稿纸。

    “你这样解释我就清楚多了，哦对了，我还有个疑问。这次到月球去，我和负责建设的工程师做了设计交底。你的设计方案做的很详细，大问题没有。但我个人有几个小问题想问下你。”

    “周老师，您说。”

    “就是关于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选址、所有构件紧密布置和无人化设计的问题。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周成说道。

    刘超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选址的问题，主要考虑的是粒子加速器规模和适当远离月球基地。您知道，这个能级的粒子加速器有粒子融合爆炸的风险。

    关于设备没有像地球上加速器分散布置的原因是，考虑到月球表面有遭遇陨石雨侵袭的风险。只要做好辐射隔离，这样布置是不会影响实验结果的。

    至于无人化考虑，那毕竟是在月球上嘛，生存环境恶劣.....”

    刘超文的回答是如此的果断和完善。如果一般人听来，这绝对是一个非常令人信服的回答。但在周成耳中，每一个答案似乎都是为了掩饰什么而事先准备好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老车

    周成和刘超文在办公室针对其他的学术问题进行了讨论之后，周成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刘超文也没有作过多的挽留，这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周成刚到楼下，助手就迎了过来：

    “周教授，您是要到实验基地下面去转转，还是送您到招待所或者别的地方。”

    “不用了，你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一会有车子过来接我。”周成回答道。

    助手面露难色，周成又说道：

    “不用在意你们刘总的安排，你就说是我让你别管我的。”

    遣散了助手，周成看向办公大楼后面那片阳光明媚的小平原。平原边上除了那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就再无凸起的建筑了，他忽然想起了老刘就住在那里，于是信步往小楼的方向走去。

    周成走到接近小楼边上的时候，因为不算太近的距离和闷热的天气，汗珠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小楼前老刘的那辆老式轿车引擎盖支了起来，而老刘正弓着背在机舱里弄着什么。

    “老刘，修车呀？”周成问道。

    “是啊，我这化油器的老车。火花塞和点火器出问题了，又找不到备件。我给他改成热火头，这样它完全不需要脉冲点火线圈了。”老刘埋头在引擎盖里弄着，并没有抬头。但很快，他就听出了说话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满脸的惊喜：

    “呀！是老周啊！真没想到是你来了呀！”

    周成看到老刘那张脸上虽然依然沟壑纵横，但是上次见面的惆怅却似乎少了很多。周成递上一支烟：

    “老刘，你看起来气色不错啊。超文他现在怎么样了？”

    老刘摘掉了手上的工作手套接过烟：

    “自从上次超文和您一起去执行了任务，回来以后。超文的状态就比以前要好多了，有时候和我说上几句，让我在食堂陪他吃饭。虽然时间也很短，但是我很理解。他工作忙嘛，现在大家都在为了对付天上那些东西努力着。总之，感谢你呀！老周，还是你给他交流管用呀！”

    看着老刘脸上洋溢着欣慰而满足的笑容，周成感到非常疑惑。他在整个飞行任务期间和刘超文在一起的时间本就非常短暂，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和刘超文做过什么交流。

    “超文他回来以后和你说过我们在太空任务的细节吗？”周成试探地问道。

    老刘摇摇头：

    “他那么忙，哪里有空和我聊这些呀。不过我也不敢太占他的时间了，现在基地的工作这么忙，他又是总工程师，工作压力很大，我能理解。”

    慈父般的话语从老刘口中说出就再正常不过了。但周成听出来，老刘并不知道刘超文在太空执行任务的细节，甚至不知道他因为晕厥直接回到了地面治疗。

    “哦，是啊...”周成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老刘，穿梭机撞上空气簇射以后，刘超文昏迷的事情。

    “对了，老刘。超文他以前跟着我在清北大学的时候，有过几次晕厥。你们到了蜀川以后，还发生过吗？”周成问道。

    老刘的笑容稍稍退却：

    “在四、五年前，我记得就是这个基地投入试运行的时候。我和超文在对面的小山坡上，他晕厥过一次。当时我赶紧带着他往城里的医院跑，但在路上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忙，和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也没有听说过他晕厥的事情发生了。”

    周成一愣，看来老刘对自己儿子近况的了解也并不一定比自己多。周成看着眼前这辆虽然很老，但是发动机舱里几乎一尘不染的老车怔怔地出神，一切都感觉很正常，但又似乎有说不出的瑕疵。

    “超文这孩子，性格内向，从小母亲也没有在身边。现在有这么大的事儿压着他，有时候性格偏执一点，也可以理解。只要他健健康康的，我也就没什么奢求了。现在偶尔能和我说上两句，我也就很满足了。”老刘一边说着，一边盖上了发动机舱的盖子。

    周成转头看了一眼并不算太远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办公大楼，对老刘的话既理解，又感到疑惑。

    “超文的母亲，后来就一直没有消息吗？”周成问道。

    老刘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久久没有说话。几次想开口，都又噎了回去。周成看出了老刘的痛苦，他看了看表。

    “老刘，我还有其他事情，也该走了。超文他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就和我联系。”

    老刘也从不愿忆起的往事中回过神来：

    “我送你出去吧，这儿到基地外老远一趟。而且，现在外边下着雨。基地边界上的暴雨很大的。”

    “哦，不用了。有人在基地门口接我。我走到基地大门口就行了。”周成回答道。

    “那我送你到基地门口吧，这天气闷热，你走出去也得满头大汗了。”

    周成擦拭着额头上还未散去的汗渍，也就没有再拒绝。汽车引擎启动了起来，出风口吹出了清凉的冷风。

    周成看着陈旧但整洁的内饰面板上，零碎地贴着不少退去的纹理和色彩的贴纸。老刘笑了笑：

    “这些都是超文小时候贴的，我一直没有把它们刮去。这老车承载了太多我们父子当初从困难中走出来的回忆。可以说，车上每一个零件上都有我们父子留下的痕迹。所以，一直舍不得换掉。”

    周成用手摸着那些已经龟裂的贴纸痕迹，沉沉地点头，他很理解老刘的情怀。车子到门口的时候，另一辆车已经在这里等着周成了，他和老刘告别以后上了那辆车。开车的人，正是曹锐。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曹锐发动了汽车。

    周成皱着眉微微摇头：

    “说不清楚，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回去再说。但我还真佩服你啊，老曹。你教我那些避开主题、引导方向的谈话技巧虽然我也没学全会，但还真有用。”

    曹锐呵呵地笑道：

    “术业有专攻嘛，没啥大不了的。”

    “你那边情况如何？”周成问道。

    曹锐抿了一嘴，

    “没啥实质性的发现，一会到了住处我们把信息整合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点问题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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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五章 暴雨圈

    车子开出没多远就一头扎进了浓密的暴雨中，艳阳高照和疾风骤雨的分界线就像人工画上去似的，泾渭分明。

    曹锐开着车在似箭一般的大雨中缓慢地前行。雨刮器抽搐着在挡风玻璃上挥舞着，但仍然只能保证极短的时间能看清前方的路。

    “老周，你看路边上这些树。”曹锐瞥了一眼路边。

    周成一看，吃了一惊。前两次路过这里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车速太快或者其他原因，他都没有注意到。路边上由近及远，碗口一般粗的树木基本已经尽数被折断了。

    离公路较近的断树，折断的部分已经被清理掉了，只留下了一根光秃秃的树干。而离公路较远的断树，折断的树冠和枯黄的树枝依然躺在地下的灌木丛里。

    “这些树都怎么啦？”周成问道。

    曹锐用手指了指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那是一颗像弯弓一样的桉树。它的树干很粗看起来是一颗老树了，树冠上所剩不多的叶子，此刻正在狂风中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鸟一样胡乱地飞舞。

    “这片儿，哦不，应该是围着基地这一圈儿。看样子是长时间经受这种强对流天气，小一点儿的树直接就给吹折了，这么大的树也弄成这样了。”

    周成明白了曹锐的意思，车子也渐渐使出了暴雨区，雨也变回了飞扬的细雨。

    “周围这一圈儿你都去看过了？”

    曹锐点点头：

    “通公路的地方都去过，情况和这儿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离你们那个高能粒子研究基地外圈一两公里的位置出现的气候异常。根据我的观察，这圈地方的天气应该是比正常的天气更加极端。”

    周成环顾了一眼前方淅淅沥沥的雨帘，又看了看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疾风骤雨，

    “你的意思是，原本应该在基地上空的气候，被挤压到了周围?”

    曹锐摆摆手，笑了笑：

    “这个气象学里面的什么热空气上升对流，我没研究过。但看起来就还真像你说的那个样子。你没有问过你那位天才学生吗？”

    周成轻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也只知道，这种怪异的气候现象从时间上和基地正在进行的一个实验有关。但具体的联系暂时还不清楚。”

    曹锐出神地看着前方迷蒙的公路：

    “那咱们可以换个方式去寻找这个事情的答案，也许更容易得出结论。”

    “什么方式？”周成追问道。

    “我们可以先确定这个奇特的气候现象，是实验想要达到的目的，还是实验中的副产品。”

    周成听明白了曹锐的意思，这也为他接下来收到刘超文关于量子涨落实验数学模型以后的验证方式指明了方向。

    因为他们行驶的位置远离工业区，所以车辆特别稀少，路边的杂草和路上的枯枝也比别处更多。车窗外是曾经蓉城最大的游乐场，这里在危机时代之前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而如今，这里就像一个巨人决斗的坟场。五颜六色的广场砖如今已是杂草丛生，看不到一点以前的颜色。暗红色的锈迹像凝固的血液一样爬粘满了过山车的轨道，横卧在地上的轨道支架上已经爬满了藤蔓植物。在这雨雾蒙蒙的应景下，就像巨人的骨骼遗骸。

    旋转飞椅高耸入云的主塔上，曾经色彩艳丽的油漆已经斑驳不堪。悬挂着飞椅的钢索在风中微微摆动，花花绿绿的座椅不知道是缺损还是粘上了尘土看上去破败不堪。还有那曾经这座全国最高的旋转飞椅，现在看上去就像一柄插在地上的残剑。

    周成下意识地扫视了一圈游乐场，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摩天轮都是每个游乐场的标志。终于，他在一处被灌木遮覆盖地面找到了那个已经躺在地面的巨大轮体。摩天轮的轿厢很多都已经散落到四处，旁边只剩下一座锈迹斑斑的三角形支架还立着。

    一路上周成把今天基地里的事儿都和曹锐说了一遍。不多时，车子开进了一处看上去基本已经废弃的破败居民区，曹锐领着周成来到屋内。这里和破败的外观反差很大，屋里非常整洁，生活设施和物资都很齐备。他们不约而同的关上了手机。

    “这里是我们的‘安全屋’，这危机时代也没什么用了。想来想去还是住这里比较好。”

    曹锐一边拉开沙发上的遮灰薄膜一边说道。

    “我今天去城里几个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物资采集点，然后调取了进出基地必经之路的监控录像。都没发现什么异常，都是固定人员出来领取固定数量的补给。但从监控上来看，老刘的车偶尔还是会进出基地，没有直接看到过刘超文离开基地。”

    周成点点头，脸上挂满了疑惑：

    “今天去和超文和老刘谈了谈。从表面上看都挺正常的，但我总觉得超文他是专门为我编织了这一幕，他要让我感觉这一切都很正常。”

    曹锐递上一支烟：

    “咦，我说老周。你之前说那个低能级实验，你怀疑是异常天气的主要原因。而刘超文也没有直接拿出你想要的数学模型依据。你就不能以你周大教授的名声和威望要求他立刻拿出你想要的东西吗，然后要求对实验进行实时监测。”

    周成苦笑了一声：

    “呵呵，老曹，你要是放前几年给我说这个主意，我可能还真会考虑。但是眼下，刘超文在危机预警上做出那么大的贡献，又在前沿科学方面做了几代人都做不到的成就。现在可以说从科学院到eda，整个科学界都是围着他转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在月球上，因为他的要求去动工一个那么大规模的粒子加速器。我要是现在站出来质疑他，那就是整个科学界甚至和整个人类作对。你觉得会有效果吗？更何况...”

    “更何况，如果刘超文真的有问题，这样还会打草惊蛇。”曹锐接过了周成没说完的话。

    周成默然点头，屋里两个昏暗的人影都一动不动，只有缭绕的烟雾悠悠地在室内盘旋。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想错了。刘超文他从头到尾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人类生存提供保障。要不是他，我们可能现在都不知道敌人已经在转移轨道上了。等着天上出现了两条比银河还亮的光带时，真的只能任由天命了。”周成的声音很低沉，字句之间都充满了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怀疑。

    “你相信有造物主吗？”曹锐的问题让周成浅浅一笑，但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曹锐坚毅的眼神看起来并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风雨凄凄的世界沉默了良久：

    “不，我当然不相信。但这个世界被设计得太过精密了，不太可能是自然演化的产物。在微观尺度上，任何一个基本常数的细微变化，都会导致我们的世界在大爆炸之处就崩坏。如果说真的有造物主，那也一定不可能是人性的神。而是某种规律和法则。”

    曹锐满是胡渣的脸上又挂起了几分痞笑，他走到周成身边，轻拍了他的肩膀：

    “对啊，如果造物主没有人性。那么这个世间上就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善，和毫无理由的恶。这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

    周成恍然大悟，他回头惴惴不安地看着曹锐：

    “你的意思是？”

    曹锐点点头：

    “与其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我更愿意相信另一条我们已经很熟悉的基本自然定律——丛林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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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封闭

    “我现在还暂时无法通过刘超文的理论准确地找出他想要掩盖的秘密。不过，今天刘超文对五边形数学模型的解释，或者说是掩饰。让我更加确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只是现在，我还无从下手。”周成说话的时候，脸色就像阴霾的云层。

    曹锐倒是一脸轻松地走到电脑前：

    “你那纯理论的事儿，我帮不上什么忙。但眼下这个事情，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点思路。”

    曹锐打开一个网页，封面是国家安全特勤局的标志。他输入了自己的id和密码，然后搜索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为其供能源的蓉城聚变反应堆。这两个项目在搜索引擎里都有，但是项目之下却只有项目介绍，并没有任何数据。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点信息也查不到。”曹锐原本舒展的脸绷了起来。

    周成也走到了电脑前。

    “什么信息？”

    曹锐又在搜索栏里输入了另外一座聚变电站的名字，在项目之下可以看到包括当前功率，所有供给单位在内的所有运行数据。

    “这才对啊，特勤局是可以对全国所有主要设施进行实时监控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蓉城聚变电站的数据怎么是空白呢？”

    周成想了想，

    “你打开eda的网站，输入我的用户信息。我有最高使用权限，在里面所有并网的科研设备我都可以调取数据。”

    曹锐按照周成的意思去做了，但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一样的。只有项目名称，而在项目内容里什么都查不到。曹锐很警觉地关上了电脑，然后把周成领到了卫生间，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哗哗的水声响起来之后，周成明白了曹锐的意思。

    “你怀疑是雨人在搞鬼？”

    曹锐压低音量回答道：

    “他们可是有这个本事的，但是看起来又不像他们的一贯手法。”

    “什么意思？”周成也把声音控制在水花声之下。

    曹锐凑近周成的耳旁：

    “如果我要是他们，就不会直接屏蔽掉所有数据。而是会对那些数据进行造假，这样才更加不容易被发现。他们像现在这样做，很容易引起怀疑，特别是我们还知道他们的存在。”

    听了曹锐的推测，周成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事情，也许就说得通了。”

    “你说说。”

    “雨人出现以后，我向国家科学院提出了一个‘量子信息加密’技术方案。简单的说就是利用量子的测不准原理对文件进行加密，现在物理框架下无法被破译。当初是为了针对雨人通过网络监视我们的情况。既然不能公开，至少我要尽可能的防着它们。

    但是这种加密技术使用成本比较高。所以，一般只会用在重要的信息和机构。我想刘超文应该是申请使用了量子加密技术，对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蓉城聚变电站的信息进行了单向保密。如果不是他愿意，外界无法知晓他们的网络信息。”

    曹锐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

    “你这么说来，雨人上次说的刘超文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有可能是真的。”

    “我也不敢肯定。”

    “那咱们就去调查一下，正好也求证一下我的想法。”曹锐关掉了喷头的水，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箱子。

    箱子里面满满地装着各种证件。曹锐从里面找出两个证件，他抽出皮夹里的纸片，用黑笔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和周成的名字，那个字迹和打印机的字迹完全一模一样。

    “老曹，我说你可以啊。还有这绝活儿。”一旁看着的周成感叹道。

    “我们以eda能源监督组的身份去，方便点。我车上有你的照片，咱们明天一早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阴沉沉的天空依然下着绵绵细雨，曹锐和周成驾车前往蓉城聚变电站。在离聚变电站只有几公里的时候，公路上的雾气忽然变得很浓重，曹锐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这应该是聚变反应堆热量溢出造成的热岛效应，地面的积水被蒸发了，形成了这雨雾。”周成看着四周的蛮烟瘴雾解释道。

    忽然，前方白茫茫的雾气中出现了聚变反应堆高大机房的影子。由于昨天曹锐已经以eda能源监督小组的身份给聚变电站打过了电话，电站的负责人已经在厂区门口等着他们了。

    下车以后，周成显得有些拘谨而曹锐则要洒脱的多。面对笑脸迎上来的负责人，曹锐不苟言笑，只是轻轻地和他握了手：

    “通知你们的保卫部门，关闭所有厂区的监控设备。同时加强戒备，这次调查有保密级别，不能留下影像资料。”曹锐用命令的口吻对负责人说道。

    负责人看起来有些疑问，正要开口。曹锐又说道：

    “带我到你们的数据中心去，我们要调阅电站的运行数据。”

    负责人见曹锐咄咄逼人，又挂着eda能源监督组的工作证，也不敢多问，只得照令行事。

    来到电站的数据中心，曹锐和周成如愿看到了他们想要的数据。这时，犹豫再三负责人还是开口问道：

    “我可以问一下两位监督员到此的主要调查目的是什么吗？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理论上和你们享有同样的保密知情权。”

    这个专业问题让曹锐很难回答，他本想用官僚的方式怼回去，但周成似乎有更好的主意。

    “eda下一步要在全世界兴建350座聚变电站。我们要对已建成反应堆的氘氚能量转换化率做一个统计，以便在托卡马克结构和仿星体结构中做出决策。这座电站的数据，是有量子信息加密的。具体原因我们不知道，但是这肯定很重要，所以要求你们对调查保密。”

    周成的语速不快，字句清晰。而他从始至终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没有看负责人一眼。这就周成而言，更多的是因为紧张。而对于负责人而言，周成专业而准确的回答非常具有说服力，他不再有任何疑问，尽全力满足曹锐和周成提出的要求。

    离开聚变电站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曹锐和周成驾驶的车子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白雾中。

    “还好有你在啊，老周。不然就露馅了，我发你老哥挺有当特工的天赋啊！第一次出外勤任务就表现得从容淡定，游刃有余。”曹锐乐呵呵地说道。

    周成摘掉了胸前那张假的工作牌：

    “我仔细看过电站的功率和输电数据了，这座电站并没有并网，只负责为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提供电能。七个月前开始，整个电站最低运行功率都在60%以上，而电站的最低功率可以降低到5%。”

    “也就是电站一直是在带着负荷工作的？”曹锐问道。

    周成点点头，声音变得愈发低沉：

    “是的，而且我查过输电线路的无功补偿数据。数据显示，所有的电能基本都被使用了，而不是浪费掉了。这也就是说，刘超文在‘超级东方环’里做的改变了附近气候的实验，并不是他口中说的‘利用闲置电能验证一个不成熟的推论’。这应该是他设计的一个主要实验项目。”

    曹锐注视着前方雨雾朦胧的道路：

    “而且，他还启用了量子加密技术。把整个电站和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数据封闭了起来，不让外界知道。”

    “我想是的，如果不是我们的调查其他人想不到，也根本不会知道这件事情。他到底想做什么？”周成脸上的疑虑愈发深沉。

    “至少可以说明，他肯定不是和雨人是一伙的。而且，他将会给你的实验资料，一定不是他的真实目的。”曹锐说道。

    周成点点头：

    “所以，接下来我虽然短时间内也可能查不出他这样做的原因，但至少是不会掉入他可能设下的数学陷阱了。也许还可以从他编织的陷阱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养书一时爽，作者火葬场。”作者看着台下道貌岸然的职业养书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随后，骂骂咧咧的离开了会场....没走出多远，作者连滚带爬的回到的台上，涕泗滂沱的哭诉道“这离过年还早呀，求求各位仙君们别养了”。随后呕出二两血，当场晕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暗无天日

    遍布天穹的流云刚刚被晨光洒上一层薄薄的灰色光晕，在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间，几辆公交车正在城市道路上穿行着。这原本是柏油路的路面，如今看上去只有车子经常压过的车道还看得出平整的路面，其他地方都被蒙上了一层尘埃和垃圾。

    几辆车上都满载着刚刚从工业园区下了夜班的工人，这中间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相同点是都穿着沾有污渍的工作服，面色憔悴，眼中布满了疲惫。

    整个车厢里异常的安静，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听得到汽车电机发出的“呜呜”声和窗外茂密行道树上的鸟叫声。所有人，无论是坐着的还是站着的，都是手里拿着饭盒，静静地等待到达站点。

    公交车停靠到了路边的港湾，在车内广播的站台播报声中，每辆车上都走下了几个人。之后就朝着各自的方向走去。在危机时代快进入第六个年头的时候，世界上有数十亿人都过着这样暗无天日的艰苦生活。

    何正平蓬头垢面、胡渣唏嘘，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他手中提着沉甸甸的饭盒埋头在街边上走着。街道两侧铺面的卷帘门上粘上了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穿过幽暗的走廊和楼梯，他来到自己的住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电表上本月电量的余额就开门进去了。

    屋内的灯光很暗，为了不至于很快就用光配额的电量，他只是打开了一盏很暗的灯。就着昏暗的灯光，洗去手上的油污。然后拿着饭盒准备吃饭，有些工友会选择在工厂吃过饭以后再回家，但是他更愿意一个人回家吃饭。

    他没有伴侣，甚至没有朋友。在这个末日倒计时步步紧逼的时代下，绝大多数年轻人都选择了单身度日。而年纪稍大的人们也不再扩大自己的交友圈。

    这几乎成了全世界通用的一条不成文法令。因为所有人都害怕，在几年之后的末日大战中，会翻倍的承受失去亲人、伴侣和朋友带来的伤痛。

    何正平坐在桌前费劲儿地摆弄着饭盒的盖子，但却怎么也打不开。他憋着气，使着蛮劲儿去掰饭盒的盖子。

    “嘭！”的一声，温热的饭食洒落了一桌。他猛然恼羞成怒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高高举起那个害得他打翻了饭食的盖子，就要泄愤似的砸下去。但举了没多一会，又缓缓地放了下去，因为如果他摔坏了盖子，又要经过繁琐的申请程序才能领到一个新的。

    何正平用筷子和汤勺把散落到桌上的饭食小心翼翼地装回到饭盒中，虽然原本温热的食物已经变得冰凉，还夹杂着桌子上的奇怪味道。但他也只能默不作声地将其吃下，否则就要挨饿。

    在被曹锐抓住之前。他和几个辍学后认识的朋友在“网络幽灵”的特殊手段帮助下，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从小亲情缺失的何正平很满足于那样的小集体生活。就算是到了危机时代，他们依然可以在“网络幽灵”的庇护下过得悠然自得。

    但是在曹锐抓住他们以后，经历了国安局的审讯。虽然他们也很快就被国安局放了回去，但是“网络幽灵”却再也没有和他们有过联系。刚开始，他的小集体也不介意。

    但，危机时代生活生产的重压开始逐渐施加在这群享受惯了“特殊便利”的年轻人身上时，他们的小集体开始崩塌。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了第一个和国安局合作的何正平，认为是他害得无所不能的“网络幽灵”不再庇护他们了。

    何正平只能默然离开了那个他生活了好几年，视之为家庭的小集体。因为辍学，他没有大学的毕业证，在危机法令的框架内只会被分配到最基层的一线工作。

    那是一些高强度、低效率的重复工作，虽然这也是行星防御生产中从事人数最多的一项工作。但对于何正平这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来说，要接受还是有很大的障碍。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试图去找过那位曾在审讯室对他做出过某种承诺的老师周成。但是，离开了国安局的大门。他这样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再要想找到那个位高权重，而且只有一课之缘的知名教授老师，就变得比登天还难了。

    熬过了最痛苦的前两年，他现在已经基本适应了这种感觉永无止境的枯燥生活。吃过了不太可口的饭菜，何正平调上了一个小时的闹钟来到了笔记本电脑前。

    曾经包罗万象的国际互联网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的网络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能查到危机时代的新闻通告和志愿征召的消息。

    他打开了一款游戏，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之一。游戏是危机时代以前装在电脑里的几个游戏之一。因为没有网络，只能玩单机模式。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反反复复地把每一个关卡用各种方式玩通关了数不清的次数。游戏场景的每个细节，甚至npc的对话他都如数家珍，倒背如流。尽管如此，他每天还是会玩上一会，因为他觉得这重复的游戏世界依然要比枯燥、残酷的现实世界精彩得多。

    不一会，闹钟就响了起来。今天他在一个重复过千百次的游戏场景里找到了一个新的彩蛋，这让他欣喜若狂。所以，他还想玩一会。于是，他起身拿着闹钟来到了门口。

    看着电表上只剩下个位数的剩余配电量和还有好几天的日子，他掰着指头反复的计算着。但无论怎么算，如果今天玩到尽兴的话，在月末的两三天，都有可能会摸黑度日。无奈之下，他只能哀叹一声回到了屋内。

    就在他刚刚关上门的时候，地上一张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捡起那张纸片，那是一张雪白而柔软的纸片。有名片的大小，看样子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刚刚进门的时候，昏暗的光线让他没有注意到。

    在危机时代这种雪白的纸张已经很少见于日常生活中了，就更别说像这样塞进自己的门缝里了。仔细看去，纸片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字体。一行看起来像是一个网站域名，而另一行是一串字母和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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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工会

    何正平回到电脑前，把纸片放到了一边，又玩了几分钟游戏。最后还是不舍地关掉了游戏，因为他已经体验过连续几天基本照明都没有的日子了。就在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那张放一旁的纸片又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拿起那张纸片摩挲了一阵，在浏览器的地址栏里输入了那行域名。浏览器加载出了一个名为“世界工人联合会”的网页。

    页面配上了很多张热火朝天的照片，虽然那些光鲜亮丽的照片内容和实际生产的场面相去甚远，但看上去令人很舒服。页面文字宣扬的内容大致是“爱岗敬业、艰苦奋斗、团结友爱、努力拼搏、平等公平”一些口号。其中一行红色大字格外显眼“激励工作效率，保证公平权利”

    这让何正平嗤之以鼻，他冷笑了一声正准备关掉页面。这时，页面下的一行字和一个按钮引起了他的注意。

    “每个为地球的未来努力拼搏的人都应该获得平等的待遇！”

    这句话的下方有两个按钮。

    “加入工会”和“试享权利”

    何正平犹豫了一下，点击了“试享权利”的按钮，在填入了几个不涉及隐私的信息后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

    “专属为您配额的试用电量已经存入您的账户，祝你工作和生活愉快！”

    何正平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他都没有填入任何个人信息，对方怎么知道他的电表账户，大概率都是骗子。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流通货币都已经取消了的时代，骗子还能骗得了什么呢。

    于是他抱着好奇的心态又来到了门口的电表下。显示器上的剩余电流赫然显示着一个两位数的电量，这令他大惊失色。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曾经那个无所不能“网络幽灵”。

    生性胆小的何正平赶紧回到了电脑前，关掉了网页，顺带把那张纸片也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有过被国安局抓捕的经历，让他很畏惧国家机器的雷霆手段，也更加忌惮这样有越法令的事。

    他在焦虑和惶恐中沉沉地入睡了。第二天前往工厂的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个“世界工人联合会”和他曾经见识过的“网络幽灵”到底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们的能力都很相似，但“网络幽灵”不是应该在几年前就被国家安全局打掉了吗？而且眼前这个“世界工人联合会”从宣扬精神来看，更像是一个阳光下的团体，而不像一个幽灵。

    一连好几天，何正平都心不在焉地重复着往几个零件里穿入中轴的机械单调、往复的工作。好几次，却因为不够专注影响了流水线下边工人的工作。

    “小何，这几天怎么没精打采的啊？”在他下方工位一个年长的工友问道。

    何正平犹豫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惴惴不安地问道：

    “赵师傅，我问你个事儿啊。你最近家门的门缝有没有人塞进过小纸片啊？”

    赵师傅面露坏笑，悠悠地说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去交个女朋友把。这年头，哪还来什么小纸片啊！”

    何正平不太明白赵师傅的意思，但他听的出来至少他没有收到过前些天自己收到的那种纸片。

    佛晓时刻，何正平拖着疲惫的身躯提着饭盒到食堂盛饭。当他提着盛满的饭盒往工厂外走去的时候，一个同车间的年轻工友凑了上来。何正平认识他，虽然关系不算亲密，但也算为数不多的几个熟识的人了。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正平哥，我上半夜的时候好像听到你说小纸片的事情？”

    何正平提高了警觉:

    “什么小纸片？”

    工友看了周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

    “门缝里塞进来的白色小纸片，我试过了，真管用！你看我都没有在食堂打饭了，他们真的提供了很丰富的配给。”

    年轻的工友摇了摇空荡荡的饭盒。

    “我感觉这是个很正式的团体，福利很多，是专门造福我们底层工人的。”

    何正平虽然脸上只是浅浅一笑，说了句：

    “我不知道你说的东西。”

    然后就走开了。但心里却是猛的一震。他回到家里，在家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电表上的电量余额，多出来的余额仍然还在。

    他扔下饭盒，在电脑桌下一阵翻找，总算找到了那张被他肉成一团的小纸片。他再次打开了那个名为“世界工人联合会”的网站，页面的内容和上次打开大同小异。他滑到网页的最下方，此时已经只剩下“加入工会”一个按钮了。

    点击之后，弹出了一个邀请码的对话框。何正平对照着褶皱的纸片，把那串数字和字母输入了进去，画面立刻弹出了一行大字

    “何正平同志，欢迎你加入世界工人联合会！”

    他一惊，自己并没有填写过个人信息。然后电脑上弹出的另一个对话框吸引了他的注意。窗口里显示的是几种食品配额编码，和领取物资的配发点。在这个对话框的最后有一行红色的字：

    “未经工会允许，不得私自公开工会信息和私自与工会其他成员建立联系。”

    他先到门口的电表看了看，电量余额又增加了很多。已经足够他随意使用到月底了，兴奋的心情让他逐渐淡忘了畏惧。

    他开亮了灯，然后舒坦地玩了一会游戏，忽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这才想起，提回来的饭还没有吃。当他打开饭盒的时候，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

    何正平想起刚才输入邀请码注册成为工会会员的时候，有一批食品配给。其中一个配给站离他住的地方不远，于是拿着配额编码前往了配给站。

    当他惶惶不安地把配机编码告诉工作人员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工作人员在系统里核对了编码，很快就取出了和电脑上显示的一模一样的物资。

    “2斤排骨，一斤蔬菜，5千克大米，甚至还有一块香皂。”

    他喜出望外地拿着这些奢侈的食品配给回了家去，心中的担忧和怀疑一扫而空。

    接下来的时光，何正平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至少不用为生活物资和电费犯愁了。在一天下班的时候，他走出车间准备径直离开厂区，因为他不需要再去食堂排队打饭了。

    但在食堂长长的队列中，他看到了之前来问自己“小纸片”的那位年轻工友，他面色阴沉地拿着饭盒站在队列里。

    看到这一幕，何正平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很明显，他已经没有享受到工会的额外配给了。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违反了那一条，

    “未经工会允许，不得私自公开工会信息和私自与工会其他成员建立联系。”

    这条规定本身并不令他感到害怕，真正令他感到后背发凉的是“工会”似乎时时刻刻都在监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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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卡尼期生存游戏

    在工会的额外配给下，何正平的生活过得比以前舒服多了,但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规律，自己的劳动产量越高，从“工会”获得额外配给也会相应增加。这让他更加确信“工会”是一个旨在增加行星防御劳动效能的非官方组织。

    这天，何正平下了夜班之后回到家中。吃过饭以后，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去玩一会游戏然后睡觉。刚打开电脑，他就想起最近额外配给基本已经消耗完了，于是准备先登录“工会”的网站，看有没有新的配给发放。

    登录到主页，除了一如既往宣传高效、实干的图片和文字。在网站的下方以前点击注册会员的位置多出了一个按钮“卡尼期生存游戏”。本就对游戏很痴迷的何正平点了进去。

    那是一个画面比较粗糙的2d网页游戏，画面中是一个四面环海的长条形大陆，天空里一直下着雨。

    他在游戏教学动画的指导下，放大了那片大陆，并且随意的在空地上安放了几座帐篷。很快在些帐篷屋周围就出现了居民，随着时间的流逝。原始的帐篷也变成的木质的房屋，而可以安置的设施也越来越多。

    不知不觉间，之前的原始部落已经演化成了一座小城镇。闲散的居民，玩耍的儿童还有忙碌的工人以及高贵的领主都穿行其中。他并不能直接控制那些npc人物，也不能控制演化的过程，只能通过设施的建造来导向文明的发展。

    这很像他以前玩过的一款名为《凯撒大帝》的模拟经营类游戏。不知道是这个游戏具有的独特吸引力，还是因为太久没有玩到过新鲜类型的游戏，何正平不知不觉玩了很久。直到疲惫的倦意开始席卷他的全身，让他直着脖子和睁开眼皮都变得非常困难了。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款游戏的目的，或者说是通关的目标是什么。但一夜枯燥重复的工作和几个小时的游戏已经榨干了他的经历，他只能恋恋不舍的关掉网页去睡觉了。

    第二天完成了工作，何正平在食堂打了饭就风尘仆仆的赶回家，坐到了电脑前。打开网页，他惊讶地发现游戏画面就是他昨天关闭网页时候的进度。看起来这个游戏进度是专门为他个人保存起来的。

    他一手抱着饭盒，一手握着鼠标开始在那个小小的网页世界里扮演起了造物主的角色。很快在他的手中，在大陆的一端就建设起了一座繁华的海港城市。他一边喝着已经凉了的菜汤，一边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创造成果。

    但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不知道是系统的bug还是这款游戏的设计初衷。游戏里的所有建筑，人物和逻辑规律都是按照人类来设计的。唯独天上一直下着的雨显得很不正常。虽然，暂时这场贯穿游戏的大雨似乎并不是一个影响游戏进程的参数。

    何正平收拾了吃光的饭盒，急匆匆地回到了电脑前。他刚刚坐下，游戏画面上蓝色像素点构成的海洋就出现了一堵水墙，正向他精心建设的城市压了过来。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任何文字提示。

    他赶紧挥舞着鼠标，想要做点什么。即使能拉走他城市里的一个子民也好，然而游戏的机制让他并不能控制任何npc人物。他只能坐在屏幕前，看着那些由像素构成的人们在海啸前四下奔跑。

    虽然这只是一款画质很粗糙的网页游戏，但电脑前的何正平还是受到了深深的冲击。他似乎能感受到每一个npc的绝望和无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巨大的海啸把他的城市变成了一片废墟，海啸的余波还摧毁了大陆上1/4的植被。

    海啸过后，何正平失魂落魄地看着那片毫无生机的废墟。过了好一阵，他才发现游戏并没有结束。当他再次准备放上一些设施的时候才发现，高等级的建筑已经不能放置了。他几乎只能从头开始，但海啸的遗迹并没有消失。

    玩这个网页游戏成了他每天下班后几乎唯一需要做的事情。渐渐的，他认为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建设出一座可以抵御所有灾难的城市堡垒。

    他也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吸取了建设的经验，这些灾难既包括他熟悉的海啸、火山、地震。也出现过他并不是很熟悉的冰期、热期、海洋缺氧、大气成分变化。其中最蹊跷的还要属雨停。他在惊讶之余也知道了，这场一直绵延在游戏中的大雨也是游戏里文明生存的一部分。

    随着玩游戏的时间越来越长，何正平的游戏经验和技巧已经相当丰富了。他可以在文明建设过程中很轻易的化解掉不定期出现的各种恶劣自然灾害。他甚至发明了用覆盖城市的喷泉系统来度过停雨的时间。

    虽然每一次灾难，都会让他损失掉一部分建设成果和子民。但是整个文明的火种从未熄灭过，而游戏中的文明看起来也来到了一个较高的阶段。就在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长时间积累起来的文明成果时。

    突然，整片大陆从中间裂开了。血红色的岩浆四处奔涌，整片大陆很快熔岩肆虐、支离破碎。整个文明在顷刻间化为乌有。而那座大陆也在猛烈的超级火山喷发中变成了一串串小岛。

    何正平坐在电脑前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在那一刻，他感觉整个游戏的目的似乎就是愚弄他。无论他多么努力，使用多么巧妙的发明创造，运用多么高超的建设技巧，大洋中的那块大陆上的文明根本就不可能有出路。

    他愤怒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呼呼的喘着粗气。其实游戏中的设定放在以前，并不算什么。但在眼下全人类面临种群消失的巨大危机前，这样残酷的游戏就像是无声的嘲笑和一个不怀好意的挑逗。

    接下来的几天，何正平都没有再碰那个游戏。但几个月来养成的习惯让他很快就开始怀念那款画面粗糙但是内容精致的游戏了，而且他还没有搞清楚这个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天，在工作的时候，他的思维又回到了这个他玩了几个月的游戏上。忽然，他灵机一动。既然无法在那片大路上生存，那游戏的目的是不是要让他帮助那个文明逃离大陆呢？至少让一部分子民能够逃出去！

    他赶回家打开了电脑，想再次打开游戏。但当他打开页面的时候，游戏的页面显示出了一行字：

    “亲爱的何正平同志：

    我们郑重的邀请您参加工会的一次小规模线下聚会。完成聚会后，您将获得下一阶段游戏的权限。聚会的时间地点我们将另行通知！

    ——世界工人联合会”

 第一百六十章 线下聚会

    线下聚会的信息让何正平忐忑不安，本就生性谨小慎微的他在危机时代更是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但网页游戏二阶段的诱惑对他来说也非常大。

    何正平在惴惴不安的纠结中度过了好几天，自从收到信息之后，网页游戏就不能正常运行了。他每天下班回家之后，都会刷新无数次网页，期待能够重新进入游戏。但最后显示出来的，只是那条线下聚会的邀请通知。

    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存在电量不够用的问题。但是，那些画面华丽而内容完全千篇一律的单机游戏已经很难勾起何正平的兴趣了。

    他感觉生活变得比没有加入“工会”前更加无趣了，在日复一日百无聊奈地等待中。他渐渐地消磨掉了最初的担忧和谨慎，心中只剩下了对开通后续游戏焦躁的盼望。

    又是一天浑浑噩噩的重复工作以后，他回到家中照例先刷新一下“工会”的游戏页面。出现的信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眼睛：

    “后天上午10：00，带上邀请码。穿上带兜帽的上衣，戴上口罩到指定地点参加线下聚会。”

    消息的下边是一串数字和字母，另外还有一个地址。他赶紧拿出纸笔把邀请码誊抄下来，那个地址他并不熟悉。从位置看，应该是靠近市区二环路内的某处。

    到了聚会的那天，何正平按照要求换上了卫衣带上了口罩在离指定位置最近的一站公交车站下了车。由于城市中心地段的商业都早在几年前就全面停摆了，现在城市中心区段的公交车站很少。而越深入城市腹地，景象也更荒凉。

    何正平对照着给定的地址在荒蛮的水泥森林中穿行着，这里是一片老城区。地面的枯枝残叶和周围老旧建筑物上的灰尘都要比别处更多。枝繁叶茂的行道树上栖息着各种鸟儿，甚至他还看到了松鼠。

    穿过几条老街，他从布满灰尘的路牌上知道自己已经快到集会的地方了。他环顾四下，周围的老旧居民楼已是人去楼空，所有人都被搬迁到城市外围更靠近工业区的地方去了。这种市中心的老城区早就不再提供水、电、等基本生活保障。

    他就像站在一座废弃的都市中一样，除了鸟儿和动物们的声音，周围安静得出奇。终于，他在一条小路的尽头找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座幼儿园，在危机时代前，这种市中区的幼儿园和周围的房产绝对是多数人向往的优质资产。

    进入危机时代之后，虽然危机法令对生育没有任何限制。但全球的生育率几乎降到了0。因为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在最天真烂漫的童年去面对最残酷惨烈的种族灭绝。而幼儿园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多余设施。

    锈迹斑斑的大门虚掩着，从地上的脚印可以看出，已经有人进去过了。何正平走进了幼儿园，五彩斑斓的外墙和小操场的玩乐设施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顺着一路或明或暗的脚印，最终在深处的幼儿园食堂里找到了一群和自己穿着差不多，都盖着兜帽、戴着口罩的人。

    何正平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少的关注，只是转眼看了他然后又回到各自的话题里去了。几乎所有人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着那个网页游戏的话题。

    “我每次都是卡在停雨的时候，老是要让文明倒退很多才能渡过去。但是还没恢复，其他灾害又来了。一直都在毁灭和重建之间挣扎呀！”

    “雨停我倒是有办法，但是蓝藻泛滥引起的急剧缺氧每次都严重拖后我的发展进度。然后文明在后续的灾难中损失越来越大。”

    “你们是怎么对付冰期的呀？每次冰期一来，我的文明就回到农耕社会了。等我辛辛苦苦的挣扎到蒸汽时代，大冰期又来了。”

    何正平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他们玩的游戏和自己玩的基本一样，但是可能他们游戏技巧各有高低，所以应对的阶段也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同样的规律，一旦前一次灾难的后果没有处理好，在后续的灾难中，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我玩了两个多月，终于建出了一个完美的城市群。可以抵御几乎一切灾害。结果，没想到大陆裂了！”

    “你才裂一次啊，我都试过三次了。不管用什么办法，最后大陆底下的超级火山总会爆发，然后把文明完全毁灭。”

    “我倒是试过让文明从海上迁徙，但这个很麻烦。他们好像会因为上船人员的选择发生暴动，而且还在海上依然会遇到极端灾害。我也没有找到过新大陆。”

    何正平在听他们聊天的时候注意到，每隔五分钟左右，就会有一个新的成员进来。也许他们每个人接到的聚会时间本就不完全一致。

    过了一阵子，食堂里已经聚集起了三十多个人。人群中一个人站到了凳子上，他拉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兜帽。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

    “各位工友们，同志们。”他的声音高亢而洪亮，所有人都停止了交流，看向了他。

    “今天被邀请参加线下聚会的，都是我们工会里最出色的工友。正如大家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所体会到的，我们工会的目的是激励广大为行星防御作战而高效劳作的底层工友们。你们是数量最广大的劳动群体，做着最重要的工作。

    是未来末日大战中人类种群能否延续的关键所在。在你们为人类命运辛勤工作的同时，我们需要保证大家的权利和付出是公平的，这至关重要。我们都是为自己和家人的未来而奋斗，而不是为了某些位高权重的特殊人群而奋斗。”

    人群里由弱到强地响起了掌声。

    “但是，我们的组织还很弱小。我们还需要团结更多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在现在的高压领导下，我们不能像和平时期一样去发展我们的工会成员。也不能随意地接受那些志向与我们相悖的成员，这样只会损害大家的利益。

    所以，你们门缝里的小纸条、保守工会的秘密、遵守工会的规定甚至你们玩的游戏，都是对你们考察的一部分。我很高兴各位通过了所有的考察，但是我们的组织仍需要继续发展。所以，接下来需要你们作为组织的一部分履行自己的义务。”

    那个年轻人拿出了一个小信封，信封里装着的就是他们都收到过的雪白色的柔软纸片。

    “在这个信封上，写着一个地址以及一个时间。你们只需要按照上边写明的时间将里面的小纸片塞入这个地址的门缝，就算完成了任务。

    时间和地点我们都已经精心筛选过，对于你们来说，非常容易完成而且非常安全。现在按照你们的邀请码顺序到我这里，每人领取10个信封。”

    何正平听到这里，不由的一怔。他本就性格内敛，经历过国安局的抓捕和审讯。再加上这几年的独自生活，让他更难于做出格的事情。本就站在边缘的他想要默默地退出这场聚会。

    他刚刚退到门口，一个身形健硕的男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何同志，你还没有领到信封吧？”

    何正平一惊，自己盖着兜帽戴着口罩都能被轻易认出。

    “我...我不想参加这个聚会了...我想...”他埋着头，颤颤巍巍地说着。可不等他说完，那男子就说道：

    “你已经享受了工会这么多的福利，现在想离开恐怕不太好吧。”那男子的话并不重，但却透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何正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那男子又说道：

    “你该不会想让管制部门知道，你利用系统漏洞骗取额外补给吧？”

    何正平惊恐万状地看着那个男子，说不出话来。但他很清楚男子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万分后悔自己加入了这个工会，还享受了那么多额外的配给。但事态的发展，已经由不得他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813工程

    在铺着红毯的宽阔走廊边，夏继刚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他的手指轮流在膝上的公文包上不停地敲击着，发出微弱的“哒哒”声。他紧锁着眉头，目光聚焦到红毯上的某处。自从走廊会面的会议室里开始研究他的提案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会议室的门开了，钟部长拿着一叠资料走了出来。夏季刚赶紧起身迎了上去，钟部长把手中的资料交给了夏季刚，说道：

    “夏院长，你提出的第一个方案已经通过了。领导指示，就按照你的方案立即交由相关部门予以执行。对于你提出的附加方案，决定是只执行你方案中的先导计划，也就是代号813的工程。方案中的其他内容暂时搁置。”

    夏季刚面色焦急：

    “钟部长，附加方案只执行813工程吗？但是那个规模远远不够.....”

    不等夏季刚把话说完，钟部长就打断了他：

    “夏院长，首长和领导们是经过了充分讨论以后才做出的决定。我知道你的疑问，虽然现在全国的工业产能都非常旺盛，完全有能力全面执行你提出的方案。对于这一点，领导对你的调查还是非常肯定的。

    但是，夏院长你要知道。虽然整个附加方案的动机是积极的，但其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也是非常严重的。

    所以，首长和领导们才慎重地决定先执行方案里的813工程。等执行完成以后，根据建设周期、资源消耗、实际效果和造成的影响等方面。再来决断是否要全面执行你的附加方案。”

    夏继刚紧缩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但是，钟部长。等813工程完成了以后再全面铺开整个方案，我怕时间上来不及了啊！”

    钟部长面色沉稳地说道：

    “夏院长，我们要相信首长和领导们的决断力。他们做出这样的决策，一定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你就依据指示来执行吧。”

    夏继刚点点头，不再提出异议。钟部长又说道：

    “813工程一些具体的问题，领导已经在你的方案里做了批示。我在这里就提醒你一个首长反复交代过得问题。”

    “钟部长，您说。”

    “813工程，由您亲自挂帅实施。在整个工程项目实施过程中，从您往下必须做到绝对保密。这一点至关重要！”

    “是，一定完成任务！”

    夏继刚走出那栋古色古香的小楼时，已经时至午夜。他回到家中，从公文包中取出那叠钟部长交给他的资料。他把上半部分放到了一边，那是今天提交的主要提案。

    内容是在全国范围内，主要针对远离城市的郊区和山区兴建具有一定防护能力的地下或者半地下储存仓库。储存内容是粮食、真空蔬菜和纯净饮用水。这个计划的通过在他预料之中，因为这本身就是行星防御计划的一部分，他只是将内容细化了。

    而此时自己揽在身前，写满了朱红色批示的那本附加方案才是他原计划中的重头戏。他原本想在政治上来一次没有什么代价的投机，提出一个领导们都在想而碍于各种原因没有提出的计划。

    如果自己提出的附加方案得以通过，自己在政治上将更上一个台阶。但眼下这个情况，却是让他啼笑皆非。大篇幅的批示和钟部长的交代似乎印证了领导们对这个方案是有一定的重视程度的，但是让自己亲自挂帅实施工程也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一时无法判断这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夏继刚忧心忡忡地研究着批示的每一个字符，甚至是标点。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领导真正的意图。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必须执行中央的指示。

    夜渐渐深了，他风韵犹存的妻子走了过来。看到一脸惆怅的夏继刚问道：

    “老夏，怎么还不睡觉。你提的方案没通过吗？”

    夏继刚揉了揉眼睛，摇摇头：

    “一言难尽，我明天就要启程前往山城市广菱县，担任工程总指挥。”

    女人大惊失色：

    “你去担任工程总指挥？没有搞错吧！那科学院的工作谁来做？”

    夏继刚长叹了一口气:

    “这是中央的意思，科学院会有人暂时出来主持工作的。”

    “怎么会这样？要不我去找一下我父亲，让别人去，你继续留在科学院。”

    夏继刚摇摇头：

    “科工委的工作那么忙，我们就别去给你父亲添乱了。而且，可能根本没用。”

    夫妻二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第二天，夏继刚乘坐的专机降落到了山城江北国际机场。停机坪上一辆军车接上他驶上了前往广菱县的高速公路。车上除了驾驶员和警卫员还有建设兵团的大校团长。心情烦闷外加熬夜的疲惫，让夏继刚除了正常寒暄都没有说话。

    车子下了高速不久，就来到了一条依山傍水的公路上。大校指着旁边的一片片不算太高的丘陵山脉说道：

    “夏总，你看这些山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夏继刚斜视了一眼窗外那些千篇一律的丘陵山脉，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您仔细看看这些山上，是不是有烟囱！”大校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

    夏继刚仔细一看。果然，在郁郁葱葱的青山上，莫名的竖着不少红砖砌成的烟囱。那些烟囱的根部没有任何建筑，就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而且毗邻的几座山上都有这样的烟囱。他猛地意识到，在资料上看到过的813工程所在地可能已经就在眼前了。

    “这就是813工程原址了吗？”夏继刚提起了精神。

    “是的，夏总。我们就是这广菱县的兵，所以知道这个地方。外地人根本不知道，这里就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被称为地下核长城的813工程原址了。

    十万军民用钢撬和铁铲，花了十年时间硬生生的把这几座山都掏空了。在下边建设起了军用反应堆，生产制造核武器所需要的钚-239。可惜，因为种种原因，废弃了。”团长话语中充满了对时代的敬佩。

    夏继刚这才恍然大悟，领导为什么要选择这里作为他附加方案的第一个实施地。

    “我看命令上写的，我们这次工程代号也叫813，和原来的工程代号一样啊！”大校说道。

    夏继刚点点头：

    “应该是为了保密和不引起注意的原因吧。”

    “我看建设资料上，我们要利用813工程的旧址继续向下扩展。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大校问道。

    夏继刚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任务的保密级别你也知道，不该问的，别问。”

    车子来到了一个被灌木和树枝遮住的大半的拱形隧道口，这里被挖掘机刚刚开辟出了一条道路。这里就是813地下工程的主入口，黑暗的隧道里照明灯已经被数十年岁月损坏了。那黑洞洞的隧道仿佛一直通往地心。

    在之后的一个周时间里，数十台挖掘机、装载机、渣土车还有用运输机紧急调来的三列最先进的盾构机，以及数千名士兵以还有程技术人员进入到了这个大口，消失在了这一片翠绿的青山之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方舟

    何正平第一次按照指定的时间和地点去塞纸片的时候，紧张得就像个被主人发现了的小偷。若不是额外配给里安排的一小瓶酒壮胆，他可能还没走到那个门牌号前就吓得腿软，走不动路了。但一切都仿佛像幼儿园聚会上那个人说的那么安全。

    后边的几次赛纸片的行动，他就一次比一次做的得心应手了。他逐渐相信，只要按照指示做，就一定不会出问题。充足的额外配给和重新开放的网页游戏渐渐的冲散了心中的担忧和对工会的疑虑。

    网页游戏的界面和玩法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只是在面板上多了一个时间加速的按钮。这样一来，他可以很用比以前短得多的时间就让游戏中的文明发展到高科技时代。但最终那场毁天灭地的超级火山爆发，依然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出现，带走一切。

    他甚至尝试过使用大量资源在大陆四周的海洋上制造浮城，但游戏中的文明依然会在超级火山引起的海啸中被尽数摧毁。尝试了无数次之后，他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让少部分子民跨过大洋去寻找新大陆。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以后，何正平终于让他手中的文明开启了对大洋的探索。尽管每次载着少数族人的方舟出海的时候，总会引起一场让文明进入混乱的暴动。但最终，所有的方舟还是成功的出海，向着四面八方前进了。

    地图的大小随着方舟的探索不断变大，最终所有方舟都抵达了新大陆。而这个新大陆是一个更庞大的整体。这让何正平很兴奋，而游戏也第一次自动出现了存档。他不必再从那块注定会被超级火山吞没的小大陆上重新开始了。

    兴奋劲儿没多久，另外一个更棘手的问题就摆在了何正平的面前——雨停了。在游戏设定中，绵延不断的雨是文明可以正常生存的一个基本条件。一旦雨停了，文明的进程将变得非常缓慢，甚至倒退。

    在小块大陆上庞大的城市群还存在的时候，何正平可以自己设计一些天马行空的装置去应付雨停情况。但在新大陆上，方舟带来的有限资源并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做。何正平在惊叹于这个画面粗糙但是设定细致入微的游戏同时，对继续游戏的方法一筹莫展。

    他的所有方舟，在登陆新大陆以后。都会因为没有雨，在生存的泥沼中艰难的挣扎。最终都会因为一些诸如小规模火山爆发、地震、洪水、小冰期的小型灾害反复出现而折损殆尽。

    一天傍晚，何正平完成了白班的工作正准备回家。当他刚刚走出车间的时候，却发现外边大雨倾盆，而自己忘了带伞。在庞大的工业园区中，如果要冒雨跑到公交车站，那么他肯定会变成一只浑身湿透的落汤鸡。

    而更麻烦的事情是，他可能会因此感冒。在一独自居住的情况下，感冒发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想到要自己发着高烧去医院就诊，拖着病体给自己做饭，口渴了也只能裹着毯子去烧开水，他还是没有勇气冲入雨帘中。尽管他很想早点回家找到游戏的破局之道。

    就在等着雨停的过程中，他忽然想到了。既然游戏里的雨和现实世界里的下雨刚好相反，那么他可以在这里等雨停，游戏中的文明也可以想办法等下雨啊。他冒着已经不那么大的雨冲向了公交车站。

    何正平重新开始了游戏，他引导那个像素堆叠的文明制造出了更坚固的方舟，搭配上了休眠系统。当他的方舟再次散落在整个大陆的各个海岸边上时，他没有急于开疆拓土，而是选择了让他的方舟休眠。

    他加速了时间的流逝速度，2倍、4倍、8倍...100倍。但是期盼中的持续大雨始终都没有到来，最终他把时间调整到了倍率的极限。在这个时间倍率下，整个大陆发生的事件就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而唯一可以看到以正常速度移动的是那块逐渐分裂的大陆。

    那片原本是一个整体的大陆，在边缘的火山和岩浆的簇拥下慢慢开始在大洋中漂移开来。而一些方舟也在剧烈的地质运动中受损消失，何正平并没有在乎那些。只是看着这块在海洋中散开的大陆。

    到最后，他渐渐看明白了大陆漂移的走向。画面中竟然出现了如今地球七大洲四大洋的雏形！而最初的数百个方舟，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的已经寥寥无几。此时，何正平已经不在乎那些方舟了。

    画面上的大陆板块图形让他感觉头皮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虽然他依然不明白这个游戏的目的或者说通关条件是什么，但这冷冰冰的演化过程却让他感觉莫名的震撼。

    何正平又重新把时间倍率放到正常，他就这样看着屏幕发呆。直到倦意像巨浪一般开始席卷他的意识。

    一连好几天，何正平都没有再去碰那个游戏。并不是因为游戏内容的枯燥让他失去了兴趣，而是游戏中的文明无望的求生之路让他感到绝望。而游戏之外的整个人类，都笼罩在自己的绝望中。

    他决定不再加速游戏的时间，因为他感觉在游戏中已经无法得出他想要的答案了。至少在普通游戏时间里，那个星火仅存的文明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全的呆在已经被地质运动深埋在地下的方舟里。

    接下来的几天，何正平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过得无精打采。他尽量不去想游戏中文明的未来，但脑子里就像有一块磁铁一样总是拖拽着他的意识回到那个绝望的文明中。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人类文明，本身也处于这样一个巨大的绝望之中。

    一天下班之后，他回到家中。网页里的世界还是很安静的缓慢演化着，演化的速度极其缓慢，以至于很长时间就像一个卡死的画面，看不出任何变化。他吃了饭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网页里弹出了一条信息：

    “三天后，上午10:00。请收到消息的所有工友务必参加线下集会！”

    信息下方依然是邀请码和地址。

    这个信息的语态明显要比上次收到的严重很多，但何正平并不在意这个，因为他早已在盼望这次聚会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央地铁站

    誊抄完邀请码以后，何正平注意到，这次聚会的着装要求和上次一样，但是位置相比上次的幼儿园更靠近市中区。

    他在指定的时间搭地铁来到了离集会位置最近的站点，但离信息上的集会地点仍然有很长的一段距离需要步行。他越往城市的中心走，场景就越萧瑟。

    一路上冷冰冰的高楼大厦，布满灰尘的广告牌，灌木侵蚀的人行道，还有偶尔可见的小动物都像一曲繁华时代的挽歌在静静地向那个文明灿烂的时代告别。

    一开始，何正平还有些担心。在这荒无人烟的宽阔大道上，他向着荒漠中心走去可能会引起怀疑。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布满尘埃的公路上几乎看不到一条车辙。这意味着，至少这片区域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他放心大胆地在路边上走着，一路上除了鸟群飞过的声音，陪伴他的就只有踩过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好几个瞬间，他都有种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的错觉。不过随着目的地的靠近，他发现在附近已经不止自己一个人了。

    他刚开始还有点紧张，用余光偷偷地瞄了他们。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的装束都和自己差不多。盖着衣服上的兜帽，戴着口罩。

    尽管他们前往的都是同一个方向，但这些人都很有默契地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二十米的距离。大家相互之间不打招呼，也不靠近。就这样听着互相的脚步声，各顾各的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何正平感觉双腿有些发酸，额头也渗出了点点汗珠。前方一个庞大的立交枢纽下，那些穿着和他相当的人正汇入一个地下入口。他拿出誊抄着地址的纸条，这也就是他要前往的目的地了。

    他进入地下通道，经过长长的折尺形阶梯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里是山城最大的中央地铁站，曾经通宵达旦且热闹非凡的中心枢纽。如今因为商业中心的停摆，早就不见了昔日的荣光。

    何正平对这里并不熟悉，因为他是危机时代以后才因为工业生产被分配到这座城市的。来到地铁车站，除了对宽敞的地下空间感到震撼。更令他惊讶的是，庞大的地铁车站内现在已经是人头攒动。

    相比上次幼儿园聚会的几十人规模，这次聚会的规模起码大了十倍有余，他埋头没入了人群中。从人们的交谈中，何正平发现，几乎所有人都玩过那个名为“卡尼期生存”的网页游戏。

    但他们的游戏进度并不一致，其中大多数的人还在海啸、地震、冰期这样的初级灾难中摸索前行。也有少部分人已经玩到了离开大陆的二阶段游戏，但他们也只是在新大陆的边缘苦苦的支撑。

    忽然，身旁一个女人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我已经让我的文明在新大陆上休眠了，而且我试过在不同的地方放置休眠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陆破碎了又重组，然后再破碎。休眠仓还是难逃被地质运动损坏的命运。即使部分休眠仓有幸保留下来了，别说重建文明，他们连重返地表都很困难。”

    身旁的男人说道：

    “你说的办法，我早就试过了。同样很难让文明继续延续下去，那持续的雨季好像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何正平停驻了脚步，那两个人也没有在意。大家都不知道互相的身份和面容，这样反而更容易使大家融合到一起。

    “那你找到其他办法了吗？”他小声地问道。

    男人摇摇头：

    “没有，我只是在尝试。我又重头开始玩了，我想让文明在演化过程中逐渐先适应没有雨的环境，看这样能不能在离开大陆以后得到继续演化的机遇。”

    男人的想法引起了何正平的兴趣，但他觉得这也可能只是千万条错误道路中的其中一条。

    “真不知道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何正平感叹道。

    女人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通过一次次的毁灭和重新开始。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文明的存在真是一个伟大而幸运的奇迹。真正的文明演化过程中，根本不可能有游戏里重新开始的机会。一旦在试错选择中走进了死胡同，等待文明的只有无情的毁灭和冰冷的遗忘。”

    女人的话深深震撼了周围包括何正平在内的人，他们都自发地围拢了过来。

    “也许这就是文明发展中的‘大过滤器’吧，只有能通过层层‘过滤’的文明才能在宇宙残酷的秩序下生存下去，找到宇宙的意义。而我们，可能已经来到了一个‘大过滤器’的前方。”

    周围的人都沉默不语，而这个沉默好像以他们为圆心开始在整个中央地铁车站蔓延开来。

    “各位亲爱的工友们，很高兴又和大家聚集到了一起。”车站的广播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正如各位所见，我们的力量正在壮大。我们身边志同道合的同志正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在这里，在山城的其他地方，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只要有劳动人民的地方我们的组织都与你们同在。之所以有这么多工友愿意加入我们，是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在践行我们的诺言。”

    广播里的声音暂停了一下，人群自发地喊出了：

    “激励工作效率，保证公平权利！”

    何正平虽然没有跟着人群喊出这句口号，但是从工会网页每天的耳濡目染中，他也早已把这句话刻在了脑子里。更何况，工会确实为他提供了不少额外补给。

    “现在，从地面的防御设施到近地空间的星港，还有月球防御基地。这一切的成就，都是由你们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你们才是行星防御的绝对核心力量。工友们，你们付出辛勤的劳动，做出巨大牺牲。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生存！”

    “对！是生存，是胜利！”人群里有人高喊着。

    “是的！我们都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和家人能够在几年之后的末日大战中生存下去！我们愿意为此付出自己的一切！

    但是，如果有极小部分人，想利用我们的劳动成果为他们自己提供庇护。在残酷的末日大战中，妄图让我们挡在他们前面，用我们的牺牲换取他们的生存。我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沸腾了，虽然被口罩遮住了脸庞。但仅从一双双血红的眼睛中，就能感受到他们无尽的愤怒。一向心境平淡如水的何正平也被广播里的话语激起了阵阵涟漪。

    “有迹象表明，这种事情正在我们身边发生。当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希望各位工友能够勇敢地站出来，维护自己的生存权力！”

    人群的气氛被煽动得像惯着风的炉火一样热烈，如果现在广播说某人就是那个所谓的敌人，那人群将毫不留情地把他撕成碎片！

    “但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依然是转移轨道上的外星文明。我们在斗争的时候必须听从指挥，不能破坏自己的劳动成果........”

    随着演讲的深入中央地铁站的人群对广播里的声音几乎是深信不疑，唯命是从。

 第一百六十四章 消失的配给

    曹锐又走入了荒漠中那片怪石嶙峋的雅丹魔鬼城，他穿行在明暗相交的乱石阵中间找不到方向。好不容易透过怪石的一个空隙，似乎又看到了胡杨林旁边的绿洲。

    不等他迈步走去，周围的风蚀怪石开始崩塌，连地上的砂子也变得糖浆般的粘稠，整个人开始往下陷落。他挣扎着想离开脱身，但越是挣扎，流砂就越是使劲地把他往下拽。

    满脸汗珠的曹锐从躺椅上猛地惊醒过来，身旁的医生递上去几张纸巾:

    “曹处长，这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曹锐接过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汗摇摇头：

    “还是那样，刚刚要接近绿洲，周围的一切就崩塌了。不过这次离得近了点儿。还有，那些怪石崩塌的方式很奇怪，它们看起来和真正的雅丹怪石一模一样。但在崩塌的时候就像是由无数小块组成的一样，都是从顶部往下溃散。”

    医生点点头：

    “你这段碎片记忆应该是在肾上腺素的辅助下，在深度昏迷前记入你的潜意识中的。我们的催眠疗法对帮你回忆起那些碎片记忆有一定的帮助。但潜意识本就难以掌控，要达到清晰的回忆，可能还要时间。”

    曹锐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道：

    “感谢您了，张教授。我们慢慢来吧。”

    教授摆摆手：

    “不用客气曹处长，我和老周也是很好的朋友。你有空就多过来试试，总会找出你想要的那段碎片记忆的。”

    曹锐回到特勤局，把手机放到办公室门口的篮子里。走进办公室刚刚坐下，张婕就捧着笔记本电脑进来了。

    “曹处长，你让我盯着全国物资配给系统的互联网。我最近发现了点儿东西，但也谈不上多不正常，你来看看。”

    电脑上是一张表格，曹锐看了一会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城市的配给食品库存量和登记在册的领取量之间有误差？”

    张婕点点头，

    “嗯。误差都超过了允许范围，但是幅度很小。我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更可疑的，就拿这个来给你看看。”

    “手机关了吗？”曹锐问道。

    张婕愤愤地说道：

    “放心吧，都跟你跑过西北了。这点儿纪律性都没有呀，而且这电脑也没联网。您就放心吧！”

    “根据你这张表格，以山城市为首的几座超级都市这种现象都有，其中山城最为突出。”曹锐看着电脑说道。

    张婕调出了电脑上山城市物资配给的具体数据：

    “嗯，而且我和山城市生活物资供给的负责机构核实过了。当然，不是以特勤局的名义。他们的解释是，山城这个体量的城市。生活物资供给量非常大，库存量都是人工录入的。而配给是用的系统，误差是难免的。而且超出幅度很小，应该属于正常范围。”

    曹锐摸着胡茬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看了许久：

    “虽然山城这样2000万人口的城市，物资供给量确实很大。但正因为基数大，所以细微的偏差对应的实际量也是很大的。这要是放以前，我就真不追究了。但眼下这种情况，我觉得有必要深入调查一下。”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和雨人有关？”张婕凝眉问道。

    “现在很难讲，去看看再说。让技术部门和后勤部门给我们准备好需要的身份，我们立刻化妆出发！上次在西北就露了馅，但你也别担心。西北地广人稀，出现生人太容易引起注意了。这次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做好隐蔽工作应该没问题的。”

    曹锐和张婕来到山城，先以制冷设备巡查员的身份调查了几个出入较大的肉类仓库。结果发现，仓储的实际肉类储量的差异比数据上反映的还要大。但他们没有动声色，又以食品卫生调查的名义走访了几个和仓库相关联的配给分发站。

    回到安全屋，张婕拿着从配发站里获得的资料，在中间圈出了数十个名字：

    “老曹，你看。这些就是配给实际领取数量和应该获得配给数量不一致的人。这是配给站的是实际数据，应该比我通过网络查到的数据要精确的多。”

    曹锐接过长长的单子，看了一会。

    “这些都是部门经理、负责人、大学教授，都是上层人士啊。”

    “数据我都分析过了，他们额外领取的配给食物都是以绩效、奖励一类发出的。”张婕说道。

    曹锐把单子放到桌上，用笔勾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你看，这个人是个车间主任。数据显示，上个月光肉类他就一共领取了28斤排骨和20斤猪肉。你在数据库里查查这个人。”

    张婕在笔记本电脑上的数据库里查询了一阵：

    “他的妻子是政府人员，也有配给的。孩子成年了，在外地科研机构。”

    曹锐指着那个名字说道：

    “让通信部门联系他所在的工厂，以技术故障的名义让他们明天暂时掐掉网络通信。我们去会会这个这么能吃的车间主任。”

    第二天一早，曹锐和张婕以产能督导组的名义来到了车间主任所在的工厂，然后让厂长招来了他们想见的车间主任。

    当车间主任来到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张婕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那是一个身材细长的中年人，粗糙的双手和枯槁的面容看得出是一名技术骨干。曹锐只是简单地和他交流了几句就让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了。

    他们回到车上，张婕呵呵地笑出了声：

    “反正我是打死也不相信他一个人能吃这么多肉，而且厂长和工友都反映这个车间主任是厂里的老员工了，踏实勤恳。也不大可能用多余的配给去交易其他东西。”

    “数据是假的，被人改过。领走这些多余配给的根本不是数据上这些人，这些人只从数据单上看起来可以很合理的领走额外配给。但见了真人，根本就经不起推敲了。”曹锐低沉地说道。

    张婕也收起了笑脸：

    “那这些多余的配给到底被谁领走了？”

    曹锐把车子拐入小巷：

    “你记不记得，危机时代刚开始的时候，被我们抓的住那群年轻人。还有你在西北遇上的三个差点要了你命的保安和保洁。他们都有一个什么样的共同特点？”

    张婕思索了一阵：

    “他们都是社会底层的人！”

    曹锐点点头：

    “是的，相比更加上层的人群。这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欲望更容易满足，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更容易控制。而且他们的社交圈窄，生活方式单一。不容易被外人看出端倪。”

    张婕眉头紧锁：

    “但是，光我们今天去的那片工业园区就有数十万的底层工人，而且这样的工业区不止一个。我们怎么能分辨出那些是嫌疑对象呀？”

    曹锐说道：

    “我推测，在这种密度的人群中。直接控制是不太可能的，他们应该是间接控制了一群底层工人。不过这些底层工人相比上层的人群也有很明显的缺点，那就是细节上很容易漏出马脚。”

    “那你准备怎么干！”

    曹锐微微笑道：

    “请求总局增员，把能叫的人都叫来，化妆成工人，分散到厂区去。别的都不用做，就盯着交接班时那些没有在食堂盛饭就直接回家了的工人。分了那么多肉，总得回家吃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华丽的城堡

    身着野战军服，腰间别着配枪的柴世峥面色凝重地坐在军用运输机的前舱。在宽大的货舱两侧，整整齐齐地坐着120名穿着最新型全覆盖动力外骨骼战甲的步兵。货舱的中央安全绳箍着四台蹲姿战斗机甲。

    这样的军用运输机一共有三十几架，他们组成了一个庞大的机群在战斗机的护航下飞行在晴空万里的欧洲平原上空。在另一个方向的大西洋上也有一支规模相当的北美机群正在飞来。另外，在机群后方数百公里的位置上一支同样的俄国机群也正在追赶。

    “报告将军！前方战斗机报告，目标空域安全，没有发现战斗机和地面防空武器！”无线电里传来了参谋的声音。

    “收到！按计划飞向目标区域。”柴世峥下达了命令。

    “是！”

    飞机开始缓缓降低高度，透过舷窗已经可以看到绿毯一般的平原和纵横交错的河流了。

    “给我接通柯蒂斯将军的通讯线路。”柴世峥说道。

    很快，他就在耳机听到了柯蒂斯将军的声音。

    “柴将军，我们离目标还有20分钟。你们还顺利吗？”

    柴世峥坚毅的声音中带着焦虑：

    “柯蒂斯将军，我们应该会领先到达。我要向你再重申一次，我们的机群降落以后。只带上必要的部队数量，其余部队不要急于展开战斗队形，让运输机集中停放。把部队集中部署，保卫停机区域。不要过多的展示出进攻性。

    地面的形势已经够混乱了，eda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现在的局面。我们绝对不能让场面失控，任何一方的损失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不可接受的！”

    耳机中柯蒂斯将军的声音虽然很放松，但一点也不随意：

    “哦!当然了，柴将军。艾萨克总统刚刚才又给我强调了一次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强制武力。eda军事委员会的命令也很清楚，我们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但在你身后五百多公里，脾气暴躁的卡德洛夫将军可就不一定会这么有耐心了。”

    柴世峥沉寂了片刻：

    “柯蒂斯将军，那我请你和你的部队在降落以后先不要行动。等俄国的运输机降落以后，你先稳住卡德洛夫将军和他的部队。之后，我们再协同行动！”

    “没问题，柴将军。愿意为你效劳！”

    飞机的高度已经很低了，平原边上城市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近处平原上一排排金属色的钢结构工业厂房，就像促销货架上的商品盒子一样整齐。但奇怪的是，即使通过望远镜也看不到纵横交错的公路上有一辆汽车。

    整个厂区看上去就像休眠了一样，即使在飞机上听不到声音，也可以感受到厂区中异常的安静。而在危机时代中期，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正常发生的。全世界所有的工厂几乎都在24小时不停的连轴转。

    黑压压的机群出现在了厂区旁边一块平整的大草地上空。从空中看去，这片面积巨大的草地和工业厂区之间有一条白色的线，把厂区和降落区隔离开来。

    拖着淡淡黑烟的四发运输机伴随着响彻云霄的隆隆轰鸣声依次降落在了草地上。运输机的起落架在草地上犁出一道道黑色的印记，虽然这会让后面降落的运输机更加颠簸。但这并不会影响这种兼具战术起降能力的战略运输机着陆。

    柴世峥走下运输机，通过望远镜他惊讶的发现。刚才在空中看到的那条白线原来是由成千上万身着白色工装的工人组成的。他们的队列虽然松散，但很明显看得出是有组织的。

    更让他惊讶的是，在队列中还夹杂了不少士兵。他们和工人们混在一起，看起来并不像是在维持秩序或者阻止他们，而更像是加入到了他们中间。在对列的后方，甚至可以看到好几台座舱盖扬起的战斗机甲。

    运输机上的士兵和机甲迅速完成了列队，一个参谋跑步到了柴世峥身前，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将军，警卫部队已集结完毕！请指示！”

    “所有飞机着陆后，让部队保持警戒，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允许开火！听明白了吗？”柴世峥厉声下达了命令。

    “是！”

    “警卫部队跟我走！”

    120名披着动力外骨骼战甲的士兵和四台机甲跟着柴世峥一路小跑奔向了降落场旁边不远处，一座绕着护城河，装饰着华丽的彩色玻璃和精致木工栏杆的古典城堡。

    来到城堡的吊桥前，卫戍部队的军官带着几名士兵走上了前来。柴世峥稍稍调整了呼吸，正声说道：

    “我是eda军事委员会授权的特别军事行动司令！现在我负责接管此地的一切防务！请你和你的部队立刻撤离！”

    在柴世峥下达命令的同时，他身后的士兵和机甲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而那名卫戍军官却并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他行了军礼之后就当着柴世峥的面通过无线电向他的部队下达了撤离的命令。

    柴世峥留下了机甲，带着部分战士跨过了护城河的吊桥。城堡内各种名画、雕塑、珍奇数不胜数。但柴世峥几乎都没有多看一眼。最后，他在三楼古典装修风格极进奢华的大办公室里找到了奥诺德总统。

    他正在宽大的阳台上兴奋地看着一架架接踵而至的运输机，直到他的助理提醒他有客人到了。

    “哦！上帝保佑，你们终于来了！那些该死的工人全面罢工了，他们占领了市政厅和议会，我只能到这儿来了。甚至有些部队也不听命令了！真是该死，但是现在你们来了，一切都会重新回到掌控中的！感谢上帝！你看那些运输机简直就像天鹅一样优雅！”

    柴世峥冷冰地看了一眼奥诺德总统，然后目光扫了一眼办公桌上那瓶标签已经很残破的红酒，说道:

    “总统先生，要不是事情闹到这一步。我想您是不会主动申请eda军事介入处理的吧？”

    奥诺德表情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刚才兴奋的表情：

    “只要我们解除了不听命令部队的武装，然后驱散那些包围这里和议会的罢工工人。咱们再慢慢的和工人头领谈条件，他们就会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生产了。而您和您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柴世峥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耀着怒火：

    “我奉命前来维持基本秩序和调查动乱的原因！现在你的国家一大半的工厂都快停产了，您应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我是不可能命令部队向罢工人群采取行动的。”

    “当然了，将军。工人们只是在少量极端分子的煽动下，听信了一些谣言。只要我们把那些极端分子就出来，向人们解释清楚，动乱自然会结束的。”奥诺德总统解释得很敷衍。

    柴世峥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怒火，他厉声说道：

    “现在工厂停工的每一分钟，都意味着在未来的末日决战中会有人用生命去付出代价！而这个人可能是你，或者你的家人！

    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们还不清楚！但是你们自己清楚，工人和人民更清楚！要不然不会闹到这一步！”

    柴世峥调整了一下情绪，放低的语调：

    “如果您还想要用那些陈腔滥调来敷衍eda的调查，那我就只能根据授权暂时解除您的职务，自行调查。但这样，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第一百六十六章 花环计划

    奥诺德总统脸庞上强行支棱起的从容和淡定再也绷不住了，柴世峥最后的话直接点中了他的要害。他瘫坐到喷漆考究的真皮办公座椅上，从抽屉里拿出了半支雪茄。最终，在柴世峥炽热的目光下，他没有点燃雪茄，按动了桌子上的通话器：

    “叫雷蒙进来。”

    很快，一个身形瘦长，一头栗色短发的上校走了进来,他的军姿站着笔直：

    “总统先生，您找我。”

    “这位是eda军事委员会派来的柴世峥将军，你带着他去看看‘花环计划’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上校一惊，问道：

    “是全部吗？”

    奥诺德总统微微点头，然后对柴世峥说道：

    “雷蒙上校是我在’花环计划’中的特别联络官，他会带你们去看所有你们想看的东西，但愿这一切早点结束。”

    这时，远处野战机场边上的白色人墙好像起了一些波澜。印着暗红色涂装的俄国部队正在展开。柴世峥不敢怠慢，带着雷蒙坐着卫戍部队的军车赶了过去。

    和白色的工人人墙相对30米的地方，卡德洛夫将军的部队已经展开了，虽然士兵和机甲都没有举起手中的武器。但已经呈现出对峙的姿态了。而对峙的中线上，十几个人正围在一起争执着什么。

    其中柯蒂斯向军正和卡德洛夫将军激烈的争论着。柴世峥看着如波浪一般涌动的白色人墙，立刻向他的参谋下达了命令：

    “命令部队立刻出动，背对工人人墙，部署到人墙和俄国部队中间去！”

    运输机群下方，一列列部队迅速出动，按照柴世峥的命令迅速部署到位。

    “你这是要干什么！柴将军！我只是想确保野战机场和运输机的安全！”

    柴世峥冷冷地看了面红耳赤的卡德洛夫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柯蒂斯将军说道：

    “你要是激怒了这上万人的人墙，就什么都确保不了。”

    中线上除了柯蒂斯和卡德洛夫以及他们的参谋外，还有穿着工服的、穿着便装的以及穿着军装的人，看起来他们应该是人墙代表。一个穿着工服的人轻蔑地说道：

    “将军，eda派您过来，是为了解除我们的武装，用电磁步枪押着我们回到工作岗位上去的吗？”

    柴世峥没有理会那人，他从腰间拔出了配枪交到了参谋的手中。然后接过一个扩音器径直走向了绵延数公里浪潮涌动的人墙。

    来到人墙前，柴世峥用标准的通用语言说道：

    “各位工友们，同志们。我是eda军事委员会授权的特别军事行动司令柴世峥。危机法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人类文明的生存！我相信，各位工友离开工作岗位站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为了生存！

    但是，大家要明白！就在我说话的同时，转移轨道上的外星有机生物体都在以每秒钟十几公里的速度向地球靠近！用不了多久，仅凭肉眼我们就能在夜空中看到那两根带着末日审判的光带。”

    “但是我们要确定，所有的付出是为了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家人，能够在末日大战中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而不是成为某一部分人生存的垫脚石！”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

    “说得对！为了所有人的生存！我们可以付出，但是有人想拿我们的命换他们的，没门！”人墙又开始了涌动。

    柴世峥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拿着扩音器喊道：

    “生存！对于地球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我负责调查引起这次暴动的原因，eda绝不会允许某些人为了自己的生存，牺牲其他人生存的机会！”

    “我们怎么相信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人群里有人高喊着。

    柴世峥把小型记录仪高高举起：

    “你们不用相信我，接下来的调查，会有你们的代表参加。而整个过程将在记录仪的录制下全程对所有人直播。你们只需要打开手机就可以看到整个过程，保证绝对真实和公平。”

    从柯蒂斯将军的运输机里卸下了三架折叠状态的“超级鱼鹰”倾转旋翼飞机，这种飞机可以像直升机一样垂直起降。而在飞行中又可以改变旋翼方向，像固定翼飞机一样高速飞行。

    这三架飞机，其中一架装着柴世峥、雷蒙中校、几个参谋还有工人们派出的代表。而另外两架飞机上装着一小队士兵，确保调查可以正常进行。

    野战机场和工业厂区之间绵延的人墙现在已经比刚才松散了一些，人们纷纷坐在了青葱的草地上看着手机。确如柴世峥所说，他们可以实时看到，包括他们代表在内的调查组任意一个人身上佩戴的记录仪影像和声音。

    三架“超级鱼鹰”根据雷蒙中校提供的位置，编队飞向了普罗旺斯。飞机平稳飞行以后，柴世峥调整了一下肩头记录仪的角度向雷蒙问道：

    “跟我们说说吧，你们奥诺德总统口中的‘花环计划’内容是什么？”

    雷蒙中校坐直了身体回答道：

    “是，将军！您应该知道在eda组建会议上欧洲提出了一个‘方舟计划’。”

    “我当然知道，就是那个让部分人带着三千万受精卵，乘坐自持空间站躲到小行星带里去的那个自私的计划。”柴世峥不屑的说道。

    “是的，将军。当时‘方舟计划’没能通过eda专家组的评审，也就搁置起来了。但是随着危机时代的深入，人类工业产能得到了极大的发掘。欧洲一些领导人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们就绕过了eda，隐瞒了部分富余的产能。

    然后在以前‘方舟计划’的基础上，缩小了计划的规模。重新命名为‘花环计划’，并且悄悄地实施这个计划。”

    “什么时候开始的？”柴世峥问道。

    “我从一开始就被奥诺德总统任命为‘花环计划’的特别联络官，计划已经执行了一年多了。”雷蒙回答道。

    “就算缩小了计划规模‘花环计划’的任务总量依然很大。一年多的时间，居然eda巡查组没有发现？”柴世峥问道。

    雷蒙回答道：

    “我们要去的就是‘花环计划’的核心基地，一会到了，您就知道原因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煽动

    自从在中央地铁站的聚会以后没多久，工会的页面上就多了一个新功能。那是一个很复古的聊天室程序。跟世纪之交网络刚刚走进家庭时候的聊天室几乎一模一样。页面的下边1/4是文字输入框，而上边3/4可以看到其他人的发言。

    不一样的地方是，每次进入聊天室都会获得一串随机生成的数字作为昵称，这个昵称不能自行更改。这让聊天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而大家也很有默契地不去试图揣测对方的身份。

    如果是在危机时代之前，这种老掉牙的聊天程序肯定是无人问津的。但在眼下这个危机步步紧逼，每天只有繁重而重复工作的环境下，这个工会内部的聊天程序仿佛成了大家的灵魂乐园。

    虽然不知道聊天室的数量是有很多，还是只有一个。但是每天在聊天室里的人们都毫无保留地分享着自己的生活、工作还有网页游戏的点点滴滴。他们中间甚至连自己的私密生活都愿意分享在聊天室里。

    何正平回家以后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那个时间慢速流逝的网页游戏和聊天室里其他工友们的聊天内容。他喜欢看着别人讲述他们的喜怒哀乐，这让他很满足。但自己却从未加入到聊天中去过。

    这天下班回家，何正平刚刚用额外配给为自己做了一份这个时代少有的土豆烧排骨。他把饭菜放到电脑前，端着饭碗像往常一样看着聊天室里边工友们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忽然一组图片史无前例地出现在了聊天窗口里。

    这个聊天室，是没有发送图片这个功能的。这组照片是通过公路边的监控探头拍摄的，照片上首尾相接的满载货车就像一条长龙随着公路蜿蜒盘旋。

    “这地方我认识！我就在这条公路附近的一个工业园区工作！”

    “这是哪里？”

    “广菱县旁边的一条国道，就是我们山城市的广菱县！”

    很快，又在聊天窗口上出现了另一组照片。这些照片拍摄的位置看起来是一部工程设备的记录仪。照片的底色很昏暗，不像是白天的自然光线，也不像晚上的照片。因为照片中各种工程机械和运输车辆的灯光都反射到了高大的暗红色页岩穹顶上了。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是在修隧道吗？”

    “哪有这么宽的隧道呀，照片上看起来这个空腔起码有几个足球场大小了！”

    “你们仔细看啊！围岩走向和工程设备数量都有区别，这些照片都不是同一个地方拍的。”

    “他们这是想干嘛啊？”

    聊天室的工友们激烈地讨论着，但更多的还是处于好奇和对这样超级工程的感叹。接下来出现的一组照片就开始引起了大家的怀疑。照片依然是在那个庞大的地下隧洞里拍摄的，内容是正在卸下货物的货车。

    通过几个不同角度的照片可以看出，卸下的货物里面包括搭建板房的材料、高低床、日常生物用品、桌椅等等。

    “他们这是在修建地下掩体工事？”

    “不知道，看起来很像啊。反正不像是专门用于囤积物资的仓库。”

    “这么大的地下工事，能装不少人吧！”

    “山城市有两千多万人口，你觉得这个窟窿里能装下多少人？你觉得我们有机会进去吗？”

    聊天室的气氛就像被浇上了汽油的柴火堆遇上了火星子，一瞬间被点燃了起来。质疑、谩骂、愤怒、哀叹充斥在其中。字幕的刷新频率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眼能看清的速度。

    尽管通过聊天的文字听不到一点儿声音，但那些刺耳个谩骂、责难的声音仿佛已经穿透了电脑屏幕进入了何正平的耳中。而他自己，也是万分惊讶和恼怒。

    几分钟以后，聊天室的字幕戛然而止，文字输入框也变成了灰色。聊天窗口里只剩下那一组组冷冰冰的照片。何正平看着那些照片，感觉就像是自己没能登上沉船中最后一条救生艇那般的绝望。

    “激励劳动效率！保证公平权利！”

    这行字出现在了聊天窗口上。血红色的字体映在何正平的眼波里，恰如他此刻心中喷薄而出的愤怒。

    虽然这行字并不陌生，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工会网页的页面上。但此刻，何正平才感受到这句话里一笔一划都蕴含着实实在在的真理。他可以想象，此刻电脑前的每一个工会成员脸上都映着红色的微光攥着拳头，咬着牙根。

    “我们不计回报的付出和牺牲，是为了争取我们自己和家人的生存权力！”

    ...

    “我们不给任何特权团体当生存的垫脚石，我们要争取属于我们自己的公平权利！”

    ...

    “而现在看来，这样的公平权力并不会自动出现在我们身上！”

    屏幕上每隔十几秒钟就出现的一行字，一层层地点燃了何正平的怒火，也翻起了他最深层，最原始对生的渴望。

    “但我们最大的敌人，仍然是转移轨道上的外星侵略者。我们不能毫无组织的破坏和暴动，这只会毁掉我们自己的劳动成果。而这样，我们将在未来的末日大战中更加难以生存。”

    何正平怔怔地盯着电脑屏幕，拿着勺子的手已经定在原处很长时间了，以至于勺子上裹着油汤的排骨上都附上了一层因为冷却而产生的油膜。他震惊、愤怒但无计可施。

    “接下来，将为各位工友分配任务。为了争取我们应有的权力和保证我们在末日大战中的胜利基础，请各位务必按照指示行动！”

    最后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工会的口号：

    “激励劳动效率！保证公平权利！”

    聊天窗口上的内容自动清空了。何正平从刚才高昂的情绪中也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把勺子中的排骨又放回了碗中，心情变得忐忑起来。

    对于天生内敛又经历过国安局审讯的何正平来说，在无痕的网络上激昂澎湃和壮怀激烈是一回事儿。如果要落实到实施层面，正面对抗危机法令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他想起书上描写过那些枪林弹雨中的革命，他再次陷入了万分后悔和苦恼中。他甚至责怪自己不应该看到今天的聊天内容。

    但加入工会这么长时间，接受了这么多额外配给。特别是两次聚会以后，工会的指令现在已经像思想钢印一般无法拒绝。

    就在他诚惶诚恐等待指令的时候，屏幕上出现了一行红字。何正平原本紧张的心情反而一下放松了下去，他甚至饶有兴致的用勺子盛起碗中的菜。一边吃着，一边细细地看着自己的任务。

    因为那个任务实在是非常简单和容易。容易到几乎都不会破坏危机法令就能完成。

 第一百六十八章 浪漫基地

    三架“超级鱼鹰”拖着艳丽的晚霞飞到了那片举世闻名的薰衣草上空。他们的目的地原本并不是薰衣草农场，但在危机时代开始之后。那些农场里每年被打理的像一条条松软面包一般的薰衣草就不复往年的景象了。

    因为没有了园丁的约束，薰衣草们只需要遵守自然法则就可以自由的在这片平原上生长。它们很快就蓬松地蔓延到了平原的每一个角落。

    金光粼粼的海面映衬着地面上整片随风起伏的紫色波澜，一排排高大的风力发电机在晚风中徐徐转动，天空中如血一般的残阳牵扯着半个天空的火烧云。飞机上的每个人都被这迷人到极致的风景抓住了心魄。

    在这一刻，他们心中想的只是如何停留在这一幅转瞬即逝的柔美画卷中。哪怕耗尽飞机的最后一滴燃油也在所不惜。因为，这可能是这颗星球、这个文明难得可以被称得上浪漫的最后时刻了。

    飞机小心地降落在了风力发电机阵列的边缘。雷蒙上校带着一行长长的队列借着夕阳的微光穿行在齐腰的薰衣草从中。很快，他们就在一座巨大的风力发电机底座下停住了脚步。

    这个发电机底座看起来和普通的混凝土浇筑结构没什么两样，但雷蒙上校在对着那面看似普通的混凝土墙念出几句奇怪的指令之后，在墙面上居然像魔法一般开启了一扇门。这是一座十分宽敞的升降机。

    “这是基地的小型升降机，主要物资供应通道在几公里外的一个隧道口。跟我来吧。”雷蒙上校带着一行人进入到了升降机里。

    经过大约十几层的下行，升降机的门开了。雷蒙上校向满脸惊愕前来接待的基地负责人说明了来意之后，基地负责人就遣散了安保部队离开了。

    这个地下基地的面积很大，空间很高。只是在有些位置会从高悬的天花板上垂下一个巨大的圆筒。

    “这里是冷战中期修筑的战略洲际导弹发射基地。你们看到的这些悬吊在天花板上的圆筒就是通往地面的战略导弹发射井。”雷蒙上校指着圆筒解释道。

    “当时的战略导弹技术不成熟，所以导弹的弹体很大，发射井和地下基地也建造的很大。但这带来一个当时看来很致命的问题，那就是整个地下基地的抗核打击能力很弱。所以，这里很快就被放弃了。

    这就是为什么在现在的资料里，很难查到这个基地。eda的巡察组也就不知道这个基地的存在。在几个欧洲主要国家达成了开始‘花环计划’的决议之后，这里反而成了绝佳的核心基地。不为人所知的位置可以规避eda的巡查，巨大的发射筒正好可容纳大推力火箭。”

    “你们是在这里制造火箭吗？”一个工人代表问道。

    雷蒙上校摇摇头：

    “不，火箭只是在这里组装，通过地下基地放置到发射筒里。实际上，在工业分工如此细致的现代，工人们并不知道自己生产的到底是火箭的零件还是坦克的零件。我们就是这样利用向eda瞒报产能的。”

    “这些火箭运载的任务荷载是什么？”柴世铮问道。

    雷蒙引着一群人来到发射筒旁，他指着一个横卧着的圆筒形舱段说道：

    “这就是任务荷载，这里面可以搭载30名乘客。而火箭可以把他们运送到同步轨道上。”

    “但这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宇宙飞船。”另一面工人代表问道。

    “是的，这不同于传统的宇宙飞船。因为不考虑再入大气层的隔热问题，所以这个太空舱被设计的很轻便，可以容纳更多的人员和物资。”雷蒙中校解释道。

    “呵呵，你们就打算坐着这玩意儿躲到太空去？”一个穿着空军制服的代表讥笑道。

    雷蒙上校并没有受他话风的影响，依然是字正腔圆地解释着：

    “不，上飞船的人我并不清楚，可能并不包括我。这个发射基地一共有24个发射井，在相聚50公里的位置上一共有三座这样的基地。而每个基地内有三套火箭备件。如果一切顺利，在末日大战开始前。一共会有216枚这样的太空舱会被发射到同步轨道上。

    而在欧洲其他地方，还有两座规模相当的地下发射基地。计划在48小时内总计发射600多枚这样的舱段到太空。

    它们会在太空中组成一个螺旋圆环形状的自旋空间站，在正在研发的低代谢休眠自持系统的维持下，可以供给10000人左右的群体，带着三千万枚受精卵长时间存活在太空中。这就是‘花环计划’的核心内容。”

    工人代表走到雷蒙身前很近的位置，愤怒地盯着上校的眼睛质问道：

    “你们这些狗东西，压榨我们的劳动力做着这样的事情！谁能上飞船，你吗？奥诺的总统？还是女王？谁又负责来挑选那些受精卵应该来自什么样的男人和女人？谁有这个权力决定？是上帝？还是别的什么自以为是的家伙？”

    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基地的工作人员，包括已经自发解除了武装的安保人员也远远地看着他们，没有一点动作。仿佛这也是他们想要问出的问题。

    但上校并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通过直播看到这一幕的工人们也个个怒火中烧，双拳紧握。柴世铮轻轻拍了拍那因为盛怒而发抖的工人代表：

    “他决定不了，我们先调查清楚所有的事实吧。”

    工人代表缓缓地退了开去，柴世铮又问道：

    “所有‘花环计划’的基地，你都清楚位置吗？”

    雷蒙上校回答道：

    “是的将军，我都知道，而且都有进入基地的权限。我想现在那些基地已经知道情况了，我们过去不会有什么阻力的。”

    柴世铮点点头：

    “很好，让这个基地所有的工作人员立刻撤离，所有资料必须完整保存。我的人现在接管这个基地。”

    “是，将军。一切遵照您的指示！”雷蒙的回答干脆利落。

    基地的交接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工作人员在少量士兵的看管下离开了基地。柴世铮带来的一小队人也留下了大半暂时驻扎在这里。他们还要前往下一个“花环计划”基地。

    在通过升降机到达地面的时候，一名工人代表看着皎洁的月光下一望无际的薰衣草愤愤地说道：

    “这些该死的发射筒真是亵渎了这个浪漫的地方！”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流涌动

    何正平在流水线上熟练地做着重复的工作，那一连串动作现在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在完成整套工作流程的时候，根本不用大脑和眼睛，仅凭触觉就可以顺利地完成。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扫一眼墙壁上的挂钟，随着10:00的临近，他看挂钟的频率更高了，他几乎是在盯着那个挂钟看，偶尔才看一眼手里的工作。

    因为，他接到的任务是在今天10点钟的时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之后站在原地一分钟，同时记录下和他在同一车间也站起身来工友的工位。最后，走到车间外的厂区道路边上站好就行了。

    这个任务虽然非常简单，但也多少会触犯一些劳动纪律。不过何正平早就想好对策了，他会在10：00的时候起身假装活动一下腰和脖子。然后以上厕所的名义到车间外溜一圈，这是很多要吸烟的工友最常找的借口。

    最后，任务里也没有说明需要在厂区外逗留多长时间，所以他只需要去溜一圈也算是完成任务了。这样的话，他既可以继续享受到额外的配给又不至于做出格的事情，触犯危机法令。

    在何正平的注视下，秒针一刻不停地扫过了12的刻度。正在他准备漫不经心起身开始自己的小算盘的时候，长长的车间里竟然有一小半的工友站起了身来。他们都很年轻，其中有的人目光闪烁好像在掩饰着什么，也有的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何正平一惊，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个任务会让他记录周围工友的情况了。他赶紧站起身来，就像是害怕错过了什么。在下方工位的老工友一脸疑惑地看着车间里莫名起立的工友：

    “小何，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何正平本来准备好了说辞，但在其他起立工友雷达一样的目光中。他很紧张，支支吾吾说不出声来。流水生产线因为起立的工人很快就陷入了停滞，机器隆隆的轰鸣声也停了下来。

    就在车间主任面红耳赤的从办公室走向车间的时候，起立的工人们开始往车间外走去。而其他的工人也一脸困惑地跟着走了出去。

    何正平跟着人流走到车间外，他心里现在充满了惶恐。他忽然感到了‘工会’的强大和无所不能。自己的那些小算盘在工会的整体调动下就像个儿童的把戏，而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到车间还是走到外边。他只能随波逐流了。到了车间外一个更让他感到后怕的场面。

    在这个豆腐块一般的庞大厂区里，目光所能及的所有车间工人都在往路上走。这种场面只有在换岗的时候才能看到，而现在只是上午十点刚过。地上散落着很多纸张，何正平扫眼一看。

    纸上印着的正是前几天在工会聊天室里发出的地下避难所照片。这些照片在工人手中飞快的传递着，立刻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

    “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带来多大的损失！”车间主任冲了出来对着工人们咆哮着。

    一个年轻的工人把手里一叠皱巴巴的纸扔给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们只想知道，我们这样没日没夜，不计报酬的工作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还是厂长或者更上层的人可以躲到这里面，让我们在外面和外星生物拼命？”

    车间主任捡起散落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图片和有引导性的文字标注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庞大的工业厂区格子一般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很快就被蓝色制服的工人填满了。

    在国家科学院坐惯了光明宽敞大办公室的夏继刚，现在换到813工程封闭窄小的地下办公室感到很难适应，而比办公环境更糟糕的还有他的心情。

    他做了一次大胆的政治投机，希望借此能够接近核心圈，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和家人顺理成章的在末日大战中躲到更安全的地方。

    但他没想到的是，办公桌前放着的这本被中央领导由“813地下避难所”更名为“813地下备用指挥基地”的方案。不仅没让他更加靠近核心圈，眼前的境况看来是适得其反了。

    “夏总！外...外边...出了点事儿。”他的秘书甚至都没有敲门就急匆匆地跑进了办公室。

    夏继刚本就心情烦闷，他面色一沉：

    “慌慌张张的干嘛！什么事儿！”

    “工程物资进不来，工程停工了。”秘书小心翼翼地汇报着。

    “什么！”夏继刚拍案而起。

    秘书的目光尽量回避着夏继刚说道：

    “您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

    夏继刚来道813工程的主出口，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吃了一惊。依山傍水的蜿蜒公路上已经堵了数十辆工程车辆，在这些车的前后都看得到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但他们似乎并没有和军车司机有什么冲突，好多穿着军装的司机甚至下车和工人们在闲聊着。

    眼前围着的一圈人，一大半都是穿着同样蓝色工服的人。他们围得很松散，人员可以自由进出，但工程车辆不行。建设兵团的团长正和其中的几个人争论着什么。夏继刚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谁组织你们这样做的？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军事保密工程？你们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夏继刚嘶吼般的声音让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您就是夏继刚总指挥吧？我是广菱县冲压零部件厂的工人。”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工人语气平和地说道。

    夏继刚一惊，对方竟然很轻松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但老练的政治技巧让他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夏继刚用手指着工人对秘书说道：

    “通知他所在工厂和政府管理部门。擅闯军事禁区、公然破坏正常生产秩序。从重、从严、从快，严肃处理！”

    “我想没有必要了，夏总。现在整个广菱县，乃至整个山城市的工业厂区都已经停止生产了。在全国也有很多城市的工人兄弟们在声援我们。他们都想知道这里建设的到底是什么。”工人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夏继刚面色诧异看向身边的秘书，秘书向他微微点头。他转向建设兵团团长：

    “大校，命令部队驱散人群。保障工程正常进行！”夏继刚的声音很大，他原本以为此话一出工人们就会出现骚动，甚至群情激愤的冲击禁区。但实际上，工人们虽然站的松散，但似乎有很坚定的组织。夏继刚发令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没有动。

    大校脸上微微抽动，过了好一会再说道：

    “夏总，我接到的任务是全力配合您和科学院团队完成建设任务。再说，这工人们也确实没有进入禁区啊。”

    夏继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大校：

    “但是他们恶意阻塞物资通道，严重影响正常生产了。我要求你立刻扫除影响施工的障碍！”

    大校神情复杂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夏继刚好一会，立正之后高声说道：

    “我团奉师部命令在此集结，配合完成813工程施工作业，保障基地安全。命令之外的任务，我无权执行。”

    大校身边的一个参谋话语中带着几分轻挑地说道：

    “而且，夏总。我们也想知道我们要建设的这个工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我们敌人可不在人类中间。没有必要保密吧。”大校转身瞪了他一眼：

    “你到里边儿去，别在这儿掺乎。”

    夏继刚七窍生烟而又无可奈何，只能浑身发抖，满脸绯红地站在原地。他没想到，自己半身的政治经验和技巧竟会在一个三十出头的工人面前尽数失效。最后，他强行撑着自己盛气凌人的气场说了句：

    “我无权向你们透露工程用途！”

    那工人一脸轻松，笑呵呵地说道：

    “呵呵，夏总。您当然可以慢慢请示了。我们就在这儿陪着您等结果。一会天黑了，应该是在那个方向。”

    工人指了指天空的一个位置。

    “只需要借助您的双筒望远镜，我就可以让您看看正在转移轨道上那些真正的敌人，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第一百七十章 力挽

    “超级鱼鹰”经过数次加油以后，完成了对三个“花环基地”的实地探察。eda授权的部队也将那些基地尽数接管。鱼鹰机队回到野战机场的时候，原来的人墙已经变成了一个个的小聚团。卡德罗夫将军的部队也收回到了运输机旁边。

    尽管已经是下半夜，沉沉的乌云挡住了星空，瑟瑟的寒风在平原上掠过。但无论是野战机场还是城里的工人们依然没有散去。

    柴世铮坐在一架运输机货舱内的电脑前，他正向eda几个主要国家领导人通过视频会议汇报今天的工作。当然，这些领导人里并不包括参与“花环计划”国家的领导人。

    柴世铮刚毅的脸上透着疲惫：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请下达下一步任务的命令！”

    艾萨克总统最先发言：

    “感谢你，柴将军。今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直播，情况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个就不用讨论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置那些基地。

    大家都看到了，这些基地的规模都不小,也耗费了相当资源才建成的。考虑到，这个‘花环计划’本质也就是个空间投送计划。这对我们的主流防御计划是有帮助的。

    所以，我的意见是基地和设备都可以保留下来，纳入eda的下一步行星防御计划中。至于提出并执行了‘花环计划’的主要领导人，我们可以组成一个eda国际法庭。按照危机法处罚就行了。”

    萨卡诺夫总统语粗气厚地说道：

    “对于基地的处理方式，我赞同艾萨克总统的意见。减少不必要的浪费，由eda接管并纳入正常防御计划中。

    但我认为，对那几个国家领导人的处理，根本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区组成什么eda国际法庭。他们已经很明显的违背的eda危机法令的基础法条。他们的行为背叛了整个人类防御计划，我们应该在全球直播中绞死他们！”

    艾萨克总统笑而不语，他很显然不赞同萨卡洛夫总统对于绞死那几个国家元首的提议。而他们都在等着首长发表意见。

    “对于这三个‘花环基地’，我的意见是必须当着世界人民的面，将他们彻底摧毁。无论是基地里的设备，还是技术成果资料。”

    首长的提议一出，艾萨克总统和萨卡洛夫总统都大为不解。

    “建设这些基地和获得这些成果，起码要消耗相当于整个北美半年的工业产能！敌人几年之后就要到地面了，我们现在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损失！”萨卡洛夫总统的情绪很激动。

    “不得不说，萨卡洛夫总统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艾萨克总统也说道。

    “那些火箭和空间站舱段我们可以再造，损失的产能也可以想办法弥补。但如果失掉了民心，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能再短短几年内组织全人类取得这么大的建设成就，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人们对生的渴望和对我们的信任。

    面对强大外星文明的入侵，我们唯一的胜算就是让全人类知道为何而战，让人们相信我们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和生存。但现在出现的这个事情，从根基上动摇了我们破釜沉舟的动力之源。

    虽然我们尽可能早的发现并制止了这一切，但这些基地依然存在，就会像一条人们心间永不会愈合的伤口一样，时刻提醒着所有人。领导着他们的人，不值得信任。

    这带来的负面影响会远远大于摧毁几百枚火箭和那些科研成果带来的损失。我们要用最纯粹的方式告诉人们，末日大战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站到最前线。”

    萨卡洛夫和艾萨特都沉默了许久。

    “您的考虑更加周全，如您所愿。”

    “好吧！您说的对。我没有意见。那么提出并执行‘花环计划’的国家领导人怎么处理？”

    首长淡淡地说道：

    “从人类种族延续的角度来看，他们并没有违反危机法令，也没有背叛人类。既然他们都是人民选出来的领导人，那么就把他们交给他们的人民就行了。我们不必过多干预。”

    领导人们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而柴世铮也接到了他的新任务。在面向全世界直的播中，彻底摧毁所有的“花环基地”。

    何正平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这样的罢工行为是不对的。但是如果他此刻回到车间内的话，生产还是无法进行，而自己还会成为工友和那个看不见的工会们眼中的另类。许多警车和军车已经在工业园区内呼啸着穿行了，但并没有对工人们采取任何措施。

    他低着头，虽然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但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目光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搜索着。他在想办法确认身边的人哪些可能是工会的成员，然后远离他们。再消失在人群里。

    忽然，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从人群中一闪而过。他们目光有着短暂的交汇，虽然那个人影穿着车间管理的工服，但何正平非常确信那个人绝对不属于这个工厂。那张面孔虽然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一次，但那印象太深刻了。

    就在他四下寻找那张面孔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

    “别回头！正常点！15分钟后，到车间的卫生间来。”

    当他尽可能自然地回头时，那个声音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按照指示15分钟后来到了车间的卫生间。刚才那个穿着管理工服的人影果然是曹锐。

    “曹...曹...警官....您还认识我？”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曹锐，但是几年前在特情局的那副有时凶狠，有时狡猾，有时又充满关爱的面孔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曹锐看了看门外，语速急促地说道：

    “我们这段时间在排查底层工人，我在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就到你的车间附近来找你。这次是不是他们在作怪？我是说‘网络幽灵’！”

    “不知道，又像...又不像他们。”何正平把“工会”的事情向曹锐说了一遍。听完以后，曹锐说道：

    “你赶紧回到队伍里去，按照他们的指示去做，不要露出破绽。”

    何正平点了点头，曹锐正要离开。他声音颤抖地说道：

    “曹警官，你能不能告诉周老师。让他帮帮我，我不想再这样过了。”

    曹锐转身走到何正平身前，捏了捏他单薄的手臂：

    “放心吧，你周老师的主我做不了。但是我答应你，这事儿完了以后，就来找你。你是个好孩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位

    曹锐和张婕带着技术组的人避开沿途的监控探头来到了何正平的住处，他们按照何正平的交代打开了工会网页、网页游戏和工会聊天室。他们幸运地发现，三个网页都可以正常使用。其中的工会聊天室里依然还刷刷地刷新着字幕。

    “能不能立刻对服务器位置进行定位？”曹锐问道。

    技术组的人在几台电脑上鼓捣了好一阵，组长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们的黑客技术非常高超，没法追踪到精确位置。但这样大的范围和信息量，应该是架设了私人服务器，不然我们不会毫无察觉。”

    “有没有办法知道它们的大概位置？”曹锐问道。

    “我根据小何提供的估计工会人数比例和这三个程序的信息传输量，大致模拟了信息上传和下载的信息量级。做了总体信息量的筛选对比以后，我觉得这个服务器的位置应该就在山城市内。”技术组长说道。

    曹锐又问道：

    “你的这个估计有多大把握？”

    技术队长笑了笑：

    “把握说不上，但在危机时代网络信息急剧枯萎的背景下。我这个办法得出的结论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不过，没法精确定位。”

    曹锐托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思考了一会：

    “我倒是有个笨办法，如果服务器终端和客户端的链接之间，制造非常短暂的连接中断。双方有没有办法察觉到？”

    技术组长回答道：

    “如果非常短暂的话，比如在1-2秒以内，那很难发现。因为在现在网络条件下出现这样短暂的网络延迟还算正常吧。但使用网络延迟的监测软件也能检测到。”

    曹锐一拍手，说道：

    “那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印证你的猜测对不对了。”

    然后转向张婕：

    “你马上联系外勤组的人到网络数据中心去。让他们制造一次山城市和外界互联网络之间1-2秒的网络中断。如果技术上搞不定，就先找专业人士搞清楚怎么做再行动，化妆要做好，别漏了马脚。”

    “明白！曹处长！”张婕立刻通过电台开始了部署。

    半个小时以后，无线电里传来了外勤组会在120秒之后断掉山城市与外界的通信网络硬连接的消息，时长为1.5秒。曹锐和技术组的人都盯着那个显示着ping值的电脑屏幕在心中默数着倒计时。

    “已完成断网，持续时长1.25秒”无线电里传来了外勤组的声音。

    曹锐、张婕还有技术组的人都相互看了一眼。

    “ping值没有任何变化。”技术组长说道。

    “也就是说，他们的服务器就在山城市内！”张婕惊呼道。

    “那就好办了，就用这个笨办法，让外勤组的人就这样干。断网范围缩小到行政区、基站范围。最后总能找到这帮家伙！”

    “我立刻安排下去！”张婕回答道。

    曹锐叫住了转身的张婕：

    “千万要做好化妆隐蔽，特别是范围越小。他们的警惕越高,一定注意！不能被发现！”

    “知道了！”

    曹锐通过闪断网络达到定位服务器位置的办法虽然很笨，效率也很低。但这也是在网络上无所不能的“幽灵”面前最好的办法了。

    夜渐渐地深了，曹锐看了看时间，何正平依然没有回来。而聊天室里依然很闹热，时不时地还会出现几张各地罢工浪潮的监控照片。

    “他们正闹腾得起劲儿，这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儿。”曹锐对技术组的人说道。

    “已经排查到街道大小的范围了，应该很快就要出结果。但愿外勤组的兄弟们一切顺利。”技术组长说道。

    这时，张婕手里拿着几张照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找到他们的服务器位置了！”

    曹锐接过张婕手中的资料，照片上是一栋七八层的楼房，看起来像是某个学校的建筑。

    张婕微微喘着气：

    “这是在江南区的一所广电大学。危机时代前，主要从事网络在线教育和学历提升。危机时代到来之后，学校的主营业务就被暂停了。而学校的位置离工业区较远，也没有被征用，暂时是闲置的。

    我查过了，照片上这栋建筑里是学校的机房，以前这里放着大量的网络服务器。如果没有被征用，那些服务器应该还在那儿。”

    “你们在排查过程中没有被发现吧？”曹锐问道。

    “应该没有。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问题。你看这些照片，这都是我们在远处的楼宇上用大倍率望远镜拍摄的。”张婕指着那些局部照片。

    特写照片中可以看到在楼顶和几个窗口上摆着一种黑色的方形平板，平板的下边还伸出了一根类似天线的东西。张婕指着那个设备。

    “我们调取了装备部的资料，这是一种被称为‘红缨’的近程警戒雷达，原本作用是军舰近防系统的搜索雷达。这个系统可以探测20公里内的移动小型目标，非常灵敏。我看过测试报告，‘红缨’雷达甚至可以瞬间发现60迫击炮弹的来袭。”

    “也就是说我们从空中基本无法靠近了？”曹锐翻看着照片问道。

    张婕皱眉说道：

    “基本不可能，那栋楼在校园里，四周都是绿化和操场还有低矮建筑。他们的位置选的很刁钻。而且我们外勤组已经侦查过了，地面也密布着监控探头，基本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接近那栋楼。”

    曹锐反复看着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沉重地说道：

    “这么严格的安保，再看看聊天室里这些保密程度很高的照片还有技巧性极高的话术。这栋楼里恐怕不只是它们的信徒了。”

    张婕一惊：

    “你的意思是....？”

    曹锐打断了张婕的话：

    “现在不好说，得进去了才知道。”

    张婕明白曹锐的意思，现在雨人这个概念知道的人并不多。她接着说道：

    “但是它们这么森严的戒备。恐怕等我们冲进去，它们早都跑了。而且我查过，这栋楼下方就是市政雨水主管，南方城市的雨水主管都很粗大，跑辆车都没问题。”

    曹锐把手中的照片平铺在床上，看了许久，说道：

    “隐蔽接近不行，那就只能来粗的了。必须抓活的，至少也得弄到点儿有用的资料。”

    “曹处长，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看向了曹锐。

    “我看这几天广菱县那个阵仗，大领导不出面恐怕是解决不了的。跟着专机来的，还有护航战斗机。小赵，你去联系一下空军，让他们从今晚上开始，以三四个小时为频率派战机到这栋楼附近上空掠过，最好开上加力，声音要大。注意保密。”

    “我这就去办。但这会不会动静太大了？”小赵说道。

    “要的就是动静大，让它们注意到。”曹锐回答道。

    “张婕，你带人立刻摸到地下雨水主管去，不要靠近建筑。在建筑周围的管网里，用格栅网给它封起来，守住出口就行了。”曹锐向张婕下达了命令。

    “是，我立刻就去。”张婕回答道。

    “其他人穿上装备，跟我摸到离那栋楼最近的安全点去待命。”

    布置完任务，大家都很疑惑地看着曹锐，不知道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这也是外勤任务的一项基本规定，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任务内容，不必知晓整个任务的细节。曹锐脸上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拿起高频电台说了句:

    “我还得去和陆军的朋友联系一下。”

    之后就悠悠地走出了房间。

 第一百七十二章 炮击

    佛晓的曙光还没有降临到山城市的时候，这座超级都市的繁忙已经开始了。大大小小的货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尽管现在人类的时刻表里，清晨已经不意味着一天的开始了。但在这个时间点，是供应2000万人口基本生活物资车队工作的时候。

    往来穿梭的货车车队里，一辆普通的拖挂车离开了车队，拐进了一个居民小区。这本身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大型货物运输车辆是不会进入小区分派物资的。但忙碌的车队显然没人在意这一点，这一片的监控也不会注意到。

    因为他们已经提前被断掉了网线，在这个拥有近百万枚摄像头的城市。有那么些摄像头短暂的出了故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货车沉闷的柴油机声在小区内回荡，人行道的广场砖被车轮压得“哗哗”作响。但司机并不用担心吵到小区的住户们，因为他们已经被通知去参加军事技能训练，下午才能回到家中。

    货车缓缓地行驶到了一个大的观景露台边上。货箱的栏板和篷布被飞快的撤下，货箱里装着一门105毫米牵引式超轻型榴弹炮和十几名严阵以待的士兵。

    他们飞快地使用货车的吊臂把榴弹炮卸了下来，然后推到事先已经做好标记的位置。之后迅速的展开炮架，填装炮弹，设定射击诸元。这一切，从货车的篷布被掀开到完成，只用了不到三分钟。

    榴弹炮的炮口高高地抬起，对着露台外边远方一片刚刚被朝阳印出剪影的楼宇。指挥官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手中的倒计时器，他要保证上边跳动的数字刚刚归零的时候下达设计命令，然后将6发炮弹在30秒之内射向13公里外的广电大学机房。而以机房为中心，13公里的距离上，同时部署了4门同样的榴弹炮。

    距离机房一公里路程的废弃菜市场里，彩钢棚下停着几辆重型特警装甲车。曹锐和他的外勤组精英队员，以及支援来的特种部队都在这里严阵以待。

    “105毫米的炮弹，该有手臂这么粗吧？24发炮弹，不会把那栋楼给震塌了吧？”曹锐身旁的小赵强笑着说道。他很紧张，脚有些颤抖。这并不是他怯懦即将到来的突击任务，而是他知道他们的敌人有可能根本不是人类。

    曹锐眼睛盯着腕表：

    “你知道榴霰弹吗？”

    “什么榴霰弹？”小赵看起来并不知道曹锐所说的那个弹种。

    “最早在日俄战争中使用过，日军在攻击旅顺要塞时。防守的俄军就使用了这种炮弹，和传统的高爆弹不一样，这种炮弹的弹头装着近炸引信、炸药还有钢珠。炮弹不会触地以后再爆炸，而会在冲锋的步兵阵列头顶爆炸，以几马赫速度飞散的钢珠会把周围十几米内的步兵打成筛子。”

    “这...！那栋楼扛得住榴弹炮的轮番轰击吗？”小赵惊叹道。

    “这次用的炮弹和榴霰弹差不多，都是用的近炸引信。炮弹会在离机房5-10米的空中爆炸，不过弹头里只有高爆炸药没有钢珠也没有杀伤破片。弹头爆炸推挤空气形成的球面正激波会轮番冲刷机房。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机房倒不会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碎几块玻璃，掉落些墙砖。但里边儿的人，无论是什么人，做了什么样的防护。轻则七窍流血，重则肝胆俱裂。而且炮弹的飞行速度也让他们的‘红缨’系统顶多提前一秒发出预警，那根本没用。”

    曹锐的腕表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那是倒计时结束的提示。装甲车的烟道喷出一道黑烟，战车鱼贯驶上了公路。就在此时，天上响起了战机涡扇发动机隆隆的噪音，这是为了掩护更远的地方同时出击的直升机。

    在沉闷如雷的战机引擎声响彻天际的同时，一阵尖锐的破空锐哮划破长空。那是以接近两倍音速飞向机房的近炸榴弹！

    机房白色的墙砖反射着金色的晨光，和周围的足球场、广场还有低矮的建筑比起，他就像矗立在薄雾中的巨人。

    突然！几个转瞬即逝的黑影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在机房楼顶忽然火光大盛，四个耀眼的火球凌空炸开。爆炸的燃气急剧推挤着周围的空气形成几道透明圆环状的冲击波！这些冲击波以音速扩散开来。

    几乎就在炮弹爆炸的同时，激波就扫过了机房的外墙面。碎裂的玻璃和崩裂的外墙砖像从水里爬起来的狗抖掉身上的水滴一样，从机房的外墙飞散开去。

    转瞬间，激波已经扫到了地面，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和灌木瞬间被冲击波摧毁。泥土和尘埃夹杂着被激波撕成碎片的植物像失去了地心引力一般腾起到半空。泥土落回了地面，而尘埃开始弥漫。

    但不等着尘埃慢慢地包裹住已经体无完肤的机房，又有四颗榴弹在离刚才不远的位置炸响！刚才没有完全剥离的外墙砖和混泞土块再次被激波撕扯到空中，而地面热气腾腾的泥土再次被掀到半空中，尘埃飞散得更高更远了。

    伴随着每隔五秒就响起炮弹划破天际的呼啸声和震耳欲聋的弹头爆炸声。整个校区和临近建筑的玻璃全部被震得稀碎，掉落到了地上。机房附近的篮球架在一次次地动山摇的爆炸和冲击波中悉数倾倒。

    小广场中央池子里的水也在一次次的爆炸中，像热泉一样喷向天空，然后落回地面。到最后一轮齐射的时候，池子里根本没有水了。广场上剩下一大片水渍痕迹和几条微微挣扎的鱼。

    腾起的烟尘已经将机房完全挡住，曹锐带领的装甲车队直接撞破学校的围墙冲入了操场。而天上的直升机更是抢先一步飞到了机房上空。直升机旋翼强大的气流吹散了不少包裹住机房的烟尘。

    此时的机房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分钟以前晨光中的惬意和浪漫。他就像一座没有建完就拆去了脚手架的烂尾楼，外墙瓷砖和门窗全不见了踪影，剩下的只有光秃秃冒着青烟的混凝土表面。

    特勤人员和特种部队从上下两个方向冲进了这幢几乎报废的机房。室内的情况，比外边看起来更加可怖。包括墙上装饰、黑板，天花板的吊顶和灯具在内的所有东西，就像被放进搅拌机里蹂躏过后再随机的铺洒到地面的。

    所有人按照计划搜索着各自负责的楼层和区域，曹锐的耳机里不停地传来各种各样的消息。忽然，在底楼的一个角落，曹锐发现了废墟中的一团水渍。他跨过走廊里的废墟走上前去。

    这里应该是以前的开水房，锅炉已经被强大的冲击波震的移了位置，但整体还是完整的。曹锐敲了敲那个锅炉，空灵的响声意味着里边根本没有水。他顺着水渍很快发现了一块翘起的水篦子。

    他拿起电筒往里边一照，这是一根比人肩膀稍宽的下水管支管，根据管网图纸他应该是会连接到市政雨水主管上。曹锐几乎不加犹豫地跳了进去，经过一段滑行，果然掉入了雨水主管里。

    这里并没有张婕说的那么宽，但也足够曹锐站直身子了。在手电的光柱下，他看到因为炮击的震波，原本一节一节的混凝土管已经有了轻微的位移。而上方的供水管可能也破裂了，这让管道被震烈的缝隙间出现了一道道水帘。

    他谨慎地穿过了一道水帘，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前方水帘后出现了：

    “曹处长，你确实令我佩服。但我说过，你这样做是在浪费时间。”

    曹锐一惊，拇指弹开了手枪的保险，电筒架到枪下，小心地盯着那道水帘。但哗哗的流水反射了手电的光芒，让他看不清水帘后究竟有什么。

    “少废话，跟我回特勤局再慢慢聊吧。”曹锐的身上已经被浸湿了，冰冷的水让他有些发抖。

    “你对人类确实很在行，但是你对我们一无所知。你们抓不到我的。”那声音里充满了轻蔑的口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挑起工人罢工！”曹锐一边厉声问道，一边向水帘缓缓的挪步。

    “要知道，你们的胜算本就只有统计学上的意义。如果不把全部精力放在行星防御上，到头来你们既逃不了也守不住。”那声音充满了命令式的口吻。

    这时，从雨帘另一头传来一个由远及近的跑步声。曹锐一想，应该是埋伏在外边前来增援的张婕下来了。他一个箭步跨过了雨帘，空空的雨水管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个地漏水篦子因为排水出现的漩涡。而远处的张婕隔着完整的格栅目光惊讶地看着曹锐。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何而战

    夏继刚神情落寞地坐在813基地主入口公路边上的一个物资箱上，他一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西服外套散放在旁边，衬衣的纽扣也解掉了两三颗。他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上的某个地方怔怔出神，偶尔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夏总，您在这儿都坐了一天一夜了。要不您吃点东西，或者进去休息一下吧！”身旁的助手拿着饭盒说道，他也是一脸的憔悴。夏继刚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朝阳已经从山间缓缓升起，蜿蜒的公路上工人们正吃着早餐。纸袋装着的早餐面点是从远处不知道的地方，用人传人的方式传到这里来的。送到最后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数量刚刚好。

    几个端着饭盒的工兵团士兵和工人们站在一起吃着早饭。

    “哟，组织得挺好啊。”一个士兵说道。

    “我们就是一群普通工人。就想知道自己这么辛苦工作，到底为了什么。又不是暴民，需要什么组织。”一个工人悻悻地说道。

    那士兵笑了笑：

    “是啊，都想知道。”

    远处的公路上闪烁起了红蓝灯光，呼啸的警笛声回荡在河谷中。一串警用摩托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警察们看起来不像是针对工人们的，而工人们也没有挡住他们的路。那一列摩托足足有三四十辆，一直到了813工程主入口才停了下来。

    摩托车上跳下的特警立刻在入口旁边圈出了一块空地，并且在空地上点燃了几根烟雾棒。工人们虽然不知道特警要做什么但也没有阻碍他们的工作。

    这时，天上响起了隆隆的战机引擎声。很快，一架直升机缓缓地靠了过来，着陆到了特警们围出来的那片空地上。直升机上下来的那个人，在场的工人和士兵大多都认识，因为他经常出现在电视机新闻里。

    特警队长赶紧迎了上去，领导只是简单地和队长说了两句，队长立刻站得笔直行了个军礼。随后，所有特警迅速地撤离到直升机后的一个角落去了。领导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

    夏继刚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迎了上去。但领导只是斜视了他一眼，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工人和士兵们也自发围了上来，但却没有挡住领导的去路。他们纷纷向这位平时在电视上经常看到的领导点头致意，而领导也对着他们一一微笑点头。

    在人群的簇拥下，领导来到了813工程主入口的一辆军车旁。在身边几个工人的帮助下，他还算矫健地站到了车子的引擎盖上。虽然依旧是一头黑发，但脸上的皱纹已经非常沟壑了。

    人群自发地安静了下去。

    一部直播摄像机架设在军车的旁边，领导拿起手中的文件袋，声音洪亮地说道：

    “各位工友们，我手里拿着的这份资料。是我出发前从档案处调来的，我都还没有来得及打开。我相信这里面的内容和这里边儿工程办公室里的那份资料是一模一样的。这里面记录着813工程的立项目的和使用功能。”

    领导把还贴着“机密”封条的文件袋递给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人。那个文件袋在人群里传递着，但没有人拆开了封条。

    “813工程是一座应急地下指挥中心，在末日大战中如果中央指挥中心失去了对武装力量的调度能力，那么这里将成为西南战区的指挥中枢。但这只是建设813工程的目的之一，地下工程的另外一个作用是验证当前我们在地下工程施工方面的能力。”

    周围的人群泛起小小的波澜，这让旁边的特警们非常紧张。但领导一脸的泰然。

    “我们确实有在全国大规模修筑地下永备工事的预研计划，但这和在欧洲的‘花环计划’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在未来的末日大战中，14周岁以上60周岁以下的人，无论男女都要参与到可能是最惨烈的前期战斗中。

    但除此之外，还有孩童和老人。他们很难在惨烈的战斗初期存活下去，我们也无法将他们冷冰冰地抛弃。因为他们可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父母。他们需要一个地方避开战斗最可怕的阶段。

    无论我们能否挺过最残酷的战争阶段，我们都应该这样做。因为这是我们作为人类，作为一个文明。对我们族群中弱小者的义务，也是我们的道德底线。”

    人群里非常安静，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哀伤的神色。

    “在遭遇这次外星文明入侵的危机之前，我们民族也经过了上百年的苦难和蹂躏。我们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付出了数不尽的牺牲。才在历史车轮碾过的泥沼中找到了求生之路，最终我们实现了民族的伟大复兴，重新屹立在了世界民族之林。

    做到这一切，依靠的并不是国际组织的援助、不是振奋人心的演讲、不是紫电青霜的装备，更不是敌人的仁慈。我们依靠的是，上下同心的力量和聚沙成塔的毅力！而要做到万众一心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为何而战！”

    人群微微地躁动起来了，人们眼中闪烁着激昂的火花。

    “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即将要面对强大而冷酷的敌人，我内心也充满了恐惧。我不知道几年后的末日之战有几分胜算，但是我知道。唯一生存的希望只有当下努力工作完善行星防御系统，未来拼尽全力去战斗赶走强大的侵略者。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保护自己和我们珍爱的家园。我们不为了任何理由而战，只为了自己的生存！为了我们的家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可以代表国家和eda向全世界奋斗在生产线上的人们郑重承诺，末日大战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没有人可以躲在后边！”

    公路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那掌声山呼海啸地回荡在蜿蜒的河谷中，久久才慢慢消散。

    最后，领导放低了音量沉沉地说道：

    “如果我们做到以上的全部，仍然无力回天。至少，我们可以好好地和身边的战友告别，之后不留遗憾地慷慨赴死！”

    之前那个贴着“机密”封条的文件袋又原封不动地传了回来，递上文件袋的那个工人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领导眼角闪着泪光接过文件袋浅浅地点头。工人们纷纷转身向着工厂的方向走去，整个过程，河谷里除了鸟儿欢唱的歌声就只剩下密集的脚步声。

 第一百七十四章 孤胆

    地中海气候下的普罗旺斯，一年中的多数时候都是风和日丽。随风起伏的紫色波涛和远处碧波荡漾的海面交织在一起。夹杂着薰衣草清香的清风拂面，让人感觉身处魔法幻境中一般。若不是那些拔地而起的巨大风力发电机，一时很难分辨哪一边才是真正的海洋。

    柴世峥站在一个小山丘上目光深沉地看着这幅绝美画卷，但他凝重的面色上找不到一丝惬意和欣慰。

    此刻，在这片土地之下的“花环基地”里，爆破专家们正在每一个结构受力点上安装着超量的c4炸药、雷管和引爆器。以确保整个基地会在接下来的爆破中完全塌陷，无法被再次使用。

    “报告将军，炸药已安装到位，起爆装置准备完毕，人员已撤离到安全位置。请您指示！”身后参谋手中的无线电里传来了前方爆破组的汇报。

    柴世峥微微转面，阳光在帽檐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脸庞，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坚决地说了声：

    “起爆。”

    蝴蝶们正在随风起伏的薰衣草海洋里享用着取之不竭的花粉，在它们短暂的一生中能够出现在这样的花海中是蝴蝶最大的幸运。然而，陡然从地面喷薄而出的土龙和高温燃气瞬间让它们还来不及反应就失去了生物的意义。

    同时喷射向天空的尘土立柱组成了一个雅典卫城一般的巨大方阵。伴随着大地隆隆的震动，平原中一大片紫色的海洋顷刻变得像灰黑的泥石流一般翻滚着塌陷了下去。腾起的尘土中，一座旋转着的风力发电机缓缓倒下。

    遮天蔽日的尘埃云让柴世峥没有看到它倒向地面的最后姿态，只从地面的震动中感受到它最后的喘息。

    与此同时，敦刻尔克海边飞散的石块和洛里昂丛林里倾倒的树木都在直播镜头中向全世界宣布，人类作为一个文明种群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曹锐裹着毯子坐在装甲车尾门边上吸着烟，旁边放着他在下水道里被雨帘浇透的衣服。

    一辆汽车风尘仆仆地从操场上开了过来。一身污渍的张婕从车上走了下来，和她一起下车的队员也差不多，就像在泥地里打了滚的小孩儿一般。

    张婕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污泥块一边说道：

    “附近所有的下水管网，直径大的直接去了人，直径小的去了遥控机器人，再小的也塞了内窥镜。除了老鼠和蟑螂，什么也没发现。之前架设的栅栏也都是完好的，没有一点破坏和移动的痕迹。”

    这时，小赵从烂尾楼一般的机房里走了出来。他摘掉口罩说道：

    “全部清查过了，机房里的服务器在炮击中损伤比较严重，但是还能修复。不过技术组的人说，可能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黑客硬件终端。”

    曹锐浅吸了一口烟，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怎么会呢？它是怎么和那些玩意儿一起在下水道消失的呢？”

    张婕从车里拿出几件衣服递给曹锐：

    “换上吧，这个天气太容易着凉了。”

    他接过衣服，刚刚穿上。几个抬着裹尸袋的特勤人员走出了机房。他们把那些袋子在满是尘土的空地上摆成一排，一共有7个。

    曹锐一行人走了上去，他拉开其中一个袋子的拉链。袋子中的人年龄很小，他的脸因为冲击波震落的灰尘显得异常苍白。在眼角、鼻孔、嘴角、耳朵边儿都印着一行暗红的血迹。

    “一共7个，多数都是二十多岁的孩子。一个在底层。一个在顶楼。其余五个都在4楼机房里被发现的。找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一个特勤队员说道。

    曹锐看着那张已经没有生机的年轻面孔说道：

    “立刻联系本地的医疗鉴定机构，马上送过去做尸检。确认身份和死亡原因，主要排查外伤和毒理。要快！”

    “是！”

    看着那些不久前还是鲜活生命的年轻人被装进袋子，叠放在一起装进车里，张婕感叹道：

    “这么强的炮火冲击波，我们蹲在地下都感觉心肺翻涌。他们还离得那么近....”

    曹锐穿上外套，面色沉重地说道：

    “我在找陆军炮击配合的时候，让他们根据这栋建筑的结构做过毁伤效能模拟计算。楼顶上放风那小子应该没什么机会。不过4楼服务器房的五个人，特别是底楼盯梢那个，是不太可能直接死去炮弹冲击波的。”

    张婕一惊：

    “你的意思是...”

    曹锐转身走向车子：

    “等尸检报告出来就知道了。”

    曹锐和张婕连夜搭乘航班回到了特勤局总部。与此同时，山城市第三军医大学附属医院的尸检报告也传到了特勤局。张婕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来到曹锐的办公室，面色凝重地说道：

    “曹处长，和你猜测的一样。顶楼的人直接死于炮弹的冲击波，其他六个人。全都死于心脏骤停。虽然毒理化验没有发现有毒物质，但军医大的医学专家非常确信，他们的直接死因肯定不是炮击。”

    曹锐看着七份验尸报告上七张曾今鲜活的面孔沉寂了好一阵，忽然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资料袋。他翻开资料对比了照片之后对张婕说道：

    “你过来看！”

    张婕上前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的嘴角微微颤抖：

    “其中的六个人，就是我们当年抓捕‘网络幽灵’的那六个孩子。当时，我们抓住了4个，跑了三个。”

    曹锐沉沉地说道：

    “除了何正平，其他人都在这里边。”

    虽然张婕的眼里没有泪痕，但声音已经有些更咽：

    “这群...孩子..跟了它们这么多年...最后....”

    曹锐眉头紧锁，手中紧紧攥着的烟已经捏断。

    这时，小赵敲了门。

    “曹处长，周局长让你立刻到黑屋去一趟。”

    曹锐回过神来，扔掉了手中的烟快步走向那个完全与外界没有联络的黑屋。

    开门进去，屋里除了周局长，还有一个年纪稍长的人。他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曹锐立刻站成了少见的立正姿势。

    那位长者走到曹锐身前，拿出一枚印着鲜艳红星的勋章别到曹锐的胸前，说道：

    “曹处长，你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褒奖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和其他领导在充分研究以后认为。虽然我们现在仍然不清楚对方的具体情况和目的，但你现在的侦查方向依然非常重要。

    但是，考虑到调查对象的特殊性。你还要继续当那个孤胆英雄，我们会尽可能在其他方面配合你的调查。”

    “是！”

 第一百七十五章 节日

    冬季京华城郊的山丘都穿上一层白衣，在夜幕的遮盖下。首都天文台巨大的白色球形天体观测楼隐没在了银装素裹的山野间。夏岚正在天体观测楼外的汽车尾箱里翻找着什么，不多时，她端出了一个纸箱子。

    关上尾箱门，刚要转身，头顶上灿烂的星空留住了她的脚步。夏岚明媚的双眸凝视着夜空中的一片星海，但她并非沉醉于浪漫的群星。她看的方向就是从木星飞来，已经逼近小行星带的木卫二冰块残骸的方向。

    那片星空她已经非常熟悉了，里边哪怕最黯淡的星星她都清楚地知道它的名字和基本信息。所以，在那片星空如果出现了一个微小的亮斑，她都能很轻易地把它识别出来。她在寒风中就这样站了好一阵，直到双手都开始发僵了才收回了目光，走向了近地观测楼。

    温暖的室内，刘梦竹和吴凡正在一张方桌上摆弄着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和几盘菜。夏岚把纸箱子交给了吴凡：

    “这是你们让我带的蔬菜，我的任务完成了啊。”

    吴凡接过箱子说道：

    “好嘞，都快差不多了。你们就等着吃大餐吧！”

    林天宇坐在近地天文望远镜控制电脑的主屏幕前盯着星星点点的显示器，这也是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近地巡天。和以前他们在紫荆山天文台做巡天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搜索目标不是遥远的恒星，而是近地可疑天体。

    eda空间防御部认为，随着攻击日期的临近。外星文明极有可能会向地球派出抵近侦察的探测器。如果调用空间轨道上的望远镜来进行巡天，效果自然是最好的。但负担着监视孢子和冰块残骸的空间望远镜，没有多余的调姿燃料来完成360度全景巡天。

    这样在地面上随着地球自转就可以完成全景巡天的天文台成了最合适的选择，而夏岚他们团队正在这里执行为期一个月的轮流值班。除了首都天文台，全世界还有十几座不同位置的天文台在做着同样的工作。

    “有什么发现吗？”夏岚问道。

    林天宇摇摇头：

    “有过几次电脑自动分析预警提示，但经过人工分析以后，都是误报。”

    夏岚又看向旁边的卫旭，他身前的两个电脑屏幕上分别显示着空间望远镜拍摄的孢子群和冰块群的渲染照片。

    “卫旭，你那边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卫旭缩小了其中一张照片：

    “木卫二那些卡车大小的冰块残骸，排成宽度三百到四百公里，长度绵延数百万公里的长队正向我们飞来。虽然相比去年同时期的照片，他们的队形没有那么紧密了。大概蓬松了5%。不过，要是放到9个天文单位这个尺度来看，他们依然排列得像仪仗队一样整齐。”

    “‘飞镖’引起的x射线波段观测有动静吗？”夏岚问道。

    卫旭调出了一张灰白色的照片：

    “没有。木卫二崩了以后，冰块们就像有人指挥一样开始排队进入转移轨道。那时候，一天会观测到数千万次x射线源。进入转移轨道之后‘飞镖’活动就开始逐渐减少，进入转移轨道三年后到现在，就再也没有拍摄到过‘飞镖’活动引起的x射线。”

    “你觉得是外星文明的‘飞镖’没有跟着过来，还是它们暂时没有活动了？”夏岚问道。

    “应该是后者，我们在金星高层大气上见过‘飞镖’。它们很小，没有分析系统，全是执行系统。所以，我猜测。它们应该是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接收命令了，所以暂时处于休眠状态。”卫旭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夏岚微微皱眉：

    “这样说来，跟随着碎冰块和孢子群的‘飞镖’们应该是在等着某种命令。”

    “我觉得它们应该会在下一次变轨的时候被激活，然后指挥他们的有机生物群进入到地球大气层。”卫旭说道。

    “假设它们的指挥站在木星背面，那往来信号传输会有一个多小时的延迟。这根本没法完成孢子和冰块群变轨这样复杂的实时操作。”林天宇说道。

    “所以，我觉得。它们下一次激活，有可能和最后一枚飞向太阳系的奥陌陌有关。”夏岚沉沉地说道。

    卫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电脑上调出一幅图像，那照片看上去就像一条沾满灰尘的水晶项链在蜡烛下泛着微光。

    “对了，师姐。你之前说过，如果按照冰块对光的反射率，我们今年就应该可以用肉眼在晴朗的星空中看到一个小光斑了。但实际上，我们依然无法用肉眼看到它们。我查了一下观测资料，虽然没有视星等测定。

    但我通过照片明暗度大致做了一个判断，这些冰块的反射率确实要低于正常冰块的1/3”

    “会不会是有机生物改变了冰块的化学性质？”林天宇猜测着。

    “在木卫二刚刚溃散的时候，我通过光谱分析过。除了多了有机代谢元素，木卫二上的水冰和地球上的水冰基本没有区别。而且，就算冰块里包裹着有机生物。顶多也是影响冰块的透射率而不会影响反射率。”卫旭说道。

    “那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得如此黯淡呢？”夏岚自言自语道。

    这时，吴凡端着一盘覆盖着保鲜膜的鲜肉从他们身后经过。

    “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开饭吧！”

    卫旭起身几个箭步就来到了桌前，他揭开锅盖，沸腾的汤汁逸散出诱人的香味。只有夏岚，眼睛盯着那盘覆盖着保鲜膜的肉怔怔地出神。

    大家都就座以后，刘梦竹分发着筷子：

    “卫旭，你准备的东西呢？”

    卫旭神秘一笑，起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小半瓶白酒。

    “你可以啊，老卫！还能搞到白酒！”吴凡看着酒瓶子两眼放光，倒不是他嗜酒，确实是太久没有见到过这东西了。

    卫旭乐呵呵地给每人倒上小半杯。

    “你们出菜，出肉，出佐料的不吃亏吧！这可是从我老爸那儿搞来的陈年老酒了，不过就这么小半瓶，每人刚好半杯。今天过节算个意思。”

    大家端起了酒杯，刘梦竹看向夏岚。

    “师姐，你说两句吧！今天也算是节日了。”

    夏岚脸上挂着秋水般的笑容举起了酒杯：

    “再过几个小时，今年就过去了。这是危机时代开始之后的第八个年头，过去的八年里大家都非常出色。在新的一年里.."

    话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停住了。酒杯中的酒微微晃动着，大家的表情也逐渐凝固。每个人心中都莫名地翻涌起了阵阵地焦躁和恐惧。唯有酒杯下的汤锅还欢快地翻腾着。

    过了好一阵，卫旭把举起的酒杯和其他人悬在半空的杯子碰了碰。

    “这不至少还有三个元旦节可以过嘛。没啥好担心的，过好当下，未来就交给未来的我们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尾迹

    新年的阳光洒在皑皑的白雪上，让整个山丘显得分外妖娆。夏岚正在向前来轮班的小组交接着工作，林天宇在往汽车的尾箱装着行李。近地天体观测楼的空地边儿上，吴凡和刘梦竹正面向远方银色的平原抽着烟。

    卫旭手里拿着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悠悠地从他们身后经过：

    “请问二位，这香烟的味道几何啊？”

    刘梦竹挤眉弄眼地做了一个鬼脸，“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卫旭。吴凡徐徐地吐出一阵烟雾：

    “老卫，我现在太理解你以前的感受了。但我现在理解不了的是，你干嘛把它戒了。”

    吴凡看着手中燃去一半的香烟，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在这操蛋的时代，浑身的肌肉和脑子里的神经都快绷断了。唯有这个才是济世良药啊。”

    夏岚从近地天体观测楼里走了出来：

    “都交接好了，我们回去吧！”

    “要是没有这座望远镜，我还真能忘了一切，把这儿当成世外桃源开开心心地混度余下的时光哟！”卫旭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向了汽车。

    回到国家科学院近地空间防御研究所办公室。相比前几年，这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上多了一个武装架。架子上竖着5支自动步枪、5顶钢盔和5条武装袋，这是夏岚办公室的武备。

    不仅是在夏岚他们的办公室，整个国家科学院办公大楼每一间办公室的门口都有数量不一的武装架。而在更广大的地方，从学校到工厂，从科研机构到运输车队、从国家机关到物资配给站，每一个工作场所都有这样的配置。

    虽然，像夏岚团队这样的高技术性人群，并不会直接投入到入侵刚开始的战斗中去。但是，没人能说得清楚，那场已经近在咫尺的末日大战在开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此，掌握必要的战斗技能就成为了每一个想要在入侵中生存下去的人类必修课。而这门课，在这个时间点上的重要性已经变得和吃饭、睡觉一样重要了。

    夏岚刚刚擦掉办公桌上薄薄的灰尘打开电脑，沈曼绫就来到了办公室。她没有穿着最常见的优雅裙装，而是干练简洁的一身衣裤。

    “夏岚，你赶紧打开eda科研平台看看，天文观测中心刚刚打来电话说‘高明号’空间望远镜拍摄到最新照片里有情况。”

    “好的，沈老师。”夏岚在电脑上啪啪地操作着。

    卫旭眉头一皱：

    “‘高明号’？它不是负责监测太阳系外的吗？难道是...”

    话音未落，夏岚的电脑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一张星光闪烁的照片。将照片放大以后，一根像毛发一般的模糊痕迹出现在了照片的正中央。

    “它又穿过星际尘埃物质了！”夏岚怔怔地说道。

    其他人也围拢了过来，夏岚又缩小的照片。这根毛发出现的位置是在照片的一个角落，几乎就要超出望远镜的视场范围了。林天宇看着照片，不解地说道：

    “‘高明号’的视场追踪位置是根据4年前发现‘奥陌陌’穿越星际尘埃物质时推算的速度和轨道数据来确定的。4年前的成像质量和计算精度非常高，这次拍摄的照片它应该出现在照片靠中间的位置才对。”

    卫旭眉头紧锁：

    “除非它的轨道位置和速度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沈曼绫微微颔首：

    “这是第一张照片，确实如天宇所说的。望远镜的视场位置是按照4年前的观测数据设定的。不过很快他们会重新调整望远镜的视场，拍摄到更清晰的照片。”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夏岚就从eda科研平台上看到了最新上传的成像照片。这次的照片放大以后，那条奥陌陌高速穿越星际尘埃云留下的尾迹更加清晰了，同时传输的还有更多的观测数据。

    夏岚他们立刻根据最新的观测数据开始了计算。

    吴凡最先发现了异常，他看着稿纸反复确认着自己的计算过程：

    “相比四年前，它的速度有少许增加。”

    “是的，我的计算也是这个结果。但增加幅度不大。”刘梦竹补充道。

    “按照现在的轨道速度，他们会比转移轨道上的有机生物提前8-10个月到达近地空间。”夏岚说道。

    林天宇摇晃着手里的笔杆：

    “他们提前这么早到达，来做什么？”

    一直没有说话的卫旭，依然埋头演算着。吴凡说道：

    “从观测数据判断来看，这次拍摄到的仍然是奥陌陌的核心。如果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它可能会在柯依伯带或者小行星带俘获自然天体，伪装自己，之后再进入内太阳系。

    这个减速、伪装的过程也需要耗费时间。这样算起来，它到达地球的时间应该和转移轨道上的有机生物差不多。”

    卫旭忽然停下了手中的计算，在反复和电脑上的数据校对以后。他拿起计算稿纸坚定地说道：

    “不，它不会伪装自己，并且会提前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到达地球附近！”

    一旁的吴凡接过了卫旭手中的稿纸：

    “说说你的判断理由，老卫。”

    “我刚才核验过‘高明号’拍摄照片的时候，望远镜相对北天极的位置和夹角。再根据望远镜视场坐标，奥陌陌穿越尘埃云留下尾迹的长短和偏角对预测轨道进行了校正。

    得出的结论是，奥陌陌会从柯依伯带和小行星带上方数十万公里的位置掠过。而不是从它们中间穿过。它会比转移轨道上的有机生物提前3-6个月的时间到达地球。计算的结果可能不准确，但是数量级错不了。”

    大家都凑到吴凡的办公桌前，看着他演算着稿纸上的内容。最终，只是在小数点后边的数字上有细微的出入。夏岚正想开口说点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响亮而又凄厉的尖啸声。

    那声音由低到高逐渐变得尖厉，之后又回落到低沉。如此往复，那是城市防空警报。

    所有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迅速而有序地鱼贯出了办公室的门。在走廊上，他们熟练地穿上武装带，戴上钢盔，把弹匣装入枪机，之后跑步下楼。

    在响彻全城的防空警报声中，整栋国家科学院大楼、整个城市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第一百七十七章 演练

    卫旭他们并没有像军训一样，跑到国家科学院大楼前的广场上站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而是直接下到了地下车库。所有在科学院工作的人们，无论男女、职务，只要是年龄在14-60周岁的人，都穿着武装带、顶着钢盔、端着自动步枪在车库里小跑着。

    他们在车库出口的位置排成了几路纵队，在这里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已经等在这里了。其中一个士官高声喊道：

    “蹲下待命！”

    几路纵队几乎是同时齐刷刷的顿了下去。在以前训练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相互对视着腼腆地笑一笑，或者相互打趣地开几句玩笑，帮着对方整理一下没有系好的装备。因为对于科研工作者或者高级领导来说，这样的装束多少让人感觉有些不自在。

    但在经历过若干次的训练以后，无论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上了岁数的老干部都会目光坚定地听从士官长的口令。戴上头盔、提上步枪之后，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战士。

    卫旭蹲在墙边，他的目光注视着前边几个战士身上的全覆盖动力机甲以及他们手中的电磁步枪。有的战士背上还架着榴弹发射器，巨大的榴弹弹链漏在外边微微晃动。

    “我说老卫，你每次都跑在我们几个的最前边儿，你该不是想挣个勋章啥的吧？”身后的吴凡开着玩笑。

    卫旭整理着无线电耳塞的线路：

    “你有没有发现，外星文明每次大的动向基本都超出我们的想象和预料。”

    “这不很正常吗？人家可是高等文明，跨越星河来找我们的麻烦。这虫子能知道人类的想法吗？”吴凡说道。

    卫旭饶有兴致的看着吴凡说道：

    “那我这个人类虫子就在思考了，咱们的世界里冲前边可能是最危险的。说不定在人家的世界里，冲前边反而最安全。”

    卫旭开玩笑一般的话却让吴凡本已微微泛起的笑容僵住了。他心里明白，这个天生乐观、爱开玩笑的大男孩儿和这里的每个人都一样，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勋章，而是想尽办法地要活下去。

    隆隆的炮声响了起来，有的像是山谷中击鼓一般深邃幽远，有的像是身后炸响的鞭炮一般振聋发聩，他们此起彼伏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城市的高楼间。

    一张赤色的火网覆盖在城市的上空，防空炮弹爆炸的弹云遮天蔽日地铺洒开来。这时候，就算是一只苍蝇从京华城上空掠过，也会立刻支离破碎。这时城市高楼天台上的民兵防空炮群开始演练了。

    “第一梯队！出击！”士官高喊着。

    包括卫旭在内的几十个人，在两名士官的带领下冲出了车库。来到空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燃尽的味道。

    卫旭除了觉得炮声更刺耳了之外，偶尔会有沙砾一般的东西砸到头盔上。这是从天上坠落的防空炮模拟弹的残渣。它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会让人满嘴满脸都是火药残渣。

    他们在士官长的带领下冲向一处又一处的阵地，对着被预设在那里被称为“目标”的物体倾斜着弹匣里的子弹。这些目标有的是固定目标，有的是移动目标。

    对于卫旭这样人高马大的粗汉来说，端着自动步枪扫射自然过瘾。但是对于夏岚和刘梦竹这般身材娇小的女生，端枪扫射却是不小的挑战。

    她们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枪托紧紧拄在肩头。强大的后坐力让她们脸上的皮肉在闪烁的火光下剧烈颤抖，尽管她们时常被抛壳窗逸散的火药烟雾熏得泪眼婆娑。但在她们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没有一丝退让和妥协。

    长达两个小时的全民演练在逐渐褪去的枪炮声中结束了，城市的楼宇间弥漫着淡淡的青烟和浓重的火药味。一辆救护车从科学院门前的街道上呼啸而过。

    “又有人在演练中受伤了！”人群中一个挎着步枪的中年女人说道。

    “难免的，随着演练强度和密度的提高，这种事儿会更多的。”另一个人无奈的说道。

    “是啊，没办法。只有演练场越像真正的战场，我们才能越有希望在未来的战斗中活下去。”女人看着穿过街道上稀薄的烟幕渐渐远去的救护车感叹道。

    卫旭他们回到办公室，夏岚和刘梦竹都在揉搓着自己的手腕和肩膀。连续射击让他们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但她们却没有一点抱怨。每个人的额头和鼻尖上都盈着汗珠。吴凡悻悻地抱怨道：

    “今天又打的空包弹，没劲儿就算了，声音还大。这空包弹也练不了枪法呀。就这么练，敌人来了，换成实弹，没准头有个屁用啊。”

    卫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就是给我们换成钢芯弹，拿子弹像喂神枪手一样喂我们，全部训练成特级射手。也不见得多管用，现在我们的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到时候咱们拿机枪突突它们和拿水枪突突它们，可能效果都差不多。”

    吴凡竖起了眉毛，嗤之以鼻：

    “老卫，我可不赞同你这个说法。那全世界都这样玩命地折腾干嘛？我不信人家eda的领导智囊们还没有你想得周全呀！”

    卫旭微微的摆头，收拾着自己办公桌上得资料没有说话。一旁的夏岚说道：

    “吴凡，老卫也不是那个意思。战斗技能固然重要，训练能让我们在身陷血肉横飞的真实战场时，不至于吓得瘫倒在地。

    但是，全民武装更重大的意义在于让所有人成为一个有组织的统一整体。在末日大战降临的时候才能进退有据，不至于像狼群追赶下的羊群一样，只能四下奔逃、溃散。”

    “嘿！你看看，知道为啥师姐能当组长，咱们不能了吧！这觉悟就是不一样。”刘梦竹睁着大眼看着吴凡说道。

    吴凡挠着头，憨憨的笑道：

    “我倒是真没考虑到这一层。这么看来，老卫说得还是很有道理。”

    卫旭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借着得势拿吴凡开涮。他目光低沉地继续清理着办公桌，低声说了句：

    “未来的战场，谁知道是怎么样子。”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大家都默默得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中，久久的没有人说话。

    夏岚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沉寂。她挂掉电话以后，神情焦急地说道：

    “沈老师打来的电话，‘风车计划’的探测器接近目标了！赶紧在eda科研平台上看最新的实时回传数据。”

    卫旭一愣：

    “师姐，你是说一两年前，近地空间上用旋转加速度像抡铁饼一样，抡出去的‘风车’探测器接近碎冰带了？”

    “对，就是那个计划。当时沈老师还组织我们参与了设计论证。”夏岚回答道。

    “真是不敢想象，它还真的接近碎冰带了!我记得当时发射的时候，六枚探测器只有一枚成功入轨了。当时我们都很失落，觉得任务基本已经失败了。”刘梦竹感叹道。

    夏岚在电脑上打开了eda的直播平台，信息正在加载。

    “希望着硕果仅存的一个探测器能为我们剥开一些外星文明的面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失联

    大家都聚到了夏岚的电脑前。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带着十字线的图像，画面的质量很差，不停地闪烁着雪花。而且画面整体泛白，特别是在画面的四角尤为明显。

    “这是实时画面吗？”林天宇问道。

    夏岚看着屏幕下方不断跳动的数据，迟疑了一下说道：

    “准确地说，应该是半个小时前的实时画面。不过，我们和探测器相距4个天文单位。算上光速恒定的通讯延迟，这已经是我们能收到最实时的画面了。”

    “这画质也太差了吧，我记得当初设计‘风车’探测器的时候，可见光探头可是没有节省重量的呀！”刘梦竹一脸的茫然。

    夏岚指着屏幕下方的一组数据：

    “这个是飞行器速度，他在急剧减速。减速发动机的喷口和摄像头都是朝向目标的，应该是减速发动机的火焰影响了成像质量。”

    “是的没错，现在‘风车探测器’的红外特征信号非常明显。”卫旭盯着自己的电脑说道，在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红外成像照片，那是负责跟踪探测器接触碎冰带过程的“韦伯号”红外空间望远镜拍摄的实时画面。

    “根据设定程序，探测器和碎冰带的相对速度要降低到2km/秒的时候，减速过程才会停止。在接触碎冰前，还会有一次减速。之后，如果我们的运气不是太差。探测器的探针会以一个合适的速度插入一块碎冰中。”夏岚盯着屏幕下的数据说道。

    随着相对速度数值的逐渐减小，画面的清晰程度开始逐渐转好。在十字线的中央，已经依稀可以看到一些白色的亮斑了。但在画面四角的白色辉光依然严重地干扰了画面质量。

    显示速度的那一栏数据停在2.00km/s的时候。整个画面也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在场的人都被实时传回的画面震惊了，就连卫旭也离开了自己的电脑凑了过来。

    画面中的碎冰带就像是公主镶满了珠宝的腰带一般流光溢彩。组成碎冰带的每一个冰块的尺寸都大小相当，间距也基本相同。这条由水晶整齐排列而成的冰河在屏幕上缓缓地流动着。

    “我的天啊，它们可真....”刘梦竹不禁感叹道。虽然她没有说出最后一个词，但是大家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人能够把那个词用到这条由木卫二残骸形成的碎冰带上。

    这是人类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这条带着毁灭却又绝美无比的碎冰带，在泛黄的阳光照耀下，她凄美而又冷漠地流淌着，它正一刻不停地以第二宇宙速度奔向地球。

    “探测器离碎冰带还有多远？”卫旭问道。

    夏岚看了一眼数据：

    “还有两千多公里，大约十几分钟后会接触到碎冰带最外层的冰块。”

    就在大家准备屏息凝神地度过未来十几分钟的时候，原本清晰的画面上忽然又闪烁起了雪花，大家都凑得离屏幕更近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探测器出故障了吗？”林天宇问道。

    夏岚仔细辨认着开始变得模糊的数据：

    “没有啊，回传数据显示探测器的状态没有问题。但是信号强度很不稳定。”

    就在夏岚说话的时候，原本还是星星点点的雪花已经在屏幕上四下奔腾了。屏幕下的数据已经完全看不清楚，而主画面中原本水晶一般的冰块又变回了模糊的光斑。但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整个屏幕都变得模糊不堪而不是四个角。

    “是探测器又在减速了吗？”吴凡问道。

    “不像，减速的时候能看清下边的数据。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回传信号衰减或者是被干扰了。”夏岚回答道。

    卫旭两个箭步窜回自己的电脑前，经过反复确认：

    “从热成像照片看来，探测器的减速火箭应该没有启动。但还能捕捉到热辐射道标的红外信号。”

    “热辐射道标是探测器上按照设定温度发射热信号的装置，以便我们可以通过空间望远镜捕捉到它，这说明探测器依然还在正常工作着。”夏岚说道。

    此时夏岚的屏幕上已经充满了雪花，“信号丢失”的字符闪烁在雪花之上。大家又聚到了卫旭的电脑前。

    在卫旭的屏幕上，那条冰清玉洁的碎冰带只是一堆蓝色的小点。而探测器是一个微小的黄绿色小点。

    “还以为我们费尽心机设计的‘风车计划’可以让我们提前一睹外星文明造物的真容。没想到，只是灯火阑珊处的惊鸿一瞥。”刘梦竹哀叹道。

    吴凡安慰着她：

    “好歹是看了一眼吧，而且探测器不也还在朝着碎冰带前进嘛。说不定是视频信号故障了，如果探测器的探针顺利采集到了样本，分析数据还是有可能传回来的。”

    大家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卫旭的电脑屏幕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代表着探测器的黄绿色小点逐渐没入到蓝色的长条形点阵中，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加重了。

    最后，那个小点消失在了蓝色的点阵中。夏岚起身看了看自己的电脑屏幕“信号丢失”的字样依然在闪烁着，她又看了看腕表。

    “探测器已经进入碎冰带了，依然没有信号。”

    “是探测器的热信号道标被冰块遮挡了吗？”刘梦竹问道。

    夏岚缓缓摇头：

    “从时间上看，探测器没有减速的过程。就算碰到了冰块，也应该是撞毁了。”

    最后的一线希望，就像狂风中的蜡烛一样，毫无意外地熄灭了。

    刘梦竹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珠，声音也变得更咽：

    “它们就像黑暗中的侩子手，只给我们亮了一下锋利的屠刀就又隐没到了黑暗中。”

    卫旭沉甸甸地说道：

    “值得庆幸的是，eda当初没有批准那个用超级核弹在转移轨道上攻击它们的‘在轨重击’计划。

    要是那个计划通过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耗费地球几年产能制造的数万颗核弹，在距离目标两千多公里的位置全部哑火。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绝望和无助。”

    卫旭的话让每个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冰凉。这确实是万幸，若真如此，人类会在怎么样的绝望和混乱中度过文明的最后三年。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复苏

    风车探测器彻底失去联络的消息被航天中心证实了。大家都沮丧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所适从。在危机时代的第八年，夏岚他们所在的近地空间防御研究所，虽然在为空间防御提供技术支持和探究外星有机生物方面做出了不少突出性的贡献。

    但始终未能搞清楚这些在太阳系内卫星上，被外星文明改造出来的有机生物到底是什么，而他们的手段基本已经用尽了。剩下的时间，可能都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向着地球靠近。

    现在是通过空间望远镜和天文台。过不了多久，普通的家用天文望远镜也能看到它们了。在最后不到一年里，地球上的所有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两条不断变大、变耀眼的光带。

    “我记得，‘高明号’可见光和‘韦伯号’红外波段的工作模式是交替观测孢子群和碎冰带。现在‘韦伯号’应该把视场转向孢子群了吧。”卫旭的话打破了办公室的沉默。

    夏岚刷刷地翻阅着资料，她盯着资料看了一阵子：

    “是的，按照观测计划。正在观测碎冰带的‘韦伯号’今天就会转向土卫六方向飞来的孢子群。而观测孢子群的’高明号’会转向观测碎冰带。卫旭，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木卫二已经没了。但是土卫六还在，我看过现在土卫六和孢子群的轨道位置。‘韦伯’号在转向过程中，只需要细微地调整望远镜姿态就能对土卫六进行观测。”卫旭看着自己手上的稿纸说着自己的想法。

    林天宇说道：

    “在土卫六的孢子群全部进入转移轨道以后，eda科学委员会也组织了长达两年对土卫六的监测。当时从红外信号和光谱分析的情况来看，土卫六上的卵囊集群和生物管道的温度都慢慢降低到了环境温度，大气中的有机代谢成分也逐渐降低。”

    “当时的结论是，土卫六作为外星文明的生物工厂已经失去活力了。所以就没有再投入设备进行长时间监测。半年前，空间望远镜又进行了一次对土卫六的观测。更加证实了之前的结论。”刘梦竹补充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我只是看到孢子群和轨道位置很适合顺便看一眼土卫六。所以，我就想趁机再看看土卫六上有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了...”卫旭的话语中充满了落寞和惆怅。

    刘梦竹和林天宇也转过了头去，卫旭的后半句话，确实说出了他们的近况。夏岚拿起手机走向了卫旭的办公桌：

    “卫旭，土卫六的轨道位置你计算好了吗？我这就向eda科学委员会提交一个紧急申请。”

    卫旭递上了自己手中的稿纸。很快，夏岚的申请就得到了批准，土卫六的观测资料将会在晚些时候“韦伯号”红外空间望远镜转向的过程中完成观测，并且将数据上传eda科研平台。

    国家科学院的食堂里相比前几年倒是热闹了不少。危机刚刚开始的几年，每个部门都绷得像一根快断的皮筋儿，大家把所有的热情和对生存的渴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危机刚开始的时候，人类面对未知外星文明的入侵。认知空白的范围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每一分钟的工作都可能有新的突破。那时候在食堂里，人们都是端着饭盒匆匆地在窗口打了饭菜，就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而现在，大家都吃着相比以前更加丰盛的餐食聊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除了是因为eda在旺盛的工业产能下，调整了一小部分产能用于丰富日常生活供给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几乎所有科学院的科研部门都遇到了夏岚他们同样的情况。

    那就是，目前能够迅速突破的未知领域已经很少了，外星文明的大体轮廓也在人类科学体系中逐渐被勾勒了出来。而未知的领域也到了瓶颈，很难在短时间以内有重大突破了。

    吃过晚饭，卫旭早早地守在了电脑前。夏岚和林天宇继续翻看着之前在首都天文台的巡天资料，而刘梦竹和吴凡则去散步抽烟了。当他们掐着时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卫旭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他期待的照片。

    “你们快过来看，有情况了！”卫旭呼喊着。

    其他人都围了过去，在他电脑上的土卫六红外照片，经过渲染后看上去就像一个清洗过的颜料盘子。

    “又有热辐射源了！”吴凡惊呼道。

    卫旭调出了一张半年前拍摄的土卫六红外照片，那时候的图像就像紫色的布上用毛笔随性地涂上了几笔蓝色。而现在的图形上已经充满了青色和绿色的斑驳。

    “它们真的又开始活动了！现在这些热源的大小和以前卵囊的大小差不多，只是温度还没有那么高。”卫旭一边说着，一边调出了危机时代刚刚开始的时候，拍摄到的土卫六热成像照片。经过图像重叠对比，刚刚发现的热源位置和8年前被推断为卵囊的位置完全重合。

    夏岚立刻把这个情况上报给科学院和eda。很快，eda就调集了所有空间观测设备对土卫六进行了长时间的跟踪观测。得出的结论让所有人原本已经跌到谷底的希望，又往地下深埋了几分。

    夏岚双手微微颤抖地拿着观测报告说道：

    “通过红外、光学、光谱、x波段观测的结果，基本可以确定。在土卫六上的有机生物制造过程又开始了。而且，进度比8年前我们发现的时候，快了很多。根据推演的结果，它们会在四年之后，再次向低轨道发射孢子群。”她的声音很低沉，就像一块石头压住了她的声带。

    刘梦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声地抽泣，吴凡长长地叹息没有说话。

    “土卫六就像它们的造兵工厂。看起来，只要没有达到目的，它们就会持续地发动进攻。我们就算能挡住轨道上的那些东西，也很难....”林天宇话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们的目的正是人类的灭亡。

    “就不能想办法摧毁土卫六上的那些卵囊吗？”吴凡突然愤怒的吼道。

    夏岚放下了手中的报告，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她双目无神，低声说着：

    “就算现在制订计划，也要十几年以后才能在土卫六上发挥作用。而且，我们最强大的武器，想要在月球大小的土卫六上彻底摧毁卵囊，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更何况...更何况我们能不能熬到那个时候，都很难说....”

    冰冷而绝望的气息死死地包裹着每一个人，让他们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吸。过了良久，卫旭缓缓地站起身，他看上去步履蹒跚地走到了窗口，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淡淡地说了句：

    “只能祈祷卢指令长他们正在执行的‘鱼藏计划’能奏效了。要不然，我们作为高等智慧生命真的只能被宇宙彻底遗忘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办公室的同事们可能都没有听清楚，但也没有人在意。最后，他又回头说了一句：

    “我们...我们可能都没有机会把存在过得痕迹...刻在石头上...”

 第一百八十章 信件

    远离地面，身处广袤的宇宙空间中。在闪耀群星的环抱下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宇宙是一个热闹的地方。

    但事实上，距离最近的两个恒星都需要用光年为单位计算距离。光年对于天文学家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距离概念。而对于航天员来说，那意味着以飞船的极限速度飞行自己一生的时间，目标在自己的眼中依然只是一颗星星，没有任何变化。

    宇宙中的绝大多数空间都是透明、冰冷和荒芜的。若不是“萤火号”尾部巨大的等离子推进器发出的幽兰光芒，就算抵近到几百公里的距离上也很难发现这艘人类有史以来制造过最大的太空战舰。

    战舰启航之后的四周时间内，飞船完成逐次加速的过程。舰员们就轮流出舱，通过太空行走在飞船外预留的支架上为整艘飞船覆盖上了一层纳米材料制成的伪装膜。它非常轻薄，但却可以在一定距离上实现对可见光、红外、紫外、雷达波的探测完全隐匿行踪。

    不仅如此，搭载着聚核动力离子发动机的“萤火号”，如果以“前进4”全功率加速。可以在两年的时间就到达木星轨道位置，并完成减速。但这样一来，会和转移轨道上的碎冰带在五百万公里的距离上“擦肩而过”，eda项目组担心这样会让整个行动丧失隐蔽性。

    所以“萤火号”的航线并非直勾勾地扑向木星，而是使用了一个迂回的“折尺形”航线。先远离木星，再从轨道侧面接近木星。

    这一切的目的都对应着整个计划的名字——鱼藏行动。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那些起到改变历史进程的刺杀行动，刺客们依靠的绝非强大的武备和高超的武艺。而是在他们出手之前，根本没人知道，在身前的鱼或者画卷里隐藏着一把致命的匕首。

    “萤火号”处在减速的最后阶段了，减速过程是全自动完成的，所以舰员们只需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就可以了。

    现在飞船的船头正对着太阳的方向，卢远舟坐在主驾驶位置上，透过舷窗遥望着太阳。现在的太阳已经只有一粒花生大小，虽然依旧光彩夺目，但光线已经不再刺眼。除了太阳之外，舷窗外最显眼的天体就是布满条纹的木星。

    飞船身处的位置是木星公转轨道上的l4拉格朗日点——木星公转轨道引力平衡点。这个位置飞船只需要十数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木星。因为引力平衡的原因，这里聚集着为数众多被称为“特洛伊”星体的小行星。

    他们是木星在公转轨道上没有清理完成的天体，因为这里的引力平衡，小行星们可以长年安全地待在这里。也正因为如此，在“萤火号”启航之前的两年，为飞船提供深空补给的货舱就被超重型运载火箭发射到这里，因为引力平衡，货舱可以长久地停留在这里。

    在火星和土星公转轨道的l4和l5拉格朗日点也有这样的货舱。货舱里除了装载着生命维持所需的物资，还有飞船的各种备件。小到芯片，大的，甚至有反应堆。

    这些货舱还有另一个妙用，那就是负责传递“信件”。因为“萤火号”的整个航程和任务过程是需要完全隐秘的，所以，就连eda也不知道航行中的飞船具体所处的位置。

    传统的电磁波信号是全向发射的，如果通过电磁波通信，则极有可能会被外星文明截获并破译，从而让“鱼藏计划”失去最重要也是最致命的隐秘性。eda的工程师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通过激光束传输信号。

    激光束是定向的，在广阔的宇宙空间中几乎不可能被截获。所以，通过激光束固定在l4点的货舱发射信号就成了既可以保证隐秘又能传递信息的绝妙办法。只是这样传递的信息，只有在飞船和货舱对接以后才能获得，“信件”也因此得名。

    减速完成了，雷达官小野幸子说道：

    “周围小行星运行情况稳定，可以实施自动交汇对接。”

    卢远舟启动了自动驾驶仪。飞船会自动和已经在这里等候多年的货舱对接。尽管在l4点有数万颗小行星，但巨大空间里它们稀疏得几乎目光不可及。

    “上帝保佑，终于可以收信了！”牛仔大副汉克兴奋地扫视着舷窗外。其他人虽然没有说，但脸上都洋溢着期盼的笑容，只有王小戈埋头在自己的操纵台上。

    飞船启航四年以后，即将第一次收到来自地球的消息。无论是什么信息都足以让所有人兴奋。而船员们心里都知道，“信件”里的内容，肯定是和自己的家人有关，而不会有太多命令。因为他们都知道整个“鱼藏计划”的核心就是，启航以后的决策权完全在他们自己手里。

    飞船和货舱对接完成以后，专属个人“信件”的内容就自动下载到了每个人手臂上的平板电脑上。大副汉克直接“霸占”了餐厅，他在大屏幕上投影出了他美丽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雷达官小野幸子悄悄地去到了底仓，通讯官劳拉回到了自己的起居舱，武器官费尔南多溜到了货舱...

    所有人都去到了这艘小小飞船上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静静地享受这一份阔别了四年，来自家的眷念。卢远舟身为舰长，非常能够理解舰员们在这一刻的“擅离职守”，但肩负的职责和军人的素养让他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手臂上的平板电脑，一个容貌清秀、肤白如玉的女孩儿出现在了屏幕上。卢远舟的泪水夺眶而出，飞散在空中。他几乎不敢和她相认，这个女孩儿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儿卢妍。她看上去有些紧张，如水的眼波四处流转了好几圈才回到了屏幕上：

    “爸爸，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收到这个信息，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妈妈把这个送给了我...”

    卢妍牵起了脖子上的一条项链，那是他和妻子严华的定情信物。

    “妈妈说这是你送给她的，现在她送给我了。她说这样，就像你天天陪在...”话到此处，虽然卢妍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幸福的笑容，但眼中已是饱含泪光，而卢远舟的情感也彻底决堤。

    看完了来自8个天文单位外的家书，卢远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当回头的时候，他发现驾驶舱里王小戈依然坐在自己位置上，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这是他最常有的表情。他的年龄最小，对所有人都很尊重，而大家也对他都很爱护。

    卢远舟总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就在这时，其他人也回到了驾驶舱。他们的眼眶都微微泛红，眼中甚至还带着未尽的泪光。

    “开始转移物资，生命维持物资补充到基准储量的二分之一。其余库存量，全部装载备件和维修物资。”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立刻行动了起来，他转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舷窗外那颗依稀可以看清流云彩带的木星，那是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静谧

    “萤火号”在自动驾驶仪的引导下，穿梭在木星公转轨道引力平衡点的小行星集群间。由于没有外界引力的干扰，小行星们按照质量大小从里到外地均匀分布在空间中。质量大的小行星靠近中心，间距更小。而质量小的小行星分布靠外，间距更大。

    虽然在拉格朗日l4点的位置是所谓的小行星“密集区”，但这个密集是相对空间尺度的，飞船穿行其中几乎很难用肉眼发现小行星的存在。

    尽管战舰自身微弱的万有引力以及调姿火箭的推力，会对这个在万有引力作用下自然形成的精密结构有细微的扰动。但在飞船离开以后，小行星们在相互的引力作用下，又会恢复之前精密的引力平衡状态。

    在这片空间区域，按照计划一共有6个货舱。但“萤火号”只和其中的两个对接之后便完成了补给需求。战舰驶离小行星密集区以后，卢远舟在控制台上输入了前往木星背面的航线参数。

    “全舰做好加速准备！”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指挥舱里所有人都把自己固定到了座椅上，在离子发动机低沉的噪音中，飞船轻微颤抖着开始了加速。

    每个人的目光都非常坚定，但即使像卢远舟这样有着钢铁意志的军人，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也难免会有一丝惶恐。因为，十几天之后，他们可能会成为第一批和外星文明展开战斗的人类，而他们的身后除了冰冷的太空一无所有。

    在飞往木星的过程中，舰员们自发地分享起了自己的“家书”。虽然，在四年星际航行中，大家都很了解对方的家庭组成，也见过照片。但这样在视频上真正意义上的“认识”还是第一次，这让整艘飞船看起来更像另一个形式的“家庭”。

    十天以后，原本还像彩色海洋球一般孤悬在空间深处的木星，此刻已经塞满了整个舷窗。星球表面一道道老树年轮一般的流云已经清晰可见，甚至偶尔还可以看到流云之间气流纠缠形成的气旋。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旋涡，实际上即使最小的也能容纳一个月球。

    现在的木星和人们认知里的木星最大不同还在于，木卫二崩溃以后的冰块在木星和其他卫星引力的共同作用下，被撕扯成了无数冰晶，它们围绕着木星形成了一个宽而薄的行星环。

    在阳光的映射下，星环熠熠生辉、五彩斑斓。但在人类眼中，这样的天文奇观却毫无浪漫可言，因为在美丽星环的背后是外星文明令人毛骨悚然的进攻号角。

    今天是卢远舟和王小戈值班，卢远舟扫视着屏幕上的数据，偶尔转头余光扫过身后的王小戈。这个年纪最小、性格安静对所有人都带着微笑和谦恭的无人飞船驾驶官。

    “小戈，上次在餐厅分享‘家书’。怎么没看到你的呀？”卢远舟看似随和地问道。

    “哦，舰长。我...我没有家书。您知道，我的家人很早就不在了。”王小戈虽然声音有些断续，但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卢远舟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他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王小戈那双直射心灵的眼睛。但他只是想在茫茫的太空中，完全了解自己所有舰员的状态，因为在这里，容不得任何错误。

    “哦...哦对。你说过，你是在社会援助下完成的学业。危机时代开始的时候，你还在mit攻读博士学位。”卢远舟说道，王小戈是所有人里唯一一个不是军方或者宇航员出身的舰员。

    “是的，舰长。我是在mit参加的志愿者征召，最后经过选拔进入了‘鱼藏计划’。”王小戈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准确，这种准确体现在能够精确地回答卢远舟的字面问题，而回避他问题背后想知道的事情。

    “碰撞警告！碰撞警告！相对速度47.3km/s，撞击风险小于1%。”

    飞船ai报警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其余的舰员也因报警声迅速地来到了指挥舱。大副汉克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他调出警报内容和模拟星图。

    “没什么好担心的，不用改变航线，不存在撞击风险，只是....”汉克迟疑了一阵，又说道：

    “只是我不知道应该叫他木卫二还是木卫十三。”

    劳拉和费尔南多都凑到了驾驶台的位置，看着汉克屏幕上模拟出来那个不太规则的球形天体。

    “快看！它在那儿！”劳拉指着舷窗外的一个小点。

    顺着劳拉手指的方向，舰员们很快就找到只剩下岩质核心的木卫二，他现在已经飞到了木卫十二的轨道外，所以严格来讲它应该被称作木卫十三。

    那个小点迅速变大，当它像一座巨大的山峰从“萤火号”前方几万公里无声地掠过时，巨峰压顶的气势令每一个人都心跳加速，惊叹不已。他们清楚地看到，这颗已经冷却了的卫星内核点缀着零零散散的冰川。

    在四年前，这个不规则椭球形的外边还包裹着太阳系最大的海洋和冰盖。在海洋里可能存在比地球更丰富的海洋生态圈，但人类都没来得及亲眼见证这个生命的奇迹，它就变成了一颗没能完成流体静力平衡，毫无生机的普通卫星。

    卫星远去以后，大家回到了各自的工作位置。通讯官劳拉说道：

    “在木星方向，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电磁波活动的迹象。”

    “这些混账东西是消失了，还是藏起来了？”大副汉克说道。

    “四年前，我们在地球上通过静默都可以收到来自木星和土星的无线电波信号。现在我们离得这么近，无线电接收天线除了恒星风干扰，什么都没发现。就算他们用小孩子的玩具无线电通信，我们也可以找到点蛛丝马迹，但确实什么都没有。”通讯官劳拉回答道。

    无人飞船驾驶官王小戈报告：

    “我们在加速完成后发射的一架侦察无人飞船已经到达木星低轨道，整个轨道上机载传感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打开雷达看看。”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很快，雷达官小野幸子就报告：

    “雷达发射目标都是自然天体，并没发现异常情况。”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消失了？”大副汉克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舰长卢远舟，他沉思了片刻：

    “做好战斗准备，战舰按照计划进入木星低轨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深渊

    低沉的电流的“嗡嗡”声响了起来，这是负责给电磁轨道炮供能的超导电池开始储电了。位于战舰背部和腹部的两座近防炮也打开了火控雷达。没有发射的三艘无人战舰也被装上了核弹，随时可以发射，战舰亮出了她所有的尖牙利爪飞向了木星。

    几天后，飞行在木星低轨道的“萤火号”就在沸腾的染缸上飘荡的一粒尘埃，渺小且毫无存在感。彩色流云之间卷起的风暴一刻不停地在他们身下狂暴地翻腾着，其中任意一片风暴蕴含的能量都远远超过地球上当量最大的核武器。

    这时，木星最为人所熟知的标志——大红斑风暴来到了舰员们的视线中。从木星低轨道看上去，大红斑是一个巨大的凹陷漏斗。五彩的流云翻滚着奔涌到其中，贴着漏斗的壁飞速螺旋下坠，最后在狂暴的漏斗中心消失。

    当战舰从这张可以容纳整个地球的血红巨口上空飞过时，敬畏与震撼包裹着每一个人。他们仿佛可以听到这张地狱之口发出的浑厚呻吟。

    “望远镜上看起来如此迷人的大红斑，竟是如此可怕，人类真是渺小。”领航员尤尼斯感叹道。

    “如果没被我们看到，那它的宏伟，还有意义吗？”通讯官劳拉的话让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根据雷达显示，在木星赤道的某个区域，大气层有剧烈凹陷。范围很小，但深度比大红斑还要深得多。”雷达官小野幸子的报告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让无人战舰先过去。”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是！舰长！”王小戈回应道。

    随后，卢远舟切换到手动模式，驾驶战舰向着雷达官报告的位置飞去。尽管在空间飞行中的四年多时间里，极少用到手动模式。但战舰的驾驶和战舰的结构一起，早已深深刻入了他的记忆和肌肉里。

    战舰跟随雷达官的指引来到了位于木星赤道的目标上空。在他们眼前是一个强烈旋转的风暴，虽然规模相比大红斑不值一提，但深度却远超大红斑。

    木星表层颜料一般的大气像破碎机上的废布条一样被剧烈撕扯着拽入发着猩红光芒的漏斗中心，没人知道那个漏斗风暴到底有多深。

    “雷达回波显示，这个漏斗风暴至少有1200公里深。但应该是雷达波到达更深的地方就被强烈的干扰吸收了，目测实际深度远远不止”小野幸子回报告。

    “无人战舰在漏斗上空200公里高度，仍然监测到温度高达300度。而且监测出的化合物中，除了表层大气物质，还有重元素。这些重元素一般是不会在表层出现的。”王小戈汇报道。

    大副汉克凝望着舷窗外那个正慢慢靠近战舰下方的猩红风暴说道：

    “也就是说，这个风暴的深度已经深入木星内部了。”

    随着风暴来到战舰的下方，漏斗风暴核心发出的红光也越发耀眼，甚至照亮了战舰外覆盖的纳米伪装帷幕。而通信官劳拉的操作台也响起了警报，她报告：

    “这里的电磁干扰非常强烈，已经影响了我们无线电天线的工作了！”

    但这个过程很短暂，随着风暴从战舰下方掠过就消失了。

    “这有可能是来自木星深处液态金属氢的强烈对流造成的电磁辐射干扰。”王小戈说道。

    “上帝啊，他居然这么深！就像一口竖井，直达木星深处！它是怎么形成的？”大副汉克惊叹着。

    王小戈分析着无人战舰回传的各种抵近探测数据。

    “根据我们对木星的了解，这种深度的风暴不太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上一次我们观测到木星出现深度异常的漏斗云是在1994年，当时苏梅克.列维9号彗星撞上了木星。我怀疑，这个漏斗风暴的形成，可能和奥陌陌在木星背面开启微型虫洞时，制造定向能量束击穿时空网有关。”

    卢远舟思索片刻下令：

    “立即根据现在漏斗风暴所处的位置和木星公转速率，反推上一次发现奥陌陌在木星背面制造引力波时刻这个风暴所在的位置！”

    王小戈立刻依照卢远舟指令建立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根据推算，8年前我们探测到奥陌陌在木星背面制造引力波的时刻。这个风暴所处的位置正好在木星的背阳面正中央！”

    结论一出，所有人惊住了。这也就意味着，身下这个正缓缓远离，几乎就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木星深井，极有可能就是奥陌陌开启微型虫洞时候留下的痕迹。卢远舟最先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如果它们在木星背后真的有指挥站。那一定就在这附近了！”

    “是的，如果它要长时间呆在木星背面，那它只能在同步轨道上！”劳拉补充道。

    雷达官小野幸子说道：

    “但我们使用各个波段都没有发现过木星背面同步轨道有异常呀？”

    卢远舟解释道：

    “危机时代开始之后，我们在金星高层大气发现过一枚外星探测器‘飞镖’。当时我参与了那次行动，它能在远距离上几乎全频谱隐形。我们的巡航机使用密集重复航线，通过x波段和微弱的电磁波辐射才发现了它的蛛丝马迹。

    而当年我架着飞行器一直抵近到几十米的距离，才利用激光束偏转折射，精确定位了‘飞镖’。如果它们的指挥站还在那里，又停止了一切无线电活动，那我们在这儿肯定发现不了！我们要到很近的距离才行。”

    舰员们检查了安全带，把座椅转向舰首。

    “派出两艘携带核弹的无人战舰先行出发！被动和主动探测系统全部开机！武器系统进入戒备状态！战舰准备加速！”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耀眼的蓝光在战舰喷口亮起，飞船全速扑向了木星背面同步轨道的预定位置。整个过程中，指挥舱除了ai提示和按键的声音安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遭遇敌人的准备。

    “离指定目标位置还有20分钟。”领航员尤尼斯报告。

    “无人飞船在预定空间位置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王小戈报告。

    “所有探测手段均未发现异常。”雷达官小野幸子报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残影

    “使用近防炮，向目标区域打几个短点射！”卢远舟下达命令。

    战舰背部的近防炮断断续续地吐出几道火舌，炮弹像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钢筋一样飞向目标。几分钟以后王小戈报告：

    “无人飞船已发现近防炮弹，炮弹全数穿过目标区域，没有减速！”

    大副汉克看着无人机传回的画面：

    “难道它们真的已经不在那儿了？或者它们从来就没有在那儿过？”

    “根据eda科学委员会的研究，‘飞镖’要完成复杂指令，应该是有个指挥站的。而且，现在木卫二都已经没有了，它也有可能离开了或者消失了。”小野幸子说道。

    卢远舟怔怔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太空好一阵，之后下达了命令：

    “飞船减速，泊入目标区域同步轨道。”

    虽然舰员们对这个命令都很吃惊，因为一旦减速就意味着如果有什么意外，他们甚至连逃走的机会都可能没有。但命令还是坚决地得到了执行，他们信任自己的舰长。

    “萤火号”泊入轨道以后，舰员们派出了两艘无人飞船，战舰使用自带的一切手段对这片空域进行了探测。大副汉克甚至拿出了激光指示器，模仿卫旭在金星大气层找到‘飞镖’的方式，想找到点什么。结果依然是，这里就像狄拉克海一样什么都没有。

    卢远舟目光搜寻着窗外，确认了探测结果后：

    “召回无人飞船。”

    在被木星庞大的体积挡住阳光的背面，无人飞船喷口的火光显得格外明亮。就在无人飞船完成转向，喷口熄灭的一瞬间。卢远舟忽然看到了无人飞船周围的空间中似乎出现了一圈荧光。

    “等一下！”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因为注视黑暗的空间时间太长产生了幻觉，还是无人飞船喷口的火光被什么东西反射了。

    “舰长，怎么啦？”大副汉克问道。

    “无人飞船上有没有射灯？”卢远舟问道。

    “没有，飞船上也没有，只有穿梭机上才有。”王小戈回答道。

    “立刻投放穿梭机，不用靠近。只需要用射灯照射现在无人飞船附近空域就行了。”

    汉克立刻下到了底舱，亲自驾驶着穿梭机飞到战舰的旁边。当他打开穿梭机上的大功率射灯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吸引到了舰首的舷窗前。在无人飞船的四周，立刻出现了一段比战舰还大的圆弧形光晕。

    汉克轻微地晃动了一下穿梭机，在摇摆的光柱照射下，那个弧形的光晕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就像一道彩虹。在这个彩虹的两端都是不规则的破碎边缘，看上去就像是从一个圆环形的彩虹里，生生撕扯下了一段放在了这里。

    “这些反光的微粒是什么？无人飞船上的元素探测器并没有发现异常元素呀？”劳拉惊叹道。

    “我想，只有可能是冰晶。因为氢和氧在行星附近都是常见元素，不会在元素探测器上显示。”王小戈说道。

    “这么小的颗粒，雷达波也无法监测到。”小野幸子说道。

    “这些冰晶哪儿来的？还排列得这么整齐！”无线电里传来了汉克的声音。

    卢远舟看着旁边穿梭机里的汉克，指了指离他们不远处的那条此刻在背阳面显得很暗淡的星环，它们几乎全是由木卫二的冰块组成的。

    王小戈指着在穿梭机灯光下闪闪发光的冰晶彩虹：

    “我想这些微小的冰晶是在万有引力下的作用聚集到这里，它们在一个有自转角动量的微弱引力源下形成了一个质量极小的冰晶圆环。后来，引力源离开了。大部分的冰晶都被撞开了，只留下了这一段。”

    “你的意思是，这里就是它们指挥中心曾经呆过的轨道位置！只是后来离开了？”小野幸子惊讶地问道。

    “我想王小戈的推测是正确的，在木卫二碎裂以后的一段时间内，它仍然在这里指挥着成千上万的‘飞镖’引导有机生物组成碎冰带进入转移轨道。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极其细微的冰晶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聚集到了这里。完成指挥以后，它就离开了。这也符合我们之前的观测和推测结果。”卢远舟说道。

    “那这该死的指挥站现在去了哪里？”汉克在无线电里咒骂道。

    卢远舟徐徐摇头：

    “它可能跟着碎冰带去了转移轨道，也可能坠入了木星里或者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没人知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汉克问道。

    战舰里的其他人也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卢远舟，他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一个人，包括舷窗外穿梭机里的汉克，其中王小戈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渴望和炽热。最终，他看向了茫茫星海中的一片区域。

    那片区域有一颗星星格外明亮，那是同样带着美丽星环的气态巨行星——土星。

    李林杰和几个同伴站在月球中央环形山顶上一座七八层楼高的超导电磁线圈下。这座超导电磁线圈构筑物呈长方形，在顺着环形山的圆环方向有一个椭圆形的通孔，它占据了这个建筑物一半的体积。

    这样的超导电磁线圈构筑物一共有24座，它们均匀地分布在整个中央环形山的山顶，就像一座座没有长城连接的烽火台。

    在超导电磁线圈的椭圆形的孔内，上下两股带电基本粒子会被电磁超导线圈以相反的方向加速到无限接近光速。然后在位于环形山南北对称的两个电磁偏转器的偏向下，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在中央环形山的中央发生碰撞。

    在中央环形山的圆心上，矗立着一座黑色呈圆柱形的细长高塔——碰撞感应塔。在塔顶上有一个祭坛一般的镂空腔体，超高能级的粒子流将会在这里发生接近创世能级的剧烈碰撞。被撞碎的粒子会在宇宙规律的主导下，碎裂成更加微观的结构，在几个普朗克时间尺度内，这些粒子碎片或者衰变、或者重组。

    而碰撞塔尖空腔内的感应器将会记录下这些过程，从而帮助人类探究宇宙中尚未被人类发现的基本规律。这个一开始被多数人质疑根本没用的超级机器，在危机时代的后期反而被人们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这可能是因为现实工业产能已经逼近人类现有科学框架的极限，想象力所能及的高科技武器，已经无法让人们在即将到来的入侵中感到安全。也可能是因为这个项目，是由在发现外星文明入侵中表现得无所不能的刘超文所主导。

 第一百八十四章 联合试运行

    “林杰，这座超导电磁线圈加速器也完成运行前的最后检查了！一切正常。”一个工程师关上了超导电磁线圈构筑物上的一扇小门说道。

    虽然李林杰被任命为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项目的项目总经理，但他很喜欢同事们对他直呼其名，在月球这样残酷的环境下，上下级的服从力远不如朋友间的信任和亲和力来得好用。

    李林杰用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遥望着中央环形山下那座拔地而起的黑色碰撞感应塔。还有塔基周围，占据了大半环形山中央低洼地势的四座仿星体氦3聚变反应堆。它们被合金钢质穹顶覆盖了起来，就像平放在地上的四面圆形盾牌。而高塔就像一支锐利的长矛。

    在最近的一周时间里，李林杰带着工程师们逐一检查了这个由他为建设负责人，耗时四年完成的高能粒子对撞项目的每一个分部工程。而身后这座超导电磁线圈是这次检测的最后一个分布工程了。

    “好的，我们回项目部，准备联合试运行吧。”李林杰说道。

    说完，几个人便纵身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刀锋一般的环形山峭壁坡度非常陡峭，垂直落差高达上百米。就算在月球引力下，这样的高处坠落也足以致命。

    不过他们刚刚跃身而起，背上的喷气背包就开始工作了。朝向四面八方的喷口自动控制着他们的下落姿态，让他们以非常适宜的速度触地。这个背包并不能帮助他们在月球实现真正的飞行，但却可以让他们实现大范围的跳跃和从高处速降，这些功能在环形山上格外管用。

    在地势稍缓的地方停着一辆月球车，李林杰一行人乘坐月球车返回了环形山外的项目部。这里就是他曾经和周成见面的那个临时舱，后来扩建为了项目部。他已经在这里居住了4年，期间从未返回地球。

    “所有单位工程和分部工程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检测，可以开始联合试运行了。我看还是由我去吧，林杰你还是留在这儿总揽全局。毕竟你是项目总经理，有什么情况方便统筹指挥。”一个年纪稍长的工程师说道。

    摘掉了航天头盔，李林杰的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8年前刚到月球基地时的稚嫩和腼腆，取而代之的是岁月刻下的坚韧与刚毅。

    “老陈，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这件事儿我们已经说好了，你留在这里指挥。我去负责启动每个项目的试运行，我们就不争了。”说完，李林杰就在大家复杂的眼神里又戴上了航天头盔，走进了气闸。

    并非他们不想再挽留，而是他们都知道这位项目总经理的行事风格。这座高能粒子加速器作为月球最大的单个建设项目，李林杰几乎倾注了所有。他了解这里的每一条通道，每一根立柱，甚至每一条焊缝。

    李林杰独自驾驶月球车进入了项目部旁边不远处的一条地下隧道。这条地下隧道直通位于中央环形山内碰撞感应塔里的主控中心。

    在刘超文的设计初案中，这条隧道和主控中心都是没有的。整座月球粒子加速器基地的所有子系统是完全通过遥控中心直接由地球的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控制的。

    但在设计图审查和实际施工过程中，eda工程院和科学院以及月球建设部都一致认为。建设完成以后，如果不经过各个环节的测试运行，就将这座承载着希望且庞大而复杂的机器直接交付给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既不符合工程建设惯例也显得太过草率。哪怕这是由刘超文提出的设计初案。

    这个项目一旦失败，对人类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损失都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在不改变任何原设计的前提下，专家们在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系统里加入了一个纯手动主控系统。旨在便于交付使用前的各系统联合试运行和日常维护中的各子系统测试。

    刘超文在得知这个情况后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要求遥控系统在整个系统中要有第一优先的控制权，增加的主控系统只能并联在遥控系统上。并且，不能改变加速器环的任何一点初始设计，哪怕是一根电线的布置位置也不行。

    李林杰通过隧道穿越高耸的环形山来到了中央环形山内，他从覆盖着合金穹顶的聚变反应堆旁驶过来到了碰撞感应塔下，主控中心就在塔底。里边的设备都是崭新的但看上去就像上个时代的产物。

    这里没有液晶显示器，没有电脑键盘。控制台上全是一排排机械开关和按钮，而墙上也是一个个花花绿绿的指示灯。这种设计，可以让整个主控系统，即使处于高能射线比较强烈的环境下也拥有极佳的可靠性。

    “准备开始联合试运行，各部门就位。”李林杰通过无线电下达了指令。

    确认所有部分就绪以后，李林杰开始了从应急电源，室内灭火这些救援项目，到恒温系统这样的辅助项目，最后再到聚变反应堆启动这样的大型独立项目。

    整个中央环形山伴随着李林杰在控制台上按下的按钮的增多逐步全部激活了。

    “所有子系统工作正常，可以进入最后一个系统，加速器测试。”李林杰看着控制台上花花绿绿闪烁的指示灯对无线电说道。

    最后一个系统就是环绕整个环形山顶部的粒子加速轨道了，虽然它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体管道将其包裹，但人们还是习惯这样的称呼。这个系统的测试，是由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专家负责指导的。

    试运行只需要让两束质子在环形加速轨道上以30%的能级完成加速即可结束，这样就可以从运行数据中推测粒子加速器性能是否能达标，并不需要实际完成碰撞。

    而全能级的实验，是需要在逐次实验中逐步提高能级才会实现的。因为这样高的能级，谁都没有把握结果会不会和数学推导完全符合，在高能粒子领域人类的空白还太多了。

    李林杰在专家的指导下，逐步开启了加速器轨道的每个系统。环形山顶部数十座超导电磁线圈开始发出微微的蓝光，随着能级的逐步提高。在环形山外项目部里的一众专家和工程师已经可以看到一束极细的光带沿着环形山顶部飞速运动着。

    那是蕴含着极高能量的两束质子流，在沿着电磁线圈洛伦兹力约束方向被加速着。两条光线一开始的光芒就像黑暗中的日光灯，明亮而温和。

    但随着加速能级的逐步提高，光线开始变得刺眼，到30%能级的时候，环形山顶部的两条光带仿佛混为了一片，已经不能用肉眼分辨出来了。其光度完全照亮了中央环形山内核周围数十公里的范围。

    “试验成功，可以回到待机状态了！”专家看着项目部显示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兴奋地对着无线电喊道。

    李林杰长舒了一口气，他按动了控制台上最大红的色按钮：

    “收到，现在把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控制权完全移交给遥控中心。祝你们好运！”

    李林杰走出碰撞感应塔准备登上月球车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调高了航天服的氧含量，深吸了几口气以后感觉好一些了。便没有在意，驾着月球车进入隧道返回项目部去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太空炮台

    李林杰完成高能粒子加速器的验收转移交接工作以后，就搭乘穿梭机回到了广寒宫月球城。虽然建设阶段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但是项目的移交不代表工作的完成。在未来几年里，他仍要负责整个设备的运行维护，因为他是月球最了解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建设者。

    至少，目前他可以暂时离开那个他生活了四年的项目部去休个假了。他打算先回月球城去见见他的老朋友们，这中间最想见的人自然是从试训就在一起的叶婉晴。在高能粒子加速器建设的四年间他们很少见面，但在彼此间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短暂相逢的时间里，互相总能很快感同身受地融入对方的经历中。他们彼此都不敢确认这种默契算是友情还是别的，因为在危机时代末期，又身处月球极端的环境中。友情已经是生存的奢侈品，其他的愿望只能深藏在心中。

    如今的广寒宫月球城与四年前相比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基地面积又有了扩展。在高耸的楼宇间，已经有了平整的道路和穿行的车辆。这些车辆不像户外作业的月球车一样用着巨大的软质轮胎，他们看起来更像地球上的小汽车。

    几乎每一栋建筑物都有玻璃穹顶，在穹顶下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和穹顶面积对应的水池。这并不是为了美观而设计的，水池里培育着用基因技术改造的绿藻。这种藻能够适应月球上为期一个月的昼夜交替，并且因为低重力环境他们的个头很大，这能让他们产生更多氧气。

    而在月球城边缘，一列列长条面包形状的建筑里，是改良月壤的作物基地。他们可以在人工光源的照射下产出氧气和水分。如果出现极端情况，整个广寒宫月球城是可以实现完全自持循环的。

    李林杰来到宿舍，打算洗漱整理一番就去找叶婉晴吃晚饭。他刚刚坐下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随即胃部传来一阵强烈的痉挛，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跑到卫生间就呕吐了出来。之后更是四肢乏力，眼冒金星。

    八年的月球生活让他很清楚，在月球任何身体不适都不能拖延。否则，后果不仅仅是自己可能面对严重的后遗症，更会浪费宝贵的医疗资源。他赶紧打了应急救援求助电话。

    来到医疗中心，不知是巧合还是看到了病患的名字，叶婉晴第一时间来到了担架上的李林杰身边。此时的李林杰神志依然很清醒，但是四肢乏力已经几乎无法自由行动。他在苍白的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

    “原本想约你吃晚饭的，这下只能你陪我去医院吃了。”

    叶婉晴推着担架车快步走着，焦急地说道：

    “我得赶紧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

    很快，检查就完成了。叶婉晴拿着检查报告满面愁云地来到李林杰的病床前：

    “林杰，检查结果显示你患上了急性辐射症！你在短期内受到过超量电离辐射照射吗？”

    李林杰先是一惊，然后转念一想。

    “今天上午，高能粒子加速器试运行的时候，我在主控中心操作了设备，有可能是在实验的时候受到的电离辐射照射。但是环形山周围的盖革计数器并没有检测到超量辐射值啊。”

    另一个医生拿着盖革计数器匆匆来到李林杰床前，对他的全身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扫描，然后摇了摇头就离开了。叶婉晴皱着眉头说道：

    “在你身上没有放射性沾染源，这就排除了放射性物质泄漏的可能性。你短时间内至少受到了2000微希沃特的照射量，这个剂量虽然没有达到致死量，但也非常危险。

    广寒宫基地的医疗条件不能很好地完成治疗，你必须立刻转移到地球轨道的医疗站去。那里条件更好，而且微重力的悬浮状态更利于你皮肤的康复。”

    叶婉晴作为李林杰的主治医师一起乘坐飞船来到了近地轨道的医疗站。这是一座专门为空间工作人员建设的太空医院。这里的病房和地球上最大的不同在于，没有病床，而且有很大的玻璃舷窗。

    李林杰穿着特制的充气病服，身上带着加压泵注射器。药物让他的症状得到了迅速地缓解。除了身上的行头，他感觉自己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他悬浮在空中欣赏着壮美的蓝色星球，上次这样心情放松地在近地轨道欣赏地球还是8年前的第二次空间训练。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声音他很熟悉。转头一看，果然是留着胡茬的柯国豪，他飘上前来就要拥抱一下阔别的老友。一起进来的叶婉晴厉声喝道：

    “别碰他！他的皮肤因为急性电离辐射照射，还没有恢复！”

    两人赶紧在空中闪避开了对方的身体。

    “好久不见啊，伙计们！我可想死你们了！”柯国豪满脸笑意地打量着李林杰和旁边的叶婉晴。

    “国豪，这几年在太空炮台上过得怎么样？”李林杰问道。

    不等柯国豪开口，舱口的叶婉晴就悠悠地说道：

    “人家柯大队长现在可是‘镇远号’上设备维护的顶梁柱了！”

    柯国豪笑嘻嘻地说道：

    “还是婉晴关心我。”

    叶婉晴哼了一声：

    “哼，我们月球医疗中心一半的护士都知道了，我能不知道呀。你们两兄弟聊吧，我到了这儿也不能光盯着你们，还得去帮太空医院的忙。”

    柯国豪有些尴尬，也没有敢留她。

    “国豪，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你们太空炮台不是挺忙的吗？”李林杰问道。

    柯国豪一边琢磨着太空病房的设备，一边说道：

    “前段时间是挺忙的，‘镇远号’进行试航和战斗力评估。这刚刚结束，我还准备到月球去看你和婉晴。结果婉晴给我打电话，说你在这儿，我就直接过来了。”

    “你们太空炮台测试的情况怎么样？”李林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柯国豪满脸兴奋地来到李林杰身前：

    “我们把‘镇远号’开到了离地球50万公里的轨道上，太空军不知道从哪儿推了几颗城市大小的陨石来当做标靶。陨石离我们的太空炮台有2万公里远，我们在炮台上用肉眼都看不到它们。

    ‘镇远号’的三座电磁轨道主炮，只用了三轮齐射。就把最大的一颗陨石轰成了碎片，在监视器上看起来，就像太空礼花一样壮观！”

    柯国豪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李林杰眉梢微微抽动：

    “我听说，你们的太空炮台会部署到200万公里外的同步轨道上。作为地球防御的第一道屏障。那么远的太空，对方那么大的集群，你们能扛得住吗？”

    柯国豪神气地笑了笑：

    “兄弟，你多虑了。你看着太空炮台那么大的体积，其实里边居住舱的空间很小的。整个炮台1/3的重量都是多层复合间隙装甲。别说孢子和冰块十多公里每秒的速度，就是太空炮台的主炮也击穿不了自身的装甲。

    到时候，8艘太空炮台会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的转移轨道旁边。用强大的火网让它们知道自己来错地方了。而且，炮台里有非常完善的逃生系统。实在不行的时候，还有应急发动机可以让炮台回到近地轨道，总之没什么可担心的！”

    虽然柯国豪的神情充满了自信和骄傲，但作为老友的李林杰还是从他的眼角发现了一闪而过的不安和惶恐。

 第一百八十六章 黑月

    虽然隆冬季节已经过去，但夜晚的风中还带着几分刺骨的冰凉。周成眉头紧锁，眼中泛着怒气，手里拿着黑板刷在车库的黑板上狠狠地擦着。他擦黑板的动作幅度很大，黑板和刷子间都扬起了白色的粉末，看上去就像在和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算符置气一般。

    他草草地刷完了一块黑板，斑驳的字符依然零零散散地留在上边。他又走到了另一块黑板前。当他抬手就要开始擦的时候，刷子却停在了那个已经在黑板上呆了四年的五边形图案旁边。

    这四年来，周成多数的精力都是围绕这个数学模型为基础，推导各种已知也未知的现象。但却几乎没有取得什么进展。除了对已知虫洞模型符合得很好，其他方面几乎都无法与已知宇宙规律符合起来。

    他甚至依据五边形数学模型推导出了宇宙是一个多达数千个维度的空间，这简直堪称荒谬。他开始怀疑这个模型本身的正确性，因为除了五边形模型。刘超文之前的所有理论，几乎都可以完美地解释已知科学体系下的宇宙现象和规律。

    但他无法回避的事实是，这个数学模型几乎精准地解释了虫洞模型。而且，月球上那个造价无法估量的超级粒子加速器就是依据这个数学模型建立的。这在他看来，就好比明明手中握着的是一把万能钥匙，却只能打开一把很小的锁。

    周成手中的黑板刷在那个因为反复填充，看起来已经线条很凌乱的五边形上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被他狠狠地擦去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把黑板刷随性地扔到了书桌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黑板刷不偏不倚的落到了一本资料上。刷子上的粉末溅满了资料的封面。

    周成一个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拿起黑板刷。伸到一半，手还是停在半空。停了半刻，最终还是伸向了旁边的烟盒。他拿出一支烟点上，走到了车库门口。依然带着寒意的凉风让他裹紧了外套，看着漆黑夜空中的一轮残月，他缓缓地吐出烟雾。

    沈曼绫走到了桌前，挪开了黑板刷，拿起那本资料轻轻地抖掉了上边的粉笔灰说道：

    “老周，eda科学委员会没有通过你的试验申请，可能是有其他原因。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了，或许你再完善一下方案，过一段时间再提交就可以通过了。”

    周成怔怔地看着只剩一丝弯牙的月亮，抽着闷烟。此时的黑月可以看到月海北部有一串宝石般的光带，那是广寒宫月球城发出的亮光。但周成聚焦的并不是月球城，而是处于月面正中位置，此刻依然处于黑暗的中央环形山。

    “如果方案里，我设计的实验得到了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验证，那个该死的五边形、还有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奇怪天气背后的秘密，也许就揭开了。”周成愤愤地说道。

    沈曼绫把已经抖掉了粉笔灰的方案放回了桌上：

    “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也才刚刚建成，正在逐步提高实验能级。或许很多实验都在排队，毕竟，这台机器制造的能量密度已经接近创世能级了。”

    周成徐徐摇头：

    “我通过eda科学委员会评估组的一个朋友了解过了。我追问了老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实验方案本来已经通过评审了，是被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否决的。”

    沈曼绫一惊：

    “你是说...否定你实验方案的人...是...是超文？”

    周成盯着那轮残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吸烟。

    沈曼绫走到周成身边，说道：

    “你何不直接去找一找超文？你们毕竟师徒一场呀。”

    周成灭掉了烟头，口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我和他之间所谓的师徒情分，恐怕早就不存在了。既然是他拒绝了我的实验方案，我再去找他，也是无济于事了。”

    沈曼绫又说道：

    “你在理论物理学界怎么说也算得上名满天下，你的学生和同事也不少。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成转身把烟头扔到了垃圾桶里，长叹了一声：

    “刘超文现在在物理界的地位就无需多言了，你要说他是神都没人会反对。我只是个他们眼中的老顽固。现在刘超文一个人掌握着所有的科研设备，我能有什么办法。”

    沈曼绫轻轻挽住周成的手臂，和他一起看着天上的黑月。夫妻二人就这样保持了许久，忽然沈曼绫说道：

    “刘超文他这样阻止你验证你的预测。这不正好说明了，你的预测就是正确的吗？”

    周成深深地看向妻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然后又渐渐地褪去，他的声音很消沉：

    “那有什么用，没人会相信我的。我就像抱着一个装满宝石的破旧保险箱，却被人没收了打开箱子的钥匙。

    更何况，我自己都在怀疑，我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过不了多久，在天上除了太阳和月亮，最明亮的就是碎冰带和孢子群了。他们三年后就会到达地球表面，到时候我那堆公式，能有什么用？”

    沈曼绫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怒色，她松开了挽住周成的手，决绝地说道：

    “老周，我们都是从事科学工作的。科学对人类进步和生存意义在任何时候都是决定性的。我们的工作就像往一个点着蜡烛的房间里一点点地泼洒粉尘，谁都不知道哪一次泼出的粉尘会让粉尘密度达到临界，从而引起剧烈的爆炸。

    但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们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那么爆炸就永远不会发生。真正的末日还没有到来，我们还有三年，或许更长的时间。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就轻言放弃呢？”

    沈曼绫振聋发聩的话语让周成面露惭色，但他的精神依然很低落：

    “曼绫，对不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但是，你知道，我的工作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在某个领域达到极值，从而转化为生产力的。理论物理的大厦就像金字塔一样，想修得越高，需要累积的基座就越宽大，而这是需要时间的。”

    “老周，你知道在1836年的时候，从美国东海岸发送一个信息到西海岸需要多长时间吗？”沈曼绫的声音又恢复了从前的温婉。

    周成不知道妻子想说什么，随口答道。

    “一个月？两个月？或者更久？”

    “就在第二年1837年，一个叫摩尔斯的人发明了电报。让美国在东西海岸间传递信息几乎不需要时间。在那个人们还不知道光速就是宇宙中最快速度的年代，人类直接掌握了宇宙间最快的信息传递方式。

    要知道那时候火车才刚刚出现，人类甚至还没有进入蒸汽时代。历史告诉我们，人类的科技进步有时候是可能出现跳跃式爆发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去做！”

    周成恍然大悟，他深深地握住妻子的双手。看着妻子的双眼中交织着泪光与火光。

    “谢谢你，曼绫。”

    此时，孤悬夜空中的黑月中心出现了一个朦胧的亮点。

    “中央环形山的高能粒子加速器已经开始实验了，当他大功率运行的时候会像阳光下的钻石一样耀眼。”周成感叹道，他的话语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颓丧。

    随后，他转身拿起了那本被妻子打理干净了的实验方案，在黑板上重新画上了一个五边形。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实验

    曹锐的车停在了断头路的边上，关掉车灯以后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夜虫和青蛙的鸣叫声。

    尽管还是早春，但扑面而来的风中却是一股温热的暖意。他脱掉了外套，从车里拿出了望远镜向着前方看去。

    皎洁的月光下，丘陵环抱的平原依稀可见，除了有些萧瑟的地面植被，没什么异常。远处灯火通明的高能粒子中心办公楼就像一座灯塔。曹锐放下望远镜，点燃了一支烟。现在他身处的位置是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主入口的对面。

    这里以前是一条郊区小镇通往蓉城的公路，但因为建设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超级东方环”以后就被废弃了，路到了平原的边缘就被断掉了。

    这次行程原本是和老友周成约好了共同来此的，结果周成的实验方案意外没有通过审批，老友就取消了行程。而曹锐本就有案件线索在蜀川，就顺便过来看看。他本来打算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去转转。

    没想到的是，基地以高能实验为由布置了警戒兵力，没有邀请或者通行证连他这个国家安全特勤局的处长也不能随意进入。倒不是曹锐没有办法强行进入，只是他觉得既然有人不想让他进去，就算他强行进入了可能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索性，曹锐就绕到了这条不为人所知的小路上看看。上次和周成来这里排查暴雨圈的时候，他就到过这里，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眺望整个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但就算这么偏僻的地方，他同样可以发现前方实验基地边界的围网上偶尔有巡逻的士兵。

    他吸了一口烟，仰头看了看头顶和身后的天空，滚滚的乌黑流云遮住了星空。而前方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天空却像是从浓云中打开了天井一样，银色的月光从天井里洒到了地面上。

    忽然，四周茂密的灌木丛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栖息在其中的小动物们像被什么唤醒了一样开始躁动起来。天上几道明亮的闪电从流云中一闪而过。借助闪电的亮光，曹锐才看清天上的层层黑云已经压得很低了。

    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很短的时间，头顶的天空上已是雷腾云奔。无数游龙一般穿行在云隙中的闪电几乎把空中和地面照得透亮，围绕着平原的一圈云山剧烈地翻滚着。

    此时，流云中的天井看上去就像一张悬在天空中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口，而云墙上追风掣电的亮光就像是巨口里锋利的獠牙。曹锐回到车里，拿起望远镜向平原看去。镜头里一切照旧，平原上安静的植被似乎都没有一点风吹过。

    忽然，车顶上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声音。曹锐放下望远镜，只见豆大的冰雹正在汽车引擎盖上欢快地跳跃着。狂风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一阵阵惊雷在空中炸响。烈风的咆哮一阵比一阵狂妄，而砸落的冰雹也越发密集。

    刘超文站在办公室大玻璃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边。远处的环形云墙上闪电一刻不停地在上面奔涌着，隐隐还可以听到天边隆隆的响雷。星空中黑月中央的宝石发出了比任何一颗星星都还要亮的光芒。

    他就这样在窗边站了十几分钟，直到远处云墙上闪电渐渐变得稀疏，而黑月中央的宝石也暗淡了下去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多时，助手敲了门，几个身穿白衣的人来到了办公室。他们并不是普通的基地工程师，而是理论物理学的精英和专家。

    “刘总，按照您的实验方案。于凌晨1点整，在‘超级东方环’和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同时进行了实验。其中，在‘超级东方环’进行的是70%能级的质子碰撞实验，而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进行的是60%能级的质子加速实验。

    实验数据表明，月球粒子加速器在60%这个能级，非常稳定。下次实验可以将能级提高到80%，甚至满功率运行！恭喜您，刘总。您设计的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成功了。”

    专家们很明显更关心月球粒子加速器的情况。虽然，他们不明白刘超文为什么要让地月两处实验同时进行，但他们也不会问。因为他们都清楚，眼前这位冷面天才除了交代工作，是不会和他们多说一个字的。

    “好的，重置两台实验设备的数据，把实验报告留下。你们去休息吧，今天的实验数据不需要分析。”刘超文说道。

    一名专家把实验数据放到了刘超文的办公桌上，刚要退回去，又转身尬笑着说道：

    “刘总，今天实验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基地的配给也到了，我们几个想小小的庆祝一下。我们知道您不喜欢参加聚会，所以我们也给您带了点新酒给来。”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放到了办公桌上，然后满眼期待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刘超文。很明显，他更关心的是庆祝的事儿。刘超文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他放在桌上的东西，只是浅浅点头。

    几个专家离开办公室以后，刘超文把两份实验资料平铺在办公桌上，眼睛在纷繁的数据上飞速地扫描着。不多时，他的目光就来到了最后一页资料的最后一行。

    刘超文站起身来，把资料无序地叠合到一起。然后走到了窗边的碎纸机前，把资料一页一页地放了进去。

    这时，楼下两辆汽车的灯光亮起了。刚才汇报工作的几位专家正兴致勃勃地拿着从食堂取走的食材和饮料酒水，驾车赶回基地外的宿舍里好好庆祝一番。可能是因为太饿，也可能是因兴奋，他们车子离开的速度很快。

    引擎咆哮着接连离开的汽车卷起的气浪掀开了旁边一张灰尘浓重的车衣。灰尘散去后，那辆半披着车衣、轮胎发瘪的车正是刘超文的配车——lc80。

    当那辆满身灰尘的越野车出现在昏黄灯光下的时候，它紧紧地抓住了刘超文的眼睛。

    刘超文只觉脑袋像放进了正在敲响的大钟里一般，沉闷的噪音响彻耳根。他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手里的纸张给他捏成一团。

    他赶紧离开了窗户，一手按照办公桌喘着粗气。就这一下子，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但他的脑子里并没有安静下来，一幅幅零碎的画面像即将要冲破安全阀的高压蒸汽一样不停在脑海里闪现。那些画面，他既熟悉又陌生。

    “风和日丽的山野草地上，停着一辆满身泥土的越野车。自己正和父亲老刘坐在餐桌前，欣赏着山下丘陵环抱的平原景色，享受着难得的父子时光。”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幻梦

    如热泉一般喷涌混乱的思维让刘超文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在充满扭曲和残影的涣散目光里，看到桌上有个瓶子。他就喝了起来，喝下了几口竟然尝不出味道。他扔掉了瓶子，本能的向门外走去。

    不知走了多远，刚觉得头脑中的混沌好了一些，发现自己正走在月明星稀的户外。抬头一看，竟然已经到了那幢二层红砖小楼的前面。他只觉头上仿佛忽然挨了几记带着拳套的重拳，眩晕无比。

    但奇怪的是，明明觉得自己就要摔倒下去，却又稳稳的站在原地。这时，小红楼走出一个人，那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老刘。他激动地想扑到父亲身边说点什么，却发现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他拼命地和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做着斗争。

    就在他拼命和自己身体做斗争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正跟着父亲信步走进小楼，他从未进入过这幢小楼。他感觉自己正像不倒翁一样颠来倒去，但父亲脸上除了吃惊和浅浅的欣慰并没有其他反应。他仿佛在和父亲说着什么，自己却听不见。

    在挣扎在清晰的现实和混沌的意识中，渐渐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超文醒了过来，睁眼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没有门窗，但格外明亮和宽敞的走廊里。走廊很长，看不到两端的尽头。这条走廊的涂色很奇怪，他所在的这一半无论地板、墙壁还是天花板都是蓝绿色的，而对称的另一半全都是紫红色的。

    刘超文站起身来，感觉一身轻松，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眩晕和混沌。他下意识地想走到紫红色的另一边看看。但当他刚刚走到颜色分界线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巨力阻挡住了他。那感觉既不像撞到墙上一般的生硬，也不似坠入网中那么柔软。

    凑近一看，原来在走廊正中间有一张透明的细网将两种颜色分隔开来。纵横编织的网丝细得难以描述，如果细看还可以发现这些网丝似乎都在以极小的频率震动着。

    刘超文试着将整个身体都靠到那张几乎无形的网上，看若无物的网竟然岿然不动。他后撤一步，用指尖去按压那张网。网出现了一个轻微的凹陷，而网的另一边则出现了轻微的凸起，当他想使劲按压出一个更深的凹陷时，却发现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把那个凹陷扩大多少。

    刘超文在口袋里上下翻找，忽然发现自己胸前佩戴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胸针。他取下胸针，把别针掰直，然后用针尖想去刺破薄网。

    果然，针尖在网上扎出了一个陡直的锥形。在使出全身力气后，针尖总算要从薄网的锥尖被撑开的网孔中穿过去了。就在针尖穿透薄网的一瞬间，针尖在网的另一面亮起了炽热的光芒！刘超文赶紧后退，薄网迅速变回了原样，而手中别针的针尖却消失了。

    就在刘超文因为刚刚发生的一幕惊叹不已的时候，忽然他发现在网的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个孩子站在紫红色墙根前。

    惊讶之余，刘超文仔细打量了一番对面的孩子。他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他在家附近巷子尽头见过的那个孩子吗？在孩子的身后悬浮着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气球。那个乳白色透明气球，在气球里还有一个所有运行规律都和自己认知相反的太阳系模型。

    “你好，我们...我们认识吗？”刘超文试探着问道。

    那孩子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没懂他的话。正当刘超文准备用其他语言再问一次的时候，那孩子拿出了一个玩具，那是一个提线木偶。木偶小人在孩子的操作下做着各种动作，最让刘超文感叹的是，那木偶非常精致，就像提着木偶的孩子被缩小了一样。

    瞠目结舌之余，刘超文发现自己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个人偶，但这个人偶没有提线。他正要伸手去拿起人偶的时候，那人偶竟然歪歪扭扭地自己站了起来。他一惊，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只见那个巴掌大小的人偶正做着和薄网对面提线木偶类似的动作，但看上去很别扭。感觉就像一年级的孩子跟着体育老师做广播体操一样，能看出来是那个样，但非常不标准。偶尔，自己脚下的人偶甚至还会摔倒。

    刘超文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一网之隔的两个人偶，发现了一些端倪。他趴在地上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对面的提线木偶身上在断断续续的发射着一串串很小的颗粒透过薄网打到面前这个动作不太协调的人偶身上。那种颗粒非常小，小到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可以看到它们。

    刘超文摸了摸手中没有了针头的胸针，他困惑的是，那些颗粒竟然可以安然穿越薄网。他就这样趴在地上研究着细小颗粒和人偶之间的运动关系，他发现有些颗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让这个人偶出现受伤一样的瘢痕，但很快又会自行消失。

    正当他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了对面孩子手中的提线木偶和自己面前这个人偶之间的运动关系的时候。忽然，他全身一震，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就像在沙发下捡东西的时候摸到了一条蛇。

    刘超文一直退到了墙才停下了动作，他浑身发抖满脸冷汗，大口的喘着粗气。好一会，颤抖才停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才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摇摇晃晃的人偶。那个精致的人偶的脸庞，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他挣扎着起身，想要逃离这里。但四肢酸软无力，废了好大的劲儿才站了起来。他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人偶和薄网对面的孩子都消失在了隧道尽头的亮光里。

    刚刚缓过气来，就发现在对面的墙上挂着几幅精致的人物画像。那些人像看起来都很熟悉，但却又想不起究竟是谁。他看着这个被薄网一分为二的走廊，忽然转头一看。背后的一排画像让他毛骨悚然！他在恐惧中逐渐陷入了昏迷。

    在视线逐渐模糊的过程中，他喃喃地念出了身后画像里人的名字。

    “托马斯.杨、克里斯蒂安.哥德巴赫、迈克尔.法拉第、伯恩哈德.黎曼、克拉克.麦克斯韦、亨德里克.洛伦兹、尼古拉.特斯拉、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史蒂芬.霍金...最后一个画像竟然是他自己！”

    昏迷前的最后时刻，黑暗中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父

    第二天的早晨，老刘正在小楼的厨房做着早饭，他甚至难得的哼起了小曲儿。一串由近及远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回头一看。匆匆走出小楼的背影正是儿子刘超文。

    “超文，我给你做了早饭。吃完以后再去工作吧！”老刘说道。

    刘超文愣了下，微微转面说了句：

    “工作很忙，我先走了。”

    这句话是老刘在这几年里听儿子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他叹了一口气，没有挽留。因为他知道那也没有用。他几乎已经习惯了刘超文这样对他了，但昨晚发生的事情和儿子临睡前说过的话让他很困惑。

    吃过早饭以后，老刘来到刘超文的房间。尽管这些年刘超文只在这里住了昨天一晚，但老刘每天都会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在叠被子的时候，他发现在床和墙壁的缝隙间有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他拿过纸团，展开发现并不是一张纸。而且是一叠六七张，纸上的内容他都看不懂。但是页眉写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实验数据”的字样，他把这些纸展平叠好。然后匆匆的赶到办公大楼。

    老刘满头大汗的来到总工程师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被刘超文的助手拦住了。

    “刘叔，刘总师今天要核验实验数据，非常繁忙。已经和我们打过招呼了，没有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去打扰他。”助手的脸上带着笑容，但眼里满是为难和尴尬。

    老刘脸上挂着淳朴的笑容，手在上衣兜里掏出那叠被展平以后对折整齐的资料：

    “超文他落了东西在家里，我这给他送过来。”

    助手脸上的笑容变得很牵强，一时没有说话。老刘递上了折好的资料：

    “这资料我也看不懂，万一是你们需要的，那就麻烦了。要不我把这资料交给你，你帮我转交给超文？”

    “刘叔，这东西我也不敢帮您递进去。刘总的性格您是知道的...”助手停了一下，又说道：

    “要不，刘叔您先回去吧。如果真是刘总需要的资料，他一定会来找您拿的。如果没有找您，肯定就是不重要的资料。我们中心每天都要销毁不少废纸的。”助手的目光在躲避着老刘。

    老刘多少猜到了几分，助手接到的命令很可能就是不让自己见到他。老刘捏了捏手上的资料，最终还是笑着说道：

    “那好，我就在这外边等他吧。如果是他急要的资料，那他马上就能拿到。如果是他不要的，我等一会就回去。”

    助手点了点头：

    “刘叔，那我就先忙去了。”

    说完就转身下楼去了，助手下楼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长叹。那不是焦躁和不耐烦的叹气，而是一声哀叹。

    老刘就这样一直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等着，直到烟盒里只剩下了几支烟。总工程师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老刘只能看到走廊上儿子的剪影。

    “父亲，我的工作特别忙，没有时间照顾您。请您回小楼去吧，没事也不要随便离开基地。”

    老刘刚刚从衣兜里掏出资料，刘超文的剪影已经在走廊里消失了，随后传来了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他楞在原地好一阵，才把资料又放回了上衣兜里，落寞的离开了。

    回小楼的一路上，他心中百感交集。儿子的状态让他万分担心，特别是经过了昨晚。他不再相信儿子现在的样子完全是因为工作压力，但他更不敢相信儿子是有其他的原因才会这样对待自己。

    他摩挲着手里的资料，思绪百转千回之间，忽然想起了周成。他拿出电话却发现手机没有信号，这在基地里并不奇怪。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小楼下。思索再三，他驾着那辆老车向基地外驶去。

    车子离开了暴雨圈的范围，老刘正要掏出电话。忽然发现前边多了一辆陌生的汽车，这在这条路上非常罕见。他正在疑惑的时候，那车的后挡风玻璃忽然被人从里边用手按住了两张纸，纸上写着：

    “有人跟踪你，到你平时领物资的地方——曹锐！”

    老刘一惊，扫了一眼后视镜。果然后方远处有一辆车。当他回头看前方的时候，汽车已经加速开到很远的地方了。

    虽然他认识曹锐，但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车跟着他，谁会这么做？但是在尝试了加速和减速以后，他发现后边的车始终都远远地跟在视线的边界。最终，他还是拐向了曹锐要他去的地方。

    来到超市一般布置的物资配给站，曹锐已经在一个摊位前等着他了。

    “这是谁在跟踪我呀？”老刘焦急问道。

    曹锐看了一眼在门口放风的张婕，语速急促的说道：

    “很可能是您的儿子刘超文。”

    老刘一怔：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曹锐眼睛盯着门外，快速得说道：

    “也许，您知道一些他认为不应该被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想您一直留在基地里。”

    老刘目光复杂的看着曹锐，说出了自己不愿面对的顾虑：

    “这些年来，超文他的变化确实非常大，但我一直认为是由于工作压力的原因导致的。从太空回来之后，也让我去食堂陪他吃饭了，但我总觉得那是他为了做给别人看。

    他昨晚忽然来到了小楼，身上还有酒气，超文他是杯酒就醉的人。走廊上他一直给我说‘你别担心我，我很好，我工作很忙。’一类的话，但那语气一点也没有醉意。就像播音员念新闻稿一样。”

    “后来呢？”曹锐问道，这时一辆车停到了物资配给站的门口。

    “进屋以后，他倒床就睡了。在临睡前，他给我说了一句‘爸！千万不要留下我一个人！’那句话的声音很小，但我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声音，包括他说话时候的眼神我都认得，那才是我的超文。”说道这里的时候，老刘的情绪起了一些波澜。

    车上下来的人走到了物资配给站的门口，盯梢的张婕假装不小心踢翻了一个装着西红柿的箱子。滚落一地的西红柿洒满了入口的地面。两个人一边弯腰帮忙拾着西红柿，但是目光却在扫视着里边。

    曹锐把老刘拉到一个门口看不到的货架后边。

    “您说的情况，让我和老周更加确信。超文他一定有问题，只是我们暂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找到的！”

    “你们不会把超文怎么样吧？”老刘焦急的问道。

    曹锐笑了笑，看着墙角反光镜的情况，说道：

    “放心吧！刘超文他现在的地位您也知道，我们就是想正式调查他也做不到。但在他的背后一定有个惊天秘密，我们不会伤害他的。我们只想知道他的背后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这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门口的西红柿快要捡完了，老刘从兜里掏出那叠资料：

    “这是昨晚超文遗漏在床上的，我看不懂。我本想去送还给他，但他应该不知道，或者忘了资料的事了，很着急的打发我走了。

    我知道，基地里资料都是保密的，外人根本拿不到。这个你给周教授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曹锐伸手去接资料的时候。老刘的手往后缩回了一下。

    “无论你们发现超文他有什么问题，请您一定答应我，让我陪在他身边好吗？”话到最后的时候，老刘眼中已经滑出了泪珠。

    曹锐决绝的点头，然后一把接过资料，随后在老刘手里塞了一个装着几样蔬菜的袋子，一个转身消失在了货架之间。

 第一百九十章 例会

    夕阳金色的余晖为城市摩天大楼的剪影镶上一层华美的金边，无数黑洞洞的剪影上出现了久违的点点灯火。惺忪的亮点在灰蒙蒙的城市楼宇群上随处可见，就像冬眠已久的城市渐渐睁开了睡眼。

    虽然和昔日的华灯初上还相去甚远，但在危机时代的最后一年，城市巨人苏醒的气息，至少给被生存压得透不过气的人类带回了点温馨和惬意。

    国家科学院的会议室里，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围着大半圈人，夏岚和沈曼绫也身在其中。会议桌的一头立着块投影屏幕，屏幕上显示的也是几张围坐了大半圈的长条形会议桌，他们是北美和欧洲的主要科研机构。

    “鉴于孢子群和碎冰带的前端已经到达了火星轨道，行星防御将会进入临战阶段。这也是行星空间防御研究所的最后一次半线上例会，以后将不再召开定期例会。将来，在需要和有条件的时候，再召开线上会议。”屏幕正中间的eda科学委员会主席致了简单的开场辞。

    “下面，我们结合观测数据，最后一次论证外星有机生物进入大气层的方式，和到达地面以后的主要入侵方式。虽然已经到了地球保卫战打响的前夕，我们掌握的资料也不算详实。但这对我们接下来的防御作战依然至关重要，请开始吧。”

    屏幕切换到了北美会场，维罗妮卡开始了发言：

    “根据空间望远镜的观测数据，我们发现一个新的情况。”

    维罗妮卡的头像换成了一个轨道模拟图，两根预测轨道的弧线会在离地球很近的位置汇聚成一根，然后进入近地轨道。

    “根据对孢子群和碎冰带的轨道计算，它们最终会在距离地球约300万公里的某处汇合到一起。精确观测碎冰带和孢子群的前锋线位置以后，我们发现碎冰块会先于孢子群到达近地轨道。再结合碎冰带总体质量比孢子群更大的观测结果，我们有个推测。”

    屏幕切换成了一个动画，模拟着汇聚成一股的孢子群和碎冰带冲入大气层的情况。那动画就像一盆浮满了肥皂泡的水，中间用手指搅出了一个能看到水面的小洞。而表示孢子群和碎冰带的光带正从小洞里钻进去：

    “碎冰带会先行冲入大气层，我们在超级风洞和计算机上做了模拟。碎冰带持续冲击同一个区域的大气层，会在大气层上砸出一个‘空穴’，就像大气层被砸出了一个窟窿。

    在这个‘空穴’内，大气密度会明显低于正常大气。只要后续的孢子群在碎冰带的包裹下持续地通过这个‘空穴’，那么孢子群就可以避免与大气层剧烈地摩擦，基本完好地通过浓密的大气层，到达地面。”

    “你们的推测认为，碎冰带的主要作用是为孢子群进入大气层提供防护？”主席问道。

    “这是基于现有观测数据的一种合理推测。”维罗妮卡回答道。

    “能预测出他们会在具体哪一个区域制造‘空穴’进入大气层吗？”主席又问道。

    维罗尼卡摇摇头：

    “如果真如我们预料的，那么它们还需要在近地轨道上完成很复杂的变轨。这就让现阶段的预测变得不可能。不过我们推测，如果它们真的制造了‘空穴’，那它一定是在海上。否则，孢子群以十到二十马赫的速度冲向地面，那它们会摔得粉碎。”

    “要真如您所预测的，那我们的防御任务就轻松多了。在‘空穴’附近集中火力‘堵住’那些倾泻而下的有机生物，后边的事儿就简单多了。”一位穿着军装的人说道。几个会场都围绕nasa提出的“空穴”推测议论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对这个推测抱有很乐观的预期，讨论基本平息后，eda科学委员会主席说道：

    “nasa的研究成果非常有意义。下面请其他团队发表研究成果。”

    屏幕上出现了不列颠皇家天文学会会长戴维斯爵士的画面。他的头发已经白如银丝，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但眼睛依然明亮犀利。整个过程中，夏岚只是在笔记本上不停地记录着，几乎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屏幕。

    “维罗妮卡女士的研究成果非常值得赞赏，这也为我们的预测提供了重要的支撑，大家请看这个。”主席总结道。

    屏幕上出现了桃核一样的孢子和水晶一样的冰块。

    “随着它们的靠近，对它们个体的观测结果也更加精确。和我们最初的观测成果差不多，这些孢子和冰块的长度在10-15米左右，和我们的公共汽车差不多大。数量在15-20亿之间，其中多数是冰块。

    由于探测器只要接近到孢子群或者碎冰带一定的范围就会失联，所以对它们内部结构的了解非常有限。”

    屏幕上水晶一样的碎冰块图形被放大了，只是那块水晶看上去并不是晶莹剔透的，而是显得有些发灰：

    “对于碎冰块，我们通过透射率和折射率发现它们只有纯水冰块的60%，它们就像是用泥水冻成的一样。

    冰块的通透度很均匀，没有发现冰块内有明显阴影。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对于月球高能激光武器来说，这还算一个好消息。低反射率会让激光的毁伤效能进一步提高。”

    随后屏幕上桃核形状的孢子被放大了：

    “对于孢子，我们的了解就更少了。但它们发源于土卫六，我们在地球上找到了一个最接近土卫六环境的地方——南极3800米冰盖下的东方湖。我们在那个环境极端的液态湖里发现了很多古老的生物。

    分子生物学研究显示，湖里生物的神经组成和我们所熟知的生物差异很大。它们神经元之间树突与突触并不是钠钾离子的化学连接，而是物理连接。这意味着他们在反应速度、敏捷性以及对环境的耐受度会远远高于我们。

    所以我们认为，入侵生物可能是数量众多的此类生物。它们可能会坠入海洋中，然后利用海水的热能和养分苏醒。最后，遮天蔽日而来。它们的目标也很明显，直接消灭人类。这就是我们的研究报告，所有详细数据我们已经上传eda科研平台。”

    接下来的会议中，其他科研机构也报告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但基本都是在nasa和不列颠皇家天文学院报告框架下的延伸。最后，屏幕上出现了eda科学委员会主席的头像：

    “目前看来，主流科研成果的结论和我们正在采取的行星防御措施是相符的。这也意味着，不久之后的末日大战中，我们的防御计划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这是人类的幸运，是文明的幸运。在此，我要感谢各位在科研方面的付出和努力，你们决定了人类文明的未来。”

    各个会场的人们都自发地鼓起了掌，当人们都以为这场最后的例会就此结束的时候，主席又说道：

    “夏岚博士，你和你的团队在整个外星文明入侵过程之中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你们在这方面的研究也是最深刻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夏岚一愣，眼神迷离地看向屏幕上满怀期待的eda科学委员会主席。她看上去很纠结，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尊敬的主席先生，我...我们暂时没有什么意见和研究成果可以发表。”

    主席看上去有些失望，但笑容很快又占据了他的整张脸：

    “好的，那我们今天的例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付出，散会。”

 第一百九十一章 深渊凝视

    会议结束后，夏岚陪着沈曼绫走在国家科学院大楼前的空地上。

    “夏岚，今天的例会上怎么没有发言呢？”沈曼绫问道。

    夏岚嘴角微微上扬：

    “沈老师，北美以及欧洲科研机构的研究成果在现有观测数据下，逻辑上很通顺，也很有说服力。我们的研究暂时没有突破的地方，所以也就没有发言。”

    “那你对他们的研究成果有什么看法？”沈曼绫又问道。

    夏岚顿了顿，浅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总觉得，太容易了.....我是说，现在的科研结果对未来的预测，都很乐观。我不知道是我想得太沉重，还是...”

    沈曼绫收起了浅浅的笑容，微微皱眉：

    “我也有跟你一样的感觉。从现在碎冰带和孢子群所在的轨道位置来看，末日大战几乎肯定会在今年秋天打响。在这样的时境下，乐观一点可能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漫天的黑云和昏暗的灯光下，夏岚的面色显得更阴沉了：

    “沈老师，这段时间我总会想起高中语文书上写过的一个场景。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

    然而是从昏睡入死，并不会感到死的悲哀。现在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是对得起他们么？”

    夏岚说话的时候，眼波里闪烁着彷徨与挣扎。沈曼绫抬眼看着阴云密布的夜空，一手轻抚在夏岚的肩头说道：

    “既然科学这个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唤醒了我们这群较为清醒的人，那不管未来的路还有多长，打破铁屋的困难有多么竭蹶。我们底死谩生地拼尽了全力，那也就没有悲哀了。这也是我们对文明最大的尊重。”

    科学院围栏边上落尽了叶的树木，向灰沉沉的苍穹伸张着炭条似的枝杈。夜风中光秃秃的树枝微微摆动，师徒二人相视而立，久久没有动作。

    卫旭抱着一个纸箱子从阴影中走了过来。

    “师姐，你要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走到近处，才看到沈曼绫也在这里。

    “哟，沈老师还没回家呀？”

    “刚刚开完会，就要回去了。卫旭，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卫旭笑嘻嘻地回答道：

    “这不是又轮到我们到首都天文台近地天体望远镜做近地天体巡天值班了嘛？师姐说，最后一枚奥陌陌的位置应该已经到了太阳系内，很关键。所以延长了我们小组的值班时间。师姐回来开会，我就顺便回来帮大家拿点东西。”

    沈曼绫关切地说道：

    “那你们赶紧出发吧，这月黑风高，山路蜿蜒。一定要注意安全。”

    卫旭开着车离开了国家科学院，路上的车辆比往日多了许多。堆积在道路上无人清理的枯枝残叶被车轮压碎、卷起，公路上一片飞沙走石的景象。卫旭小心地盯着车灯光柱下碎屑飞扬的公路穿行在楼宇间。

    “师姐，你看。这市中区的住宅楼总算又亮起万家灯火了，说起来也十几年没见过这样的景象了。”

    夏岚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浓重的云层把苍穹遮蔽得严严实实，只有月亮在其中映出一个浅浅的亮斑。她淡淡地说道：

    “全球工业生产已经进入尾声，绝大多数的工厂已经停工了，人们又回到了城市里。”

    卫旭扫了一眼后视镜，镜片中出现了后座上两支自动步枪的枪托。最新的法令要求，每个人都必须随身携带自己的武器。

    “是啊，根据eda的部署，行星防御生产结束以后，下一阶段是以城市混凝土建筑和地下车库人防工程为依托的防御战。所有城市都会变成一座座坚固的堡垒，每一个人都是堡垒里的士兵。”

    夏岚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漆黑如墨的夜空：

    “在空间轨道上工作的十万人也开始陆续返回地面了，四座星港会留下少量值班人员，他们会使用推火箭把星港开到地球拉格朗日l2点上去躲避即将到来的碎冰带和孢子群。其余的小型近地空间站进行武装以后会交付给太空军，它们将成为近地轨道上的空间防御力量。”

    “真是难以相信太空军如何在近地轨道上和它们作战，它们的相对速度那么快。周围还是没有空气的冰冷太空。”卫旭感叹道。

    夏岚没有说话，她面色忧虑地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

    下了高速公路后，汽车驶上了前往首都天文台近地天体望远镜的蜿蜒山路。随着山地的深入和海拔的提高，夜空中的浓云也逐渐变得稀薄起来。

    车子停在近地观测楼的旁边，卫旭到后备箱去取他带来的东西。夏岚关上车门，正准备去帮卫旭搬东西，她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头，却被生生地怔在了原地。

    薄雾笼罩的漆黑天穹上只有几颗暗淡的星星，月亮泛黄的光芒在薄雾上照出一团光晕，就像宣纸上洒了一滴朱砂墨迹，缓缓地侵开。天穹顶上，两团条形的光斑像凶神倒竖起的眉毛一般躲在薄雾的后边。

    其中亮度更高散发着蓝光的一团是碎冰带，而颜色更暗泛着橙光的是孢子群。它们在火星轨道附近反射着阳光。随风飘动的薄云让两团反光时明时暗，活生生地就像来自深渊里恶魔的眸子正阴冷地看着地球，没人知道它接下来会做什么。

    “师姐，东西拿得差不多了，我们进去吧。”

    夏岚明明听到了卫旭的声音，但空中那双来自深渊的巨眼似乎拽住了她的眼睛，让她迟迟反应不过来。她只觉得不寒而栗的空气将她包裹住了，那片她曾经热爱的夜空此时却和想象中最黑暗的深渊别无二致。

    卫旭看着怔在原地面色惨白的夏岚，也往她看得方向看去。自己不觉打了个冷噤，浑身的鸡皮疙瘩也冒了出来。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句尼采的名言回荡在他们耳边，他们甚至分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喃喃地念出了这句话。或者是谁都没有，或者又是一起念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逼近

    一个脚步声惊醒了他们，那是正在从宿舍走向近地天体观测楼的吴凡。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吴凡走过来帮卫旭分担了一些东西。

    “吴凡，你今天不是值白班吗？这大晚上的又到观测楼去干嘛？”卫旭问道。

    吴凡浑身的烟味儿，眼睛里布满了血色，脸上也写满了憔悴。他干咳了一声，润了润嗓子：

    “咳...！哎！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回到寝室一闭眼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还是到观测楼里踏实点。”

    来到近地天体观测楼，望远镜的主控电脑前并没有人，两个硕大的屏幕上显示着点点亮斑。伴随着近地天地望远镜驱动电机有节奏的机械声，它正在自主运行可疑天体巡天观测程序。

    林天宇和刘梦竹都凑在另外一台电脑的两个屏幕前，上边显示着eda科研平台最新上传的碎冰带和孢子群的观测照片。看到夏岚他们进来了，刘梦竹上前一边接过卫旭手里的东西一边问道：

    “岚姐，今天的例会怎么样？”

    夏岚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无非都是一些基于不完善观测数据的推论，除了这些我们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

    “探测器靠不上去，拿不到孢子群或者碎冰带的采集分析样本。仅凭远距离观测要想了解它们，这就跟拿着洗衣机的说明书就要制造洗衣机一样，天方夜谭。”林天宇在一旁低声说道。

    “上次‘风车计划’失联以后飞向碎冰带的探测器，如果没有撞毁，有没有可能还在工作？”刘梦竹好奇地问道。

    夏岚回答道：

    “我参与过‘风车探测器’的设计工作。如果探测器在没有撞毁的前提下，顺利地钉上了一个冰块，那它会把采集到的样本分析数据存入内存中。然后定期发射信号，直到电池耗尽。但风车探测器失联离现在已经差不多六年了，电池已经基本耗尽了。”

    “别指望那个探测器了，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了。”林天宇说道。

    卫旭清理完了带回来的东西说道：

    “对了，土卫六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最新观测数据吗？”

    林天宇从屏幕上调出了土卫六的光学和热成像观测照片：

    “上次你发现土卫六上又有活动以后，eda就重启了对土卫六的周期性观测。最新的观测结果表明，它们已经全面恢复了在土卫六表面的活动。对光谱、红外和x波段的分析显示，它们的活跃程度已经基本和危机时代我们刚刚发现他们的时候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他们很快又会开始向土卫六低轨道喷射孢子了。”刘梦竹的声音里充满了叹息和悲凉。

    “恐怕是的，现在看来它们的进攻是连续的。”林天宇回答道。

    吴凡目光涣散的看着屏幕上的土卫六照片，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无力感：

    “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在土卫六上继续制造有机生物吗？这眼前的还没到，第二轮又快到路上了。”

    卫旭从吴凡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递给吴凡，呵呵地笑着说道：

    “兄弟，不用想那么多。如果这第一轮我们能扛住，那后边的也就没多大的问题。如果这第一轮都没扛住，那后边的也跟我们没关系了。乐观点，都是所有人一起承受的，也不是让你一个人扛。”

    卫旭的后半句话让原本沉闷的气氛中多了一丝悲凉，如果整个族群都要同时面对死亡，这确实会让人们心中释怀一点。但如果是整个文明要面临灭亡，那就是不折不扣的悲哀。

    “近地可疑天体巡天依然没有结果吗？按照奥陌陌最近一次经过星际尘埃留下的尾迹来分析，它应该已经到达太阳系了。而且我认为这个奥陌陌和之前的应该不是同一种类型，它应该和进攻有关系，他极有可能会直接飞向地球。”夏岚说道。

    林天宇走到望远镜主控电脑前，调出巡天自动分析报告：

    “什么都没有，这也正常。奥陌陌核心组件那么小，在宇宙空间里飞行如果没有穿越星际尘埃云，或者自发辐射电磁波。我们的观测设备几乎不可能在0.5个au的范围以外把它给找出来。”

    “这样说来它应该还是以1/3光速飞向太阳系。”卫旭说道。

    “老卫，你的推测依据是什么？”刘梦竹问道。

    卫旭看着巡天望远镜指向的天空说道：

    “上次发现尾迹的时候，我们分析过它的轨道。它会从高于太阳系黄道面的轨道飞向内太阳系，这样就不会有天体阻挡我们的观测路径。按照计算，它现在已经在内太阳系了。要从每秒10万公里的1/3光速，减速到每秒十公里左右的轨道速度，那该有多大的动静啊！”

    “老卫，你什么意思？”吴凡问道。

    卫旭解释道：

    “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奥陌陌使用的动力装置是什么，但我认为也逃不出牛顿第三定律，它总得有个反作用力才能完成减速。而这么剧烈的减速一定伴随着巨大的能量释放，有能量释放就会有温度提高。

    现在地面有几十台巡天望远镜监测着整个太阳系内的天区，就算奥陌陌的尺寸很小。但那样剧烈的高温释放，我们一定会监测到的。只要他们不想以1/3光速撞上地球，然后把地球变成一颗不适宜生命生存的星球，那发现它就只是时间问题。”

    吴凡放下烟，回到办公桌前在电脑上敲打了一阵：

    “我做了一个简单的演算，奥陌陌现在离地球的轨道距离不会超过1au。这么短的距离内，我很难想象它怎么能完成这样大加速度的减速。

    我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使用我们熟知的化学燃料在这个距离内完成减速，那它的发动机至少得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消耗的液氢、液氧燃料可以把长江黄河都填满，这简直不可思议！”

    “好在它们的母星离我们很遥远，要不然...我们可能连防御准备的必要都没有了。”刘梦竹哀叹道。

    卫旭走到望远镜主控电脑前，怔怔地盯着屏幕上缓慢移动的画面，喃喃自语地念叨：

    “我倒想看看你到底怎么减速。”

    卫旭话音刚落，音响里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同时，ai语音播报重复地念着：

    “发现可疑目标！正在聚焦！发现可疑目标！正在聚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减速

    近地天体观测楼的几个人，连跑带跳地聚到卫旭身前的望远镜主控电脑前。近地天体望远镜驱动电机发出连续不断的“呜呜”声，望远镜的方位、俯仰和焦距在小范围内迅速地调整着。

    当驱动电机停止鸣叫的时候，一张照片出现在了主控电脑的屏幕上。随着高清解码的完成，一个近乎完美紫色的细长椭球形天体出现在了显示器上。它的颜色比地球上最名贵的天然紫宝石都更加纯粹。

    “这就是奥陌陌的样子吗？”刘梦竹感叹道。

    坐在主控电脑前的卫旭看着屏幕一角的自动分析数据说道：

    “不，肯定不是。我认为这是奥陌陌动力装置发出的高温等离子火焰。由于温度极高，所以在可见光波段呈现紫色。根据观测程序的初步分析，等离子火焰的长度在300公里以上，而最大直径达到了30公里。”

    “用光谱分析他的温度和视星等！”夏岚说道。

    卫旭在电脑的另一个屏幕上输入了指令，数据很快显示了出来。

    “估测等离子火焰的表面温度超过60000k，视星等-15.2！”

    卫旭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太阳的表面温度也只有5700k，而这团太空中的等离子火焰温度竟然超过了太阳表面温度的十倍以上。而-15.2这个视星等级，意味着他比满月时候的月球视星等-12.4在夜空中还要亮得多。

    大家离开了主控电脑，走到了巨大的近地天体望远镜的旁边。他们通过半球形观测室上开启的观测口，顺着天文望远镜指向的方位看向星空，一颗耀眼的新星正在夜空中发着耀眼的光泽。肉眼看上去根本没有一丝紫色，而是像乌云中漏出一角的太阳一般明亮刺眼。

    新星发出的光芒把半空中漂浮的几片流云涂成了暗银色，山下原本黑压压的森林也隐约出现了树冠的轮廓。在观测室的地面，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新星的光芒在地面倒影出了天文望远镜庞大的黑影。

    没多一会，大家的眼睛都觉得有些刺痛，因为新星的亮度在夜空中实在是太高了。近地天体望远镜的电机又间歇性地发出了“呜呜”声。这是自动跟踪目标时望远镜在调整方位和角度。

    “它现在离我们有多远？”夏岚问道。

    卫旭赶紧回到主控电脑前。

    “2700万公里！”

    “这么近！”吴凡惊叹道。

    “按照现在的减速度计算，奥陌陌会在30分钟之内到达地球附近！”

    随着观测情况被紧急上报到了eda，近地轨道上的空间望远镜立刻锁定了正在飞速接近的奥陌陌，更清晰的照片和详实的数据也一并出现在了太空军作战部指挥中心的大屏幕里。

    柴世峥紧锁着眉头，目光坚毅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个蓝紫色椭圆形等离子火球，它的紫色已经不如刚刚观测到时候的纯粹，尺寸和温度也略有下降。

    “月球高能激光防御系统能不能展开拦截！”柴世峥问道。

    身边的参谋回答道：

    “报告将军！目前不能！原因是它虽然在减速，但速度依然高达50000公里/秒，月球高能激光的火控系统设计只能有效锁定300公里/秒以下的目标。”

    柴世峥又问道：

    “太空炮台的位置在哪里？”

    参谋回答道：

    “太空炮台现在的位置在200万公里外的太阳同步轨道上，他们被部署在孢子群和碎冰带轨道重合点附近。而奥陌陌的进入轨道和孢子群、碎冰带的轨道有112度的夹角。方位相差太远，炮台无法拦截奥陌陌。”

    柴世峥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虽然他面色严肃但并不是在责难他的参谋们。因为他知道，月球高能激光防御系统和太空炮台是围绕着木卫二和土卫六上有机生物而建造的。对于突然高速接近的奥陌陌，确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不过，eda早在8年前收到了4光年外白矮星附近，因为开启虫洞发射奥陌陌发出的引力波信号。在观测白矮星时，也通过星际尘埃云的危机发现过奥陌陌的踪迹。那时，太空军就准备了一个规模不大，但针对性很强的空间拦截计划。

    那个名为“穹甲”的计划，其实就是将驱逐舰上的相控阵雷达和防空导弹发射井放大以后，部署到了近地轨道上，而导弹的战斗部换成了裹着一层合金钢球作为工质的10万吨当量核弹头。这样的系统一共有6套，确保地球的任何方位都没有死角。

    “让近地轨道的战斗飞船和‘穹甲’系统进入一级战备。”柴世峥下达了命令。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奥陌陌靠近。因为用小型宇宙飞船和穿梭机武装而来的战斗飞船以及‘穹甲’系统，拿现在还在1000万公里外高速接近的奥陌陌没有办法。

    指挥中心上以秒为单位不停刷新的奥陌陌最新照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着变化。它的等离子火球正逐渐缩小，而颜色也由紫色变为了蓝色。在夜空中，它也已经由一颗耀眼的新星变为了一颗普通的星星。

    “距离200万公里，预计十分钟以后进入拦截范围。”参谋报告道。

    柴世峥看着大屏幕上等离子火球已经只有最初的十分之一大小，颜色也变成黄白色的奥陌陌下达了命令：

    “雷达锁定目标，拦截弹进入待命状态，让轨道位置最好的一个中队战斗飞船向同步轨道实施紧急变轨。”

    “是！”

    “报告！雷达已锁定目标！”

    实时回传的画面上，椭球形的等离子火球逐渐缩小成了接近正圆形，颜色也由黄白色变成了橙红色。他现在看起来就像黑暗中一根刚刚被点亮的蜡烛，只是‘蜡烛’的直径仍然有五六公里，用肉眼在星空中已经无法找到它的踪迹。

    又是几分钟沉寂的等待，画面上的等离子火球几乎没有变化。若不是画面一角不断跳跃的数据，很容易让人产生这几分钟里都没有更新过画面的错觉。

    “报告！目标已进入拦截导弹作战半径！”参谋高声说道。

    柴世峥几乎不假思索地命令道：

    “发射三枚拦截导弹！”

    操作台上军官立即依照命令拨动了三个开关，然后按下了红色发射按钮。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拦截

    操作军官果断按下了标有“发射”字样的电钮，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要触碰到按钮的前一刻。短促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闪烁字幕：

    “目标丢失，目标丢失！”

    参谋们都是一脸愕然，操作台前的军官们更是不知所措。柴世峥扫了一眼搜索雷达屏幕上的画面，提高了音量：

    “别慌！立刻检查雷达系统是不是出了故障！”

    操作军官很快回答道：

    “报告！雷达工作正常，搜索范围内的其他航天器都能正常探测。只是丢失了目标！”

    柴世峥看着已经只剩点点星光的大屏幕紧咬着牙关。

    就在同一时刻，所有地面天文台的光学望远镜全都丢失了追踪目标。eda科学委员会天文观测中心最先反应了过来，他们立刻调集了轨道上所有的红外波段望远镜对目标区域进行搜索，并很快在红外波段发现了依然炽热的奥陌陌。

    此时的奥陌陌比起之前长达数百公里的等离子火球，已经变成了一个橙色的模糊小点。画面很快被传到了eda科研平台和太空军指挥中心。

    “这才是奥陌陌的真实尺寸！它还在那儿，但是好像对雷达波隐形了!”一名参谋惊叹道。

    柴世峥眼角微微抽动：

    “不，这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奥陌陌的核心组件对雷达波段一直都是隐形的。之前我们捕捉到的，是它等离子火球反射的雷达波。”

    “没有了火控雷达照射，我们无法锁定目标啊！导弹根本找不到攻击目标！”参谋焦急地说道。

    “目标现在的轨道位置在哪里？”柴世峥问道。

    “报告！距离地面约4万公里，根据轨道数据分析显示，目标接下来会进入高度36000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

    柴世峥冷静地下达命令：

    “立刻根据现在奥陌陌的轨道参数，预测它接下来的轨道位置，与太空站及战斗飞船建立数据链。将导弹的前半程由乘波制导改为惯性制导。导弹接近目标预测轨道位置以后，用战斗飞船上的红外成像仪。目视引导，通过数据链遥控导弹靠近目标附近，手动引爆核战斗部。发射基数由三枚改为12枚。命令战斗飞船，核战斗部引爆时，一定要保证杀伤扇形面向外太空！”

    柴世峥的命令非常清晰，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拦截奥陌陌的方法了。但这条命令的执行却并不简单，指挥中心需要编辑一条非常复杂的数据指令链，并且迅速修改导弹的发射参数。

    而更重要的是最后一条命令，核弹战斗部的工质合金钢球会在核爆的冲击波下，以每秒几百公里的速度，在导弹前进方向形成140度的杀伤扇面。

    在没有阻力的太空中，只要不碰到东西，这些高能超级合金钢球会一直这么飞下去。如果杀伤扇面对着的是地球方向，那么杀伤扇面内，近地轨道上的航天器甚至负责末端引导的战斗飞船都可能会被这些钢球打成筛子。

    一阵紧张的操作以后，各个部门再次做好了战斗准备。就在柴世峥准备下达发射命令的时候，指挥中心大屏幕上代表奥陌陌热辐射信号的橙红色模糊小点再次发生了变化。它突然分裂成了四块颜色稍暗一些小块。

    “这！...它这是自行解体了吗？”参谋惊呼道。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eda天文观测中心的工作人员猝不及防，负责跟踪的热成像空间望远镜也丢失了目标。不过很快，他们就调集了更多的设备对分裂的四个目标进行跟踪。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也出现了四个看起来差不多的画面。

    “他们的大小均匀、温度相当，应该是自行分裂，不是解体。”柴世峥说道。

    “报告！根据天文观测中心提供的数据，四个目标现在已经泊入地球静止同步轨道，泊入位置分别是0度、90度、180度和270度经线位置。”参谋报告道。

    从海军调任太空军任作战部长的时候，柴世峥经过系统的天文学培训，并且拿到了相关硕士学位。他很清楚地指导参谋口中的“地球静止同步轨道”和四几个经线位置的含义。

    那意味着四个奥陌陌分裂的碎片平均的分散到了地球赤道的四个点36000公里的上空，并且会一直待在那儿，和地球保持同样的自转角速度。在危机时代之前，这些轨道位置也是间谍卫星最常在的轨道位置。因为，这样可以全方位无死角地监视整个地球。

    “报告！四个奥陌陌碎片的温度正在降低！”操纵台上负责火控引导的军官汇报道。

    柴世峥看着屏幕上颜色已经由之前的橙色变为黄色的四个热成像图片问道：

    “降温速率是多少？”

    “8.5k/s左右，按照这个速率，目标温度会在20分钟左右的时间降至宇宙背景温度。届时，我们将无法再通过热成像跟踪它们的位置。”

    参谋的报告还意味着，如果热成像都无法追踪目标。那么现有人类探测手段都将无法再找到四颗奥陌陌碎片的位置，哪怕我们知道它们就停留在地球静止同步轨道上盯着我们看。

    柴世峥立即下达了命令：

    “启动所有近地轨道上的‘穹甲’系统，命令对应位置的战斗飞船靠近四个静止轨道位置。按照刚才的方案，立即对奥陌陌碎片发射拦截导弹！”

    近地轨道上的小型武装空间站，立刻按照命令从导弹发射筒里接连发射了十二枚带着20万吨当量tnt核战斗部的拦截导弹。它们连成一串，拖着长长的火尾奔向36000公里外的地球静止同步轨道位置。

    在大气通透度良好的地面，人们甚至可以看到拦截导弹群就像划破天际的流星一样在太空中飞行。但是，真正的流星会随着时间越来越亮，而它们刚好相反，亮度越来越低。

    伴随着拦截导弹群飞向近地轨道的还有负责末端引导的战斗飞船，它们的加速度比导弹稍慢，所以和导弹群拉开了一段距离。

    在太空军指挥中心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两个倒计时——18分37秒和19分07秒，前者是拦截导弹到达目标位置所需要的时间。后者是根据降温速率算出奥陌陌碎片会彻底消失在热成像仪中的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导弹群会在奥陌陌碎片余温消失前到达拦截位置，用20万吨tnt和几百公斤爆炸工质把目标炸成碎片。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的每个人盯着几个屏幕上不停跳动的数据和不断变化的画面，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人类文明第一次向外星文明发起正面挑战！

    （今天是本卡文怪生日，整点银票让我高兴下呗。养书的差不多了呀，都50万字了！再养我要断更相要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引爆

    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显示着四个奥陌陌碎片的实时红外成像视频，其他屏幕显示出了导弹群飞向奥陌陌碎片的模拟动画。而所有画面的右上角都多了两行红色的倒计时数字。

    拦截导弹前段飞行的惯性引导是自动完成的，而末端引导是由远远跟在导弹群后边的战斗飞船完成的。指挥中心的人这会儿除了报告倒计时，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在这种时候闲下来，反而让人更加忐忑和不安，他们都想快点知道倒计时结束以后会发生什么。

    “倒计时15分钟，目标轨道位置稳定，拦截导弹飞行正常，战斗飞船正常！”

    柴世峥站在指挥桌前眉头紧锁，目光决绝地盯着屏幕。他的表情和平时指挥演练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波澜不惊的气场让整个指挥中心紧张的气氛安定了不少，参谋和军官们都信任这位刚毅的指挥官。只是没人注意到，他因为不停吞咽唾液而上下蠕动的喉结。

    在柴世峥冷峻严肃的表情后是翻腾着狂澜的内心。在危机时代开始前，他曾经是一名驱逐舰舰长。在一次专属经济区的驱离行动中，他亲自操舵以30节的速度冲向前来挑衅的邻国军舰。

    在整个舰桥的军官都抓紧扶手屏住呼吸准备撞击的最后时刻，他才猛地打了右满舵。一万多吨的驱逐舰几乎是横着冲向了正在左满舵规避的邻国军舰。两艘军舰的干舷在几乎要碰到一起的前一刻才停了下来，从两艘军舰之间溅起的水花冲上了比桅杆还高的空中。

    柴世峥透过舷窗看着对方舰桥里惊恐万状的军官们，发出阵阵狂笑。邻国军舰灰溜溜地逃了，从此以后只要他军舰的舷号出现在哪里，就没有邻国军舰敢靠近。那时候，柴世峥从头到尾都充满着对装备的自信和胜利的笃定，没有一丝畏惧。

    而现在他的心态和那时候相比，则刚刚相反。但是那种畏惧并不是对死亡，而是对未知的。

    忽然，指挥中心所有的屏幕上原本清晰稳定的画面出现了颤抖和雪花。虽然幅度不大，不影响观看，但这无疑是不正常的现象。

    “什么情况？”柴世峥问道。

    几个参谋和操作军官聚在操作台前商量了一阵，一名参谋汇报道：

    “报告！根据太空军通讯天线以及eda天文观测中心的报告，全球范围内忽然出现了高密度、全波段的电磁波信号，从微波波段到x波段都有。”

    “有办法通过技术手段定位信号源吗？”柴世峥问道。

    参谋犹豫了一下：

    “基本不可能，因为电磁波信号是在全球范围内以基本相同的强度出现的，传统的三角定位方式并不管用。”

    “报告！根据热成像画面显示，奥陌陌碎片的降温速率在减慢。虽然整体还是在降温，但速度已经从8.5k/s降低到了4k/s。四个碎片都有同样的变化。”技术军官汇报道。

    “难道是它们发出的电磁波信号？它们想干什么？干扰我们的通讯吗？”参谋疑惑地问道。

    柴世峥微微摇头：

    “如果是全频道阻塞干扰，我们不可能看得到这些画面，也不可能收到eda的通信数据。”

    “那它们是想干什么？”参谋问道。

    “我想，它们是在对地球进行全频谱的扫描。”柴世峥沉沉地说道。

    “这样也好，至少降低了它们的降温速率。我们的拦截导弹有更充裕的时间锁定他们。”参谋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宽慰，柴世峥沉默不语。

    随着倒计时迫近到了两分钟，作战指挥中心大屏幕上的画面由红外望远镜切换到了战斗飞船的热成像图像。

    现在的画面已经没有根据温度梯度的不同渲染成的颜色，只有灰黑色背景下一个灰白的小块。因为奥陌陌碎片的温度梯度非常均匀，所以热成像画面上看不出它真正的形状来，它看起来就像黑暗中一个从锻炉中取出尚未完全降温的铁块。

    四个分屏上，十字线都稳稳地套住了灰白色亮斑。那是战斗飞船正在使用的热成像仪通过遥控为拦截导弹群提供末段引导。跳跃着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倒映在作战指挥中心每一个人的眼睛里，他们有的眼中透着紧张，有的洋溢着兴奋。而柴世峥的眼底却是一种绝望的平静。

    随着倒计时归零，所有人都激动地攥紧了拳头。但倒计时归零那一刻，预料中充满屏幕的白色并没有出现。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拦截弹到达预计位置的倒计时已经变成了0。作战指挥中心的气氛变得焦躁起来。

    “037号战斗飞船，我是指挥中心！你们怎么回事？没有引爆战斗部吗？”通讯军官急切地问道。

    扩音器里传来了战斗飞船一个不太清晰的女声：

    “报告指挥中心，我已经按了几十次起爆按钮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通讯忽然中断，大屏幕上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与此同时，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虚掩的窗帘缝里忽然透出了正午阳光一般的明亮光线。但那光线并不像阳光一样的稳定，而是在不停闪烁着变暗。

    一个参谋几个箭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原本漆黑的夜空中闪耀着一个比太阳更亮的光斑，整个天空和城市瞬间变成了晴朗正午的样子。

    “这边也有一个！”一个参谋拉开了作战指挥中心另一边的窗帘，惊呼道。

    从两侧窗户里投射进来了两道白玉一般的光柱，把整个作战指挥中心照得透亮。控制台上五彩斑斓的按钮在强光的照射下都仿佛褪了色。

    很快，光线开始摇曳起来。在摇曳中原本亮得无法直视的光柱逐渐变得像夕阳一般柔和，最后彻底消失了。天空和城市在短暂地明亮以后，又还给了夜幕。只在夜空中留下了两个光斑的残影。

    “报告指挥中心，0度经线位置所有导弹战斗部都已成功引爆。杀伤扇面全部朝向外太空！”来自037号战斗飞船的报告清晰而明亮。

    很快，同步轨道上另外三艘负责末段引导战斗飞船的报告也出现在了扬声器中。所有的拦截导弹核战斗部都成功引爆。就在刚才，地球上第一次出现了全球白昼的奇观。这是地球几十亿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虽然时间短暂但意义非凡。

    指挥中心的军官也欢欣鼓舞，相互击掌庆贺。唯有柴世峥不动声色地站在远处，眼睛盯着已经没有了模糊迹象的屏幕，没有说话。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将门虎女

    “画面和通讯又变清晰了，干扰消失了。我们的拦截奏效了！”一名技术军官兴奋地说道。

    “但目标还在啊！”参谋看着画面上十字线中间的光斑说道。

    “应该是核爆以后的余温，很快就会消失的！”技术军官自信地说道。

    但他话音刚落，画面上就出现了轻微的颤抖。技术军官慌忙地拿起电话联络eda天文观测中心。他放下电话以后，沮丧地看着柴世峥汇报道：

    “干扰源还在...它们...它们还在那儿。”

    “这不可能啊！12枚当量20万吨tnt的核弹，还包裹着超级合金钢球战斗部，这相当于枪管顶着脑门开了枪...”技术军官的语调从一开始的激昂逐渐变得低沉，最后消失无声。

    柴世峥舒展了掌心满是汗液的拳头：

    “检查战斗记录，从应该引爆弹头到实际引爆这中间有多长的时间差。”

    技术军官在电脑上查询了数据：

    “报告！实际引爆时间比计划引爆时间推迟了10秒00毫秒。”

    “10秒00毫秒？”

    “是的，10秒00毫秒。”

    柴世峥一怔，这意味着导弹在天空中多飞行了四百多公里才引爆，拦截导弹的杀伤扇面已经错过了奥陌陌碎片所在的轨道位置。而更让他心有余悸的是，这个10秒00毫秒的精确数字，就像是人类看到大猩猩用石块砸坦克装甲时发出的狂妄嘲笑。

    参谋脸上的兴奋一扫而空，他声音消沉地说道：

    “顶到脑门的枪口，滑到了脑后...子弹威力再大...也不可能命中目标...”

    柴世峥缓缓地走向窗口，一向沉稳冷静的他，此刻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走的每一步都感觉没有踏到地板上。看着黑洞洞的夜空，那两个光斑早已没有了踪影。但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漆黑的天空中有一个比黑更黑的小块正注视着他。

    “报告！全频谱电磁波信号消失了！”

    “报告！红外空间望远镜丢失了所有目标，它们的温度降到了宇宙背景3k。”

    柴世峥在窗边站着，看着夜空没有出声。参谋犹豫再三，准备再次汇报情况的时候。他沉甸甸地说道：

    “让无线电监测组继续戒备侦测，保持和eda天文观测中心的联系。命令战斗飞船返回近地轨道，拦截行动结束。”

    参谋们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位将军用如此低沉的语调下达过命令。他们不敢多问，只能默默执行。

    “037号战斗飞船！立即回航！服从命令！037号！执行命令！”

    技术军官急促的呼叫声引起了柴世峥的注意。这种级别的指挥，原本用不着亲自过问，但这个飞船编号他有点熟悉。

    “怎么回事！”

    “报告！037号战斗飞船没有按照命令回航！她...她向着同步轨道上奥陌陌残片的位置冲去了。”技术军官报告道。

    “037号战斗飞船的航天员是谁！”

    技术军官立刻调出了资料：

    “报告！是第38太空集团军、113师、337团、第七中队的战斗飞船上尉航天员，卢妍！”

    柴世峥一惊，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慌。他几个大步冲到操作台前，夺过技术军官手中的通话器：

    “卢妍！我是柴世峥，你要干什么！听从命令，立刻返航！”

    任凭柴世峥嘶吼般地呼叫，扩音器里也没有任何回答。037号战斗飞船的通讯系统并没有损坏，驾驶战斗飞船的卢妍也听到了柴世峥的每一句命令。

    但她不准备回答，此刻，她驾驶飞船冲向那片引导仪器上标记出的位置。她的双眼中喷发着熊熊的怒火，似乎要把夺走父亲的愤怒全部发泄到那片可能是奥陌陌碎片所在的空间上。

    柴世峥眼中的凶光渐渐熄灭，脸色也平淡了下去。他清晰地记得卢妍以各项指标非常优异的成绩考入太空军航天飞行学院时，自己和空军孙师长一起来到卢妍和严华居住地的情景……

    ……

    那天，无论他们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一遍遍地向卢妍说明她的父亲卢远舟已经在人类的最前线奉献自己最大的努力，太空军不能让他的女儿再从事这样危险的工作。卢妍始终在客厅中间站着标准的军姿，默不作声。

    相持了一个多小时，看着卢妍长大的孙师长，用浓重的方言咆哮道：

    ‘我和你爷爷是世交，是你爸爸的老上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要是出个啥子三长两短，我咋个向他们交代！你妈妈咋个办？你都成年了！可不可以懂事点，负责点！’

    坐在沙发上的严华双目无神地看着某处，脸色疲惫而苍白。在她的眼中，晶莹的泪光一直在打转，但始终没有落下。柴世峥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过完18岁生日的女孩儿，又缓缓坐了下去。

    ‘我不能同意你加入太空军的申请，你的父亲为太空军和人类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让他唯一的女儿再处于危险中。’连柴世峥自己都觉得说了一句废话，但他又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眼前这位倔强的女孩儿。

    沉默了一个多小时的卢妍终于开口了：

    ‘敌人进入大气层以后，它们也不会因为我是卢远舟的女儿就饶我一命。’

    ‘你咋个跟你爸爸一样的驴脾气！’孙师长吼道，但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可奈何。

    ‘如果能战死在太空中，那是我的幸运。至少，这样就可以离爸爸近一点了。’她的语调很平静，但字句间却充满了不可阻挡的决绝。而她清秀的脸庞上，也滑落了那天唯一的一颗泪珠。

    柴世铮和孙师长这两个有着铜墙铁壁意志的军人，竟然被眼前这个刚刚成年小姑娘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决绝和无畏震住了。他们都明白了，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这个将门虎女成为一名太空战士的决心……

    ……

    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出现了037号战斗飞船的图像，它拖着橙色尾焰冲向了奥陌陌碎片的预测轨道位置。

    随着飞船引导仪上显示与目标距离的缩短，卢妍脸上的怒气反而逐渐消退，她看着远方的茫茫星海，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已到达目标位置！”飞船的ai发出了语音。

    卢妍的飞船，从目标区域以30公里每秒的速度畅通无阻地穿了过去。她先是一惊，然后咬紧牙关。抵抗着巨大的过载，立刻掉头。再次冲向了引导仪上预测的奥陌陌下一个轨道位置。但，还是扑了空。

    她焦急地再次掉头...如是几次，等待她的只有无尽虚空的宇宙空间。

    “卢妍，回来吧，没有用的。它们就在那儿，但我们找不到它们。”柴世铮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着火焰的037号战斗飞船，平静地对着通话器说道。

    依然没有回答，但隐约可以听到一阵低声的啜泣声。

    “如果你因为耗尽飞船的燃料和生命循环物资，死在了同步轨道上。卢将军回来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向他说起你？一个勇敢的太空军战士？还是一个顽固愚蠢的违令者？”

    大屏幕上，飞船的姿态逐步稳定了下来，并开始向回航方向加速。

    “对不起，柴将军...对不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冰块模型

    周成别墅的小院内停着两辆黑色的suv，两个特勤局特工正在从屋里往外搬运着一箱箱的东西，其中一个人就是何正平。沈曼绫也穿梭其中，拿着较小的盒子放入一辆suv的后备箱中。

    “师娘，让我来吧。您就看着我们有没有拿到东西就行了。”何正平说道，罢工事件以后，曹锐把他招募到了特勤局，成为了一名他手下的外勤特工。

    “小东西我就自己拿了，没关系的。”沈曼绫笑盈盈地回答道。

    周成和曹锐站在车库书房的门口抽着烟，晴朗的天空中悬着两片正在向中间靠拢的巨大流云。它们都拖着一条长尾，那长尾随着距离的加长逐渐变得暗淡，直到消失在碧蓝的苍穹里。

    它们中的一片像晚霞般呈现出温暖的橙色，而另一片像将要下雨的乌云般呈现灰色。在晴朗的夜晚，它们甚至可以完全照亮整个大地。它们是已经越过火星和地球轨道中线的孢子群和碎冰带。

    周成看着这两条怪蟒一般的流云抬了抬下巴：

    “不是说还有三个多月才能到近地轨道吗？怎么这会儿就开始转移了？”

    曹锐也看着天空中明暗两片流云：

    “昨天的事儿你也知道，最新的这个奥陌陌从被发现到泊入静止同步轨道，只用了不到三十分钟。太空军什么招都用尽了，也没搂下一个碎片来。谁知道它们会不会冷不丁的就窜跟前儿了。

    再说，像你这种没有地下车库和人防工程的住宅居民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你要是再不搬，就成我们的钉子户了。”

    “那其他人搬到哪里去了？我是说那些没有人防工程和地下车库的小区居民。那群人的数量可不少啊！”周成好奇地问道。

    “一大半的人都安置到了闲置的新修小区还有商场等一些公用建筑。另一半的人就只能放到地铁线里边了，那个环境你能想象。在里边呆一天都够呛，这还不知道要呆多久。一开始，我们也怕出乱子。采取了很多措施，毕竟现在人人都带着家伙。”

    曹锐扫了一眼摆在车库桌上的两支枪，那是周成和沈曼绫的随身武器。全民武装是条基础法令，这条法令只有年龄的限制，而不会区分身份。

    “但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好得多，人们都很有秩序，无论把他们分配到地铁车站还是隧道里，都没有怨言。”

    “生存大于一切嘛，生死之外的其他事儿都只是擦伤。”周成感叹道。

    “不过也没有那么糟，现在所有城市的所有地下人防工程都已经由地下隧道连通的。整个城市的地下人防工程实际上也是一座相互连通的庞大地下城。住在地铁隧道里的人们，也是可以到处转转的。”

    这时，沈曼绫拿提着一个装了水的袋子和渔网来到了小院里的鱼池边上。她把池子里边的鱼捞起来，放进袋子里。

    “曼绫，你这是干嘛啊？咱们去的地方可没法养鱼啊。”周成说道。

    沈曼绫继续捞着鱼，没有看周成：

    “出门不远就有条小河，我把它们放了。我们离开了以后，它们肯定活不成。还是给它们一次自己争取生存的机会吧。”

    周成瞥了一眼空中的流云，喃喃地说了句：

    “要是外星文明都有夫人你这般心地善良的话，咱们也就不用搬这个家咯。”

    曹锐干笑了一声：

    “呵，老周你可别这样说。这些鱼是既不和你争夺生存空间，也没有太大经济价值，反而可以取悦你。要不然，你看看那些总共没吃过几个人的鲨鱼，不一样被我们杀得快灭绝了嘛。如果外星文明不伤害鲨鱼，只消灭人类。那在鲨鱼的世界里，外星文明反而成救世主了。”

    周成默然无语，看着天空怔怔地出神。曹锐吸了一口已经只剩下很短的烟，走到车库里，在桌上的烟灰缸里灭掉了烟。这时，他看到了黑板上贴着几张经过密封过塑的纸，那些纸都有很明显的折痕。那正是他在蜀川的时候，老刘交给他的几张实验数据。

    “老周，这些数据保存得这么好。不带走吗？”

    周成走到黑板前看了一眼那几张纸：

    “这些数据啊，我早就能背下来了。对了，我要的大黑板你那边有嘛？”

    曹锐呵呵地笑道：

    “有！你周大教授反复叮嘱的事情我能忘啊。就是以前咱们用来吓唬那帮孩子用那块，够用了吧。”

    “够了，够了。”

    “对了，这些数据对你的研究起到作用了吗？”曹锐看着那几张纸和纸旁边用白色油漆画上去的五边形。

    周成点点头：

    “虽然数据很不完整，但还是让我推导出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曹锐坐到了大桌的另一头，又点上了一支烟：

    “说来我听听，但你得说出来我能听懂啊，你知道我有多大的本事。”

    周成脸上兴奋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独自一人闷头搞理论研究的时间太长了。除了妻子沈曼绫，曹锐算是第二个愿意听，并且愿意相信他的人。除了刘超文登峰造极的学术造诣让他黯然无光之外，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愿意关心宇宙本源这类虚无缥缈的问题了。

    “我简单地跟你说说，你看这个五边形，这是个数学模型的基础算法，它能用几个已知的粒子推导出未知的粒子。”

    曹锐面露难色，周成也察觉到了，他想了一会继续说道：

    “你就当它是冰箱里冻冰块的方格模子。你在里边放甜水，冻出来的就应该是甜冰块。这个能理解吧。”

    曹锐点点头，周成接着说道：

    “在这之前，我往模子里放甜水，冻出来的确实是甜冰块。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这个数学模型和虫洞模型符合得非常好。但我往里边加白水的时候，这次冻出来的可能是咸冰块，下次冻出来的可能又是酸冰块，再下次出来的又可能其他味道，完全没有规律。

    我本来也不想继续研究这个模型了，因为刘超文的解释也有道理。在引力子发现之前，广义相对论也只能解释引力，解释不了微观量子。但刘超文在穿梭机上昏迷前告诉我，这个模子可能本身有问题。我就一直在试图改进它。我这样说，你能不能听明白？”

    曹锐深深地皱着眉头，手里烟没抽两口就已经燃了一半。

    “你接着说，我大概能明白。”

    周成欣慰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通过你带回来的实验数据，对数学模型进行了修改。虽然还是会经常出现味道不一样的冰块，但能够符合我们已知粒子规律的解比以前多了很多。我在这四个位置带入了强力、弱力、电磁力和引力。”

    周成指着五边形的下边四个角。

    “得出来一个未知粒子，我先给他取个名字叫c粒子。”

    周成指向五边形顶角上的c。

    “这个c粒子本身的属性很奇怪，推导不出与之对应的反粒子。但标准粒子模型下的每一种微观粒子，都有与之对应的反粒子。”

    “按照这个说法，这个解不是错的吗？相当于又用白水冻出了酸冰块?”曹锐疑惑地问道。

    周成连连点头，看样子老朋友是听明白他讲的课了。

    “最开始我和你想得一样，没有对撞机使用权限，也无法实验验证。我就索性假设这个c粒子真的存在。没想到，以此为基础。我推导出了一个和刘超文之前的理论符合得很好的宇宙模型，而且这个宇宙模型也和现有已知宇宙有很高的符合程度。它还能解答我们一些之前无法解释的问题。”

    “什么宇宙模型？”曹锐也来了劲儿。

    周成走到桌前，拿起了一张纸横在曹锐面前，说道：

    “镜像宇宙模型！”

 第一百九十八章 锋利的剃刀

    曹锐看着周成手中平直悬在半空的纸，不太明白周成的意思。

    “什么是镜像宇宙模型？”

    周成用一只手抚摸着纸的上面：

    “你想象一下，这一面就是我们生活的宇宙平直时空，曲率为0，就像这张纸。组成宇宙的所有物质都是普通物质也就是正物质。”

    周成又用手抚摸纸的下面：

    “而另一面，是和我们的宇宙运行规律完全相同，但粒子属性完全相反的宇宙。这里边的电子带正电，质子带负电。它和我们一模一样，但是完全由反物质组成的。我称它为镜像宇宙。”

    “你的意思是，有一个和我们一模一样的反物质宇宙就在我们时空的背面？”曹锐惊叹道。

    周成放下了手中的纸，徐徐摇头：

    “这张纸只是给你做一个不太严谨的比喻，便于你理解镜像宇宙的存在。根据现有镜像模型的完成度，我只能在宏观上推导出，镜像宇宙是在宇宙大爆炸初期形成的。”

    “宇宙大爆炸我知道，那个示意图我在科普书上见过。就是一个漏斗形状，宇宙是从一个小点上炸出来的。”曹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漏斗的形状。

    周成微微一笑，曾经那份天之骄子的狂傲在脸上一闪而过：

    “如果镜像宇宙模型是正确的，那宇宙大爆炸的图就应该改改了。它不是一个漏斗，而是两个漏斗尖相连的双扩散形状，两个宇宙在宏观上向着相反的方向膨胀。

    在大爆炸发生的第一个普朗克时间内，宇宙中充斥着数量相等的正反物质。但正反物质一旦相遇就会发生湮灭反应，把物质的质量转化为纯能量。在大爆炸的初始能量和湮灭反应能量的叠加下，宇宙开始迅速膨胀。

    这个过程中，96%的物质和反物质都发生了湮灭反应。而剩下来4%的物质和反物质，因为宇宙膨胀速率过快，来不及湮灭就被膨胀的能量推到了宇宙的两端。

    随着宇宙的继续膨胀，它们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也就不再可能发生湮灭反应。经过亿万年的冷却，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在宇宙最遥远的两端形成了我们的宇宙和完全由反物质构成的镜像宇宙。”

    曹锐的眼睛瞪得很大，表情就像一个孩子发现了床下藏着得新玩具：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和镜像宇宙的距离是宇宙里最遥远的距离？”

    周成点燃了一支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从宏观上看，是的。而且，光速恒定这面壁垒把两个宇宙永远地隔绝开来，信息无法传递，无法相互作用。”

    曹锐拿起了周成刚刚模拟平直时空的纸，摆弄着：

    “但是，目前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刘超文在帮助我们的同时，更在拼命掩盖镜像宇宙的存在。如果镜像宇宙和我们的宇宙根本不可能有联系，那他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

    周成徐徐摇头：

    “我的这个镜像宇宙模型现在也还漏洞百出，只是宏观上能够部分解释一些现象。在微观上，依然难以成立。比如，我们在高能实验中是可以找到以粒子形式存在的反物质的。这和我的理论从根本上就是相悖的。还有...”

    周成指着五边形顶部，被他命名为c粒子的未知粒子。

    “这个c粒子没有其他反粒子，我不知道这意味着这种粒子是在正反两个时空中都不能存在，还是可以都存在于两个时空中而不会发生湮灭反应。如果不能进行高能实验，或者直接观测到宏观上的现象，我永远都不可能完善这个镜像宇宙模型。或者...”

    周成脸上的哀伤又加重了几分，他抖掉了烟灰低声说道：

    “或者，这个模型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周成双目低垂的看着地上某处，怔怔的出神。他面色发白，手里的烟飘起一缕薄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那位说出“在一个不可知的世界里，我的心脏都懒得跳动了。”的物理学家一般颓丧。

    “老周，你物理学上的事儿我不太懂。但是从逻辑上来说，镜像模型可能不完善，但正确性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曹锐说道。

    周成身体微微一颤。

    “什么？”

    “你知道‘奥卡姆剃刀原理’吧？”曹锐问道。

    周成思索了一阵：

    “哦，我记得。本科的选修课学过，就是那个‘如无必要，勿增实体’讲究‘简单有效’的原理。”

    曹锐点点头：

    “这把‘剃刀’在你们科学界可能已经逐渐边缘化了。但是在我们破案上边，它依然是拨开案件迷雾的法宝。世界上的每一个事物，都是经过这把锋利的剃刀精心雕琢以后才呈现在我们眼前的。

    真相的背后是必然的因果关系，这个因果关系一定是自己的因和必然的果。没有必要的分支都会被‘剃刀’砍掉。如果有人故意在真相外边笼罩上了迷雾。那么，从简单有效的‘剃刀原理’来看。越想掩盖的东西，往往就是事情的真相。”

    周成脸上的颓丧消散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镜像宇宙很可能就是刘超文所作所为的根本原因所在？”

    曹锐说道：

    “从总体上来看，如果你把‘镜像宇宙’当成一个结果，去反推刘超文的种种行为。他莫名地就有超强的科学能力，并因此获得了崇高的地位，从而得以在危机时代建造了两台大型对撞机。

    当你可能在他的理论下有所发现的时候，他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把你排除在实验之外。他越是这样做，越是证明他想掩盖的事情就是事实的真相！”

    周成全身一震，脸上的颓丧完全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刘超文的秘密就藏在镜像宇宙里！”

    曹锐反倒是沉静了下来：

    “如果用‘剃刀’原理去看这件事情，我想这就是最直接的答案。镜像宇宙和刘超文之间一定有着某种我们现在还不清楚的联系。我们缺失的细节还很多，这可能要等你解开了那道方程式之后，才能回答一开始我们就疑惑的那个问题。”

    周成转身看向五边形顶端被他标注为c的位置粒子，沉沉地说道：

    “刘超文为什么要拯救人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脱轨

    青山绿水间的首都天文台没有一点初夏的燥热，山间的凉风让这里的气候格外宜人。卫旭坐在近地天体望远镜主控电脑前，两个主屏幕上显示着碎冰带和孢子群。他们已经离得非常近了，前锋线的位置几乎交汇到了一起。

    在现在这个距离上，空间望远镜的视场和焦距已经不再适宜观测这两条夜晚可以照亮整个大地的光带了。所有的观测任务都主要由地面天文台负责。他一手握着鼠标，漫无目的地把图片的一个区域放大，看一会，然后又缩小。

    在放大的图片上，组成碎冰带水晶一般的冰块和孢子群桃核一样的构型已经隐约可见。但有一点很奇怪，如果是普通的冰块彗星。在这个距离上，早就被炽热的太阳风蒸发出了笼罩彗星体的雾气，形成长长的彗尾。

    但在用望远镜拍摄的实时照片上，无论是孢子群和碎冰带。都是非常清晰的颗粒结构组成的长带，没有一丝水汽蒸发的现象。科学家们对此提出了不少假说，有制冷说，还有有机冰块说等等，但都因为没有确切的依据而没有深入。

    林天宇和吴凡正在仔细地检查着近地天体望远镜的机械结构，夏岚在服务器旁检查着里边的电子设备。而刘梦竹则在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打包成一个个的盒子。他们已经完成了最后一次巡天值班，就要撤离首都天文台了。

    但不会有人来接他们的班，因为入侵开始之后，留在远离城市荒无人烟的野外可能并不安全。虽然离碎冰带前锋线到达地球轨道还有一段时间，但自从前天晚上的奥陌陌拦截失败后，所有人都要提前转移。

    近地天体望远镜将转为遥控运行模式，他们将回到国家科学院，并住在里边。科学院大楼下方的车库人防工程将是他们在末日大战中的掩体。

    “收拾得差不多啦！我们一起把东西搬上车，回去吧。”刘梦竹说道。

    夏岚关上了服务器柜子的门：

    “天宇、吴凡，你们那边怎么样？”

    “差不多了，机械结构按照操作说明都做了一个简单的保养。未来几个月应该出不了问题。”吴凡一边关上望远镜旋转底座上的一个盖子，一边回答道。

    卫旭刚刚从座椅上站起来，主控电脑就发出了“嘟嘟”的报警声。他赶紧坐了回去，而其他人也向卫旭投来了焦急的目光。

    “碎冰带有东西脱离了原有轨道！”卫旭喊道。

    大家都聚集到了主控电脑前，屏幕上发着蓝光、形态规整的碎冰带，靠近前锋线的某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斑。那光斑和几百公里宽度的碎冰带比起来很不起眼，就像巨蟒掉落了一块鳞片。

    伴随着身旁望远镜发出的轻微机械声，一张放大的高清局部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照片上出现了白色的长条形光斑，因为其上裹着一层白色雾气，很容易就可以把他从呈现晶莹蓝色的碎冰带上区分出来。

    “这是一个大家伙脱离了原有轨道啊！”卫旭说道。

    “是因为碰撞还是什么原因导致它脱离轨道的？”吴凡问道。

    卫旭在键盘上输入了一行指令，另一个屏幕上画面变成了这个区域的红外成像照片。从根据温度梯度渲染后的照片看上去，脱离轨道的物体就格外显眼了。整个碎冰带就呈现出低温的深蓝色，而脱离轨道的那个物体呈现出橙红色。

    高清处理后的放大红外照片上，还可以依稀辨别出整个物体的高温区域主要集中在长条形结构的后部。

    “它这是在用生物发动机自行加速离开轨道。”卫旭说道。

    “估算一下它的大小。”夏岚说道。

    卫旭的目光回到了光学照片的屏幕上，此时的脱轨物体周围的雾气已经散去了一些，从白色雾气间漏出来的部分依然是碎冰带那般晶莹剔透。他根据观测数据说出了一个估算值：

    “长度约有10公里，宽度约有两公里！它应该是由小冰块拼合而成的，之前在碎冰带没有发现过这么大的冰块。”

    “这么大！它可以轻易地穿透大气层了！”刘梦竹惊叹道。

    “是的，就算它是由纯冰构成。照样可以穿过浓密的大气，摩擦燃烧剩下的部分依然足够在顷刻间毁掉地球上最大的城市，并且让半个国家的生态系统崩溃。”林天宇沉沉地说道。

    大家看着屏幕上逐渐飞离碎冰带的大冰块，同时他们也关注着另一个屏幕上的红外成像照片，他们在等着大冰块停止加速。

    几分钟之后，红外成像照片上原本橙红色的大冰块颜色开始变得暗淡。很快，它就褪色成了和碎冰带差不多的蓝色。

    “计算它的轨道路径，测定轨道速度。”夏岚说道。

    卫旭切掉了显示红外照片的屏幕，输入了几行命令之后，一个轨道模拟图呈现了出来。其中，一条蓝色的线是碎冰带的轨道预测路径，它直指地球。而另一根红色的线则是大冰块的轨道预测路径，红线和蓝线之间有一个微小的夹角，这让红线的路径上并没有任何一个天体。

    “它的轨道速度高达55公里/s，轨道角度显示这个大冰块将从地球北半球30度纬线上空100万公里的距离掠过地球。而且它的轨道速度太快，不会被地球引力所捕获。”卫旭不解地说道。

    林天宇、吴凡和刘梦竹都是满脸的疑惑。

    “前天才来了奥陌陌，它们这又是想要干什么？”

    夏岚看着实时光学影像上已经远离碎冰带的大冰块。此时，在它的周围已经没有了白色雾气。它的表面看上去很光洁，散着悠悠的蓝光就像一颗蓝宝石。

    “它从十几公里/s加速到55公里/s只用了几分钟，如果是普通水冰构成这么大的结构，它的刚度根本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加速度。它不可能是普通冰块！”夏岚说道。

    卫旭皱着眉头，仔细校对着观测数据。

    “但从观测数据来看，他的质量和形态和冰块都符合得非常好。”

    “现在不管那么多，保持跟踪。把观测数据上报国家科学院和eda科学委员会。”夏岚说道。

    “发现异常的时候，系统已经自动上传观测数据了。”卫旭回答道。

    这时，夏岚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的人是导师沈曼绫，她要求夏岚和其他人立刻离开首都天文台，返回安置点待命。

 第二百章 战斗警报

    周成的安置点在国家警察局大楼一层，这里以前是会议室，还算宽敞。现在这里隔成了两个房间，里边是卧室，外边是周成的大黑板和书桌。在大楼的下方是规模庞大的三层地下人防车库，再往下是国家安全特勤局。

    斜阳从窗户里照了进来，把房间照得很亮。周成对这个环境非常满意，工业生产停止以后，绝大多数的人口都安置到了城市里。这对于把一座座城市变成堡垒至关重要，也让城市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拥挤。

    他居住的位置，既不必像地铁里的人们那般局促，也不必像住在高层建筑里的人们那般提心吊胆。如果有突发情况，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下到地下车库人防工程，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躲到更靠下的特勤局去。对于他这样的顶级物理学家，这也就是全部优待了。

    周成又在黑板的中央标准地画出了一个五边形，正要往一个顶角写入数据，外边忽然传来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声。他立刻扔掉了手中的粉笔，从门口的架子上取下头盔戴上，然后把武装带穿上。

    在穿戴装备的过程中，他仔细地听着响彻整个城市的防空警报。那声音逐渐从浑厚变得尖锐，又冲到刺耳的高音以后，持续了几秒钟声音又落了下去，如是循环。他知道，这是避险警报而非战斗警报。

    穿好以后，周成提着步枪就往楼梯的方向跑去。一路上，越来越多的人汇集到楼梯上。大家都穿戴相当，井然有序地顺着楼梯往下跑去。他按照平时训练时避险警报的路线来到地下车库三层，曹锐已经在这里等他了，很快，妻子沈曼绫也来到了这里。

    “老曹，这是演练吗？”周成问道。

    “不是，我们到下边去再说。”曹锐带着他们乘电梯下到了特勤局。

    特勤局的格局也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这里小半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预备指挥中心。曹锐带着周成和沈曼绫来到一排由屏幕、操作台和各种仪器堆砌起的房间。沈曼绫立刻认出屏幕上显示的影像，她说道：

    “我们刚刚正在研究这个最新情况，作战指挥中心就发出预警了。”

    “什么情况？”周成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研究，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碎冰带里钻了一个十来公里长的大冰块出来，正加速向地球飞了过来！”曹锐看着屏幕上反射着七彩光芒的冰块说道。

    “是昨天发现的，虽然目前从它的轨道来看并不会直接撞上地球。但是，谁也说不准它会不会变轨。”沈曼绫说道。

    曹锐脸上挂着痞笑：

    “嫂子说的是，要是它直接砸到京华。咱们躲在这儿，大概率也没啥用。现在全世界都拉响了避难警报，所有人都躲到了地下。就看它的下一步行动了，没人知道它要干什么。”

    周成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没有采取其他措施吗？”

    曹锐一脸淡然：

    “听说那玩意儿马上就要进入太空炮台的有效射程了，太空军已经在准备拦截了。”

    沈曼绫说道：

    “夏岚也作为专家顾问到作战指挥中心去支援了，这个大冰块的速度比奥陌陌慢，我们有更多反应的时间。尺寸也比奥陌陌大很多，更容易侦测。基本构成又主要是水冰，拦截起来应该会容易很多。”

    “但愿如此吧！”曹锐的话中充斥着浅浅的无奈。

    在“镇远号”太空炮台的服务器舱里，柯国豪正在检查着服务器上的插线和保险丝是否已经牢靠。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检查了，他团队的其他成员也在太空炮台的其他地方做着同样的事情。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检查出问题了，但他还是要这么做。因为“镇远号”即将开始首次与外星文明的战斗，这令他一旦无所事事就紧张得手脚颤抖。更重要得是，他不想战斗中在他所管辖的电子设备维护里边出现任何差池。

    他关上一个服务器柜的门，正要准备去打开下一个柜门。忽然，天花板上的警灯闪烁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短促刺耳的警报声，战斗警报响起了！

    柯国豪立刻戴上了面罩，因为太空炮台内部会在警报响起后的5分钟后抽成和太空中一样的真空。这是为了避免密封舱出现裂缝引起爆炸性失压，把原本很好补救的缝口变成无法挽回的窟窿。

    狭窄的走道上所有战士都有序地跑向自己的战斗岗位。太空炮台的体积很大，但其中1/3的重量是装甲，1/3的重量是弹药和补给，另外1/3才是密封舱。

    战士们在跑步中，时不时地都会统一出现身体倾斜，然后又恢复直立。看起来就像跷跷板上，摆着的一排不倒翁一样，这是太空炮台的调姿发动机在调整炮台的轨道位置。

    柯国豪来到了位于太空炮台的顶部，三门电磁轨道主炮旁边的舰桥内。虽然太空炮台没有行星际航行能力，但无论是人员编程还是设备组成都是按照海军舰艇来设置的。人们也就习惯性地用海军舰艇的方式来称呼她。

    作为电子设备系统维护组的组长，在战斗的时候他需要在舰桥。他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前有一块显示着全舰电子设备运行形况的屏幕，除此之外就是每个操作台前都有的不锈钢扶手。

    他透过整个舰桥看了看右侧的舷窗，那是三门轨道长达35米的电磁轨道炮，在他厚重装甲的保护下正慢慢全部转向侧舷。左侧的舷窗外，另一艘和他们一样的太空炮台“定远号”正在调整着姿态。

    太空炮台的构型非常简单，从前后任意一个方向看去就是个被压扁的菱形。四个倾斜的面组成了太空炮台的外结构面，那是能抵抗自身主炮射击的复合装甲。炮台顶上，两个大面合拢的位置，中间是三座电磁轨道炮塔，一侧是安装着大幅舷窗、微微凸起的方形舰桥。

    “定远号”和“镇远号”已经完成了姿态调整，她们现在侧舷对着进攻方向。厚重的倾斜装甲可以保证她们可以承受第二宇宙速度下任何物体的碰撞，而全部转向完成的电磁轨道炮可以轻易地摧毁一座火星上的山脉。

    “准备战斗！”站在舰桥中央的舰长下达了命令。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祝各位小伙伴，中秋快乐。我们一起举头望月的时候，就能看见彼此。）

 第二百零一章 跨射

    舷窗外，用肉眼还看不到遥隔3万公里的大冰块。因为没有光线散射，一明一暗两条光带格外鲜艳，它们像两条颜色不同的巨蟒一般在遥远的深空中怒视着两艘空间炮台。

    由于大冰块的轨道和碎冰带轨道有夹角，为拦截碎冰带和孢子群的太空炮台需要升高轨道位置。这对于防御和火力强悍，但变轨能力孱弱的太空炮台来说并不像普通宇宙飞船那么容易。

    其它的太空炮台由于建造时间较晚，有的刚刚完成性能测试还在从近地轨道赶往同步轨道的路上。有的也只是最近才抵达预定防御阵地轨道，还没有完成调试和补给。所以只有“镇远”和“定远”两艘完成建造较早的太空炮台参与外围拦截任务。

    右侧舷窗外，巨大的电磁轨道炮身上幽蓝色的光芒已经投射到了舰桥里。它的超导电容已经储能完成，它可以在30秒内连续发射三枚重达几吨的合金炮弹。舰长镇定地看着身前全息投影上被闪烁红框锁定的小点，那就是他们的目标。

    他双目如炬地盯着全息投影上不断跳动的目标轨道数据，在没有阻力的宇宙空间中。理论上电磁炮弹的射程是没有限制的，但考虑到炮弹出膛的微小震动以及周围天体的引力摄动对弹道造成的影响，对两万公里以外的移动目标射击将会很难取得命中。

    全息投影上套住小点的红框闪烁的频率开始变慢，这意味着目标很快就会进入舰炮的有效射程了。火控军官的手指已经放到打开了安全壳的发射按钮上，只等舰长一声令下。

    就在舰桥里所有人都握紧了扶手，等着舰长下令的时候。全息投影上基本已经停止闪烁的红框又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表示相对距离的数字在迅速下降到23000公里附近时，徘徊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舰长问道。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幅大冰块的热成像影像，原本在温度梯度渲染下呈现均匀蓝色的图形上出现了一些橙色的小点。那些小点多而密集，就像没削皮黄瓜上的刺点。

    “报告！目标上出现了多处热源！”

    “报告！目标的轨道正在发生变化。”

    技术军官分别汇报道。在这个距离上，对一个正在变轨的目标展开攻击是没有意义的。舰长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它轨道稳定。很快，红外成像影像上遍布的橙色小点就消失了。

    “报告！目标轨道已经稳定，轨道模拟图已上传。”

    全息投影上多出了一幅轨道模拟影像图，图上有一个很大的半圆。那表示空间炮台两万公里的有效射程范围，而两座空间炮台就位于半圆的圆心。在半圆圆弧外边很近的地方有一个小点，那代表着大冰块所在的位置。

    大冰块原本平直接近空间炮台的轨道线在半圆弧前忽然变得陡直起来，显示距离的数字也在缓慢增加。

    “目标转向了！”一个参谋惊呼道！

    “按照现有轨道数据推算，目标将在最快12分钟以后彻底离开火控雷达的锁定距离。”技术军官汇报道。

    “火力试射！”舰长下达了命令。

    整个舰桥被舷窗外忽然暴涨的强光照得透亮，整个太空炮台剧烈地颤抖着。柯国豪感觉这个震动并不是来自一个方向，而像是站在吊桥上一般被反复摇晃。

    那是因为电磁轨道主炮发射以后，巨大的反作用力会把空间炮台推离原有位置，而太空炮台的调资火箭又会迅速地将炮台调整回到原来的位置。就在柯国豪刚刚感觉炮台已经稳定下来的时候，伴随着暴涨的强光第二次震动又开始了。

    他死死地抓着扶手对抗着地震一般地摇晃，眼睛盯着屏幕上全舰电子设备的工作情况。余光透过舷窗看到了不远处“定远号”舰身上调姿火箭发出的火光。

    连续三轮齐射以后，太空炮台很快稳定了下来。浑厚的电流声响了起来，这是主炮的超导电容开始为第二次齐射充能了。

    “报告！目标的轨道再次发生了变化！”技术军官汇报道。

    舰长身前全息投影的轨道模拟图上，原本陡直的轨道变成了一个折线。大冰块又向靠近炮台的方向变换了一次轨道，这也意味着需要六分钟才能飞抵目标的炮弹没有了命中的可能性。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都沮丧的消息，如果大冰块一直频繁地变化轨道，哪怕只是小范围的，命中也将变得非常困难。舰长盯着轨道模拟图，面色凝重。而舰桥里的其他人都没有说话，等着舰长的命令。

    少时，低沉的电流轰鸣声消失了，主炮的炮身上又泛起了悠悠的蓝光。

    “报告！主炮充能已完成!”

    舰长没有说话，眼前的轨道模拟图上，大冰块紧贴着表示有效射程的半圆弧外划出了锯齿形的轨道痕迹。

    “它这是有意在避开我们的有效射击范围啊！”参谋焦急地说道。

    舰长脸上的咬肌阵阵抽动，看着大冰块在圆弧边缘不断划出新的锯齿形轨道痕迹。他厉声下令：

    “以一分钟内的轨道痕迹为提前量，连续齐射三轮！”

    在不断循环的强光和震动、摇晃还有超导电容充能的低鸣声中，一排排炽热的炮弹像流星一样从炮口飞出，然后迅速消失在了幽黑的深空中。

    它们要在两万多公里外与正在不停变轨飞行的大冰块相遇，虽然难度很大，但只需要一发命中大冰块的主要位置，就能让它像礼花一样在太空中绽放成小冰晶。

    三轮齐射停止以后，高高仰起的主炮电磁轨道发射殷红的微光，沉闷的电流充能声再次响起。火控军官鼓着双眼盯着屏幕上一串串炮弹的跟踪轨迹。

    “跨射！第一轮炮弹取得了跨射！”他兴奋地喊了起来。

    虽然柯国豪并不是战斗人员，但在太空军服役的几年也让他系统地学习了太空作战理论。跨射原本是传统火炮对决的海战中，用于描述一轮齐射的炮弹落到了敌舰前后附近的情况。这意味着，只要持续射击，那么命中敌舰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而在太空炮战中，跨射也意味着六分钟前发射的新一轮炮弹，擦着目标的边缘飞了过去。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所有人兴奋的消息。

    “第二轮炮弹又取得了跨射！”火控军官又喊道，但是情绪没有第一次那么高昂了。

    “继续依照刚才的射击储元，连续射击！”舰长下达了命令。

    大冰块的位置很快接近了主炮仰角的极限。但这是在太空中，整个太空炮台在调姿发动机的推动下开始向上倾斜。一轮轮的炮弹，带着极高的能量不断地从大冰块周围很近的地方飞过。

    最近的几发炮弹，甚至都穿过了它因为变轨而腾起的白色雾气。但那枚长达10公里的大冰块就像马戏团转盘上不停扭动的飞刀女郎一样，总能在最令人窒息的紧要关头躲过那一把把致命的飞刀。

    太空炮台的舰体已经向上倾斜了45度，而因为连续发射变得通红的电磁炮轨道已经垂直地指向了北天极。

    “报告！目标已飞越我舰正上方，距离23000公里，正以55km/s的速度远离。”技术军官报告道。

    舰长双手紧紧地握着不锈钢扶手，像是要把坚固的扶手捏破一般。他知道，射击窗口已经关闭了，继续射击已经毫无意义，炮弹永远也不可能追上已经和自己擦肩而过的目标。更何况，那是一个永远只能取得跨射的目标。

 第二百零二章 射击死角

    在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冰块沿着太空炮台有效射程边界，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躲过了两座太空炮台长达12分钟的火力倾泻。

    如果这12分钟的火力作用在阿尔卑斯山上，那座著名的山峰将永久地只会出现在照片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海拔低了一百多米的，火山口一般的大坑。

    “报告！目标红外信号减弱了！”技术军官汇报。

    指挥中心大屏幕上的轨道模拟图，大冰块绕着有效射程的圆弧走了大半圈又恢复了直线轨道。

    “根据目标现在的轨道参数，它依然会从地球北纬30度上空100万公里的位置高速掠过地球。”参谋汇报道。

    “也就是说，它绕过了空间炮台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位置。”夏岚说道。

    “但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啊，现在的轨道位置对它来说没有意义啊！”参谋不解地问。

    夏岚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命令月球激光防御系统进入战斗状态！另外，让他们做好火控射界外照射的预案，随时准备战斗！”柴世峥下达了命令。

    “月球正面和反面都有激光发射塔，在月球轨道上的聚焦棱镜几乎让激光束拥有无限的射界。看你这下怎么躲！”参谋盯着大冰块蓝色的热成像影像愤愤地说道。

    夏岚一怔，自言自语道：

    “月球...”

    然后在电脑上噼噼啪啪地敲了起来，虽然她说的声音很小。但是柴世峥和几个参谋都听到了，他们都在静静地等着夏岚在电脑上计算的结果，没有追问她。很快，夏岚双手离开了键盘，缓缓地靠在了座椅的椅背上。她双目迷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夏岚博士，是有什么新发现吗？”柴世峥问道。

    “不用启动月球激光防御系统了。”夏岚的话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什么？”参谋惊呼道。

    夏岚把一幅模拟轨道图放到了大屏幕上，这是一张很简单的俯视图。正中间是地球，月球在正左边，而正右边的位置有一条倾斜的线。如果把月球当做一个光源，那段斜线的位置就刚好在地球遮挡形成的阴影里。

    “这条斜线就是进入月球激光防御系统射程以后，大冰块的轨道预测路线。它会刚好处于地球遮挡月球激光路径的阴影之内。现在，我们终于知道它为什么要走一条如此奇怪的轨道路线了，就是要避开月球激光防御系统。”夏岚说道。

    “就不能让激光系统提前开火吗？”参谋激动地问道。

    “高能激光的杀伤原理是能量聚焦，我们现在工程技术打造出来的折射棱镜，超过200万公里之后光束发散就比较严重了。再加上冰块本身的高反射率，毁伤效果可能并不明显。”夏岚解释道。

    “那我们的激光防御系统，岂不是对付后续的碎冰带和孢子群也没有用了。它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避开激光的照射！”参谋说道。

    “这倒不会，现在月球相对地球的轨道位置很特殊。目标又是单个的个体，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计算过轨道，长达数十万公里的碎冰带和孢子群进入激光系统射程的时候，月球的轨道位置非常理想。”夏岚的话多少算是安抚了几个参谋低落的情绪。

    “那它躲到地球背面的激光射击死角以后还想干什么？”参谋问道。

    “它会变轨，然后砸向地球！”一直没有说话的柴世峥开了口。

    夏岚沉沉地点头：

    “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这个质量的冰块。如果落到任何一座大型城市的头顶上，都可以抹去那城市里所有的人口。而具体落到哪里，可能要等它开始进入外层大气的时候才能知道。”

    指挥中心默然了，参谋们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技术军官们也只能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所措。柴世峥怒目切齿的盯着大屏幕上就要进入射击死角的大冰块，他的双眼中燃烧着怒火，眉头的皱褶也更深了几分。

    “命令‘穹甲’系统和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进入一级战备，准备开始近地轨道拦截。向eda申请执行‘纸鸢计划’！”柴世峥终于下达了命令。参谋和技术军官都立刻开始执行命令，但夏岚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了最后一个“纸鸢计划”让他们都有些焦虑。

    周成和沈曼绫也在特勤局的地下预备指挥中心看到了同步轨道拦截失败的全过程，周成咬牙切齿地正要转头和曹锐说点什么。这才发现之前一直在身旁的曹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当他四下转目找寻的时候，曹锐急匆匆地从人群中走了过来。不等周成发问，曹锐就低声说道：

    “老周，嫂子。你们跟我走，不要多问，先走再说。”

    他说话的时候不停地注视周围人的表现，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周成和沈曼绫都是一怔，但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曹锐消失在了人群中。

    曹锐领着周成夫妻来到地下车库的角落，钻进了汽车以后，曹锐开车从一个不为人知的出口驶上了公路。

    因为之前拉响的避难警报，现在的城市道路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门可罗雀，看不到一个人影。无论是军队还是武装市民全都进入了掩体，而空中则是另一番景象。一队队战斗机或者直升机时不时地就呼啸着从头顶掠过。

    “老曹，你这神秘兮兮的带我们出来，是要去哪里啊？”周成满脸问号的盯着曹锐。

    曹锐指了指周成身前风挡前的一个警灯。

    “把这个放车顶上去，这拉了避险警报，全城宵禁。装上这玩意儿，免得麻烦。”

    周成按曹锐的吩咐，把带磁铁的警灯贴到了车顶上。刚刚坐了下来，曹锐递上了一支烟：

    “老周，你看到没有，路边上这些车。”

    “什么车？”周成一边说，一边向路边看去。他这才发现，路边上停着很多民用车辆。但这些车子停放的方式很奇怪，它们不是像平常一样顺着路边停的，而是和公路呈45度斜向停在路边。

    “这些车都是从地下车库或者露天停车场里开到路边上来，这么摆放的。”曹锐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摆放啊？”周成问道，他显然已经忘了刚刚自己提过的问题。

    “这些车都没有拉手刹，需要的时候只需要把它们推到路中间，就能形成一道道的街垒。不需要了，再把它们推回路边就不会影响正常交通了。”曹锐解释道。

    周成看着路边一排排斜着停放的各型汽车微微点头，正想发问。曹锐又笑呵呵地说道：

    “老周，你仔细看看啊。没准儿你那辆陆巡就在这里边。”

    “不可能吧，这么多年了，那车应该回炉了。哎，说起来还挺想念我的车的。”周成叹息道。

    “当年那可是你的宝贝儿，我都没开过。还记得，当时你装电台天线的时候。因为开孔稍微大了点儿，你就逮着修车工不放，后来生生让人家赔了钱才罢休。”

    曹锐和沈曼绫都笑了起来。他们就这么一路聊着曾经的事儿，一路笑着。车子开到了城郊。

 第二百零三章 旋转风暴

    一路飞驰，车子很快开到了郊区外的一条草木凌乱的小路上。周成又想起了最开始的问题：

    “老曹，你这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曹锐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了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车子钻出高草环抱的小路，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这里是个长条形的混凝土跑道。但跑道的长度又不及传统机场。跑道上已经停放了若干架具备垂直短距起降能力的小型喷气飞机。多数飞机的引擎都已经启动，发出隆隆的声响。

    下了车，曹锐领着周成和沈曼绫小步跑到了一架飞机上。关上机舱门以后，引擎的噪音才低到了可以正常对话的程度。周成正要发问，曹锐就说道：

    “刚刚在特勤局的时候，我接到了执行‘纸鸢计划’的命令。我的任务目标就是你们二位，所以就把你们带到这里来了。”

    “‘纸鸢计划’是什么？我们要去哪儿？”周成问道，沈曼绫也很好奇。

    “eda制定的重要人物保护计划之一，纸鸢就是风筝嘛。我们哪儿都不去，就像风筝一样在天上兜风。现在不知道那颗大冰块会砸哪儿，但看起来应该是要消灭一个重要的目标。

    万一砸了京华，一次性带走一大票你和嫂子这样的高级科学家或者重要人物，后边的战斗怎么办？像咱们这样的飞机还有很多架，上边装着重要的人物。现在他们很快就要在天上进行超音速巡航，就算大冰块砸在附近，也来得及躲开。”

    “那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周成埋怨道。

    曹锐一边扣着安全带，一边浅笑着说道：

    “你那个驴脾气，我还不知道啊。要当场告诉你是保护行动，你不得给刨根问底老半天才会跟我走呀。而且让其他人听到，麻烦事儿就多了。你看，像现在这样我在最短时间完成任务，不是挺好嘛！”

    周成冷哼了一声，也说不出话来，飞机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飞上了天空。

    作战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大冰块毫无悬念进入月球激光防御系统的射击死角之后改变了自身轨道。

    在红外影像上，浑身泛着橙红色光斑的长条形冰块，在空间中吃力地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当它对准地球以后，在冰块的后部发出了闪闪的亮光。这个亮光都不用通过红外成像去确认，仅凭光学影像就能看到它的尾焰，它正在十多万公里的距离上，加速冲向地球！

    “报告！模型推演的结果出来了！”参谋汇报道。

    “讲！”

    参谋对着手上的平板电脑念道：

    “以24枚拦截导弹核战斗部30%的杀伤效能计算，最终的毁伤效能依然可以让大冰块解体。虽然大部分冰块会带着放射性沾染坠入地球大气，但根据计算。这样造成的伤亡会远远小于大冰块直接撞上一座城市。”

    “要确保拦截核弹不会像上次一样，枪口滑到了脑后才开枪！”柴世峥疾言厉色地强调。

    “这次不会，我们的火控雷达可以正常锁定目标，目前没有发现任何电磁波干扰。并且，为了防止出现拦截奥陌陌时的情况。我们为核战斗部增设了一套用量子加密的摇篮引信，确保核战斗部不会被延迟引爆！”参谋胸有成竹地汇报道。

    柴世峥眉梢轻挑：

    “发射！”

    二十四枚带着20万吨tnt当量和合金钢球工质的拦截导弹，从两个空间站的发射筒里喷吐着火舌奔向了十万公里之外的大冰块。

    “摇篮引信是什么？”夏岚问道。

    参谋笑着说道：

    “这是导弹的三个引信之一，那是一种断连引爆机制。导弹发射之后会有一束无线电波一直发射加密指令，当这个加密指令被破译或者中断的时候，就会触发引信。”

    “那就不怕导弹被提前引爆吗？”夏岚问道。

    “导弹还有两个引信，分别是触碰和遥控。需要至少两个引信同时工作，战斗部才会被引爆。再说，就算被提前引爆。也比上次拦截奥陌陌碎片的时候，过了杀伤扇面才引爆要好呀。”参谋回答道。

    从两个方向发射的导弹群飞速接近大冰块。除了作战指挥中心的人，周成还有其他重要人物也通过转播画面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它有变化了！”技术军官惊呼道。

    一个光学影像被放大到了主屏幕上，长条形的大冰块开始旋转了起来。随着旋转速度的加快，原本光洁如玉的冰块表面开始弥散出白色雾气。从局部放大的画面可以看到，旋转的大冰块上像武侠小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一样飞散出无数的小冰晶。

    根据和大冰块的比例来看，那些小冰晶的尺寸也有卡车一般大小，这和碎冰带里的冰块大小相当。无数飞散的冰晶并没有飞向太空，而是环绕着大冰块做高速运动。它们跟随着扩散的雾气一起把大冰块包裹了起来。

    很短的时间内，大冰块就从光洁的雪茄形状扩散成了旋转的纺锤形风暴。它的体积比之前大了几十倍，这让在昼间的东半球，人们在地面上也可以看到空中月球大小的明亮光斑。

    “在雾气里有无数高速运动的冰块，这有可能会损坏导弹的引信系统。注意引爆时机！宁可提前，不要延后！”柴世峥下达了命令。

    “是！”

    24枚导弹不分先后地扎入了体积已经膨胀了百倍的螺旋云雾中。

    周成瞪着双眼盯着飞机上的屏幕转播画面，就在屏幕变成一片亮白色的同时。飞机舷窗忽然变得像汽车远光灯一般地明亮，他赶紧抬手遮住眼睛。

    刺眼的光亮很快就暗淡了下去，舷窗外碧蓝的天穹顶上多了一个光芒四射的闪烁光球。它的亮度甚至一度超过了天际另一边和它遥相辉映的太阳。那光球很快从炽白色，变成了橙红色的火球，最后消失在了天空中。最后留在空中的，只有一个肉眼勉强能分辨的光斑。

    作战指挥中心的所有屏幕都雪花密布，这是核爆引起的伽马射线形成的干扰波纹。但很快，起伏的波纹就平静了下去。画面上出现了一根比雾气笼罩的大冰块小得多的冰柱，如果把承受核爆打击前的大冰块比作一支冰糕，那现在剩下的部分就只有冰糕的木棍大小了。

    在预定位置准备已久的大群战斗飞船，发动机喷吐着火龙扑了上去！

 第二百零四章 欢庆

    卢妍驾驶的037号战斗飞船一马当先地冲在了队列的最前方。这倒不是她的飞船性能更加优异，而是她在核爆火球尚未散尽的时候就点燃了飞船的发动机。

    由于相对速度非常快，目标很快就从一根细长的冰柱变成眼前雾气缭绕的庞然大物。透过稀薄的白雾，她甚至可以看到冰柱上斑驳的坑洼。整根冰柱脏兮兮的，就像一根被啃完的玉米核。

    卢妍启动了火控雷达，目标在接近导弹极限位置上被锁定了。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射按钮，战斗飞船上，数枚带着热压弹头的导弹发射了出去。导弹的轨迹并不是直接扑向冰柱，而是飞向了冰块前进路线上的某处。

    很快，创世之柱一般的冰柱就从她眼前悄无声息地掠过了。在感受它庞大身躯带来震撼的同时，她似乎看到了冰柱上有一道道均匀的缝隙。

    卢妍看向雷达屏幕，上边的图像立刻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不是一根完整的冰柱，而是由若干均匀的小段组合而成的。在雷达图像上，每一条断裂的缝隙都看得非常清晰。让她感到惊讶的是，它们的断裂长度均匀得就像被一把巨大的菜刀切割出来的一般。

    “你怎么还不发射！”卢妍在无线电里愤怒地质问道。

    “我们已经全推力加速了，依然没有进入有效射程。它在加速！”无线电里发出了其他飞船驾驶员的嘶吼声。

    卢妍发射的导弹在最后时刻，总算追上了正在一头扎向身后蓝色星球的冰柱。几个微弱的火光闪烁之后，冰柱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深处冰柱后方的卢妍，看到了冰柱后端熏黑色的物质上泛起的红光。

    她驾驶飞船想加速追上去看个明白，但很快冰柱的头部就出现了赤红色的光芒。光芒把整个冰柱照得就像一根刚刚从锻炉里取出来，烧得通红的钢筋。这意味着冰柱已经进入了外大气层，战斗飞船不能再继续攻击了。

    一条巨大的火龙横贯了东半球的天际，它顶着猩红的烈焰，拖着滚滚的黑烟，在碧蓝色的天穹上划过，就像一把沾满血污的屠刀在天空上切出了一道惨烈的伤痕。

    周成在平流层上透过舷窗看着天际上缓缓划过的火龙，仿佛听到了它隆隆的吼叫声。他双手紧紧抓住座椅的扶手。虽然他很清楚，他所在的位置离燃烧的冰柱距离非常远，但它的恐怖气氛似乎就来自附近的空气中，他感觉自己都能闻到空气烧焦的味道。

    “报告！目标高度5万米，速度970m/s，已掠过京华上空！”

    “报告！目标高度4万米，速度720m/s，已掠过豫州上空！”

    “报告！目标高度3万米，速度560m/s，出现分裂迹象！”

    技术军官明亮的报告声密集地在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里响起，随着报告次数的增加。气氛反而变得越发轻松起来，因为冰柱的位置掠过了大多数人口密集区和重要军事据点。

    最后一次报告的高度已经在1万米以下，速度也降低到300m/s，而冰柱的位置已经进入了荒无人烟的西北境内。很快，一个参谋迈着齐步走到了柴世铮跟前。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报告将军！目标在西北荒漠罗布泊上空某处消失。与此同时，沙都市地震监测站收到了一组里氏5.2级的地震波信号。震中位置与信号消失位置基本重合，震源深度来自地表。

    目标坠落到了沙漠里，暂无人员和财产损失报告！将军！我们的拦截成功了！”说到最后的时候，参谋的声音已经因为兴奋而变得颤抖。作战指挥中心的军官们都自发地鼓起了响亮的掌声。

    柴世铮长出了一口气，正了正自己的军帽。夏岚看着大屏幕上极为均匀，分成数段的地震波形图怔怔地出神。

    “夏岚博士，这个地震波图是沙都地震监测站传来的，看出什么问题来了吗？”一个参谋问道。

    夏岚摇摇头，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迷人笑容：

    “波形图呈现出均匀性的起伏，我想是因为冰柱在触地前断裂成数段以后，连续碰撞造成的，这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太好了！”参谋兴奋地回答道。

    卫旭和安置在科学院的其他同事，以及他们的家属一起聚集在地下车库的负二层。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戴着钢盔，手里拿着武器。由于是避险警报，他们并没向战斗演练时候一样组成纵队排列在车库门口，而是密密麻麻地围在负二层车库中央几根粗壮的立柱周围。

    昏暗的灯光下，每根立柱的四个面都挂着液晶显示器，上边正播放着拦截行动的转播画面。显示器闪烁的光芒映衬在一千多双眼睛充满期待而又紧张的眼睛上。车库里安静得就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一样，人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地图上冰块残骸的运动轨迹。

    屏幕上移动的地图最终停留在了雄鸡一般的图形上，十字线相交的位置锁定在了鸡尾的某处。

    “根据最新确认的情况，被核弹拦截以后的冰块残骸坠落到西北荒漠的某处。目前没有人员和财产的损失！我们在面对强大外星文明侵略中，取得了意义非凡的第一次胜利....”

    预想之中的欢呼声并没有立刻出现，大家依然目光呆滞地盯着各自眼前的屏幕没有回过神来。几秒钟之后，此起彼伏的手机简讯提示音打破了昏暗车库里的宁静。卫旭费劲地从武装袋下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各位公民请注意，紧急避险警报已经解除，请公民们有序地离开各自所在地下人防工程……”

    卫旭正在反复阅读着那条信息，立柱上电视屏幕上也传来相同的播报。身旁的林天宇一把拍到了他的肩头，兴奋地喊着：

    “老卫！我们的拦截奏效了！我们胜利了！”

    原本站得像一尊尊雕像的人群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欢呼声和哭泣声回荡在车库里。人们相互庆贺着开始向外走去，但并不是通过楼梯口回到大楼内，而是不约而同地往车库外走去。

    这样的情况几乎发生在了每一栋大楼、超市、小区还有地铁车站里。人们纷纷走上了街头，几分钟以前还门可罗雀的大街上，几乎一转眼就万人空巷了。

    在危机时代之前，这种盛况只有可能出现在获得足球世界杯国家的主要城市中心。而现在，无论是正午还是凌晨，全世界大多数城市的街道上都变成了欢腾的海洋。

    卫旭跟着人群走上了人头攒动的街道，人们挥舞着手里的头盔或者武器。他们或振臂高呼、或喜极而泣、或相互拥抱、或击掌握手...大家都被危机时代这十二年压抑得太过沉重了。

    身旁的吴凡和刘梦竹正旁若无人地相拥热吻，林天宇已经不见了踪影。卫旭摘下自己沉重的头盔，活动了一下脖颈。当他下意识地看向天空时，脸上的笑容却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晴空中，几乎都要碰撞一起的明暗两条流云依旧还在空中。

 第二百零五章 优先攻击

    冰柱撞击的位置和经纬度也出现在了周成乘坐飞机的屏幕上，曹锐看着屏幕上十字线所在的位置愣了几秒钟之后，猛地起身却又被安全带给抓了回去。周成一惊：

    “怎么了，老曹！”

    曹锐没有回答他，只是解开了安全带。在上衣的口袋里胡乱地摸索着，他双手颤抖面如死灰。周成从没见过曹锐这么慌张过，正要开口，曹锐从上衣内袋里哆嗦着摸出了一个小本。

    他的脸杵到了离屏幕很近的地方，抬头看一眼屏幕，又低头看一眼翻开的小本，如是循环了好几次。整个过程中曹锐手中的小本就像，大风天挂在枝头的枯叶一般颤抖着。而他的牙齿因为颤抖而不停碰撞，发出令人难受的碎音清晰地回荡在机舱里。

    周成和沈曼绫满脸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又看向曹锐。此时，他双目呆滞的看着屏幕上的坐标。楞了几秒之后，他带着满脸的冷汗，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椅子上，手中的小本也从手中滑落下去。

    “老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周成焦急地问道。

    曹锐空洞的目光缓缓的聚焦到了周成因为着急已经发红的脸上，他用一种冰凉而绝望的声音说道：

    “冰柱撞击的位置，就是我上次去寻找雨人的绿洲。经纬度坐标，分秒不差。”

    周成原本红润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一边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着。他和曹锐就这样惊恐万状地看着对方僵直的表情，久久没有说话。

    忽然，周成感觉一阵轻柔的温暖从自己那几乎麻木的手上传来。他转头一看，是妻子沈曼绫正握着自己的手：

    “老周，发生什么了？我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周成用手盖住妻子的手，浅吸了一口气。几次欲言，最终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拦截失败了，它们要攻击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坐在对面的曹锐低沉的说道，他的声音就像一个得了绝症即将要死去的病人那般疲弱。

    “我们连成为它们优先攻击的目标都不配！人类在它们眼中可能连蚂蚁都不如。”周成悲愤地说道。

    曹锐忽然眉头一皱，眼中的落寞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他起身凑到飞行员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吼道：

    “立刻给我飞到碰撞点去！”

    驾驶员一怔，他并没有听到刚刚后舱周成和曹锐的对话，他还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没有回过神来。

    “我们...我们去那儿做什么？”

    “执行命令，如果你要请示，就立刻让你的上级直接和我通话！”曹锐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很大。

    驾驶员从惊慌和惊喜的复杂情绪中回过了神来，他看了一眼仪表台：

    “哦，不用。我得到的命令就是完全听从您的指挥，曹处长。只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和燃油，飞不到目标位置。”

    “那就立刻呼叫加油机前来增援！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到达撞击点！”曹锐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依然坚定。

    回到座位上，曹锐逐渐冷静了下来，他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向领导和军方请求增援。之后，又陷入了沉思。

    两倍音速的巡航速度让周成和曹锐很快就接近了撞击点，舷窗外已是一片灰黄的茫茫大漠。飞机的高度开始下降，曹锐的眼睛在大漠中搜索着那片记忆中的雅丹怪石群和位于其中的绿洲。

    忽然，前方干燥的大漠和通透的天穹之间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观。一团乌黑的云山笼罩在了黄沙之上，就像咖啡杯中间的一团尚未散去的奶渍。

    “前方就是目标位置了，已经和地面建立通讯联系。天气状况不佳，降落可能有颠簸，请大家系上安全带。”广播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

    随后，飞机便钻入了乌云之下。此时，曹锐终于看到了机身下不停掠过的雅丹怪石，这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在颠簸中，飞机垂直降落到了几块怪石之间的一个空地上。周围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好几架直升机。引擎熄火以后，立刻就有几个身穿防护服的士兵抬着一顶帐篷放到了飞机舱门。曹锐和周成刚刚走下飞机，一个军官领着几名士兵就拿着防护服走了上来：

    “报告！我奉命在此等候各位专家。盖革计数器显示，这一区域有超标电离辐射，需要穿着防护服。”

    曹锐、周成还有沈曼绫穿好了防护服，在绵绵细雨中，跟着几名士兵往撞击点核心位置走去。

    “这天气好奇怪啊！常年干旱的大漠中居然有一团积雨云。”周成说道。

    “更奇怪的还在前边儿，一会看到撞击坑您就知道了。”带头的军官说道。

    当撞击坑出现在曹锐和周成眼前的时候，他们都大受震撼。曹锐曾经见过的胡杨林和绿洲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陡峭的漏斗形大坑。

    在刚才的飞行过程中，沈曼绫根据精确的观测数据做过撞击坑预测。戈壁大漠中的撞击坑应该是一个大而浅，类似月球表面环形山的构型。

    但眼前这个撞击坑却像一个坡壁陡峭的漏斗，他的宽度不过一个足球场的长度。但可怕的是坑的深度和宽度相当，这让漏斗形撞击坑的边坡极其陡峭。

    在“漏斗”正中间是一口直径数十米，深不见底的深井。而在黝黑的井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连续不断的怪声，就像是水牛低沉地鸣叫。

    军官掏出了一支强光电筒，光柱从接近45度的坑壁扫过，立刻反射起了七彩的光芒。

    “这些是什么东西？”曹锐问道。

    军官蹲下身去，用手在沙砾中小心地翻找了一阵，然后捡起了一个球状的透明晶体递给了曹锐：

    “四周也有这种东西，但是不多，在坑壁上几乎到处都是。”

    曹锐草草看了一眼就把晶体递给沈曼绫，她仔细琢磨一会说道：

    “这应该是碰撞时的高温，烧熔了砂子和石块中的矿物质，而后冷却形成类似玻璃的晶体。这种情况在月球表面很多见，因为月球没有大气，陨石的碰撞速度和能量都很高。但是在地球上，要形成这样的玻璃晶体是很困难的。”

    沈曼绫正不解看着手中的晶体，手机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第二百零六章 深井

    沈曼绫手机上是夏岚发来的信息，看完之后她向军官问道：

    “有地震波形图吗？”

    很快，一名士兵捧着一圈纸小跑了过来。展开长图，沈曼绫立刻看出了图上的端倪。正常情况下的地震波形图应该是连续不断地剧烈起伏折线，而眼前的这幅图却更像一个人的心电图。剧烈起伏一段以后，又回到很小的振幅，然后又剧烈震荡，如是循环。

    “这图有点怪啊！”曹锐说道。

    “刚刚夏岚给我发了信息，告诉我她看到的地震波形图不太正常。现在结合撞击坑的情况来看，我想可以试着解释这个波形图了。”沈曼绫回答道。

    她收起了被雨点打得沙沙作响的波形图继续说道：

    “根据冰块在大气层内飞行的遥测数据，冰块在撞击之前，分裂成了多个小段。我一开始认为这是冰块在高温下的自然解体。现在看起来并不是，它们是有计划地自发分裂的。从波形图来看，它应该是自发分裂成了9个质量相当的小段。

    然后以均匀的间隔，脉冲式地撞击了地面上同一个位置。这样就能解释地面出现的晶体，还有为什么我们看到的这个撞击坑是小而深，不是宽而浅。”

    “有可能是自然巧合吗？”军官问道。

    “理论上是可能的，但这就相当于一百门榴弹炮要把所有的炮弹都打到一个弹坑里。”沈曼绫回答道。

    “那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啊？在这茫茫荒漠中砸出一个这么深的坑！”军官不解地问道。

    沈曼绫和周成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雨人的存在依然只是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曹锐接过了话茬：

    “这个坑中间的深井有多深？还有井里这个响声是怎么回事？”

    军官指着依然在隆隆作响的黝黑井口回答道：

    “曹处长，我们比您先到了一个小时。你们到达之前，我们派了一架无人机下去，井口往下十几米的深度就是岩层了。在岩层上有几条裂隙，几股水流从裂隙中流出来，应该是一条地下河。是水流坠下深井，发出的声音。

    当我们继续让无人机往下飞行的时候，信号干扰就很严重了。我们判断应该是水雾和放射性沾染的共同作用，我们立刻调来了专门用于深井探测的有线无人机。现在快要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开始探测。”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原本因为下雨，颜色深浅斑驳的沙地，现在已经尽数由干燥的浅黄色变成了深褐色。军官说道：

    “我们到帐篷里去吧，这个雨带着低剂量的放射性沾染。虽然我们穿着防护服，但暴露时间过长还是会受到电离辐射。而且有线无人机的主控台也在帐篷里，我们在那里可以看到实时画面。”

    这时，一架多旋翼无人机在”嗡嗡”的电机声中，拖着一条细长的线缆缓缓地钻进了漏斗中间漆黑的洞口。一行人也跟着军官来到了离漏斗边缘不远处的一座帐篷里，屏幕上显示出了无人机摄像头的实时画面。

    很快，他们就在屏幕上看到了刚才军官口中的那条地下河裂口。几股白花花的水流从裂隙里喷涌而出，然后坠向深不见底的地下。无人机的高度进一步降低，即使有强光射灯，能见度也在因为水雾而逐渐下降。

    岩壁并不光滑，就像是苦瓜表面一样凹凸不平。随着高度的下降，井壁也在逐步变小。

    无人机摄像头传回的画面更加模糊了。军官说道：

    “已经下降到280米了，超声波显示距离坑底还有50米。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下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军官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数字。

    “但是，坑底的温度很高，已经达到了70度，不仅有水雾，还有蒸发的水汽。对画面清晰度影响很大。”

    曹锐瞥了一眼帐篷外的瓢泼大雨问道：“无人机扛得住吗？”

    “没问题，这是深井探测专用无人机。有防水、防潮和耐高温设计的。”军官回答道。

    无人机摇晃着终于来到了三百三十多米深的撞击坑底部。在四面和向下的摄像头画面中，可以看出坑底的空间竟然比上方的竖井还要略大一些，整个岩体呈现出向下扩散的反漏斗趋势。

    坑底和四周的岩壁都湿漉漉的，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镜面一般的光泽。

    “老周你看，这坑底和侧壁好光滑，完全不像刚才坑坑洼洼的侧壁!”

    “是啊，这像是经过了长久水蚀的样子。而且你看...”

    周成指着下视摄像头的画面。

    “坑底没有泥沙淤积，也没有积水。这天上下着这么大的雨，上边还有一条断流的地下河。如果没有出水口，这下边应该是一个泥塘才对。”

    “仔细搜索坑底，找一下有没有出水口！”军官的命令刚刚下达，操作手还没来得及应答，桌上的屏幕就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几乎同时，整个大地也伴随着火车从头顶疾驰而过的巨响晃动了起来。曹锐转眼一看，漏斗边上两个为无人机辅助输送线缆的士兵，已经丢下了手上的设备，正惊恐万状地向他们的方向跑来。更可怕的是，在他们的身后，原本竖着的线缆支架像被吞没了一般沉了下去。

    “老周！嫂子！快跑！”曹锐喊道。

    周成一把拉起妻子的手钻出帐篷顶着暴雨就开始往漏斗坑的反方向奔跑。他往回瞥了一眼，只见离坑边较近的帐篷正在缓缓地倾斜，然后向漏斗坑的方向滑去。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往远离坑边的方向奔跑。

    周成拉着妻子拼命地跑着，但脚下的沙地因为暴雨的浸泡已经变得泥泞不堪，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糖浆池子里挣扎一般。他不敢再往后看，隆隆的地响和人们的呼喊声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呼吸越发困难，抬脚也更加吃力。忽然他觉得自己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倾斜，而自己费劲儿地奔跑就像是在跑步机上一样，并没有让他往前运动。他看着前方几个身位拼命奔跑的曹锐，大喊了一声：

    “老曹！”

    曹锐回头看了他一眼，在他的面罩上。周成不仅看到了曹锐神色仓皇的表情，更看到了他面罩上反射出正在倾倒的雅丹巨石！

    周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沈曼绫拉到身前，然后双手奋力地推了一把她的后背。妻子几个踉跄冲到了身前的曹锐身边，眼看就要摔倒。曹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别看我！赶紧跑！”周成声嘶力竭地喊道。曹锐明白老友的意思，埋头拉着沈曼绫拼命地在泥浆中奔跑着。而沈曼绫几次想要回头，都没因为曹锐使劲儿的拉扯没有能够转头。

    刚才的剧烈运动让周成已经气喘吁吁，动作变得迟钝。他已经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已经有很明显地倾斜，他开始手脚并用地在粘稠的沙地中艰难前行，拼命对抗着正在滑向后方的地面。

    渐渐地他耳朵里只能听到妻子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和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就在他完全无法再次把脚从泥地里拔出的时候，来自地下的轰鸣声消失了，脚下的大地停止了流动。他瘫倒在了地面上大口地喘着气，但每一次吸入的空气中仿佛都没有氧气。

    这时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臂膀，拖拽着他往前走。当大地又重新变得水平时，那只手放开了他。随后，那个人影也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他这才看清，原来是老友曹锐。

    回头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原本陡直的“漏斗”现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浅坑，而自己就在这个巨坑的边缘。在坑壁上散落几个已经严重扭曲变形的蓝色帐篷残骸，几架旋翼已经变形的直升机，甚至还有他们自己的飞机都簇拥着半埋在泥沙里。

    更加可怖的景象是，原本屹立在“漏斗”边上的一排排雅丹巨石，已经滑落到了坑里。其中，几块巨石更是碰撞到了一起，滑到了陨坑的正中间。

    乌云在呼啸的北风中散去了，火辣辣的阳光又照射到了地面上，泥沙在阳光的炙烤下很快就在轻微的“劈啪”声中散逸出了屡屡青烟。曹锐翻身爬起，他的身上满是泥沙：

    “我们还得继续向后撤，水分蒸发之后，沙子可能还会往下滑。”

    妻子沈曼绫和曹锐共同扶起了周成，就在这时。锥坑的中间又发出了一声岩石碰撞的声响，靠近坑中间的泥沙又向下滑动了一小段距离，但很快就停住了。

 第二百零七章 消失的补给舱

    国家科学院近地空间防御研究所的办公室里气氛非常轻松，大家都还沉浸在拦截成功的兴奋中。卫旭笑咧咧地走到吴凡和刘梦竹的办公桌中间：

    “我这就祝你们俩喜成眷属了哟。”

    刘梦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吴凡只是痴痴地笑着。这时，楼下传来了阵阵卡车轰鸣的声音。卫旭来到窗前，兴地的喊道：

    “嘿！你们快来看啊！大家伙来了！”

    吴凡和林天宇也凑到了窗前。只见，楼下的广场上一连驶入了4辆拖车和数辆军车。穿着动力战甲的战士们下车以后迅速解开了拖车的遮盖布，每辆拖车的拖板上都有两部散发着钛金色光泽的战斗机甲。她们在轰鸣的涡轮引擎声中走下了拖板车。

    “我的天啊！他们还真搞出了这种玩意儿，太棒啦！”吴凡惊叹道。

    卫旭敲了敲挂在床头的钢盔，发出“咚咚”的声音，不屑地说道：

    “不然呢？你还真以为我们戴着这些玩意儿去和外星文明拼命啊？”

    卫旭指着楼下已经排成一列的机甲，接着说道：

    “他们才是主力，咱们呀。保护好自己，不拖人家后腿就行了。”

    “这下有安全感多了！”刘梦竹感慨道。

    卫旭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两条已经变为“v”字形状的巨大光带，笑容逐渐褪去：

    “部队入驻，意味着最终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是啊，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要面对的究竟是老虎一般的猛兽还是蜘蛛一般的怪形。”林天宇沉沉的说道。

    就在这时，夏岚匆匆走进了办公室。卫旭迎了上去：

    “师姐，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酷。”

    他这才发现夏岚一脸的阴沉，她把手中的资料递给了卫旭。

    “情况和我们想的不一样，刚刚沈老师从西北给我打了电话。从她们那边的情况看来，我们的拦截行动可能并没有奏效。大冰块的目标本来就不是人类的城市！”

    “啊！那是什么？”卫旭惊呼道，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经过核爆拦截后的冰柱，在触地之前均匀地分裂成了9个小段，以连续脉冲的形式撞到同一个地点。它像钻机一样在沙漠上撞出了一个三百三十多米的漏斗状深坑！并且很诡异地在撞击坑的上方形成了一片积雨云。

    沈老师他们赶到以后，立刻对深坑进行了探测。结果，探测器刚刚下到坑底，被暴雨淋湿的沙子就像泥石流一样填满了撞击坑。”

    “那沈老师他们没事儿吧？”卫旭问道。

    “他们都没事儿。但是经过初步估算，填入撞击深坑中的泥沙总量要远远大于已经探明的撞击坑容积！”

    夏岚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卫旭瞪着眼睛说道：

    “也就是说，撞击坑的下方可能还有一个空腔？它们在太空中设计这么精密的轨道，绕过了太空炮台和月球激光，顶着‘穹甲’系统的核爆。最后在西北荒漠上钻了一口深井，最后还把井给埋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啊！”

    夏岚微微摇头：

    “其他的事情，沈老师也没有说。她让我们继续保持对碎冰带和孢子群动向的监视，另外土卫六上的情况也不要放过。在大战开始前，尽量搜集到足够的数据。虽然沈老师没有说，但我听得出来，她担心在大战开始以后，我们就无法再观测太空中的情况了。”

    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窗外依然是阳光灿烂，楼下战士整队的口令和机甲运动的声音回荡再楼宇间。但之前轻松愉悦的气氛却已经荡然无存。

    近地轨道的小型空间站，蜈蚣一般的对接栈桥上连接着24艘战斗飞船。这是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113师337团两个战斗飞船中队的驻地。在近地轨道上，还有几十个这样的小型空间站，他们都是由危机时代用于太空建设的空间站武装而来的。

    而四座超大型的“星港”已经被助推火箭送到150公里外的地球拉格朗日l2点去了，星港里只留下少量的值班人员和大量的补给备件。它们将成为战斗飞船们在太空中唯一的后方。

    卢妍穿着一身在地面上极为常见，但在空间站极为少见的服装，她看起来就像是地面上某个科研机构的一名普通科研人员。

    她正以蹲坐姿态飘在电脑的摄像头前录制着视频，衣服的领口、袖口都用别针定了型，身后围着一块地面办公室场景的背景布。她的动作幅度很小，从视频里看上去，很难看出这是在失重环境下。

    她正在录制寄给父亲卢远舟的“信件”，这是她在任务间隙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因为她还要从大量的视频中剪切出完全没有露馅的内容，再通过激光通信系统发送到远在十几个天文单位的补给舱，“寄”给父亲。

    在给父亲的“信件”中，她目光似水、言语温柔，只是一名科研机构的研究员。她的战友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在倾佩之余，也都为她保守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队长，运送新型导弹的货运飞船到了，需要您的确认。”帷幕外传来了战友的声音。

    卢妍关掉视频，抓起旁边的战斗服，目光也随之变得凌厉。

    “知道了，我这就来！”

    “萤火号”太空战舰，三年前离开木星以后。又以一个折尺型的航线接近了此时离地球有10个天文单位之遥的土星公转轨道拉格朗日l4点，战舰正以舰艏对着太阳的姿态进行减速。

    与在木星轨道时候，看上去像花生米一样的太阳相比。此刻在卢远舟的眼中，地球上光芒万丈的火球就像巷子深处一颗昏暗的霓虹灯泡正散发着懒懒的橙光。每个人都很兴奋，这不仅因为可以完成补给，更因为时隔三年多之后，他们又可以收到来自家的信息了。

    “找到它们了吗？我是说那些补给舱！”大副汉克褐色的双眼几乎抵在了舷窗上不停地搜索着空旷的宇宙空间。卢远舟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报告！依然没有接收到补给舱发出的短波信号。”通讯官劳拉说道。

    “这不对啊！我们在4万公里的距离上就应该能收到补给舱发出的短波引导信号。这些小崽子们到哪儿去了？”汉克抱怨道，但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舷窗外。

    “根据星图和惯性导航，我们的位置肯定已经到达土星公转轨道拉格朗日l4点了。上次在木星的l4点，我们在更远的地方就收到了补给舱发出的短波引导信号。”领航员尤尼斯说道。

    尤尼斯和劳拉的汇报引起了卢远舟的注意，战舰也完成了减速。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也看向了深邃的宇宙空间。

 第二百零八章 引力之源

    完成减速的“萤火号”重新调转舰艏朝向土星拉格朗日l4点。卢远舟再次和领航员尤尼斯确认了飞船的位置，他的眼睛在深空中搜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常。

    在刚刚进入木星的拉格朗日l4点的时候也是这般景象，要凭肉眼看到被称为“特洛伊”的小行星群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因为小行星群的说法，是针对绝大多数地方都极其空旷的宇宙空间来说的。对于太空战舰的尺寸来说，这个小行星“群”依然是非常空旷和稀疏的。

    “开启主动雷达，搜索周围天区小行星位置，建立实时星图，我要手动驾驶飞船进入小行星群。”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雷达官小野幸子执行了卢远舟的命令，但原本应该在很短时间内传到驾驶台屏幕上的实时星图却迟迟没有就位。卢远舟正想发问，雷达官小野幸子先开了口，但并不是对卢远舟，而是领航员尤尼斯：

    “尤尼斯，你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到达土星l4点了？”

    这位来自战斗名字的女领航员显然有些不耐烦了，因为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她了。

    “当然！我已经反复校对过很多次了。除非惯性导航仪坏了，该死的星星们也像调皮的孩子们一样漫天乱跑。”尤尼斯愤愤地说道，然后又把手指向舷窗外的一个淡黄色的光斑，又补了句：

    “除了这些，还得这玩意儿不是土星。我才有可能搞错了位置。”

    小野幸子用东瀛人特有的谦恭态度向尤尼斯说道：

    “实在对不起，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因为在雷达上，一颗小行星都没有发现。我们在木星类似位置的时候，雷达已经可以发现几十颗小行星了。”

    小野幸子和尤尼斯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们的意思是，l4的小行星群消失了？”大副汉克总算把目光从舷窗外收了回来。

    “这不可能，在发射补给舱的时候。望远镜是确认过土星l4点小行星群的，虽然分辨率无法清楚地知道它们的密度，但是是肯定存在的。”王小戈说道。

    “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鬼才知道这十多年的时间在它们身上会发生什么。”汉克有些抱怨。

    王小戈的语气坚定地说道：

    “十多年对人类来说或许很长，但对于天文演化来说，什么都算不了。当时观测木星l4点的小行星群时，我也看过观测资料，这些特洛伊星体是肯定存在的。”

    汉克正想说点什么，卢远舟先开了口：

    “我要切换到手动模式，全舰进入二级戒备。我们到小行星带的核心区域去看看再说，要是找不到补给舱，咱们就必须立刻返回木星轨道补给。”

    争论暂时平息了下去，因为飞船最紧要的就是获得补给。如果他们无法在这里找到补给舱，那么他们将会一路挨饿地回到木星。更重要的是，他们将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

    战舰开始朝着木星公转轨道拉格朗日l4点的特洛伊星群核心飞去。由于情况和意料中的有很大出入，原本应该按照质量由小到大，均匀分布在引力平衡点的小行星群不见了踪影，飞船的前进速度很慢。

    十几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几年没有被安全带束缚过的舰员们都很疲惫。特别是块头最大的大副汉克，已经是如坐针毡了。

    “这些该死的小行星们到地区哪儿了？”他抱怨道。

    就在这时，雷达官小野幸子尖声尖气地吼道：

    “雷达发现目标！可能是小行星，但是...”

    她把雷达图像发送到了每个人的屏幕上

    “但是它们的密度太大了！”

    看着雷达屏幕边缘密密麻麻的小点，指挥舱里发出阵阵惊叹声。雷达上的小行星间距已经远远超过了理论预测值。

    “这些小行星起码应该间隔几千公里，这雷达上看起来怎么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啊！”王小戈看着屏幕很疑惑。

    就在卢远舟准备减速的时候，通讯官劳拉汇报到：

    “接到一个补给舱的无线电引导信号，强度很低。看起来应该是在小行星群里边！”

    出于对补给物资的迫切需求和“家书”的殷切盼望，战舰缓缓驶向了不太正常的小行星群。

    当战舰根据补给舱的引导信号接近到数百公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指挥舱里的每一个人。一道由直径几公里的小行星组成的小行星”墙”矗立在了飞船前边，太空战舰和这堵“星墙”比起来，就像是站在高大城墙下的蚂蚁一般渺小。

    但这堵由小行星构成的“星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实心墙，两颗小行星之间都保持着一百公里左右的间距。虽然这不会阻止飞船在其间穿行，但如果考虑到它们都在以9.6公里/秒的速度运动着，这个间距就很危险了。

    “难怪在地球的观测记录上l4点的小行星群显得很怪异，原来它们以这么高的密度聚集在一起！”王小戈感叹道。随后，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不合理啊！如果它们按照这个间距分布，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早就汇聚到一起成为一个更大的天体了，甚至还有可能实现流体静力平衡，成为一个圆球形天体。”

    “它们好像在转动。”汉克盯着正在逐渐接近的星墙说道。

    “是的，根据雷达显示，它们确实在向着同一个方向运动。如果把尺度放大，这些小行星应该组成了一个直径60万公里左右的圆盘，在围绕着中心做圆周运动。”雷达官小野幸子说道。

    “这就说得通了！在小行星群的中间一定有个引力源在牵引着它们做轨道运动。要不然，它们不可能呈现出现在的状态。幸子，把你的雷达数据导给我，我要计算一下在它们的中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引力源！”王小戈兴奋地说道。

    大副汉克轻笑了一声：

    “我才不在乎在这些石头中间到底有什么，我只想快点找到那些补给舱。”

    王小戈并没有在意汉克的话，只是埋头于自己的演算中。在小野幸子和劳拉的引导下，卢远舟手动驾驶着飞船进入了小行星群中。虽然小行星之间都有一百公里左右的间距，但是能见度通透的宇宙空间和高密度的星体还是给卢远舟和舰员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萤火号”就像穿梭在雷区的工兵一样小心翼翼。最终，他们在一颗直径3公里的小行星表面找到了第一个补给舱。

    与其说是补给舱坠落到了那颗小行星表面，倒不如说是小行星轻轻地吸附住了补给舱。汉克驾驶穿梭机用机械臂取回了毫发无损的补给舱，就在他兴高采烈地把补给舱放到飞船对接口上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兴奋表情都渐渐凝固。

    手臂上的个人平板电脑上并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个人信息下载页面。除了王小戈继续醉心于计算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失望和落寞。

 第二百零九章 原初黑洞

    飞船很快就找到了第二个补给舱，它的情况和第一个差不多，也被吸附到了一个小行星的表面上。然而，在这个补给舱里依然没有任何来自地球的信息。

    “伙计们，你收到个人信息了吗？”无线电里传来了穿梭机上汉克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盯着自己手臂上的平板电脑，希望奇迹可以发生。

    “嗨！你们还在吗？”汉克又问道。

    “我们也没有收到个人信息，我想可能是因为地球在启用激光通信的时候，这两座补给舱的通讯方向上恰好被小行星挡住了。”通信官劳拉说道。

    “哦...好吧...我们能找到其他补给舱吗？”汉克问道。

    指挥舱里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卢远舟，舰员们在等候他的命令。两个补给舱里的资源已经足够装满飞船的货舱，但他们想要的“邮件”却还没有收到。

    卢远舟看了一眼地球进攻日的倒计时器，又回头看了一眼地球的方向。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很难用肉眼看到地球了。但他知道，她就在那儿。作为离开地球最远的一群人，他们比历史上任何人都能理解”家书抵万金”的含义。

    “继续搜寻补给舱，为期三天。结束以后，无论什么结果都要离开小行星带。”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又满怀希望地投入到了搜索补给舱的工作中。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在更靠近小行星环内侧的位置找到了另外三个补给舱，但在里边都没有来自地球的信息。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已经发现的5个补给舱连接到一起，放在特定的轨道位置。

    在搜寻过程中他们发现，越靠近小行星环的中心地带，小行星的质量越小，但公转速度越快。这符合王小戈预测行星环中央存在引力源的特征。

    “最后一个补给舱的引导信号收到了，但他的位置很靠近小新星环的核心。而且根据无线电波的多普勒效应，它好像在绕着什么东西做高速运动。”通讯官劳拉说道，她的声音已经远不如发现前几个补给舱时候一般亢奋了。

    “去看看吧，都找到五个了，用不了多大功夫。况且，在离地球这么远的地方，找到所有的补给舱也很有必要。接下来，我们可能就要面对敌人了。”汉克的话语中没有了一贯的倔强，反而多了几分请求的味道。

    卢远舟默默点头，战舰很快来到了小行星环的内侧边缘。这里已经可以很清晰的看出小行星带的环状结构，只是星环的内径依然非常的庞大。他们看着周围只有手掌大小的冰块和陨石，快速的沿着圆形的轨道运行着，更靠近核心的地方已经只剩下细小的尘埃。

    而中心广大的区域，是一望无际的通透空间。他们就像一颗砂子在指环的内侧看整个指环一般，两侧的陨石和冰块弧度非常明显，延伸到远处逐渐变得灰暗，到对面的时候用肉眼已经难以看出星环的结构了，星环的另一头就仿佛消失在了空间中一般。

    “小伙子，你的大质量天体好像不在这儿，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汉克开玩笑说道。

    “雷达里除了星际物质和正在绕着星环中心运动的补给舱什么都探测不到，在中间这个直径10万公里的区域里，几乎什么都没有。”雷达官小野幸子也说道。

    “你们当然看不到它，也探测不到它。因为它是一个施瓦西半径只有0.001毫米的克尔-纽曼黑洞！它只有质量、角动量和电荷三个属性。在没有吸积盘和相对论喷流的时候，这种质量的黑洞是极难被远距离探测到的。”王小戈看着身前电脑上的数据平静地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怔，汉克最先笑了起来：

    “呵呵呵，mit的高材生。虽然我对黑洞的了解肯定不如你，但是我也知道，宇宙中的黑洞要么是星系中央的大家伙。要么是恒星演化末期的产物，最小也得有月球的个头吧。”

    王小戈微微一笑：

    “大副先生，您说得当然没错。主流天文学理论中确实只存在恒星级黑洞、中等质量黑洞和大质量黑洞。但黑洞的形成条件并不是大质量，而是高密度。

    史提芬。霍金在上世纪70年代提出过形成于宇宙大爆炸初期的“原初黑洞”理论，它们的施瓦西半径都是在毫米以下，这就让对它们的探测变得极为困难。很多知名的物理学家都预言过，在太阳系内就可能隐藏着未被发现的“原初黑洞”。看来，他们是对的。”

    小野幸子看着空空如也的雷达屏幕，感叹道：

    “天啊，真不敢想象。在土星公转轨道上还有一颗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没什么可担心的，幸子小姐。这颗黑洞已经存在了至少137亿年了，个头也没有长大。这是因为它虽然极为致密，但是质量很小。引力场范围能做的，也就是我们眼前看到这些了。”

    王小戈指了指周围的缓慢旋转的小行星环。

    “就算把它放到木星内部，让它吃光整个木星。也不会对太阳系造成多大的影响，无非就是它的施瓦西半径变成大约280厘米，引力范围也和木星相当。它这么小的质量，在广袤的宇宙空间中，很难有足够的东西让它吃成一颗恒星级黑洞，这也是为什么它到现在还是一颗‘原初黑洞’。”

    “那最后这个补给舱怎么办？”劳拉问道。

    “根据我的计算，补给舱已经进入了坠入黑洞的螺旋轨道。虽然这个过程很缓慢，还需要数年的时间。但是现在补给仓所处的位置，要带走它所需的逃逸速度依然超过了穿梭机的极限加速度。这意味着，除非我们直接驾驶战舰过去，否则不能保证拿到这座补给舱以后还能逃逸。”王小戈回答道。

    所有人都不舍地看着舷窗外空荡荡的宇宙空间，在中央的位置明明什么都没有。但身旁巨大的，旋转着的小行星环又证实着在中间确实有一个东西存在。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汉克的语调低沉了许多。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因为在最后一个补给舱里可能记录着各位的‘信件’。虽然我没有办法可以安全地取到补给舱，但我有办法让‘原初黑洞’在你们眼前现形。”王小戈说道。

    “什么办法？”汉克追问道。

    “用电磁轨道炮向黑洞的位置发射一枚炮弹，炮弹在进入事件视界之前会被极度地挤压。这会在黑洞表面发出一道亮光，根据我的计算，这道亮光的频率刚好在可见光波段，它看起来应该是白色的。”王小戈说道。

    舰员们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卢远舟，他知道舰员们的想法。他们都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告别那封可能存在于补给舱里的家书，然后踏上最后一段可能无法返航的征程。卢远舟微微点头。

    武器官费尔南多立刻打开了电磁炮的舱盖，为超导电容充好了电能。然后按照王小戈给出的空间坐标位置，向着小行星环空旷的中央发射了一枚赤红的炮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都飘道了舷窗边上，睁大双眼盯着星环中央的一片虚空。倒计时结束以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星环中央蹦起了一抹微小的亮光。那道亮光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异常明亮，就像是黑暗中的一个火花。

    但每个人都看得真真切切，亮光映到了每一个人的眼中。亮光之后，满眼的落寞。唯独在王小戈眼中闪耀出了压抑得兴奋，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良久之后，卢远舟深吸了一口气，抹去了眼角的一丝泪痕下令道：

    “我们启航吧！设定航线，土星轨道！”

 第二百一十章 枕戈

    广寒宫月球城正处于地球的阴影中，此时的月球、地球和太阳正好处于一条直线上。月球城的人看同样处于夜晚的地球，就像天上悬着一颗泛着暗黄色微光的玛瑙。在这颗玛瑙的外缘，散射着晨昏线的辉光。

    在月球的背面，悠悠的蓝光洒满了整个月面。照亮这原本应该处于酷寒黑暗月球背面的是三百万公里之外的碎冰带和孢子群，两条光带的锋线已经汇聚到了一起。

    李林杰站在医务室的诊疗仪上做着检查，一旁的叶婉晴看着电脑上导出的数据：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恢复得很好。几年前，在高能粒子加速器试运行时，你遭受到的急性电离辐射对身体的影响已经基本消除了。”

    李林杰走下了诊疗仪，穿上了航天服：

    “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好。”

    叶婉晴拿起办公架子上的折叠式头盔扣在脑后，背上了一个很小的生命循环背包。在进攻的倒计时阶段，月球城规定所有工作人员只要离开自己的宿舍或者工作地，都必须有应对失压的能力。

    准备好以后，她拿起了短小的电磁步枪就和李林杰一起出门去了。月球城还是往日一般繁忙，由于整个广寒宫月球城已经完全具备了生命循环和基础工业生产的自持能力。eda最终决定让所有月球城的工作人员留在月球。

    这个决定在面向全民公示的时候，预想中反对的声音并没有出现。虽然月球看似远离地球，直觉上在末日大战中会更加安全。

    但实际上月球的自持系统非常脆弱，一栋栋密封的钢铁大楼一旦失压。在真空和巨大的温差下，任何生命都无法存活。更何况，没人说得清数以百亿计的外星有机生物，会不会攻击月球。

    每栋建筑上都的遍布着为数众多的变色玻璃窗，这些窗子只有齐腰的高度，且都是长而窄。这并不是给人们观光用的，所有窗户的外侧都有一个自动调整角度的反光镜。窗户的内侧下方都有一个装着墨绿色粘稠液体的水槽，里边装着可以大量产生氧气的改良藻。

    来到餐厅，他们用勺子像儿时玩翻皮筋儿一样轻盈灵巧地，在低重力环境下吃着半固体的食物。

    “战前的最后一次探亲假你回去了吗？”叶婉晴问道。

    随着大战将近，同事之间其实比较忌讳谈及这个话题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口中的“战前最后一次”探亲假，很可能会是多数人真正的“最后一次”返回地球，而探亲假也会成为和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

    所以，人们都很有默契地尽量避免这种悲伤的情绪被激起。但李林杰和叶婉晴是从试训就在一起的老朋友，他们的关系比普通的同事更加亲密，因此并不忌讳谈起这个话题。

    “我没有回去，我只是跟妹妹打了一个电话，她已经嫁人了。在地球上，没有我牵挂的人和地方了。”

    “在危机时代还能嫁人，已经很幸运了。”叶婉晴喃喃地说道。

    “那你就哪儿都没去，一直守在中央环形山旁边的起居舱里？”叶婉晴又问道。

    李林杰笑了笑：

    “那倒不是，我和国豪约好在他返回太空的时候，在近地空间站见一面。我们在空间站呆了两天，他还给我讲了他们的太空炮台拦截大冰块的经过。”

    “那小子准是眉飞色舞地和你吹牛皮吧！”叶婉晴一贯的不屑表情又挂在了脸上。

    李林杰脸上的笑容褪去了几分，摇摇头：

    “没有，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十公里长的冰块，躲在他们的有效射程边缘，像小孩子玩绕桩游戏一样，就躲掉了他们的所有炮弹。”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吃了几口食物。

    “哦，对了。他还问起了你。本想等你返回的时候，在空间站再见一面。但现在的近地小型空间站都已经武装过了，没法久留。我们就分开各自返回了。”

    叶婉晴沉默不语，李林杰支支吾吾地又补了一句：

    “婉晴，你知道。国豪...他，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叶婉晴的眼中流露出知足而又无奈的神情，她淡淡地说道：

    “他喜欢我，我喜欢他又能怎样，只能徒增烦恼。如果我和他真的在一起，现在他在两百万公里以外的同步轨道上，马上就要开始拦截战斗了。我们除了成为彼此的心理负担，还能有什么用？”

    话到最后的时候，叶婉晴的声音变得有些更咽。月球的低重力环境，让她的眼角盈出了一颗很大的泪珠，不等它滑落，叶婉晴一把将它抹去。李林杰也只能浅叹一声，不知如何安慰她。

    餐厅的玻璃穹顶外此起彼伏地闪烁着焊接的电光，因为此时月球正处于黑夜，电光非常明显。整个月球城的高楼都在做着同样的工作——安装数以千计的自动近防炮。

    沉默一阵后，李林杰调整了情绪：

    “对了，你回去以后飚机车了吗？”

    叶婉晴标志性不屑一顾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

    “哼，你太久没去过地面了。现在地球上已经大变样了，绝大多数人口都已经进入了城市的地下人防工程。车辆被停在了街道的两边，部队也开始大规模进驻城市。现在街道上不是走来走去的机甲就是做演训的武装市民，哪里还有地方给我飚机车啊。”

    “是啊，我太久没有回去过了。可能...”他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但是低落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叶婉晴接过了话茬，她的声音变得非常欢快：

    “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李林杰从逐渐低落的情绪中被带了回来：

    “什么？”

    “我爸妈是过了年纪了，只需要响应紧急避难警报。但是我弟弟和他那个花枝招展的妈不行啊，他们还要响应战斗警报。我看着他们满头大汗地戴着头盔、挎着武装带，愁眉苦脸地在士官的训斥下补习之前没参加的战斗技能训练，别提多开心了。”

    叶婉晴笑逐颜开地把脸凑得更近了些：

    “特别是在我去看他们训练的时候。他们教官的领导都对我敬重有加，我看他们的表情，真是...哈哈哈哈...真是乐死我了...”说到最后，叶婉晴开心地笑了起来。

    吃过饭以后，叶婉晴要留在月球城医疗中心，而李林杰则要返回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叶婉晴一直送他到了气闸，分开的时候。李林杰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带着长长天线的对讲机递给叶婉晴。

    “这是远距离电台，独立工作的，不需要网络。我在中央环形山都可以联系到我，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用这个联系我...”话到最后的时候，李林杰的声音越发颤抖，原本想好嘱咐的话，说不出口。他明白，这可能是在和十几年患难与共的好友诀别了。

    叶婉晴接过电台，一把抱住了李林杰。她的力气是如此之大，让李林杰都有些喘不过气了。最后她在李林杰耳边说了句：

    “一定保护好自己。”

    然后不等李林杰看清她的脸，就转身跑过了通道的转角。

    李林杰独自驾驶穿梭机回到了月海另一边的中央环形山高能粒子加速器旁的起居舱。他一直肩负着高能粒子加速器的维护工作，有维护工作的时候才会有工程部的队员过来帮助他。过去的8年时间，他几乎都是一个人驻守在这里。

    他刚刚落地，回到起居舱。防御组的人就驾驶着另一架穿梭机飞了过来。

    “李总，整个高能粒子加速器的近防炮都安装完成了，一共80门。在您的起居舱周围也安装了四门，它们都是全自动的。您打开战斗开关以后，它们会自动锁定目标并开火，弹药补给也由小型无人机自动完成。您只需要在弹药报警的时候呼叫我们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你们。”

    工作人员又递上一口大箱子，里边放着两支电磁步枪、电池和弹匣。

    “这是您的个人武装。”

    完成交接以后，防御组的人就驾驶穿梭机离开了。此时已经到了地球时间的深夜，李林杰躺倒床上，刚刚闭眼。又爬起身来打开了那口箱子，从里边拿出了一支电磁步枪，装上了电池和弹匣。

    他把枪放在自己的枕边，一手抚在枪上才又睡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待旦

    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以下有一段时间了，但夜幕却并没有降临。实际上，自从天空中橙红色和幽蓝色的两个光斑变成占据小半天穹的”v”型光带以后，夜幕就再也没有真正地降临过。

    在白天的时候，如果不抬头看天，人们依然可以若无其事地过完一整个白天。但是到晚上就不行了，在夕阳拖着血色的晚霞开始坠向地平线的时候，已经汇聚到一起的孢子群和碎冰带反射的光泽就开始笼罩整个世界。

    那泛着橙色的悠悠蓝光无声地铺满了整个夜半球，似乎是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冷冰冰地说出一个残酷的现实，它们将在不到半个月内到达地球。

    往日即使深夜同样热火朝天的军营里此刻却静悄悄的，整个营区里没有亮起一盏照明灯。这并不是军营已经断电，而是最后一支留守在这里连队的连长故意熄的灯。

    在之前的一周时间里，装备着重型战斗机甲的a类部队和装备着全覆盖动力战甲的b类部队已经离开驻地前往它们驻防的城市了。

    在eda陆军作战序列的编程里，a类和b类部队作为地面作战的核心单位，将和装备着防空战车和速射装甲车的c类部队混编以后，作为主要军事地面武装力量，受所在战区司令部的统一指挥。

    一个铿锵的声音回荡在这座空荡荡军营的某个角落。在一栋营房下，连长正在给他手下的三百多名战士做着最后的动员讲话。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动力外骨骼，和全覆盖动力战甲比起来，没有装甲包裹的动力外骨骼显得有些简陋。

    战士们的队列站得很整齐，一排排清晰的影子被天空中的v型光带投射到了地上，但没人愿意多看自己的影子一眼。

    “同志们！我之所以要关掉所有的照明灯具，就是要让大家好好看看，这漆黑夜空中敌人给我们投下来的影子！这是它们向我们下的战书！不要因为我们只是d类部队就灰心丧气，更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战斗打响以后，敌人是不会区分我们是什么部队的。它们会用最残忍的方式，试图消灭地球上的每一个人类。但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连长慷慨激昂的讲话激起了战士们的士气，昏暗的光线下，战士们眼中喷薄着渴望战斗和胜利的火光。唯有队列末尾的诸羽晟一脸平淡，不为所动。

    他甚至可能是全连唯一一个，因为没能装备全覆盖动力战甲而沦为d类部队感到高兴的人。他认为，对于他个人来说，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连长的动员讲话快结束的时候，几辆军用卡车开了过来。战士们纷纷登上卡车，他们会前往火车站转乘火车，最终前往南方的一座城市，并坚守在那里，直到任务完成或者战死。

    第二天下午，诸羽晟的连队到达了目标城市。这里是举世闻名的东方明珠——沪城，一座浪漫与现代并存的沿海超级城市，标志性的东方明珠塔屹立在黄浦江与大海交汇的地方。

    宽阔的道路两侧是高耸的摩天大厦，即使在曾经最为得宠的外滩，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以不见了踪影。沿海的公路和人行道上布满了沙袋累积的街垒、高炮还有装甲车，战斗机甲面海而立，让这个曾经的欢愉之地充满了肃杀之气。

    大路小路上都是疾驰而过的装甲车、军车以及部署的士兵，在路的两旁斜着停放着可以作为街垒的汽车。

    街道上随处可见正在熟悉地形的战士，他们把一箱箱的物资和弹药分散到临街的铺面里或者小巷内，在路口修筑工事。在许多高楼的天台上都有直升机和货运无人机在穿梭，城市一半的高楼天台都安装了自动近防炮，他们在做着最后的调试。

    如果以前的水泥森林被称作城市，那么现在她就成为了人类文明的堡垒和阵地。

    作为d类部队，诸羽晟和战友们的作战任务相比abc类简单得多。他们以2-4人为一个战斗小组，负责带领人防工程里边的武装市民在战斗中为主力部队提供支援。虽然战斗任务相比之下比较轻松，但如果单论指挥的人数，他们甚至不比团长少。

    诸羽晟和小胡乘坐着军卡在一个居民小区前停了车，这就是他们排的阵地，诸羽晟和小胡负责一栋楼近800人的领导和指挥。

    诸羽晟的心情不错，他哼着小曲儿来到了他负责楼栋底层的一套住房里。这是他们的宿舍，他终于可以长时间离开那座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的军营重新回到文明的中心了。

    和前来对接的栋号民兵队长简单的相互认识以后，诸羽晟就打发他离开了。他卸掉了外骨骼战甲，从个人物品的箱子里拿了两瓶啤酒和一袋食物对满脸疑惑的小胡说道：

    “我今天有点晕车，不太舒服。一会要是有集合演练你帮我顶着一下，我到天台透透气。”

    说完不等小胡回答，就自顾自地走出了门去，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小胡对着他的背影“哦。”了一声。

    十几年的军营生涯让他和小胡之间已经建立起牢固而特殊的友情，诸羽晟虽然有时候也会对着小胡呼来喝去，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把他当成弟弟。而淳朴的小胡也对这个军营中很另类的兄长深信不疑。

    诸羽晟来到天台，中央摆放着一座两人高的11管自动近防炮。它半圆形的火控雷达就像一座小水塔，而它身下巨大的弹舱足足有一辆小汽车一般大。

    他背靠着弹舱坐了下去，悠悠地喝起了啤酒。在初秋和絮的微风中晒着下午温暖的阳光，他试图找回自由和城市曾经带给他的那种安稳和惬意。

    楼下忽然响起了急促而尖利的哨声，诸羽晟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有把目光从挂着几片彩云的天上移开。因为他知道，这是演练集合的哨音。如果是战斗警报，应该是城市防空警报系统发出高亢短促的声音。

    一声声铿锵的口令从楼下传来，他可以想象小胡刻意绷紧脸颊面对八百多名武装市民，以及吞吞吐吐地给班长解释自己去向时候的样子。他知道，就算排长暴风骤雨地训斥下，小胡也不会说出自己就躲在天台上享受下午时光，他甚至因此呵呵地笑出了声来。

    酒瓶子和食物袋子都空了，天色也渐渐地暗了下去。傍晚时光是美妙的，鸟儿们在凉风中歌唱着回巢。在他当兵之前，此时正是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候，令他心驰神往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歌城、酒吧、烧烤店都让他乐此不疲。

    诸羽晟目光迷离地看着还剩一丝青蓝的天空，努力地回忆着曾经愉快的生活。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心里一紧，猛地站起身来，因为久坐而发麻的双腿让他有些摇晃。这黄昏的残色竟然久久没有褪去！

    他颤抖着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天空，比月亮大得多的v字型光带正光怪陆离地泛着橙色和蓝色的浮光。定睛看去，几乎都能看出它在缓缓的流动。不知是天台上的晚风还是心底的凉意，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冷噤，身上也生出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诸羽晟赶紧把目光移开，但身前的影子依然在提醒着他浮光的存在。发自心底的冰冷恐惧逐渐开始将他包围，无人的天台更加剧了这种恐惧的蔓延。他踉跄着跑进楼梯间，回到宿舍的时候依然惶恐不安。

    看着六神无主坐在床边的诸羽晟，刚刚卸下动力外骨骼的小胡朴实地咧着嘴递上去一支烟：

    “羽晟哥，班长和排长我都对付过去了。紧急集合演练也没出岔子，你就放心吧。”

    诸羽晟点了烟，深吸一口定了定神。余光又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透着幽蓝色浮光的窗户，随后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草草抽了两口烟就扔掉了还剩下大半的烟蒂，然后把客厅中间像人体骨骼标本一样的动力外骨骼战甲开到了床边。小胡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正要发问。诸羽晟先开了口：

    “晚上睡觉不许关门啊，听到了没！”

    “知道了，羽晟哥！”

    随后他又坐到了床边，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这套不久都让他提不起兴趣的战甲发呆。身后窗户透入的浮光倒影出了他和战甲淡淡的影子。

    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几年前，在营房洗衣间外对着小胡发泄无名怒火时，还是新兵的小胡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都是战友，最亲密的同志，以后要一起上战场拼命的。”

    现在，无论他愿不愿意，都已经站到了战场上。而在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将变成战场，他根本没地方可以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黎明的光辉早些到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绝佳阵位

    无论是在19世纪末的黄海、还是20世纪初的对马海峡、亦或是20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日德兰、甚至在20世纪中叶的苏里高海峡。大炮巨舰们想要保住自己消灭敌人，占领一个绝佳的阵位从来都是获胜的不二法门。

    而“t”字切头阵位就是百余年间，人类在烈焰与狂澜交织的战火中用鲜血书写出来的金科玉律。

    一列列战舰抢在敌人的纵队展开之前，横在敌人前方，成为“t”字的那一横。而敌方的阵形如果还是“t”字的那一竖。就算是敌人数倍于己方，在侧舷对敌的横队面前，敌人也都将化为巨炮火光下飞散的残渣。

    在eda初始空间防御方案中，只有8艘太空炮台的建造计划。但随着危机法令的颁布，人类工业产能得到了极大地发掘。

    eda工业委员会发现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建造方法，在星港里完成敷设龙骨和舰体制造，栖装工作由其他在轨的小型空间站完成，就可以建造出更多的太空炮台。这就出现了在离地球200万公里的太阳同步轨道上，横在地球与碎冰带与孢子群之间的12艘太空炮台。

    她们是以“镇远号”为旗舰的“致远号”、“约克城号”、“列克星敦号”、“胡德号”、“威尔士亲王号”、“俾斯麦号”、“沙恩霍斯特号”、“金刚号”、“陆奥号”、“利托里奥号”以及“光荣号”。

    12艘太空炮台几乎没废一点功夫就以30公里为间距，首尾相连的横在已经汇合的孢子群和碎冰带前。她们占领了绝佳的阵位，她们用坚不可摧的侧舷装甲和崩山溃玉的巨炮对准了5万公里之外的敌人。

    柯国豪又站在了舰桥上自己的位置上，现在舰桥里的人比上次拦截大冰块的时候多了许多。因为舰队司令和他的参谋们也登上了旗舰“镇远号”，原本舰队司令部应该放置在舰队后方的空间站里。

    但考虑到探测器接近碎冰带出现过严重的电磁干扰导致失联的情况，舰队司令就不顾eda军事委员会的强烈反对直接登上了旗舰。他的理由是：

    “如果炮台防御有效，那他不会有什么事儿。如果炮台防御失败，一个失去了舰队的舰队司令还有什么用？”

    这让eda高层们既无可辩驳又充满了敬佩。

    “和我们预测的完全一致，它们在离我们十万公里的地方汇聚成了一股！而且它们汇合之后的尺寸基本没有变化，密度增加了一倍。这更有利于我们的火力发挥！”一个参谋看着全息投影上的雷达影像兴奋地说道。

    舰长看着全息投影上被放大以后孢子群和碎冰带的长河说道：

    “在汇合点，它们甚至一点碰撞都没有发生。就像是两列仪仗队的士兵踏着齐步走到一起的一样，这太难以置信了！”

    “但他们不过就是一堆冰块和有机生物孢子，按照它们十几公里每秒的轨道速度。是绝无可能穿透我们的复合装甲的，更何况我们的位置还在它们轨道位置上方300公里。”参谋的情绪很高涨，信心也很足。

    舰长没有说话，人类文明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精心准备了12年的防御战斗即将正式拉开序幕。在这个时候，斗志和士气比一切都重要。

    而且参谋的话也并没有错，整个太空炮台舰队的任务并不是要阻挡整个碎冰带和孢子群进入近地轨道，仅凭她们也做不到。她们的任务在碎冰带和孢子群的轨道附近，用自身火力尽可能地杀伤和减少它们的数量。

    按照eda的防御作战计划，太空炮台阵列需要完成杀伤比例的任务目标是20%。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任务似乎并不难完成。在整个舰队的后一万公里的地方有数十艘弹药补给飞船，救援飞船以及少量的战斗飞船。在舰队的上下左右2万公里的位置还有火控卫星引导攻击。

    “报告！目标锋线离舰队距离5万公里，即将进入有效攻击范围！”技术军官报告道。

    “命令舰队，准备战斗！”舰队司令下达了命令。

    电磁炮长矛一般的加速轨道上闪起了蓝色的光芒，整个舰队看上去就像黑色的摊子上，一串摆得笔直的蓝宝石项链。

    舰桥里的所有人都盯着模拟图上，那个代表孢子群碎冰带的长条。它正在匀速接近一条弧线，那是三万公里的舰队有效射程极限位置。

    自从上次拦截大冰块失败以后，太空炮台对火控系统进行了升级和调校，让高精度射程提升了一万公里。虽然命中率可能会降低，但70%的炮弹还是会飞到预定区域。

    现在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目标在进入有效射程的弧线范围前又来一个集体转向。虽然eda科学委员会反复论证以后，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经历过大冰块拦截失败的舰员们还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柯国豪双手紧握着操作台前的扶手，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摇晃。无线电里异常安静，因为整个舰体的密封舱已经被抽成了真空，他只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和航天服里循环风机低鸣的电机声。

    全息投影上代表着孢子群和碎冰带的长条，总算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地注视下越过了代表有效射程极限的弧线。就在屏幕开始闪烁的同时，无线电里传来了舰队司令咆哮般的嘶吼：

    “开火！”

    在小船浪涌一般的震荡和闪烁的蓝光下，一排排的炮弹势如破竹地从加速轨道里散着殷红的光泽飞向深空，飞向远处y字型的光带。

    红蓝色的光芒在舰队横阵里此起彼伏地闪烁着，它们正按照一定的间隔频率把一排排重达几吨的贫油合金炮弹向目标区域发射。这样的射击方式既可以保证火力密度，又可以保证火力的连续性。

    “镇远号”舰桥里的军官们提到嗓子眼的心并没有放下去，他们在摇晃的地面上调整着身体的姿态。但是眼睛都盯着屏幕上火控卫星传回来的弹着点数据，三万公里的距离上。哪怕是最后阶段的微小机动，同样可以避开炮弹。况且，在不久前它们才这样干过。

    “首轮炮弹命中目标！命中率100%！”技术军官兴奋地呼喊了起来！

    “eda科学委员会的专家们是对的！它们没有动作！”参谋红着双眼对舰桥中央指挥台上的舰长和舰队司令喊道。

    舰长也长出了一口气，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这群外星杂种就等着挨打吧！”

    舰队司令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可以看到它紧锁的眉头正在缓缓舒展。他扫了眼全息屏幕顶上那个表示碎冰带和孢子群估算数量的红色长条。饱满的长条亏出了一丝空隙，旁边的数字也从100%变成了99.9%。

    “命令各舰，保持现有频率持续射击！密切注意自身舰船状态和敌方动向！”

 第二百一十三章 琉璃彩云

    一枚枚由贫铀合金制成的炮弹，像烧得通红的长剑雨帘一般刺入了孢子群和碎冰带混合而成的光带中。由于碎冰带和孢子群有微小的距离差，光带的前锋几乎全是由一个个卡车大小的水晶状冰块组成。

    每秒近百公里的相对速度，让炮弹射入碎冰带几百米内的冰块在巨大的动能冲击下，像炸裂的气球一般变成了飞散的冰晶。击碎冰块过程中摩擦产生的热量让弹头的温度急剧升高，密集的冰块让弹头根本没有降温的机会。

    当温度累积到贫铀合金的燃烧点时，灼热的贫铀合金弹头就具有了自锐性。弹头的二次杀伤后效开始发挥威力，上千度的高温会让冰块还来不及碎裂就直接汽化。这样的毁伤效果会一直持续到弹头失去动能或者完全自锐烧尽。

    持续不断的轰击让舰队和光带之间连上了一条条泛着红光弹道形成的残影。受到炮击的碎冰带前锋线已经失去了光洁的带状外形，一团由碎裂冰晶和气体组成的浓雾开始慢慢扩散开。

    很快，从舰桥看去，碎冰带和孢子群就已经被那团浓雾完全挡住了。在炮弹杀伤的赤红色光芒以及太阳橙色光辉的交织下，云团就像在摇曳的灯光下，流光溢彩的大块琉璃。

    地面上的人们已经进入在响彻云霄的避难警报声中躲进了地下掩体，自然看不到这一幕。而在月球上，被临时抽调到激光防御塔执行维护保障任务的李林杰，在埃菲尔铁塔一般细长的激光塔下目睹了这彩光幻目的一幕。

    他和几个同事正在月面检查着激光塔基础的沉降标线，每个人的面罩上都映着如七彩蟹状星云一般的琉璃彩云。他们不自觉地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着那团通透的宇宙空间中正缓缓膨胀的彩云。

    他们的心情都不错，这不仅来自视觉奇观的愉悦享受，更是因为人类科技在对抗外星文明侵略的过程中正在发挥着预料之中的作用。一个同事甚至开起了玩笑：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沙和尚打碎了一个琉璃盏就被玉帝贬到了流沙河。你们看看这琉璃彩云多漂亮！我要是玉帝，我也得贬他！”

    炮弹轰击点的琉璃彩云依然在缓缓扩大，但只有核心区域的色彩还是那般艳丽。扩散开的云雾渐渐地褪去了华彩的流光，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橙色。孢子群和碎冰带的主体洪流已经冲破了云雾的笼罩向着舰队横阵喷涌而来。

    舰队司令依然面色沉稳，没有一丝慌乱。因为他的舰队本来就不可能在这里完全堵住这条洪流，从现在的数据来看舰队的杀伤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孢子群和碎冰带的轨道也没有偏移，遭受过炮击的洪流将从舰队横阵下方300公里的位置穿过。

    如果长达几十万公里的洪流按照现在的样子向他们涌来，那么她们将完成比20%更高的杀伤比例。这意味着下一阶段的防御任务将会因为他们的出色表现而更加轻松，最终地面阶段的战斗也会有更多的生命得到拯救。

    柯国豪在摇晃的舰桥上看着自己身前的屏幕，目前为止整艘太空炮台的所有系统都运行正常，工作负载也远在警报线之下。

    “第一轮弹药补给开始！”舰队司令下达了命令。

    等候在舰队后方的无人补给飞船在几艘战斗飞船的保护下从太空炮台的后方靠了过来，对接在了补给口上，整个弹药补给是自动完成的。

    这时，孢子群和碎冰带共同组成的洪流已经烟雾缭绕地冲到舰队的下方。当那条和整个舰队横阵同样宽的粗壮洪流从身下呼啸而过的时候，即使听不到任何声音，那万兽冲锋一般的冲击感依然摄人心魄。

    舰桥里军官和参谋脸上的少许轻松和自信逐渐凝固，当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由无数规格一致的冰块和孢子整齐排列而成的洪流，从身下不屑一顾地奔涌而过的时候。他们感觉自己和舰队就像滚滚泥石流上漂起的一根断木一样微不足道。

    他们只能更加专注于一刻未停的炮击，以冲淡来自心底的震撼和恐惧。舰桥里，大多数人已经完全能够适应战舰主炮射击的反作用力和调姿火箭的补偿动作下产生的摇晃了。柯国豪因为紧张，依然双手紧握着扶手。

    忽然，他感觉从扶手上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由于舰体内外都是真空环境，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四下张望，离他不远处的“致远号”仍在小幅度摇晃中持续射击着。随着震动感的增强，他终于在炮弹发射的红蓝光中看出了端倪。

    被第一轮炮击轰成碎片的小冰块也到达了舰队的位置，它们在开炮的亮光中时隐时现。但很快，即使没有强光的映射，也可以看到它们了。拳头般大小的碎冰块正像暴雨一般冲刷着太空炮台，而且密度还在进一步增加。

    柯国豪看着一旁的“致远号”逐渐被浓密的冰块包裹了起来，她维持姿态的调姿火箭工作频率比之前高了很多。她楔子一般的舰体像是激流中插在地上的利刃一般，把高速冲来的冰雹雨劈成两半。

    他回头看向前方，舰桥巨大的舷窗正被密如飞砂一般冰雹冲刷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仅凭手上传来的震动也可以体会到那厚达两米的复合玻璃上，发出如一万只木鱼密集敲打的声音。

    炮击仍在继续，但密集的冰雹雨让舰长有些慌张，因为这个情况是原来没有的。

    “报告舰体完整度！”

    “舰体完整度100%，主装甲和密封舱未检测到损坏！”

    “主炮工作正常，火控卫星通讯正常！”

    “调姿火箭燃料充足，现有调姿工况下，仍可保证完成杀伤任务！”

    “全舰电子设备工作正常，未发现干扰或损坏！”柯国豪最后一个汇报道。

    舰长依然惊魂未定，舰队参谋安慰他说道：

    “没事儿，就是被我们轰碎的冰块。除了影响目视效果，没什么其他危害。”

    他指了指舷窗外刚刚完成弹药补充，补给飞船脱离的“致远号”

    “你看，躲在战舰后边送弹药的补给舰都没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

    舰长舒了一口气，微微点头。他其实知道，太空炮台的复合装甲可以抗住自身轨道炮的轰击，又岂能是这些小冰块能伤到的。但这突如其来的冰雹烈雨确实可怖，他看着30公里外舰影模糊的“致远号”渐渐恢复了镇定。

 第二百一十四章 破阵

    “报告！有情况！”舷窗前操作台上的一个军官惊呼道。

    舰长和舰队司令都在摇晃中凑到了巨大的舷窗前，密密麻麻的冰雹雨中，他们看到几个灰黑色的东西粘到了太空炮台的装甲上。那东西并不大，但在白色的舰体上就显得格外明显。

    “这些东西是孢子吗？”舰长问道。

    技术军官调出了监控画面，从大小看确实和孢子差不多，但是外形更加光滑。

    “这就是孢子，这么高的速度撞到装甲上。还能保持这样的完整性，已经是奇迹了！”参谋惊呼道。

    短短数十秒时间内，随着逐渐加剧的震动，太空炮台的装甲上黏上了越来越多的黑色孢子。它们星星点点地粘附在白色的装甲上，就像白墙上甩上了一串钢笔的墨点。

    “启动近防系统，拦截孢子！”舰长下令道。

    在舰体的几个位置，小块装甲打开了，几门近防炮升了起来。它们依然裹着厚重的装甲，飞溅的冰雹雨不会影响近防炮的工作。

    当技术军官在操作台输入自动拦截的命令后，几座近防炮就像抽了疯一样胡乱地旋转起来。偶尔喷吐出一串炮弹，在冰雹雨中打出阵阵雾气，又很快停止了下来，如是反复。

    “近防炮怎么回事！”舰长厉声问道。

    技术军官慌张的在键盘上操作了一阵。

    “报告舰长！近防炮系统工作正常。但是，冰雹雨严重干扰了火控雷达的工作，雷达根本找不到目标！”

    近防炮依然在零星的喷吐着火舌，但没有一颗孢子被拦截住。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小半的舰体上已经布满了孢子。它们飞速而来，然后像藤壶一样稳稳地粘在舰体上。

    舰长焦急地看着舰队司令：

    “司令！我们必须立刻提升到更高的轨道位置去，避开冰雹雨。然后用机器人清理掉这些孢子，虽然我不知道它们将要做什么。但是如果继续给战舰堆叠重量，在冰雹雨和孢子的冲击下，我们的调姿火箭将无法稳定炮台的轨道位置和姿态了！”

    舰队司令看着仍在舰体上扩散的黑色斑块下定了决心：

    “命令战斗飞船立刻撤离，舰队停止射击，提升轨道高度！”

    电磁轨道炮闪烁的蓝光暗淡了下去，飞船在火箭助推器的推进下开始缓缓地向高轨道提升。沉重的太空炮台和孱弱的推力让整个变轨过程远远不如战斗飞船那般灵巧，但总归是离开了冰雹雨的轰击范围。

    冰雹雨小了，舷窗外的视线又变得清晰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冰雹几乎没有在坚硬的舰体上留下任何痕迹。而远处，因为轰击出现的琉璃彩云也开始慢慢消散。

    “快看！”一个技术军官指着舷窗外喊道。

    夹在冰雹雨中的孢子并没有像预想之中那样，布满整个舰体侧舷的装甲。而是在装甲的两端堆砌了起来，看上去就像在太空炮台倾斜装甲的两端生出了两个巨大的马蜂窝。而周围阵形已经凌乱的其他太空炮台上，也在同样位置长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

    就在此时，两座巨大的马蜂窝顶部喷出了两道猩红的火焰。那火焰逐渐拉长，随后变成了宝石一般的蓝色，火焰稳定后开始出现马赫锥！

    “糟糕！这是它们的生物推力火箭！”参谋惊叫了起来。

    就在同时，舰体开始倾斜。全息投影上姿态异常的警报也闪烁了起来。

    “调姿发动机全开，稳住战舰的姿态！”舰长喊道。

    “调姿发动机和轨道维持发动机都已经全开了，推力不够，无法控制战舰姿态！倾斜仍在继续！”技术军官慌张的报道。

    柯国豪的屏幕上也闪烁起了姿态控制系统高负载的警报，他正要报告。余光扫了舷窗外的一抹亮光，他下意识地转眼看去，一个可怖的场面出现在了眼前。

    相邻仅仅30公里的“致远号”正倾斜着向他们飞来，柯国豪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舰体上各处的火箭喷口都卖力地喷吐着赤色的火焰，但仍无力抵抗由孢子堆叠起来的蜂窝里喷射的蓝色火焰。而在太空中，30公里这个距离就和肩并肩没什么区别。

    “‘致远号’快撞上我们了！”柯国豪绝望地喊道。

    舰长转头一看，不假思索的下达命令：

    “立刻关闭所有推力发动机！立刻！”

    舰体的倾斜趋势立刻变得剧烈起来，舰桥里站着的人如果不是死死抓着扶手，已经被突然增加的加速度甩到了天花板上。

    剧烈倾斜的舰体在“致远号”锋利的舰体扭转着冲过来的最后时刻避开了致命的撞击，“致远号”菱形舰体的一条棱角贴着舰桥滑了过去。舰员们完全可以清晰地看到舰体上的一颗颗铆钉。

    而舰体棱角线更是从主炮的顶部装甲上划过，四溅的火花把舰桥照得通红。剧烈的震动让磁力模拟服都无法把人吸附在地面，俯在地上的人更是通过地板听到了隆隆的摩擦声。

    “致远号”巨大的舰体总算从舰桥上方滑了过去，舰长立刻命令道：

    “开启所有发动机，尽可能稳住姿态！”

    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几乎要倒置的舷窗里出现了一个地狱般的场景。

    刚刚和“镇远号”擦身而过的“致远号”倾斜着撞上了同样在扭转中奋力对抗孢子发动机的“金刚号”。锋利的舰体棱角线像灼热的刀子切开奶酪一样划开了“金刚号”的舰腹，然后火花四溅地拉出了一个殷红的口子。

    “致远号”坚不可摧的主装甲板像受热的塑料板一般扭曲变形，明亮的舰桥灯光在闪烁中熄灭。而遭受撞击的“金刚号”更是断成了两截，无数的零件和航天员飞散到了太空中。

    全功率运作的调姿发动机减缓了“镇远号”的滚转趋势，七歪八倒的舰员又挣扎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不等他们喘一口气，剧烈的震荡再次把他们扔离了自己的岗位，缓慢旋转的舷窗外射入了一阵强烈的亮光。

    队列另一头的“俾斯麦号”和“胡德号”撞到了一起，“俾斯麦号”的棱角刺穿了“胡德号”的一个反应堆，引起了剧烈的爆炸。将两座太空炮台炸成了大小不一的零件，烧得通红的大块零件甚至波及了旁边的两座太空炮台。

    “发动机过载！系统过热！燃料储量不足”ai报警声在无线电里响了起来。

    舰长费劲儿地抓着扶手想要站直，正想下达命令。同样艰难站起的舰队司令说道：

    “关掉发动机，我们就算耗光所有燃料也没有用。它们会把我们推向深空，直到我们无法返航了才会罢手。”

    舰长看着那根保持在99.1%的剩余目标进度条，一拳重重的打在操作台上，也只能无可奈克的下达了命令。“镇远号”随之在孢子生物发动机的推进下，开始加速翻滚着坠向远离地球的深空之中。

    人类第一场大规模的太空战役，开始仅仅12分钟就遭到了惨败。留在太空中的只有永无止境飞散的残渣，和六艘被冷冰冰地推向深空无法返航的太空炮台。曾经认为坚不可摧的太空炮台，就像纸片一般脆弱无力。

    随着琉璃彩云的彻底消散，汇聚到一起的孢子群和碎冰带又恢复了光洁的结构形态。那场准备了12年，占领了t字切头阵位的炮击，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滚滚的洪流仍然不可阻挡地向着地球前进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惨败

    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的气氛就像宇宙空间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冷得锥心刺骨。大屏幕上显示着，严格遵守牛顿第一定律的钢铁残骸，在太空中根据爆炸解体获得的初始动量永无止境旋转、飞散着。

    这片刚刚还被称为阵地的空间，现在变成了悲凉的墓地。空间中甚至还有不少在太空炮台解体时没有遭到撞击的太空战士，他们此刻还意识清醒地活着，还在太空中挣扎着。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幸运，而是加倍的绝望和残酷。

    在距离地球200万公里的冰冷太空中，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呼喊和尖叫，也没有人能救他们。他们会在未来的一个小时内，或死于电池耗尽的极寒，或因为生命循环系统的耗尽而窒息，也可能被别的残骸碰撞。但绝无生还的可能。

    太空炮台开始提高轨道试图自救的时候，在它们身后一万公里位置的补给飞船和战斗飞船根本来不及躲开铺天盖地而来，由轰碎的冰晶形成的冰雹雨。

    战斗飞船和补给飞船都没有装甲，在每秒十几公里的冰雹雨面前，她们就像扔进碎纸机的纸片一样变成了碎片，消失在了密集的冰雹雨中。

    “统计损失！”柴世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指挥中心的沉寂。

    像被定住了一样的参谋和技术军官们又活了过来，经过短时间的统计之后，参谋汇报道：

    “报告！战斗飞船和补给飞船全部失去联系。有六艘太空炮台因为碰撞、爆炸和残骸撞击已经确认损失。另外六艘没有当场损失的太空炮台被推离原有轨道，向着外太阳系的方向飞去。”

    大屏幕上出现了由空间望远镜拍摄的六个实时画面。

    “根据太空炮台黑匣子数据链传回的各舰情况推测‘威尔士亲王号’和‘列克星敦号’因为剧烈的旋转加速度已经解体，确认损失。”

    屏幕上的头两副画面上显示着两艘炮塔已经脱落、舰体装甲支离破碎的太空炮台，她们依然在飞快地绕着中轴线旋转着。

    “‘约克城’号和‘陆奥号’因为严重的偏心旋转，导致了一个或者多个反应炉冷却系统失效。压力容器发生了爆炸，密封舱和舰体均遭到不同程度的损伤。黑匣子数据链已经停止回传信号，判定损失。”

    屏幕上中间两副画面上，两艘太空炮台就像被系在绳子上的蝉一样，沿着一个看不见的圆心快速旋转着。

    同时还在滚转的舰体上可以清晰看到被反应堆压力容器爆炸击穿的大洞，那些大洞就像地狱之口一样喷吐着赤红色的等离子火焰和浓烟在太空中画出一圈圈的螺旋痕迹。

    “‘沙恩霍斯特号’的自旋角速度相对较慢，这可能和他们遭受的推力方向刚好和变轨发动机喷口方向相反有关。他们有40%的救生舱已经弹出，救生舱的自动返回程序已经启动。”

    柴世峥眉梢一挑：

    “立刻派出救援飞船，提前接应逃生舱。”

    “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最后一个画面里，沿着倾斜的轴线自转着飞向外太空的“镇远号”上。

    “‘镇远号’的数据链依然在回传信息，她的舰体基本完好。系统虽有损失，但依然能够满足太空炮台在空间中的稳定。但是...”

    “但是什么？”柴世峥问道。

    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汇报的参谋，这不仅因为“镇远号”上搭载着舰队司令官，更因为这是唯一一艘，可能在遭到惨败的第一次拦截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太空炮台。

    “但是，他们向外太阳系飞行的速度达到了35km/s。这已经远远超过了“镇远号”所剩燃料的减速能力，他们将一直飞向外太空。”参谋的话语逐渐变得低沉。

    “有逃生舱弹出吗？”柴世峥问道。

    “没有！而且他们的轨道位置和速度已经超过逃生舱能够安全返回地球的极限。”技术军官回答道。

    “能联系上他们吗？”柴世峥又问道。

    “一直在尝试联络，但没有反应。根据数据链回传的信息来看，他们的通讯设备处于过载状态。”技术军官的回答让刚刚燃起了一丁点希望之火又暗淡了下去。

    柴世峥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大屏幕顶上99.1%的预估剩余孢子群和碎冰带的进度条，久久没有说话。他明白，在荒凉的太空中。“镇远号”能够返航的概率已经没有了统计学意义。

    军人为了最崇高的使命战死疆场，这原本也无可厚非。每一个注定要消失在冰冷空间中的太空战士，自从他们踏上太空炮台的那一刻就应该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这也包括舰队司令。

    大屏幕上只褪去了一丝的血红色进度条映在柴世峥昏暗的眼睛里，也印在了他的大脑里。就像一条烧红的钢条在灼蚀着他那引以为傲的钢铁般的意志。

    一阶段防御作战的彻底失败，不仅意味着大量装备和人员的损失。更意味着后边的防御作战会无比艰难，地面上的人类将会付出更多，甚至是全部的牺牲。想到这里，他感觉整个人如坠冰窟。

    “将军，我们接下来的部署是什么？”参谋试探着问道。

    柴世峥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缓缓地走向作战指挥中心的窗边，现在已是深夜却没有夜空。银灰色的光带贯穿了半个天空，让银河和星星们都黯然失色。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冰冷的银灰色光线中。

    在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战死在太空中的那些战士和军官们是幸运的，至少他们不用在煎熬中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一次次惨败。那是人类文明拼尽全力在12年里为生存做出的全部努力，不管是他还是任何人都承受不起那种打击。

    忽然，他看到银灰色的冷光下远处楼宇顶上晃动的人影。那是民兵高炮小组在架设观瞄设备，他们已经接到了戒备的通知。他们装备的是上世纪中叶的老古董高炮，这种高炮在那个时代对付人类的武器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而这个情况全世界所有民兵高炮小组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小组因此拒绝在接到命令后登上可能是最危险的高楼天台。他们要用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向命运发起庄严的挑战。

    柴世峥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深吸了一口气，百折不挠的军人气息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看向泛着亮光的天空中光带另一头的弯月，在阴影面的广寒宫月球城依然闪烁着玛瑙一般的光泽。

    他又看向另一端已经可以看出移动痕迹的光带紧紧的攥起了拳头，牙缝里喃喃的念叨：

    “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让你们知道我们全部的厉害！”

 第二百一十六章 激光塔

    月球的晨昏线缓缓地扫过了三百余米高的激光发射塔塔尖，黑暗像斗篷一样披在了激光发射塔和月面上。相比地球，月球的晨昏线移动得非常缓慢。因为地球的潮汐锁定，月球的自转周期和公转周期一样，都长达一个月。

    但由于月球表面接近真空，光线没有散射效果。这就造成了，月球上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意义的清晨和黄昏，晨昏线就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光暗分界线。线的一侧是接近零下180摄氏度的漆黑，而另一侧则是高达127摄氏度的炽亮。

    这样跨越300摄氏度的温差，让任何建设材料的热胀冷缩效应都非常明显。特别是对于高达300米，在工作时会伴随小振幅高频率振动的激光发射塔来说。跨越晨昏线以后塔体地基沉降标线，位移标线和垂直度标线的检查就变得尤为重要。

    黑夜面下的激光塔轮廓泛起了悠悠的红光，这是飞行器的防撞提示灯，随着灯光像呼吸一般地亮起又暗下。激光塔像直插深空的宝剑一般，散逸着腾腾的杀气。

    在几乎和黑暗混在一起的地平线上，还有两个红光小尖。那是地平线外另外两座发射塔。它们呈等边三角形布置，共同构成一组激光发射阵列。算上背面和南北极，月面一共有四组激光发射阵列。

    塔下有十几个人正在月球车的灯光下聚到一起，那是由李林杰率领的标线检查工程师团队。在这座宏伟的高塔下，他们细小的身影就像人民英雄纪念碑下的一小撮蚂蚁。

    “李总，整个激光阵列的最后一座塔的标线已经复核完毕了，所有标线位置都没问题。”一个工程师对李林杰说道。

    “我们先回监测站去吧！”李林杰回答道。

    随后，三辆月球车依次驶向了处于三座激光发射塔中央位置的监测站。那是一座半球形的密封建筑，在二楼的玻璃穹顶内可以看到三座激光发射塔大半的塔身。

    “咦！你们发现没有，孢子群和碎冰带上出现的那团彩色的云消失了。”一个工程师指着空间中绵延的光带说道。

    “是啊，之前还好大一片，像星云一样。把孢子群和碎冰带都遮住了一部分，该不是太空炮台出问题了吧。”另一个工程师说道。

    “我在检查3号基础沉降标线的时候，就感觉彩色云团里出现过一个亮光，就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李林杰正想阻止他们继续讨论这个会让气氛变得紧张的话题，忽然手臂上的电脑弹出了一个警报信息，而每个人手臂上的电脑几乎都弹了出同样的警报信息。李林杰点开信息：

    “所有单位请注意！激光防御系统开始预热，请做好发射前准备！”

    “不对啊！按照计划，我们不是应该明天才进入发射前准备吗？怎么这就开始了？”一位年轻的工程师不解地问道。

    “激光发射系统是归eda军事委员会指挥的，我们只是配合工作。不要多问，服从命令就行了。”李林杰说道，虽然他也有制止那名年轻工程师胡乱猜测的意图，但在他心中也升起了疑问。

    通透的黑暗星空上，重新变得清晰的孢子群和碎冰带的混合洪流似乎确实说明太空炮台的拦截出了问题，而刚才又收到提前部署的命令更加印证这种猜测。

    他遥望着星空上已经可以看出流动迹象的灰色洪流心乱如麻，不仅是对第一阶段防御战斗的担心，更是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柯国豪就在其中一艘太空炮台上服役。三座激光发射塔身上开始亮起条条蓝色的光圈，这是超导电容开始充能的表现。

    “咦，我说着三座激光塔发射的高能激光要同时瞄准一百多万公里外的目标，对瞄准协同系统的要求很高吧！”年轻的工程师看着已经通体亮起蓝色光芒的激光塔，眼里闪烁着兴奋。

    李林杰瞥了他一眼：

    “你之前不是在广寒宫基地工作的吗？”

    年轻的工程师环顾着三座只漏出大半塔身，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的激光发射塔说道：

    “嗯，我之前一直在星港“伊甸园号”上工作。三个月前，星港要撤离近地轨道到拉格朗日l2点去躲避可能出现的近地轨道撞击。

    我原本是想留在星港值班的，但我的专业是大构件组装，不对口。所以就没能留下来，但我又不想回到地面去。所以就申请到月球基地，没想到申请还批准了。”

    在他航天头盔面罩下的脸上依然带着轻松的笑意。另一名工程师冷哼了一声：

    “哼！怎么，你觉得在太空或者月球上生存下去的机会更多一些？”

    年轻的工程师微微摇头，似乎并没有被这句带着些讽刺口味的话影响到心情，他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在深空中搜索着：

    “这倒不是，危机时代到来的时候我18岁，刚刚考入飞行学院。一年之后我就上了太空参与空间站建设计划，接到星港要迁移轨道通知那天正好是我30岁的生日。

    我就想啊，这在太空中都待了小半辈子了，也就不想回地面了。趁着还有时间，我想多看看这片美丽的星空，多见见我没见过的世面。现在来到了月球，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年轻工程师的话语很轻松，但谁都听得出字里行间透出的淡淡悲凉。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如此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命运。让监测中心穹顶下的每个人都心生敬佩，同时也感到了命运之轮的无情。

    “这三座激光塔的发射角度是固定的，激光束会发射到几千公里高度静止轨道上大型棱镜的空间站。棱镜会把三束激光汇聚成一束能量更高的激光，棱镜的折射系统会将高能激光射向目标位置。”李林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妙啊！这样分布在月球正反面还有南北极的四套激光系统，可以在任意时刻保证至少有两套能发挥作用！”年轻的工程师兴奋地说着。

    “是啊，上次的大冰块太小了，躲到了地球的背面。这长达十几万公里的孢子群和碎冰带，看它们怎么躲！”另一名工程师愤愤地说道。

    “我在星港的时候听中转的月球基地工作人员说过，月球激光的能量非常很高。不知道对付太空中的孢子群和碎冰带效果怎么样。”年轻的工程师又问道。

    李林杰微微一笑：

    “在参与验收的时候我也问过武器系统工程师同样的问题，他们说如果把目标换成地球的北极。高能激光可以像切奶酪一样，把北极的冰盖切成小块。”

    就在此时，操作台的屏幕上出现了起伏的波形图和跳跃的数据。三束鲜红的激光从地平线边缘的三座高塔尖上喷射而，出汇聚到了监测站顶上空几千公里的棱镜上。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太阳，猩红色的光芒瞬间把整个月面照得像洒满了鲜血的炼狱战场一般。不等监测站里边的工程师们发出惊叹，充斥整个世界的红光戛然而止，世界又回到了灰白的色调。

    “高能激光系统是以脉冲形式工作的，照射两秒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充能间歇，然后循环发射。”

    李林杰的话音刚落，猩红的光芒再次充斥了整个世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浓云

    携带着巨大能量的灼热激光束无声地扫过孢子群和碎冰带的洪流，就像锋利无比的唐刀在武林高手的手中用寸劲之功砍过竹子一样。飞掠而过的刀锋没有丝毫迟滞，竹子也纹丝未动，但留下的切痕却清晰可见。

    此时的激光束因为超过了太空棱镜的最佳聚焦距离而发散了光束直径，虽然降低了能量密度但却并没有影响到毁伤效能。短短两秒钟照射路径上的碎冰和孢子瞬间汽化，大量被瞬间蒸发的水汽从切口喷涌而出。

    在第一道激光切割完毕后充能的间隙，第二道激光在洪流的另一处又开始了切割。猩红的光芒把碎冰带和孢子群照得通红，红光映射到被前一道激光汽化的雾气上。弥散的雾气透着殷红的光泽，就像喷溅在天空中的鲜血一般。

    从处于夜间的地面看去，暗灰色的天空中银色巨蟒就像在被两把烧得通红的神剑反复切割，如隐隐血迹一般的雾气从巨蟒的每一道切口里喷涌而出。随着切割次数的增多和雾气的扩散，每隔十几秒就亮起的猩红血云将地面一次次印得通红。

    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大屏幕上方进度条的数字跳动了一下——99%！柴世峥目不转睛地凝视这个数字已经很久，这次跳动让他总算可以狠狠地眨一下眼了。

    大屏幕上显示着两幅通过望远镜获得的实时画面。光学画面上的孢子群和碎冰带被切割蒸腾形成的浓厚雾气所以笼罩，只能看到激光切割时亮起的闪烁红光，切割点的状况已经无法看清。

    但另一幅热成像的画面上，透亮的光柱在洪流上切割形成的每一道贯穿切口依然清晰可见。

    “这下让你们这帮家伙尝尝剁肉馅的滋味！”一个参谋轻轻挥舞着紧攥的拳头兴奋地说道。

    指挥中心里军官们的呼吸似乎都调整到了和切割一样的频率，随着暗暗的红光在指挥中心窗口亮起，指挥中心都会出现微弱的呼吸声，仿佛是在庆祝每一次成功杀伤的低声欢呼。

    “计算按照当前切割频率和洪流轨道速度的最终杀伤效果！”柴世峥说道。

    技术军官很快得出了结论：

    “报告！在孢子群和碎冰带完全进入近地轨道以前，我们可以完成总量33%的有效杀伤！”

    指挥中心的每个人目光中都闪烁着成功的喜悦和兴奋，因为这意味着月球高能激光防御系统不仅可以完成既定的杀伤任务，甚至还会超出3%。

    柴世峥依然面色凝重，完全失败的太空炮台防御计划，让33%这个杀伤比例离太空军在空间完成消灭50%以上的外星有机生物的任务还差得很远。而且，大屏幕顶部显示的进度条依然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数字也还停留在98.6%。

    “将斜向切割方式改为纵向，激光束扫射速度增加1/3。”

    “是！”

    像切香肠一般的斜向切割方式被换成沿着洪流长方向上的切割，而激光的扫射速度也增加了1/3。几轮切割过后，参谋兴奋地报告：

    “杀伤效能显著提高，虽然不能完全切断碎冰带和孢子群。但是切割平均深度依然保持在3/4左右，毁伤效能比之前提高了2/5！根据计算，最终的毁伤比例会达到47%！”

    柴世峥缓缓地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气，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擦去了额头上的虚汗。

    在大屏幕上可见光成像的实时画面上，已经看不到孢子群和碎冰带的长条状形态，纵向快速切割升腾起了更大规模的白雾让屏幕里呈现出红白交替的一片模糊。

    在地面上的人们用肉眼看去，空中原本如银河落九天一般的瀑布状光带，已经变成横贯大半个灰色天穹的长条形迷雾。激光切割的赫赤光晕闪烁其中，就仿佛乱云中有神罗在斗法一般的可怖。

    整个大地在朱砂与铅灰的色彩中不停地切换，苍穹中仍在不停弥散的雾气仿佛就要笼罩住整个世界。大地上的人们无论是亢奋还是低沉，都无可抗拒地看着空中这幅既像是创世又像是灭世一般惊心动魄的场面。

    那半盖天际闪烁着的滚滚流云虽然远在几十万公里之遥，但却又仿佛就在指尖可触及的高度，令人窒息的压迫沉甸甸地包裹着天穹下的每一个人。

    不多时，如清水中绽开的灰色墨汁一般的雾团里，闪烁的红光开始变得暗淡。而流云的银色渐渐变得熠熠生辉，浓云边缘浅薄的雾气甚至开始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柴世峥注视着热成像画面上一道比一道浅的切割痕迹，眉间的深沟渐渐加深，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攥紧。显示杀伤比例的进度条也在下降到97.3%的时候几乎被锁定。

    很快，黑白屏幕上比预计尺寸宽很多的激光亮束就只能在孢子群和碎冰带暗淡如泥的洪流上消去一小层皮屑了，而窗外有节奏亮起的红色光芒反而比之前更加艳丽了。

    “怎么回事？”柴世峥焦急的问道。

    技术军官和参谋们手忙脚乱地在操作台上摆弄了一阵。

    “报告！已经确认，月球激光发射阵列和折射棱镜工作一切正常。毁伤效能正急剧降低！”

    夏岚作为专家顾问也在指挥中心，她快步走到窗边。现在虽时值凌晨，但天色已和无日阴天的白昼一般。扩散的滚云已经覆盖了大半天际，它们在太阳的照射下发出铅灰色的光泽。

    弯月的暗面在激光发射塔发出的红光中如霓虹灯一般闪烁，入射的激光消失在了张牙舞爪的浓云中。伴随每一次激光的照射，大半的银云就会短暂变得火烧一般通红，之后又暗淡下去，如此循环。

    夏岚回头惊慌地看着柴世峥：

    “汽化的水雾在宇宙空间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颗粒，它们在孢子群和碎冰带周围弥散会折射发散激光束。这样会极大地降低激光束的能量密度！”

    “立刻更改激光束照射位置，让激光射向碎冰带和孢子群后方还没有出现雾团的地方！”柴世峥喊道。

    在命令下达之后，针对洪流靠后位置的切割又取得了几次贯穿，但也仅此而已。热成像画面上，激光束就像长满铁锈的钝刀一样艰难地在洪流上剐蹭着。

    放大的光学影像展示出了一个残酷的画面——绵延十数万公里的孢子群和碎冰带洪流都在自发地腾起浓重的迷雾。

    偶尔还会有一团深蓝色的电离光带从浓云的这一端扩散到另一端。很快，所有人都看清楚了，这一次不只是一个扩散中心，还有大量的中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天虹

    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窗外的红光依然在有规律地出现然后消失，大屏幕顶端代表孢子群和碎冰带估算数量的进度条依然充盈，后边的数字定格在了97%就再也没有跳动过。

    柴世峥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发着高烧的病人，脑海在剧烈地翻腾着却没有一丝头绪，双手甚至没有握紧的力气。参谋和技术军官们盯着屏幕眼球凸得都快从眼窝里掉出来了，他们咬牙切齿地看着宽大的激光束一次次在热成像画面中扫过孢子群和碎冰带组成的洪流，却连皮都刮不下来一点。

    “命令月球激光防御系统停止照射。”柴世峥的命令里充满了无奈和深深的无力感。

    “将军...”参谋一脸惊愕的看着柴世峥，然后表情逐渐变得落寞，最后还是传达了命令。指挥中心的每一个人都意识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继续耗费宝贵的月球能源使用高能激光对洪流进行照射，除了给覆盖着半天的浓云增加一些电离彩云已经无济于事。

    技术军官们瘫软地坐在操作台前，参谋们也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柴世峥定了定神，他知道战斗还没有结束，在他的手里还掌握着无数鲜活的生命：

    “命令近地轨道的太空军所有作战单位，立刻撤离到拉格朗日l2点的星港去待命，无法转移的小型空间站上所有人员立刻搭乘穿梭机返回地面！”

    这个命令意味着太空军要放弃原计划中空间防御计划的最后一个环节——近地轨道拦截。参谋传达了命令以后，指挥中心很快响起了通话器的提示音：

    “报告！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司令员请求和您通话。”

    柴世峥徐徐点头，屏幕上出现了穿着战斗航天服，身在近地轨道指挥站的集团军司令员，他面色通红话语激动：

    “柴将军！所有战斗飞船都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就算太空炮台和激光阵列没能完成预定杀伤目标比例。我向您保证，我们一样能在近地轨道上让那些外星杂碎掉层皮！”

    柴世峥只是沉沉地说了四个字：

    “执行命令。”

    集团军司令员口沸目赤的争辩道：

    “您就让我们上吧！这时候不上，等他们完成了轨道空降，我们就算想以命相搏都没有机会了啊！”

    柴世峥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厉声说道：

    “你能判断敌人下一步的意图吗？你知道他们是会直接进行轨道空降或是盘踞在近地轨道？你们现在一股脑地冲向敌人全军覆灭了，算是英勇还是愚蠢？需要你们上的时候，把命给我豁出去就行了！现在，立刻执行命令！”

    集团军司令瞪着双眼、面红耳赤地看着柴世峥，最后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关掉了视频通话。

    近地轨道上已经组成梯队的战斗飞船开始有序地转向，绝大多数没有变轨能力的空间飞船上一架架穿梭机正在分离。气势磅礴绵延十数万公里的彩云团依旧在势不可当地逼近地球。

    “启动备用指挥中心，所有人准备撤离。”说完，柴世峥又看向夏岚。

    “夏兰博士，你也撤离吧。很快，这里就不安全了。”

    参谋和技术军官们启动了指挥权转移程序以后，就开始准备撤离了。柴世峥从容地坐到了椅子上，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弹开了保险。

    “将军，您这是？”一个参谋注意到了柴世峥的举动。

    “你们执行命令撤到备用指挥中心去，我要在这里完成指挥。”柴世峥淡淡地说道，但字字千钧。

    参谋们正要相劝，夏岚对着窗外惊叫了起来：

    “你们快看！”

    此时正值午夜，但天光已经大亮了起来，隔天离日的流云并没有继续扩大，但亮度比之前高了很多。层层叠叠的光晕云团簇拥在空中，就像一座斑驳陆离的吊顶悬在天穹。就在所有人瞠目结舌之余，流云的边缘竟然荡起了一圈圈的七色彩虹！

    那浮在天穹流云边际的彩虹，随着浓云缓缓地蠕动，就像是印在褶皱的牛皮纸上一般。彩虹的区域还在云团中缓缓地扩大，看起来就要荡满半个天际了。

    “这...这天空怎么了？这也太...”一个参谋愕然失色。

    他本想说出一个赞美的词，因为这七彩蔽空的天虹确实让人着迷。但他明白，这浮光流云的背后是残酷的定律和法则，而定律和法则是不需要赞美的。

    “这应该是被蒸腾的水汽凝结成的冰晶，漂浮在空间中折射出的阳光又倒映在了云团上形成的天虹。”夏岚说道。

    这万青琉璃的景象也引得周围楼宇和道路上执勤的士兵驻足观看，但没有一个人发出惊叹声，人们只是怔怔地仰望着这封外星文明发出的华美战书。

    “快看那儿！”不知是哪一栋楼宇的天台上有人在呼喊。

    夏岚和军官们立刻举目搜寻，果然在泛着彩光的云团中间发现了异样。一条淡蓝色的光带像穿破云层的高山瀑布一般从云团中穿了出来。虽然仍然遥隔了数万公里的距离，但看起来就像直直的对着地球倾泻而来一样。

    夏岚转身几个大步来到电脑前，她通过eda科研平台遥控首都天文台的近地天体望远镜对准了这条光带。

    “是孢子群和碎冰带吗？”跟随而来的柴世峥问道。

    “从望远镜观测到的情况来看，不是。应该是很小的一部分碎冰块加速离开了洪流，孢子群和碎冰带的主体依然还包裹在浓云里。”夏岚回答道。

    “它们要去哪里？我是说他们的轨道路径是什么?”柴世峥又问道。

    “轨道分析正在进行，现在它们仍在加速离开碎冰带和孢子群主体，我们还要等一会。”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参谋惶恐地问道：

    “它们会不会直接撞到地面上，我们要不要发出警报？”

    夏岚微微摇头：

    “看样子不太可能，它们依然是卡车大小的单体冰块。这个尺寸是无法通过大气层的。”

    占据半个天空的天虹和琉璃云团在逐渐的缩小范围，从其中穿出的光带也开始逐渐变细。夏岚转头惊慌的看向柴世峥：

    “轨道预测显示，他们会进入地球近地轨道。然后经过引力弹弓效应的加速以后，飞向月球！”

    参谋一惊：

    “月球没有大气层！这些碎冰块可以直接砸到月球表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接力

    柴世峥眉头一皱：

    “立刻启用月球激光系统，争取在它们进入近地轨道前打掉他们！”

    技术军官们立刻回到操作台前，但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这里的指挥权已经移交到地下备用指挥中心了，返还指挥权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月球高能激光系统的供能反应堆已经调至待机功率自检。重新启动预热也需要时间。

    根据我们的轨道计算，月球激光系统重新进入战斗状态以后的照射窗口非常窄。而且现在近地轨道上大量的战斗飞船和穿梭机在转移，贴近地球的激光照射风险非常大。”

    一向果断的柴世峥犹豫了起来，能轻易融穿北极冰盖的高能激光束如果扫过空间中的轨道航天器，或者照射到地面人员集中的地方，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

    “能不能让近地轨道上的太空军战斗飞船进行拦截？”参谋提出了建议。

    夏岚立刻在电脑上进行了模拟，结果同样不容乐观：

    “这一条小冰带进入近地轨道的速度很快，离他们进入点最近的是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他们会有很短暂的接触窗口，但接触时间非常短，相对速度差很大。拦截效果不会太理想。”

    “那能不能让战斗飞船能追着它们打？”参谋问道。

    夏岚双手离开了键盘，靠向椅背：

    “战斗飞船是用小型空间飞船改造的，性能数据我很熟悉。如果让她们强行加速也借助地球的引力弹弓效应去追小冰带，应该会在地月转移轨道3/4的位置追上它们。并且也有足够的时间发起拦截，但这会带来一个很严重的后果。”

    “什么后果？”参谋追问道。

    夏岚面色沉重的回答道：

    “战斗飞船的尺寸很小，没有装备聚核离子发动机。如果要达到这个速度，那么战斗飞船必须要长时间的全功率加速，这会耗尽她们的化学燃料。

    这意味着，即使完成拦截任务，她们也无法减速。到时候，她们既无法返航，月球的引力也抓不住她们，她们会永远消失在深空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柴世峥，他需要在月球基地十万人和太空军数千人的生命中迅速做出一个抉择，但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比较问题。每一条因为他的决策而注定要逝去的鲜活生命对这位将军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就在柴世峥唇口微张的时候，通话器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三十太空集团军司令员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了主屏幕上。

    “柴将军！我们有办法拦截他们！”司令员语气还是之前那般激动，但面色却沉稳了许多。

    “拦截能取得什么样的效果根本难以预测，我不能就这样命令你们所有人去送死！”柴世峥的声音不大，话音里的悲怆和无奈却透人心肺。

    “没人会死，我们有个办法！其实是我们一个战斗员想到的！”司令员自信地说道。

    “什么？”柴世峥问道，指挥中心悲凉的气氛被司令员的话瞬间驱散了。

    屏幕上的画面换成了卢妍，她的画面有些摇晃，看起来是拿着手持摄像机。

    “我们知道，一架飞船上装载的燃料没法让我们完成拦截以后安全返回或者进入月球轨道。但是，两架飞船就可以了！”

    就在大家都不明白她意思的时候，画面转向了卢妍飞船的舷窗外。在空间里依然整齐地停放着整个三十八太空集团军的战斗飞船梯队，看起来他们并没有立刻按照柴世峥的命令开始往拉格朗日l2点撤离。

    她指着离她最近的一艘飞船呈钝圆锥形的头部说道：

    “我们驾驶的战斗飞船都是用以前的小型空间飞船改装的，飞船头部都有对接口。我们可以把两艘飞船对接在一起，用一艘飞船的全部动力负责加速。

    加速飞船的燃料耗尽以后，对接分离。然后负责战斗的飞船再用自身燃料加速到拦截速度，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燃料在完成拦截以后减速了！”

    卢妍在描述她方案的时候，夏岚已经开始了计算。卢妍的话音刚落，夏岚就像柴世峥汇报道：

    “根据计算，卢妍上尉的方案是可行的，飞船的空间和生命循环系统完全可以容纳两名航天员完成整个拦截过程。虽然飞船所剩的燃料依然不足以支撑她们返回地球，但是完全足够减速到被月球引力俘获的速度。”

    柴世峥在几乎听完夏岚报告的同时就决绝地下达了命令：

    “立刻执行！”

    就在卢妍要挂掉视频通话的时候，柴世峥忽然叫住了她。

    “卢妍，不要蛮干！”

    “放心吧！”她回答的时候，脸上终于有了二十多岁少女应有的烂漫笑容。而这笑容本不应出现在冰冷的太空中和残酷的战斗开始之前。

    近地轨道上，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的战斗飞船梯队立刻两两对接到一起。负责接力推进的战斗飞船卸掉了船身挂架上的所有导弹和武装，以便减轻重量让联合体获得最大的加速度。

    在地面上一半的区域都可以看到，从正在逐渐缩小的天虹彩云中钻出来的细长光带，泛着悠悠的蓝光从天穹顶上坠落，然后落到地平线以下。

    就在它留下的蓝色光晕还未从天边的流云上完全消散的时候，一长串密密麻麻的橙红色光点就从地平线的另一端低矮地划过灰亮的天际线，她们紧紧地追随着蓝色光带的尾迹也消失在了地平线之下。

    ...

    广寒宫月球城的高大的楼宇间四处闪耀着红蓝相间的警灯，虽然真空的城市里听不到一点声音，但紧张的气氛和夜幕一起将这座钢铁城市笼罩了起来。

    医疗中心里，叶婉晴正从诊疗室的整备箱中取出笨重的舱外航天服，并吃力地把它们穿上。

    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轻便航天服也是可以抵御月面极端环境的，但维持时间不能太长。而厚重的舱外航天服和硕大的生命维持背包则可以让她更长时间地呆在室外极端的环境下。

    刚刚在整个广寒宫月球城拉响的一级警报，让整整座城市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做着和她同样的事情。

    穿好厚重的舱外航天服，叶婉晴蹦蹦跳跳地走上了走廊，这身行头让她必须关掉电磁重力模拟系统才能正常地活动。走廊上到处是和她穿着一样，形色匆匆的人们。

    他们相互之间哪怕认识，也只是交换一个眼神，并不会停下来。因为他们都要按照规定前往各自电脑上提示的地点集合。

    医疗中心底层的大厅里已经是人头攒动，闪烁的警报把人们雪白的航天服映得红蓝发亮。但穿梭的人流却没有一丝慌乱的迹象，人们都有序地前往自己的集结点。

    叶婉晴根据手臂上电脑的提示来到了应急医疗通道，在这里聚集的人基本都是她在医疗中心从事医护工作的同事，大家有序地排着队通过气闸来到了室外。

    相比室内，外边的景象更加剑拔弩张。穿梭机在空中一刻不停地掠过，高楼顶上的近防炮已经全数指向了黑漆漆的太空。四周警灯闪烁，有着六个巨大越野轮胎的月球车快速穿行在楼宇间的道路上。

    而在出口的路边也停着一列长长的月球车，她和她的同事们正在有序地蹬车。

    她看到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路上被月球车轮搅起漂浮在空中的尘埃，但是从地面上是看不见的，整座月球城的人员都在有序地撤离。

 第二百二十章 裂隙

    卢妍驾驶的战斗飞船因为加速而产生的抖动逐渐减小，这意味着负责加速飞船的燃料已经耗尽了。此时推着卢妍的飞船前进的是她的僚机，不过现在他暂时只能当她飞船上的乘客。

    僚机驾驶员从飞船头部的对接口里飘了进来，然后关上了密封舱门。

    “我的飞船已经完成了使命，可以脱离了！”

    说完，他就飘到了卢妍身后，把自己固定了起来。伴随着轻微震动，加速飞船从对接口脱离了。看着她缓缓地退向灿烂的星海，僚机驾驶员投去了与情人离别一般的伤感眼神。

    “再见了，宝贝！”他喃喃地说道。

    “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吧！一定不会让你的宝贝白白损失。”卢妍回头看了一眼她的僚机驾驶员。

    由于对接口在飞船的正前方，两艘飞船是以头对头的方式对接的。所以在加速的时候从卢妍的飞船里实际上看不到她们追逐的目标。

    分离了加速飞船的卢妍掉转船头，那条在太阳风下散着薄薄雾气像丝绸一般的光带才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参与拦截的所有飞船也完成了脱离，他们现在都对准了目标。

    “准备加速，加速时间三分钟。谁都别给我添乱子，不然最后没有足够的减速燃料，你们就等着在无线电里听太空军为你们准备的悼词吧！”无线电里传来了集团军司令粗放的声音，他也亲自驾驶飞船参与了作战行动。

    战斗飞船梯队拖着火尾在太空中再次加速向着目标追去，而这次加速结束的时候，他们就要开始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太空战斗。

    加速完成以后，梯队已经离光带的末端很近了。几百艘战斗飞船组成的梯队就像清晨飞过薄雾的候鸟群一般穿梭在光带稀薄的尾流里。

    卢妍的飞船又冲在了梯队的最前端，因为她延迟了三秒关闭发动机。司令员也没有责难她，想必他已经习惯这位年轻上尉中队长的战斗风格。

    “报告司令员，雷达已经可以锁定光带后半段的目标，是否要发起攻击？”卢妍问道。

    “我们的速度现在比光带快，再等一等。争取攻击到光带的中前段。”司令员回答。

    就在司令员的话音刚落，卢妍的雷达屏幕上光洁的光带上剥离出了若干小点。那些小点正在急剧减速，雷达屏幕看上去就像是正向他们扑来。就在卢妍准备锁定它们的时候，小点忽然消失了。

    但她立刻就敏锐地发现，雷达屏幕上多了一层微弱的反射层。

    “这是什么？”僚机驾驶员紧张地问道。

    卢妍抬眼一看，远处的空间中一大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物质就像有人随手撒了一把金粉在太空中一样向他们逼来。这是由冰块碎裂形成的小冰块，正均匀地分布在空间中像一张大网一般扑向飞船梯队。

    按照当前的相对速度，战斗飞船在拳头大小冰块的撞击下就像纸一样脆弱。卢妍立刻调整了火控系统，锁定了前方冰网中间的区域，然后发射了一枚导弹。

    “前方有冰网！所有飞船向我的飞行路径靠拢！”卢妍在无线电里喊道。

    导弹在接触到冰网的前一刻按照设定引爆了装有140度杀伤扇面的弹头，高温燃气和杀伤破片在冰网的中央削切出了一个近百米的空洞。

    “所有飞船跟紧我！”

    卢妍双目如炬盯着前方快速接近的冰网中央依稀可见的空隙，飞船四周调姿发动机火光闪耀。飞船就像被吸入漩涡的小球一般穿过了由她制造的安全通道。后边的飞船也迅速调整姿态，以几乎碰到一起的间距穿过空隙躲开了冰网。

    卢妍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开，雷达屏幕上又出现了更多的冰块。这次冰块的数量不仅比刚才多，位置也更加分散。而且并不是同时消失的，有着短暂的间隔。这就意味着接下来扑面而来的冰网不是一张，而是带着一定角度的多张。

    卢妍眼睛盯着雷达屏幕上层层叠叠飞来的数张冰网，手在火控电脑上飞速地输入数据。随后，几枚导弹从她飞船的挂架上先后飞出。

    伴随着前方空间中亮起的火球，第一枚导弹在最前方的冰网上开出了一个空隙。第二枚导弹根据设定的程序穿过空隙在第二层冰网又炸出了同样的空隙。随着先后亮起的火球，层层叠叠的冰网上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这次的冰网有夹角，通道位置是相对变化的，一定要注意雷达，跟好我的路径！”卢妍在无线电的呼喊声中钻入了冰网中的空隙。

    跟着他鱼贯而入的飞船就像特技飞行表演队的飞机以触手可及的间距，在一条蜿蜒的隧道里进行超音速穿越一样。

    梯队中好几艘战斗飞船在穿越过程中，因为担心碰撞战友飞船引起连锁反应，撞到了冰网拳头大小的冰块上。在层层叠叠冰网的连续撞击下，他们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化为了飞散的残渣。

    但是他们没有时间哀悼失去的战友，因为又有冰块出现在了雷达屏幕上。

    “这样不是办法啊！我们必须减速躲避！”僚机焦急地说道。

    “不行！一旦减速，我们就再也追不上冰带了！”卢妍坚定地说道。

    “但这样下去我们的导弹迟早会被耗尽的！”僚机的声音已经非常惊慌。

    卢妍怒目圆睁，眉头紧锁，看着再一次形成的冰网。忽然她灵机一动：

    “司令员！让队列前方1/3的战斗飞船，按照先后顺序依次设定火控程序，在通往冰带的路径上炸出一条通道。其余飞船直接锁定冰带发射导弹！”

    司令员立刻明白了卢妍的意图，她是想用小部分导弹在不停袭来的冰网中为紧随其后攻击冰带的导弹用火力开辟出一条通道，他毫不犹豫地批准了卢妍的提议。

    整个梯队在躲避了最近一次袭来的冰网之后立刻微微散开了紧密的队形，随起赤红的光芒把整个梯队的每一艘飞船都照得透亮。在无数枚导弹发射的尾焰和烟尘中，梯队立刻又回到了紧密队形。

    梯队前方连续爆炸的导弹像一条燃烧的巨龙在如千层饼般的冰网中开辟出了一条烈焰通道，紧随其后的导弹群拖着火尾在荧着暗红光泽的余烬中，像穿透层层钢板的穿甲弹一般突破到了冰网形成的后方。

    爆炸的余波让卢妍的战斗飞船剧烈颤抖着，忽然爆炸停止了，爆炸的火球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消散。空间顷刻间又回到了平静，只有远处闪着赤红光泽的导弹群在证明着，事情还没有结束。

    如鞭炮一般的连续爆炸开始在冰带的尾端蔓延，被爆炸高温汽化的冰块瞬间化作一团团迅速扩散的白色烟球，它们相互推挤簇拥着在冰带上急剧扩散，然后很快消散在了太空中。

    闪烁的火光在冰块的折射下把整个冰带大半都照得闪闪发亮，明亮的火光甚至照亮了不远处正处于黑暗面的月球。

    刺眼的火光刚刚消散，还沉溺在惊心动魄的毁伤场面中的卢妍就听到了无线电里司令员狂躁的吼声：

    “别愣着！全体掉头减速！冰网再过来的话，我们三十八军就要撤编了！”

    卢妍赶紧掉转船头，启动引擎。安全带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身体，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就在此时，船尾传来了一个异常的震动，随后飞船开始剧烈摆动。摇晃的屏幕上显示，一个主发动机故障熄火。

    “糟糕！肯定是被爆炸的残渣击中了引擎！”卢妍喊道。

    她拼命地控制着飞船，少了一个发动机出现的推力线偏移让她很难保持稳定。而屏幕上显示的燃料压力泄漏更让她的心跌入了冰窟，这意味着她的飞船无法减速到被月球引力捕获的速度。

    就在她看着周围战友们晃动的飞船，准备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艘船头对着她的飞船，随着飞船的靠近。那艘浑身调姿发动机都喷吐着烈焰的飞船看上去竟然如定海神针一般没有参与到整个世界的摇晃中。

    那是因为对方和他保持同样晃动频率，就在卢妍惊讶于对方是如何做到和自扃保持同步震颤频率的同时，飞船干净利落地完成了对接。她这才看清了她的舷号——001。

    “孩子，你老爸的金头盔都是我发的。别以为整个三十八军只有你最厉害。”司令员少有的轻松语调从通话器里传来，而卢妍朦胧的泪眼看到了对面舷窗里司令员脸上的笑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断塔

    整个战斗飞船梯队都顺利地把速度降低到了月球引力能够捕获的速度之内，当他们再次掉转船头面向冰带的时候，已经远离的冰带没有了之前丝绸一般光洁的外形。在它的后半段散起了慧尾一般的浓重雾气。

    “根据地面刚刚传来的观测数据，飞向月球的这条小冰带总体质量相比我们进攻前，减小了10%。”司令员在无线电里向每一艘飞船宣布了战果。

    飞船后舱的僚机驾驶员兴奋地挥舞着拳头，在无线电里和队友们尽情地庆贺着。而卢妍只是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她回头看向地球。扑向地球的孢子群和碎冰带在激光照射时形成的浓密云团已经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雾气，洪流光洁的外形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因为洪流的锋线已经离地球很近，绝大部分洪流已经没入了地球遮蔽阳光形成的阴影中。洪流上幽蓝中透着橙色的泛光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泥石流一般的污浊和灰暗。

    但巨大的洪流剪影依然清晰可见，卢妍目测它的锋线已经越过了36000公里的地球同步轨道位置。没有了阳光的照射，那条洪流隐没在黑暗中，就像一条冰冷的绞索无声地正伸向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她转目看向仍在飞向月球的光带，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从这一点来说，卢妍可以坦然了。因为他们的拦截行动让月面上人又更多存活下来的机会，但她也明白他们仍然要在无数碎冰的轰击下，在月球严酷的环境下艰难求生。

    ...

    月球车的巨大软质越野车轮搅起的月壤飞溅到了十几米的高空中，驾驶室里李林杰双手死死地抓住操纵把，脚下的加速踏板已经踩到了底。车前两道明亮的光柱随着车身起伏上下晃动，李林杰的牙根紧咬，目不转睛地盯着被灯光照亮的前路。

    他刚刚从一座激光塔下驶过，和细长的高塔比起来，月球车就像从戈壁滩高压电塔下裹着烟尘跑过的一只蜥蜴。在收到一级警报以后，在由三座激光塔为顶点组成等边三角形中央的监测站里发生了短暂的争执。

    按照预案，野外作业的人员在收到警报以后应该就地寻找掩体躲避，而监测站也确实是一座半埋型的坚固建筑。但在月球长达十年的建设经验，让他对月岩的密实度有非常清楚的认知。在可能出现的巨大冲击下，看似坚固的月岩会像干燥的面包一样酥脆。

    李林杰提议所有人驾驶月球车立刻离开激光发射阵列，前往就在不远处的中央环形山方向。他认为在相对荒凉的两处重要设施中间位置，遭受撞击的概率会更小。毕竟攻击他们的是外星文明，而非随机的天文事件。

    况且就算两处设施都遭到了毁坏，至少他们可以暂时保住命，想办法到达存储着生命物资的分散仓库活下去。但除了那名年轻工程师没有人同意李林杰的提议，李林杰不敢多留，带着年轻工程师驾驶着一辆月球车全速离开了监测站。

    相比李林杰的紧张，年轻工程师还有些兴奋。他看着身后飞散的月壤间已经逐渐没入地平线的激光塔宽大的机座说道：

    “李总，我们已经成功逃离激光阵列啦！”

    李林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原本规则的带状长流此时已经像蓝色的礼花一般在空中绽开，只是颜色已经淡了许多。从月面仰视已经散开的冰带，就像从淋浴花洒的下方看着即将喷溅而来的水流，从每个方向向自己袭来。

    “坐好！检查安全带和生命循环背包，我们还没有离开危险区域！”李林杰的声音很急促。

    年轻工程师一边按照李林杰的指示做着，一边不解地问道：

    “我们不是已经离开激光塔阵列这么远了吗？”

    李林杰扫了一眼刚刚从远处掠过的一座宽大而低矮的穹顶建筑说道：

    “每一座激光塔都有两组氦3聚变反应堆为其供能，为了避免激光塔和反应堆工作的时候相互形成辐射干扰。反应堆的位置比激光塔的位置更靠外侧，我们刚刚才从一座反应堆的旁边二三十公里的地方经过。”

    年轻工程师脸上的兴奋立刻没了踪影，但也没有后悔和李林杰一起撤离的意思。

    忽然，月球车摇晃的灯光照射之外的阴暗月面上忽然闪烁起了浅浅的橙色光泽，就像是有人在用摇晃的火把远远地照亮月面一般。李林杰通过几块宽大的后视镜看到，后方小半已没入地平线的激光塔和远处反应堆的位置一条条赤红的火线冲上了黑暗的夜空。

    一根根发着赤光的火线迅速冲上了高空，然后开始挥舞、交织。就像是由无数巨人挥舞着发光的长棍一样在天空中随意地搅动。

    “那是近防炮开始工作了吗？”年轻工程师问道，他已经有些慌张了。

    “是的！抓紧扶手，它们就要下来了！”李林杰反而镇定了不少。

    他话音刚落，反光镜里激光塔的塔身上几乎同时绽开了十几团云雾。那十几团云雾均匀地分布在了细长的塔身上，云雾绽开的瞬间火光一闪而过，将飞散的白雾照得如喷溅的血液一般，又很快熄灭。

    年轻工程师双目瞪着像铜铃一般地看着反光镜，不知是车身的摆动还是激光塔在摆动，镜中的高塔变得模糊不已。但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在闪烁的火花和泛起的烟尘中。高耸的尖塔就像捏碎的豆腐一样分崩离析，淹没在了冲天的烟尘中。

    这一切沉默地发生着，年轻的工程师什么都听不到，他甚至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耳鸣了。他拍了拍自己的头盔，月球车尖利的电机声让他更加惊慌，他双手死死抓着粗壮的扶手，面目狰狞地盯着前方不敢再看反光镜。

    李林杰狠狠踩住加速踏板的腿已经有些发麻，汗珠也爬满了他的脸庞，尽管如此他依然不敢有半点放松。

    正在此时，眼前摇晃的月球车照明光柱突然消失了，莫名而来的强光把整个前方的月面照得像镜子一般明亮。李林杰不敢直视前方，赶紧抬手遮挡。

    就在他看不清前路，犹豫要不要减速的时候，光亮淡了下去。整个月面又只剩下了跟随车身摆动的光柱照亮的区域。

    李林杰刚刚拿下手臂的一瞬间，只觉座椅一震，原本崎岖路边带来的颠簸竟然消了。他赶紧抓稳操纵把，月球车在短暂地腾空后落回了月面。低引力环境和月球车强悍的减震性能让冲击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他稳住月球车姿态以后，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可怖的场面正向他扑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声崩塌

    反光镜里，聚核反应堆的核爆火球已褪去了炽白的光芒，蛋黄一般的余烬正在徐徐地扩散中分崩离析。在接近真空的月面上，原本是无法形成爆轰波的。但也正因为没有任何气象活动，月球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月壤粉尘。

    堆积的月壤成了施展核爆威力的绝佳工质，它们在爆炸能量的推挤下形成了一道排山倒海的黑墙正从反光镜里快速袭来。厚重的震动已经通过月球车传到了李林杰的身上，年轻工程师除了死死抓住扶手和大口的喘气已经没有了其他反应。

    眼看着山呼海啸的粉尘巨墙快要占据反光镜的全部镜面，李林杰厉声喊道：

    “听我说！把背包的自动姿态稳定和缓降系统调到待命状态，然后盯着他。听到我的指令再启动！”

    年轻工程师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李林杰一边嘶吼着，一边抓起身边的一个文件夹砸了过去。年轻工程师这才松开了扶手开始照做。

    就在李林杰在手臂电脑上设定好背包的程序以后，自下而上倾斜着的粉尘巨墙已经赶上了他们。月球车像蚂蚁被巨大的推土铲掀起一般被抛到了空中，随后淹没在了浓重的粉尘里。

    被巨墙吞没后，月球车内瞬间只剩下了仪表的亮光。整个月球车表面因为小碎块的撞击发出如豌豆倒入铁盆中一般密密麻麻的响声，李林杰盯着滚动的仪表，感受到月球车开始翻滚。

    月球的低引力环境让这堵尘埃巨墙可以呼啸到比地球上远得多的地方。但仅有月壤作为工质，没有浓密空气的冲击波并没有地球上核爆气浪毁天灭地的破坏效果。

    李林杰感觉整个月球车就像是小溪湍流中翻腾的浮球，虽然在随波逐流但翻腾的幅度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他抓着扶手调整着呼吸，尽力控制着快绷断的神经。

    渐渐，周围漆黑一片的玻璃出现了点点斑驳，风挡上一直在挥舞的尘刷清理出了一个勉强能看清外边的扇形。他惊讶地发现，遮天蔽日的粉尘巨墙已经推到了自己的前方。虽然现在有了能见度，但周围依然飞沙走石，而他们已经被扔上了近千米的高空。

    李林杰按动了操纵台上的一个按钮，翻滚的月球车喷出了一缕白气，车内没有固定的小物件更是瞬间四下飞舞，他卸掉了舱内的气压。随后在无线电里大声吼道：

    “听我说！我们现在的高度太高了。我无法在空中控制月球车的姿态，这个高度摔下去我们都活不成。等下我炸开车顶盖以后，你就解开安全带。双腿用力把自己蹬出去，不要被月球车撞到。

    一定要记住，听到我的指令再启动缓降系统。我们现在的高度和速度，如果提前启动，到不了地面压缩气体就耗尽了，明白了吗？”

    年轻工程师重重地点头。李林杰在旋转的月球车里等着周围飞散的尘埃变得稀疏之后，砸开了控制台上一个红色按钮的护罩，然后按下了按钮。头顶上的玻璃仓顶在喷溅的气体中飞了出去，他按下安全带卡扣，双腿全力一蹬，整个人飞出了座舱去。

    在空中他很快就感到了异常，他用喷气背包做过无数次高处缓降。在真空的月面上无论他做什么动作都是没有阻力的，而此刻他却感受到了微小阻力对空中姿态的影响。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周围尚未散去粉尘的作用。

    他舒展身体，渐渐地恢复了稳定姿态。四下看去，远处一个人影也正和他一样，把身体拉成了一个”大”字浮在充斥着稀薄尘埃的半空中。

    “保持姿态，冷静点！我们的高度太高了，要等一等！”李林杰喘着气说道。

    “好的...明白...！”

    李林杰通过一次次的深呼吸慢慢稳住了自己的心态。抬眼看去，周围的飞砂已经几乎看不见了，而熟悉的真空环境又包裹了他的身体。前方巨大的土墙已经变得低矮，稀松，然后逐渐消散。

    就在这时，身处高空的他看到了远处地平线上的一抹悠悠蓝光。那是中央环形山顶上环形加速器在进行粒子加速时发出的光芒。在感到惊喜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疑问。在可能遭到冰块撞击的情况下，关闭所有系统不是应该更安全吗？

    定睛看去，一串串泛着橙光的近防炮弹断断续续地在中央环形山基地上空升起。李林杰见过环形山基地近防炮系统试射时焮天铄地的景象，眼前这般懒散的射击密度让他摸不着头脑。是冰块没有袭击环形山基地还是别的原因？

    不等他得到答案，迅速降低的高度已经让他看不到环形山基地的情况了。

    最终，在李林杰的指挥下。自己和年轻的工程师在缓降系统的压缩空气耗尽之前连滚带爬地降落到了地面。

    李林杰起身四下张望，却听见了无线电里带着哭腔的张狂笑声。他松了一口气，说道：

    “别浪费氧气了，现在的生命循环物资存量刚好够我们走到环形山基地，那儿看起来没受到攻击。”

    广寒宫月球城的医疗中心地处整个城市的中心地带，这也让叶婉晴撤离到城外物资仓库的距离比其他人更远。除了从空中乘坐穿梭机撤离的人，大多数的月球车都还在不太适应宽大月球车的城市道路上缓慢地撤离。

    只有一小部分城边的月球车像一群蚂蚁一般从城市的各个方向涌出月球城，叶婉晴的车队赶到了一个拥挤的路口。

    看着周围密集的车辆，叶婉晴和同车的其他人一样心里都很紧张，但她只是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冷冷地看着这座在红蓝灯光交替映射下的钢铁城市。

    忽然，整座城市赤光大起，红蓝的闪烁不见了踪影。叶婉晴仰头看去，高低不等的楼宇上无数火线从近防炮高速旋转的炮口里喷射而出，在空中交织起了一张浓密的火网。赤亮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车顶上忽然响起密密麻麻的撞击声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加窒息，冒着烟的近防炮弹壳像雨点一般坠落到车顶上和路上。只是因为月球的低引力，弹壳才没有砸穿月球车的玻璃顶盖。

    叶婉晴直起身子向前看去，原本井然有序的车队已经变得有些混乱。

    “大家注意！袭击可能要开始了！”耳机里传来了车长的声音。

    话音刚落，叶婉晴就看到不远处一座大楼上闪起了几道刺眼的火花。伴随着飞散碎片的还有喷涌而出的白色气体，那是大楼内一个大气压力的空气正在泄漏。车里有人尖叫了起来，即使没有通过无线电，阻挡在头盔里的沉闷叫声同样能听出她们的恐惧与绝望。

    眨眼间的工夫，那栋大楼身上密集地闪起了转瞬即逝的火花。伴随着撞击冰块雾化形成的白雾和从裂口涌出的空气，整座大楼就像被炸开的乐高积木一般飞散着崩塌了。

    不等叶婉晴从这触目惊心的梦魇画面中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震动就把她扯回了更加可怕的现实中来。一块飞散的残骸砸到了前方几辆月球车的顶上，如果换作地球上，这块残骸的体积足以把那几辆车压成铁饼。

    虽然那几辆倒霉的月球车整体还是完整的，但座舱已经瘪陷到了残骸里，座舱里的人绝无生还的可能。而就在同时，周围所有的建筑都开始在爆闪的火光和喷溅的白雾中开始像放了慢动作一般悄无声息的解体。

    前方被砸毁的月球车缝隙间淌出的正在蒸发的血流提示着叶婉晴不能再呆在车里了，她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但周围正无声崩塌的高楼和飞散的残渣让她根本无处可去，无奈之下，她索性钻入了车底。

    她趴在地面，大地传来的隆隆震动反复冲击着她的心脏，恐惧和绝望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不能动弹。看着在一次次摇晃中不断被压瘪的轮子，她闭上了眼睛，在地狱之门隆隆开启般的反复震动中等待自己命运的到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余生

    李林杰在荒凉的月海上借着星空的微光蹦跳着向中央环形山的方向跑去，身后的年轻工程师已经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他们的生命循环背包有足够的补给支撑他们到地平线边缘的中央环形山基地。

    在半空从月球车里逃离的时候，他把能和叶婉晴联系上的长程电台忘在车里了。而就在他落地的同时，整个通讯网络就陷入了瘫痪，除了身后的年轻工程师他得不到任何消息。他只想快些回到中央环形山基地了解广寒宫月球城和叶婉晴的状况。

    舱外航天服的照明灯光柱在像被梳子梳过的月面上杂乱地挥舞着。他控制着呼吸，看着脚下随时可能出现的坑洼谨慎的小跑，任凭汗珠在面罩内飞散。跑几步就抬头扫一眼天边的中央环形山。

    忽然，余光扫到了前方的一个黑影。他停住脚步将光柱投了过去，那竟然是他刚刚驾驶的月球车斜躺在月面上。她现在看起来的样子就像拆车厂里即将送进粉碎机的报废车一样，六只巨大的轮胎有四只已经不见了踪迹，剩下的两只也干瘪扭曲得像熔化的塑料。

    长条形的车身已经弯折变形，座舱的玻璃片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弯曲的框架像枯槁的手指一般张牙舞爪地伸着，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呆在这辆月球车里。

    李林杰跳跃着几个快步窜到月球车残骸前，座舱里已经充斥着尘埃，内部一片狼藉。他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到长程电台。就在他灰心地准备离开时，忽然发现月球车侧面的设备箱还是完好的，里边还有三套备用的生命循环背包。

    “你快到我这里来，月球车里还有压缩气体充足的生命循环背包，然后到中央环形山基地的密封舱去等着。”李林杰对正在蹦跳赶来的年轻工程师说道。

    “好的...李总...你这么着急去做什么啊...等我一起帮你吧...”年轻工程师的喘息声很重。

    “你慢慢赶到密封舱去，那里有月球车和穿梭机，需要增援我会呼叫你的。”

    李林杰换上了新的背包，又拆掉了多出来背包的高压气瓶抱在怀里就继续出发了。

    缓降喷气背包系统虽然不能帮助他在月面飞行，但却可以在手动操作下让他跳到数十米的高空中，飞出很长的距离再落下。他一个人在环形山基地无聊的时候这样玩过很多次，这样的移动速度比徒步要快不少。

    在两个高压气瓶耗光的时候，李林杰总算回到了中央环形山基地。这里和往日一样，看起来并没有遭到撞击。山顶上已经没有了粒子加速时候的蓝色光带，烽火台一般超导电磁线圈也进入了待机状态。

    他还专门注意了密封舱旁的近防炮抛壳槽，若干枚弹壳散落在月壤里。如果它们全力开火，弹壳应该会堆成一个小丘。

    来到密封舱内，控制面板显示整个高能粒子加速器的每一个子系统都在正常工作，这令他感到欣慰。但与月球城的联系却全部断线了，他抓起一个长程电台就奔向了密封舱旁边的穿梭机。

    从中央环形山到月球城的航线李林杰飞过无数次，下方月面上的每一条车辙他都记得。如果多出了数量众多、卡车大小的冰块撞出的撞击坑，他一定能看出来。但航线下方一如寻常的月面都证实了他在激光阵列监测站的预测，冰块不是随意撞击的。

    在一声声的没有应答的呼叫中，月球城出现在了李林杰的视线中。眼前的景象惊得他暂停了从起飞就没有停止过的对叶婉晴的呼叫。

    人类集中了所有尖端科技、工业产能以及无数航天员汗水和鲜血，用十二年时间建造起来的广寒宫月球城，在短短十二分钟内化为了一片废墟。

    曾经点缀满半透明玻璃、灯火通明的幢幢高楼，如今已经只剩下冒着淡淡黑烟的残桩。纵横交错的铺装路面已经被散落的建筑残渣遮蔽了起来。整座月球城就像被黑熊肆意摧残过后的乐高模型沙盘。

    从损坏的建筑里溢出的空气，以及因为真空沸腾蒸发的水还没有完全因为零下一百六十多度的极寒凝结成冰晶。它们和飘散的尘埃混成灰黑色的烟幕笼罩在整座月球城废墟之间，看上去就像沼泽里被迷雾笼罩的古城遗址。

    “林杰...是你吗？”长程电台发出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婉晴！你在哪儿？你受伤了吗？”李林杰激动地抓起电台。

    “我被困在...e6和s3路交汇路口的一辆..月球车下了...”叶婉晴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听起来精神了不少。

    “呆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救你。”

    在空中，李林杰很快就找到了叶婉晴所说的路口。这个路口很大，李林杰把穿梭机小心地降落在了瓦砾之间。因为在撞击来袭方向没有高楼，这个路口被废墟掩埋得并不严重。

    他提着一根弯扭的钢筋在一辆辆被残骸半埋的月球车残骸间不停地敲打，每敲打一阵都会用手扶着月球车残骸感受有没有震动回馈。而此时，天上又出现了穿梭机，之前逃出月球城的幸存者也开始返回废墟中救援。

    大家在喷气背包的助力下，合力翻开一块块废墟。终于在这个路口下救出了包括叶婉晴在内的几十名幸存者，而他们中的多数都是宝贵的医疗人员。

    满身尘埃的叶婉晴和满头大汗的李林杰还来不及隔着厚重的航天服来一次劫后余生的拥抱，公共频道里就传来了一个同样喘着气的声音：

    “这架穿梭机是谁的？”

    只有李林杰的穿梭机降落在了废墟间的空地上。

    “我的！”

    “我们要征用穿梭机立刻前往城外。听那里的兄弟说，转入备用的裂变反应堆没有遭到破坏，我们要想办法去启动他！”

    李林杰感觉这是他今天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第一个是站在他眼前的叶婉晴还活着。

    “我跟你去，那儿是我建造的，我熟悉它的走线方向，也知道怎么启动它！”李林杰兴奋地回答道。

    “那太好了！赶紧，如果不能恢复电力，大家都得冻死！我们在穿梭机集合！”对方也很兴奋。

    他用手拂去了叶婉晴面罩上的灰尘，看着她带着泪痕的苍白脸颊，像抚摸她的面庞一样轻抚了一下她的面罩，然后转身而去。

    在李林杰跳跃着跨过废墟的过程中，公共频道的消息逐渐多了起来：

    “西区需要增援，这里有几个作物培育密封舱还没有失压，有几个损失不严重能修好..”

    “e2矿石加工厂来个人帮忙，这里还有一条生产线是完好的。”

    “n4路第三街区还有几个隔舱完好，伤员可以运到这里来。”

    ....

    每一条消息都让劫后余生的人们在极端恶劣的月球表面燃起了一丝生希望。

 第二百二十四章 自旋

    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剩余的太空飞船全都顺利地被月球的引力俘获，进入月球低轨道以后，驾驶员们小心地计算着调姿火箭剩余的燃料与月球上的三个玉兔空间站对接。

    但作为转移空间站设计“玉兔”站没有长长的栈桥式对接口，这让多数战斗飞船完成对接转移人员以后，只能遥控脱离对接，任其漂流在低轨道上。

    卢妍和集团军司令员站在空间站的舷窗外，面目凝重地看着乌黑的月面从身下缓缓掠过。

    “我记得，我们在近地轨道和地面上都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广寒宫月球城。现在...”卢妍看着月海北部的广寒宫基地就像乌黑月面上一道被高温烧灼后留下的深黑色疤痕，发出了哀叹。

    “我们已经做了能做到的一切了。”司令低声说道。

    “但那又算得了什么，它们根本不在乎，照样毁灭了一切。很快，我们的补给耗光了，同样要毁灭。”卢妍的眼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畏惧，只是充满了对失败的不甘。

    这时，空间站的负责人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平板电脑，面色低沉地说道：

    “应急通讯无线电联系到下边了。月面上的四座激光阵列全部被毁，月球城也遭到了毁灭性的破坏。”

    “下边还有多少人幸存？我们还剩多少补给？”司令员问道。

    “现在正处月球城的夜面，真空和零下160度的环境让下边的人员在这样的打击下很难生存。我们的疏散计划没能及时把所有人从月球城撤出来。根据现在统计的情况来看，能够幸存的人可能不会超过1/5，也就是不到一万人。”负责人的话语越发低沉。

    一时间，矗立在舷窗边上的人们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沉默了好久，负责人才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们分散在城外的物资仓库基本完好。这些物资是按照月球城满员人数储备的，这让我们在月球城自持能力遭到破坏的情况下仍然可以坚持很长的时间。

    而且根据报告，月球城虽然遭到了毁灭性破坏。但月球城的所有建筑都有类似潜艇水密隔舱的设计。这让少数建筑和隔舱仍然保持着密封和功能，我想我们还有机会在这里生存下去，虽然这会非常艰难。”

    此时，空间站飞到了广寒宫月球城的正上方。没有大气的阻隔，萦绕着尘埃与灰雾的废墟可以清晰的看到。

    忽然，卢妍看到焦土一般的月球城废墟边缘有几点微弱的亮光。在真空的月面，是不可能有火焰的，那些亮光只有可能是建筑物的灯光。她脸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们的拦截并不是徒劳。”

    司令员点点头：

    “虽然很渺茫，至少我们的战斗争取到了希望的种子。接下来，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继续为生存而抗争。”

    ...

    柯国豪和舰桥内的其他军官都像洗衣机滚筒里甩干的衣服一样贴在舰桥巨大的舷窗上，“镇远号”因为孢子发动机不对称推力产生的围绕短轴的自旋，让处于太空炮台一端的舰桥内产生了巨大的离心加速度。

    几倍于体重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每一次用尽全力才能吸入空气的呼吸，都在消耗着他们几近枯竭的体能。他们除了看着舷窗外已经脱落的“马蜂窝”状生物发动机在装甲板上留下的黑色瘢痕，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技术军官试了好几次顶着巨大过载想要爬到操作台上去启动调姿发动机，但都在爬到一半之后因为体能耗尽和巨大的过载又重重地摔回到了舷窗上。

    “扛...不住了...快想想办法！”技术军官因为巨大过载和摔伤发出的嘶鸣声在无线电耳机里听起来像是从一根软管里传来的。

    “语音ai控制系统故障了，只有主控台上才能启动调姿发动机。”参谋干瘪的声音说道。

    柯国豪看着舷窗外滚转着的星空和每隔一段时间就快速掠过的太阳忽然想到了什么：

    “在电子系统里，无线电语音ai和声波ai输入是两套并联的子系统。说不定直接声波输入还能管用。”说完以后他快速地喘着气，这句不算太长的话已经要了他的半条命。

    “现在全舰都抽成了真空，声音根本传不到识别器里。”参谋的话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柯国豪的手臂贴着舷窗玻璃挪到腰间，竖起一根指头指向背后的生命循环背包。然后费劲儿地说道：

    “用这个...给舰桥充气。”

    随后，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手臂电脑上操作着。没有人提出异议，虽然这个办法不一定管用，但继续这样下去迎接所有人的只能是死亡。

    少顷，一股股白色的气体从每个人的生命循环背包里喷了出来。舰桥的空间开始变得污浊，但又很快变得和之前一般通透。

    舰长满脸憋得通红，他掀开面罩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镇远号’，启动姿态稳定系统。”

    然后又大口地吸着气，他吸气的动作幅度很大，但仿佛每一口都没吸到什么空气。其他人也打开了面罩，在稀薄的空气里绝望地喘着气。

    “警告！调姿发动机燃料不足10%，是否仍要启动，请确认。”ai清晰明亮的声音仿佛冰窟里的暖气一般让舰桥的每个人感到舒服。

    “确认启动！”舰长嘶吼着。

    很快，隆隆的声响和震动传来。压在每个人身上的无形之力开始渐渐减弱，呼吸也顺畅了很多。但不等他们完全从玻璃上摆脱出来，压力减轻的趋势就消失了。

    “警告！调姿发动机燃料已耗尽！”ai声音响了起来。

    虽然没能完全停止自转，他们也无法在舰桥内正常活动，但削弱了不少的离心加速的过载暂时不会要他们的命了。

    舰长启动了舰桥的空气循环，所有人憋得通红的脸渐渐恢复了正常。技术军官挣扎着爬到控制台，检查了数据说道：

    “调姿发动机的燃料一点都没有了，可自转还没停下来。”

    柯国豪从舷窗玻璃上坐了起来，用手按摩着因为长时间挤压隐隐作痛的胸腔肋骨，说道：

    “看看变轨发动机的燃料槽还有多少燃料。”

    技术军官一脸的疑惑：

    “变轨发动机还剩下15%的燃料，但是这有什么用啊。变轨发动机的喷口片转角度非常小，就算耗尽燃料也不能停止自转，而且还白白浪费宝贵的燃料。”

    柯国豪看了一眼舷窗外依然在慢速旋转的星空轻声说道：

    “电气设备里有一个燃料泵，是紧急情况下把其他燃料槽的燃料抽到变轨发动机燃料槽里的。作用是为了应对优先变轨的紧急指令。”

    “是的，我知道这个燃料泵。可以手动控制，但是这个泵是单向的，我这里只能把燃料从其他燃料槽里抽到变轨发动机的燃料槽，但不能逆向抽回啊！”技术军官不解地说道。

    “我到设备舱去交换两组控制电路的线序，就能实现燃料泵的反转，虽然反转的效率很低，但或许可以把一些燃料抽回到调姿发动机的燃料槽里去。”柯国豪说道。

    技术军官一脸的惊愕：

    “你有多大把握？”

    柯国豪摇摇头：

    “没人试过，不知道。这是我能想到停止自转的唯一办法。”

    “立刻执行！现在舰桥内有2g的自转加速度，炮台首尾的地方更高。不停止自转，很快我们就要完蛋！”舰长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卸甲

    就在柯国豪准备出发的时候，技术军官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舰体密封舱有几处泄漏，其中一处就在设备舱附近。我不能给设备舱附近的舱段冲压，如果没有航天服，你没办法到那儿。”

    这原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战斗开始前每个人都穿着航天服和生命循环背包。但刚才为了启动声波语音ai程序，所有人都泄掉了自己生命循环背包里的空气来为舰桥充压。

    这时舰长把目光投向了依然在舷窗玻璃上一动不动，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的舰队司令。虽然大家都不愿接受，但花甲之年的舰队司令没能扛过减速前的巨大过载，而他身上的生命循环背包还没有泄压。

    柯国豪背上了舰队司令留下来的生命循环背包离开了舰桥，在下方的密封舱完成减压后，开始艰难地向位于舰体中部的设备舱前进。一开始的行动非常困难，2g的过载让他每一步前进都像在做引体向上。

    就在他体力逐渐无法支撑他的时候，前进慢慢变得容易起来。又过了一段距离后，他甚至可以勉强直立行走了。这是因为太空炮台是沿着舰体中线的短轴自旋的，越靠近舰体中部，离心加速度就越小。

    当柯国豪来到设备舱时，令人舒适的失重感又回来了。只是因为舰体依然在自旋，他要小心地扶着周围的东西，以免被撞到。他熟练地找到了那两组线，并且交换了他们的线序。

    “舰桥，我是柯国豪。你试试抽燃料吧。”柯国豪汇报完成以后，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蜷缩着坐在机柜下方，拿出了一张和李林杰、叶婉晴在航天中心试训时候的合照。他回想着过往辛苦而美好的时光，嘴角泛起了笑容。

    很快，身后的机柜就给了他一点点压力，他知道减速成功了。停止自旋后，舰长带着大家立刻开始了密封舱泄漏修补和伤亡清点。超过2/3的舰员都在翻滚和过载自旋中失去了生命，没有一个伤员熬到了自旋停止。

    随后，舰长把幸存的舰员召集到了舰桥。虽然太空炮台停止了自转，解决了眼下最紧要的问题，但他们仍然在太空中以第三宇宙速度向太阳系外飞去。

    “在遭遇外星孢子生物火箭发动机推移和避免碰撞的过程中，我们消耗了大量的燃料。现在变轨发动机的燃料槽中只剩下10%的燃料储量了，这没法让我们完成减速并返航。根据目前的轨道，补给耗尽之前我们也遇不到可以让我们利用引力弹弓返航的天体。

    这就是现在我们面临的情况，如果想不到办法让我们回到地球的轨道，那我们会在补给耗尽之后永远地留在太空中。我不想隐瞒大家什么，我们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如果这就是我们的结局，至少我们可以和战友告别，然后坦然面对命运的安排。”舰长平静地述说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舰桥里沉寂了许久，负责火控的技术军官忽然兴奋的喊道。

    “我们可以用它！用牛顿第三定律！”

    他兴奋地指着舰桥舷窗外三座巨大的电磁轨道炮。

    所有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开炮的时候，之所以需要调姿发动机不停地工作让太空炮台保持在原位，就是因为轨道炮发射时产生的反作用力会把炮台推离原位。

    艾萨克.牛顿爵士在三百多年前就告诉了人们，相互作用的两个质点，大小相等，方向相反，在同一条直线上。电磁炮射击时产生作用力的方向和发射炮弹的方向相反，作用力和发射炮弹的动能相等。这条三百多年前发现的规律，现在成了拯救他们的圭臬。

    但不等舰桥里的人们高兴起来，参谋就在电脑上得出了一个令人沮丧的结论：

    “根据电磁炮发射弹丸的速度和质量，除非增加20个基数的弹药。否则，就算我们耗光所有炮弹都没法让我们完成减速并返航。”

    舰长遥望着舷窗外几乎要化为繁星的地球，嘴角微微抽动：

    “既然我们身处太空，得不到这么多补给，那就请牛顿老爷子再帮我们一把。”

    参谋皱起的眉头一下舒展了开去：

    “您的意思是，根据牛顿第二定律：物体的加速度跟质量成反比。我们既然没法获得更多的加速度，就减轻我们自身的重量！”

    舰长指着舷窗外平整如新的主装甲带：

    “我们拆掉所有主装甲和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再计算我们能不能返航。”

    几个参谋都聚到电脑前，十几分钟之后参谋汇报道：

    “舰长，虽然我们去掉所有主装甲带和非必需品的质量，还是无法让我们就地减速并返航。不过，我计算了一条新的轨道。我们可以改变航向并赶上火星的轨道位置，利用火星的引力弹弓把我们甩回地球。”

    “除了主装甲带，计划拆除的设备还包括哪些？”舰长问道。

    “大件设备包括另外两座炮塔和所有近防炮系统。”参谋回答道。

    舰长又问道：

    “主炮弹药的余量考虑了多少？”

    “这个方案里会消耗所有弹药用于调整轨道，没有余量。”参谋回答道。

    舰长思索了片刻，坚决的说道：

    “近防炮要保留四座还有相应的弹药，主炮弹药要预留一个基数。”

    几个参谋对视了一眼，又在电脑上重新运算了一阵子：

    “舰长，如果按照您的指示。那我们就只能拆掉变轨发动机和它的燃料槽以及更多的生活设施才能达到减重的目标，这样会让我们的返航时间变长。按照现有的储备和人员计算，食物分配会非常困难。而且....”参谋犹豫了。

    “直接说！”舰长命令道。

    “是！我们到达近地轨道以后，没有变轨发动机的辅助减速。我们无法泊如近地轨道，我们将和地球擦肩而过。”参谋回答道。

    舰长扫视着舰桥里每一个人的眼睛，决绝地说道：

    “我们现在迷失在深空，我们回航的路程将会充满艰险和困难，你们中间会有人在达到家园之前就永远地留在太空中。但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我们是eda太空军的一员，这是一艘人类太空军的战舰。

    只要一息尚存，消灭敌人仍然是我们的第一使命。所以，我不能让太空炮台回到地球的时候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

    战舰到达近地轨道附近时，如果太空军还在，那么他们会帮我们减速并泊入轨道。如果太空军已经不在了，那么就用我们的主炮为太空军和人类站好最后一班岗！”

    “数据计算是可行的，但是我们必须尽快完成拆卸和减速变轨。因为这样的话，转移轨道的窗口会非常窄，我们没多少时间了。”参谋回答道。

    舰桥里的每一名战士目光都如舰长一般坚决，没有人提出异议。

    “炮台工程师和损管军官！”舰长召唤道。

    队列里久久没有人应答，人们纷纷转头张望，想找出这两个人。但他们在太空炮台进入高速自旋的时候正在离心过载最大的舰尾修补密封舱裂缝，强大的离心加速度压碎了他们的肋骨并刺入了他们的肺部。

    几个参谋焦躁地小声讨论了起来，如果没有随舰工程师和损管军官的技术指导，舰上的官兵们几乎不可能在太空中完成主装甲带的拆卸。舰长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舰桥里也出现了小声的议论。柯国豪犹豫了一阵，还是站了出来：

    “我是负责电子设备的随舰工程师，我在主装甲带下的桁架检查传感器的时候看到过工程部和损管部门更换单块的主装甲片。我和他们也住在同一个舱室，平时和他们聊起过主炮和轨道发动机的构造。我可以试试，但没有多大把握。”

    舰长走到柯国豪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好样的，小伙子。我相信你能做到！”

    随后舰长庄重地立正，字句铿锵地对柯国豪说道：

    “我现在根据eda军事法律特招你正式入列太空军，授予你中校军衔。任命你为‘镇远号’二副，全面负责拆卸工作。工作完成前，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归你调遣，请你立刻开始你的工作！”

    柯国豪赶紧立正，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是！舰长！”

    同时舰桥内所有人也转向他立正，齐刷刷地向他行了军礼。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扑火

    幸存的太空战士们在柯国豪的带领下，穿梭在主装甲带下方的桁架里，他们开始摸索着将十几米见方的单块装甲从桁架上拆除下来并扔到太空中。

    一开始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但没有人因此抱怨。想要在在茫茫深空求生除了信任和团结，他们还必须排除所有负面情绪。

    大家一起总结，探讨，相互鼓励。拆卸工作很快就变得高效起来，在连续二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后。棱角分明的太空炮台被拆成了一座菱形桁架下包裹着的几个椭圆形密封舱，顶部剩下了一门电磁轨道炮和两个空洞洞的炮塔座圈。

    舰员们集中到了舰尾的气闸，尽管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但军姿站得依然笔挺。在他们身前的气闸里悬浮着数百根用各色国旗包裹的长条，那是包括舰队司令在内的阵亡官兵遗体。

    他们没有时间为战友举行隆重的葬礼，因为进入火星转移轨道的狭窄窗口就要到来了。气闸的门关上了，伴随着整齐的军礼和饱含热泪的目光，各色国旗在气流的推动下就像一条条小船顺着缓缓流动的小溪飘向了虚无的深空。

    在电磁炮一次次亮起的蓝光和闪烁的红光交替下，被拆得“瘦骨嶙峋”的“镇远号”开始了变轨。舰员们把自己固定在座椅上感受着每一次主炮发射带来的震动，就像听着一次次来自太空炮台的心跳。他们艰难而坚决地返航，开始了。

    ...

    柴世峥依然站在国防部大楼里的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布满血丝的眼中透着深深的悲凉。技术军官和参谋们一个都没有离开，但他身后多了几名穿着动力战甲的士兵。

    听完参谋关于月球基地和三十八太空集团军的战损报告，柴世峥太阳穴的青筋微微抽动：

    “命令第三十八天空集团军残部留在月球待命，不要试图返回近地轨道！”

    “是！”

    他浅叹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向了大屏幕。由于孢子群和碎冰带已经越过了36000公里的静止轨道，所有空间望远镜和地面天文台的焦距已经不适宜观测了，屏幕上只显示着刚刚使用电磁炮反作用力完成变轨的“镇远号”遥远的身影。

    虽然因为通讯设备故障，他们依然无法与“镇远号”取得直接联系，但所有数据都显示。她们可以回到地球轨道，这也是太空战斗开始以后唯一令柴世峥感到欣慰的事情了。

    “将军，我们奉命带您到地下备用指挥中心去，那里更安全。请让我们完成任务吧！”穿着动力战甲的士官语很温地说道。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声：

    “知道了，等其余太空军的战斗飞船完成在拉格朗日l2点集结，我就去。”

    柴世峥本想就待在指挥中心，直到战斗胜利或者指挥中心被摧毁。但eda军事委员会和国家领导都坚决反对他这种做法，派来的战士也是为了确保他能安全地撤离。

    最终柴世峥放弃了自己的执念，这并不是他畏惧死亡。而是因为大屏幕顶上定个在97%的预估剩余孢子和碎冰块总量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地面战斗会比预料中的艰难得多。而在这个时候，更不能浪费任何一丝一毫的资源。太空军失败了，他更不能添麻烦。

    微弱的月光和冰冷的蓝光交织下，夏岚带着她的组员们正在国家科学院的天台上架设着两架小型折射天文望远镜。由于空间望远镜和地面天文台都不适宜观测已经逼近近地轨道的孢子群和碎冰带，这种小型望远镜反而更适合观测。

    而他们的目的是求证在天文台望远镜失焦前拍摄到的一组照片上，一抹脱离光带的光斑，因为这有可能威胁到太空中正在撤离的战斗飞船梯队。

    望远镜架设好以后，林天宇和吴凡各自操作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寻，并且把实时数据传到作战指挥中心。卫旭和刘梦竹拿起了双筒望远镜扫描天际，而夏岚又看了看那几张失焦前拍摄的照片正要说点什么，天穹之上的景象生生把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整个天球穹顶都像热带阳光下通透的海水一般泛着浅浅的蓝光，这让她产生了一个很真实的错觉。地球是被包裹在一个玻璃球里浸泡在幽蓝的浅海中的，而头顶上的玻璃罩子破了一个口，从破口里涌出了一股翻滚的水流正砸向地面。

    夏岚被半空中倾泻而下如银河决堤一般的暗淡洪流怔住了。它离得是如此地近，仿佛伸手就能用指尖触碰到一般。由无数细小颗粒组成洪流的流淌趋势已经清晰可见，她甚至可以分辨出哪些是冰块，哪些是孢子。

    “师姐，在那儿！我找到它了！”卫旭的惊呼总算让她从实实在在的幻境中回过了神来。

    她顺着卫旭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洪流倾泻而入的另一个方向泛着蓝光的空中确实有一抹很难察觉的暗淡光斑。

    林天宇和吴凡立刻操作小型望远镜转向卫旭手指的方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很快就出现了被放大的照片。和他们怀疑的一样，那也是一小撮碎冰带。经过轨道分析，它们的目标正是地球拉格朗日l2点。

    消息被同步传到了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柴世峥看着大屏幕上传回的画面，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地摇晃了。四座星港正停泊在l2点，而仅存的五个太空集团军战斗飞船梯队正赶往l2点躲避。

    前所未有的无奈和乏力从全身各处涌来，一瞬间他只觉天旋地转，呼吸困难。身旁的参谋看到面如死灰，冷汗如雨的柴世峥一把扶住了他：

    “将军！您怎么了？”

    柴世峥轻轻摆手，他的表情就像绝症病人临终前一般地痛苦。几次嘴唇微张都没有出声，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命令应该如何下达，他和他的太空军已经无路可走了。

    此时，大屏幕上出现了肤色各异的五个头像。他们正是战斗飞船上五个太空集团军司令员。留着络腮胡的第五近卫太空集团军司令用带着浓重俄语口音的英文说道：

    “柴将军，我们收到来自星港的消息了。她们的观星舱观测到了一股碎冰带正跟在我们后边飞向星港！”

    柴世峥闭上眼睛微微点头。

    皮肤黝黑的58特混太空集团军的司令员故作轻松地说道：

    “将军，它们已经知道我们想去星港了。而且您知道，就算它们不来，星港的储备物资也不够我们在那儿呆太久。”

    鼻梁高挑的101太空集团军司令员甚至带着微笑说道：

    “我们收到了月球方面的消息，看起来那儿我们也不能去了。”

    眼眶深邃，梳着整齐发型的皇家太空集团军司令淡淡地说道：

    “如果能战死在与敌人搏杀的战场上，我们将没有任何遗憾。”

    最后，第十五太空集团军的司令员浩气凛然地说道：

    “我们请求您下达命令，让我们掉转船头迎击敌人！这样兴许能保住星港！”

    柴世峥目光缓缓扫过屏幕上表情各异，但目光都异常坚定的五位太空集团军战斗飞船梯队司令员沉默了少许。然后整理了领口，正了正帽檐，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夏岚和他的同伴们站在国家科学院的天台边上，看着半天上那道微弱的亮斑渐渐在闪烁中变得明亮起来。赤红光芒在高频率的闪烁中将硬币大小的光斑撑大了好几倍，就像接连炸响的鞭炮将笼罩其上的烟雾迅速推开一般。

    摇曳的橙色光团很快变得耀眼，就像高悬空中的一颗刚刚出生的新星。忽然，闪烁的橙光戛然而止，缓慢扩散的光晕暗淡成了一朵天边的流云。

    不等夏岚缓一口气，只见一团由微弱赤色光点组成的光斑像出膛的子弹一般撞向了缓缓扩散的流云，瞬间暴涨的红芒将整个云团照得像喷上了鲜血一般，流云也再次被扩大了好几倍。

    随着殷红流云的扩大颜色逐渐褪去，最后留下了一团如同绽开的蟹状星云一般的浅色光晕悬在半空。

    国家科学院天台上的五个人久久地仰面看着那团渐渐褪色的流云，低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养书之患在于会让作者被迫自宫。届时，养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则使后人复哀前人之哀也！顺便说一句，我在塔读本书官方书友群，630198742等你们。)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星环

    9月23日秋分，这一天太阳直射赤道，全球昼夜平分。早晨八点的东方，还在地平线下做着最后冲刺的朝阳，已经点燃了天边的一大片流云，猩红的朝霞和金辉的晨光将大地映得如洒满了鲜血一般。

    西方的天际依然被薄薄的暗幕笼罩着，破晓的白光刚刚将占据着大半天穹的夜幕掀去了一小半。就在这条似有似无的分界线上，孢子群和碎冰带的洪流如冲下断崖的天河一般朝着地面奔涌而来。

    眼看那道滚滚洪流即将要冲破天上几道薄云砸向大地时，它缓缓地落向西方的暗影。洪流从东方的半空中横贯而过，一头扎到西边地平线以下。

    由碎冰带和孢子群组成的洪流在500-1000公里的高度上，从加里曼丹岛海滩上覆盖着金色阳光的棕榈树上空进入了近地轨道。

    它们沿着赤道一路向西，经过了在月光下沉睡的火奴努努火山，掠过了灯火黯淡的金门大桥，飞过了夕阳西下的亚马孙雨林，划过了烈日当空的肯尼亚大草原和东非大裂谷。

    最后，在风和日丽、秋高气爽的上午时分，洪流从太阳升起的山峦之间奔涌而出，冲上了九霄，与依然在不停进入近地轨道的孢子群和碎冰带汇合到了一起，在近地轨道上连成了一个闭环。

    随着不断涌入的洪流越来越多，赤道上空的星环体积在不断地膨胀。暗红色的夕阳在京华西边的山峦间像溺水者一般挣扎在晚霞之间时，来自土卫六和木卫二残骸的所有孢子和碎冰都已经进入了近地轨道。

    夕阳的余晖下，横贯天际的磅礴星环散发着丹砂般的光晕，就像一条带着血的绞索套在地球和人类的脖颈之上。

    高亢的战斗警报响彻在地球上的每一座城市里，空中巡航着乌压压的机群，楼顶上的自动近防炮和民兵高炮的炮口已经指向天空，地面的道路广场上随处可见高举着电磁机关炮的战斗机甲以及穿着动力战甲的战士。

    每一座地下车库和人防工程的出口处，一列列的武装市民和带头的战士也准备好了随时参加即将到来的战斗。

    夜幕降临到了京华城上空，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无数射灯的灯柱在夜空中挥舞着。暗淡的星环像一条浑浊的天河在空中无声地流动，除了点点星光偶尔可以看到一闪而过的亮光。那并不是流星，而是正在坠入大气的人造轨道航天器。

    柴世峥来到了位于国防部地下的地面战斗指挥中心，当他推门而入的时候，所有人都起立向他行了军礼。虽然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所指挥的太空军已经全军覆灭，但没有人能够责怪他，因为他已经做了一个指挥官能做的一切。

    他来到指挥中心后排的椅子上坐下，身为陆军参谋长的左明义递上了一杯热水：

    “老兄，你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先去吃点东西，睡一觉。接下来的战斗很多地方还是需要你的建议。”

    柴世峥接过了水杯，微微摇头，满眼尽是落寞和不甘。他没有说话，左明义知道他此刻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地下指挥中心去休息的。

    “那你就在这儿坐会吧，有什么事儿就叫我。”左明义说道。

    柴世峥默默点头。

    “报告！在轨的通信卫星和其他航天器已经损失60%，正常卫星通讯已无法保持，和欧洲及北美的通讯即将中断！”一个参谋高声报告道。

    左明义回头看着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边显示着一个地球模型和无数围绕地球运动的小点，那是各种人类制造的通信卫星和航天器。小点正在迅速地变红然后从屏幕上消失。

    “果然和我们预料的一样，它们进入近地轨道以后会毁掉所有的通信卫星和在轨航天器。”柴世峥愤愤地说道。

    司令员下达了命令：

    “将所有通讯网络频段切换到地面模式，将主要探测模式切换为地面雷达！”

    左明义对柴世峥说道：

    “是啊，幸亏我们对这种情况做了预判。预先铺设了大量的通讯光缆，建造了大量无线电通讯塔。虽然通讯效率和信息流量肯定是和卫星通信不能比了，但不至于丧失通讯能力。”

    “地面雷达能完全覆盖近地轨道上的监测吗？”柴世峥问道。

    左明义自信地点了点头：

    “危机时代，eda陆军部除了扩充军备和部队数量之外，还耗费了相当的资源在各地修建了‘凿齿盾’和‘铺路爪’对空预警相控阵雷达。这种像金字塔一样，有四面倾斜40度对着天空的巨型相控阵雷达全世界一共修建了两千多座。

    它们均匀地分布在世界各地，对空探测距离可以达到5000公里，完全覆盖近地轨道。现在大屏幕上显示的星环模拟图，就是根据遍布世界各地的‘凿齿盾’和‘铺路爪’雷达数据制作的。”

    “地面部队已经全部进入战斗状态了吗？”柴世峥问道。

    “它们进入近地轨道的时候，全球的地面部队和空军都进入了战斗状态。但随着所有的孢子和碎冰完全进入近地轨道形成星环以后，雷达显示它们的状态趋于稳定。我们就让大多数的部队暂时回到了警戒状态。

    毕竟，让所有飞机一直在天上巡航，地面上所有的战士们都一直绷着也不是办法。再这么绷下去，敌人没下来，我们自己先累趴下了。而且敌人现在全部在雷达的监视下，有点风吹草动我们立刻就能知道。”

    柴世峥喝下些热水以后，面上的苍白褪去了几分：

    “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让部队以最饱满的精神投入战斗是最好的。科学院也做过严谨的推断，孢子群和碎冰带的主要构成就是有机物和水冰，按照现在它们的尺寸，是无法穿透大气层的。不像月球上，指甲大小的冰块都可以杀死一个人...”

    话到最后的时候，柴世峥的声音逐渐变得低落。

    左明义轻轻拍了柴世峥的肩膀安慰道：

    “老兄，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得很出色了。在你之前，人类从来没有在太空中与敌人作战的经验，你就不要过多地自责了。敌人那么强大的情况下，月球基地和第三十八太空集团军还一息尚存已经很不容易了。”

    柴世峥长叹了一口气：

    “哎！现在地面战斗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

    左明义目光坚定地看向大屏幕上的星环：

    “我们有几千年相互征伐的历史，近代更是经历了残酷的武装斗争。地面上的战斗它们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况且，我们现在有几亿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部队，四十亿已经准备好保卫家园的武装平民。我们除了拼命，没有任何退路。就看这帮侵略者狗崽子们什么时候下来了！”

    柴世峥看着大屏幕上绕着地球缓缓转动的星环没有说话，他不想对左明义说出自己的担忧。因为他怕影响了指挥中心里昂扬的斗志，但十二年时间建设起来的太空军只是蹭破了点外星侵略者的皮就全军覆灭了。

    他们甚至都没能搞清楚，外星文明在土卫六和木卫二上数百年时间搞出来的有机生物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燃烧的天空

    因为有了星环的反射，破晓来得特别迅猛，阳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照亮了整个大地。尽管已经由战斗警报改为了一级戒备，但是大多数的居民还是带着武装在地下车库呆了一整夜，特别是居住楼层较高的。

    几个人拉着餐车穿行在车库里疲惫的人群中发出“哗哗”的声响，小胡从餐车上拿了

    两份餐食笑嘻嘻地跑到了褚羽晟旁边：

    “羽晟哥，来吃早饭了！”

    褚羽晟卸下动力外骨骼战甲，打着哈欠接过小胡手中的餐盒。悠悠飘来的餐食香味让他不禁吞了口水，精神也好了几分。

    “去让他们回去了吧，这一级戒备不用在战斗位置待命。这他们不回去，排长让我们也守在这儿，累死人了！”

    小胡的笑容还是那样淳朴：

    “我都给他们说过好几次，但他们就是不肯走。说头上顶着一条明晃晃的星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掉下来，他们心里不踏实。”

    一抹怒气从褚羽晟冷漠的脸上一闪而过：

    “不踏实...这满街都是机甲，有什么不踏实。算了，你在这儿盯着，我到外边去走走。”

    “好嘞，羽晟哥！”

    褚羽晟端着餐盒走到了大街上，他们排负责带领附近三个小区的武装市民。排长没有驻在他所在的小区，连长离得更远。这让他很自在，即使到处逛逛也没人管他。

    部署在大街上的战士们都正在领餐盒。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大路口，中央已经用沙袋搭起了街垒，路口还站着两台战斗机甲。褚羽晟靠着路旁的一辆斜着摆放的汽车打开了饭盒，这时，一队刚刚领到餐盒的战士也在旁边用车子的引擎盖当桌子开始准备吃早饭。

    他们摘掉全防护的头盔和手套，放在引擎盖上，然后才端起餐盒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们吃饭地动作很快，见他们刚要放下餐盒。褚羽晟赶紧走了上去，掏出烟盒递上几支烟，笑嘻嘻的问道：

    “战友，你们是驻防这个街区的部队呀？”

    几个战士接过了烟，也没有因为褚羽晟d类部队的装束就对他冷眼相待：

    “是的，我们排驻防这个街区，战友你呢？”

    褚羽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烟，指了指身后的小区，尬笑道：

    “我在这个小区带武装平民。”

    “那你们的任务也很艰巨啊，战斗开始以后还要全靠你们增援！”战士一边抽着烟一边戴上防护手套，语气很热情。

    “你们才是主力，我们只是辅助的。”褚羽晟笑着说道。

    “没有什么主力，咱们都是一条战壕的战友，理应相互照应。”战士很认真地回答道。

    褚羽晟看气氛不错，赶紧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

    “对了，我在部队驻地的时候。看到我们师一半的部队都装备了战斗机甲，这个街区这么大，怎么就看到两台呀？”

    战士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之后扔掉了烟蒂，然后拿起了头盔说道：

    “你在街面上看到的战斗机甲只有一半。其他的都在拖车上集中待命，我们旁边街区超市的大广场上就有几十台蹲在拖车上的战斗机甲。现在搞不清楚敌人下来以后哪些区域更密集，就留了一半作为预备队，战斗开始的时候再灵活部署。”

    战士的话打消了褚羽晟担忧，重装部队就在附近让他安心了不少。正要道谢，凄厉的防空警报响了起来！

    褚羽晟立刻扔下饭盒开始往回跑，响彻楼宇的警报由低沉逐渐变得高亢，警报到达尖锐的高音时，并没有落回低音而是长时间的短促的鸣叫。他知道，这不是避难警报而是战斗警报，这意味着战斗随时可能开始。

    整个小区内回荡着急促的脚步声，他气喘吁吁地跑到车库入口穿上自己的动力外骨骼，接过小胡递来的电磁步枪。回头看了一眼车库内，门口的几列武装市民已经就绪，车库内也回荡着嘈杂的脚步声。

    “羽晟哥！这次敌人怕是真的要下来了吧！”小胡一脸紧张地问道。

    褚羽晟看着街道外穿行的装甲车和奔跑的士兵，也很紧张：

    “没有我的命令，别瞎往外冲，知道了吗？谁知道它们下不下来。”

    战斗警报声停止了，整座城市也安静了下来，只能偶尔听到路口机甲移动发出的机械声。褚羽晟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半空中那道泛着蓝光的星环，眼前的异像让他大吃了一惊，他最害怕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东方的天空中，幽蓝色的星环四周，就像洒在咖啡上的砂糖散开一般，飞落出了无数的小点。一开始，飞散的颗粒只是泛着暗淡的光，如果不是借助双筒望远镜都很难发现他们。

    它们飞离星环一段距离以后，随着高度的下降和与大气的摩擦，亮度开始增加。在空中变成了无数明亮的星星，就像是碧蓝的画布背后放着一盏强光灯，用针尖在画布上密密麻麻地戳出了无数小孔透出了刺眼的光线。

    飞离星环更远一些的小点更加的明亮，已经可以用肉眼清晰地看到它们身后拖着一条亮度稍低的短尾。褚羽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他们中间的一部分就是朝着自己的位置飞来的。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退到了墙根。

    一道绯红火迹电火行空的划破天际，就像居合流剑客电光石火的拔刀术在天空中砍出的带血伤痕。不等那条殷红的光晕散去，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流星拖着火尾在整片天顶上肆无忌惮地穿梭起来。

    很快，往复交错的流星火尾就在头顶的穹顶上编织起了一张火网。猩红的光芒逐渐代替了柔和的阳光笼罩了大地，天空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大楼上、汽车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闪烁的红芒。

    褚羽晟看着烈焰翻腾的天空，死死抓着电磁步枪急促的呼吸着，鼻腔里仿佛可以闻到空气烧焦的味道，而耳朵里也仿佛回荡着流星撕裂空气的锐哮，皮肤似乎已经感受到了灼热的空气在包裹他。

    “羽晟哥！”耳机里小胡的声音把他从亦幻亦真的感受中拉了出来。

    他看向小胡，闪烁的微微红光倒映在他的护目镜上。小胡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电磁步枪，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一手握着枪管，一手抓着枪机，他把枪拿到了。

    他赶紧把枪调了个方向，回头再看向天空时，发现原本晴朗通透的天空中已经盖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漫天火雨逐渐变得模糊，红光将扩散的云雾照着如清水中荡开的一滴鲜血。

    天空开始逐渐变得浑浊，狂暴的气流在空气中肆虐，一座座云山在卷曲扭动中开始堆积。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乌云

    国防部大楼的地下战斗指挥中心里人头攒动，参谋和技术军官们根据地面预警相控阵雷达的数据做着紧张地推测和计算。通讯频道也异常的繁忙，地下指挥中心里充斥着焦躁与慌乱的气氛。

    这主要是因为，按照之前eda科学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的主流推测结论。成群结队的碎冰会在同一处大气层上持续地冲击，在浓密的大气中“砸出”一个密度相对低很多的“空洞”。

    之后，以有机生物为主体的孢子群在冰块的包裹下从这个“空洞”中进入大气，落到海洋上完成缓冲，最后冲上大陆与人类厮杀。为此，人类甚至紧急准备了几支舰队。

    她们浑身插满了中小口径的速射防空炮，被派往人口密集的城市外海。沿海城市的驻防兵力和仓储资源也有明显的偏重。

    意图在“大气空穴”出现之后，用密集的火网将大部分进入大气的孢子群消灭掉，然后以沿海城市为依托和可能出现的外星有机生物进行决战。但眼下，雷达上显示着密密麻麻钻入大气的碎冰和孢子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左明义焦急地走到柴世峥身边：

    “老柴，你看这个局面。和我们的预估完全不一样啊！”

    柴世峥面色平静地说道：

    “从开始到现在，它们不一直都没有按照我们的预测行动吗？”

    左明义沉默不语，柴世峥又说道：

    “我看它们现在坠入大气的规模和方向还是有一定规律的。”

    左明义点点头：

    “你说得没错，根据遍布全球的预警相控阵雷达的数据，它们既没有集结到一起，也没有坠向某处海洋的上空。反而是零散地坠入了大气层。

    但这个情况让我们难以理解它们的意图，因为单个的碎冰和孢子在以7.9公里/秒的速度坠入大气以后，会在几万米的高空就完全因为摩擦的高温燃烧殆尽。我们不能相信，它们准备了几百年的进攻就是为了给人类上演一场超大规模的流星雨。”

    柴世峥徐徐摇头：

    “肯定不可能，几个月前的大冰块坠入西北沙漠，在地面用连续脉冲的方式砸出了一口三百多米的深井，这说明它们肯定知道地球大气的密度和坠入之后的后果。

    它们这样做是有原因的，而原因可能会像太空炮台被几座孢子生物发动机推向深空，蒸腾的雾气免疫了高能激光，少量碎片就摧毁了月球之后我们才能理解。在此之前，我们就像屠宰场里安然走向电击台的猪一样，对到来的毁灭一无所知。”

    左明义面如死灰，一脸愕然。他现在体会到了之前柴世峥在太空军作战指挥中心的无助和茫然，敌人的进攻方式总是在情理之中而又在意料之外。

    “我觉得，你们应该让驻防在沿海城市的大量部队撤出一部分。”柴世峥说道。

    “能告诉我你建议的依据吗？”左明义问道，他并不是质疑柴世峥的判断，而是单纯地出于想知道这位老朋友的想法。

    柴世峥沉默了片刻，深沉的看向左明义：

    “谈不上什么依据，太空军的惨败让我有个感觉。我们的防御战略核心，敌人压根就没正眼看过。”

    左明义一脸茫然了愣了片刻，刚刚起身。一个参谋报告道：

    “报告！根据雷达数据的分析结果。敌人正以每小时1%的速率向地球大气层抛洒物质，孢子和冰块的比例暂无法辨别。所有进入大气的物质，都在距地面五到六万米的高空，减速到1100米每秒以后消失了雷达和红外信号，推测为完全烧毁。”

    “物质烧毁的高度和物质的组成能匹配上吗？”左明义问道。

    “如果按照之前的观测成果，纯粹的有机质和冰块应该在更高的高度，以更快的速度烧毁。但我们对它们的了解确实很有限，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已经完全烧毁了。各地的超高空巡航无人机已经确认了这一点。”参谋回答道。

    “烧毁以后的残余物呢？”左明义又问道。

    “大气中的水汽含量和mp2.5颗粒物质有明显增多，这符合外来物质坠入大气燃烧以后形成残骸的结果。”参谋回答道。

    “冰块和孢子坠入大气层的轨道分析有没有结果？”左明义问道。

    “根据目前的数据看，星环抛洒的物质是有目的性的。它们是根据地面城镇和据点来分布的。而且城市和据点的规模大小对抛洒物质的数量是有影响的，我们还发现，在某些没有城市和据点的位置也有分布，原因不明。”参谋回答道。

    “所有城镇和据点都有分布？”左明义感觉难以置信。

    “目前看来是的，除了偏远的山村，包括部署在野外的核武器发射井都有分布。而且根据地面部队的报告，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冰块和孢子在高层大气烧毁以后的区域，在城市和据点上空都形成了大片的乌云。无人机侦查显示，都是我们正常认知范围内的正常雨云，除了mp2.5含量和水汽含量偏高，没有检测出异常。”

    参谋的回答显得不是很干脆，因为他也对报告感到疑惑。这些正常的现象竟然能以这么不正常的方式出现。

    “雨云的形成立刻请求eda科学院的帮助，看他们能不能有合理解释。”

    左明义说完以后走到了司令员的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说话间司令员频频点头，并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目光淡然的柴世峥。

    这时另一个参谋报告道：

    “刚刚我们针对雨云的形成，寻求了eda科学委员会的帮助。他们的意见是，地球大气环流和气象系统本身是混沌系统，数学模型无法精确预测和描述。但考虑到大气中增多的水汽和燃烧后的颗粒物，形成雨云应该是合理现象。”

    听完汇报以后，司令员下达了命令：

    “让海上的舰队回撤到近岸，让一半的部队转入警戒状态，继续观察。”

    然后向左明义低语了几句，走到了柴世峥身边。

    柴世峥正要起身，司令员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他身边：

    “柴将军，刚刚左参谋长已经传达了你的建议。我认为建议非常好，我已经让左参谋长立刻去拟定部分撤出部队的数量和番号了。

    我知道你才指挥完太空军的战斗，非常劳累。但你的建议可能对我们的作战行动会有很大帮助，还希望你能继续在这里为我们提供建议。”

    柴世峥坚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的战斗失败了，但我仍然是个战士，我会战斗到底的！”

    司令员欣慰地点头，之后叹了一口气：

    “这敌人真是太邪门了。”

    柴世峥沉沉的说道：

    “要变天了。”

 第二百三十章 雷暴

    褚羽晟看了一眼腕表，明明还不到四点，天色却暗得像日落后的傍晚。浓厚的黑云把整个城市盖得严严实实，太阳和星环已经完全隐没在云山之后。远远的海天之间留着一条亮带，把乌云和海面隔开，幽蓝的星环从中斜穿而过。

    战斗警报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转为了一级戒备，但这怪异的天象让所有人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就连褚羽晟也自发地留在了车库边上，和不愿回到屋里的武装平民待在一起，至少这样会有更多的安全感。

    街道和高楼上已经亮起了灯光，几根明亮的灯柱在天空中挥舞着。褚羽晟看着投射到云层上飞速掠过云层的巨大而淡薄光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这云的高度不对啊。”一个声音从侧后传来，褚羽晟回头一看，原来是他的楼栋武装队长。

    队长这么一说，他也发现了异常。

    “是啊，没见过这么高的乌云！”

    队长扶了扶头上的钢盔，指着远处一座稀疏亮着点点灯火的超高层住宅楼：

    “咱们沪城这个地方沿海，疾风骤雨经历得多。我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每次风暴要来之前，那栋楼的楼顶都会伸到乌云里去，但你看现在，这云底离屋顶还离得远着呢!”

    褚羽晟向队长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如他所说。远处的高楼清晰可见，而顶上的黑云离楼顶的距离就像大晴天空中的白云一样遥远，然而头顶上遮天蔽日的云层又切切实实地是暴雨前的乌云。

    再看看射灯在云层上投出的巨大光斑，他更加确信，这笼罩城市的乌云一定是在高空。如果借助淡薄的光斑仔细观察黑压压的云底，还可以发现一个更奇怪的现象。

    通常的乌云都是翻滚着相互推挤，而头顶上的云底却平静得像游乐场池子里的海洋球，几乎一动不动。

    “羽晟哥，有情况！”耳机传来了小胡的声音。

    战斗警报解除以后，他本想自己到楼顶上去观察周围友军的部署情况。但头顶上逐渐聚拢的乌云让他心有余悸，怕出什么紧急情况。索性就让小胡去帮他盯着，淳朴的小胡倒也没多想就去了。

    “什么情况，你说！”褚羽晟说道。

    “这个...你还是自己上来看看吧！”小胡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不耐烦的戾气从褚羽晟脸上一闪而过：

    “好吧。”

    “哦，对了。我在外侧的37号楼顶，没有在我们宿舍楼顶。”小胡说道。

    “知道了！”

    褚羽晟来到37号楼的天台，楼顶上除了扶着围墙张望的小胡还有一门民兵防空高炮，它的五名射手也在高炮旁。看着挂着士官衔的褚羽晟，民兵们立刻站直了身子，齐声喊道：

    “班长好！”

    褚羽晟扫了一眼站得笔直的三男两女，说了声：

    “稍息！这战斗警报不都解除了吗？你们还守在这儿干嘛。”

    民兵们放松了站姿，排头的女民兵说道：

    “我们都住在顶层，反正也离得近。就在这儿看着，有什么情况反应速度快一些。”

    褚羽晟点点头，有板有眼的说道：

    “注意休息啊，没事别扣着这么重的头盔。有情况再戴上也迟不了，需要你们作战的时候，可得保持百分百精力啊。”

    “是！”

    “羽晟哥，你快来看！”小胡在栏杆边上招着手。

    褚羽晟走了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座超市广场外已经空去了大半，装着战斗机甲的拖车正一辆辆鱼贯驶上公路，其他道路上也有成列的军车。

    “他们这是转移还是换防啊!”小胡问道。

    “应该是转移，战斗机甲的遮盖布都没有扯下来。”褚羽晟说道。

    正在褚羽晟疑惑地遥望着纵横交错的公路上随处可见的转移车辆时。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被几道陡然间暴涨的紫红色光芒涂上了艳丽的颜色，不等他反应过来，紫红色的光就迅速的消退了。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如墨一般的云底闪电疾驰而过的余光还未散尽。

    褚羽晟和楼顶上的几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堵自己的耳朵，尽管褚羽晟穿着的动力外骨骼和头盔让他没法真正的堵住。他们在寂静中准备着于无声处听震耳欲聋的惊雷，这样的闪电伴随的雷声往往振聋发聩，然而他们除了惊恐的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头顶的黑云中，电火行空地奔涌着长龙般的残影，但雷声却没有要来的意思。云层里紫红的光芒藏在黑云的深处星驰电走，看不到闪电的真身，只看到大片大片的黑云被映得如坏掉的日光灯一般频频闪烁。

    “这怎么光闪电，不打雷啊！”一个女民兵惊呼道。

    褚羽晟也反应了过来，就算雷云在几千米的高空，第一声惊雷也早就应该响起了。现在这般频频闪电，不仅没有听到一丝响动，甚至连风也没有。天上鬼斧神工的造化就像与咫尺相隔的地面毫无关系一般。

    “这闪电不会霹中我们吧！”小胡神色慌张地说着，说完转身就要走。

    褚羽晟一把拉住他，然后看着远方高高耸立的东方明珠高塔说道：

    “别慌，有它在那儿引雷，轮不到我们。而且咱们周围还有更高的建筑，都有引雷针的。”

    女民兵放下了堵住耳朵的手，看着远处的东方之珠高塔，不解地说道：

    “我以前是搞摄影的，拍摄过东方之珠被闪电击中的照片。往常闪电的时候，东方之珠都会不停地被闪电击中，这怎么一道闪电都没有啊？”

    闪烁的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频频亮起，就像身处酒吧的霓虹彩灯之下一般。头顶上漫天掩地的云盖更是可怖，原本乌黑的云底已经看不出丝毫的黑色。

    无数在云后游走的闪电，就像诸天神罗与炼狱魍魉在云中施展着灭世神通。地面的凡人只能看到他们通天神力斗法时溅起的紫芒透在云层上，却无法窥见真身的分毫。

    “要不...我们下去吧，羽晟哥！”小胡闪着紫光的面庞上都能看出发自心底的恐惧。

    褚羽晟看着漫天通亮如曦的紫霞，不住地退了几步，正要说话。忽然云后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浑厚轰鸣，那声音并不大。但周围的一切过于安静，他们在楼顶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百三十一章 锻炉

    几架挂着侦察吊舱的喷气战斗机正从大海的方向逼近黑云笼罩的沪城，长机驾驶舱里正是卢远舟曾经的僚机驾驶员赵耀。当年卢远舟参加选拔以后，他选择了留在航空师，如今已升为团长。

    之前航空师派出抵近侦察的几架无人机，都没能顺利到达云层上空就失去联络，他毅然选择了亲自驾机前往沪城上空查明情况。孙师长虽然极不情愿让他去冒险，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自身过硬的飞行技术和胆量，还因为这种保留着钢索液压操控模式的平直翼飞机有着极佳的可靠性。

    “赵耀！情况不对马上给我掉头返航，不要逞强，你听到没得！”无线电里传来了孙师长带着浓重方言的粗狂命令。

    “放心吧，师长。这敌人还没出现，我不能先把自己折了吧！”赵耀故作轻松地回答道，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操纵杆和节流阀。

    因为航空师的驻地就在沪城附近，从海面接近沪城的航线他飞过很多次。以往如穿着丝缎绫罗长裙，卧在海天之间的睡美人已没有了浪漫迷人的容貌。城市上空如平底锅一般黑压压的云盖压迫下，她就像病榻上的残躯般黯然失色。

    随着战机的靠近，云盖背面无数条鞭子对着天顶挥舞的闪电，即使在阳光艳丽的高空看上去依然非常刺眼。赵耀放下了头盔上的护目镜，覆盖整座沪城的云盖就像一层漆黑的煤炭。

    而云端之上密如牛毛的紫电，就像锻炉里被鼓风机膨起的紫色火焰。

    “赵团长，这闪电怎么对着天上放啊！”僚机惊恐地问道。

    “你们别往前了，就在这儿原地盘旋待命。”赵耀命令道。

    随着距离的继续接近，赵耀还发现一个更加奇怪的情况。对着天顶挥舞的闪电长鞭几乎都是在同一个高度就戛然而止了，就像是有张看不见的铁网在黑云的上空导走了所有的闪电。

    但雷达上却什么都没有，赵耀定睛看去。闪电消失的地方，不知是强光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似乎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透明薄膜。电流触及其上，就会短暂发出一道暗红的辉光。他决定再靠近点，看个清楚。

    “左发吸入异物！左发吸入异物！”ai语音和报警声突然响了起来。

    赵耀一惊，屏幕上显示左侧发动机转速正在急剧降低。他定神一想，自己确确实实没有感觉到鸟击或者正常吸入异物的撞击，也没有听到声音。

    不容他多想，ai语音又响了起来：

    “右发吸入异物！左发熄火！右发熄火！....”

    ai语音变得卡顿了起来，随后，整个驾驶舱的所有屏幕都熄灭了。发动机的轰鸣停也逐渐低沉直至完全消失。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一下来，赵耀只能听到空气灌入进气口发出的呼啸声，手中的操纵杆也变得如划船的桨一般沉重。

    赵耀立刻意识到，他的飞机不仅失去了动力，还遭遇了整机电子设备停摆。十余年的飞行经验让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他抓着沉重的操纵杆控制着飞机以小坡度俯冲的姿态开始大半径转弯，想要先避开雷云。

    但失去动力的飞机转弯不能太剧烈，否则会因为失速跌入无可挽回的尾旋之中。飞机渐渐在小角度的左倾中靠近了雷云，高度也下降到了雷云附近。

    赵耀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因为云层上数不清的电鞭变得炽亮无比，即使闭上眼睛依然是光芒万丈。他根本看不清仪表台上的姿态仪，更看不清外边的世界。

    他只能死死闭着眼睛，要身体去感受飞机的姿态。听着机体在扰动空气发出的呼呼声和电流划破空气的嘶鸣声，祈祷不要冲入地狱一般的闪电锻炉中。

    闪烁的明亮世界忽然消失了，紧闭的双眼又恢复了黑暗，机身的震动也忽然变大了起来。

    他睁眼一看，周围一片黑暗，飞机已经钻入黑云之中。

    赵耀摆正了飞机姿态，推杆加大了俯冲坡度，在增大的气流声中，视线里出现了昏暗的沪城市。他揉了揉因为光暗猛然切换依然还在冒着金星的眼睛，四下仔细搜寻。昏暗的光线下，远方一个若隐若现的长条让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

    “看来今天也不都是走霉运嘛。”

    ...

    “羽晟哥，你快看！有一架飞机从云里钻出来了！刚才的声音应该是他发出来的。”小胡指着远处云下一个无声下滑的飞机影子喊道。

    褚羽晟也看到那架在电光下闪闪发亮的飞机，皱眉一想：

    “糟了，他肯定熄火了！赶紧报告，准备救援！”

    飞机身上反射的亮光逐渐变得闪烁，渐渐黯淡，最后的残影消失在了远方昏暗的楼宇剪影间。放下通话器的小胡惊呼道：

    “闪电停了！”

    褚羽晟走到护栏前一看，整个世界比闪电开始前更加昏暗了。点点灯火又回到了高楼上，远处的东方之珠高塔已经只能见到一串迷蒙的灯影。忽然，他感觉浑身的皮肤像被蚂蚁爬过一般酥痒。

    他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但身上的动力外骨骼让他无法掀开袖子，看看自己的手臂到底怎么了。回头一看，小胡也正抓耳挠腮。旁边的女民兵却是让他既惊讶又忍俊，这时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象，纷纷向她投去了怪异的目光。

    女民兵一脸的不解，一手拎着头盔一手在头面上一阵摸索，随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绑成马尾的长发像改换了引力方向一样，正直直地立向天空。

    “空气中有静电！”另一个民兵喊道。

    此时，褚羽晟听到了就像快要燃尽的篝火一般的“劈啪”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天台角落避雷针光亮的筒体上，无数细小的火花正在闪烁。

    正要开口说话，一阵狂躁的气流仿佛是从头顶正上方倾泻而下，让他发不出声。有动力外骨骼辅助的褚羽晟和小胡倒还站得直，只是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而五个民兵几乎被强风按到了地上，他们深弓着身体往楼道爬去。

    褚羽晟顶着几乎是直接灌入他肺部的强风走到了楼梯口，在动力外骨骼的辅助下也是和小胡合力才关上了楼梯口的门。在门扇合上之前，他看了一眼天空。

    原本平静如水的云底，此刻正像受惊的羊群一般四下奔逃。照射在云底的射灯光斑小了不少，也亮了许多。远处那幢灯光摇曳的超高住宅楼的天台已经没入了黑云之中。

    褚羽晟和小胡抵着门扇不敢放松，民兵们抱着自己的步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穿行在楼间的狂风发出狼群嚎叫一般的凄厉呼啸，簌簌作响的树叶间夹杂着树枝折断的声音。广告牌和路牌在狂风中与纸片无异，他们扭曲挥舞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玻璃碎裂的碎渣声响掺杂其中。

    这由狂风奏响的毁灭进行曲灌入每个人的耳朵里，压迫着人们的鼓膜，紧握着人们的心脏。狂风中的每一刻，就连呼吸也感觉格外漫长。

 第二百三十二章 暗城

    猝不及防的烈风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就像被按下了停止键一般。挤压着鼓膜的狂啸进行曲就像在无穷无尽的高潮中忽然划下了休止符，耳中只留下了“嗡嗡”的耳鸣和七零八落的碎片落地的声音。

    褚羽晟试着离开紧靠着的楼道门，却感觉动作异常的费劲。而他发现小胡的动作也同样迟钝，他们俩几乎是憋红了脸才把身体站直，空气中飘荡着电子设备烧焦的味道。

    “这外骨骼好像没有动力了。”小胡费劲地移动着右手去按左臂上的电脑。

    褚羽晟一看，手臂上的屏幕和所有的指示灯都熄灭了。

    “这动力外骨骼脱不下来了啊！”小胡反复按动着脱离按钮，但外骨骼固定在躯体上的抱箍却没有一点反应。

    “无线电也没有反应了。”褚羽晟说道。

    “手机也坏了。”几个民兵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看起来也是坏了。

    在几个民兵的帮助下，小胡和褚羽晟总算挣脱了动力外骨骼。褚羽晟打开了楼道通往天台的门，头顶的黑云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整座城市一片漆黑。夜空中又重现了浩瀚的星海，黯淡的星环从银河的一角斜跨而过。

    褚羽晟和小胡徒步跑下33层的楼梯，走出大楼一股呛人的灰气扑面而来。被狂风卷起的灰砂还漂浮在空中，脚下时不时的就能踩到散落的碎片和玻璃渣子。星光下跑来一个人影，走进一看原来是武装队长。

    “褚班长，胡副班长。总算找到你们了，通讯和电力都中断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褚羽晟和小胡对视了一眼，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现在大家都很紧张，也很害怕。你们下个命令，大家也要安心得多呀！”队长焦急地说道。

    褚羽晟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道：

    “额...让大家继续待命，不要慌张。电力和通讯应该很快就会恢复。”

    他随口说了几句不过脑的话，但队长紧绷的脸却舒展了许多。

    “是！褚班长，我这就去传达命令，有你们在我们就放心多了。”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黑影，褚羽晟心中泛起了些涟漪。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之与另外一群人的重要性，这种重要性与他的家族和财富无关，仅仅是因为那一群人都信任自己。

    正当他想着回到车库里去看看情况的时候。伴随着噼啪作响的声音，一个照着电筒的人跑了过来。走近一看，来人是同一个连的战友。

    “褚羽晟，小胡。连长通知立刻前往连部集合！”

    说完就跑向了下一处。

    褚羽晟和小胡立刻跑步前往连部所在地，一路上他们看到最多的景象就是，驻扎在街道和路口上的战士们，正在战友的帮助下费劲地剥离全覆盖动力战甲。

    来到连部，这里是路口的一座商业中心。连长把所有人集中到了广场的一角，褚羽晟扫眼一看，战友们无一例外都卸掉了动力外骨骼。有的人手里和自己一样空空如也，有的人拿着电磁步枪，但应该常量的指示灯却没有亮起。

    连长站上了队列前方的台阶，微弱的星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帽檐下的眼睛却闪闪发亮。他高声发问：

    “告诉我！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保卫家园，保护人民，消灭敌人！”队列齐声回答道。

    连长扫视着所有人，微微点头：

    “很好！我告诉你们，现在的情况是，所有联络都已经中断了。我们得不到上边的命令，上边也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但是！这不会影响我们完成使命，并走向必然属于我们的胜利！

    现在的情况非常困难，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接下来敌人还要做什么。但你们记住了，过去一百多年间我们取得武装斗争胜利，依靠的从来都不是武器装备。

    最困难的时候，我们的前辈们，一个旅才有一部电台，两个人才有一支步枪。他们照样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你们不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灰心丧气，更不能向敌人低头！因为，我们背后就是人类文明的生存，我们没有任何退路。明白了吗？”

    “明白了！”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夜幕中。

    “好！做好各自为战的准备，这是我们的看家本事，别给忘了！收不到命令的时候，就牢记你们的使命！”连长放低了声音。

    “是！”

    连长从指导员手里接过一支普通的自动步枪端在手里：

    “还有！下次别再让我见到你们一个个像拔了牙的老虎似的。动力外骨骼和电磁步枪没了就不会武装自己了吗？回到你们的岗位上去，带好你们的队伍！解散！”

    褚羽晟和小胡也正要转身离开，连长叫住了他们：

    “褚羽晟、小胡，你们留下！”

    他们快步走到了连长身前。

    “连长！有什么指示？”

    “褚羽晟，我听人说，你对沪城挺熟的，有这回事儿吗？”连长问道。

    褚羽晟乖张的点头笑道：

    “报告连长，入伍以前确实经常在沪城游荡。您知道，那会就知道玩，不务正业嘛。但这入伍十几年了，沪城恐怕变化很大，不熟了。”

    连长说道：

    “你放心，这十几年没人有工夫搞城市建设，道路和规划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变化。现在通讯完全中断，连里需要一个联络兵每天前往营部接收命令，汇报情况。我看连里就你最合适，你跟小胡一起执行这个任务。”

    褚羽晟面露难色：

    “营部离这里得有二十几公里远。我们每天徒步的话，怕是没啥时间和精力带队了!”

    连长厉声喝道：

    “你少给我发牢骚，要不是其他战士根本不认识路，我还不给你派这个任务了！小区带武装平民的工作也不能落下！而且这也没让你们徒步！”

    连长指了指一旁的两辆自行车接着说道：

    “工兵应该很快就会架设有线手摇电话通信，你们这活儿也干不了几天。但通讯一天没恢复，你们就得给我把这个活儿干好，明白了吗！”

    “保证完成任务！”褚羽晟和小胡站得笔直行了军礼。

    回去的路上，小胡很兴奋。

    “羽晟哥，这任务不错啊！我还没来过沪城，正好你可以带着我开开眼。”

    褚羽晟长叹了一声：

    “这要放以前，我还真能带你开开眼。现在啊，咱就牢记使命吧！”

    两个推着自行车的身影渐渐没入了暗城的帷幕之下。

 第二百三十三章 农耕时代

    星光下的京华城就像一座关掉了电源的沙盘模型，既显得魔幻又是如此地真实。就算十二年前的全国静默，京华城也没有完全熄灭。极个别的重要设施和建筑里，备用电源依然撑起了点点灯火。而现在，整座城市如同死去了一般。

    飘散着电子设备烧焦和灰砂味的国家科学院地下车库里，卫旭手中的手摇式电筒正随着他的摇动发出闪烁的光亮。而车库里的其他地方，也有这样星星点点的光点。

    “咦，我说老卫。为啥你的手摇电筒都还能亮，我们的就都不行了呢？”吴凡摆弄着自己手里的手摇电筒问道。

    “我这个是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了，刚刚颁布危机法令的时候买的。电池都不行了，你看我不摇，他就不亮。你们不亮的都是新家伙。”卫护缓缓地摇动着摇臂，维持着明暗起伏的光亮。

    “有可能是我们的发光单元电路板之间导线离得太近，被电磁脉冲击穿了。他的老古董都是漆包线和灯珠，反而没事儿。”林天宇琢磨着手里的电筒说道。

    这时，车库外几个人摇晃着光柱，一边喊着，这边走了进来。

    “夏岚博士在吗？谁看到夏兰博士了！”

    “我在这儿！”夏岚举手高声回答道。

    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几个军人。他们的军装上都还绑着动作捕捉感应器，想必也是才脱掉了动力战甲。

    “我奉命前来通知你和你的团队，立刻到天台去架设天文观测设备，保持对星环和近地轨道敌情的监测。夏岚博士，您跟我来！”

    借着卫旭手中微弱的光亮，大家立刻动身回到办公室去取小型折射天文望远镜，然后前往大楼天台。而夏岚跟着几名士兵来到了国家科学院围墙边上一间小屋，在今天之前，常年出入国家科学院的夏岚，都没有注意到过这间靠着围墙小屋的存在。

    小屋里的桌上有几部老式的手摇电话，一个士兵按着听筒快速摇动着摇把说道：

    “这是上世纪架设的重要部门应急通讯，作战指挥中心有事找你。”

    天台上，卫旭、林天宇和吴凡正在摸黑架设天文望远镜。刘梦竹把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然后在鼻子上闻了闻之后又放了回去。她把几个包放到一旁，拿出了一叠纸和一支笔说道：

    “全都是一股烧焦的味道，没法用了。”

    卫旭调整着望远镜三脚架的水平螺母说道：

    “那就得全靠基本功了，这纯手动可是大学时候的活儿了。”

    两部折射望远镜刚刚总算架好了，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回头看去，正是夏岚。微弱的星光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师姐，那几个阿兵哥带你去哪里了呀？”卫旭调试着望远镜打趣的问道。

    夏岚的声音很低沉：

    “刚刚是沈老师在备用指挥中心通过应急网络给我联系的。她们那边的情况也很糟糕，根据指挥中心初步掌握的情况。所有的供电、变电、发电设备全部烧毁，通信网络也完全崩溃了。

    所有带有芯片的设备，正在运行的全数烧毁。没有开机运行的也有超过九成的芯片大面积电路击穿，无法修复和使用。连绝大多数汽车的点火线圈和行车电脑都烧毁了。没有烧毁的，全是老掉牙的古董设备。

    地铁和地下工事里躲避的人们因为通风设备烧毁，都已经纷纷回到了地面。虽然没有引发大面积骚乱，但是场面也很混乱。

    现在指挥中心推测是受到了大范围高强度的电磁脉冲袭击，虽然最新的消息还没有反馈。但他们认为，对空预警相控阵雷达肯定是没能幸免。所以，让我们架设望远镜通过光学观测继续监视近地轨道的情况。”

    “沈老师说波及范围了吗？”刘梦竹惊恐的问道。

    “由于通讯完全中断，他们也是通过人工确认的损失，覆盖面积很小，进一步的情况还需要时间统计。”夏岚回答道。

    卫旭站起身来，惯常爱开玩笑的他也严肃了起来：

    “根据地面对空预警相控阵雷达的数据，在强风发生之前，全世界所有城市和据点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都有冰块和孢子坠入大气。如果按照这个情况来推测，这场电磁脉冲风暴应该是全球性的。”

    “那不是让我们一夜之间全部回到农耕时代了？”刘梦竹惊呼道。

    夏岚轻叹了一口气：

    “是现代人类，回到了农耕时代。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电子设备的毁坏程度相当严重。我们储存的备件只能恢复其中极小部分，要整体恢复到风暴之前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还要工业产能全开才行。”

    卫旭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们注意到没有，在狂风开始的时候。原本很高的雷云就像被一扇大锅盖推着一样冲到了低空，云层消散以后风就停了。”

    夏岚说道：

    “你说的这个情况沈老师他们也注意到了，在电子设备烧毁前。所有探测设备都没有发现云层中或者云层上有什么异常，但沈老师也认为这肯定不是自然现象。

    沈老师还交代了，虽然现在的情况非常困难。但在监视星环的同时，还是要继续探究外星有机生物的具体情况。到现在为止，我们依然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吴凡点燃了一支烟，指了指头顶上暗淡的星环：

    “我倒是觉得，它们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你们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到头来也就烧了我们的芯片，我们不活的好好的嘛。别说大面积伤亡，可能受伤的人都没几个。这样看来它们也不过如此嘛。”

    吴凡的话似乎有点道理，但从未出现在京华城的绝对黑暗似乎又提醒着他们，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夏岚说道：

    “我一开始也有过吴凡这样的想法，但我们换个角度想就会得到完全相反的答案。”

    “岚姐，你的意思是？”刘梦竹问道。

    “我们的科学体系和认知，完全无法有效预测外星文明的进攻意图。这样就会导致我们对结果的乐观估计，因为我们做不到的事情我们就想象不到。

    只有等外星文明的下一个动作开始之后，我们才会知道那对人类文明意味着什么。就像农场里的火鸡，每天来喂食的农夫会让火鸡们认为农夫意味着食物和生存。但是火鸡们不知道的是，感恩节的时候农夫会拿着屠刀到来。

    更何况，现在只有不到10%的星环物质进入了大气。”

    众人沉默良久，忽然卫旭扶着望远镜喊道：

    “看那儿！有东西！”

    月明星稀的夜空中，一条暗淡的光带从星环上如同棉花团里抽出的细长丝绒一般剥离了出来。它倾斜跨过了银河，一直向东北方向飞去。直到光带的前端消失在了天际线上，尾端才离开了星环。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潮

    褚羽晟和小胡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沪城的大路上。一开始褚羽晟对这个任务还有几分抱怨，因为一天要往返于营部和连部之间三四次。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就很乐于完成这项主要都呆在户外的任务了。

    大量人口涌入城市和电力中断对沪城这样超级都市带来的影响，首先就是污水处理系统。地下车库弥漫的恶臭让人闻之欲吐，就算在地面上的清风中已经掺杂着腥味了。褚羽晟在户外，至少多数时候不用忍受下水道越来越浓的臭味。

    一路上随处可见依然保持着断电前姿态的战斗机甲，它们就像主题乐园里的雕塑一样。摆着各种活灵活现的造型，但是一动不动。很多士兵和技术人员都在试图修复她们，但褚羽晟和小胡这两天来从未见过一部可以动的机甲。

    街道上回荡着柴油发电机密如锣鼓的噪音，空气中也充斥着燃油尾气，但总要好过闷在车库里忍受下水道的味道。偶尔可以看到一辆汽车疾驰而过，它们有的是用备件紧急修好的，有的是在城外很远的地方没有遭到电磁脉冲袭击的。

    褚羽晟和小胡溜着自行车来到了滨海公路上，这里是作战计划里的主战场。沙包、街垒、机关炮、装甲车、机甲沿着滨海公路边上一字排开。只是沙滩、绿树和海浪看起来还是一切如常。

    “羽晟哥，我听说周围的火电厂经过紧急抢修已经在恢复供电了嘛。怎么还是满街的柴油发电机呀？”小胡问道。

    “沪城以前用的都是核电，那几个火电厂哪儿够全城用啊。都优先供应重要位置了，你看着滨海公路上就没听到柴油发电机的声音了吧。”褚羽晟回答道。

    小胡仔细一看，确实如褚羽晟所说，滨海公路旁的有些大楼里甚至还亮着灯光。

    “羽晟哥，你说敌人真的会从海里上岸吗？”

    褚羽晟冷冷一笑：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的是，再这样下去。恢复不了生活基本保障设施，咱们迟早全都得臭死！”

    小胡看了一眼晴空中淡蓝色的星环：

    “而且，这大部分敌人还在近地轨道上。要真都下来了，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褚羽晟扭头看了看海滩，悠悠的说道：

    “我管它什么时候下来，这么好的阳光。要是给我几瓶啤酒，一张沙滩椅，我照样能在沙滩上躺一个下午。”

    褚羽晟说完以后看向小胡，却发现他痴痴地盯着大海，车速已经放缓，落在了后边。

    “小胡！你干嘛呢！你还真想在沙滩上喝啤酒啊！”

    小胡停下了自行车，猛地转头看向褚羽晟，脸上挂着几分惶恐。

    “羽晟哥，这不对啊！”

    说完小胡把自行车放在路边，几个大步走到了人行道边上垒着沙袋的护栏边上。褚羽晟觉得奇怪，也跟了过去。

    小胡站上了沙袋，指着碧蓝色海洋的远处：

    “羽晟哥，你看那里！”

    褚羽晟也站上了沙袋，向远处眺望。微波荡漾的海面远处，出现了一条横贯整个洋面的白线，就像是画在海面上的一样。定睛看去，在这条白线的后边的海天之间，还有更多同样横贯整个大洋的白线。

    “这是什么？海浪吗？”褚羽晟问道。

    小胡依然盯着海面：

    “不是，你看现在一点风都没有，而且打到海滩边上的都是碎浪，不可能是风带起的浪。”

    褚羽晟看着沙滩上哗哗作响的水花，半开玩笑般认真地说道：

    “那是什么？难不成是海啸？”

    小胡紧绷的脸上紧张的表情更重了：

    “不是海啸，海啸之前滩头会退水。这看起来是涨潮，而且是大潮。但又不对啊！”

    褚羽晟呲牙笑了起来：

    “哟哟哟！咱们这八年多战友情谊，我倒还没看出来你是个海洋学家呀！”

    小胡没有在意褚羽晟冷嘲热讽的玩笑，泛着红晕的脸绷得更紧了。

    “不是，羽晟哥。你知道，我的老家是一个小渔村。虽然离开家八年多了，但我从小就跟着父母赶海捕鱼，对海风海浪、潮汐涨落还是很熟悉。这个日期和时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潮啊！”

    褚羽晟也意识到了情况可能不一般，他收起了笑脸：

    “这个潮很大吗？我看就是一条白浪线啊！”

    小胡手指着大海，眼中泛着恐惧：

    “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很明显地看出潮头，就说明潮很大。而且潮后很紧的跟着那么多潮头，这样的潮我也只听父辈们说过，没见过。关键是，这个时候不该是起大潮的时候呀！”

    褚羽晟垫着脚向大海的深处眺望着，虽然他感觉到了小胡口中事情的蹊跷，但始终没办法理解到底有多严重。小胡看出了他的疑虑，他跳下沙袋跑到自行车前：

    “羽晟哥，埔江入海口离这儿没多远。我们过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两人立刻骑上自行车沿着滨海公路向入海口的方向赶去，一路上小胡都在前方飞奔着，褚羽晟在后边地拼命追赶。好几次他都想叫小胡慢一点，因为自己确实追起来很吃力了。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弟弟从来都是跟在他身后。这次这么急地跑前边，事情肯定不简单，所以也就咬着牙尽快跟了上去。两人来到浦江入海口的大堤上时，已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小胡扔下自行车，小跑到大堤的栏杆边上指着远处说道：

    “羽晟哥，你看！潮头快到了！”

    褚羽晟捂着隐隐作动的侧腰走上前去一看，大堤下方的防波堤像马其顿军团的长矛一般斜刺向大海的方向，之前还远在天边的白色浪线已经离防波堤远端很近了。

    虽然潮头离岸边仍然有一段距离，但已经可以隐隐看出白线前方的浅蓝海水和后方深蓝海水的色差了。

    就在两人费劲儿地调整深浅不一的呼吸时，潮头的白线已经撞上了防波堤的最远端。随着白色潮线沿着倾斜布置的防波堤消失，防波堤上像爆裂的热泉一般腾起了几十米高的白色水墙！

    那道水墙沿着防波堤长驱直入，一息百米地向岸边袭来。闷雷一般的震响也随之灌入了耳朵，夹杂着海水腥味的大风迎面扑来。眼看着潮头冲击防波堤腾起的水墙就要到脚下的大堤，两人都下意识地转身弓背。

    冰凉的水滴洒在了他们的后颈和背上，褚羽晟起身再看。防波堤上腾起的水墙已经缓缓落回了海中，从长矛一般的防波堤外侧绕进入海口的潮头却更加汹涌了。现在已经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潮线前方的水面要远低于潮后的水面。

    随着潮头的深入，原本只是微波荡漾的入海口江面开始变得起伏不定。水面上下翻涌的范围从江心迅速向两岸扩散，在快要达到大堤边上时，宽广如湖的整个江面已经像一只装着水的盆子被人剧烈晃动一般。

    高低涌动的巨潮携着无声巨力，势不可当地向岸边袭来，最后狠狠地撞在防洪堤上。冲天的巨浪几乎冲到了褚羽晟和小胡的脚下，而响遏行云的巨声震得他们双耳发鸣。褚羽晟摸了一把满脸的海水和汗水：

    “走！我们得赶紧去汇报！”

    两个在大晴天里像落汤鸡一样浑身滴着水的人急匆匆地赶到了不远处的营部。这里繁忙异常，调整部署，修复设备还有维持秩序压得每个人透不过气。参谋听完褚羽晟的汇报说了声：

    “知道了，我一会就去复核你汇报的情况，你们回连部去吧。”

    褚羽晟一把抓住想要转身的参谋，赤红的双眼狠狠的盯着他：

    “不能一会，你现在就得跟我去！”

    一向以懒散著称的褚羽晟在营部早已名声在外，他的反应让参谋也是一惊。正要说点什么，营长刚好路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地上躺着水渍的褚羽晟和小胡：

    “呵呵，让你褚羽晟都这么着急，不容易啊。营部刚修好了一辆车，古参谋你就和他去看看。要是这小子谎报军情，你就扔他在最远的地方，让他走回去。”

    军车再次来到大堤上的时候，斜刺入海的防波堤已经在惊涛下不见了踪影。从大堤下翻涌而起的惊天巨浪，只用了一次就湿透了参谋的全身。而远处在阳光下应该是金灿灿的沙滩，如今已经少了小半，剩下的部分也变得灰暗如土。

    参谋皱着的眉头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胶水粘住了，再也动弹不得，连忙回到了车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冒险方案

    夏岚和卫旭上了一辆加速都会因为震动叽嘎作响的老车，一路上尽是溅落的玻璃渣子、飞散的广告牌碎片、倾倒的路牌、折断的树枝。路的两旁，除了剥去了动力战甲的战士和雕塑一半姿态万千的战斗机甲，还有不少因为通风系统停摆转移到地面的武装平民。

    整个世界灰蒙蒙的凌乱不堪，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台风。楼宇间回荡着密密麻麻的柴油发动机声音，空气中也透着淡淡的柴油和腥臭味。很难想象，这座城市在两天前还是井然有序、众志成城的世界中心之一。

    车子压着满地的断枝和落叶开到了国防部大楼前，在一间普通会议室里，作战指挥中心的所有高级军官都在这里等着他们了。吊顶上临时换上的钨丝灯泛黄的光线照在每一张充满了疲惫和落寞的脸上。

    左明义将军走了上来，直入正题：

    “夏岚博士、卫旭博士，你们早些时候汇报的，关于星环上剥离了细长光带飞往东北方向的情况，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你们也要求要当面汇报，我们就组织了这次会议，请你们先介绍一下情况。”

    卫旭从包里拿出一堆手写稿纸和图画，夏岚目光四下搜寻了一番，面露难色。左明义递上一支黑色的马克笔：

    “需要演示就请你直接在墙上书写吧，不必拘泥。”

    夏岚接过了马克笔，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在会议室的白墙上画了一个带着圆环的圆形。

    “这是我们的地球，和环绕在赤道上空的星环。”

    接着她又在星环上画出一条缠绕着地球螺旋上升，最后在北极上空消失的线条。

    “我们昨天晚上和今天凌晨，通过小型望远镜分别观测到了两次光带。一次是在它刚刚离开星环的时候，一次是100分钟后在北方的天际线边缘。

    虽然观测设备非常有限，但我们基本可以确定，不同时间和位置观测到的是同样一条星环物质，估算占星环物质总量的5%左右。”

    “它们去哪儿了？”左明义问道。

    夏岚指着简图上消失在北极上空的线条：

    “根据我们估算的轨道倾角和速度，它们应该是进入了极地转移轨道。它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北极。”

    卫旭整理着手稿，补充道：

    “现在所有通讯都切断了，无法了解其他地区的观测情况。但是我们推测，在南半球也有同样的一条星环物质前往了南极上空。”

    左明义问道：

    “有没有办法推测，或者证实这一部分星环物质去极地的目的？”

    夏岚写完最后一个计算式以后，转身面向所有人：

    “这就是我们一定要当面汇报的原因，两天前的电磁脉冲风暴让我们几乎一夜回到了农耕时代。现在我们根本没有其他的观测手段，也无法获得其他地区的观测成果。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到北极去看看，它们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参谋无奈的笑了笑：

    “夏岚博士，您也知道。电磁脉冲风暴几乎摧毁了我们所有带着芯片的设备，大多数的汽车都无法启动了，我们怎么去三四千公里远的北极啊。”

    会场里出现了轻微的嘈杂声，军官和专家们都在小声交换着自己的意见。坐在会场角落的柴世铮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昨天我在看损失统计报告的时候，西郊有一座小型通航机场受到的损失相对较小。他们有一半的电子设备都还能用，变电设备没有被烧毁，汽车也还可以开动。

    我查了战备信息，可能是因为离城区距离较远，这个通航机场并没有战备任务，只是紧急备降机场。但是在他的机库还有几架运-7，从机龄上来看应该还能飞。”

    一个空军参谋反应了过来：

    “柴将军说的这个机场我知道，战前统计数据的时候我去过。那儿确实有几架运-7，而且也没有中断过适航维护。

    但是那几架飞机都是20世纪80年代的产物了，况且这种双发螺旋桨飞机也没有这么大的航程飞到北极圈。更麻烦的是，我们没法联络前方机场，也没有任何导航设备。这样的航行，危险性很高啊。”

    “我们可以让飞机飞到共青城或者海参崴，加满了油，再在机舱里装上油桶。这样就足够到达北极圈以后返航了。前方机场，我们飞机降落的时候就能联络上，相信会给我们提供所能提供的所有帮助。

    至于导航，我在海军的时候，仅凭指南针和六分仪就可以完成环球航行导航。星空和磁场还在，我们就能够完成整个航线。敌人现在留给我们的路已经很少了，我们没有资格挑三拣四。”柴世铮的回答似乎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

    几个空军参谋商量了一会，肯定了柴世铮的议案。左名义说道：

    “既然初步方案确定了，那就请夏岚和卫旭博士列出一张观测清单，以便我们能够带上相应设备。获得观测数据以后，供你们分析。”

    夏岚和卫旭对视了一眼，说道：

    “不需要观测清单，我和卫旭跟着飞机一同前往。”

    “这不行，这条航线太危险了。前方机场能不能提供帮助还不知道。这么老的古董机器，没有导航的前提下飞极地航线。我们不能让你们这样的顶尖专家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左名义否定了夏岚的提议。

    夏岚看向柴世铮，对方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说道：

    “正因为航线非常危险，我们才必须要去。这样我们可以就地完成观测数据分析，并得出初步结论。就算我们不能返航，观测成果也可以传回来。这或许对我们下一步的决策至关重要，也许可以拯救成千上万人的命！”

    左名义焦躁的说道：

    “长距离通讯系统全都断掉了，就算你们拿到了观测成果，也没法及时传回来。我不能同意你们去做这样无谓的冒险。”

    柴世铮淡淡地说道：

    “不是还有几架运-7嘛，把所有飞机都派出去。让所有飞机在同一条航线上间隔几百公里，长程电台能联系上的位置上同向飞行。获得观测成果以后，就像古时候的烽火台一样，一架一架地接力就可以把信息传回来。”

    经过参谋和技术军官们的论证，方案的每个关键环节虽然都充满了危险和运气成分，但确实是可行的。

    面对夏岚决绝的态度，左名义和作战指挥中心最终同意了这个原始、粗糙而且危险性很大的冒险方案。因为目前，他们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了解外星文明在极地的动向又太过重要。

 第二百三十六章 浮冰

    方案得到批准后，准备工作就立刻兵分三路地进行了起来。夏岚和卫旭首先去了天文博物馆，往日连触摸都要小心翼翼的展柜，现在随他们开合翻找，他们需要在老式观测仪器中找出还能正常使用的。

    另一队人则去到民兵预备役的军械仓库，他们要找出上世纪制造的老式长程电台。虽然这些电台因为大量使用电子管显得庞大而笨重，但却几乎没有受到电磁脉冲的伤害，通上电源就可以使用。

    通航机场也立刻闹热了起来，来自京华几个王牌航空师的机械师、地勤还有空勤飞行员在最短的时间内集齐到这里。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保证已经在机库里停了好多年的老式运-7可以正常飞行并完成这次任务。

    夏岚和卫旭准备所需的设备，乘车来到西郊通航机场的时候，夕阳还有一个亮斑漂浮在百花山的山峦之间。小半天的紫色落霞与南天上被斜阳染红小段的星环交相辉映，让这黄昏呈现令人心惊肉跳的血色浪漫。

    一架架运输机在涡桨发动机的浑厚轰鸣声中，拖着两条摇曳的尾迹离开了地面，最后化作一道剪影消失在了缓缓落下的夜幕中。夏岚和卫旭来到了跑道上最后一架飞机的舷梯前，士兵们把他们带来的设备放进了机舱。

    一向开朗的卫旭看着漆面斑驳的机身和锈迹斑斑的舷梯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两位放心吧！这些飞机都经过最好的机械师检查，机组也是首都最精锐的老飞行员，一定可以帮助你们圆满完成任务，顺利返航的。”一个铿锵的声音穿透了涡桨引擎的轰鸣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回头一看，原来是亲自来监督飞行准备和为他们送行的参谋长左明义，在他的身边还有柴世铮。卫旭和夏岚脸上堆上了些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就转身登上了飞机。

    机舱里多余的座椅和设备已经全数拆掉，只留下了两个座椅和小桌。驾驶舱里只有三名机组人员。机长、副驾驶兼领航员以及机械师，他们肩头都挂着上校军衔。

    伴随着弥漫的油脂味、嘈杂的引擎声、无休止的震动以及耳朵里不停变化的气压，他们毫无舒适性的艰巨旅程开始了。

    一路的飞行夏岚和卫旭都是晕沉沉的，随时都处于似睡非睡的迷蒙状态。舷窗外的地面上没有一丝亮光，大地就像被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油墨。

    也空反而因为星光和半轮明月的映射，像散着淡淡银光的薄纱。这样的景象给人一种天地倒置的错觉，也更加重了他们的精神恍惚。

    “我们的运气不错，先导飞机通过无线电扫描与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一个通航机场联系上了，我们准备降落补给。”无线电里传来了机长的声音。

    卫旭拉着扶手费劲地站起了身来，通过风挡他看到远处漆黑如墨的大地与银纱般夜空的交汇处，有一个橙色的亮斑。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那个亮斑渐渐变成了长条形。那是机场的跑道，是着陆灯的分布不太规则，有的地方亮有的地方暗。

    降落以后他们才知道，这些所谓的着陆灯是由汽车灯光和人们手中的电筒构成的。夏岚、卫旭还有机组刚刚走下飞机，不等螺旋桨停下，一群提着油桶的黑影就伴随着密集的脚步声涌向了飞机。

    机场的秋风比京华城刺骨得多，呼吸也冒出了阵阵白气。几件厚实的棉大衣披在了他们肩头，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围了上来。带头的人递给机长一个酒壶：

    “我是这个机场的指挥官，你们的先导飞机已经说明了你们意图，我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行动。”

    机长接过酒壶，小喝了一口，递给了副驾驶。

    “谢谢你们！看样子你们这儿也遭到了电磁脉冲风暴。”

    指挥官从怀中又拿出一个酒瓶，喝了一口：

    “是啊，电力和通讯全都没了。只有老家伙还能用，我们正在全力抢修。如果不能在冬天之前恢复电力，我们恐怕要烧掉所有的家具和书籍才能熬过去了。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卫旭接过酒壶喝了一小口，火热的烧灼感穿肠而过，辣得他大口喘气，但僵冷的手脚却感受到了一丝丝正在蔓延的暖意。他把酒壶递给夏岚问道：

    “还有什么更糟糕的？”

    指挥官指了指远处星空下只有一道凹凸剪影的城区：

    “你们到城里看看就知道了，当然你们没这时间。大海像疯了一样，潮一次比一次大。而且每次大潮之后，水还没怎么退，第二轮大潮跟紧着就扑了上来，海滩都快被淹没了。”

    “这种现象你们以前遇到过吗？”夏岚问道。

    “我在这儿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其他地方也联系不上，得不到更多的消息。这也是我想说的，我知道你们想去北极圈，但我建议你们别直着往北去了。跟着千叶群岛往东北，从大海上到白令海峡去看看。”

    夏岚和卫旭都看向了机长，他犹豫了片刻说道：

    “您的提议很不错，但是这样一来，航线就被拉长了，我们的接力通讯手段没法迅速把信息传回去。”

    指挥官呵呵地笑了起来，他接过又回到他手中空空的酒壶，指了指跑到边上一排已经亮起航灯的飞机：

    “你们这种通讯方式很聪明，真是佩服你们。你们的飞机，我们也有，在我们这儿叫安-12。刚刚检查了，还有好几架可以飞，我们可以帮着你们接力，把信息传回京华去。”

    “那太感谢你们了！”卫旭兴奋地说道。

    指挥官摆摆手：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搜集的消息对我们也很有用。更何况，现在那群天上的杂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完全没搭理我们。我们自己除了相互帮助，也没别的办法了。”

    飞机再次起飞的时候，机舱里多了一堆码得整整齐齐，被绳子固定住的油桶。机舱里原本快要消散的油脂味又掺入了煤油的味道，而卫旭和夏岚又多了份工作。

    他们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把油桶里的燃油用油泵抽到中央翼盒的油箱里，然后把空桶从飞机尾门扔出去。这样才能保证他们飞往北极圈以后，还有足够的燃油返回符拉迪沃斯托克。

    卫旭把十几个空油桶搬到了机尾，挂好安全绳以后打开了后舱门。刺骨的寒风立刻充斥了整个机舱，他把一串空桶蹬了出去，正要关上舱门他们看到怪异的一幕。

    如染缸里墨汁黝黑的大洋上，出现了一串延伸到机头方向天边的银灰色稀薄光带。就像皓月当空的山野间，皎洁月光下闪着微光的小溪一样。

    “师姐，你快看！海面上有东西！”卫旭一边关上舱门一边通过耳机喊道。

    夏岚和机组也发现了异常，飞机开始降低高度。当离海面只有几百米时，一块块随着浪涌上下起伏的浮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些巨大的浮冰在海面上稀稀拉拉地连成一条线，延伸到远方。在星光的映射下，就像黑色墨缸里滴上了一串还未散去的银灰色墨点。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夏岚问道。

    领航员确认了一下磁罗盘和六分仪以后说道：

    “我们应该刚刚飞过宗谷海峡上空，在我们后边就是北海道，左边是库页岛。如果是白天，我们应该能够看到它们。”

    夏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颠簸中在纸上写画，时不时地看向舷窗外的浮冰。忽然，她惊慌地喊道：

    “正常情况下，这个季节我们身下的海洋应该受到北上的日本暖流控制。海上是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南下浮冰的！而现在从浮冰的流向来看，洋流的方向和温度都不对！除非...”

    “除非，北冰洋有大量的冰水正在南下，压制甚至逆转了日本暖流。”卫旭补充道。

    飞机开始渐渐提升高度，沿着千叶群岛向着白令海峡飞去。机长沉沉地说道：

    “我们很快就会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极光

    飞机右侧舷窗的天边上，一缕灰白的晨光从海天之间升了起来，给整个洋面涂上了一层浅蓝色的光泽。即使在3000米的高空，依然可以感受到洋面上汹涌的惊涛。

    海面上漂浮着的巨大浮冰，相互碰撞腾起的白雾和水花清晰可见。大大小小的浮冰在洋面上组成一条百余公里宽的破碎冰带，缓缓流向南方。从空中看去，就像被巨人在深蓝的大洋上洒上了一条白色的牛奶痕迹。

    “我们已经飞越了白令海峡，接近北极圈附近了。”领航员说道。

    夏岚看着舷窗外布满浮冰的洋面：

    “就算是盛夏，我们下边应该全是冰盖才对。更何况，现在才刚过秋分。”

    卫旭摆弄着它们从博物馆里淘来的老式设备说道：

    “磁罗盘已经基本不管用了，这里的地磁磁场非常混乱。或者说，根本没有。磁针想在那个方向停下来就在那个方向停下来，完全没有规律。”

    “是的，指南针在十分钟前就变得不稳定了。现在我们在用机械陀螺仪做积分惯性导航。但不能飞太远，这种导航方式精度很低。”领航员说道。

    “你们看那边！”机长指着右前方的天边。

    大家都暂停了手里的工作，向机长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朝阳浮起的天空中，一条五彩斑斓的巨大光带像丝绸一般在空中挥舞着。这条光带的长度从朝阳的上空横贯着整个天际，一直延伸到黎明的暗线。而高度仿佛是直插到了宇宙深空之中。

    “那是太阳风被磁场引导引入高层大气引发的极光！”卫旭说道。

    “我飞过很多次北极航线，从来没见过这么强烈的极光！”机长疑惑地说道。

    夏岚和卫旭这才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能看清下方三千米洋面上的碎裂冰盖，不只是因为晨光，而是因为借助了极光的强烈光线。

    随着飞机的靠近和晨线的推进，极光的形态越发清楚了起来。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恢弘也展示在了飞机上每一个人的眼中。层层叠叠的五彩光幕从冰盖上空一直延伸到星空之中，随着高度的增加，光幕色彩逐渐变得暗淡但是宽度却在增加。

    光幕到达难以估测的高空时，几乎是平直着向四周延伸。就像一只巨大的漏斗从太空中伸向了北极冰盖，而夏岚乘坐的飞机也在飞到了巨大漏斗上口的覆盖范围之下。眼前和高空中尽是五彩的流光，即使戴上墨镜也难以长时间直视。

    而五彩漏斗下方的冰盖已经被蒸腾得水汽几乎完全笼罩，弥漫的白雾让人感觉身处笼屉中一般。只能看到千米之高的冰崖断裂入海腾起的冲天水柱和在水花中上下翻涌巨大冰块。

    这样的景象并不是在某处冰崖发生，而是在视线所能及的所有冰盖与海洋交汇的地方都在进行。冲天的水雾几乎伸手可及，而穿云裂石的巨响仿佛就萦绕在耳边。

    “冰川在融化！”机长惊恐地喊道。

    “磁场测定仪几乎检测不到任何地磁的存在，舱外3000米的空气温度已经达到了30摄氏度，空气湿度100%。盖隔计数器检测到了空气中有大量电离辐射！”卫旭来回摆弄着博物馆里翻出来的古董设备。

    “与后机的无线电通讯也中断了！”领航员说道。

    这时，驾驶舱里红红绿绿的指示灯闪烁了起来，飞机引擎连贯的噪音也出现了喘振。

    “我们必须立刻返航！电离辐射会破坏飞机的电子设备，也会伤害我们的身体。”机场喊道。

    话音刚落，涡桨引擎喘振的频率变得更高了，而喘振的持续时间也更长。在发动机几乎要熄火的瞬间，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隐隐可闻的冰川断裂巨响。随着飞机大坡度的盘旋掉头，他们渐渐远离了云山雾罩的冰盖，引擎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

    “北极到底发生了什么？”惊魂未定的机长问道。

    夏岚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纸，又看了一会：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它们应该是使用了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方式，在北极上空干扰了地磁力线，并且制造了一个更大的漏斗状磁场。将空间中大量本应该被地磁屏蔽，或者飞向外太空的太阳高能带电粒子流直接引入了北极，融化了冰盖。”

    领航员看着手中颤抖的纸说道：

    “根据刚才我们航线所到的位置，它们已经将北极1/3的冰盖融化了！”

    夏岚微微摇头，满眼的悲凉：

    “不只是北极，还有南极。它们之所以要选择在秋分日附近的时间这样做，我想是因为这天，太阳直射赤道。南北极都可以随着地球自转。接收到大致相当量阳光和太阳风、这能让它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高效融化南北极的冰川。”

    “无线电通讯恢复了！”领航员说道。

    夏岚和卫旭得出的结论，随着一架架相隔几百公里的飞机接力很快传回了京华。国防部大楼的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如果南北极冰川完全融化，海平面将上升六十米以上。绝大多数的沿海城市都将被淹没！而各国的海岸线城市都是防御的重点地区，那里集中了大量的人口，物资和装备！按照这个速度，它们可能会在两周内被淹没！”左明义手里拿着参谋整理的资料心急如焚。

    “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如果考虑到月球引力的潮汐效应，一周内大部分区域就将遭受潮头的侵袭。虽然前期的潮水不会太强，但会严重影响我们的转移工作。”刚刚赶到的沈曼绫说道。

    “两极冰川融化以后，会带来的其他影响，现在有办法预测吗？”司令问道。

    沈曼绫解释道：

    “根据夏岚的报告来看，它们应该没有时间完全融化两级冰川，但也可能它们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做。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全世界大多数的沿海城市都会没入水中，欧洲1/3的地区将会淹没，美洲的东西海岸将不复存在。

    我们的齐鲁省将会变成一座孤岛，而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将会变成一片沼泽。京华也许会变成滨海城市。其他的影响暂时无法估量，但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能不能立刻拿出两周后，海平面上升之后的海岸线图？”司令问道。

    沈曼绫从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在了桌上。

    “我之所以迟到，就是去准备这张图去了。这上边蓝线的位置是一周内可能被淹没的区域，而红线勾勒的位置就是两周后海岸线可能到达的位置，时间紧急，准确度只能保证80%。”

    司令双手撑在图上看了一会，随后坚定地下达了命令：

    “立刻通知会被淹没的城市和地区，扔下所有重装备。想尽一切办法在海水淹没前，把人撤出来！记住，撤人是第一位的！”

    命令下达之后的半个小时内，无数的鸽群从京华城的各个角落飞向了天空。这并不是在举行什么庆祝和平的仪式，而是无数只脚上拴着紧急命令的信鸽，正飞往它们被训练过无数次的目的地。

 第二百三十八章 迁徙

    诸羽晟蹲在路边的花台上吃着早饭，在他的身旁放着硕大的行军背包。街面上布满了泥沙、水渍、垃圾甚至还有小鱼小虾的尸体，这是昨晚午夜大潮漫过以后留下的痕迹。整座城市的人们在凌晨大潮退去后就接到的紧急转移命令。

    所有人要求在20分钟之内，准备好行军背包然后出发。经过半夜的摸黑行军，每个人都疲惫不堪。虽然街道里依然充斥着各种令人烦躁的气味，但谁也挡不住刚刚由餐车送来的热食的诱惑，狼吞虎咽地吃着。

    一辆拖车带着两个拖板碾着尚未干透的淤泥从路中间开了过去，拖板上满满当当的塞着人。街边上吃早餐休整的长长人列无一例外地转头看去。武装队长端着餐盒笑咧咧的走了过来：

    “褚班长，这走了大半夜什么时候也能上咱们坐坐车呀？”

    诸羽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前几天的雷把车都打坏了，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一共也没修好几辆，总得让撤离距离最远的战友们先撤嘛。而且你看那车上的人，哪个不是浑身湿得跟落汤鸡似的。你要想坐车，往回走，到海水里泡泡，没准也能坐上。”

    队长讨了没趣，灰溜溜地转身要走，诸羽晟叫住了他。

    “知道你们赶了一夜路，又是离开家园，心里不是滋味。注意安抚大家的情绪，现在这样也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没人能搞特殊，有什么怨气别憋着。当然我丑话说前头，谁要给我找麻烦，别怪我不客气啊！”

    队长连连点头，笑呵呵地说道：

    “知道了，放心吧褚班长！”

    吃完早饭以后，绵延整个城市大街小巷的队伍又开始出发了。步行的速度很快，大家都只是埋头快步，没有工夫闲聊，只有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回荡在楼宇间。

    初秋上午和煦的阳光洒在城市道路上，渐渐被蒸发的淤泥发出阵阵腥味。诸羽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回头看去。长长的军绿色队列布满街道的两侧，一眼看不到头。身后能看清的几十张面孔都是焦头烂额，但依然保持着行军的速度和秩序。

    间歇的哨声从前方传来，身旁的小胡也赶紧掏出了衣兜里的哨子吹起了同样的节奏。那是暂歇的哨声，人们纷纷就地坐了下去。

    诸羽晟休息的地方恰好是一个大路口，他卸下了背包，正要掏出烟盒就发现了公路对面的商场门口，几个穿着军装的人正两个穿着便装的人在说着什么，而超市的玻璃门里隐约可以看到更多穿着便装的人。

    在这个所有人都穿着迷彩服赶路的情况下，身穿便装的人显得很不正常。诸羽晟对身旁的小胡说道：

    “你在这儿守着，我过去看看。”

    诸羽晟快步走到商场的门前，里边的情况更是让他瞠目结舌。大厅里摆着很多张小桌，桌子上盖着干净的桌布。桌上摆着精致的餐食，三三两两围坐在桌旁的人都衣着讲究，就像正在举行一场正式的餐会。

    只是，里边的人无一例外都满头的银丝，脸上布满了皱纹。商场的玻璃门外，一个穿着西装系着领结的老年男人，还有一个穿着长裙涂着妆容的老年女人正和一个军官说着什么。隐约可以听到那个女人说：

    “长官，去忙您自己的事情吧。还有那么多人需要帮助，您别管我们了。我们都老了，在这里住了一辈子了....”她说话的时候始终面带从容而慈蔼的笑容。

    诸羽晟一头雾水，走到门口一个站岗的士兵身前问道：

    “战友，这里边怎么回事儿啊？”

    士兵摇了摇头，哀叹道：

    “哎！都是老年人，不愿意走了。”

    诸羽晟不解地问道：

    “不是优先安排了老弱病残乘车转移了吗？”

    士兵看了一眼门口两位身着盛装的老人，又叹了一口气：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想占用有限的资源，选择留下。不止这里，很多地方都在自发地举行这样的老年聚会...谁家又没有老年人呢....”

    说到这里，士兵的声音变得更咽，转过了身去。诸羽晟狠狠的打了一个冷噤，一股莫名之力震撼着他的心肺，泪水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而这股莫名之力就来自玻璃门里那些谈笑风生的老人们，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人真的愿意为了素不相识的人无私地奉献自己的生命。以前有人给他说起这样的事迹时，他总是一笑置之，认为无非只是些编出来的故事罢了。

    当他亲眼所见的时候，老人们每一个云淡风轻的举止和言谈，都狠狠地冲击着他的灵魂。在这群耄耋老人面前，诸羽晟第一次感受到了羞耻和敬畏。

    短促的哨音在路口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诸羽晟像逃离事发现场的小偷一样赶紧转身跑开，留下的只有眼角飞散的泪珠。回到队列，诸羽晟一言不发，只是埋头赶路。

    下午时分，队列来到了海湾跨海大桥的庞大立交前。长长的队列像蚂蚁一般沿着蜿蜒的立交走上桥头，小胡拔出腰间的匕首看了一眼盖子上的指南针问道：

    “羽晟哥，我们走了大半天怎么一直在往南走啊。如果要避开海潮不是应该往西边撤离吗？”

    诸羽晟没有看他，埋头说道：

    “南边高海拔的地方离我们更近。西边很大的范围都是低海拔地区，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时间逃到高海拔地区就被海潮追上了。”

    诸羽晟这样专注而正式地回答问题让小胡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么多年来这位班长几乎就没这么正经过。但他也只是“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走上了大桥，诸羽晟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林立的楼群。在一个个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窗户间，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群衣着华丽，从容淡定的老人。他不敢多看，转身走上了这座好像伸向海洋中心的长桥。

    整齐有序的队列几乎占据了桥面的大半，中间留出了一条车辆通行的通道。而穿行的拖车频率确实也比之前高了不少，每当满满载着物资或人员的拖车从队列旁呼啸而过时，几乎都没有人多看一眼，只是埋头赶路。

    在桥面上走了一阵以后，夹杂着各种怪味的空气总算没了踪影，带着浅浅咸味的清新空气终于又可以让人自由的呼吸了。阳光明媚，海风和絮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但桥下的洋面已经没有了碧波荡漾的惬意。

    冲入大街和车库的潮水卷起的无数杂物，退潮时被带入大海中。它们密密麻麻的漂浮在海面上，跟着浪涌上下起伏。就像是在洗衣机里倒入了一桶果皮纸屑，让整个洋面看起来浑浊而肮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急行军

    橙色的太阳斜挂在了西边朦胧的山影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遍布整座长桥的行军队伍正坐在原地吃着压缩口粮。诸羽晟走到桥边往下看去，桥下成片漂浮的垃圾已经不见了踪影，它们已经被几条潮头浪线重新推回到了海滩上。

    他现在身处横跨海湾大桥的南段，虽然看不清远处迷蒙的海岸线上正发生着什么。但他可以想象如下水沟里脏水一般黝黑的海水，夹带着凌乱的垃圾，随着浪涌一次一次地冲向公路和大街上时候的样子。

    身后已经没有挂着两三节拖板，像小火车一样的拖车从公路中间预留的通道驶来了。只剩下军用吉普偶尔疾驰而过，车身上覆满了泥浆，只有挡风玻璃上雨刮清理出来的扇形是干净的。

    忽然，桥面上的人群躁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斜挂在天边的星环。诸羽晟拿起望远镜朝星环看去，只见原本光洁的星环表面腾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白点，随着离开星环的距离加大，白点的亮度也在增加。

    “羽晟哥，它们又要下来了！”小胡惊慌的说道。

    “让大家赶紧吃，别管那么多，继续赶路。现在我们要先逃离涨潮区，要不然它们还没下来，咱们就淹死了。”

    诸羽晟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哨声就响了起来。长长的队列又开始赶路了，尽管大家都精疲力竭，连说话都很费劲，但行军速度却自发地加快了。

    就在夕阳的光辉即将要尽数收到遥远的山影之后的时候，遍布天顶的亮点开始画作漫天的流星。

    殷弘的光芒将桥面和桥上的人们涂上了一层闪烁的暗红色。桥下的浪涌越发猛烈，奔涌的潮水撞击到桥墩上发出的隆隆闷响就像天边的响雷，口鼻中也泛起了海水的咸味。

    汹涌海面上的跨海长桥就像一条横跨在湍急水流上的树枝，遍布长桥的行军队伍就像树枝上的一行蚂蚁。在这洪荒巨力之前，蚂蚁们除了拼命尽快爬过树枝和祈祷树枝不要断掉，做什么都没有用。

    当天空完全被流星的红芒所笼罩时，诸羽晟的队伍总算离开了长桥。脚下没有水渍的地面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但不远处回荡在楼宇间隆隆的闷响提醒着他们，潮头离他们并不远。

    诸羽晟的队伍被安排到桥头不远处的一栋写字楼修整，他和小胡刚刚在空洞洞的办公楼三层安顿好他们队伍的八百多个人，排长就找了过来。

    只见他泛着流星红光的脸上满是倦怠，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唇龟裂。排长接过小胡递上的水壶狂饮了几口，卖力的喘了几口气才说道：

    “下午的时候，营部和连队的联系就断了。最后接到的消息是潮水上涨的速度比预计快很多。连长命令你们要尽快完成修整然后继续往南，沿着高速路往越州方向转移。那边海拔高越往南，被潮头追上的可能性越低。”

    诸羽晟看了一眼周围依然还在红光下匆匆赶往驻地的行军队伍问道：

    “按照计划，不是应该修整8小时，然后继续转移吗？”

    排长又喝了一口水，呼吸总算变得均匀：

    “别管那些计划了，尽快完成修整继续转移，可以适当轻装。好了，你们自己去准备，如果联系不上连部就各自为战，总之要让尽可能多的人活下去，明白了吗？”

    说完排长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小跑离开了。

    诸羽晟回到楼中，微弱的烛光下，大家歪歪斜斜地靠在墙根弄着自热食品。一旁的队长撑着桌面费劲儿地站了起来：

    “诸班长，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容看向了他，他们闪烁着烛光的眼中满含着期待。诸羽晟清了下嗓子：

    “大家抓紧时间休息，卸下武装带。只留下步枪和两匣子弹，其他东西都留下。四个小时以后继续出发。”

    “情况有变化吗？不是应该...”队长脸上带着些许惧色，没有说完后半句话就不敢再问。

    诸羽晟微微一笑，一把轻拍在队长肩头：

    “没有，情况没变化。后方撤离的部队赶得很快，我们得给它们挪修整的地方。别多想，赶紧休息，明天赶到潮汐线外就可以好好修整了。”

    “都听你的，诸班长！”队长脸上扬起了知足的笑容。

    挤满人的楼层很快就鼾声四起了，诸羽晟也找了个靠窗的角落睡了过去。

    他刚刚睡沉，耳边萦绕的像深山击鼓一般的声音又吵醒了他。头顶上交织如网的流星飞雨已不见了踪影，黑压压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不知是流星雨减少了，还是云变厚了，只能偶尔在薄云上看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红光。

    他向下一看，眼前的景象惊得他睡意全无。飘着串串白泡和垃圾碎片的潮水已经涌上了宽阔的街道，浪涌在楼宇间发出轰隆的闷响。原本整齐斜停在路边的车辆也歪歪斜斜，有的甚至碰到了一起，碰碎了玻璃。

    “潮已经在退了，最高的时候都快没过挡风玻璃了，车子就像系在码头的小船一样荡来荡去，你看现在已经退到车轮位置。”一旁的小胡说道，他的声音很干涩。

    诸羽晟定睛一看，果然如小胡所说。车子的挡风玻璃上都已经糊满了水渍，但此刻的水刚过车轮。他转念一想，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说道：

    “你小子没睡觉啊？要是身体出了问题，谁照顾你！”

    小胡转面看着他，但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脸：

    “睡了，但是睡不着，总是惊醒。放心吧羽晟哥，我没事儿。”

    “我睡了多久了？”诸羽晟问道。

    “快四个小时了。”小胡回答道。

    诸羽晟控制着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双腿站起身来，看向微红的夜幕下伸向大海的长桥。小胡也跟着看了过去，说道：

    “我用望远镜看过了，桥上全是人，现在涨着大潮，他们下不来。比起他们，我们至少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诸羽晟看着偶尔闪起手电光亮的长桥，又想起了商场里的那些老人们。他愣了几秒钟，忽然回过了神来：

    “赶紧叫大家起来，别弄自热食品了，用压缩饼干对付一下，立刻出发！”

 第二百四十章 泽国

    诸羽晟和小胡带着还算整齐的队列在黑洞洞的楼宇间，踏着没过脚踝的海水开始了行军。公路上的队伍虽然比白天的时候少了许多，但摸黑出发的队伍也不止他们一支。

    时值正午的时候，压到高楼天台的浓云让天色看上去就像是黄昏。他们总算赶到了城南的高速公路入口，宽阔的高速路入口处已经有好几支队伍在这里休整吃午饭了。

    正当大家倒着鞋子里的积水，庆幸总算可以在干燥地面上休整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诸羽晟披上雨衣，靠着高速路的护栏吃伴着雨水的自热食品。

    建在路堤上的高速路比周围一眼看不到头的青葱农田高出不少。身后雨帘中的大道伸向远处的城市，遥望远处云雨中的楼影，仿佛还能听到楼宇间回荡着潮水冲刷的闷雷声。

    身旁的小胡忽然指着旁边的农田喊道：

    “羽晟哥，你快看！”

    他顺着小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郁郁葱葱的农田正像被一把巨大的刷子刷过一般变成黑色。很快，伴随着水花的声音，眼前的农田正被一道漆黑的水幕迅速覆盖。第一道潮头并不高，被潮头冲过的绿色作物还能重新再冒出乌黑的水面。

    但第二道潮头涌来的时候，就再也不能看到任何绿色的踪迹了。而拍打在路堤上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响亮，甚至有水花飞溅到了他们的身上。

    几辆军用吉普咆哮着冲破雨帘，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高速路口道闸前，车身上的泥污还不住地往下流淌。

    车里下来的几个军人浑身是水，他们神色慌张地对道闸前的几个军官说着什么。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从表情和肢体语言可以看出情况和城里发生的事情有关，而且非常紧急。

    “羽晟哥！这是什么....”不等小胡把话说完，从路堤下已经被黑潮覆盖的农田里溅起的浪花直接打到了他的身上。周围农田里浪涌一阵比一阵高，远处雾蒙蒙的楼影里传来的声音已经响如洪钟。

    尖锐的哨声响了起来，几个军官拿着扩音筒站在道闸的台阶上高喊着：

    “所有人立刻撤离！注意秩序！立刻撤离！”

    诸羽晟和小胡赶紧召集起队伍往道闸跑去，虽然在道闸前的队伍也很多，但经过危机时代长时间军事训练的人们，所有队列都在指挥下有序地通过了道闸。

    道闸另一边宽大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十几辆挂着两三节拖板的拖车，其中有些拖板还是用于运输汽车的双层拖板。拖板的外围焊上了一圈护栏，它们都是电磁脉冲过后紧急改装的运输车辆。

    一列列队伍正被塞进拖板上，每个人只有一个刚好能站立的空间，每个拖板都被塞得像菜市场打了捆的金针菇。

    更多的拖车带着长长的拖板正从高速路上赶来，它们无法掉头，只能绕着空地画一个大大的圆弧，然后停到空地上。被点到名的队伍又赶紧挤了上去。

    诸羽晟焦急地数着队伍的数量和空地上剩余的拖车，而周围几个队伍带头的士官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羽晟哥，你快看！”小胡惊恐的呼喊打断了他。

    他不耐烦的回头一看，从道闸口里涌入的潮水却是让他吃了一惊。泛着白沫的黑水涌过狭窄的道口之后，又重新汇聚成一个面，水头一直推进到诸羽晟的脚下才停了下来。他和小胡对视了一眼，周围的队伍也开始躁动了起来。

    这时，道闸里开出一辆军车，一个挂着上校军衔的人爬上了车顶。他拿着扩音筒高声喊道：

    “大家保持镇定，服从指挥。这只是潮头，我们有时间和足够的拖车把大家都转移出去！请务必保持镇定，服从指挥！....”

    军官的话音未落，第二轮浪涌轰隆作响地穿过了道闸冲上了空地。这一次的潮头直接淹没了他们的脚面。

    “你们！带着自己的队伍，赶紧上车！”身后传来一个嘶吼的声音。

    诸羽晟回头一看，一名军官正怒目圆睁地指着自己。

    “愣着做什么！带着你的人，赶紧上车。三分钟内必须完成登车，快！”军官指着身后一辆刚刚停住的拖车吼道。

    诸羽晟和小胡立刻指挥自己的队伍跑向拖车，小胡指挥着年轻力壮的男人直接从爬梯道了上层，而诸羽晟站在拖车的跳板前，挥舞着手臂指挥着自己的人上车。

    三节拖板车硬生生的在不到三分钟内塞进了八百多个人，队列末尾的人都爬上拖后，诸羽晟和小胡才收起跳板，跳了上去。拖车在沉闷柴油机轰鸣声中缓缓启动，新的一轮潮水冲入道闸发出瓮声巨响，道闸收费站小屋的玻璃尽数被拍碎。

    涌入的潮水让仍在等车的队伍变得歪歪扭扭，站在车顶的军官也几个踉跄险些摔了下去。随着拖车加速驶上高速路，道闸前的情形在雨帘中变得模糊不清。

    最后他们只看到，潮水如水坝开闸一般冲过道闸，仰起四散的水花几乎挡住了整个道闸。空地上原本已经凌乱的队列，陡然像沙滩上被海浪冲刷得砂人一样，四下溃散开去。

    后方跟来的拖车挡住了他的视线，惊魂未定的诸羽晟紧紧抓住拖车的栏杆，头盔顶在收起的跳板上大口地喘着气。一道水流拍打到了他的身上，口中满是苦涩的海水味道。

    抬头一看，周围可怖的景象让他瞪大了眼睛。高速公路两侧低矮的农田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漆黑的海水随着潮头的推进上下翻涌。虽然水面离路肩还有一段距离，但潮线拍打路堤掀起的巨浪几乎可以覆盖整个路面。

    整条高速公路就像是风暴中的浮木，海浪和潮水肆意蹂躏着他们。而还在高速路上徒步转移的队伍，在一次次巨浪中像玩偶一样被摔倒在地，刚刚爬起没走几步，第二阵大浪又将他们掀翻。在这中间，甚至有人随着退回的海水跌下了路堤。

    凶猛的潮头撞击路堤腾起巨掌一般的骇浪，伴随着压过汽车发动机的呼啸声再次从后方铺天盖地地奔来。紧跟在后方的拖车在浪涌经过的瞬间被水幕完全挡住，诸羽晟紧紧抓住栏杆，任凭海水把车身摇得哗哗作响。

    巨浪过后，身旁的小胡面色苍白的问道：

    “羽晟哥...还在我们后边的战友，他们还有机会撤出来吗？”他的话语中透着悲凉。

    诸羽晟在脸上堆出几分牵强的笑容，微微点头：

    “我们撤离的位置已经非常靠后，在我们后边就基本上没有人了。绝大多数人都能顺利地撤到安全海拔，没什么可担心的！而且你看，我们后边不是还有几辆拖车跟着嘛。”

    小胡伸长脖子看了看后边雨雾迷蒙中的拖车，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了淳朴的笑容。诸羽晟转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周围的世界已经被雨帘笼罩，可见的地方尽是汹涌的乌黑海面。

    他心里清楚，浦江入海口是一个拥有三亿多人口超级城市群，而他们撤离的位置并不是城市群的中心。如果按照他们的撤离路线、撤离时间以及大潮袭来的速度来看，至少有1/3的人无法在大潮中撤离必将被淹没的区域。

    （祝各位小伙伴国庆快乐！愿小伙伴们日子越过越好，愿祖国越来越强大！）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归建

    一阵接着一阵的巨浪从高速路的路堤上冲上路边，把拖车一次次地掩埋在水幕中。长长的车队就像风暴中摇曳的扁舟，只能一次次拼命地从巨浪中穿出，而后再次被无情地没入浪中，却不知何时才能风平浪静。

    拖车的拖板原本是用于运输战斗机甲和履带防空车的，没有围挡和顶棚。每一次滔天巨浪都会势大力沉地拍到人们的身上，拖车会在叽嘎作响中像吊桥一般摇晃好几次才能勉强安定。

    尽管苦涩而冰冷的海水让拖板上的人们浑身湿透，嘴唇发紫、面色惨白。却没有任何人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只是默默承受和准备着下一次巨浪的袭击。虽然狼狈不堪，眼中却充满了坚定和决绝。

    他们只是三个月前才从行星防御生产线上走下来的普通人，中间有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有五十岁的中年大叔。

    这群普通人体现出来的坚韧和不挠，一方面是接受过长时间的训练，更是因为他们深知，尖叫和害怕除了消耗他们的体能，让他们变得脆弱之外毫无意义。

    而这由外星文明操控的洪荒巨力，绝不可能因为他们的哀求和祈祷而有丝毫的怜悯和放松。更何况，他们的生存斗争才刚刚开始。

    在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从路堤上翻起的灌顶潮浪逐渐变得低矮。虽然高速路周围的世界依然被乌黑的潮水覆盖着，但水位已经低了不少。车队在彻底逃离眼下的涨潮区之后，又开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拐入了高速路服务区。

    浑身冰凉又精疲力尽的人们，浑身裹着湿透的衣服艰难地下了拖车。但拖车并没有休息，她们立刻从打开的护栏缺口驶上了对向车道，朝着潮汐袭来的方向驶去。褚羽晟看着渐渐消失在雨帘中的拖车，心中感慨万千。

    驾驶拖车的人和他一样有血有肉，但他们心中的勇气和责任大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如果换成是自己，他不敢确定是否还有勇气再次面向刚刚逃离的修罗之地前进。不过令他自己都感到以外的是，至少他这么想了。放在以前，这是绝不可能的。

    服务区里除了预留出的车道，空地上已经搭满了帐篷。接应的士官把褚羽晟的队伍带到了一排帐篷前：

    “老兵，你和你的队伍暂时在这里休整。帐篷里有燃气炉，尽快把湿衣服烤干，抓紧时间休息。服务器超市的位置是军官站，你们尽快到那里归建。”

    “好的，谢谢你！”

    说完士官便离开了，褚羽晟把队伍按照男女分散在了帐篷里。熊熊的炉火让帐篷里暖意十足，他们身上的湿衣服也冒起了阵阵白气，不一会整个帐篷里就像桑拿房一样水汽弥漫了。

    安顿好了队伍，褚羽晟和小胡就前往军官站归建。当他们向登记的军官报出自己的部队番号时，军官在登记簿上查阅了一阵之后，说道：

    “你们的部队目前没有更高一级建制到这里，你们暂时由我们统一调配。”

    褚羽晟和小胡都是一愣，他们对视了一眼。褚羽晟问道：

    “您的意思是我们团只有我们这一支队伍在这里报道?”

    军官回答道：

    “是的，你们702团我知道。有1个a类营，2个b类营，2个c类营和4个d类营。abc类部队都是一线部队，他们应该比你们的撤离顺序更靠后。d类部队，702团现在也只有你们这一个队伍到了。”

    “那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其他聚集点？”褚羽晟问道。

    军官指了指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副浦江三角洲城市群的地图：

    “从沪城撤退的部队只有两个方向，向西和向南。你们团驻地的位置应该是向南撤退，我们这里是第一个集合点，到达的部队都会来这里归建。”

    “那现在沪城的人还有机会撤出来吗？”褚羽晟又问道。

    军官眉头微微皱起：

    “涨潮的速度比我们收到的预报快了很多，根据现在的情况估计沪城的大潮水位应该已经超过了20米。”

    小胡听后着急了，失口说道：

    “啊？那他们不是....”

    军官眉梢微展，微笑着说道：

    “你们也不要着急，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会在大潮的时候躲到楼层或者高处，等潮退了再继续撤离。d类部队带着武装平民都先行撤离了，你们营部和其他营应该是在高速路上徒步撤离，还要一阵子才能到。

    你们部队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你们的。我看你们衣服都还是湿的，赶紧去烤干以后休息。后续还有很多部队会在这里休整，帐篷不够用。

    六小时以后你们带着队伍继续往西南方向越州撤离，那里的海拔就安全了。现在这个位置依然处于涨潮线内，大潮两三天内就会到。”

    褚羽晟和小胡接受命令以后就离开了，另一名军官看着这两个浑身还在滴水的士官走了出去，叹息了一声说道：

    “他们的驻防位置能带着八百多号人撤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

    军官合上了手里的登记簿，无奈的说道：

    “现在沪城潮落的时候都有10米的水深，而三天以后水深会达到50-60米，很难有人再能从里边撤出来了。”

    ...

    帐篷外柴油机低沉的轰鸣和人群的声音惊醒了褚羽晟，他一看时间已经超过了六小时的休整时间，而身旁的小胡依然睡得很沉。他一边整理行装，一边叫醒了小胡。

    褚羽晟走出帐篷一看，果然是拖车带着一批人到达了。从拖车上下来的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有气无力地走着。相比他们刚到的时候，这些人身上都糊上了一层黑漆漆的泥浆。再看正在缓缓启动的拖车，也是沾满了泥浆。

    黄昏已过，天上依然飘着细雨，天色却未完全暗去。一开始褚羽晟以为是服务区的射灯，但在他们整队完成徒步走出了服务区之后，周围依然笼罩着殷红的暗淡光芒。他抬头一眼，空中低矮的乌云就像红肿的皮肤一样呈现斑驳的暗红色。

    小胡也抬头看着天空：

    “羽晟哥，这流星雨还没有停，这里的乌云薄，还透得出红光。”

    褚羽晟收回了目光：

    “是啊，这都两天了。还不知道这次又会怎么样，我们抓紧赶路吧。”

    这时，一辆军车从高速公路中间向着越州的方向疾驰而去。借助汽车的灯光，整条略带上坡的笔直道路两侧排满了和他们一样，披着雨衣在细雨中赶路的队伍。

    凌晨过后，瓢泼大雨不知何时开始砸得头盔叮当作响，头顶上泛着红光的斑驳血云已隐没在了雨帘中。手电的光柱也照不出多远就被如注的大雨吞噬，小胡扯着喉咙说道：

    “羽晟哥，怎么跟天破了似的。这哪里是雨啊，完全是从天上往下倒水呀！”

    褚羽晟抬起手臂，狠狠擦拭了几次表盘才从短暂的清晰中看清了时间：

    “我们应该快到越州了！这么大的雨就不休息了，让大家坚持一下。”褚羽晟的声音也很大，否则庞杂的雨声下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话。

    小胡到队列后方去传达继续赶路的命令，褚羽晟借助手电筒的光柱向高速路护栏外看去。虽然路堤下的植物上已经被暴雨盖上了一层水膜，但至少没有看到黑色的潮水。这让他安心了不少，回头看向前方“越州2km”的路牌已赫然在目。

 第二百四十二章 强降雨

    穹顶一般的乌云重重地压在整座京华城上，密集的雨帘仿佛把天地连接到了一起。整个世界一直都如傍晚一般昏暗，让人分不清时间。

    而雨中的所有栋建筑都没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水膜，若不是还能自由呼吸，仅凭眼前的景象，说这京华城已经潜入水中也不难让人相信。

    京华城东南方，六环路外有一座建在小山丘上的森林公园。这座小山丘并不高，但在京津平原一望无尽的沃野上也算鹤立鸡群了。公园里的观景塔上，天气晴好时可以看到东南边廊州市的轮廓和西北方京华城一角林立的高楼。

    观景塔里，夏岚正通过一架望远镜遥望着雨雾中的廊州城。

    “大潮应该已经完全没过廊州城区，到达城郊的工业区了。”

    旁边的卫旭在地图上夏岚描述的位置，用笔沿着等高线画出了条新的曲线，画完以后他仰面思考了一阵：

    “今天应该不是大潮的日子，这样看来这潮应该还会往前推，没准会到我们脚下，这京华城还真就成滨海城市了。”

    夏岚精细地调整着焦距。

    “看样子南北极冰川大部分已经融化，不然水位不可能涨到这么高，而且它们的融冰速度比我们预计的快。根据预测，海平面最终会上升60米，我们身后的六环路都会被淹没，新的海岸线位置会到达五环之外。”

    卫旭放下了笔和地图，看着幕墙外淅淅沥沥的雨帘：

    “这里的雨倒是要比京华城里小一点，现在天空被乌云盖得严严实实，星环是什么样子也看不到了。”

    “我们从芙拉地沃斯托克返回京华的时候，星环又开始抛洒物质，之后就开始下雨。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夏岚回应道。

    卫旭走到玻璃幕墙前，看了看不远处已经被黄色泥水覆盖的街道说道：

    “咦！我说师姐。这么糟糕的能见度，你能确定淹没的工业区不是大雨引起的内涝，而是涨潮的海水呀！”

    夏岚直起身来，“你自己来看看就知道了。”

    卫旭来到望远镜前，目镜里是一片危机时代兴建的工业厂区。方格状布置的厂房之间，一阵阵浪涌带着白色的浪花从中穿过。到了平地又汇聚成一条线，缓缓地推向更近的地方，然后消失。

    “城市内涝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持续的，而且方向一致的浪涌。我们快回去汇报吧，沈老师和作战指挥中心都还等着我们的数据。”夏岚一边穿着橡胶防水裤，一边说道。

    由于枝繁叶茂的植被覆盖，他们走在森林公园里还感觉不到有多大的雨，只是脚下的泥土已经被连日的降雨变得如沼泽一般泥泞不堪，但这也只是影响了他们的前进速度。走到公路边上，情况就不一样了。

    黄河水一般的泥水覆盖了所有的路面，完全看不到脚下的情况。他们用绳子相互连在一起，跟在带头的士兵身后在水中摸索着前行。一开始水只是到膝盖，走出几个街区后内涝的水位就已经到达了大腿。

    前边的路灯杆上拴着一条冲锋舟，在带头士兵的帮助下夏岚和卫旭爬上了船去。冲锋舟刚开始是沿着一条已经看不出走向的景观小河开了一阵，随着水位的加深，就直接驶上了宽阔的大路，天上的雨也变得更大了。

    冲锋舟掀起的浪花漫过两路两侧若隐若现的车顶，打到建筑底层铺面的卷帘门上，发出轰隆的闷响回荡在楼宇间。行船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冲锋舟还需要小心地绕开道路中间半没入水中的战斗机甲、装甲车和沙包街垒。

    驶过三环路以后，雨势已如瓢泼，卫旭和夏岚都拿起了船身里的瓢开始往外泼出积水。

    “咱们北方城市的排水系统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暴雨啊，这都成威尼斯了。”卫旭抱怨道。

    夏岚继续泼着水，溅起的水花已经浸湿了他脸颊旁的发丝：

    “是啊，这几天的降水量比以往京华全年的降水量都多。还不知道这样的雨还要下多久，更麻烦的是乌云遮住了天空，我们完全看不到星环的动向了。”

    “你说它们该不会是想下雨淹死我们吧？”开船的士兵问道。

    “不至于，从木卫二的残骸里来到地球的水总量，算上融化的南北极冰盖也不能完全淹没地球上的大陆。

    虽然会给人类文明带来深重的灾难，但不至于灭绝人类，我们在不出一百年内就可以重建文明。我现在担心的是，这场暴雨只是在为它们的下一步行动做铺垫。”夏岚回答道。

    卫旭把一瓢水泼向了刚刚从身旁掠过的一台淹没在水中的战斗机甲说道：

    “师姐你说得对，我也是这样觉得。外星文明的所有进攻方式都和我们的预期不一样，咱们十二年的行星防御准备感觉根本就没有起到作用。”

    夏岚扔下了瓢，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那也不能完全这样说，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和组织。至少这次南北极冰盖融化引发的大潮袭来的时候，沿海城市基本没人能幸存下来。”

    冲锋舟开进了国防部大院，停在了大楼前。还没有隐没在水中的台阶，像一联联小瀑布一般冲着从房檐上倾泻而下的雨水。夏岚和卫旭脱下雨衣就直奔会议室而去。

    军官和专家们围在卫旭画出了最新涨潮线的地图前研究了好一阵，司令员哀叹了一声：

    “南北极冰盖几乎完全融化，海平面上升了六十多米。海门城市群、沪城城市群、珠江城市群都不复存在了，华北平原、长江中下游平原沦为一片泽国，齐鲁省只剩下了齐州一座孤岛。

    欧洲大陆面积减少1/3，北美东西海岸大部分沉入水中，德州沙漠和亚马孙雨林变成一片沼泽，大量的岛国变成一片汪洋。

    我们花了十多年时间研发的最新装备，精心在海岸线部署的城市堡垒，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完全瓦解。而一大半的敌人都还在近地轨道的星环上...”

    司令员停顿了片刻，看向左明义：

    “左参谋长，人员损失的数量统计起来了吗？”

    左明义面色阴沉：

    “京华城内的重要部门通讯有一定的改善，但是对外的通讯依然只能靠信鸽。前两天开始的连绵降雨严重影响了信鸽通讯的效率。目前我们掌握情况最清楚的是离，京华最近的海门城市群，有75%的人完成了撤离。

    其中绝大部分是d类部队和武装平民、民兵以及预备役。重型装备除了少量两栖装甲车，基本损失殆尽。

    从沪城城市群方面今天在城外巡逻的部队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信鸽，从信息内容来看，他们在刚刚涨潮的时候就自发组织了撤离。但是沪城西面和北面都是大面积的低海拔平原，他们的撤离路线虽然短但是很窄，预计只有不到六成的人能够完成撤离。

    其他地方暂时没有收到消息，不过情况也应该差不多。好在我们提前训练并组织了广大的人民，要不然这滔天大潮袭来的时候，全球将有至少10亿人无法逃生。”

    司令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好几秒，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眼中已饱含坚定。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为损失感到悲哀和丧气，我们要守住的是人类生存的防线，这是一条没有战略纵深，不能撤退的防线。战斗才刚刚开始，敌人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现在首先要继续想办法恢复通讯和修复更多的设备，其次要尽可能地救助仍被大潮困住的军民，特别是已经沦为孤岛的济州。”

    司令看向了夏岚和沈曼绫一众专家。

    “同时，我们也要想办法弄清楚近地轨道上敌人的动向，以及这场雨到底是为什么下。还有尽可能地预测敌人下一步的动向，这一点只有诸位努力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承压水

    沈曼绫脸上挂着素雅的浅笑说道：

    “现在城区里的气象状况完全无法在地面对星环进行观测，我已经安排林天宇和吴凡带着天文望远镜和长程电调前往郊区了。相信他们总会离开雨云覆盖区，观测并回报情况的。”

    司令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气象学家。

    身形清瘦挂着眼镜的气象学家面露难色，迟疑了一阵，还是开了口：

    “天气的成因会受到大气环流、海洋环流以及太阳风等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影响气候的因素大多都是混沌系统，这就让气候成了一个超级混沌系统。

    在有卫星、雷达以及超级计算机辅助的时候，我们对气象的成因和预测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们提供的意见就更不准确了。

    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我们不能确定这场暴雨到底是因为大洋环流的改变造成的，还是暴雨开始前坠入大气层的冰块造成的，我们还需要进一步地观察和研究。

    但是有一点我们可以确认，雨势确实是从东南到西北逐渐增大，而且对雨水的化学分析显示，降水的成分就是普通水。”

    “知道你们的困难，但工作还得想办法做下去，不能松懈。”司令嘱咐道。

    接下来会议主要是细化了司令提出的方案。会议结束后，几名参会的专家就同乘一艘冲锋舟返回住地。由于连日暴雨引发的严重内涝，任何地下空间都无法居住了。

    所有人都被安排到了地面建筑里，这就导致居住空间非常紧张。再加上通讯严重不畅，科学院和作战指挥中心就决定，让原本分散在各处的各专业科学家们集中到了相对宽敞的警察局大楼。因此，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同一处。

    冲锋舟快到警察局的时候，路边一间因为内涝而垮塌的小屋引起了夏岚的注意。

    “我们这北方城市从来没有经历这样的大雨，长时间的积水会不会导致房子都像那样垮塌啊？”

    一旁的工程学家转头看了一眼那间只剩两堵残墙还露在水面的小屋，说道：

    “这是一间砖砌小屋，被水流侵切基础垮塌很正常。不过，我们京华城绝大多数建筑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有坚实的基础桩或者筏板基础。这样的内涝，除非长年累月地泡个几年，上十年，否则对建筑的安全是构不成什么影响的。

    当然，说完全没有影响也不准确。刚才气象学家说了，咱们这儿的降雨西北方向更强。京华城的西北面是西山，降雨渗透入山体会变成地下水。通过地下暗河进入京华城下庞杂的封闭地下水网，对承压水是一种补充。

    从承载力的角度上来讲，补充承压水对建筑基础承载力是有好处的。我才参加工作的那一年，赶上大旱。再加上那些年不注意地下承压水的保护，结果地下水不足，导致了市区内多处地陷，部分建筑还受到了影响。”

    “按照您的意思，这样的大雨补充了地下承压水，反而可以保持地基承载力？”夏岚问道。

    工程学家点点头：

    “你就把西山想象成一座水塔，水塔上的水通过地下水网灌入京华城下。让隔水层下的承压水充盈，和岩石一起承受压力。”

    “那有没有可能承压水压过大破坏地层呢？”夏岚问道。

    工程学家呵呵地笑道：

    “这不可能，西山这座水塔的高度摆在那里，产生不了多大的水压。而且京华地下的密封地下水网是在千万年里逐步形成的，和西山的水压已经高度匹配。过大的水压会通过水井、泉眼或者岩石裂隙释放掉，短时间内对底层承载力不会造成影响的。”

    冲锋舟已经到达警察局大楼，人们赶紧到大厅里避雨。卫旭看出了夏岚眼中的困惑。

    “师姐，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夏岚眉头轻皱，微微摇头：

    “可能是我神经太敏感了，我总是想到木卫二崩溃的时候，十几公里厚的冰盖离开了洋面的支撑，立刻就碎裂了。我也知道木卫二冰盖的情况和京华的地层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总要往那方面想。”

    卫旭耸耸肩：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外星文明到现在为止出的招我们都看不懂。谁知道这次它们整这漫天暴雨是想做什么，而且我们坐飞机返航的时候，明明看到密集的流星雨坠向沿途的城市上空。

    这一定程度上说明了，星环上的冰块和有机生物就是制造这场大雨的根本原因，但雨水的化学和生物随机抽样报告却什么都没有。”

    气象学家把擦掉水珠的眼镜重新戴上：

    “近地轨道上下来的冰块会增加大气的湿度，这的确有助于降雨。但是我们的大气本身就富含水分，再加上两极冰盖融化后完全混乱的大洋环流。这些，都可能是城市上空异常降雨的原因。

    虽然气候这个超级混沌系统以人类的科技水平无法预测和掌握，但是对于外星文明来说可就不一定了。如果我这个假设成立，那么现在的降雨中只有一小部分是来自木卫二的冰块，更小的部分可能含有外星有机物。

    再加上现在情况下，我们采样的不完全随机性和不够多的样品数量，我们的雨水样品分析结果可能并不具有真随机采样的代表性。”

    卫旭沉沉点头：

    “这样说来，最终都会汇入地下的水也许更有分析价值。反正师姐也对承压水有怀疑，我们不如对地下水特别是承压水采样分析试试！”

    气象学家指了指大楼前污浊的水面：

    “地表滞水和浅地表水我们已经进行过采样了，样品早就被污染了，没有分析价值。承压水的环境封闭，也许还能得出点有用的东西。”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工程学家，他面露难色：

    “这放在以前倒是不难，找一口深井或者让地勘队打一口井，钻透隔水岩层就行了。但现在这个情况，地勘队无论是人还是设备一时间都难以找到，而京华城区里早就没有饮用水井了……”

    说到这里，工程学家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

    “可能还有一个地方，能够取到承压水的样品！”

    “哪里？”大家都好奇地问道。

    工程学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北桥...北桥旁边的锁龙井。”

    “锁龙井？”众人惊叹。

    工程学家脸上挂着一丝红晕。

    “在民间带着浓厚传奇色彩的锁龙井，其实在我们眼中就是一口带有承压水泉眼的普通水井。从井口扔下的铁链刚好封住了透水层裂缝形成的承压水泉眼，时间一长铁锈和淤泥就混在一起了。

    再次去拉动混杂铁锈污泥的铁链，泉眼里的承压水会溢出。自然就会有暗红色泥浆翻涌，同时伴随着腥臭。而且这种井普遍大而深，承压水冲出的尖啸声经过井筒的谐振腔就会感觉像龙吟一般。

    这些种种特征加在一起，在人们受教育程度很低的旧社会确实很容易令人产生遐想。但这所谓的‘锁龙井’确实只是一口承压水泉眼上的普通水井。”

    “那我们赶紧去北桥的锁龙井吧！”卫旭兴奋地喊道。

    “北桥那个锁龙井修地铁的时候早拆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京华还有个地方有锁龙井。”周成一边说着，一边和曹锐一起从过道里走了出来。

    “哟，没想到你老周对这些东西也有研究！”曹锐笑道。

    周成没好气的说道：

    “我研究个屁！危机时代前，我有一帮玩越野车的哥们，你都见过。他们开的都是老车。经常要去汽配城淘零件，去的次数多了和那一片卖零件的老板也就混得熟了。

    听他们说，在西五环那个汽配城的广场上就有个清朝时候遗留下来的锁龙井。我倒是也去看过，就是一个雕龙刻凤、铭刻经文的下水井盖，没打开看过。”

    工程学家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听老师说过。京华城里除了北桥那个，西边也有一个锁龙井。当时我和同事们还去找过，可惜没找到。位置和周教授说的那个地方附近，如果北桥那个没有了，可以去看看！”

 第二百四十四章 锁龙井

    专家们关于通过锁龙井采集承压水样的建议，立刻通过长程电台向作战指挥中心做了请示。不多时，五六条冲锋舟载着几十名战士就从警察大楼外雨雾迷蒙的路口驶了过来。

    周成、曹锐、夏岚、卫旭等一众专家也披上雨衣，带着取样设备跳上了冲锋舟，随着荡开的水波吗，消失在了洪水漫灌、雨注交织的街口。

    几艘冲锋舟来到周了成所说的西五环汽配城，这里的雨势比市中区小了一些，至少人们不用频繁地从冲锋舟里往外泼水了。宽大的汽配城广场上连同旁边的大十字路口，就像一面充满浑浊泥水的湖。

    周成指挥着冲锋舟在广场上缓慢地行驶着，这里的水位也比市中心低了许多。冲锋舟的船底偶尔会碰到水底的杂物，发出“咚!咚！”的声响。

    周成在反复确认了自己相对广场上两根射灯杆的位置后，让冲锋舟停了下来，然后自己一跃跳入了齐腰深的水中。船上的众人都是一惊，周成却抬着双手在水中镇定自若地走着小碎步，并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他在水中跺着碎步绕小圈，几条冲锋舟上的人们都静静地看着他在污浊的水中这样走着，整个世界只剩下雨水坠入水面的声音。

    忽然，周成双目圆睁，停下了脚步。他在水中连续跺了几次脚，周围的人们也听到了水中传来的沉闷鼓声。

    “就是这儿了！”

    船上的曹锐说道：

    “这么浑的水，老周你能确定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井盖嘛。要不我扎个猛子下去看个清楚？”

    周成又跺了几下脚，自信地说道：

    “错不了，这个盖子比其他的盖子要大。而且这周围只有这一个井盖！”

    工程学家扶了扶满是水珠的眼镜：

    “但这井口淹在水里，就算承压水喷了出来，我们的样品也被这洪水污染了呀！”

    另一艘冲锋舟上带队的军官微微一笑：

    “这您就不用担心了，你们先到旁边的建筑里去躲一下雨，我们这么多人来，就是干这个的，弄好了你们再过来。”

    说完，军官带着几十名士兵就开始了行动。他们一部分人留在井盖的附近，而另一部分人架着冲锋舟到路口中央被洪水淹没了一半的街垒上搬运沙袋。很快，井盖周围就用沙袋搭起了一个直径四五米，高出水面的围堰。

    在柴油发电机、抽水泵和人力瓢水的共同作用下，围堰中的水没多少工夫就被排干了。尽管地面糊着一层淤泥，但刻着梵文经句和龙凤图案的井盖透出的金属光泽仍然依稀可见。士兵拿来了撬棍，三人合力才将井盖撬动。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井盖被翻起了。井内尽是污浊的浑水，两只潜水泵被丢了进去。随着井内污水的排出，一根布满污泥和铁锈的，被固定在井圈旁的粗壮铁链显露了出来。

    战士们在围堰外的水中架起了支架和滑轮组，开始从深不见底的井中拔出铁链。刚开始的时候非常费劲，集数十名战士之力才向外拉出了几节。但随着链条被从井中拔出的节数越来越多，拔起链条的速度也越快。

    伴随着井里发出如碎石子落入深管中一般的声音，井中的泥浆开始剧烈翻涌，一股令人闻之欲吐的腥味从井口散逸而出。

    沾满暗红色泥浆的链条被继续拔出，井中的响动已如洞穴中灌入大风一般怪异和响亮。若是背身去听，真还有几分和传说中的龙吟相似。

    “噗呲！”的脆响从井口炸裂，一道漆黑的泥浆从井中喷射而出，一股浓重的恶臭随之而来。但很冲天的泥柱很快就变成了黄褐色，随后又变成了暗红色。围堰旁的夏岚和卫旭赶紧转身埋头躲避，但溅落的泥浆还是打到了他们身上。

    卫旭挣扎着在齐腰深的水中走着，抹了一把雨衣上泛着腥臭的暗红泥浆，笑嘻嘻地对身旁的夏岚说道：

    “你别说，这还真有点龙血的意思。”

    夏岚转头看了一眼逐渐低矮的喷流，减慢了逃逸的步伐。

    “这都能算龙血，你到我们学校化学实验室去，制备几瓶氧化铁，和上臭泥浆就可以得诺奖了。”

    卫旭笑呵呵地抹着身上的泥浆，雨水很快就把雨衣上的“龙血”清理得差不多了。

    “再拔出几节，减轻承压水泉眼的压强，喷流就没这么剧烈了！”围堰旁被泥浆铺满雨衣的工程学家大声喊道。

    果然，又拔出几节链条之后，喷流的高度就如喷泉一般的十几米变成了几米，喷射速度也变低了，喷流的颜色也变得透明起来。围堰里的抽水机启动了起来，把喷流落入围堰中的水排出。

    “赶紧拿试剂瓶装样品，一会围堰里的水要污染样本！”工程学家一边翻入围堰中一边喊道。

    曹锐赶紧从冲锋舟的木箱子中拿出一个个试剂瓶，夏岚、卫旭和周成也翻入了进去。他们用试剂瓶直接在冲天而起的水柱上接取承压水样品。没多一会，几十个装着承压水样品的试剂瓶又装回了木箱中。

    满脸是水的军官走到冲锋舟前对曹锐说道：

    “曹处长，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带着样品和专家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儿我们来处理，现在街道这么深的积水，我们得把铁链放回去，把井盖盖上。不然有人掉这个洞里就麻烦了。”

    曹锐抬头看了一眼已经非常阴沉的天空：

    “好的，那这儿就交给你们了。”

    冲锋舟带着两箱满满的试剂瓶和专家们返回警察局大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在他们前往采样期间，另一队人也乘着冲锋舟从清北大学的化学实验室里取回了需要的设备和试剂。

    但那只是一些最初级的，诸如：显微镜、烧杯、酒精灯、试剂卡、测试纸一类的设备，高效而复杂的如：分子分析仪和元素光谱测定仪等等，这些设备在电磁脉冲风暴中就报废了，而且它们好多已经泡在洪水中。

    专家们简单地吃过自热食品之后，就投入到了承压水样品的分析工作中，原始的设备让他们的分析过程复杂而缓慢。

    而夏岚和卫旭虽然是天文学的博士，但这些基础的的化学分析设备还是会用。在接受了专业专家们简单的培训后，也加入了承压水样品分析的工作中。

    夜渐渐深了，外边只剩下了柴油发电机和雨里坠入水面的声音。尽管大家都很想坚持，但浓重的倦意就如同冬天的火炉、夏天的空调一般令人难以抵抗。这时，屋外由远及近的响起了冲锋舟引擎的声音。

    须臾，沈曼绫带着十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些都是清北大学化学系的学生，曹处长帮我把他们找来了。今天各位取样都非常辛苦，就先去休息吧，接下来的工作就由它们来继续。”

    夏岚和一众专家也没有推诿，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累了，更何况还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更重的工作任务。没有人因此认为他们不够努力或者是在偷懒，眼下这样的情形下保证自己健康和精力充沛地投入到自己最擅长的工作中，同样是巨大的贡献。

 第二百四十五章 火碱

    屋外大雨坠入水面的水滴声和柴油机的隆隆噪音，要放在平时一定会成为失眠的罪魁祸首。但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它们都成了催眠的摇篮曲，夏岚几乎是在倒床的同时就睡着了。

    无梦之夜就像冻结了时间一般，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时，夏岚感觉自己在上一刻才刚刚睡下。披着大衣开门一看，同样是睡眼惺忪的卫旭。

    “有结果了吗？”

    卫旭揉搓着睡眼点点头：

    “嗯，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他们来到由会议室改造的化学实验室，多数专家已经聚集在这里了。

    “夏岚博士，果然和你预测的一样，承压水确实不太正常，你过来看看。”一名专家把夏岚和卫旭引到了两个试剂皿前。

    “这个试剂皿是经过反复提纯后的承压水样品，你看...”专家拿起一张ph试纸放进了其中一个试剂皿中，当试纸拿出的时候呈现出了灰黑色。

    “这么强的碱性？”夏岚看着试纸说道。

    专家指着旁边的几个试剂瓶：

    “这是提纯后承压水的酸碱度，提纯的过程花费了我们不少功夫。根据这个推测，承压水的碱度相比本地的正常水质，碱度严重超标了。而奇怪的是，地表水和雨水的碱度却没有异常。”

    “找到导致水偏碱性的原因了吗？”夏岚问道。

    专家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容，“现有设备太过简陋，这也花了我们很多时间才确定。”

    随后他拿起一个滴管，往试剂皿中滴入了两滴透明的液体。液体进入试剂以后，立刻像紫色的墨汁一样在透明的溶液中散了开去。

    “我们花了大量时间，进行了大量实验验证才最终确定，承压水里的氢氧化钠超过了正常水中的含量。我们相信，这就是导致水质偏碱性的原因。”

    “氢氧化钠...火碱？”夏岚和卫旭都惊呼了起来。

    专家也是一头雾水：

    “在我们京华城的地质条件下，承压水中氢氧化钠含量超标是很不正常的。但我们还没法弄清楚水里的氢氧化钠是怎么来的，一般来说氢氧化钠最容易生成的方式就是钠与水反应。

    但是钠的化学性质非常活跃，极易发生反应，自然界中没有金属钠单质。而且，钠和水的反应非常剧烈，伴随着高温，甚至爆炸。我觉得在承压水中不太可能莫名其妙出现金属钠单质，但这试剂中的火碱又确实很难解释。”

    夏岚拿起试剂皿仔细的观察着：

    “试剂中发现异常有机物和生物体了吗？”

    “没有，都是常见的地下水微生物，咱们的显微镜也不足以发现更小的东西。”专家回答道。

    卫旭从桌上拿起一个还剩下半瓶样品水的瓶子，他摇晃着瓶子看着水里搅起的漩涡和气泡：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取到的样品水还是没有足够的代表性，如果我们到更源头的地方取样，也许就能找到承压水中火碱的来源了。”

    “卫旭博士，你的意思是？”专家不解的问道。

    “去京华城承压水的水塔——西山取样。”夏岚补充道。

    卫旭放下了手中的试剂瓶，看向夏岚：

    “是的，这承压水就来自西山。而这场雨又是外星文明制造的，我想水中火碱的含量一定和它们有关，我觉得有必要去西山看看。”

    “但是根据我们的观察，京华整体的雨势是从东南到西北逐渐增大的，西山上的雨会比我们这儿更大。直升机根本没办法在这种天气下飞行，而大雨会引发山洪和山体滑坡。原本上山的道路可能已经毁坏了。”气象学家说道。

    “如果是这样，就更有必要到西山去瞧瞧了。危机时代前，我和几个玩越野哥们经常在西山上转悠，山上有几座水库。他们拼命地往里边灌水，还改变了承压水的化学成分，也许这和它们下一步的动作有莫大的关系。”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周成。

    “那我去联系一下指挥中心，看能不能腾出几辆军用吉普车，那玩意儿的越野能力可好了！”身旁的曹锐说道。

    周成嗤之以鼻：

    “这你老曹就不如我懂了，先得知道西山现在的具体情况才行。那些军用吉普跑非铺装路面倒确实很厉害。但要是复杂路况的山地穿越，可就不见得能好使了。”

    这时，刘梦竹从周成的身后挤了进来。

    “终于跟吴凡和林师兄联系上了，他们一直到了京华城西边的百花山脚下才彻底摆脱了乌云。据他们反映，过了丰台以后雨就小了，但是沿途从西山上流下来的河水量都很大。他们又往西走了二十公里雨就彻底停了下来。”

    “现在星环的情况怎么样了？”沈曼绫问道。

    “吴凡他们说，现在星环又恢复稳定了，没有继续往大气层里抛洒物质。而根据对星环细部结构的对比，他们估计，星环的总体质量相较雷暴之前减少了20%-25%。”刘梦竹回答道。

    沈曼绫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

    “从暴雨云仅覆盖了京华城，以及星环损失质量来看，这一次的流星雨分布应该又是针对全球城市和据点的。我们头上的暴雨可以肯定是它们制造的，而水中的火碱也与它们有关系。”

    周成忽然想到了什么：

    “现在还能和他们联系上吗？”

    刘梦竹点了点头：

    “他们一路架设了信号桥接天线，我们随时能和他们通话。”

    “你去问问他们，现在百花山那个方向上西山的路怎么样，有没有被山洪损毁？”周成说道。

    刘梦竹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周成接着说道：

    “如果林天宇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够顺利上山，那么从西边的方向上上，再从山顶上接近西山的水库就要容易得多。”

    刘梦竹很快又回到了实验室：

    “周老师，我问过他们了。他们现在就在百花山的半山腰上观测星环，从南边进入西山山脉的道路是完好的。虽然河流的水位暴涨，但桥梁还没问题。”

    周成点点头：

    “看来这个方案行得通，我们从西南方向出城，绕到西山山脉的南边。从没有下雨的位置上山，然后再通过山上的公路接近京华城西北方西山上的水库。”

    沈曼绫有些担心：

    “但就算从南边上山，在山顶接近水库的过程中就会遭遇比这里更大的暴雨，遇到道路冲毁和山洪怎么办？”

    周成笑了笑：

    “从山上接近暴雨区，总比在山下迎着暴雨爬山要安全得多，也要容易得多。更何况，只要有够好的家伙，那就简单多了。”

    “老周，意思是你已经有盘算了？”曹锐问道。

    “以前我们一起搞越野的那几个老哥们的车都是些改装过的老家伙，危机法令颁布的时候他们也打算自愿上交了。最后可能考虑到这些车子有额外用途，政府也就没有直接征收，而是让他们集中保存。

    存车的位置我知道，就在西五环外边的仓库。那些车到现在有三十几年的车龄了，好多都还是化油器的，受到电磁脉冲暴的影响应该不大。我们可以去看看，如果还能用的话，那些全改装的越野车对付复杂路况可比军用吉普车好得多。”

    周成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起了孩童找到沙发下久违的玩具一般兴奋的光芒。

    不等曹锐说话，沈曼绫先开了口：

    “老周，你可不能亲自开车上山去，太危险了！”

    看着妻子满眼的焦虑和责备，周成笑呵呵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曼绫，你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我带他们去仓库，检查车况，然后就回来，你就安心地在这儿继续和这些专家们继续分析样品，没准还能找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水坝

    三艘冲锋舟载着周成、曹锐、夏岚、卫旭以及几名士兵和一些需要的设备，在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迎着雨出发了。刚走出西五环外没多远，冲锋舟就搁浅了。大家只能背负着设备下了船，在齐大腿深的泥水中徒步涉水。

    “我说老周，我看你在水中歪歪扭扭地走着，还挺乐呵啊！”走在周成身后的曹锐打趣地说道。

    周成回头看了一眼老友，哼了一声：

    “我之前一直担心的是，存车的仓库被水淹得太严重，车就没法用了。现在这个水位看起来，应该就淹到小半个轮胎，问题不大。”

    曹锐看了看周围：

    “这个位置，离我们昨天去的锁龙井的位置不远。但水位好像低了一些，这天上的雨也比昨天小了。”

    周成仰头看了一眼依然阴云密布的天空，摊手感受着密集的雨点。

    “好像是比昨天小一点了，天气这种混沌系统，我们的科学能力是没法完全认知的，不知道它们是不是能完全玩转。”

    身后的背着箱子的卫旭看了一眼旁边路灯杆上的水痕：

    “从昨天林师兄他们的报告来看，如果只有市区范围在下雨。像我们这样的平原城市，只要雨停，绝大部分的市区内涝洪水很快就能褪去。”

    “那咱们可得赶快了，这雨一停指不定人家就要开始下一步行动了。”曹锐耐人寻味的话以后，大家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在周成的带领下，众人顺利地找到存车的仓库时，脚下的水已经只能没过脚踝了。士兵用液压钳剪断库房的铁链，三辆盖着油布的越野车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周成走上前去拉开满是灰尘的篷布，他顾不得腾起的呛人灰尘，蹲下检查了轮胎上的水印：

    “咳...咳咳！水最深的时候也没有淹过车桥，应该没问题。”

    另外两辆车的油布也被揭开，三辆底盘被千斤顶托起，带着涉水喉、前后保险杠、绞盘的专业越野车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虽然车型已经非常古老，但外观看起来很新，就像是没开过几年的车子。

    周成从旁边的柜子里熟练地找出车钥匙和油桶，加上油接上电池以后，他坐到一辆y61的驾驶室里，两三次点火车子就发动了起来。

    “哈哈！这些老家伙还真不赖，看来这些连行车电脑都没有的古董还能免疫得住电磁脉冲的攻击！”周成坐在驾驶室里兴奋地喊道。

    曹锐靠到车门前：

    “我说老周，这辆车不是你朋友的吧！”

    周成呵呵地笑道：

    “呵呵，瞒不过你曹大处长。你嫂子不让我玩重度越野，这车是以前悄悄弄的，她不知道。不过旁边的两辆确实是朋友的，不说这些了咱们赶紧检查一下车子，然后出发！”

    曹锐一脸正经地说道：

    “哎，我说老周。嫂子可专门交代了不让你去，一会我可没办法交差！”

    周成却是不以为然：

    “事态紧急，不扯这个。再说了，伺候这些老东西，还有西山的地形你们怕是没人比我熟悉。为了尽快完成取样，我们就不要争这个了。”

    曹锐干笑了一声，走向了副驾驶：

    “以前倒是听你说过你在玩这个，我也没在意。没想到，你老哥还有这一手。好吧，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对车子进行了简单的检查，补充了油水之后，三辆车就开出了车库，向着京华的西边驶去了。

    车队来到丰台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天色也明亮了许多，遥远的天边甚至都可以看到明媚的阳光了。继续向前没走出多远，原本碧水静流的小河，如今翻涌着泥水横亘在了他们的面前。

    河面已经暴涨到了数十米宽，桥面已经没入水中，只能看到栏杆的柱头在水流的冲击下激起一排白色的浪花。

    曹锐看着激流中，被栏杆激起的水花才能判断桥面位置的洪水说道：

    “这桥不好过了，要不我们绕到下游去过河吧。我估计吴凡他们也是从下游的桥过去的。”

    周成仔细观察了一阵桥面和水流：

    “那要绕行好几十公里，太浪费时间了。这时雨势明显在减小，敌人的下一步行动可能要开始了。就从这儿过，车子底盘高，都装备有涉水喉，我有把握。”

    在周成驾驶的头车带领下，车子驶上了刚好被洪水淹没的桥面。通过桥面的时候，大家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桥面在晃动，汹涌的洪水冲刷在车身上发出哗哗的声响。脚下已经渗入车内的水流让所有人都很紧张。

    但周成确实一脸泰然，他有条不紊地操作着汽车。最终，车队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漫水的桥梁，向着西北方的上山公路疾驰而去。

    到达上山公路的时候，天气已经完全放晴了。秋风秋日下，车队穿行在蜿蜒的上山公路上。除了路面的泥浆和半空中横贯天际的星环，这一切几乎和十多年前周成跟朋友们上山兜风时没什么区别。

    到达山顶后，车队开始转向东面。天色很快就阴沉了下去，瓢泼大雨也接踵而至。路面上随处可见塌方的泥土和被水流淘去路基导致的路面塌陷。

    但因为这条路已经在山顶，所以塌方和塌陷的规模都不大。若是换了一般的汽车自然是过不去了，但三辆越野车在差速锁、绞盘以及周成的经验加持下，他们总能化险为夷、顺利通过。

    暴雨和险恶的路况让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不到两小时的路程都让车上的人们格外疲惫。来到一个缓下坡的时候，周成停下了车。透过快速摆动的雨刷，他看到前方的路面已经渗入了水中，只有路旁的栏杆还露在水面上，耳边也响起了隐隐的闷雷声。

    “我们快到最大的一个水库了，这应该就是水库涨起的水。这条路我还记得，前边不远拐弯后是个上坡，那儿可以看到水库和水坝。这水不深，我们涉水过去，让后边的车跟好我的路径。”

    曹锐用对讲机向后边的车说明了情况，周成就驾车驶入了被水漫灌的路面。有了之前渡过洪水危桥的经历，大家都从容了许多。就在车身里又开始从门缝往里渗水的时候，果然一个左弯之后，车子爬上了一小坡，路面又重新浮到了水面上。

    “老周，是这儿了吗？”曹锐问道。

    周成隔着满是雨珠的侧窗玻璃往外看了几秒，一脸的疑惑。他打开车门，如深谷洪钟一般的声响立刻灌了进来，让原本噼里啪啦砸在车顶的雨声淹没其中。

    下车以后，眼前的景象却把周成生生地怔在了原地，连雨衣的兜帽都忘了戴上。十几年前他和朋友们不止一次来到过这座水库边，曾经像细腰一般在山峰间扭绕而过的细长水库，如今却在雨雾迷蒙中成了看不到边界的汪洋。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从这个小坡到水面还有三四层楼高的落差，而如今水面就在公路的边上，离岸较近的水面上冒着几支树冠。暴雨在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和气泡，让无边的水库就像被煮沸了一般。

    冰凉的雨水一直顺着周成的后颈流了下去，他才想起了要戴上雨衣兜帽。他擦了擦眼镜，四下望去，依稀可以看到对岸在倾泻的天水中上下摇晃的树枝。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当视线来到右手边山口的收敛段时，他猛然反应过来，这个位置以前是有一座水坝的。

    而现在水坝已经不见了踪影，整个水面就像到了收敛的缺口就凭空消失了一般。他扶着眼镜定睛看向对岸沸腾的水面用余光扫向岸边，才发现整个水面都在向缺口方向流动。到了缺口，就如悬河一般消失了。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直到眼前缓慢移动的硕大水面让他都感到有些头晕了。周成才在震惊中回过神来，水面已经远远高过了原来水坝的位置。

    大水正漫过坝顶向山谷中倾斜而下，虽然他所在的位置看不到汹涌的波涛坠向河谷飞珠溅玉的景象，但响彻山间的轰鸣足以让人感受到这鬼斧神工的荡气回肠。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试样

    曹锐也下了车，走到了周成身边：

    “这就是京华城地下承压水的水塔了吧。”

    卫旭拿了一个取样的瓶子就要在路旁的水面装水，工程学家叫住了他：

    “卫旭博士，你先等一等。”

    “怎么啦，这里就是京华地下水的源头了，取的样品还不够有代表性吗？”卫旭问道。

    工程学家溅着水珠的脸上浮起干涩的笑容：

    “这里确实是京华承压水的源头，但这表层的浮水是顺着永宁河流入城中的，主要形成的是地表水和浅地下水。浮水样品可能不具有代表性，也可能受到了污染。

    而渗入山体进入地下，通过地下水网进入京华隔水层下方，形成承压水的水体应该是更靠近水库中间的深层水体。”

    众人听后大跌眼镜，卫旭郁闷地盖上了取样瓶：

    “现在水面这么宽，怎么取得到靠中间的深层水样啊！”

    工程学家清瘦的脸上挂着尴尬，语气有些吞吐：

    “只有深层水样，才能得到有意义的结果。我也确实没想到，水库成这个样子了，实在是...”

    “那我们得找艘小船，划到中间去用绳子把取样瓶沉下去取样，这水库里应该有船吧。”卫旭四下张望着。

    “有船也不行，这水面看似没怎么动，实际上表层水都在向坝体方向快速流动。船划出去很快就会被冲走，而且现在随时可能溃坝。”曹锐坚决地否定了卫旭的提议。

    “那怎么办啊！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到了这儿，而且这可能是唯一搞清楚承压水偏碱原因的机会。”卫旭的情绪很焦急。

    众人都犯了难，回荡在山间的轰鸣流水声提醒着所有人，时间仍然在流逝。但却又一时想不出办法来。

    忽然，随行的一名军官说道：

    “我有办法了！”

    众人转头看去，军官指着身后的一座高压线塔。塔上几组输电缆划出一道弧形，垂向宽广如湖的水面。雨雾迷蒙中看不到对岸，线缆的另一头就像消失在水面上空一般。

    “只要有绳扣和绳子，我可以通过输电线滑到水库中间去，用吊绳把取样瓶沉到水下。取到样品之后，我再顺着线缆爬回来就行了！”

    “这么大的雨，从高压电线滑过去，再爬回来，这太危险了！”周成摇着头说道。

    军官自信地说道：

    “电磁脉冲风暴的时候，早就把输电网络摧毁了。这爬绳子也是我们经常训练的科目，没什么危险的。你们就放心吧！”

    虽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事情绝不像军官口中说的那般轻松，但眼下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而时间不等人。

    周成用越野车绞盘的绳扣和绳缆制成了军官需要的东西，大家就目送军官带着取样瓶和绳子矫健地爬上了输电塔，然后顺着线缆滑向了看不到边际的水面之上。

    军官到达了水面的中间位置，原本呈圆弧形下垂的线缆也被拉成了直线。滂沱的狂雨中看不清军官正在做的动作，他就像一只点水的蜻蜓一般远远地挂在人们的视线边界。

    不多时，军官开始倒挂在电缆上往回爬。一开始他的速度很快，爬了一小半距离后，速度就明显放慢了。到了一半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出军官已经是在挣扎着往回爬了。在这样的暴雨中，倒挂在电线上逆坡往上爬数百米的难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时，在线塔接应的士官也爬上了线缆，在他的身上甚至没有绳扣和绳索作为安全措施。他滑到军官所在的位置，接过试剂瓶又转身开始往回爬，而军官则在线缆上艰难地往回挣扎着。

    几个装着水库深处水样的瓶子，很快从战士血迹斑斑的手中递了上来。夏岚和卫旭也已经在一辆越野车掀起的后盖和尾箱里准备好了带来的检测器具。

    夏岚打开了一个试剂瓶，把样水倒入了几个试剂皿中。卫旭从密封袋里拿出一张ph值试纸放入皿中，几秒钟后拿出试纸反复地看了一阵。然后，又用滴管滴了几滴试剂到皿中。

    “师姐，这不对啊！ph试纸检测不出水的酸碱度，试剂也没有变色，你不会拿错试纸和试剂了吧。”

    夏岚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仔细的看着卫旭身前的几个试剂皿：

    “不可能，试纸和试剂都是实验室的化学专家们特制的。我们在实验室做了测试过后，我反复确认了才带上的。”

    “难道这水没有问题？”卫旭不解地说道。

    “我先看看水里微生物的情况再说。”

    说完夏岚把一个乘着水样的试剂皿放到了显微镜下，完成对光之后，她看向了目镜并且开始微调焦距。几番调整试剂皿的位置之后，目镜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和草履虫有点像，但个头比草履虫大出好几倍的单细胞生物。它的细胞膜外长满了细长的鞭毛，看上去运动能力不会太差。

    最为奇特的是，它的细胞器都在靠边位置，中间位置有一团像是植物根系一样反复分叉的物质。仔细看去，那团物质泛着微微的金属光泽，就像结晶而成的一样。

    就在夏岚准备调整位置和焦距，进一步观测这团结晶物质的时候。这个单细胞生物的细胞膜自发破碎了，根须一般的结晶物质随着外界液体的流入开始消退。这时，有人猛地一把拉开了她。

    惊讶之余，发现拉她的正是卫旭。不等她发问，汽车尾箱里试剂皿中水样的情况就让他瞠目结舌了。

    只见几个试剂皿中的水样随着腾起的白雾冒起了密密麻麻的气泡，就像下边有酒精灯在加热一样。眨眼间的功夫，试剂皿中的水已如沸腾一般四处飞溅。同时冒出浓重的白烟，皿中甚至依稀可以见到闪烁的火星。

    就在他们目瞪口呆之际，曹锐大喊了一声：

    “不好！快趴下！”

    随后他闪身上前挡在了离尾箱最近的卫旭和夏岚身前，然后将他们一把扑倒在地。就在他们倒地的瞬间，身后传来试剂瓶噼啪的炸裂声。随着玻璃渣子溅落的声音，一股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

    炸裂声消停以后，曹锐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玻璃渣子。而还冒着白烟的尾箱里已是一片狼藉，几个装着样品水体的试样瓶炸成了玻璃渣子。卫旭试探着摸下一个基本已经干涸的试剂皿：

    “好烫啊！”

    夏岚从碎片中捡出几条已经发黑的ph试纸，又看了看被打翻的滴瓶，流出的试剂已经变成了紫色。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工程学家依然惊魂未定。

    夏岚拿起了一片带着余温，已经发黑的试纸说道：

    “我刚刚在显微镜里看到，水中有一种单细胞微生物，其体内有金属结晶。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有可能是从矿物中置换的，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来的。总之，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金属钠单质。

    细胞膜完好的时候，金属钠被包裹在细胞中，所以我们一开始检测水样没有任何异常。但就在刚刚这一切发生之前，我看到细胞膜自发破裂了。钠与水接触，就会发生化学反应，生成氢气和氢氧化钠。

    这种反应非常剧烈，同时还会放出巨大的热量。这就解释了刚才的爆炸，和现在为什么ph试纸呈碱性，以及试剂呈现紫色。而要达在顷刻间炸碎所有试剂瓶的反应烈度。水中的这种带着金属钠单质的微生物的密度要非常大才行！”

    工程学家看着尾箱和地面上被炸成碎片的试剂瓶，惊恐万状地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京华城下的承压水中已经遍布这种微生物了。如果他们在承压水中释放出体内的钠...”

    曹锐几个大步跑到前车拿出长程电台呼叫，周成快步跟了上去。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几次呼叫都无人应答，曹锐看着京华城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肯定是这该死的暴雨削弱了信号！”

    周成眼神慌张地看了曹锐几秒钟，然后钻进了驾驶室：

    “林天宇他们架设了信号桥接天线，我们赶紧往回走，也许能联系上！我们得赶快，曼绫还在城里！”

    周成的车速比来的时候快了好几倍，好几次车子都擦到了路旁的护栏。而通过恶劣路况时车子甚至都腾空了。副驾驶的曹锐并没有任何怨言，只是一手拉着扶手，不停地呼叫着指挥中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热泉

    从清晨到中午的忙碌让沈曼绫感到了一丝倦意，对锁龙井里采集的承压水样品分析依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她走出实验室，准备洗了手然后去吃午餐。当她打开龙头的时候，自来水管里的水竟然带着几分浅浅的温热。

    正在好奇，外边传来了阵阵鼓噪。凝神听去，除了嘈杂的人声和柴油发电机的声音，似乎少了点什么，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沈曼绫来到门口惊讶地发现，连日压城的黑云正在消散，天色正逐渐放亮，空中已见不到一滴雨点。大院里和外边路口上，前日齐胸的洪水已不见了踪影。只在墙根、树木还有灯杆上留下一层褐黄色的泥渍，地面更是只剩下了一层盖着水膜的淤泥。

    “这雨总算是停了。”沈曼绫随口向身旁的同事说道。

    “是啊，我也是才发现。听其他同事说，早上雨就小了，这水一个上午的时间就退成现在这样了，估计一会太阳就该出来了。”同事兴奋地说着。

    “对了，看到周教授回来了吗？”沈曼绫问道。

    “没有，早上去西山的人好像都还没回来。”同事回答道。

    沈曼绫哼了一声，心中埋怨：

    “这个老周，肯定是跟着他们一起上西山去了！”

    一阵微风吹来，原本应该清爽宜人的秋风中却透着股暖流。而微风过后，初夏才会有的燥热感并没有褪去，整个人感觉就像是在火炉旁喝热汤一般。沈曼绫脱下外套，转身走进大厅正好碰到了手里拿着电台，神色慌张的刘梦竹迎面跑来。

    “沈老师，周老师找您。”

    沈曼绫看到刘梦竹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知道事情可能不简单。她接过电台，下意识地往走廊里走了几步：

    “老周，什么事？”

    “曼绫，你仔细...听我说。详细的情况，已经向作战...指挥中心汇报过了。我长话短说...马上会有车来接...你们，只带上电台...保持联络...其他什么也不要管。...立刻从西边出城...我正赶回来接你...”

    从电台里可以听到高低起伏的汽车引擎轰鸣声，通话质量很差，断断续续。周成严肃的语调让沈曼绫清楚地意识到，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了。

    就在此时，防空警报响了起来，那声音没有以前响彻云霄的震撼，但依旧凄厉。两人快步走到门口，那是士兵们在楼顶用手摇器在楼顶发出警报。这时，门口的众人都惊叹看向大院外的路口。

    沈曼绫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被淤泥覆盖的路口上，几个已经在洪水中没了井盖的地下水井中，土黄色泥水形成的涌柱，像蘑菇一般出现在了地面上。随之而来的还有令人闻之欲吐的恶臭。

    更加诡异的是，初秋的京华城气温并不算低，但这些涌出的泥流都冒着阵阵白气，就像水壶里倒出的热水。几辆老式的小客车溅着泥浆开进了警察局大院，湿滑的泥浆中车子刚刚漂移着停稳，领头的士兵下车就喊道：

    “赶紧上车！不要耽误！没有上车的专家们也别急，后边还有更多的车来接你们。”

    沈曼绫拉起刘梦竹就往车边走去。

    “沈老师，物资背包和技术资料都不带了吗？”刘梦竹惊慌地问道。

    “不要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沈曼绫坚决地说道。

    几辆车上很快就塞满了人，一路上车子颠簸得很厉害，左摇右晃就像激流中的小船一样。这不仅是因为路面上覆盖着一层湿滑的泥浆，更是因为车子要不停地躲开路面上从下水道涌出的泥流。

    路上偶尔可以见到裹着飞溅的泥浆快速驶过的军车，从车顶探出半个身子的士兵一手摇着报警器，一手拿着扩音桶让大家立刻轻装撤离城区。而街道的两侧已经有了一列列小跑的队伍，他们中间的多数人连头盔、武器和背包都没有带。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要撤离啊！”车里有人问道。

    不等开车的士官回答，车子在减速中向左方猛烈倾斜。一根泥柱从车子右侧喷溅而出，把沈曼绫面前的车窗玻璃上糊满了泥浆。惊吓之余，她用手摸向被泥浆冲刷过的玻璃，一股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沈曼绫正在疑惑，这地下水怎么会带着温度。从刚才颠簸中刚刚回过神来的人们又发出了阵阵惊叹。坐在旁边的刘梦竹指着路边喊道：

    “沈老师，你看哪儿！”

    沈曼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已经被洪水的泥浆糊得像一堆烂泥的隔离带植物中间，地铁的通风口百叶窗中正向外喷涌着白气。

    被白气冲去了泥浆的植物看起来一片枯黄，就像被烘烤过一样。而要从通风口周围经过的徒步队伍，也奔跑着绕出很大一圈通过。

    而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铁出口周围，更是已经被白雾所笼罩，地下出口就像卧倒的烟囱一样往外排着白气。

    “这看起来像是水蒸气，但地下怎么会有水蒸气呢！”刘梦竹惶惶不安地说道。

    “嘭！”一个拔出红酒瓶橡木塞的声音打断了沈曼绫的思绪。前方路口的消防栓被莫名之力扔到了半空中，伴随着高压锅安全阀一般的尖啸声，一股水流冲天而起。从空中散落时，腾起了阵阵白雾，远远看去就像一棵挂满雪花的橡树。

    就在车上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目瞪口呆之时，一个更可怖的场景出现在他们眼前。升腾的雾气遮蔽下的水柱周围，几十个刚好路过那里的人们正在下落的水花中拼命往外跑。

    离水柱较远的人，跑到远处之后，蹦跳着、喊叫着拉扯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找从领口里掉入了一块滚烫的火炭。

    而更靠近水柱的人，没来得及离开喷流溅射的范围就被热气腾腾的水花包裹了。没跑出两步就像泄了气一般纷纷扑倒在地，他们在满是泥浆的地面翻滚着，泥浆沾满了他们的全身。他们手挠脚蹬地抽搐着，面孔扭曲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有几个人试图冲过去救他们，但都没能靠近就被滚烫的热流逼退了回去。从消防栓缺口喷射的水流还在升高，腾起的白雾发展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而周围的人们也只能四下奔逃。

    “站着的人蹲下、抓稳，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开车士官嘶吼的咆哮声才把众人从这触目惊心的恐怖画面中拉了回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坍塌

    整部小客车都在引擎的轰鸣声中颤抖着，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死死地攥着身边的东西，哪怕只是身边人的一个衣角。

    此刻的下水道井口已经不是缓缓的涌出泥浆，而是像黄石公园的间歇泉一般，每隔十几秒就把滚烫的泥浆吐上天空，然后坠落到街面四处飞溅。

    被掀掉的消防栓和冲破地面的供水管道喷射的热流已经随处可见，热气腾腾的喷流发出的尖啸声就像狂风灌入峡谷一般摄人心魄。

    路上徒步撤离的队伍已经大乱，满街都是四下奔逃的人。热雨之下没能及时避开的人们惨烈的嚎叫声，像挥之不去的幽灵一般萦绕在耳边。

    沈曼绫忽然感觉车身在往左侧倾斜，但车子明明又没有在转弯。她向车窗外看去，只见车旁的路面正像充气的气球一般隆起，巨大的裂缝正在隆起的地面上快速蔓延，她甚至能看到裂缝中翻滚的气泡。

    车子在轮胎刺耳的摩擦声中剧烈地转向，身后传来隆隆的声响，车子也像驶上了蹦床一般上下跳跃着。沈曼绫回头看去，一股尘暴正飞快地沿着街道追逐而来。在这铺天盖地的尘暴后，她看到一栋正歪斜着坠入烟尘中的楼影。

    烟尘追上了他们，车内瞬间伸手不见五指。心惊肉跳的毁灭巨响却更加直灌入耳，令人感觉就像跌入了无尽的地狱深渊，四处尽是凶魂的嚎叫。

    汽车在引擎咆哮中冲出烟尘的时候，道路中间一部举枪朝天的战斗机甲已经近在咫尺。司机猛地踩下刹车，狂打方向。但已经离得太近了，车轮压上了战斗机甲宽大的脚趾。小客车在强烈的撞击中侧翻在地，滑出了好长距离才停了下来。

    沈曼绫在惨叫与哭声中很快清醒过来。因为栓了安全带，自己和身边的刘梦竹都没有大碍。靠近另一侧窗边的人们已经血肉模糊，但容不得他们多想，从地面腾起的热流已经逼得他们必须立刻离开了。

    刘梦竹连滚带爬地从破碎的挡风玻璃钻了出去，双脚刚刚踩地就感觉像有胶水粘住了鞋底一般。但钻出的动作太大身体重心已经前倾，眼看就要摔倒下去，沈曼绫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路面沥青已经在融化了，走上人行道再跑！”

    刘梦竹看到不远处马路上几个浑身粘着黑色痕迹，在热气腾腾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人，被怔在了原地，一时竟无法动弹。旁边的地下水井在巨人呐喊一般的声响中喷出了一道的泥浆，沈曼绫眼疾手快地把他拽回车内。

    滚烫泥浆打在车上冒出阵阵白烟，溅起的水珠烫得刘梦竹惊叫连连。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它很快又会爆发的！”沈曼绫的吼叫让刘梦竹回过了神来。

    两人相互搀扶，忍受着脚下粘稠而又灼热的沥青走到了人行道上，前方一片开阔地中矗立着一座庞大的立交系统。沈曼绫指着烟尘和白雾中缭绕中如天路一般的桥架对惊魂未定的刘梦竹说道：

    “前边就是西三环立交，你周老师正从城西过来接我们。我们到那边去，他更容易找到我们！”

    刘梦竹点点头，把电台抱在怀中，咬牙跟着沈曼绫向立交跑去。

    来到立交桥下时，二人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周围燥热的空气让他们感觉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在灼烧着呼吸道和肺。

    沈曼绫把腰间的水壶取下，递给已经几近虚脱的刘梦竹，还不等刘梦竹满是污渍颤抖不已的手碰到水壶，他们只觉脚下的大地如同一只开了震动的手机一般颤抖了起来。

    一阵万马奔腾的轰响从地下传来，只见远处的几栋大楼正像弹簧一般来回晃动。一条巨大的裂缝像被手掰开的面包一般撕裂了地面，裂缝从那几幢大楼下方电光石火般地斜穿过整个立交系统，冲入了另一端的群楼之中。

    裂缝所到之处，所有的建筑都像风中的枯叶一般摇晃着。伴随着高压气阀泄气的嘶鸣声，一道道白色的气幕带着飞溅的石块从裂缝中升腾而起。冰雹一般的石子铺天盖地地打来，沈曼绫和刘梦竹赶紧躲到了立交桥下。

    还不等四下溅跃的石子完全消停，裂缝中喷薄而出的气幕开始从下而上的褪去白雾，直至只能看到一道半透明的模糊热流，啸叫声却变得更加刺耳了。

    好些没能及时从裂缝边缘逃离的人，像弹弓上的石子一样被这热流抛向空中。极高的温度和超强的冲击力让那些可怜的人们在空中就支离破碎，冒着青烟的残肢零零散散地落到周围的地面上，而破碎的衣物还在空中翻滚飘荡。

    “这是高压蒸汽还没有液化成小水珠！地下的承压水沸腾了！”

    沈曼绫话音刚落。裂缝出现处的几栋摩天大楼就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歪扭着坠入了冲天的烟尘之下。而他们身前的立交桥面也像孩子手中的积木一样翻滚、断裂坠向地面。腾起的烟尘在喷涌的蒸汽搅拌下，立刻让整个世界变得如沙暴来袭一般。

    裂缝所到之处的所有建筑物，就像泥石流经过的树林一般轰然倒塌。弥漫的烟尘让眼前一片昏暗，但震颤的大地和如头顶驶过列车一般的轰响让他们知道，毁灭不仅没有停止，反而正在愈演愈烈。

    炽热的气浪带着飞散的尘埃冲刷着躲在残桥下的沈曼绫师徒，滚烫的尘埃粘在他们大汗淋漓的皮肤上，把他们变成了泥人。每一口吸入的空气就像带着无数尖针一般，刺痛着他们的内脏。

    尽管已经筋疲力竭，但他们依然必须保持不停地抬脚，因为地面已经透过鞋底传来了灼烧般的痛感。

    灰头土脸的刘梦竹脸颊上被泪珠划出两道深灰色的痕迹，紧紧合上的眼皮不停抽搐。她浑身颤抖地抽泣着，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更加的痛苦。沈曼绫握住她的一只紧紧攥成拳头的手：

    “孩子，别怕。如果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至少我们可以一起坦然面对，我们已经尽力了。”

    沈曼绫的话语就像这快要融化的世界里吹入的一缕清凉的秋风，刘梦竹咽下了泪涕，勉强睁开迷蒙的眼睛。浅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靠向了老师，沈曼绫将她揽入怀中。两人不停抬起又放下的双脚开始有默契地减缓了频率。

    “曼绫！你在哪儿！我已经到西三环了，立交垮了，漫天都是烟尘。我找不到你的位置！”刘梦竹怀中的电台忽然响起了周成焦急的呼唤。

 第二百五十章 城灭

    残桥下已经走到绝路的沈曼绫师徒从电台里听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但他们周围的环境依然在一刻不停地恶化。就在他们所站位置的不远处，伴随着石头碎裂的“咔嚓”声地面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裂缝，而且还在不断生长。

    不断撕开的裂缝中，冒着气泡的泥汤正往外涌。而更可怕的是，好几条裂缝已经延伸到了残桥的桥墩下。在一声声落锤击石般的轰响中，桥墩已经看得出歪斜，架在桥墩之上的跨梁也已摇摇欲坠。

    残桥之下的狭小空间已然是无法继续呆下去了，但如果离开了头顶上桥面的保护，炙热的石子和飞溅的热雨恐怕立刻就会要了她们的命。

    就在这岌岌可危之时，越野车啸叫的引擎声排开毁灭的轰响，一排焦黄的灯光由弱渐强地出现在漫天的灰砂之中。伴随着刺鼻的橡胶烧熔味道和剧烈刹车的声音，周成开着满身沉泥、表面坑坑洼洼的越野车横在了他们面前。

    副驾驶上的曹锐跳下汽车，拉开后车门，把已经几近虚脱的沈曼绫和刘梦竹扔进了车厢里。

    上车之后，曹锐拿起水壶就往后座上的两人身上洒水。

    “后边还有水壶，赶紧冲掉身上的热泥，让汗腺正常排汗，给自己降降温，不然会休克的。”

    清凉的水花洒在身上，让本已意识模糊的沈曼绫和刘梦竹清醒了不少。

    “曼绫！你没事儿吧！”周成抓着左右摇晃的方向盘大声问道。

    “她们没事儿，现在咱们得想办法出去。我们来的路已经不能走了，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几条裂缝贯穿了路面，周围倒塌的房子也阻断了道路。”曹锐从地上捡起地图说道。

    “那咱们走西北面出去，现在的路已经完全变样了，到处都是裂缝和废墟，你得看着点方向啊！”周成说道。

    曹锐费劲儿地在摇晃中看清了仪表台中指南针的方向：

    “我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轮眉上有一圈黑色的污渍，应该是橡胶有融化的痕迹了，轮胎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得赶快！”

    周成瞄了一眼已经逼近红区的水温表指针，捏紧了方向盘小声说道：

    “你可得给我扛住啊！”

    越野车在石子飞溅、热泉横流的瓦砾间穿行着，车子每一次颠簸就像要散架了一般。更要命的是，四处倒塌的建筑腾起的烟尘让能见度像在大雾里行车一般，但周成却不敢放慢车速。因为车速一旦慢下来，轮胎可能就会被灼热的地面熔穿。

    穿透一片迷雾，车子正要驶上一条大路。前方的地面却在冲天的白气中被扯出一条横贯路面的裂口，地缝的两头势如破竹地扎入两旁的高楼之下。只见高楼为之一震，无数玻璃渣子像雨点般从楼上飞溅而下。

    不等玻璃雨停住，裂缝经过的楼群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倾倒着消失在冲天的烟尘中。周成赶紧猛打方向转到另一条路上，遮天蔽日的烟尘眼看又要把车子吞没。

    “从西北方向出城的路基本全断了！往北边走！”曹锐放下地图说道。

    “这样不行，北边出城的路太长，车子快要扛不住了，快想想办法，老曹！”周成看着已经超标的水温表喊道。

    曹锐把手边壶里所剩不多的水淋到了头顶上，一行行黄色的水渍从脸颊上流过。他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胡渣和眉毛上都沾满了泥水珠子。埋头沉思了一会，他忽然抬头说道：

    “就往北，到永定河边上，沿着河开。我昨天才从那边经过，沿河的灯杆和树上拴着不少冲锋舟，我们用冲锋舟从河里走！”

    “这到处都是地裂，河水会不会漏光了呀！而且这样的温度下，恐怕河水已经沸腾了，咱们到河里岂不是和跳到锅里差不多吗？”周成刚说完，车旁的地面就被爆裂的蒸汽炸出了一个大坑，飞起的石块在车顶砸出了好几个可怕的凹陷。

    曹锐说道：

    “在我们赶来的路上，夏岚通过电台跟我说，西山上的水库已经溃坝了。而这永宁河的水就来自西山，我想这会儿溃坝的洪水已经漫灌了永宁河。就算河道有裂缝，水在短时间内也不会漏干。况且溃坝的水基本都是浮水，应该是清凉的。”

    事态已容不得周成多想，就算是碰运气，他们也只能去试试了。水温表已经超过了红线，他们的车子很快就要抛锚。而一旦没有了车子，他们在这热海中根本不可能生还。

    车子弹跳着穿过几条残破的街道，来到了河边。河道中的情况倒是让周成和曹锐都松了一口气，清澈的河水荡着波涛流正向市中心流去，河面上并没有腾起白雾。

    这基本证实了曹锐的推测，沿着河边没开出多远他们果然找到了搁浅在河边的冲锋舟。四人下车合力将冲锋舟推入水中。而就在他们跳上船的同一时间，就传来了越野车轮胎爆炸的声音。

    由于是逆水，冲锋舟在起伏的河中涌得很厉害，但前进的速度并不快。扑面而来的热风像刀子一般刮在几人的脸上，难忍的灼烧感让刘梦竹忍不住用手划了一把船外的水。

    “水好凉啊！”她惊喜地喊道，就要把用手兜起的水往脸上泼。

    周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这水里有氢氧化钠，强碱性！会灼伤皮肤的！”

    然后赶紧拿出水壶，把剩下的水冲到了她的手上。几人躺在冲锋舟的船底，这样既能避免热浪的直接冲刷，又可以感受船底的冰凉。但曹锐只能一手掩面、一手撑舵，直着身子挺在热风中，因为他要控制着冲锋舟从断裂的残桥和河中的废墟里穿行。

    中间有好几次，周成都起身想要替换曹锐。但他只是抬了抬墨镜淡淡地说了声：

    “开车你确实有一套，这开船你就别瞎掺和了，要撞到石头全都得玩完儿。”

    周成自问也确实没有什么驾舟的经验，不敢逞强。他只能看着曹锐像把自己绑在鹦鹉螺号甲板上挑战敌舰的尼摩船长一般，在热风肆虐的风沙中坚持。

    褐色的沙子渐渐沾满了他的皮衣、头发和墨镜，荡魂摄魄的末世回响好像正在周成耳朵里淡化，他渐渐地只能听到冲锋舟掀起水花的声音和曹锐嘴里哼着的那首《水手》。

    冲锋舟的引擎声越来越尖，但速度却越来越慢。曹锐抬起引擎下的螺旋桨一看，踢了踢周成：

    “得下船了，螺旋桨都快被腐蚀没了。”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就像吞了一口沙子。

    周成起身一看，周围依然飘着沙尘，但已经比上船的时候淡了很多。空气中的热度也褪去了不少，至少呼吸没有灼烧感了。

    “已经过了五环有一阵子了，上岸徒步应该没什么问题。”曹锐把船靠到边上。

    周成伸手触碰岸边的时候，发现地面虽然带着温度，但已不是火炭般的灼烧感。几人下了船，曹锐走路已经有些踉跄。周成去扶他的时候才看到，在他的脸上和手上已经是血迹斑斑。

    黄雾迷蒙的空气中充斥着炉渣的焦味。路上的人满身灰砂和血污，他们正拼命往城外逃散。地下时不时地出现的地震令人心惊胆寒，周围的高楼也在地震中摇摇欲坠。此起彼伏的玻璃坠地声鞭笞着人们不敢停下。

    周成扶着曹锐在人群中埋头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口干舌燥，双腿酸痛难忍才终于瘫倒了下去。周围的大楼已经稀疏，燥热的空气也凉爽了下去。

    回头看向京华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已看不到分毫。灰黄的烟尘直冲入云、遮天蔽日，像沙尘暴一般把整座城市罩得严严实实。烟幕之下火光闪烁，天际惊雷一般的声响频频传来，仿佛有两条巨龙正在城中撕咬翻滚。

    被称为天子国门的千年古城京华，繁华落尽，从此不复存在。

    （官方书友群号630198742，欢迎小伙伴们加入。另外，在此郑重发布找错字檄文，发现错字，语法错误的小伙伴，欢迎给我留段评。一经改正，每一处打赏20声望。）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余温

    多日不见的夕阳又挂在天边，血色残光下的平原上。劫后余生人们零零散散地沿着公路走着。延伸到天边的队列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口干舌燥、筋疲力竭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

    走到高速公路的岔道，路口的士兵引导着人流往下道方向走去。周成本有些疑惑，前方明明就要到京华的一座卫星城了，为什么要下道。

    但当他自己走到道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余晖下的城市已经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剪影和一缕尚未散去的烟尘。

    周成哀叹了一声，对身旁的妻子说道：

    “看样子京华城周围的城市都没能幸免。”

    沈曼绫微微摇头：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根据天宇他们对星环观测的报告。这次承压水沸腾之前，星环抛投的物质总量，比引发电磁脉冲风暴和融化两极冰川的总量还要多。

    在电磁脉冲风暴之前，我们通过地面相控阵对空预警雷达监测过一次星环物质的抛投，其抛投路径几乎覆盖了全世界所有城市和重要据点。”

    “那按照这个意思，全世界的城市都因为地下水沸腾被破坏了？”周成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现在收不到其他地方的消息，我也不太确定。但现在看来，像京华这样地下水网分布均匀的平原城市，通过沸腾地下水的方式来摧毁，对于外星文明来说是很容易实的。”沈曼绫回答道。

    曹锐看了一眼天上蓝黝黝的星环，苦笑道：

    “呵呵，我们人类自己想一下子摧毁京华这种，三防工程非常完备的超级都市都要绞尽脑汁，更别提大规模地在地图上抹去城市了。这才半个月，几乎所有的沿海城市都消失了，像京华城这样的不知道还有多少。而最悲哀的是，人类连它们的面都没见着。”

    众人沉默，不再多言只是埋头赶路。

    夜幕笼罩了整片大地，北方秋天的夜风本应带着瑟瑟寒意。但可能是京华城的余温未散，风中依旧带着如初夏的温热。

    长不见尾的队列在一个小村镇前停了下来，看起来镇子里的建筑并没遭到破坏。镇口的士兵正在给人们分发瓶装水、压缩食品和被服，然后被引道的士兵分散到小镇的各处休息。这个镇子并不大，很多人都只能在屋檐甚至露天休息，但没人有怨言。

    周成注意到在公路的另一侧，远处的农田中，有一座长长的混凝土矮墙在皓月下泛着灰光。

    “这是危机时代中修建的半埋式的应急物资储存仓库，里边很宽大。存放着饮用水、食品、医疗用品、被服等等急需生活物资。这样的仓库和地下油库全国修了几万座，有的像这样在城边，有的在野外。”身旁的曹锐说道。

    “哦，倒是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大。”周成说道。

    “危机时代最后三个月，转入全民武装防御阶段，所有大规模工业农业生产都停止了。这么多人要吃喝要消耗，不提前储备的话，不等敌人下来我们先饿死了。”曹锐说道。

    周成转头看向曹锐：

    “我看敌人进入近地轨道之前，城市里不是也连续塞了好几个月的各种物资嘛。”

    曹锐浅浅一笑：

    “城市里也有大量补给，但是其中一多半都是武器弹药。食物储备预计的是足够消耗半年以上，大量的生活基本储备都是放在这种野外仓库的。现在看来，这可能是最有前瞻性的措施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镇口，导流的士兵一边递上食物、水和被服一边问道：

    “请报告你们的职务或者武装编制。”

    当几人报上自己的职务编制以后，后边的一名军官快步走上前来，行了一个军礼：

    “请各位专家领导跟我来。”

    说罢便领着几人往物资仓库的方向走去，几人都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紧紧跟在军官后边。

    镇口前往仓库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满是往来搬运物资的人。来到仓库门口几人才知道这个仓库的容积比想象中大得多，埋在地下的部分比露在地上的多出好几倍。十几米高的仓库里密密麻麻地码放着各种物资。

    几人在士官的引导下进了仓库大门旁边的帐篷，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夏岚、卫旭一众早上一起出发时的队员，以及早先负责观测星环的林天宇和吴凡。短暂的重逢问候之后，大家围坐到了桌前。

    一名中校说道：

    “各位专家，目前聚集到这里的武装部队，我的军衔最高，所以由我暂时担任这里的指挥官。”

    众人都是一怔，他们并不是对中校的指挥权有任何质疑。而是在京华这样的政治、军事中心要地，中校实在算不得高阶军衔。

    “很庆幸能有各位专家在这里帮我们提供专业意见，现在形势非常严峻，我就长话短说，我先介绍一下情况。

    现在和预计汇合到我们这里的中心市区难民大约会有30万人，我们通过长程电台联系了京华城周围分布的8个战备物资仓库，他们那儿的情况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只有1/3的人从城里撤了出来?”沈曼绫惊恐地问道。

    “灾难来得太快了，如果不是提前接到了你们的预警，恐怕损失的人口远远不止2/3。”中校说道。他停顿了一会，提起的精神：

    “伤亡统计还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现在最急需解决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怎么组织救援。二是幸存下来的人接下来怎么办。

    我已经派了几支救援队伍返回城里。但是据反映，京华城里的温度仍然很高，他们目前只能在五环附近展开救援，救援效率非常低。各位专家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夏岚开口说道：

    “现在可以肯定，承压水沸腾是因为，外星文明在京华城下的水网中通过某种单细胞生物在短时间内，投放了大量的金属钠单质。而钠和水反应本身就会释放巨大的热量，生成的氢气还会引发爆炸。

    而反应过后的另一种物质，氢氧化钠也就是火碱，在溶于水中的时候也会散发出热量。这样的情况下，京华城这样的体量，恐怕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完全冷却。而且火碱有很强的腐蚀性，对人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中校面露惶恐：

    “意思是，我们相当长时间内都无法进入到市区内进行救援？”

    夏岚闭眼摇头，没有说话。

    “而且，火碱大量存在于地下和地表水中。京华附近的水系很长时间内都无法饮用，土地会盐碱化，植物也会凋谢。更糟糕的是，承压水因为沸腾而空缺之后，地表会因为失去支撑而逐步发生大规模塌陷。”工程学家说道。

    “京华城周边有十几个物资仓库，东南方向的已经被水淹了。剩下的东西倒是够人们用一段时间。但如果无法得到补充，我们还得考虑转移到其他地方去。”曹锐说道。

    林天宇提议：

    “东北方向呢？我老家就是那边的，东北平原本来也是我们的粮食基地。重新展开生产自救相对容易得多。”

    沈曼绫摇了摇头：

    “东北平原上的城市和京华城有相似的地下水网布局，恐怕也免不了同样的结果。”

    中校的眉头就像被用胶水黏住了一般：

    “城东的仓库据点在早些时候接收了一批从承德开车过来的部队。据他们反映，他们的城市也遭到了同样的毁坏，逃出的难民也正向我们这儿来。

    还有一点，我们现在依然不知道敌人到底想要做什么。现在，我们的武装已经非常孱弱，如果再分散的话，不太利于有可能会出现的防御战斗。”

    曹锐点点头：

    “现在东北方向的难民可能会往我们这边撤，南边已经让海水给淹没。我们能去的也只有西北和西南了。但西北方向自然环境恶劣，物资仓库分布也不多。我们这么多人到了大草原或者荒漠上，那就不用敌人动手了。”

    “但是西南方向的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啊！”周成说道。

    这时，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堆卷曲的纸条。

    “报告！我们在附近捡到了好几只信鸽，都是来自西部战区的。信件的内容是电磁脉冲以后的损失情况报告。蜀川以蓉城为中心的损失远小于我们这里！”

    中校一把拿过那些卷曲的小纸条翻看着，兴奋地说道：

    “最近的消息是五天前的，他们的损失确实没我们大，而且降雨量也比我们小很多！”

    曹锐看着桌上的地图：

    “那我们就往西南方向撤，沿途都有补给仓库，人员也会更加密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海绵城市

    成片的滚滚流云在空中抛洒着绵绵细雨，云层移动得速度很快，但地面却没有一丝风的痕迹。如果盯着明暗斑驳的乌云看，甚至会产生一种是整个大地在动，而云没有动的错觉。

    起伏绵延的丘陵山脉上披着厚厚的绿被，连绵的秋雨把每一片叶子都洗得一尘不染。每一座青山都泛着淡淡的油亮绿光，感觉这是个崭新的世界一般。

    高速公路上，一列列队伍正在赶路，褚羽晟和小胡带着他们的队伍也在其中。小胡从队列后方小跑了上来：

    “羽晟哥，大家状态不错，都说可以坚持到服务区再休息。”

    褚羽晟看了一眼路牌，又看了看腕表：

    “那咱就不休息了，还有15公里到服务区，到的时候刚好天黑。明天一早起来出发，不到天黑就能到吴州，到时候再舒舒服服地休整。”

    “你说越州是不是也会被淹啊。要不然怎么又让咱们继续往内陆撤啊？”小胡一边在衣兜里翻找着，一边问道。

    “应该不会，上周大潮涨到离越州城下十几公里的地方就没有继续上涨了，要淹早淹了。现在越州北面和东面都是海水漫灌区，被淹沿海城市的难民都会往越州撤离。

    物资储存仓库分布的地图也你看过，好多仓库都被水淹了。要是全都留在越州城里，要不了几天就没东西吃了。”

    小胡费劲儿地从衣兜里掏出了塑料袋缠着的烟盒，递了过去：

    “也对，我们离开的时候，街道上都搭满了帐篷。不过离开越州也好，城里天天下大雨，人都快长菌子了，还不如这户外清爽。”

    褚羽晟接过烟盒，里边还有十几支烟和一个打火机。他欢喜地自己点上一根，又递了一根给小胡：

    “你小子保管得挺好啊。”

    小胡摆摆手：

    “羽晟哥，你自己抽吧，我本来也就不大抽，就不浪费粮食了。”

    褚羽晟点燃香烟，深吸了一口：

    “离开越州也好，人又多，雨也大。就算海水不涨了，我也担心那像天漏了一样的大雨把城市给淹了。”

    武装队长笑嘻嘻地走了上来。

    “那到不至于，咱们南方城市每年都要下不少雨，连续下暴雨的时候也有。城市的雨水管网很发达，再加上危机时代前一直在推行的‘海绵城市’改造方案。路面、广场、绿地都能聚水、排水，暴雨要造成多大的内涝灾害还是不容易。”

    褚羽晟上下打量了队长一番：

    “知道得挺多呀！”

    队长干笑了一声：

    “危机时代之前，我在市政工程处上班，这方面还知道一些。”

    褚羽晟递了一支烟给他：

    “咱们一路从沪城转移到这儿，这么辛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队长脸上泛起灿烂的笑容接过烟：

    “叫我老郭就行了。这一路走来，都得感谢你们二位了。辛苦算得了什么，至少现在大家伙都还好好地活着。要不是你们带着，我们恐怕都没机会走出沪城。”

    周围的人们都向褚羽晟和小胡投来了饱含感激的目光，小胡羞涩地连连说着客套话。褚羽晟面色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他又一次享受到了最崇高的成就感，也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

    第二天下午，当褚羽晟和小胡带着队伍来到离吴州城10公里的路牌下时，天色陡然暗了下去，一路上的绵绵细雨再次变成了倾盆大雨。褚羽晟抹了一把满脸的雨珠：

    “这两公里前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城边儿马上又成这样了啊！”

    小胡看着护栏外的某处说道：

    “羽晟哥，你看那边？”

    褚羽晟向小胡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黑云下变成墨绿色的一座小山上，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从山腰一直拉到山脚，就像是刀斧劈砍留下的伤疤。

    “下雨时间太长了，山体滑坡。丘陵地带很常见，这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些地方的山都不高，威胁不到城市的。”一旁的武装队长老郭说道。

    这时，几辆拖车掀起高高的水花从对向车道驶过，在身后的隔离带缺口调了头驶到了他们身旁停下。

    “看来这吴州的接待工作还不错嘛。”褚羽晟说道。

    来到吴州城下的队伍挤上了拖车进了城去。一路上除了几处低洼地段积水严重，大多数的城区范围都只是路上附上了一层水膜，没有漫灌的迹象。而这里的电力恢复也比越州要好，多数楼里都亮着灯光，他们甚至看到还能行动的战斗机甲。

    车子没开多久，就在一座学校的门口停了下来，而这里也就是他们临时驻地。已经准备好的热食、热水还有教室里明亮的灯光和干燥舒爽的床铺让每一个疲惫的人都格外兴奋。自从潮水开始淹没沪城到现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样舒适的环境了。

    第二天褚羽晟从迷蒙的睡意中醒来时，已快到中午。他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前，如箭的大雨没有减小的意思。操场和外边的公路上都在哗哗地淌着水流，但积水并不深，这让从沪城大潮中逃出来的褚羽晟安心了不少。

    向下一看，楼下的花坛边上，小胡和老郭正在灌木丛里翻找着什么。他披上雨衣下楼：

    “你俩顶着这么大的雨在这儿干啥啊！”

    小胡挥舞着手里的几朵蘑菇，笑嘻嘻地说道：

    “好久没吃过新鲜蔬菜，今晚上可以加个餐了！”

    褚羽晟定睛一看，长长的花坛灌木下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小胡手中拿着的蘑菇。

    “这有毒没毒你都不知道，就敢胡吃啊！”

    一旁的老郭手里拿着一串蘑菇，起身说道：

    “有什么毒啊，这就是普通的平菇。和你菜市场买的一样，这下雨时间太长，花坛里都长出来了。”

    然后老郭把蘑菇装进小胡手里的袋子：

    “你说得也不对，这蘑菇可不是蔬菜，是真菌。”

    正在这时，操场外几辆小货车掀着浅浅的水浪开了过来。随车的军官下车之后对褚羽晟说道：

    “这是你们的生活物资，你马上叫人下来转移。另外，通知楼栋里所有的军官立刻到这里集合，动作要快！”

    很快，大家就开始搬运物资，而楼道前的大厅里也笔挺地站定了十数名士官。军官登记完了所有士官所报的部队番号和人员数量后，合上文件夹正声说道：

    “欢迎你们来到吴州。根据危机法令从现在起，你们被编入吴州市城防部队，由城防警备司令部统一指挥调遣。

    基本生活物资供给会持续地送来，除了日常消耗，还要保证至少15日的储备。你们要在今天之内统计好所缺失的武器装备数量，明天会给你们送来。

    今天你们继续休整，明天城防警备司令部给你们任命的指挥官将会过来，你们也会转入战备状态。还有什么问题吗？”

    士官们面面相觑，褚羽晟试探着开口问道：

    “我们...我们不用再继续转移了吗？”

    军官回答道：

    “你们就地履行危机法令中星火计划的义务，不再转移。”

    士官们脸上都破出了欣喜的笑容，他们总算可以安稳下来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锅里翻腾着热汤，飘散的蘑菇香味和人们欢乐的笑声似乎让窗外的大雨都褪去了几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地冻

    褚羽晟站在一间昏暗而空旷的屋子里，燥热的空气像一张毯子一样把他裹起来，让他浑身冒着虚汗，非常难受。感觉像守在一座火力旺盛的炉子旁边，但却怎么也找不到火炉在哪里。而房子里时不时还在传来渗人的声响，就像是置身于一座即将倒塌前，叽嘎作响的钢结构厂房里。

    越发难忍的燥热和惊心刺耳的声响让褚羽晟忍无可忍，无名怒火让他猛地从床上惊醒并坐了起来。他大口地喘着气，庆幸那个诡谲的地方只是在梦境里。

    褚羽晟双手抹了一把脸，却发现自己满脸是汗，而且全身都粘着一层汗膜。更让他感觉可怕的是，周围的空气中如梦里一般透着淡淡的燥热感。

    就在此时，一个怪异的响动传来，那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只快被撑破的油桶在叽嘎作响。而就在响动传来的时候，床也似乎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声音竟然和梦里一模一样！他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那个声音到底来自何处时，周围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就在褚羽晟全神贯注地等着第二次声音响起时，他忽然察觉到了异常。这周围的一切太安静了，连一直嘈杂的雨声都不见了！

    他赶紧下床，几个快步走到窗边，睡前还昏天暗地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而天上的乌云也似乎散了去，甚至能看到东方天边泛起了黎明的白光。而操场上的景象则更加怪异，整个地面就像镜子一样泛着悠悠的白光。

    “小胡！小胡！快起来，跟我下去看看，这情况不对啊！”褚羽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拍打着小胡。

    小胡睡眼蒙眬地跟着起了床，也没有多问就跟着褚羽晟下了楼。走下阶梯踏上操场的时候，褚羽晟只听脚下有碎玻璃的声音，随后脚底一滑若不是小胡扶着他，就要摔倒下去。

    站稳之后，两人蹲下细看，地面竟有一层薄冰。用手一摸，果然冰凉彻骨，但这空气中明明透着燥热。

    此时白色天光已经盖过了半天，东方天际更是散出了红霞。两人放眼看去，整个操场上都已附上了一层薄冰。更奇怪的是，冰面并不如想象中的平整如镜，而是高低起伏，如荡起浪涌的水面突然冻结一般。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到操场上却发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现象。造成冰面高低起伏的根本不是冰本身，而是薄冰下的地面如被巨人踩过一般，已经龟裂隆起。但包裹其上的冰层却很完好，没有破损的痕迹。

    又是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动传来，那声音浑厚而绵延。就像泰坦尼克号即将折断时金属船体因为拉伸发出的哀嚎。随着响动而来的还有一道裂缝闪电般地从教学楼外墙上飞速掠过，裂缝周围瓷砖落地发出的零碎声音让教学楼的窗户尽数亮起。

    衣服还没披好的老郭，一路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地上怎么有这么厚的冰?”

    “不知道啊！这昨晚也没有降温啊!”小胡说道。

    褚羽晟摸索着手里的冰渣子：

    “不仅没降温，昨晚还有点热，这冰可能是从地下开始结的。”

    老郭连连点头：

    “对对对，昨晚大家都觉得有些燥热，冰在冻结的时候会释放热量，但要达到这样的燥热，光地面冻结可不够啊。”

    小胡忽然指着操场边上，栅栏外的路面喊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路面上！”

    众人转目看去，他们这个位置原本是看不到路面的。但却可以看到有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正在朝阳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仿佛是从路面上生长出来的一般。

    几人踏着碎冰来到公路上，路面也如操场那般覆盖着一层薄冰，起伏龟裂。但起伏的程度要比操场更大。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形状怪异的物体，竟然是掀开了地下水井盖里，钻出的一根半人高冰柱。

    沿着破碎的路面看去，每个下水道井盖都长出了大小不一的冰柱。褚羽晟上下打量着冰柱：

    “我倒是知道这水凝结成冰体积会膨胀，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你看这地面像是被硬生生给撑破的。”

    老郭也是一脸的困惑：

    “不至于，这冰冻膨胀不了这么大体积，冰天雪地我见过，没见过冻成这样的...”

    话到一半，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你们看，这冰里有东西！”

    褚羽晟和小胡蹲下身去仔细观察。果然，在金色的晨光下，可以看到冰里有无数大小相当的晶莹光点。

    小胡转身从学校门口拿了一把铲子，对着冰柱三两下就敲下了一段冰柱来。褚羽晟和老郭拿起冰块一看，刚才看到的光点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空腔。

    “这冰块里全是空泡，这就是冰块体积过度膨胀的原因吗？”褚羽晟说道。

    老郭摇摇头：

    “不知道，也可能是这些空泡里的东西导致了结冰，谁知道着雨里到底有些什么。”

    褚羽晟扫视周围发现，不仅是下水井里，连雨水篦子、地漏和其他向下渗水的孔洞都生长出了大小不一的冰柱。他一惊，慌张地看向还在摆弄冰柱的老郭：

    “老郭！我记得你说过，我们这些南方城市都打造成了有着很发达排水系统的‘海绵城市’对吗？”

    “是啊，我以前在市政工程处上班的时候，主要抓的就是这方面的工作。”老郭回答道。

    “那如果长时间的强降雨，会不会把城市下的‘海绵’灌满呢？”褚羽晟又问道。

    老郭不是很明白褚羽晟的意思：

    “你这样理解也行，‘海绵城市’的本质就是通过多源头缓渗水、利用地下孔隙储水调节城市生态。这种雨的话，实际上也就把我们城市地下的空隙灌满了。”

    褚羽晟的神情更加着急了：

    “那你们改造‘海绵城市’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满水的时候出现这种凝冻的情况？”

    老郭想了一阵，摇摇头：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还真没考虑过，因为我们南方城市的温度本来就极少到结冰点以下，就算到了也不至于深度冻结地下水。而且在少雨的冬季，是没什么降水的....”

    说到这里，老郭一惊，他明白了褚羽晟的意思。眼前的情况不仅是吸满水的海绵一夜之间完全冻结，而且冰的膨胀率远远大于普通的水冰。

    “我们脚下的‘海绵’是不是已经被膨胀的冰给撑坏了？”一旁的小胡惊恐地问道。

    就在此时，一阵阵闷响伴随着地面的轻微晃动传来。那声音依然很闷，就像地下有一台碎石机正在吞噬大块的石头一般。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道指甲划过玻璃的锐响从身后传来。他们转身看去，前方路口一座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出现了无数龟裂。

    而更可怕的是，大楼的底层竟然腾起了一阵烟雾。大面积的玻璃幕墙紧接着像被子弹扫射一般碎裂，玻璃渣子如暴雨一般落到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而笔直的大楼已经可以用肉眼看出倾斜的迹象。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沉

    褚羽晟、小胡和老郭三人踩着操场上飞溅的水花往教学楼跑去。

    “你们俩，立刻让我们的人最短时间内收拾行装，在操场集合。”褚羽晟边跑边向小胡和老郭喊道。

    二人点头之后，从兜里拿出哨子。一边吹起急促的哨音，一边跑进了教学楼。不少人已经因为刚才的响动来到了操场上，褚羽晟在楼梯口找到了另外几支队伍的带队士官，他们正焦急地交头接耳。

    “你们听我说，城市下方的地下水全部冻住了，膨胀的冰块可能已经摧毁了岩层的支撑结构，冰块消融的时候很可能会引发地震。我无权命令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带着你们的队伍跟我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褚羽晟喘着粗气，焦急地说道。

    士官们看着东升的旭日和满操场的浮水也感到事态紧急，一名士官说道：

    “我们的指挥官不是今天会到吗？要不我们向指挥官请示一下再行动？”

    褚羽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情绪，因为他知道这时候争执只会浪费时间：

    “现在指挥官没来，我们依然有自行决定的权力，我们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另一名士官迟疑了一下：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融冰会诱发地震。那么我们带着部队在开阔地待命，不是更安全吗？”

    小胡和老郭带着队伍从走了下来，小胡递来了一个眼色示意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时，又是一阵隆隆的地声伴随着轻微的震动袭来，周围响起了玻璃碎裂和人们惊叫的声音。

    褚羽晟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是从沪城逃出来的，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外星侵略者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我们很清楚，它们绝不会按我们预计的情况来，你们自行考虑，我必须带着我的人撤离。”

    说完褚羽晟跑到已经列队完成的队伍前方。

    “小胡你到队列后方去，不要让人掉队。”

    “是！”

    “老郭，你还是在队伍中间照看大家，我们以哨声为令，立刻出发！”

    褚羽晟带着队伍刚刚跑上大街，隆隆的轰响伴随着裂开地缝里溅起的水花从地下传来。回头看去，路口的写字楼正像一座断了电的充气模型一样瘫软着倒向地面。

    褚羽晟和小胡吹响了急促的哨音，队伍立刻蹲下抱头。在地动山摇的轰响和强大的冲击力下，地面剧烈晃动。弥漫的烟尘冲向街道，开裂的地面竟然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荡起了波澜。

    不等烟尘散去，褚羽晟吹响哨声。被震荡掀翻在地的队列立刻站起来，继续出发。漫天的烟尘挡住了远处的视线，褚羽晟只能凭借匕首上的指南针带着队伍往出城的方向摸索。地面的震动和周围房屋倒塌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原本宽阔平整的路面，如今已经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板块。它们有的高高翘起，有的斜入地下掺着冰晶的水中。这大大增加了行军的难度，大家几乎是在连滚带爬地前行。但前方褚羽晟口中急促的哨音让他们一丝也不能放慢速度。

    在呛人的烟雾中，褚羽晟领着队伍来到了一个大十字路口，每条路上都有往不同方向奔逃的人群。他拿起指南针确认方位时余光扫视周围，猛然间发现了一个可怖的情况。路口周围的高楼，全都如竹林间的春笋一般，歪歪斜斜地立在周围。

    正在他犹豫哪条路才能更安全的通行时，尖锐刺耳的玻璃爆裂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伴随玻璃落地的零碎声而来的是，如潮浪一般波动的地面。随后，裂石穿云的轰响和排山倒海的烟尘向他们冲来。

    褚羽晟声嘶力竭地大吼：

    “向我集中靠拢！蹲下躲避！”

    随后便隐没在了嘈杂与尘埃之中。

    当地面令人眩晕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轰响消失之后，褚羽晟只觉身上如冰水浇灌过一般的彻骨。脚下碎裂的地面上满是积水，而烟尘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让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尘埃渐渐散开之后，目光可见的路口四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残砖和瓦砾几乎冲到了路中央，而之前路上密密麻麻奔逃的人群大半已消失在了瓦砾中。周围的轰响和地面的震动还在继续，他不敢停留，又吹响了继续前进的哨音。

    由于褚羽晟他们的驻地学校本就在城边，在穿过了几个遍布瓦砾的路口后，他们总算离开了高楼林立的城区，但城边的路面依然在积水中翻腾。褚羽晟带着队伍翻上了一座城边的小丘才停了下来，满身尘埃的人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褚羽晟扔下了背包，一手捂着隐隐作痛的腰，一手扶着树看着小丘下的城市。

    此时已是上午，空中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而地上的城市却已经被灰色的尘埃和白色的水汽重重包裹，花花绿绿的高楼在烟雾中时隐时现。弥漫在空中的水汽把阳光折射成五彩斑斓的流光，为这正在进行的残酷毁灭涂上了更艳丽的色彩。

    一片片高楼倒塌的烟尘在城中此起彼伏地冲天而起，大地震撼的巨响回荡在山间。整座城市就像在煮沸的锅中逐渐融化的牛油，慢慢消散在了烟尘和水汽中。

    小胡递来了水壶，褚羽晟拿起狠狠地喝了好几口，埋头擦嘴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更加残酷的一幕。不远处的出城公路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队伍和车辆。而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滑坡的山体堵死。在他们身后，倒塌的房屋和奔涌的烟尘正渐渐将他们吞噬。

    “羽晟哥，我们现在怎么办....”小胡声音颤抖的说着，不等他说完。褚羽晟就抢先说道：

    “清点人数，把地图给我。”

    不一会小胡和老郭又走了过来。

    “羽晟哥，有47个人没能跟上。”小胡的声音很低沉，眼中的泪珠在打转。

    “知道了，最近的物资储存仓库有25公里，让队伍准备好，五分钟后出发！”褚羽晟的声音显得很冷漠，这在以前很常见。但自从沪城出来以后，小胡还是第一次听到它这种语气。

    小胡和老郭对视了一眼，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们...我们就这样....”

    褚羽晟抓起地图，狠狠地扔到一边，指着正在毁灭的吴州城厉声吼道：

    “你知道现在城里是什么情况吗？你能确定这样就结束了吗？我们回去能救谁？还是想下次集合点名的时候，再少几十个人？”

    他的声音很大，小丘上的每个人都被怔住了。但这并不是出于对褚羽晟的害怕，而是对毁灭的恐惧和前路的未知。所有人都知道褚羽晟的决定是对的，但要下达这个命令却需要坚韧的决心还要饱受内心的煎熬。

    小胡点点头，眼中的泪珠终于滑落。一旁的老郭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褚羽晟深吸了一口气，扬天闭眼了好几秒钟之后，终于将那口气长长地吐出，然后捡起了地图：

    “还有四分钟出发，抓紧时间，执行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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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五章 补给

    秋天午后的太阳鹅黄妩媚，阳光温馨静谧。山间的清风伴着沙沙作响的树叶扑面而来，空气中透着泥土的芬芳。这对于被大雨淋了十多天的人们来说，是最奢望的天气了。但蓬头垢面赶路的人们，却没有闲暇享受这难得的惬意。

    他们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和生死离别，只想尽快赶到下一个目的地。自从涨潮开始之后，他们的人生目标似乎已经变成了褚羽晟口中一个又一个的行军目标。但没有人质疑他的命令，因为只要抬头，就可以看到那如屠刀一般悬在半空的幽蓝色星环。

    当疲惫的队伍来到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时，找到的只是一片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侵袭过的淤泥，仓库被深埋在淤泥、石块与断木之下。

    褚羽晟、小胡和老郭面对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滑坡体，最终决定继续赶路。因为他们连仓库入口的准确位置都不知道，耗时耗力地挖掘很可能只会得到一个坚固的混凝土顶盖。

    他们又走了三天，从吴州逃出的时候带的补给并不充裕，如果再找不到补给仓库，大家就得挨饿了。傍晚时分，他们总算找到了另一座物资仓库。

    这是一座建在公路和小湖边上的全覆盖式仓库。只有仓库的大门漏在路边，而庞大仓库掩埋在了绿地之下。看着坠向湖面的斜阳，颇有几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浪漫。

    来到仓库入口才发现，林子里已经搭上了许多帐篷，有不少队伍在这里集结了。一名少尉带着几名士官迎了出来，他们马上为褚羽晟他们安排了必要的水、食物和帐篷。

    吃过饭以后，褚羽晟和小胡来到了仓库门口的军官帐篷里，帐篷里并没有人。正在他们疑惑之时，接待他们的军官带着几个士官从仓库里走了出来。褚羽晟行了一个军礼：

    “真是感谢你们了，要是再得不到补给，我们就得挨饿了。”

    少尉摆摆手，脸上布满了和善的笑容：

    “都是战友，不用客气。”

    褚羽晟和小胡都觉得少尉的话有些别扭，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我们的补给基本耗光了，需要补充一下。”褚羽晟说道。

    少尉还是那副和善的笑容：

    “这个没问题，你们把所需要的数量统计一下，明天到仓库来领就行了。”

    褚羽晟本想开口，少尉又说道：

    “今天太晚了，天也黑了。你们这么累，就先休息吧。”话里已经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褚羽晟只得带着小胡先回去了。一路上，他们都在四下张望小胡几次要开口，褚羽晟都制止了他。回到帐篷里，仔细观察过周围情况后，褚羽晟才说道：

    “这里的情况有点怪。”

    “是啊，他们来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我看他们身上干干净净的，一个个白白净净精神饱满。”小胡说道。

    “不只这些，我还看到他们在营区的帐篷外挖了战壕，我们的帐篷区周围都有他们警戒的人。根据帐篷数量来分析，他们这么多士官和军官，应该没有带来足额的人。”

    旁边的老郭一惊：

    “难怪我刚才去打听他们来自什么地方，都没有人正面回答我。刚才也只发了一次的补给给我们。而且我还在营地周围发现了军用吉普的车辙印。”

    小胡焦急地看向褚羽晟说道：

    “那他们还会给我们足量补给吗？”

    老郭也眉头紧锁地看向了褚羽晟，三人沉默了好一阵。褚羽晟站起了身来：

    “别想那么多，应该出不了大事儿，但今晚你们都警惕点。明天我们去看看这帮家伙到底想干嘛！”

    第二天一早，褚羽晟和小胡就来到了仓库门口。正要进去，执勤的士兵拦住了他们。褚羽晟向执勤的士兵说道：

    “我们是奉少尉的令名来领补给的。”

    士兵说道：

    “仓库内有易燃易爆品，请你们将随身武器留在外边。”

    褚羽晟取下肩头背着的步枪，小胡也正要照做，褚羽晟阻止了他：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进去就行了。”说完给他递了一个眼色。

    来到仓库里，少尉正抽着烟坐在门口的桌前，而他的身后都是背着枪的士官和堆山泄海的各种物资。褚羽晟对着坐姿随意的少尉行了一个军，从口袋里拿出补给统计物资的纸放到少尉身前：

    “这是我们统计的物资数量，七天的标准补给量。”

    少尉用手把那张纸挪到一边，眼神里带着故作的无辜看着褚羽晟，脸上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

    “恐怕我不能给你这么多东西，我们的物资也不充裕。”

    褚羽晟眉头一紧，但很快又松了下去，他堆着勉强的笑容：

    “根据危机法令，所有人都有使用储备仓库的权力。”

    少尉看了左右看了身边拿着枪的士官，呵呵的笑道：

    “呵呵呵，危机法令？你逃出来的地方危机法令还有用吗？那东西救不了你。”

    褚羽晟怔在原地，没有说话。少尉收起了笑容：

    “但是你的运气不错，我们这儿正缺人手。我看你们带来的人都还不错，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带上一天的补给立刻离开，当然前提是得上缴所有的武器。或者，你带着25岁以下的青壮年留下，我们可以为留下来的人提供充足的物资。让你门口的那个小伙伴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我可以给它们三天的补给，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撑到下一个仓库。”

    褚羽晟一下子就明白了少尉的意思，他面目惶恐地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士兵立刻端起了枪对准他，他赶紧停下了脚步。

    “我怎么才能说服他们离开呢？他们可不一定会听我的。”

    少尉呵呵的笑道：

    “你只需要让他们交出武器，离开了营地范围。他们要么干耗着补给，要么只能离开。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褚羽晟犹豫了一阵，把手伸进了口袋，后边的士官立刻厉声喝道：

    “干什么！”

    “别紧张，是地图！是地图！我枪都放门口了！”

    褚羽晟唯唯诺诺地从口袋里拿出地图，放在桌上：

    “下一个仓库离这里有近百公里，而且我们来的路上有的仓库都被滑坡覆盖了。能不能多给他们一点补给，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是有点感情了。”

    少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也变得凌厉。他缓缓地站起身，把脸凑到离褚羽晟很近的地方，表情冷得能把周围的空气凝结成冰，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眼神躲闪的褚羽晟，仿佛已经完全将他拿住。

    “你跟我耍小聪明是吧！我只给你十秒钟，要么你和你的人留下武器立刻滚蛋。要么你带着我要的人留下来，这里的东西够我们在这里呆好几年。”少尉说话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冷酷。

 第二百五十六章 痞子

    褚羽晟眉头紧锁、双眼圆睁，刚才还唯唯诺诺的样子立马不见了踪影。他闪电般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枚手雷，然后拔去了保险栓。眼前的少尉完全没料到褚羽晟会有这个反应，旁边拿着枪的士官更因为两人靠得太近，一时不敢有动作。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褚羽晟一把抓住少尉的领口，将他勒在身前。另一只捏着引信弹簧片的手拿到了少尉的眼前。周围的士兵都慌了神，只是端着枪对着两人不停地喊着：

    “放开他！放开他！”

    而少尉刚才冷漠淡然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慌失色，短短几秒已是满头大汗。他牵强地笑着说：

    “兄弟！你别激动，咱们都是...都是为了生存，犯不着这样，要多少物资，你拿就是了。”

    褚羽晟把手雷摁在他胸前，平静而决绝的说道：

    “我只给你三秒钟时间，让你的人把枪放下。然后到墙边去面壁！一...”

    他数“一”的时候，三个捏住引信弹簧片的手指就松开了一个。

    “放...放下枪！...快！按他说的做...！”少尉惊恐的对周围的士官吼道。

    端着枪的几个人只能从命。

    “小胡！进来！”褚羽晟大声喊道。

    小胡走进来一看，眼前的情况先是让他吃了一惊，但也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把枪收走，叫几个带枪的兄弟们进来看着他们。”

    褚羽晟的话语中充满了小胡曾经最熟悉的玩世不恭和不屑一顾，这曾经让他一度很害怕。但眼前恢复了满身痞气的褚羽晟，却让小胡感到了庇护和安全。

    很快老郭带着几个人进了仓库，把少尉的人全部控制住。褚羽晟松开少尉，用捏在手中的手雷在他的额头上敲得砰砰作响：

    “知道我为什么当兵吗？”

    少尉满是冷汗的绯红脸颊上强撑着笑容，不住地摇头。

    褚羽晟从少尉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悠悠的说道：

    “我爸说我太狠了，让我磨一磨锐气。你在我面前玩这一套，还嫩了点儿。”

    少尉连连点头：

    “是是是...都是为了生存，你要什么都行，随便拿...”

    褚羽晟微微转面，扫了一眼门口：

    “我要让我的人进来装补给，你的人如果敢乱动。他们是什么结果我不敢保证，但你一定会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明白！我让通讯兵去传达命令，让他们在帐篷里待命，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说完，少尉就要呼唤门口的卫兵。

    褚羽晟一把拉住少尉的衣领，把手雷摁在他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

    “别耍花招！”

    然后，小胡把通信兵带了进来。少尉向他严肃地交代了命令以后，强笑着说道：

    “现在没问题了吧，咱们都一样，为了活下去。没必要搞成这样，要是咱们自己干起来，高兴的是敌人。”

    褚羽晟没有搭他的话，老郭开始带着队伍进入仓库补充物资。补充到一半的时候，褚羽晟对少尉说道：

    “车子放哪儿了，把车钥匙拿出来。”

    少尉一惊，正在犹豫间。褚羽晟冷冷的说道：

    “你最好别浪费我的时间，让我快点走。不然我对你这里产生了兴趣，恐怕你就呆不下去了。”

    少尉指了指墙边的一个柜子：

    “钥匙在里边，车子在后边林子里。只有6辆军用吉普，你们需要就都开走，但是油不多了。”

    褚羽晟使了一个眼色，小胡到柜子里一阵翻找。果然找到了几串钥匙，就在他拿走钥匙的同时，几张纸卷滚落了出来。小胡拿起纸卷一看：

    “羽晟哥，这是信鸽的消息！”

    他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

    “这有好几张都是蜀川的损失情况报告，看起来他们那儿的损失没我们大！最新的一封是一周前的，他们好像也没怎么下雨！”

    少尉牵强地笑了笑：

    “都是以前的信了，现在通讯断了，真实情况不好考证。而且我们这里离蜀川太远了，我也就没在意。”

    褚羽晟没有理他，对小胡说道：

    “你把这些信件收好，回头我们再研究。你拿着这些车钥匙，到后边林子里找到车。然后把钥匙全部掰断在锁眼里，把剩下的钥匙扔林子里。”

    “好的，羽晟哥！”

    少尉一脸的不解，褚羽晟把捏着手雷的手拍在他的肩上，瞪着他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丢下我的人自己跑。我要的是大家的生存，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很快，所有人的背包里都填满了补给品。褚羽晟把手雷放进少尉手中捧好，然后用胶带把他的手像粽子一样缠了起来。褚羽晟起身，用额头顶着少尉的额头，阴冷得笑了笑：

    “你要够胆量，松了手就后带着人来追我，看看我们谁厉害。”

    说完不能少尉回答，就抡起头盔将少尉打晕在地，然后出了仓库扬长而去。穿过营地的时候，他甚至悠然地点着烟，一点也不在乎周围帐篷缝隙里射来的锋利目光。

    与队伍会合以后，褚羽晟立刻要求大家跑步前进。而自己和小胡带着几个人远远地拖在队列后方，直到深夜才在一个隐蔽的山沟里休息。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破晓小胡就叫醒了大家。趁着自热食品加热的工夫，褚羽晟又拿出那几张卷曲的信件，翻来覆去地看。

    “羽晟哥，这信件上的内容到底可不可靠啊！”小胡问道。

    “应该是可靠的，密封和印信都跟我们战前学习的一样。这些应该是电磁脉冲导致全国断联以后，蜀川向中央指挥部和各备用指挥部发出的情况报告。”褚羽晟一边说着，一边把信条递给一旁的小胡和老郭。

    “从这上边的内容来看，蜀川遭受的损失确实比我们小多了，那里好多城市的电力系统基本还完整。而且上周前的信息显示，他们还没有出现进一步的情况。”老郭说道。

    “那咱们就往蜀川方向前进？”褚羽晟看向他们两个。

    小胡端起冒着青烟的餐盒，起身说道：

    “我都听你的，羽晟哥。我去把站岗的人换回来。”

    老郭把几卷信件递回给褚羽晟，脸上扬起憨厚的笑容：

    “褚班长，跟着你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信得过你，你说走就走，你说留就留，我们都听你的。”周围吃早饭的人也投来了赞同的目光。

    正在犹豫之间，人群里传来阵阵嘈杂。褚羽晟起身，大家都在仰着头看向天空。他也抬头看去，只见树梢间鱼肚一般的天空中，一道道赤红色的流星正划过天际。

 第二百五十七章 疾风

    一开始，褚羽晟他们准备沿着普通公路前进。这样路过城镇和村落的时候可以得到补充以及更多的信息，但情况和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沿途的小村镇，早在危机时代的时候就因为工业大生产而迁出了人口，留给他们的只有长满野草的街道和空洞洞的房屋。而较大的城镇不是因为滑坡冲毁了路面，就是城区遭到了和吴州一样的情况，被摧毁了。

    他们需要绕很大的圈子才能绕过废墟，在丘陵地带，普通公路的路径都是沿着地势而走，同样的距离路程要比高速路远出很多。最终他们走了两天普通公路之后，又回到了高速路上。

    在这期间，天空中的流星雨不分白天黑夜，从未间断。但也和前两次有区别，那就是流星的密度远远不如前几次密集，而且也不太能看出有明确的指向性，仿佛就是漫无目的地洒向整片大地。

    回到高速公路上的时候，路面上已经有稀稀拉拉的队伍在赶路了。有了前些天的经历，褚羽晟格外谨慎，他让大家把步枪端在手里，保持警惕，然后让小胡和老郭前去打探情况。

    不一会，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跑了回来。

    “他们有的就是附近城市的队伍，也有从东边的沿海城市一路撤到这里。他们基本都是若干打散的队伍重新组合起来的，据说，他们之前待的城市都发生了和吴州相似的情况。城市被摧毁了，他们只能继续转移。”小胡说道。

    老郭也跑了回来：

    “我这边了解到的情况也差不多，周围的大城小镇基本都没了。现在大量逃出来的人都在沿着高速公路转移，而且我问过，他们都知道蜀川的情况，转移目标也是蜀川方向。”

    褚羽晟环视了一圈前后的队伍：

    “让大伙把武器收起来吧，不用端着了，但警惕还得保持！”

    正午的时候，艳阳当空。中秋过后的太阳原本应该温暖宜人，但自从他们离开吴州时就一直是这种万里无云，红日当空的天气。让人感觉有几分燥热，人们的鼻尖也渗出了汗珠来。

    褚羽晟和小胡蹲在高速公路的护栏边上，摆弄着手里的行军食品，高速路的边上是一座连着一座的丘陵矮山。不知道是之前连日的雨水滋润还是因为危机时代减少了开垦种植，山上挤满了郁郁葱葱的绿树。

    “这高速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往蜀川走，看来那儿的情况应该不错。”小胡用叉子翻找着袋子里残余的饭粒。

    褚羽晟起身遥望着如长蛇一般穿梭在丘陵间的高速路，微微皱眉：

    “高速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看到过，徒步的队伍倒是越来越多，可见周围城市的破坏程度非常严重，希望蜀川真的能成为我们的落脚点吧。”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褚羽晟和小胡同时向着声音的方向转目看去。只见远处阳光下的青山，就像被激活了一样，在墨绿色与青绿色之间疯狂地闪烁着。而这样的情况正在迅速向他们推进。

    随着耳边的声音如千人翻书的嘈杂变成了万珠落盘的喧闹，他们看清了已经快到身前的青山上，青葱如盖的树木正像看台上狂欢的球迷一般疯狂摆动着树冠。在摇曳的树丛顶上，空中仿佛张起了一层保鲜膜，空气成了模糊的半透明状。

    而快到眼前的时候，褚羽晟和小胡才看清。那道模糊的空气墙是被狂风卷起的漫天树叶，它正铺天盖地地冲来。

    不等褚羽晟和小胡背过身去，充斥着呛人烟尘的疾风已经冲刷而来。那感觉就像一辆重型卡车卷起路上的灰尘和碎屑，风驰电掣地从身边驶过。但不一样的是，这疾风并没有因为卡车驶过而停下。

    小胡手中的行军食品袋像被人夺走了一般飞向天空。而高速公路上人们手中的袋子、头上的帽子以及其他一切轻而大的物体都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抛向了空中，它们扭曲着加入到了漫天飞腾的尘埃和树叶中，很快就消失在灰蒙蒙的空中。

    突如其来的大风让高速公路上长不见尾的队列乱作一团，人们或追逐着地面滚落的水壶，或死死按住头上的帽子，或卷曲在护栏边上等待着疾风的结束。

    狂风呼啸中，士官们口中的哨音时隐时现。经过了短暂的混乱，铺满整条高速路的队列又重新变得整齐了。弥漫的烟尘比刚开始时小了很多，头顶艳阳依旧，但风势却没有减小。

    “这妖风好怪啊！持续不断！而且风向也没变，一直这么从南往北地吹着！”在如妖兽般呼啸的风声里，老郭就算扯着喉咙也要凑到褚羽晟面前，他说的话才能被对方听清楚。

    “组织队伍，继续前进。也许走出这一段就没事儿了！”褚羽晟也是那般嘶吼着对老郭和小胡说道。

    在无休无止的狂风中埋头赶路的每个人都像一面小旗子，迎风面的衣服被紧紧地压在身体上，而背风面无论是裤腿、袖筒、衣角或是背带都在风中猎猎作响。每个人都双手抱在腋下，身体微微倾斜。

    夕阳西下的时候，狂风开始变得刺骨起来。褚羽晟的队伍来到一个服务区，这座服务区比路面的高度稍微矮一下，所以路堤形成了一个背风面。尽管疾风掠过路面的时候，会在路堤下形成涡流，让灰尘和树叶在这里聚集，但总要好过在狂风中过夜。

    服务区已经滞留了不少队伍，所有背风的位置基本都已经挤满了人。老郭和小胡好不容易才让战友们腾出了一个勉强能避免狂风直吹的角落。

    “要是能在隧道里过夜就好了，可惜这儿离最近的隧道也还有二十几公里。要放在平时，坚持几个小时也就到了，但在这妖风下赶路，恐怕大家都没精力了。”小胡依然是在扯着喉咙说话。经过了半天狂风在耳边的呼啸，让每个人都还处于耳鸣之中。

    褚羽晟打开了水壶，狠狠地喝了几口：

    “你就别抱怨了，能到这儿过夜就不错了，算是有个挡风的地方。你想想那些只能在路上过夜的队伍，人家就不过了吗？”

    “这风是真大，今天好几次过桥的时候，我都感觉到明显地晃动了。”老郭说道。

    褚羽晟依然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水壶，准备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时老郭按住了他的手：

    “这又是狂风又是烈日，虽然体感温度不高，但水分流失得很快。你先别喝完了，我去看看服务区里能不能补充水再说。”

    褚羽晟放下水壶，点了点头。他随手拿起身边一支被狂风挂在路堤上的树枝，虽然看上去依然翠绿如初，但摸上去确实有些枯槁。

    看着昏黄的光线下，在树叶纷飞的疾风中埋头艰难行走的老郭。又看了看在路堤下三五成团聚在一起避风的队员，褚羽晟靠在身后的墙根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么多人生存下去的希望。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在着逐渐变得疯狂的世界中，也只是一只蝼蚁，但大家的信任坚定了他对生存之路的渴望。尽管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条路在哪里。

    再次看向天空时，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月明星稀的夜空中已没有了流星的踪迹。

 第二百五十八章 火风暴

    黑夜中的狂风怒吼，就像饕餮异兽在山谷中整晚地啸叫，令人毛骨悚然。大风不仅带来了尘埃和碎叶，还带走了温度，凌晨的气温如坠冰窟。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群星璀璨的晴朗夜空之下，让人更加觉得诡异。

    朝阳的金光如期洒满了大地，让整个世界看上去温暖惬意，但耳边的呼啸狂风就像玻璃一样把这温暖隔离在了高空，地面上的人们依然冷得瑟瑟发抖。他们不敢在这异象中久留，早早地就出发了，只期望能尽快离开这个狂风漫卷的世界。

    时值中午，当空的烈日让气温回升了不少。褚羽晟抬头看了一眼路牌，然后凑到身旁的小胡耳边说道：

    “前边两公里有条隧道，让大家坚持一下，我们走快点，到隧道里去好好休整。”

    “是！”

    小胡正要转身，褚羽晟拉住了他：

    “你就到队伍后边去盯着，这高速公路上这么多队伍，别让队尾那几个年纪大的掉队了！”

    “知道啦！”

    小胡刚走，老郭就凑了上来：

    “褚班长，这风是不是加大了啊！”

    褚羽晟微微张开手感受了一会：

    “我这浑身都让风给吹麻了，感觉不出来。”

    老郭指了指路边的树：

    “你看这些树，昨天刚起风那阵还摇得厉害，现在都一直趴着，完全不摇了。”

    褚羽晟转头一看，也发现了老郭说的情况。近处所有树木的树冠都齐刷刷地倒向风吹的方向，只有树叶在疯狂抽动着。而放眼望去，远处的青山已经不像昨天那般山呼海啸的层层叠叠摆动，就像它们生来就是这般倾倒着的。

    忽然，明媚的阳光忽然暗淡了几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天。空中像被罩上一层灰色的薄纱。

    “这是乌云来了，又要下雨了？”褚羽晟说道。

    老郭四下张望，慌张地喊道：

    “不！这不是云，是大风卷来的黑烟！”

    褚羽晟仔细看去，果然这薄纱是在空中快速移动的，而且正在逐渐变浓，当空的烈日都在薄纱中开始明暗闪烁。他看向风来的方向，只见原本轮廓清晰的连绵远山已经看不清形态，一道乌黑的帷幕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地升起！

    褚羽晟一脸慌张地看向老郭，而老郭也正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他们都闻到了空气中越发浓烈的焦炭味。

    “糟糕！是火！是山火！”老郭失声喊道。

    褚羽晟看了一眼前方两公里隧道的路牌，叼起哨子吹响了尖利的哨声。老郭在狂风中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嘶吼道：

    “快跑！赶紧跑到隧道里去！火风暴来了！”

    褚羽晟一边跑着一边吹着口哨，高速公路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拼命向前奔跑。

    在狂躁的侧风中奔跑很难保持平衡，褚羽晟几次都差点摔倒。而此时的天色已经变得如黄昏一般，刚才还高悬的烈日已经只剩下一个暗黄色的光斑。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起风的方向，地平线上的黑幕已经拉向高空，像海市蜃楼里的山脉一样浩浩荡荡地浮在半空的天边。在那横贯天际的山脉中，还有无数明亮的闪电如游龙一般穿梭其中。

    而刚才在黑幕下已经模糊了踪迹的远山，又能看清他们笔架一般的轮廓了。只是映出那轮廓的已不是明媚的阳光，而是山后赤红的火光！而在整个目光所能及的山脉背后，都被映上那道随着山脉绵延的赤光。

    褚羽晟一边解掉背包，一边向后喊道：

    “扔掉背包！赶紧跑到隧道！赶紧！”

    空气中的焦炭味开始变得呛人，身旁的老郭已经咳得涕泗滂沱，满脸通红。眼看就要摔倒，褚羽晟一把揪住他的手臂：

    “不能停！....前边....前边就是隧道了！”

    他喊完只觉喉咙如灌了砂一般痛痒难忍，几个干呕差点吐了出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无法正常吸入空气，本就筋疲力竭的身体仿佛瞬间灌入了铅一般沉重，步伐也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褚羽晟头昏眼花的埋头跑着，几次脚下踉跄都险些摔倒。就在又是一阵咳嗽几乎让他要昏厥的时候，忽然只觉后颈和脸庞一阵烧灼的刺痛，抬眼看去眼前竟是漫天飞舞的火星。

    炽热的灰烬和未燃尽的树叶已经将他们包围，褚羽晟强忍着断筋削骨的痛苦向前迈着步子。身旁的老郭抓了一下他的手臂，褚羽晟余光看去，老郭满脸的汗泪粘上了灰烬看上去格外可怖，但他的眼中映射这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心里一惊，侧目看向另一边。沸腾的火海已经淹没了大半山脉，冲天的红光将半边天染得如血一般。而火线在狂风的裹挟下，像打翻的铁水一般涌向已被狂风和热浪烤干的山丘，成片成片的山丘被巨浪一般的烈火吞噬，然后加入到沸腾的火海中。

    褚羽晟不敢再看，狂风卷着烈火的呼啸像恶龙长吟一般令他心惊胆战，灼热的空气像无数小刀刻划着他的皮肤。他顾不得这些，只能紧咬着牙关用尽所有力气，向眼前那个在浓烟中已经若影若现的隧道口奔去。

    终于，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无法控制地扑倒在地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地上翻滚，却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就在意识模糊之间，一股凉水扑面而来，酸楚和疼痛闪电般地从全身袭来，让他去恢复了神志。

    褚羽晟费力的撑开眼皮，自己身上的军服已被飞溅的火星烧得处处露肉，而身边一个素不相识的战友正拿着水壶喊着他。

    “战友！快往里边撤，这里不安全！”那声音就像在幽谷中回荡一般。

    他撑起身体，看着一旁咳得撕心裂肺的老郭，还有几个相互搀扶着往里走的队员。又看向隧道口，更多身上还粘着火星子的队员正拼命跑进隧道，这让他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一些。

    就在他准备起身去扶老郭的时候忽然想起，小胡被自己派往队列末端了！

    褚羽晟只觉心里打翻了调料架，五味涌上心间，转身就要往隧道口跑去。而此时的隧道外飞溅的火星已如雨注。没跑出两步，身后的老郭一把将他按翻在地，他想挣扎但全身已没有了一丝力气。

    在越发密集的火雨中，他看到一个人影正扶着另一个步履蹒跚的人往隧道口里挣扎着前行。尽管那人的脸庞焦黑扭曲，但褚羽晟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小胡。他眼里倒映着闪烁的火光，嘴角依然挂着淳朴憨厚的浅笑，眼神里满是即将成功的喜悦和对生的渴望。

    就在褚羽晟紧咬双齿嘶吼着拼命向前挣扎着爬行时，赤亮的火光嘶鸣着将隧道外的一切淹没。

 第二百五十九章 雷云

    隧道口赤红的烈焰如洪流一般奔流着，灌入隧道的火舌贴着隧道顶张狂地舞动，逼得人们连连后退。火风暴鬼哭狼嚎一般的啸叫声回荡在隧道里，人们只能双手抱膝在光影中瑟瑟发抖，煎熬地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老郭和几个队员拖着瘫软的褚羽晟艰难地往后退着，从隧道口窜进来的火舌几乎都可以舔到褚羽晟的脚了。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面容呆滞，目光迷离地看着隧道外如火箭喷流一般的炽白火流。他似乎还能在其中看到那个满脸焦黑，嘴角挂着憨厚笑容的小胡。

    在烈焰的狂啸声和逐渐升高的气温里，时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难熬。隧道里的人们甚至开始觉得在外边的队员也许是一种幸运，至少他们不用忍受被死神慢慢握紧的恐惧和无助。

    洞口的亮光逐渐变得黯淡，最后只剩下了一抹隐隐闪烁的红芒，令人心惊胆战的呼啸声也随之消失。失魂落魄的褚羽晟猛地回过了神来，他爬起身来就往隧道口跑去。

    隧道外干燥炙热的空气热立刻像毯子一样裹住了他，就像身处刚刚熄灭的火炉里一般。浓烈的焦味让褚羽晟咳得泪花四溅几乎都要断气。他用袖子捂住口鼻，擦去眼泪。

    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黑色和灰色。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漫天的余烬从空中缓缓落下。路旁的山丘就像一个个被烤焦的面包，远处的世界在漫天的灰烬中已分不清天地，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余火映出的红斑。

    褚羽晟忽然觉得脚底一阵灼烧的刺痛，想抬脚却发现鞋底如黏住了一般，废了好大劲才从胶泥般的沥青里拔出腿来。他一连后退了几步才站住脚跟，抬眼看去。

    路面上长不见尾奔向隧道的人群已没有了踪影，剩下的只有冒着青烟，横七竖八铺满路面的一堆焦黑印记。

    ……

    京华城西南边是横亘在平原尽头的太行山脉，曾经的文明核心——沃野之上的城市如今不是已经沉入了水下，就是在毁天灭地的地下水沸腾中变成了生命禁区。

    幸存下来的人们拉着长长的队列沿着高速公路进入了山区，踏上了前往信纸上的希望之地——蜀川的路程。

    在一座山丘上的服务区里，曹锐、周成、夏岚等一众人正坐在服务区主楼的窗前，他们也是刚刚到达这里。整个大厅地面上坐满了疲惫不堪的人们，在服务区外的停车区以及整条高速路上满是迁徙的人群。

    在为数不多的汽车，再次大量毁于城市崩溃的情况下，他们作为高级专家，最大的优待也仅仅是能够在室内休整了。这个服务区因为地势较高，可以俯瞰下方河谷里的城市，所以面向河谷一侧装着大扇的观景窗。

    然而，不久前还高楼林立的省会城市，现在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从现在的位置看去，更像是一座巨人的乱葬岗。

    “看样子晋阳的遭遇也和京华差不多。”曹锐看着下方遥远的河谷中，已经可以被称为遗址的城市废墟说道。

    周成转目扫了一眼，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揉搓着自己的小腿，面容因为酸疼而不停扭曲。

    “今天咱们还赶路吗？”

    曹锐看了看昏黄的天色：

    “算了，就在这儿休息，走到下一个服务区都快深夜了，这山里晚上风大，整出病来就麻烦了。”

    周成看了下手表，又望向窗外。然后起身拖着步子走到一扇活动窗前，推开了窗户向着天空四处张望。

    “这天空的颜色怎么跟被烟熏过似的，黄焦焦的。这个点儿，天上又没有云，不应该是这个颜色啊？”

    曹锐倒是没怎么好奇，摸着脸上在京华城被火碱水汽烧出的道道疤痕说道：

    “前些天开始就有这个迹象了，你没注意到吗？”

    周成皱着眉头看向曹锐：

    “这些天又是翻山越岭的，都在埋头赶路，哪还有心思往天上看啊。”

    曹锐走到周成身边，仰望了一会像被蒙上了层黄色塑料纸的天空：

    “颜色倒是比之前浓一些了。”

    周成看向同样被连日赶路搞得焦头烂额的妻子沈曼绫和夏岚他们：

    “你们有注意到这个天色的变化吗？”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摇头。

    “我们这上了黄土高原，还以为天色昏黄是正常的。”卫旭说道。

    曹锐将头探出了窗外深呼吸了几口：

    “不对，这空气中有股味儿，前些天确实没这么明显。”

    周成刚刚转身，想要探出窗口，远处的山峰上忽然闪过了几抹耀眼亮光。

    “又是那种闪电，我们之前就见到过，你们快看！”卫旭惊呼道。

    只见远处连绵的朦胧山脉上多了几簇矮云，那云和一般的雨云看上去差别很大。它并不是大片大片地铺展开来，而是像欧洲绅士们头上的高帽，窄而高。远远看去，就像在山顶上引爆了核弹出现的蘑菇云。

    “我们之前就见过这种晴空霹雳，但是隔得非常远，看不清楚。当时以为是远处有雨云，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夏岚的话音刚落，分散在几处的雷云和山体之间开始频繁地亮起闪电，每一道闪电都能照亮半个天际。

    闪电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一度几乎连成了一道长时间不消失的电弧。尽管几处此起彼伏的闪电离他们都很遥远，但夺目的电光依然能把整个服务区和半边天都照得闪闪发亮！

    “你们仔细看！闪电击中的好像都是同一片区域!”卫旭慌张地喊道。

    众人起身看着分散在各个山头上的雷云，还有雷云之下连绵不绝击打到山体上的闪电。

    “自然界里闪电连续击中同一处的概率并不低，但是这个情况看上去一点也不自然！而且一点雷声都没有听到”沈曼绫沉沉的说道。

    大家侧耳细听，果然是没有任何雷响。闪电就这样高频率地持续了有十分钟，才开始慢慢减慢的频次，很快天空又恢复了昏暗。

    “好在这些山上都光秃秃的，没什么草木，要不然就要引发山火了。”吴凡说道。

    “我记得以前好莱坞有个电影，讲的就是外星人早早地把机器人埋在了地下，然后用雷击的方式来激活它们。最后那些机器人从地下冒了起来，对人类大开杀戒，这个情况就特别像电影里的情节！”卫旭满脸神秘地说道。

    夏岚冷哼了一声：

    “哼！这时候还能想到电影，我也是佩服你的心态。这河东地区的地下除了煤，还能有什么。”

    夏岚说完，感觉后颈有些发凉，想到了什么又一时说不出来。

    这时，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曹处长！侦察排刚刚通过电台报告，离我们这儿不远处有一团雷云正在形成！”

    “服务区还有车子没有！”曹锐问道。

    “派出去探明路况的车刚刚回来。”士兵回答道。

    曹锐看向周成：

    “咱们去看看这不自然的闪电，到底霹的是山上的什么宝贝！”

 第二百六十章 封印

    曹锐和周成开着车穿梭在两侧都是行军队列的高速路中间，没开出多远的距离就从代开的护栏缺口拐上了崎岖的山路。在电台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在一个小山丘的反斜面找到了报告情况的侦察兵。

    两名士兵正趴在小丘上，露着半个脑袋观察前方的情况，仿佛前方就是战火纷飞的战场一般。曹锐和周成也像士兵们一般匍匐在小丘前，领头的士官递来了望远镜：

    “你们看，就在前边！它正在形成，和那些远处的雷云一模一样！”

    曹锐从小丘上探出头去，夹着细沙的劲风立刻像刷子一样吹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他揉搓着眼睛看向前方，只见不远处的一个山坳上空，压面而来的乌黑色巨大云柱正在从高空的云盖里缓缓下降。

    在暗黄色的天际下，高耸的云柱就像一幢被从高空中缓缓放下的摩天大楼。而曹锐和周成的位置离云柱虽然也有几条街的距离，但却感觉就像泰山压顶一般朝着他们的头顶坠来。

    几道亮光在云柱的半腰上一闪而过，借助如相机闪光灯一般的阵阵光亮。他们看到巨大的云柱竟是由无数条如墨一般的黑云，扭曲旋转构成的。

    “这看起来有点像电视上的龙卷风啊！”曹锐在猎猎的风中扯着喉咙对身旁的周成说道。

    周成扶着已经沾满灰尘的眼镜摇摇头，指了指头顶上：

    “不像，我在美国做科研的时候见过龙卷风。龙卷风的云盖非常宽大，你看这个...”

    抬头看去，头顶的云盖刚刚到头顶就没有再往四周铺展。虽然他们身在其下，无法看到头顶的云盖到底有多高，但之前在服务区时看到过远处的雷云，那云盖的高度要比云柱高出好几倍。

    想到这里，两人都不禁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这里可能会有危险！两位还是先撤吧！我们在这儿守着！”士官喊道。

    周成和曹锐对视了一眼，周成继续看向眼前仍在缓缓下沉的云柱。曹锐对士官说道：

    “这儿离得够远，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轻易能够操控自然伟力的神技之下，如果敌人是想要他们的命，那完全是易如反掌，他们怎么逃都没有用。

    就在此时，刷人脸庞的风沙戛然而止，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去。旋转着的云柱也停止了下沉，悬在了几百米的半空中。

    一道灼眼的闪电从云柱底部直霹向下方的山坳，小丘后的几人都赶紧埋头躲避。除了强光让人睁不开眼之外，在人们的意识中，这样的闪电往往立刻就会伴随惊天动地的响雷。

    几人堵着耳朵紧绷了好一阵，预想之中震耳欲聋的雷声迟迟不到，反而是听到了有如细棍在空气中挥舞的“嗖嗖”声。

    几人放开耳朵，那个声响立刻变得浑厚，但音量却不大。而他们很快就发现，每伴随一次声响，眼前的世界都像被空中的巨大闪光灯照亮一般。

    曹锐拿出衣兜里的墨镜戴上，探头看去。只见一道道闪电正不停地霹向云下的山坳，他抬起手遮住视线里闪电经过的位置，定睛像被闪电击中的地面看去。只见阵阵强光中，被烧得通红的石块如礼花一般四散飞溅。

    即使带着墨镜，还用手遮住了闪电的主要光源，曹锐还是很快就出现了暂时失明。他缩回山丘后边，使劲地揉搓着眼睛。身旁的周成焦急的问道：

    “老曹，你怎么了？”

    “盯着强光看久了，很快就没事儿了。”曹锐回答道。

    周成掏出一小块布递到了他手边：

    “这闪电在霹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曹锐接过了布块，在眼睛上轻柔着：

    “地面，闪电霹山坳的地面。”

    周成大惑不解：

    “地面？”

    曹锐点点头，眼前炫目的光斑也消散了不少：

    “电光太强了，我也看不太清楚，一会等闪电结束就知道了！”

    几人只能像战壕里躲避炮火的小兵一般，趴在小丘的反斜面。看着身边的世界在“嗖嗖”声中，一次比一次快地被照入白天一般的明亮。没过多一会，闪电频率越来越快，不等黑暗的帷幕完全将世界笼罩，就再次被强光驱散。

    闪电终于停止了，几人小心翼翼地从小丘后探出身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天山只能看到模糊的月牙，和几颗稀疏的明显。眼前的世界已经隐没在黑暗中，他们借助远处山丘上闪电的亮光才发现，云柱已经消失了。

    曹锐和周成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时不时出现在远方的电光，摸索着像刚才云柱下方的山坳走去。当他们连滚带爬地来到山坳上的一处断崖时，伴随着熏眼的刺激性气味，眼前的一幕让原本冒着热汗的两人感觉浑身冰凉。

    陡峭的山坳上出现了一道，像是被盘古巨神用开山巨斧砍出来的裂口。这道裂口长达数十米，宽可坠人。裂口的四周密密麻麻的散落着无数还未褪去余温的殷红石子，就像是伤口中喷溅出的血液。

    而深不见底的裂口中更是荧着蓝紫色的光晕，像极了血迹未干的创口。曹锐捡起身旁的石块，像裂口投去。只听到石块在裂口中弹跳发出的“砰嘭”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这裂口得有上百米深吧！”周成话音刚落，山谷间黄土高原苍劲的秋风带着刺鼻的气味和淡淡的余温扑面而来。

    曹锐闭上嘴巴，狠狠地嗅了几下，说道：

    “这闻起来像是煤燃烧的味道！”

    周成一惊：

    “它们....它们点燃了地下煤层？”

    曹锐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然后指着一个方向对周成说道。

    “你看那边！”

    周成也起身看向曹锐所指的方向，但只看到远处频频亮起的几道闪电和被电光映出的重重山影。曹锐用手掌挡在周成的两边眼角，此时的视场里没有了炫目的闪电。

    渐渐地，周成看到在连绵的山体剪影上，出现了无数道亮着微红光芒的线条。就像是上古神明在群山之上写下的封印符文，因为地下苏醒的恶魔正散发着渗人的红光。

    裂口里喷吐的火光照出了悬崖边上曹锐几人的人影，身前广袤的群山正在因为四处闪烁的雷光时隐时现。

 第二百六十一章 地火

    曹锐和周成回到服务区的时候，沈曼绫、夏岚等人正望着窗外在此起彼伏的电光中时明时暗的重重山影怔怔地出神。见到他们回来，几人几乎同时开口要问。曹锐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而后看了看外边的情况，关上了门窗才低声说道：

    “情况很不乐观，我和老周在雷云下边看到了它们正在做的事情。他们应该是利用闪电劈开了山体的岩石，点燃了下方的煤层!”

    众人都是一惊，卫旭张大了嘴就要发声，身旁的夏岚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在门外还有无数刚刚劫后余生的人群，如果把没有确切结论的情况传播出去，会给已经很脆弱的组织体系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他压制着惊讶的情绪，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直接发出来的：

    “他们能用闪电劈开山体？”

    周成徐徐点头：

    “闪电本身其实就是携带着巨大能量的高温等离子体电浆，我们在实验室也能制造，但是能量和自然界的闪电相差十几个数量级。这样的高能等离子电浆接触到岩石，释放能量，融化岩石也就是个很普通的物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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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竟然能够如此准确地控制大气云层形成闪电，并且连续击中一条数十米长的区域，在山体上用闪电凿出一条仅有几十厘米宽、百余米深的裂缝。这这简直我没办法形容

    要知道，人类科技发展到危机时代末期，最鼎盛的时候。依然没有搞清楚云层中自然闪电的形成和放电过程，它们竟然”

    周成话说到后半的时候，声音变得颤抖，语气中透着深深的绝望和畏惧。

    “然后，雷云只是点燃了地下的煤层就消散了？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吴凡不解地问道。

    沈曼绫转目看向窗外明暗交替的山影，黯然神伤：

    “他们点燃了地火。”

    “地火？”夏岚、卫旭几人都脱口问道，很显然他这几个在天文学上颇有见地的学生并不清楚老师口中的地火意味着什么。

    沈曼绫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情绪说道：

    “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跟着导师做过一个关于火星地形地貌的研究课题。当年我们去了柴达木盆地一个叫红崖的地方，那里的地形地貌和火星很相似。那时候的条件很艰苦，完成课题以后我们师兄妹几个都是面黄肌瘦。

    导师为了犒劳我们，就索性带着我们到他的老家银城去玩耍几天。除了好吃好喝，导师还带着我们去了贺兰山。当时没有景区开发，我们就坐着吉普车在山脚下的草场随意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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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车子翻过一个小山坳的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远处一大片冒着青烟的灰黄色山坡。周围的山坡都覆盖着郁郁葱葱的青草，而唯独那一片光秃秃的。导师告诉我们，在那片山坡之下是燃烧了三百多年的地下煤层。”

    “三百多年？一直都没有灭掉吗？”卫旭惊讶的问道。

    沈曼绫微微摇头：

    “当时我们也问了导师同样的问题，他没有直接回答我们。只是开着车向着那片还冒着灰烟的山坡开去，车子还离得很远的时候，我们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停车以后，我们几个已经是满头大汗。

    亲身站在蔓延到目光尽头的枯槁山坡之前的时候，我才体会到。凭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制服深埋在地下的燃烧恶魔的，而直到今天，贺兰山的地下煤层仍然没有熄灭。

    那次经历对我的冲击很大，回到学校以后我做了很多地火相关的研究。地火相比那些会忽然夺走无数人生命的灾难来说，是一只温和的恶魔。

    它在地下悄然被点燃的时候，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就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但一旦在煤层中开始蔓延开，就会慢慢将他的凶残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而没人能够阻止它。

    不过好在煤层在褶皱岩层中会经常出现断层，这让地火只会在一个封闭的煤层燃烧，这也是拴在地火这只恶魔身上最后的枷锁，而现在”

    沈曼绫看向了窗外依然闪烁不停的山影，一时语塞。夏岚一惊，声音颤抖的说道：

    “整个河东、河套地区乃至秦岭北部是全世界煤炭储存量最大的区域，我们脚下的地层中，煤炭几乎无处不在！它们是要点燃了近七十万平方公里的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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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曼绫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但从频频亮起的微光中，可以看到她脸颊滑落的泪珠。曹锐的左手“啪”地拍在自己的右拳头上：

    “糟了！从东北和华北逃出来的队伍，基本全都进入了河东地区。走得快的可能已经快到秦岭了！我们还有时间让他们撤出去吗？”

    沈曼绫轻轻抹掉眼角的泪痕，依然看着窗外：

    “如果是两天前就发现了这种雷云闪电，按照它们现在的这个点火规模，恐怕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走出去了。从地缝里涌出的二氧化碳会降低地面的氧含量，我们的行动会变得更加吃力，部分一氧化碳浓度较高的地区甚至会直接导致中毒。

    随着地火在煤层中的蔓延，温度会通过岩层散逸到地表。空气温度很快就会超过50度，而高浓度的二氧化碳还会加剧温室效应，而这样的情况可能在两三天之内就会出现。我们没办法走出去了。”

    众人沉默，远山的电光还在闪烁。微弱的光亮下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但绝望的气息已经渗透进了每个人的骨髓里。

    周成忽然起身一把抓住曹锐的胳膊：

    “老曹！我们不是还有几辆汽车吗？能不能把曼绫、夏岚还有梦竹他们几个先送出去，我们再想办法！”

    夏岚和刘梦竹都同时站起了身来：

    “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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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尽，沈曼绫轻轻摆手。她走到周成的身边，拉下了他抓住曹锐的手，然后十指相扣：

    “老周，这样的时候，我是绝不可能离你而去的。无论接下来会发生过什么，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否则，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

    沈曼绫的话语温婉如水，但字里行间都透着至死不渝的决绝。周成看着妻子泪光晶莹的眼波，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头。

    曹锐一手按在窗台上，愤愤地说道：

    “我要能搞到车，还用你给我说怎么办呀！现在整个纵队一共就三辆还能开的车，那都是部队用于侦察和通讯的，就算人家给我一辆或者都给我，那也没用。

    几天前，他们到储备油库去加油的时候，却发现油库已经被滑坡给埋了。刚才去看雷云的时候，我看油表已经只剩下一百多公里的余油了。我们一样逃不出去，只是换个地方被烤熟。”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周成哀叹道。

    曹锐紧紧皱着双眉，双手撑在窗台上，指头不停地拍打着窗台的瓷砖。他看着下边黑洞洞的河谷，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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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二章 车站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曹锐十指如流水一般轮流敲击窗台瓷砖发出的“哒哒”声，这有节奏的声音就像他身后，饱含希望看着他的人们的心跳声。每个人的心跳都快到了极限，而呼吸却几乎停止了。

    他们都在等着曹锐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也就是所有人几天之后将要面对的结局。

    敲击声陡然停下，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就细若游丝的呼吸也卡住了。曹锐微微转头：

    “咦！嫂子，你研究过地火。我问问，这个地火会不会导致地面和山体的大规模开裂？”

    曹锐的问题让众人都是一愣，沈曼绫迟疑了片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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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地下燃烧的煤层因为氧气不充足，所以燃烧烈度不如地表的煤炭。再算上覆盖岩层的厚度，积温会比较缓慢。所以地火在短时间内是不会造成大面积地面或者山体开裂的。”

    “那这个短时间具体是指的多短？几天，还是半个月？”曹锐又问道。

    “那倒不至于，根据煤层上方覆盖岩层厚度不同，这个时间在几个月到几年不等。我们现在面临的这种大规模地火会加快这个进度，但也是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才能大面积烧穿山体和地面，造成地表大规模龟裂。”沈曼绫回答道。

    曹锐转过了身来，声音中带着兴奋：

    “那咱们就还有机会！”

    众人也都提起了精神，周成问道：

    “有主意了？”

    “老周，你还记不记得。危机时代的时候新修了一条从东北到西南的铁路线，其中从晋阳到剑阁的一段，直穿秦岭，中途没有经过城市。”曹锐的话让众人都大惑不解。

    “倒是有点印象，但这电磁脉冲风暴把所有电子设备和电网都给摧毁了，铁路线还有什么用啊？”周成说出了大家的疑问。

    曹锐反而更加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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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铁路没有经过城市，那么它就有很大概率还是畅通的，没有遭受破坏。”

    周成不解地问道：

    “不是，我说老曹。就算铁路是通的，没有火车，莫非我们走铁路能快点？”

    曹锐呵呵地笑道：

    “早些年的时候，我在晋阳来办过一个和铁路运输有关的案子。在这儿蹲了一个多月，人逮住了，这晋阳的铁路也摸得门清。城边上有个老火车站，七八十年代专门运煤的。后来因为规划了新的火车站，那儿就用作辅助中转了。

    后来火车头动力换代，当地政府就干脆把火车站的一部分改成了火车博物馆。要是没什么意外，那些蒸汽火车头应该还在那儿，保存在库房里的应该还能用。”

    “蒸汽火车头！”众人都惊叹道。对于唯一的电子设备就是照明灯的老古董火车头，电磁脉冲风暴确实无法造成任何损伤。

    “但这晋阳城都成一片废墟了，火车博物馆还能保存下来吗？”周成依然带着疑惑。

    “你记得我们从京华城逃出来的时候，出了五环之后破坏就逐渐变小了。那个火车博物馆的位置在城边上，晋阳的毁灭方式和京华一样，我觉得应该还有完好的车头，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曹锐说道。

    “就算火车头还在，那咱们现在也没人会开那东西了呀！”卫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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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笑了笑：

    “咱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博物馆嘛，里边除了火车头，还有所有蒸汽火车头的资料。那就相当于使用说明书啦，你们这帮高级知识分子估计都不用看完就知道怎么操作了。”

    希望之火又重新燃起，众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今天都赶了一整天的路，先抓紧时间修整。我去联络部队安排一下，这里到晋阳也有几十公里路程，我看能不能给我们搞两辆车。”曹锐说完开门而去。

    半夜的时候，曹锐回到服务区叫醒了已经熟睡的众人。

    “我和部队商量好了，给我们安排了两辆车和两名开车的士兵。但是燃油已经不够我们返回了，如果我们成功。部队会带着队伍在铁道边上等我们，让尽量多的人上车。也会继续用蒸汽火车尽可能多地撤离人们。

    但是，如果我们失败，下边的河谷盆地可能就是我们最终的归宿了。”

    卫旭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在山上变成烤肉和山下边变成烤肉都一样，至少咱们还有机会拼一把！”

    车子沿着他们来的路往回开去，路的两旁堆满了躺在地上休息的人群，他们中的多数人会在未来的几天内以极其痛苦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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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车子逐渐接近河谷盆地，异常的情况开始出现。温度变得如初夏一般燥热，而空气中的焦臭味也越发浓烈。车子在行驶中，经常会伴随着撕开胶带一般的声响出现上下起伏。

    “部分路面应该是在地火的热量下开始融化下陷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曹锐对开车的士官说道，目光在前方不停穿越烟尘的光柱下仔细的搜寻着。

    凭借着他超强的记忆力，他们在枯草丛生的公路旁找到了一条锈闪着金属光泽的铁路，而这条铁路正是火车博物馆并入铁路干线的一条岔路。

    来到布满铁轨的火车站，他们发现无论是火车库房还是展览馆主建筑都非常完好。更惊喜的是，在并列的轨道上停放着几十列各式火车车厢。

    两辆车停在了库房前，众人下车合力拉开了库房的铁皮门。几部布满灰尘但外观完好的蒸汽火车头静静地停在轨道上。

    击掌声和欢呼声回荡在空旷的车库里，从兴奋中冷静下来之后曹锐高声说道：

    “现在咱们分头行动，嫂子你带着夏岚和梦竹她们到博物馆里边去，把所有相关的资料都带回来，我们要搞清楚这些老家伙怎么操作。另外，别忘了把铲子带过来。”

    沈曼绫带着自己的两名学生立刻开始了行动。

    “卫旭、林天宇、吴凡你们三个和两位士官把车子开上，你们负责找煤炭。这里原本就是个煤炭中转站，附近的仓库里应该还有不少存煤。不管你们用车子拽，还是其他办法。至少要找一车皮的煤过来。”

    “是！”士官们铿锵地回答以后就立刻发动汽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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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看看周成：

    “咱们哥俩就负责把这个大家伙的水加满，然后再找一个罐车，也灌满。咱们这一趟的路程可不近，这些老古董胃口可不小。如果我们足够好运，这一切都完成之后，再找一列车厢扣上，就可以出发了。”

    周成环顾薄烟笼罩下的车站：

    “这罐车和车皮我倒是看到了。问题是，晋阳都没了，自来水系统肯定是断了，我们哪里去找这么多水啊！”

    曹锐走向一旁的消防栓，从柜子里拿出一卷消防水龙带斜跨在自己的肩上，又拿了一卷递给周成：

    “我以前在这儿蹲点的时候，听火车站的老司机们说起过。这种运煤的火车站，用水量很大。这地方又缺水，一般都会打机井、建水塔供水、修循环水池。危机时代中这火车站应该没有完全停用，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咱们只需要找到水塔的供水主管就能取到水了。”

    周成接过消防水龙带也挎到肩上，跟着曹锐走进了烟雾迷蒙的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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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三章 生存

    轰鸣的汽车发动机声响回荡在火车站里，那是吉普车正卖力地拖着装满煤炭的车皮，在交通轨上缓缓往车库移动。

    卫旭在车站的并列轨道上，检查着一列二十多节闷灌车皮之间的连接，并且把车厢的侧门都打开。车站里其实是有专门装人的绿车车厢的，但是那种车皮更重，而且有多余的桌椅。但是它们得尽可能多的装进人去，所以火车厢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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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蒸汽火车庞大的驱动轮前，林天宇拿端黄油枪，给复杂的驱动连杆涂上润滑的黄油。火车的驾驶室里，吴凡浑身黝黑，正往已经被柴油点燃的火炉里一铲一铲地添着煤炭。额头和脸颊上的汗珠混着满脸的煤粉，在脸上留下了原始部落刺青一般的痕迹。

    沈曼绫和夏岚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仔细地翻读着手上纸页已经泛黄的陈列文献。刘梦竹正对照着手里的几张彩图在操作台上确认每一个仪表和阀门的位置和作用。

    浑身污渍的周成和曹锐背靠着水罐车皮的钢轮，坐在枕木上呼呼地喘着粗气。身后连着消防水带的罐子里，正“咕咚！咕咚！”的响着放水的声音。曹锐在衣服内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从里边抽出两支有些弯扭的烟，递了一根给周成之后扔掉了烟盒。

    “哟，你还藏着老窖啊!”周成轻轻捋着手里的烟说道。

    曹锐苦笑了一声，指了指后边车库里冒着淡淡白烟的火车头：

    “最后两根儿了，这老家伙要是发动不起来，这以后怕是也就没这样的闲工夫了。”

    周成点燃了烟，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我们全力以赴的准备了十二年，现在才一个月多的时间，海岸线被淹没、城市被毁，这地火很快也会吞掉北方主要地区。哎！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知道南方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悲怆。

    曹锐长叹了一口气：

    “今天我去找部队协调车辆的时候问过南方的情况。他们通过信鸽了解到，一周前所有信鸽始发地的南方城市，都因为突然出现的地基基础异常冻胀，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沉入了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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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拿到嘴边的烟停在半空，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就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到断掉的烟灰都落到了他的身上。曹锐帮他拍掉了身上烟灰：

    “对了，还有个情况。南方幸存的队伍也收到了蜀川遭受破坏不那么严重的消息，他们也正在有组织地往蜀川方向转移。至少在这绝望的困境里，总算有一丝生的希望。但我现在也无法确定，到达蜀川之后等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

    周成身体微微一震，转面看向曹锐：

    “老曹，你是在怀疑蜀川现在的情况和刘超文以及‘超级东方环’有关系？”

    “我们之前去蜀川的时候，不是发现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周围的天气，因为地下的粒子加速器进行的某种实验而呈现异常嘛。你觉得这会不会和蜀川遭受破坏程度较轻有联系”曹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周成微微摇头：

    “我之前倒是也有这样想过，但是刘超文对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所有数据都进行了量子加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做的是什么样的实验，光从现象上去判断‘超级东方环’和异常天气还有遭受破坏程度之间的因果关系，我无法得出结论。”

    曹锐说道：

    “你们搞科研的讲究通过一个证据去揭示最终的结果，而我们查案子很多情况都需要假定一个对手的动机，再找出其中关键证据。我在想，在整个危机时代里，雨人和刘超文都在帮助我们对抗这场来自奥陌陌的毁灭。

    刘超文和他背后势力的情况，我暂时也没有头绪，但是雨人的动机我们要清晰得多。它们一直躲在暗处给予我们科技上的帮助，迫使我们集中所有力量对抗入侵。其动机一定是惧怕地球被比人类更高等的文明占领以后，自己更无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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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点头：

    “这一点，我也赞同你的推测。雨人应该是因为我们暂时未知的原因，丧失了工业体系和种群数量。它们本来是有自己的复苏计划的，但是奥陌陌的出现，打乱了它们的划。所以才会呈现出现在我们看到的情况。”

    曹锐接着说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发射奥陌陌的文明正在占领地球，其动机肯定是为了殖民和生存。雨人现在看来，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为了生存。

    那么有没有可能刘超文和他背后的势力，也是为了生存呢？也许，它们原本也有个更隐蔽和妥当的计划，奥陌陌的出现也打乱了它们的计划。”

    周成一惊：

    “生存！你是说刘超文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其背后势力的生存，而和人类的命运并没有关系？”

    曹锐徐徐摇头：

    “我听嫂子说过，地球的生存环境在宇宙中好得就像一座本不应该存在的天堂。而生物演化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生存和繁衍吗。宇宙有137亿年的历史，地球也存在40亿年了，人类文明出现也就几千年，这就像一个孩子在守着一颗钻石。”

    周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看向被薄雾遮蔽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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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出现后，在地球上一直占据着统治地位，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地感受过残酷的丛林法则。在地球上人类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也不曾怀疑过地球上是否还有其他文明。而现在，人类似乎已经走到了预言中的大过滤器前边。”

    曹锐轻轻拍了拍周成的肩膀：

    “老周，咱们也不要过于悲观，至少我们现在还有希望嘛。而且，真相究竟是什么，可能还要等我们到了蜀川，你解出了那道关于镜像宇宙的方程才能完全知道。”

    “是啊，我们还要努力地活着。一定要坚持看到宇宙的真相，这样就算我们最终还是消亡了。但作为一个文明，我们也不枉曾经生存在浩瀚的宇宙中，也许这也是文明存在的意义！”周成的眼中又重新闪烁起了那份狂傲的火焰。

    曹锐悠悠的说道：

    “那咱们就分好工了，我负责想办法让你们活下去，你负责想办法找到那个答案！在答案里也许也藏着生存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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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四章 火焰山

    曹锐嘬着快燃到滤嘴的烟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你还记得在孢子群和碎冰带开始攻击之前。最后一个奥陌陌到达同步轨道，并开始监视地球以后，它们立刻发射一个冰块砸向了沙漠的事情吗？”

    周成浅笑道：

    “怎么能不记得，当我们知道冰块撞击位置以后，吓得魂都快散了。连我们认为只是在苟延残喘的雨人，在奥陌陌眼中都比我们更具有优先攻击的价值。”

    曹锐扔掉了烟头，深沉地看向周成：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经过这几个月，我反复想过那件事的细节，也许情况并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

    周成惊讶地看着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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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你有什么想法？”

    曹锐说道：

    “我在想，最后一个奥陌陌开始监视地球之后，他们立刻就发动了冰块攻击。这似乎说明，奥陌陌在之前并不知道雨人的存在。他们可能也是通过抵近地球，发动全频谱电磁波的监测，才发现了还有雨人的存在。”

    “有点道理，你接着说！”

    “最后他们在沙漠中砸出了一个三百多米的深井，我们在坑底并没有找到有爆破的痕迹。而在此之后，奥陌陌再也没有发起过类似的攻击。我觉得，奥陌陌对雨人发起的并不像攻击，而更像是一种侦测，确认一下雨人的文明程度和能力。”

    周成一下从枕木上站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奥陌陌在确认了雨人的威胁程度以后，认为雨人对他们的计划构不成致命威胁，所以就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曹锐也起身拍打着满身的灰尘：

    “这至少可以说明奥陌陌之前确实不知道雨人的存在，如果这个推测成立，他们很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刘超文的存在。如果知道了，应该还有一块砸向蜀川的冰块。”

    周成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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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他们已经通过全频谱无线电波监测，判定刘超文和他正在进行的事情，也不足以对他们构成威胁？”

    曹锐摇摇头：

    “我记得你说过，量子加密信息是在物理框架内无法破译的。”

    “是的，那是一种只能摧毁或者送达，但无法被截获的信息加密方式。”周成回答道。

    “如果信息无法被截获，再考虑到刘超文也并没有像雨人那样监测全球网络。我认为，奥陌陌文明并不清楚刘超文的存在，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没有冰块砸向蜀川。”曹锐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砸向沙漠的冰块是为了侦测雨人，那奥陌陌也没有从雨人的信息里发现刘超文的异常。这就可以证实，雨人对刘超文知道的可能并不比我们多。而且仔细想想刘超文所做的，他很可能也并不清楚雨人的存在。”周成惊讶地说道。

    曹锐缓缓地点头：

    “这就像一场发生在迷雾中的狩猎，枪手知道有一个清晰的目标，那就是人类。但枪手不知道的是，这迷雾里除了自己，不止有一个枪手。”

    就在此时，高亢的汽笛声响彻整个车站，一股浓浓的白气从蒸汽火车头的烟囱里喷了出来。曹锐兴奋地喊道：

    “看来我们还有机会看到迷雾散尽以后，枪手们到底会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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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在活塞轰隆的撞击声和巨兽喘气一般的泄气声中缓缓地启动了，两名士官选择了留下。他们用电台通知指挥官立刻派更多的人到火车站来，启动余下蒸汽机车。而他们可以帮助只能跑步前来的战友们，更快地发动这些古老的车头。

    在沈曼绫她们的理论指导和卫旭等人的实际操作下，火车头挂上了装载着煤炭和水的车皮，又带上了几十节货箱之后，就缓缓驶上了铁路干线。

    从熊熊燃烧的炉火到沸腾的蒸汽，再到往复气缸驱动连杆带动车轮，在铁轨上驾驭这列数百吨重的列车运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在缓缓地行驶中，一众人渐渐熟悉了这头蒸汽巨兽的脾气。

    天刚破晓的时候，列车缓缓来到了与公路相交的道口，这也是爬坡之前的最后平路了。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在铁轨的两侧，等着上车的人们已经围上了几层人墙。列车驶过人墙，人群从打开的货箱门涌入车厢。

    借着微亮的晨光可以看到，正在拼命翻入车厢的都是一张张俊秀的脸庞。但在列车车厢已经装满大半的时候，原本还算杂而不乱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维持秩序的士兵渐渐无法控制公路上涌向列车的人潮，原始的兽性在生存本能的驱动下开始在人群中发酵。

    列车的两边已经围上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人们就像打开了缺口的鸡群涌出栅栏一样拼命挤进车厢。在缓缓移动的列车和人潮拥挤下，很多人在试图翻上车厢时摔了下去，之后就淹没在人群中了。

    “嘭！嘭！嘭！”

    几声枪响回荡在山谷间，一名军官一手举着余烟未散的手枪，一手拿着扩音器愤怒地喊道：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看看自己都在干些什么！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接下来我们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你们好好想想，要是你们自己都没有能走出去的决心和能力，这些女人和孩子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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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中间，有你们的妻子、母亲、子女！你们在过去几年中接受的训练，发给你们武器，是为了对抗想要灭绝我们的侵略者。而不是在你们畏惧的时候，把枪口对着更弱的人！

    更多的火车正在驶来，离开的也还会再回来。你们怕什么……”

    军官的声音随着火车的渐渐远离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死死围住列车的人群渐渐散开了。曹锐从车厢顶上一路小跑回到了驾驶室：

    “差不多了，加速吧！车厢全部挤满了，车顶上也堆满了不少人。前边的山区有不少隧道，车顶人太多会出事儿的。”

    夏岚和刘梦竹拧动了操作台上的阀门，而卫旭、吴凡和林天宇开始往火炉里一铲一铲地加入煤炭。

    “你看他们！”沈曼绫哽咽着指着驾驶室外的荒地。

    稀疏的枯草丛中，三个人正拼命地向火车奔跑着。跑在最前边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紧随其后的是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女人张大了嘴巴埋头奔跑，男人挥舞着手臂呼喊着什么，但吵闹的蒸汽机声让他们听不到男人的声音。

    但从表情看得出他很焦急，眼神里充满了祈求。跑在前边的女孩忽然摔倒了，男人一把就抓起了她，扯着她的手继续追赶。那小女孩儿已是满身灰土，手上和额头上漏出了殷红的擦伤，两行眼泪在奔跑中随风飞散。

    沈曼绫俯首在周成胸前隐隐地啜泣，周成也抱住她微微抽动的身体长长地叹息。

    “我们要不要”刘梦竹抽泣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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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加速，前边就要开始冲坡了。”曹锐一手捏着扶手，沉沉的说道。

    卫旭抽飞快地往炉子里铲着煤炭，即使已经汗流浃背却没有慢下来的迹象，他嘴里小声地反复念叨着：

    “快去快回！接更多的人走！”

    火车冲上连绵的山坡时，朝阳已经冲开了地平线爬上薄烟弥漫的半空。她已没有了金光闪闪的华彩，只是在缭绕的黄烟中时明时暗，就像是垂暮的老人在艰难地呼吸。

    层层叠叠山峦上稀疏的草树凋敝，随处可见淡淡的烟幕从山体上散逸开来，腾腾的热流升腾在山影与天际交界处。如果神话故事里的场景在现实中是有投影的，那这里一定就是万物凋敝的火焰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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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五章 洋流

    一支庞大的舰队穿行在狂澜迭起的大洋上，领头的是“密苏里”号战列舰，这是一艘战功卓著的老舰。参加过波澜壮阔的太平洋战争，见证过残暴政权的凋零，亲临过石油战争的最前线。

    烈风卷着瓢泼大雨拍打在她炮管林立如刺猬一般的舰体上，舰首不停地钻入前方如巨墙一般的浪中，又冲出水面。舰桥里的军官们都因为长时间剧烈的颠簸面白如灰，胡须花白的舰长依然挺立在舷窗前注视着云层的变化。

    这支舰队是eda在末日之战开始前建立的四支赤道防御舰队中的大西洋舰队，舰队现在的规模已经只有启航时候的1/3，而从博物馆里开出来紧急增加防空炮加入舰队的“密苏里号”原本也不是旗舰。

    舰队的任务是在大西洋赤道附近拦截，有极大概率会利用冰块连续冲击形成“大气空洞”进入洋面的孢子群。

    然而，末日之战开始之后，数百艘各式舰船在映红了海天的漫天流星雨下却没有等来一个孢子。当舰员们用雷达和望远镜一丝不苟地搜索着流星雨结束后，铺满整个舰队上空的浓重云盖时，他们等来的却是强烈的电磁脉冲风暴。

    尽管每一个战士都做好了为守护家园牺牲自己的准备，但没有一个舰员在这场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的电磁脉冲风暴中丧命。不过，他们的军舰却变成了一堆真正意义上浮在海面上的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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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军舰的电子设备都被烧毁，舰员们只能瞪着眼睛，攥着拳头看着舰队原本整齐的队形渐渐在风浪中变得凌乱。经过紧急抢修和排查，舰队工程师向舰队司令汇报了损失情况。

    大量使用电子设备和燃气轮机的先进军舰无法在大洋上恢复动力，这个数量占了舰队总数量的2/3，其余使用蒸汽轮机作为动力的老旧舰船可以恢复部分动力。

    就这样，被紧急修复的老旧舰船带着所有舰员和必要的生存补给，以缓慢的航速重新启航了。而数百艘人类工业技术结晶的先进战舰，只能在茫茫大海中随波逐流“密苏里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舰队新的旗舰。

    在缓慢地修复和转移物资过程中，舰员们唯一庆幸的就是赤道上空一直被乌云笼罩。他们不必遭受强烈阳光的炙烤，也不必呆在没有空调的舰体里被灼热的高温熏蒸。否则，这次失败的拦截任务中，最大的伤亡将来自中暑。

    由于完全无法再与基地取得联系，舰队最终决定返回舰队驻地——不列颠本岛。

    “报告舰长！目前我们的位置应该在西经30度、北纬42度，亚速尔群岛北部的某片海域。”导航军官手里拿着几张写满字符的纸，小心翼翼地报告着。

    舰长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责怪导航军官。因为他知道，在失去卫星和无线电信号后，长时间看不到星空，仅凭指南针和惯性积分导航是不可能知道舰队所在的精确位置的。

    “这该死的风暴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也不知道是追着我们，还是整个大西洋都这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大副声音沙哑地抱怨道。

    不知是不是大副的咒骂起了作用，凌晨时分舰队竟然真的驶出了风暴区。被幽蓝色星环贯穿的星空又出现在了舰队的头顶上，导航军官立刻带着六分仪跑出了舰桥。

    当他回到舰桥内的时候，浑身瑟瑟发抖。但他还是尽力站着标准的军姿向舰长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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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舰长！我们现在所处位位置在北纬46度15分，西经27度36分，比预计位置更靠近不列颠本岛！”

    “怎么会快这么多？按照我们的航行速度应该到不了这个位置啊！你们定位没有搞错吧！”大副问道。

    “我和另外两名航海军官都测过两两次了，不不会出错！”导航军官的牙齿因为发抖而不停地相互碰撞，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舰长注视着眼前的海图说道：

    “如果定位没有错，那就只可能是洋流速度加快了。”

    他转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导航军官，问道：

    “看你的样子，外边很冷吗？”

    导航军官点点头：

    “是的舰长，虽然我知道这不太合理，但外边的温度就像在极地一样。”

    舰长和大副对视了一眼，推开沉重的舰桥装甲门走到了舰桥外。一股凛冽寒风像小刀一样切割在他们裸露在的手掌和脸庞上，寒风顺着领口和袖口钻进了衣服里，整个人就像被丢进了冻库一般。而舰首方向，一团横跨海面的浓雾正向他们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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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啊！这天气是怎么回事！”

    大副话音刚落，舰体就传来了一声闷响。声音不大，船身也没有明显震动，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艘小渔船。

    就在大家注视着舰体周围的海面时，连续的撞击声接踵而至，舰体也出现了明显的震动。甲板上拿着手电筒搜索海面的士兵大声喊道：

    “冰块！水里有冰块！”

    舰长拿起电筒照向洋面，光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扫荡。如果有白色的浮冰，在这如墨的海面上是很容易发现的，但他们却什么也没看到。将目光收回近处，被舰体推开的翻涌浪花中，隐约可以看到水面下似乎确有冰块。

    舰长深深皱起的眉头拉动着满脸纵横的沟壑。

    “我们所在的位置的洋流应该是流向东北方向的北大西洋暖流，从航速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判断。洋流的方向应该没有错，但这从赤道而来的暖流怎么可能会结冰呢？”

    大副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我们在赤道附近海面修复受损舰船的时候，气温就凉爽得很不正常。”

    忽然，一声如巨锤凿石的闷响从船底传来，船身也轻微地晃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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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舷！撞上暗冰了！”甲板上水手叫喊着。

    即使舰长和大副身在高高的舰桥，但也很轻易地就看到了正在水中翻腾的冰块，那战舰炮塔一般大小的巨大冰块从右舷边上缓缓掠过。而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这个冰块几乎是贴着水面漂浮的。如果是在有浪涌的海面，夜间很难用肉眼发现它的存在。

    舰长一怔，随后嘶吼着下达了命令：

    “立刻减速！通知后方舰船立刻减速掉头，离开这片海域。”

    大副立刻转身费劲儿地穿过舰桥装甲门，冲到车钟旁。就在他将拨杆从前进二直接拉到了倒车三位置的同时，整个舰桥的所有人猛地向前扑倒而去。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彻整个海面，整艘巨舰在震动和摇晃中剧烈地减速。当舰体再次安定下来的时候，从地板上狼狈爬起身来的舰长和军官们都发现，整个舰桥都向上倾斜了！而舷窗外的舰首四周已经看不到海洋了。

    不等他们从惊慌中缓过神来，这艘满载排水量高达五万五千吨的巨舰竟然像跷跷板一般大范围前后晃动起来。舰员们惊恐地发现这艘巨舰冲上了一块如海滩一般的冰川。2/3的舰体冲上冰面，整艘军舰无法动弹。

    嘴角已经溢出血迹的老舰长声音颤抖地喊叫着：

    “赶紧通知后边的舰艇避让！她们很多军舰都没有装甲，扛不住这样的撞击！”

    但此时弥漫的大雾已经将大半舰队笼罩其中，在电磁风暴中损坏了无线电的舰队距离本就间隔很近，而这大雾让他们连灯光和旗语通讯也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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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一声声如巨人倒地一般的闷响接连不断地在迷雾中响起。紧接着，金属扭曲、撕裂的怪啸，水密舱炸裂的瓮响，舰体摩擦的嘶鸣交织在了一起。迷雾之外的海面依然平静，一股股油迹如鲜血一般在迷雾之外的海面上缓缓流淌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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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六章 白墙

    几辆豪华suv在漫天的飞雪中沿着公路飞快地行驶着。在车队的前方几公里的位置，两辆清雪车正在拼命的铲雪和喷洒除雪剂。公路的一侧，树木和草地已经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另一侧，海浪拍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这原本并不是一条滨海公路，远处的海面上依稀还可以看到，被淹没的城市留在海面上的栋栋高楼。在这雪雾弥漫下，就像一座原本就建在海上城市。

    离开海岸之后不久，前方的路面上又恢复了冰雪覆盖的样子，而清雪车也停在路旁。车队并没有减速，而是在快到路尽头的时候拐向了一旁的雪地。白茫茫的雪地尽头是一座临海的矮山，车队径直从山下的隧道口钻了进去。

    隧道的出口是巨大而明亮的空腔，就像是整座矮山都被掏空了一般。这间巨大的空室四周布置着各种吊臂和设备，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水池，其面积占到了整个空室的一半。

    水池里停着一艘只比水池小一圈、造型很奇特的船。整艘船大半都淹没在水中，露在水面上的部分很少。整个外观非常圆润，甚至连舰桥也非常低矮。

    车子在水池前停了下来，十几名士兵立刻围了上去。他们有的打开车门，有的从尾箱中取出花花绿绿的行李箱。下车的人都衣着光鲜，男人们或是穿着考究的西装，或是穿着军礼服。而女人们也都是锦衣绣袄，她们有的怀里甚至还抱着宠物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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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维斯爵士带着皇家科学院的几名专家迎了上去。其中一个身材细长，皓首白须的男人和他握手说道：

    “戴维斯，能在这儿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孩子们多耽误了点时间，希望我们还来得及。”

    戴维斯保持着谦恭的微笑：

    “当然了，我的陛下。时间还来得及，但是我们得抓紧了。”

    “好的，那我们就赶紧登船吧！相信你和你的同事们都已经准备好了。”男人说完就要转身。

    戴维斯提高了些许音量：

    “尊贵的陛下，实际上我是来跟您和首相女士告别的。”

    男人一愣，脸上立刻挂起了浓重的忧虑：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戴维斯依然保持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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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相信我的同事们完全能够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服务，我想留下来，希望您可以理解。”

    男人看起来很犹豫，他身后的众人也停下了脚步。这时，旁边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过来，她的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如果戴维斯爵士想要留下来，我想我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而且，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越早启航，会越安全。”

    “是的，请您赶紧出发吧！”戴维斯说道。

    一群人登上大船以后，戴维斯回到了车上，在水池喷溅的水花中，大船沉入了水中。

    “先生，您想去哪儿？”前排的司机问道。

    戴维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

    “孩子，你家住在哪儿？”

    司机愣了一下，礼貌地回答道：

    “我之前住在伦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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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维斯笑了笑：

    “哦，我以前也住在伦敦。可现在海水已经把那儿给淹了，泰晤士河已经变得像海湾一样宽广。”

    司机点头：

    “是的，先生！”

    “那你的家人呢？现在被安置在哪里？”戴维斯又问道。

    “我父母在危机时代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我一个人生活。”司机回答道。

    戴维斯叹息了一声：

    “可怜的孩子，那我们就去多佛吧，如果还能到那儿的话。”

    司机启动了汽车，开出了隧道：

    “我想应该没问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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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维斯解下领结，拿在手里摩挲着：

    “你知道刚才那艘船是做什么的吗？”

    司机浅浅摇头：

    “不清楚，您知道。我们的工作纪律，不允许我们谈论和探听工作中的见闻。”

    戴维斯苦笑了一声：

    “呵呵，让那些该死纪律见鬼去吧！反正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司机没有说话，他接待过很多戴维斯一样的高级人物。但还从来没有哪位乘客像这样和他交流过，这让他一时没能适应。戴维斯继续说道：

    “那是一艘特制的核动力潜艇，她叫‘皇家方舟号’。她没有鱼雷，也没有导弹。上边装载着非常完善的生命维持系统和大洋物资摄取系统，她能带着上边的人藏在海里很长的时间。”

    司机一怔，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记得‘花环计划’被曝光以后，eda不是全面禁止了这样的逃跑计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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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维斯冷笑了一声：

    “从‘方舟计划’到‘花环计划’再到这个没有名字的计划。他们只是一再缩小了计划的规模，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上帝也算眷顾我们的帝国，在电磁脉冲风暴在各大城市上空爆发的时候，‘皇家方舟’甚至因为在外海试航而毫发无损。”

    他话语的后半句充满了讥讽和嘲笑的意味。

    司机的情绪已没有了之前拘谨：

    “那他们不是就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子民了吗？”

    戴维斯把手中的领结随意地扔到了座椅上：

    “是的，孩子。”

    “可他们向上帝发过誓的！”司机愤愤地说道。

    “昨天他们都依然坚持要和人们待在一起。可今天早上，外海巡逻船带回来的一条消息把他们给吓坏了。

    不列颠岛西南面的洋流温度已经降低到了0度以下，海面上漂浮着的冰块都快连成浮桥了。这股冰冷洋流到达不列颠岛的时候，会和北方的极地寒流融合，形成一股我们难以想象的极寒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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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抓着方向盘，戴维斯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惊恐的眼神。他轻轻拍了拍司机的肩膀：

    “别怕，孩子！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的。对所有人来说都一样，没人能例外。”

    车子来到了多佛海岸高耸的白崖之上，戴维斯打开车门，凛冽的寒风一瞬间吹散了车内的暖气。

    “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总之，一切都结束了。”

    戴维斯穿着单薄的西服向崖边走去，风雪很快就在他已经花白的头发上结上了一层冰晶，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一道被称为不列颠象征的白墙，曾经让拿破仑只能望而轻叹，也曾放飞过伦敦上空的鹰，还成为过敦刻尔克归来士兵的希望。而此刻的白墙再无往日的荣光，百米高的白崖已有大半没入水中，汹涌的海浪拍打在白崖上发出隆隆巨响。

    戴维斯拄着拐杖挺立在崖边，远眺海面，另一面毗连海天的白色巨墙正碾压而来。他脸上渐渐泛起了被定格一般笑容。

    白墙横扫了整个不列颠和北欧。所到之处无论是海浪、城市、树木或是人，都被定格在了他们最后时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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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 沙洲

    强烈的阳光透过漫天飞舞的沙砾，炙烤着亚平宁山中段某座不知名小山半山腰上的一幢老式建筑。阳台上，一个戴着军帽、裹着面巾的人正举着望远镜在弥漫的风沙中搜索着远处的海岸线。

    他的军装很整齐，但因为粘上了一层黄色的细沙，看上去就像是在仓库放了三十年一样陈旧。如果不是肩上的中将军衔，很容易将他误认为是刚刚在沙漠里完成了侦察任务，从吉普车上跳下来的中士。

    风中夹带的细沙在望远镜的镜片和身后的玻璃门上砸得沙沙作响，他脚下的阳台地面上除了脚印的位置，都盖上了一层砂子。周围的山丘、远处的山脉，甚至是身前已经只有小半还露在水面上的罗马城，都被覆盖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砂子。

    一架双翼水上飞机摇摇晃晃地降落在了海岸线上，中将收起望远镜转身把门推开一个小缝，侧身进入以后又迅速关上。尽管屋内闷热难耐，但因为漫卷的风沙也只能紧闭门窗。

    中将摘下军帽和面巾，栗色头发下是一张粗糙的脸庞。他正是当年在全世界直播下揭露“花环计划”时负责引路的雷蒙中校。

    所有花环基地被摧毁后，愤怒的人群冲入办公室前，奥诺德总统已经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所有“花环计划”参与国的领导层也一并被赶下了台。在全世界直播中表现沉着、克制的雷蒙反而赢得了民众极大的好感，这让他在权力真空的时候得以平步青云。

    雷蒙拿起倒扣在桌面上的水杯，倒上半杯水一饮而尽:

    “侦察机回来了一架，让海岸边的人赶紧找到飞行员，汇报情况。”

    “是！”

    副官看着墙上被画上了无数条标线的地中海地区地图说道:

    “我们派出了那么多侦察机，不是没能回来就是刚到地中海南岸就被沙暴给逼回来了，库存的老飞机都快用光了。”

    雷蒙把杯子又倒扣到桌面上:

    “这次我们的飞机从亚平宁半岛起飞，航程要比从高卢海岸起飞短一半。风沙对飞机的损坏不会那么严重，但愿可以拿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几分钟之后，外边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雷蒙带着一众军官快步下楼而去，满身灰砂精神虚弱的飞行员正坐在大厅的长椅上大口地喝着水。见到雷蒙正要起身，雷蒙示意他坐下，然后坐到了他身边:

    “情况怎么样？你飞进沙漠了吗？”

    飞行员点了点头，从飞行夹克里掏出一个小本递给了雷蒙:

    “我在西西里岛北边穿过地中海，从突尼斯进入了撒哈拉沙漠。大概飞行了400公里的距离，这上边记录的是每10分钟，大概500米高度测得的气压值。沙漠里的风沙太大了，我没法飞得更低。”

    雷蒙和几个军官仔细地审阅着记录本上潦草的字迹。

    “这么高的气压值！500米高度的气压值都远高于海平面大气压了！”军官惊讶地说道。

    “而且随着飞行轨迹的深入，气压值还在增加。”雷蒙说道。

    飞行员放下水袋，呛咳了几声后说道:

    “而且，随着飞行深入沙漠腹地，气温也在下降。我在返航之前，仅仅在2000米的高度，机翼就有结冰的迹象。我的副翼一度失去了控制，飞机险些坠毁，我才被迫返航的。”

    雷蒙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样的！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赶紧去休息吧！”

    飞行员费劲儿地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军礼以后，在士兵的搀扶下离开了。

    雷蒙把手里的小本合上:

    “结合目前所有搜集到的情况来看，这场长时间席卷欧洲的风沙原因应该搞清楚了。在地中海对岸的撒哈拉沙漠里形成了一个范围很大的超高压带，而整个中欧和西欧天空中，除了砂子就是烈日。

    虽然我不敢确定，但这和覆盖大半个欧洲的低气压区应该有关系。在撒哈拉沙漠和欧洲之间有超出寻常的气压差。在气压梯度力的作用下，气流从高压流向低压就会形成强风。这就像在沙堆后边放着一把风扇一样，砂子会不断地被风带到欧洲。”

    “这样的风沙吹下去，欧洲岂不是会变成下一个撒哈拉？”副官惶恐地说道。

    雷蒙紧皱着眉头:

    “现在很难搞清楚这场风沙还会持续多久。海洋环流和大气环流完全变了，在以前我们都没法准确预测气候，更别说现在了。但有一点我想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它们想达到的目的。”

    副官焦急地说道:

    “欧洲的所有城市不是毁于承压水沸腾，就是地基基础冻胀。现在幸存的人们都还待在野外，地下水盐碱化已经导致了饮用水供给吃紧。如果再加上这场沙暴，幸存的人们将会很难生存下去！”

    “不是很难，是根本无法生存。这就是它们要做的，把我们赶出家园。”雷蒙沉沉地说道。

    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年纪并不大，但已是满脸沧桑的雷蒙中将。他转面看向被沙砾撞得“叮叮”作响的窗户，从窗户缝里渗入的砂子已经在地板上堆成了一个个小沙丘。那些沙丘还在缓慢地变大，如果假以时日，砂子会灌满整个大厅。

    “必须让所有人转移！”雷蒙说道。

    “转移所有人？去哪儿？”副官一脸惊愕的看着雷蒙。

    雷蒙决绝的下达了命令:

    “立刻集结所有能开的车辆和飞机，让他们带上电台去通知所有人，立刻向东转移。这场风沙在欧洲变成沙洲之前是不会结束的，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转移储备仓库里的物资和所有人。

    让人们徒步先转移到中欧，用能开的货车通过多次运输优先转移生存物资。阿尔卑斯山脉会阻挡很大一部分来自南边的风沙。人们可以在那里暂时休整，高山的雪水和用车辆转移的物资可以完成补充。

    但山脉也无法完全阻挡风沙，中欧迟早也会变成荒漠。我们还得继续往东，至少要到达黑海沿岸才能基本摆脱这场风沙。”

    “是！”军官们立刻按照雷蒙的部署开始了行动。

    雷蒙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收拾完仅有的几件物品后他站在地图前怔怔地出神。虽然下达命令的时候他果断决绝，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因为刚刚才在城市毁灭中劫后余生，失去了家园和亲人的幸存者们马上又要投入到横跨整个欧洲的大转移中。他心里非常清楚，多数人可能都达最终的目的地，但不断堆积的砂子没有给他别的选择。

    他拿下地图，装入包中。转身时透过玻璃窗瞥见了一半泡在水中，另一半沾满沙尘的梵蒂冈城。他本想在胸前划个十字，但手刚拿起又放了下去，嘴里嘟囔了句:

    “该死的上帝，你究竟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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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暴走了

    平原边上的一片树林间，密密麻麻地搭着成千上万顶帐篷。这里北美是中部平原和西部山区的交界处，原来应该叫做德州北部。但现在大半个德州都已经被上涨的海平面没，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已经成了德州南部。

    这里的难民大多来自已经变成浅海的德州和已经变成沼泽的密西西比平原，也有一部分是从西部山区被毁灭的城市里逃出来的。随着难民涌入，这里也从刚开始的数千人增长到了十数万人。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这里是旧时代的难民营，新时代的城市。

    树林边的一顶大帐篷里，一群人正围着桌上的地图激烈地争论着。这里是此处的指挥部，残存的部队指挥官、政府人员和科学家都在这里，其中也包括维罗妮卡。

    “去西部山区的侦察队刚刚回来，有好几条洲际公路都被滑坡或者山洪摧毁了。卡车能到的只有e355、e369、e339三座仓库，运输车队已经过去了。”国民警卫队军官说道。

    维罗妮卡在地图上找出了军官所说的三座仓库，用绿笔把它们圈了起来，那表示还有物资的仓库。而地图上附近的很多座仓库都已经被红叉划掉了，那表明已经搬空或者被毁掉的仓库。

    “饮用水暂时不是问题，让运输队优先转运食物，特别是药品。”陆军军官说道。

    “那也坚持不了多久。我们的人太多了，物资消耗非常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地图焦急地说道，他是德州的州长。

    “那您也得等到帐篷那些只会拿着美金就可以在超市买到食品的人，学会了怎么从地里种东西吃才行。在此之前，我们只能靠应急物资仓库撑着。”陆军军官说道。

    维罗妮卡放下手中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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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部山区的仓库太少了，东边的平原才有充足的物资仓库让我们撑到那时候。”

    “但是我发现一个情况。最近两周时间，到这儿的难民全都是来自西边的，一个来自东边平原的都没有，真是活见鬼了！”州长摩挲着唏嘘的胡渣子疑惑地说道。

    “派去东边的四支运输车队还没有回来吗？”维罗妮卡问道。

    陆军军官摇摇头：

    “他们最远的一支车队应该在今天凌晨就回来，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消息。”

    正在说话间，帐篷的帆布被一阵大风吹得哗哗作响。维罗妮卡拿起望远镜走出帐篷，只见天边黑云压地，无数闪电在天地之间穿梭。而头顶上也覆盖上了滚滚的流云，淅淅沥沥的雨点飘洒了下来。而伴随风雨而来的还有塑料袋、纸屑甚至被撕碎的布块。

    “我们还剩下多少车子。”维罗妮卡问道。

    “运输卡车还有三十多辆，皮卡和吉普车还有二十多辆。其余的不是派出去了，就是还没有回来。”国民警卫队军官回答道。

    维罗妮卡放下望远镜：

    “我们得先搞清楚去东边的车队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宝贵的运输货车去冒险。给我一辆皮卡，还有找个熟悉路况的人，我得去找运输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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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州长急切地说道：

    “维罗妮卡，你不能去。你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

    维罗妮卡转身看向州长，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忧伤：

    “卡尔在车队里，我得去找到他。”

    州长一怔，愣了几秒钟后说道：

    “给她三辆车和几个士兵，装上够他们用一周的物资。”

    维罗妮卡离开之后，国民警卫队军官不解地问道：

    “卡尔是谁？”

    “她的丈夫。”陆军军官回答道。

    三辆皮卡车飞驰在平原中的洲际公路上，几分钟前还在云行雨施的平原上已经透出一缕缕阳光。无论是头顶还是天边的浓云，都在像汤锅上的白烟一般迅速消散。除了空中偶尔还能看到飘散的碎屑，周围的一切就像普通的秋日午后一样的正常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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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驶着大皮卡驰骋于阳光明媚的平原之上，原本是专属于北美的精神浪漫。但驾驶着头车的维罗妮卡，却没有半点心思去享受这美好的时光。她死死地踩着油门踏板，双目如炬地盯着前方，任凭发动机嘶吼。

    副驾驶的向导栓着安全带，紧紧地抓着扶手。忽然，他起身回头向身后看去，然后一脸疑惑地缓缓回头：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镇子的啊，就在刚刚路过那儿。镇上修车店的杰克和我很熟，他弄增压器可有一手。”

    “你确定没有看错吗？我可没有看到什么路牌。”维罗妮卡说道。

    向导不是很确定：

    “确实没有看到路牌，但是我明明看到进镇子的支路了。在洲际公路上能看到镇子里的房子，但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

    维罗妮卡目光搜索着路面，确实发现不仅是路牌，就连电线杆也要么倒地、要么不见了踪影。忽然，车轮下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像是压到了一个塑料袋子。向导也喊道：

    “路面上有东西！”

    维罗妮卡把车停了下来，不仅是路面上，两边的草地上稀稀拉拉地散落着沾满泥污的塑料包装袋。她捡起一个擦掉包装上的泥污，那是一袋被抽成真空的种子，包装上赫然印着“北美应急物资储存仓库”的字样。

    维罗妮卡一惊，扔下包装袋一边喊着一边跑回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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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赶紧出发！他们就在不远处！”

    车队追着一地散落的物资，路面和周围的仓库物资越来越多，包装袋也越来越大。从药品袋到压缩蔬菜、甚至他们还发现了大豆和大米！

    “你看那边！”向导指着路旁的草丛惊叫道。

    维罗妮卡顺着向导手指的方向看去，路旁远处的草地上竟然躺着一只卡车的轮胎！她一把方向拐下了公路，皮卡在草地上颠簸着前进。草地上四处散落着金属零件，没开出多远，他们惊愕的发现，前方一团扭矩的金属被斜插在了泥土里。

    从弯扭的大梁和残存的漆面上勉强可以辨认出这是一辆运输卡车。维罗妮卡停下车，从车窗直接翻到了车顶上，眼前的景象让她双手抱着头，手指死死的抓着一头金发，泪水夺眶而出。

    整个目光可及的草原上遍布一道道被拔去了草皮的宽沟，黑漆漆的泥土裸露在外，就像用黑色铅笔在绿色的画纸上胡乱勾出了无数交错的线条。而已经无法分辨数量的卡车和货物，就像是在高空中被拆成零件之后随意扔在了这草原上。

    向导本想爬上车顶安慰维罗妮卡，不料他刚刚站上车轮一阵刚猛的劲风吹得他险些摔倒。周围的杂草全都倒向一边猎猎作响，远处雷声轰鸣，电光四起。刚刚还艳丽的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头顶上厚重的云山正在迅速堆积。

    “维罗妮卡！我们得赶紧走！”后车的士兵顶着强风大声的吼叫着，他的手不停的指着正电闪雷鸣的方向。

    她转头看去，只见漆黑如墨的可怖云盖下，一个比天地间距离还要粗的漏斗云正旋转着向地面延伸，它大得几乎遮住了小半远处视线，以至于看上去更像是云山崩塌到的地面。

    不等那漏斗云落到地面，飞溅的泥土已经向它奔去将龙卷风和地面提前结合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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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辆皮卡在昏天暗地的狂风暴雨中往回狂奔，后视镜被龙卷风完全占据，看不清那毁天灭地漏斗云的全貌，空中飞舞的碎片密集地砸到车身上，就像正被加特林扫射一般。

    不知是龙卷风一直在追逐他们，还是它的影响范围太过巨大。他们就这样全速开了很长时间，都没能逃出泥石横飞的包围。货箱里的货物已经散落殆尽，后视镜被砸成了碎片，车顶和引擎盖也满是坑洼。

    就在仪表台上不停地跳动着水温过高的警报时，他们看到了风狂雨横中的营地。只见几股歪扭的龙卷风正像吸尘器一般在营地所在的树林里扫荡着。

    空中飞散着无数的残渣，他们就像被用筷子快速搅动的茶杯里的茶叶一样，围绕着几股龙卷风在半空中飞散、旋转。当有两股龙卷风靠近的时候，他们甚至会被从一股龙卷风周围扔到另一股的旁边继续旋转。最终他们在旋转中接近漏斗云，然后消失在风柱之中。

    而组成那些残渣的是，无数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卷曲的帐篷油布还有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

    这样的情况，正在整个北美中部平原上一刻不停地发生着，沃土一片的原野成了名副其实的风暴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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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九章 越岭

    蒸汽列车拖着长长的烟带穿行在无尽的隧道和高架桥里，阴沉沉的天空中飘着绵延的秋雨，湿淋淋的整个世界显得格外阴冷。

    列车在被地火炙烤得如火焰山一般的北方山岭中穿行时，拥挤的车厢里酷热难耐。而车顶上的人们虽然时常要面临隧道擦顶而过的惊险，但却还算凉爽。

    然而当列车艰难地翻过了层峦叠嶂的秦岭，远离了那个炽热灰烬弥漫的火炉之后。陡然降低的气温再加上火车下坡时加速的气流，很多人都因此患上了感冒。

    曹锐通过车顶从后边的车厢回到了车头，头发和身上的衣服都已浸湿。他蹲在火炉的旁边，搓着手说道：

    “每一节车厢的刹车都检查过了，长下坡磨损得很厉害，但都还有制动效果。”

    满身煤灰的卫旭吹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到蜀川盆地边缘的剑阁市了。要是也像京华那种情况，我们刹不住车冲进去，就全完了。”

    曹锐转头看向身边的周成，他裹着厚厚的被服，在地板上昏睡。面色苍白得就如纸一般，乌青的嘴唇微张，呼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曹锐用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一下：

    “哟，还这么烫！吃过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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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坐在周成身旁的沈曼绫一脸的憔悴与忧伤：

    “吃过了，抗生素都是加倍吃的。退烧药从昨晚上开始就不见效了，完全退不下来。说话间，一行晶莹的眼珠从她的脸颊滑落。

    曹锐微笑着说道：

    “没事儿嫂子，这小子耐热。读书那会，他发着高烧考试都比我考得好。我们很快就要到剑阁了，那儿肯定有药物和医疗设施，不到晚上就可以和我斗嘴了。”

    沈曼绫擦掉脸上的泪痕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在剑阁等着他们的只可能是一片废墟。

    “看到城市了！应该就是剑阁！”蹲在后边车顶上，拿着望远镜的吴凡喊道。

    曹锐几个箭步来到吴凡身前，接过望远镜顺着铁路看去。烟雨蒙蒙的秋雨中，确实可以看到城市的楼影了。

    “要不要提前减速？”吴凡问道。

    曹锐细腻地调整着望远镜的焦距，凝神看了好一会：

    “建筑看起来都没塌，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好像还看到了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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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直接开进城里去吧！周老师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前边的卫旭喊道。

    曹锐放下望远镜，想了一阵：

    “后边车顶上发烧了还有不少人，确实要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太冒险。适当减速，保持警惕，慢速进城！”

    当列车缓缓地驶近剑阁城时，大家惊讶地发现这座城市竟然真的完好无损，更让人兴奋的是不少建筑里都还亮着灯光！

    火车进站的时候，月台上已经有不少穿着迷彩服的人等在那里了。曹锐从还在移动的火车上直接跳了下去，一个挂着少校军衔的人带着几名士兵立刻迎了上来。表明身份和来处以后，曹锐惊讶地问道：

    “你们知道我们要来？”

    少校说道：

    “你们的列车还在几十公里外的山上时，我们的巡逻车就发现你们了。看到你们满车顶都是人，料想情况可能不好。但山上的铁路周围没有公路，我们没法和你们取得联系，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们了。”

    “那太好了！我们有好多人都发着烧，得赶紧让他们接受治疗！”

    列车刚一停稳，月台上的人们就赶紧上去转移病员。身体依然健康的人们被引到了候车大厅里，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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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旭狼吞虎咽的吃着热食，一旁的林天宇吃了几口，忧虑地说道：

    “也不知道周老师到底怎么样了，要不咱们先去看看他吧！”

    卫旭一边吞咽着滚烫的食物，一边说道：

    “你没见我吃这么快啊，赶紧吃了再去吧！喂饱自己，恢复体能才能帮上大忙。”

    大家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刚要吃完，曹锐带着一名中校和刚才那名少校走了过来。

    “周老师他怎么样了？”夏岚站起身来，焦急地问道。

    曹锐笑着说道：

    “初步检查是大叶性肺炎，拖得有点重，得住个把月的院。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儿有条件治疗，你们沈老师会陪着他的。”

    几人都长出了一口气。曹锐对身旁的中校说道：

    “北边的情况我刚才简单地给你们说了，后边应该还会有列车要来。多少辆暂时说不清，你们得准备一下。而且，北边的人还很多。根据沈教授对地火蔓延的预测，我们还有时间。所以列车都到了以后，要准备好列车返回去救出更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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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校点点头：

    “我马上安排人到前方隘口去，发现列车就让这边提前准备。确认后方没有列车以后，立刻调集所有柴油机车头，尽可能多地带着车厢返回北边去救人。”

    夏岚一愣：

    “你们的柴油机车头没有在电磁脉冲风暴中遭到破坏吗？”

    中校微微笑了笑：

    “我们这里也遭受到了电磁脉冲风暴的袭击，但损失情况并不如你们那里严重。除了高精度芯片之外，其他损失都在一个月之内就基本恢复了。电力系统稍微困难一点，这还主要因为没有了全国电网的调剂。”

    夏岚他们几人都是惊愕的相互看了看，中校又说道：

    “可能是因为在盆地边缘，我们这儿的损失情况在蜀川盆地还算严重的，蓉城基本没有遭到损失。”

    “蓉城？超文师弟所在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就在蓉城！这和‘超级东方环’有吗？”夏岚问道。

    中校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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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有传闻说是这样，你看我们这儿还一直阴雨不散，蓉城的天气一直都是晴空万里的。不过上级没有给我们传达，我们也不太清楚。”

    “其他地方都在山崩地裂，蜀川盆地基本没事儿，这这很难以想象啊！”卫旭说道。

    “这段时间我们蜀川接收了非常多来自南边、东边和你们北边的队伍，从他们那儿我也听说了其他地方的破坏情况。我们也很惊讶，但也许这是蜀川和人类的幸运吧。

    而且我们现在自身的情况也非常紧迫，大量涌入的队伍需要大量的物资。我们正在组织系统地开展农业生产，得先解决吃饭的问题。不然物资仓库一旦耗尽，这儿也会变成地狱。”

    “那我们接下来能做些什么？”夏岚问道。

    中校微笑着拿出一个信封递了上去：

    “你们这样的高级人才自然不能留下来种地。与中央指挥中心失去联系后，西南战区指挥中心就按照危机法令全面接管了蜀川的防务和管理，指挥部在蓉城。所有的高级人才都在那儿，你们休整好了以后我就派车送你们过去。

    这是一封通行函件，你们也知道，每天都有大量队伍到达蜀川。在完成自持生产前，资源分配非常重要，所以现在的秩序管理非常严格。有了这个，你们才能经过道道关卡到达蓉城。”

    夏岚接过信封：

    “那我们立刻就可以出发了！现在可没有时间能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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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校一愣，看向身边的少校：

    “你就按照夏岚博士他们提出的要求，尽快安排吧！”

    “是！”

    中校又看向曹锐：

    “曹处长，您看您是和夏岚博士他们一同去蓉城吗？”

    曹锐微微摇头：

    “我先留在这儿等老周情况稳定了再说。”

    然后看向夏岚他们：

    “你们几个注意点儿身体，等你们周老师好点了，再来和你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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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章 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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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等人在招待所里舒舒服服地洗了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之后，在楼下的大厅集合等待接他们的车。卫旭仔细地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指甲缝，感叹道：

    “在这一刻我才真的感受到了，为什么人类文明的象征就是烧开水。你看，咱这有了热水，立刻就从蓬头垢面的原始人变回了衣冠楚楚的文明人了。”

    大家都呵呵地笑了起来。忽然，伴随着桌椅和杯盏发出的“哗哗”声，地面轻微地摇晃了起来。卫旭一惊：

    “地震啦！”

    几人都下意识地往大厅外跑去。当他们慌慌张张的冲到路边时，地震已近结束了。再看向周围，无论是大厅里的工作人员还是路边的行人都没有反应，好像刚才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正在几人茫然地看着对方时，一辆汽车停到了路边。少校从车上下来，笑呵呵的道：

    “几位不必担心，这种3-4级的小地震在我们这儿，乃至整个蜀川都很常见。每天都会不定时发生。”

    “一直都是这样吗”夏岚问道。

    “也不是，最近十几二十天才开始的。地震局的专家们认为是两极冰盖融化以后，上涨的海面给大洋板块施加了额外的负载。势能需要释放，我们整个蜀川盆地周围又都是断裂带，这种级别的地震频发应该属于正常现象。”

    “哦，是这样啊。”夏岚将信将疑地点点头，毕竟地震的成因和预测在危机时代之前就是自然科学界的一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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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各位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吧。”少校打开了后车门。

    一路上，城市风貌井然有序，路上的行人和车辆不多。路口搭着街垒，随处可见警戒的士兵，就像危机时代末期。

    离开城市以后，公路两侧是成片成片的帐篷。它们被规划得就像一列列的豆腐块，非常整齐。很快，车子来到了一个检查站，出示了通行函以后，车子就继续出发了。

    “从上个月开始，进入蜀川的队伍就开始增多。城市建筑里已经无法安置这么多人了，只能安置到帐篷区。

    现在，帐篷区的人口总量已经超过了蜀川原住人口。生存资源的压力非常大，除了准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袭击，还要展开生产自救。每一个系统都运行在红线附近，秩序变得尤为重要，任何一点动荡带来的都会是血的代价。”少校解释道。

    “看样子，蜀川已经成为文明孤岛了，我们确实应该保护好她。”夏岚感叹道。

    傍晚时分，纷纷扬扬细雨忽然变成了倾盆大雨。闪亮的电光、震天的响雷还有敲打在车顶的雨声惊醒了已经在车上熟睡的众人。

    “我们很快就要到蓉城了。”开车的少校说道。

    卫旭揉搓着睡眼：

    “不是说蓉城天气不错吗？怎么下这么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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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校笑了笑：

    “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暴雨戛然而止，明朗的星空笼罩在了他们头上。回头看去，翻腾着雷电的云山就像被看不见的墙挡在了身后一般。巨大的弧形云墙，包围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蓉城。

    车子穿行在街道的时候，每一栋大楼里都亮着灯光。街道上依然搭着街垒，遍布警戒的士兵。他们甚至看到了排列整齐、姿态统一的战斗机甲。

    “你们看，士兵们都穿着动力战甲，战斗机甲看起来也没有损坏！”卫旭惊叹道。

    “电磁脉冲风暴发生的时候，我恰好在蓉城。天上的雷云一直没有聚集起来就消散了，蓉城以外的其他地方还是遭到了电磁脉冲风暴，烧毁了高精度芯片和部分变电系统。但我听从外地撤退过来的队伍描述他们的遭遇，相比之下，整个蜀川的损失确实不算大。”

    车子停在了一栋大楼前，几个人已经等在这里了。下车以后，一个五十多岁、身形清瘦的人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

    “夏岚博士，欢迎你和你的同事们到蜀川来！我是西部战区科学总顾问，我叫张贺夫。”

    相互简单的寒暄之后，众人随着张贺夫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泡上热茶之后，众人围坐在了桌前。张贺夫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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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中央战区和国家科学院失去联络之后，为了更好地在科学技术方面为作战提供支持。我们组织了一个西部战区科学委员会，我暂时任主席。我们正好缺乏天文方面的高级人才，你们的到来真是太好了。”

    夏岚捧着奢侈的热茶：

    “我记得蜀川有一个隶属于国家天文台的天文观测所，我的一个大学同学在那儿工作过，他的学术能力也很出色。”

    张主席浅笑着点点头：

    “嗯，你说的应该是钱所长，他也是清北大学毕业的，他和他的同事们确实很优秀。不过在去年的时候，他们都被紧急调往京华增援。到现在也”

    张主席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现在的天文观测所就只剩下几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观测员了，他们完成观测任务和记录观测数据都非常认真负责，只是经验和分析能力方面欠缺了点。”

    夏岚听到张主席说到“观测任务”，眉毛一扬：

    “张主席，您的意思是，我们这儿还有观测设备吗？”

    张主席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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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孢子群和碎冰带进入近地轨道之后，空间观测设备都没有了。但地面天文台一直都保持着对近地轨道的实时监测。”

    听到这个消息，几人都很兴奋，卫旭问道：

    “我听送我们来的军官说，蓉城没有遭到电磁脉冲风暴的袭击。我记得蜀川也部署了相控阵对空预警雷达，就在蓉城附近，那部雷达还能使用吗？”

    张主席眉头微皱：

    “蓉城的大部分城区确实没有遭受电磁脉冲风暴的袭击，只有城区西南边的很小一部分受到了影响。但相控阵雷达站是建设在城西南郊区的，雷达阵列大量使用了3纳米芯片。这种芯片基本被完全烧毁，而我们目前没有生产这种芯片的能力。”

    夏岚面色一沉：

    “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超级东方环’是在城东北郊区，对吗？”

    张主席徐徐点头。

    “蓉城的天气，还有整个蜀川能够避免重大损失。是不是都和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有关系？”夏岚追问道，众人也瞪大了眼睛看向张主席。

    张主席表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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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危机时代的时候，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就是中央直管的科研机构，我们蜀川本地的科研单位是无权管辖的。在失去和中央的联系之后，我们组建的西部战区科学委员会，实际上是不包含粒子物理和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

    我也不是高能物理专业，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和气象还有损失之间的关系，我无法回答你们。无论什么原因，眼下的情况是蜀川确实已经成为人类文明最后的栖息地了，我们的首要工作任务是尽我们所能的去保护这里。”

    众人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再问。

    “张主席，蜀川的天文观测站在哪里，我们尽快前往。”夏岚说道。

    温和的笑容又回到了张主席的脸上，他拿出了一叠证件递了上去：

    “这是你们的关卡通行证，你们也知道蜀川现在的情况。资源分配的压力非常大，所以对秩序管理非常严格，有了这个证件你们就能顺利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除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那需要战区的特许通行令才能进去。”

    几人刚刚接过证件，办公室的门窗在摇晃中又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大家都立刻站起了身来，张主席微笑着示意大家不用紧张。

    地震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就结束了，张主席说道：

    “天文观测所在蓉城西北方的灌县，你们今天先休息吧。明天我调一辆车给你们用。”

    几人走出大楼，前往宿舍的途中。卫旭舒展的伸了一个懒腰，看向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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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没有这样轻松地散着步，看星空了”

    话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一旁的夏岚仰头看去，惊呼：

    “星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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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失踪的星环

    几人都停下了脚步，仰头看去。在城市灯火的干扰下，银河显得格外的暗淡。而斜穿银河的那条淡蓝色光带却难觅踪影，众人定睛看了好一阵，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们仔细看，它们还在！大犬座的天狼星刚好被挡住了！”卫旭指着星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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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了一条条细若游丝的暗淡光带穿行在星空中，但是规模和亮度已经和一个多月前它刚出现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它们的在。

    “它们怎么只剩这么点了？我记得我们刚刚进入太行山的时候，看到的星环都还很粗壮。”刘梦竹感叹道。

    “明天我们到灌县的天文台去，也许就知道了。”夏岚说道。

    ……

    第二天一早，科学委员会的人就给他们送来了一辆汽车。上车前卫旭围着汽车检查了一圈：

    “你们看，这车轮和车身上好多水渍啊。就像经常在水淹路段行驶一样。”

    吴凡看了一眼，上了车：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围绕着城外有那么大规模的暴雨圈，车身上有水渍不是正常的嘛。赶紧出发吧！”

    卫旭看着没有水渍的车顶，挠了挠头，坐到了驾驶室里。车子经过城里一条小河的时候，他们都明白了车身上水渍的来源。

    清澈的河水早已漫出河槽，溢到了两侧的街面上，过河的小桥也没入了水中。但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了。因为，在桥面上已经覆盖上了，用钢梁和钢板组装而成的临时跨桥。虽然桥面依然在水下，但桥面高度已经足够车辆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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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旭看着桥两侧伸出水面的导向柱，小心地从钢板桥上驶过。

    刘梦竹看着冲刷在车轮上溅起的水花：

    “这河里的洪水怎么这么大啊！”

    “我们昨天进城的时候不是经过了暴雨带吗？会不会是暴雨带引起的洪水。”吴凡说道。

    卫旭摇摇头：

    “不像是暴雨造成的。昨天我大致计算过，暴雨带的宽度不过几公里。蓉城平原的水网很发达，这里都涨水，那么所有水系都会涨水。那点暴雨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水量，而且你们看这水是清澈的，暴雨引发的洪水带着泥土应该是昏黄的。”

    夏岚说道：

    “蓉城平原的所有水系都来自灌县，天文观测所也在灌县，我们到那儿去看看就知道这些水来自哪儿了。”

    卫旭恍然大悟：

    “对啊，两千多年前，李冰父子在灌县修筑金堤，分配岷江的水流灌溉整个蓉城平原，灌县就是因此得名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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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后，很快就来到了灌县城边一座小山上的天文观测所。明媚的阳光下，虫鸣鸟叫的青山边上，矗立着球形的天体观测楼。远处的天际线上，高耸的云墙在空中划着巨大的弧线一直延伸到天边看不见的地方，云墙上频频亮起的电光依稀可见。

    卫旭扫视着周围的景色：

    “这位置挺好啊，刚好在晴朗区的范围内，一点儿也不影响天文观测。”

    这时，天体观测楼里走出来了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脸色有些发白，挂着黑眼圈。领头的一个女生热情的给夏岚打招呼：

    “您就是夏岚博士吧！你叫我小朱就可以了，钱所长他们走了以后，我暂时在这里负责。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

    相互做了简单的介绍以后，夏岚他们跟着小朱来到了办公室，每一张办公桌上都垒着一摞摞的手写稿纸。

    “这些全是你们的观测记录呀？”卫旭惊叹道。

    小朱点头浅笑：

    “一个多月前的电磁脉冲风暴过后，电脑就没法用了，我们只能手写记录。”

    夏岚用手抚过一摞摞稿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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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于星环变化的记录吗？”

    小朱从办公桌上翻出几叠稿纸放在夏岚身前的办公桌上：

    “观测并记录星环变化是我们最主要的工作，详细的记录都在这里边。”

    夏岚随手拿起一本翻阅起来：

    “星环是逐渐变成现在这个状态的，还是在短时间内变成现在的样子的？”

    小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是从十天前开始的，到昨天晚上的时候就一直是现在的样子了。在这之前，相当长的一段里，行星环一直都没有明显地变化。”

    夏岚点点头：

    “那么十天前，星环开始变化之前，星环的质量还剩余多少？”

    小朱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速记本，翻阅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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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估算，当时的星环质量应该还有星环刚刚进入近地轨道时候的40。现在的星环质量大概只有5，”

    “也就是说，它们在十天内抛洒了35的质量进入大气层？”卫旭惊叹道。

    小朱肯定地说道：

    “从观测数据来说，就是这样。”

    吴凡和刘梦竹对视了一眼：

    “我记得它们引发全球性的电磁脉冲风暴时，星环亏损质量还不到10。这次一次消失了35的质量，它们肯定有大动作！”

    夏岚放下了记录本：

    “有观测到流星雨吗？”

    小朱摇摇头：

    “西部战区收到来自外地信鸽有关星环的信息，都会把资料抄送一份给我们。而且，每一批外地的队伍进入蜀川，我们在前线的同事都会做随机调查。他们通过有线电话传回来的信息我们都做了记录。最近无论是川内还是川外，都没有流星雨目击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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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紧紧皱着眉头：

    “之前星环亏损质量的时候，我们都能看到流星雨，而且灾难很快就会降临。按照以往的规律，灾难应该已经发生了才对。而这次既没有流星雨目击记录，也没有出现灾难报告，不太正常。”

    “地球这么大，会不会是他们在别处发动攻击了？”吴凡说道。

    夏岚摇摇头：

    “我们确认过的攻击都是全球性的，它们的目的是灭绝人类文明，不可能区分国家。而且全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区域就是我们国家和南亚。如果说要区别攻击，也应该是攻击我们才对。”

    众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思考，特别是见识过外星文明制造的毁天灭地的灾难后，他们深信这突然消失的35星环物质，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进攻。

    卫旭拿起一叠稿纸，分发给众人：

    “来吧，我们先复核一下小朱他们的观测记录和各地队伍以及信鸽带回来的信息。毕竟电磁脉冲风暴之后，全世界的通讯都断了，电脑分析也用不上。这堆生肉里，没准还有点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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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二章 金堤

    斜阳的金光透过窗户洒到了办公桌上，大家都还埋头于眼前的资料堆里。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块黑板，上边画着一张统计表格，在表格里记录着每个时间段收到的来自全国的消息。

    小朱提着饭食刚走到门口，整个房间就轻微地摇晃了起来。经历过前几次这种小型地震的夏岚等人已经处变不惊了，他们只是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静待地震结束。

    “我们先吃饭吧，餐食简单请大家凑合一下，饿着肚子抵抗力下降容易生病。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药品，咱们可不能成为负担。”小朱把餐盒分发到每一个人身前。

    卫旭接过餐盒，看着热气腾腾的餐食，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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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和我们吃了这么多天压缩饼干拌粉煤灰相比，完全就是大餐啊！”

    夏岚端起餐盒：

    “观测记录和调查信息的复核分析应该都做得差不多了，借着吃饭的时间我们大致对一对情况吧。”

    吴凡说道：

    “从信息内容来看，电磁脉冲风暴是在全国同时发生的，连扶摇基地也遭到了电磁脉冲。但我很好奇啊，身处高原腹地的扶摇基地是怎么把信息传出来的？”

    小朱解释道：

    “这个问题我当时也很好奇，后来我问过相关专家。扶摇基地的位置难以架设基站，所以通讯只能靠卫星和有线通讯。因为扶摇基地太过重要，所以多了一条备份电话线通往作为后勤基地的高鲁木城，消息实际上是从高鲁木用信鸽传回来的。”

    林天宇接着说道：

    “沿海城市没什么可以说的，海平面上涨肯定是世界范围内同时发生。但值得注意的是，最近的一条消息显示，倒灌的海水已经让江城变成了威尼斯。其下游的鄱阳湖已经融入海洋中，上游的洞庭湖也因为海水倒灌面积扩大了数倍。”

    “北方城市都是毁于地下承压水沸腾，而南方城市都出现了地基基础冻胀。我们逃到黄土高原遭受地火炙烤的时候，南方城市逃出来的幸存者们遭遇了迅猛的火风暴。哎大多数人可能都没能逃出来。”卫旭沉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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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沉浸在了悲伤的气氛中，整个东北、东部和南方地区集中了全国99的人口。在这样的连续灾难下，他们都不敢细想有多少人能像他们一样幸运地逃出生天。

    “除了电磁脉冲风暴之外，西部高原上，包括扶摇基地就没有传回过信息了吗？”夏岚的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扶摇基地遭受电磁脉冲以后，我们收到过基地正在展开抢修的信息。日期应该是在脉冲风暴过后的一个周，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小朱说道。

    “会不会是因为高鲁木周围的自然环境太过恶劣，信鸽没能穿越沙漠把信息带来？”刘梦竹问道。

    小朱在资料里翻找了一阵：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因为我们在同时期还收到过远在西北的伊利传回的信息。当时他们报告城边的天山山坡上正下着暴雨，有大规模滑坡和泥石流冲城的危险。”

    “那就奇怪了，整个西部高原已经失去联系快一个月了，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卫旭不解地问道。

    夏岚转身看向墙上的世界地图：

    “不管怎么说，这35含有大量水分的星环物质已经进入了大气层。不管他去了哪里，只要变成了降水，都会导致海平面进一步升高。”

    “有没有最近一周内，海岸线传回来的消息？”卫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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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实际上在一周前我们就没有收到过任何外界的消息。那个时间点上，整个大地都在经历天崩地裂的灾变，我想信鸽和放信鸽的人们都”

    夏岚转面看向一脸哀伤的小朱：

    “我记得蓉城平原的水系河流都是从岷江通过金堤分水以后流入的，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些河流都在涨水，它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涨水的？”

    小朱又翻起了另外一个笔记本：

    “应该是在八九天前的时候了。当时我还特意去金堤看了看，鱼嘴已经完全被急流淹没。飞沙雁和离堆也在激流下溅起了十几米高的水花。金刚堤和人字堤有一半都被水淹没了。

    我听金堤的一个管理员说，有历史记录以来岷江从没发过这么大的水，而且还是在入冬的季节。真是感叹古人的智慧，若不是金堤，蓉城平原的耕地很多都会被淹没。”

    小朱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哦，对了。老管理员还说了一个细节，岷江的水温冰冷异常，就像是雪水一样。”

    卫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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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江是长江地一条支流，而长江是发源于西部高原的。难道！这消失的35星环物质，都投放到了西部高原上？”

    “星环的主要构成物质是冰块，那可是相当于地球1/3海洋的水量呀！如果在高原上形成降雨，造成的影响应该远远不是金堤能化解的呀！”刘梦竹疑惑的说道。

    夏岚面色凝重的看向窗外：

    “要知道，现在已经入冬了。往年京华都开始下雪了，高原上的天气更加寒冷，降水形式主要是降雪。而气温足够低的话，降雪会直接凝结成冰川冰。而西部高原的冰川本身就是除了南北极之外，地球上最大的淡水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大量的水会以冰川的形式被保存在西部高原上。难怪整个蜀川经常发生小型地震，应该是冰川在堆积的过程中对地面板块施加的势能释放。但我不明白，它们在西部高原上堆冰川是想做什么？”卫旭疑惑地说道。

    夏岚又转身看向墙上地地图，看了好一会：

    “现在我们并不能完全确定这消失的35星环物质是不是真的堆在了西部高原上，毕竟现在全世界的联系都中断了，除非”

    “除非我们有办法到西部高原上去看一看！”吴凡说道。

    “或者有办法知道海岸线现在的位置！”卫旭补充道。

    小朱立刻通过通讯电台把夏岚的推测报告给了科学委员会。就在众人刚刚火急火燎地吃过晚饭，张主席就亲自发来了信息，让夏岚立刻返回蓉城的西部战区作战指挥中心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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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刚刚拉开车子的门，身后的卫旭说道：

    “师姐，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这天都快黑了，一路上又这么多没水桥，很危险。”

    夏岚摇了摇头，指向空中已经只剩几条丝线一般的星环：

    “不用了，我会小心的。你留在这儿，密切观察星环，它们还有5的物质在近地轨道上，有什么情况，立刻和我联系。”

    卫旭本想还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夏岚驾车离开，灯光很快消失在了山间的密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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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三章 绝地飞行

    夏岚赶到作战指挥中心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包括战区司令和张主席在内的一众军事人员和科学家。

    司令员开门见山地问道：

    “夏岚博士，你的汇报我们已经知道了。我简单地理解为，想要搞清楚敌人是不是在西部高原上预谋着什么。要么到高原上去看看，要么知道海岸线的位置。我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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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回答道：

    “将军，您说得完全正确，最好能同时知道，这样能更加准确地做出判断，而且越快越好。敌人的手段是我们前所未见的，到现在为止几乎都打了我们措手不及。

    我是从京华城一路逃生到蜀川的，我的经验告诉我，每提前一分钟知晓敌人的意图，都能挽救成千上万的生命。”

    “按照我们目前的能力，最快的方法就是派出飞机侦察。”司令员说道。

    一旁的参谋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但是只能派螺旋桨飞机去，我们之前派去侦察外地的喷气式飞机全都坠毁了。据幸存的飞行员描述，在坠毁前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发动机吸入异物的警报。而且我们也没有几架喷气式战机了，飞机倒是无所谓，不能让飞行员们无畏地去送死啊。”

    司令皱起了眉头：

    “确实有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还有些什么型号的螺旋桨飞机。”

    “我去机库看过了，剩下的那些老古董，能不能飞上高原都成问题。而且如果真如夏岚博士预料的，那么高原上有可能还在下着暴雪，到时候同样回不来。更何况，那些飞机的速度就不用我说了吧。”说话的人坐在后排，身上穿的空军制服肩上挂着中校军衔。

    “赵耀，你都这样说了，看来你是有办法了吧！”看来司令员很了解这位精英飞行员的说话和做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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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耀走到了前边：

    “我在沪城的时候，也遭遇过发动机吸入异物的情况。我运气不错，迫降到了城郊机场。当时机械师就紧急拆解了发动机，发现了进气道周围有凝胶物质，风扇和压气机轴上也有，涡轮上发现了碳化后的有机物。

    我们当时就认为空中有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我查过你们的飞机坠毁记录，飞机基本都是在2000-6000米这个高度出现的吸入异物，和我当时吸入异物的高度也吻合。

    虽然我现在也无法肯定，那些让发动机熄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分布的。但看起来如果飞得够低，就不会吸入这些东西。”

    “那你的方案是什么？”司令员问道。

    赵耀瞪大眼睛，还是那般有些散漫地说道：

    “螺旋桨飞机要派出，作为预备方案。你们自己挑一个飞行员，驾驶战机沿着长江河道超低空飞行到阳城，去看看那里的水位，这不难做到。

    然后，给我一架飞机。在后座装上大功率长程电台，我有办法飞到高原上去，你们只需要在塔台立一根足够长的天线听我汇报就行了。”

    参谋被赵耀的方案惊得瞠目结舌，正想说什么。司令员先开了口：

    “立刻按赵耀说的，在最短时间内准备好，每耽误多一秒钟都意味着会有人无法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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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司令员看向赵耀：

    “我相信你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傻到自己去送死吧”

    赵耀笑了笑：

    “不至于，我还没有和外星文明决战，没那么想死！”

    司令严肃地对赵耀吼道：

    “必须给我安全地回来！”

    “是！”赵耀立正行礼。

    做出这个决定，并非司令员愿意让赵耀去冒险，而是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架喷气式战机挂着副油箱在蓉城机场拖着赤亮的尾焰，一头扎进了漆黑的夜空中。

    一根数百米长的钢架天线被竖立在了塔台旁边。夏岚也跟着司令和几个参谋来到了机场塔台，等着来自两架战机的报告。

    夏岚看着在夜空中高不见顶的天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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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线都架设好了，怎么没有收到飞行员们的报告呢？”

    参谋解释道：

    “他们都在河谷或者山谷间超低空飞行，信号被山体遮蔽了。发现情况以后，他们会跃升到高空，完成汇报。”

    “不是说高空有不明异物会损坏发动机吗？”夏岚焦急地问道。

    参谋叹了口气：

    “是有这个风险，你也听赵耀中校说了。现在我们并不清楚那些会损坏发动机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分布的。侦察并回报情况，任务就算完成了。能不能顺利回来，那那就得看运气了我真挺佩服他们的。”

    夏岚一时无语，只觉鼻子有些发酸，眼眶也湿润了。就在此时，通话器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基地我是猎鹰刚刚沿着江面飞过了江城主要城区已没入水中，前方前方江面异常宽广就像海一样！”

    司令员抓起通话器：

    “基地收到，赶紧降低高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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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明白！”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司令看向夏岚：

    “夏岚博士，海岸线依然在江城。”

    “这至少可以证明消失的星环物质，并没有直接以液态水的形式到达地面。要不然海面还会上涨至少20米。”夏岚回答道。

    “就等赵耀的侦察报告了！”司令目光坚毅地看向塔台外的夜空。

    赵耀的座舱外一片漆黑，隆隆的引擎声中，他哼着小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已经叫了一个多小时的低空警报和碰撞警报中放松下来。

    他双眼盯着显示器上地形雷达模拟出的前方情况，飞机正在群峦叠嶂的山谷间左右翻滚着。飞机总能在狭窄的山谷中避开山体和山峰，就像在沿着条看不见的轨道在飞行一般，看起来就像在玩电子游戏。

    但只要他手中操纵杆的动作出现最细微的失误，飞机将立刻化作群山间的一个火球，他甚至都没有跳伞的机会。

    忽然，地形雷达显示前方的山峰间没有通道。这可能是一个垭口，这种情况已经遇上过几次了。他加大油门拉起机头，飞机从山峰间飞了过去。但当他想压低机头，回到山谷中的时候，却发现地形雷达上显示，地面就在自己下方不到300米处，而海拔高度显示是6124米。

    赵耀一愣，正觉得奇怪，机身忽然颠簸了起来。他侧目看了一眼四周，座舱外已经浓密的雪片包裹。而地形雷达的模拟图上，前方探测范围内都是平原一般的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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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世界水塔

    赵耀再次确认了高度计的数值和地形雷达的模拟画面之后，按动了红外诱饵弹的发射按钮。机腹下拉出了一条如珍珠项链般的明亮光带，闪耀的炽白光芒瞬间将战机的四周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只见黑云就像巨大的盖子压在咫尺之遥的头顶，四周的山峰在摇曳的亮光中时明时暗。而暴雪笼罩之下的地面竟然就在机翼下方，飞机就像穿梭在大雪纷飞的扁盒子里一般。

    不等他看清楚地面究竟是不是冻雪堆积的冰原，红外诱饵弹的光芒已经褪去。

    赵耀又发射了一组红外诱饵弹，这个幻象一般的世界再次变得明亮。他瞪大眼睛看向下看去，白茫茫的冰原确确实实就在身下，地形雷达也佐证了他看到的情况。但周围白雪皑皑的山峰和高度计上六千多米的读数又告诉他，这个高度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冰原。

    诱饵弹的光芒再次消散，世界再次回到一片漆黑。赵耀加大油门，向左压杆然后拉起机头，飞机以一个大坡度盘旋完成了180度的转弯。随后飞机开始了剧烈的加速，在飞过刚刚进入冰原的垭口之后，赵耀猛拉操纵杆，飞机宛如升空的火箭以一个陡直的坡度钻入了云层。

    发动机吸入异物的警报如期响起，赵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关掉了发动机，同时减小了爬升的坡度。飞机依靠着积累的动能继续在浓云中爬升着，周围一片漆黑，仪表的光线照亮了他额头上的汗珠。

    “失速警告！请立即压杆！”

    就在ai警报声响起的同时，飞机像跃出水面的鲤鱼一样带着飞散的雾气冲出了浓云。铺满整个天际的云层之上皓月当空、星汉灿烂。

    与此同时，通讯指示灯变为了绿色。

    “基地！基地！我是猎隼！确认西部高原大雪！冰雪层高度6100米！”

    简短的汇报结束的时候，飞机也失去了最后的动能。左侧机翼开始下沉，飞机旋转着坠向了翻腾的云海之中。

    “基地收到！赵耀，你的情况怎么样，能不能返航！”司令抓着通话器一连呼叫了好几遍，但得到的只有电流杂音。

    司令员缓缓地放下通话器，转头看向夏岚。她正在纸上快速地计算着，大家都静静等待着计算的结果，塔台里只剩下了刷刷的书写声。

    心跳一般的书写声停止的时候，夏岚抬头说道:

    “西部高原的平均海拔在3000米左右，根据刚才赵耀中校报告的冰川厚度。整个西部高原上的冰川总量和消失星环的质量基本吻合。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蜀川会频繁出现地震，还有发源于高原的河流为什么会在这个季节涨水。它们用1/3海洋的水量，把整个西部高原变成了真正的世界水塔！”夏岚的声音充满了恐慌，拿着纸的手不住地颤抖。

    “现在全国幸存下来的人口基本都集中在蜀川盆地，而我们就在西部高原的脚下！高原的南边是南亚恒河平原，那里也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方。他们是故意把我们赶到这里来的，只要西部高原上的雪水融化，那一切都完了。”参谋的话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司令员沉思了一阵，疑惑地说道:

    “不对，没那么简单。现在已经入冬，高原上的气温本就非常寒冷。如果等冰雪自然融化，至少要到明年夏天。按照我们现在的组织程度，完全有能力将盆地里的所有人口，在冰水将盆地变成一片汪洋之前转移出去，敌人不会给我们这样机会的！”

    参谋焦急地说道:

    “北方的城市不是因为承压水沸腾而毁灭的吗？它们有能力让承压水沸腾，要快速消融冰川不是易如反掌吗？”

    夏岚放下了手中的笔，浅浅摇头:

    “京华城承压水沸腾的原因是，它们的某种单细胞生物能够分解矿石中的单质钠，并封闭保存在胞体内，等大量聚集到城市下方的承压水中再释放。

    我们捕获到过这种细胞，它在液态水中有很强的运动能力。但现在整个西部高原是一片冰封的世界，这种方法根本行不通。而且在深度冻结的冰里释放钠单质和在水中释放完全达不到同样的效果。”

    参谋指着黑暗中的西方，绝望地啜泣道:

    “那他们在西部高原上堆了三千多米厚的冰川到底是想干嘛？”

    就在众人茫然无助地看着塔台外漆黑的天空时，通话器响了起来。通讯兵拿起听筒听了一阵之后，把听筒递给了夏岚:

    “是灌县天文台的紧急通讯，找夏兰博士。”

    夏岚几个大步走上前去:

    “我是夏岚！”

    “师姐，是我，卫旭。两个小时前，我们观测到星环已经发生变化了，当时只能确定已经变化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但看不出它变化的规律。就没有第一时间向你报告，现在我们大概清楚它们想要干什么了！”

    “你等一下卫旭，我拿一下纸笔。”夏岚说话的同时，士兵就将纸和笔递了上来。她坐下以后说道:

    “卫旭，你说。”

    “师姐你知道，现在的星环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盘面结构，只剩下若干条丝带状的细线了。”

    “我知道，剩余星环物质质量只剩总质量的5了。”夏岚一边书写着，一边说道。

    “它们在两个小时前开始同时向高轨道转移，那些像丝线一样的星环带，在静止轨道的一个点开始聚集。一开始，我以为他们会在那儿结合成一个大冰块。额就像撞到西北沙漠里的那种。

    但我算了一下质量，如果它们真打算把剩下的星环集合成整块的巨冰，然后撞向球。那地球就会回到冥古宙那样的生态环境，这并不符合它们占领并殖民地球的意图，我们就继续观察了一段时间。

    当我看到无数跟丝带一样的星环物质，在静止轨道上像搅棉花糖一样旋转着开始汇聚成一个圆盘的时候，我更加肯定了它们并不是要制造大冰块。

    我们仔细地观察了正在逐渐形成的冰圆盘，发现其上有非常规则的同心圆结构。虽然我还无法解释它们这样做是想干什么，但从冰盘的形式上看，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它们可能要在近地轨道上制造一面巨型的菲涅尔透镜！”

    “菲涅尔透镜！”夏岚失声喊道，而众人也是一惊。

    “师姐，你没事儿吧！”卫旭焦急地问道。

    夏岚赶紧调整了情绪:

    “现在星环的聚集点在什么位置的静止轨道上？”

    “应该是在东经90度左右的上空36000公里的位置。”

    夏岚的面色变得逐渐阴沉，她强行定了定神，又问道:

    “能推算它们制造透镜的速率和最终的规模吗？”

    “按照它们现在制造透镜的速率，我做了简单的估算。它们会在一周时间内消耗掉近地轨道上所有的星环物质，而透镜最终的直径会超过100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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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文明的禁锢

    夏岚挂掉电话以后，满脸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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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马上召集所有的专家，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司令员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感受到了夏岚紧张的情绪：

    “专家们应还在作战指挥中心的会议室里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们赶紧过去，几分钟就能到。”

    汽车一路飞奔，夏岚顾不上颠簸，借着车里微弱的灯光依然在手中的小本上演算着。一旁的司令员面色焦急，但又不愿打扰到她。

    当车子快到作战指挥中心的时候，夏岚合上了小本。司令员赶紧问道：

    “夏岚博士，刚才你在电话里提到的那个菲涅尔透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夏岚因为在颠簸的汽车中不停写算，已经有了晕车反应，她极力控制住了呕吐的冲动，强行定神说道：

    “那是一种聚光作用非常强的折射镜，其作用和人们熟知的放大镜相当，但镜片比放大镜薄、聚光效率也更高。一面手掌大小的菲涅尔透镜，就能在正午的阳光下轻松融掉一枚硬币。”

    司令员大惊失色，“它们如果在太空制造一面菲涅尔透镜，岂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就能融化西部高原上的冰川？”

    正在这时，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作战指挥中心楼下，几人下车匆匆往楼内走去。来到会议室，除了之前的人，更多领域的专家也纷纷到场。夏岚甚至有些意外地在他们中间看到了曹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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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夏岚发现曹锐的时候，曹锐也正看着她：

    “你们周老师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出不了大问题了，但还要继续接受治疗。有你们沈老师陪着他，我就先过来了。我刚到，大概情况我听专家们说了，你不用耽误时间给我解释。”

    夏岚浅笑着点点头，绷紧的脸庞也放松了一些。众人就坐以后，夏岚慎重地说道：

    “现在可以确信，敌人用相当于地球海洋总量1/3的水在西部高原上覆盖了三千米厚的冰川。而在西部高原上空36000米的静止轨道上，一面直径超过1000米的菲涅尔透镜将在五天以后形成。

    我计算了阳光入射角度和日地轨道位置，透镜会在第六天的十点以后聚集太阳光，只需要6个小时，就能融化绝大部分冰川。根据我国的阶梯状地形，携带者巨大势能的洪水将会漫灌蜀川盆地，一直冲到中部的江城进入大海。

    高原南部的南亚次大陆，也将被从喜马拉雅山脉的山谷中冲下的洪水完全覆盖。那将是比任何神话故事中描述的天启之日更可怕的景象，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到六天。我们必须尽快想出办法，否则”夏岚的发言在哽咽中结束了。

    众人都面面相觑，曹锐举手问道：

    “它们使用这个菲涅尔透镜聚光融化冰川的时候，光斑的范围会有多大？”

    夏岚看了一眼身前的小本：

    “根据太阳光入射角度、透镜直径、距离、冰块的反射率等因素，我的计算显示光斑直径应该是在1-3公里的直径。它们应该会采用在冰川上来回扫描的方式，融化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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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一边写，一边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我先琢磨下。”

    一名政府官员攥着拳头愤怒地说道：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直接毁掉太空中的那面透镜吗？在月球不是还有太空军的部队吗？”

    参谋浅浅摇头：

    “电磁风暴发生之前，月球基地已经遭受了严重破坏，逃往月球的太空军残部已经基本失去了战斗力，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法联系上他们。地面上已经没有能使用的空间拦截武器了，更何况，我认为它们搞出了这么大一个目标，不会毫无防备的。”

    官员又问道：

    “那我们这不到六天的时间里，还能转移多少人到安全的区域去？”

    参谋回答道：

    “从夏岚博士的计算结果来看，南方的大山里可能有部分地方可以幸免于洪水之下吧。但就算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可能也只有几万人能到达安全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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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至少可以暂时保住人类文明的火种，我们还有延续的可能。”官员的话虽然充满了悲凉，但却好像已经是人类现在唯一的办法了。参会的人们开始小声地讨论着这个提案的可行性。

    夏岚放下了手中的笔，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她微微摇头：

    “这没有用的，南方的群山已经在火风暴中只剩下一片灰烬。而且我们在危机时代末期就观测到它们在土卫六上的有机生物改造并没有结束，它们还会继续发起进攻的。”

    “那总不能就这样等着它们，把我们像用水壶浇灌蚁穴一样全都淹死吧！”官员激动地争辩着，但他的眼中却只有绝望，没有怒火。

    夏岚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几万的种群数量，如果换作野生动物，也许还能在地球上苟延残喘。但是我们做不到，人类的智慧创造了文明，在漫长的演化长河里，是文明让我们在残酷的丛林法则下从其他动物里脱颖而出。但自从文明出现的那一天起，我们也就再也无法离开文明的禁锢。

    各位都知道，整个危机时代，人类的生育率降低到了接近0。我们已经不再像动物一样，只是为了传递dna而活着。文明和智慧赋予了我们对生存和未来更高的追求。人活着就要看看我们这个星球，和头顶上的星空。

    在从前，知识和宇宙的拓荒无比艰难，需要每个微小的个体奋不顾身，但没有人会计较眼前微不足道的科研成果会为自己带来些什么。因为人们知道虽然眼前只有苔花一片，但我们的后代才可以点亮一方陋土。

    而现在就算尽我们全力，转移几万人到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勉强存活，但文明的薪火传承却已经毫无意义。仰望星空的火苗已经熄灭，闪耀于星空之中的磅礴宇宙与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换作是在做的各位，你们还愿意让你们的后代出生在这样毫无希望、满是灰烬和屠戮的世界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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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室里久久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声都没有了踪迹。人们表情僵直，就像一具具已经失去了体温的尸体。绝望的气息像腐烂的恶臭一般弥漫在整个会议室里，让所有人感到窒息和反胃，但却又无力挣扎。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的人类，但他们可以肯定，一旦他们被抹去，人类文明将会彻底从宇宙中消失。灰烬之上，这个曾经被称作地球的星球将换一个他们无法知晓的名称。

    “我们只能抵抗到底一条路！身后没有任何退路留给我们！”司令员眉间紧锁、死死攥着拳头决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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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冰水桶

    当曹锐的书写声停下来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这会议室里原来还有一丝声响。众人都看向曹锐，而她放下了手中的笔目光四处搜寻，好像在找着什么。

    “曹处长，你是需要什么东西吗？”司令员话音刚落，曹锐就起身把放在会议桌中间的一个方形玻璃烟灰缸拿在手中。他倒掉了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烟头和烟灰，然后将烟灰缸反扣在了桌面上，同时把手中的笔平行地放在了烟灰缸边上。

    “我们假设这个烟灰缸就是西部高原上的大冰川，这个笔尖的方向就是北方，大家能看明白吧。”

    众人都疑惑地点头，他们都能明白曹锐话里的意思，但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曹锐看向夏岚：

    “三千多米厚的冰层，这个太空中的菲涅尔透镜我想也不能一次性地就从表层融化到底层吧！”

    夏岚迟疑了一阵：

    “额，从能量上来看，如果持续在一个点上加热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表层的冰融化以后，液态水会因为持续聚焦的照射而蒸发成水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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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就无法做到用势能洪水冲击盆地和南亚的目的了。如果它们想保持液态水的话，应该会用反复扫描的方式，等表层融化的冰水流走以后，再逐层融化下层的川。”

    “那么据你们对外星有机生物的了解，这个由冰组成直径会超过5000公里的菲涅尔透镜，能在太空中存在多长时间呢？”曹锐又问道。

    夏岚皱起了眉头，思考了一阵子：

    “这个我只能大致推测。这么大面积的薄体透镜是需要非常高的刚度和强度，才能在移动中保持稳定不破裂、不变形的。纯粹的冰是肯定无法做到的，它们应该是利用了冰里的有机生物作为加强。

    但这样会消耗巨大的能量，既然它们都是来自土卫六和木卫二的有机生物，就有能量耗尽的时候。所以我认为，这面透镜存在的时间不会太长。也许几个小时，也许几天。但应该不能长时间存在下去。

    要不然，它们在融化两极冰川的时候就会使用这样的技术，而不会通过偏转磁力线引入太阳风这种低效的方式去融冰。还有，我们之前也没有遭遇过聚焦太阳光的袭击。这些都能说明，这种透镜技术只有在短期内才有效。”

    曹锐脸上露出一丝痞笑，用手指在玻璃烟灰缸的背面敲得叮当作响：

    “那就和我想的基本一样，你们看这高原上的冰川他是一个冰块，但并不是一个桶。如果表层冰水融化以后，冰水势必会四处流淌。这样的话一部分的水就会流到高原的西边和北边，西边是崇山峻岭，北边是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

    高原的西边和北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荒无人烟。而它们的目的显然是要用高势能的洪水冲刷高原南边的恒河平原和高原东边的蜀川盆地，因为这里可能是目前世界上人类密度最大的区域。”

    曹锐把烟灰缸翻了过来，在烟灰缸里倒满了水：

    “如果我是它们的话，我就会这么干。先在冰川中间融出一个水塘，这时候的冰川就像一个装着水的桶。”

    他用手指指着烟灰缸的壁继续说道：

    “然后在冰川的东边和南边再融出两个缺口。这样，中间已经融出的水就会顺着缺口涌向我们这里和南亚的恒河平原。之后它们只需要不断地融化冰川上的冰，水流就会一直冲向蜀川盆地和南亚，而不会冲向荒无人烟的北边戈壁。”

    众人面面相觑，司令员用手指揉搓着自己的鼻子，徐徐点头：

    “嗯，曹处长。你的这个推测有道理，要想让高原上的冰川融化之后，洪水绝大多数都灌入蜀川盆地和恒河平原。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毕竟高原北边的柴达木盆地和塔里木盆地的落差也很大，如果不加以引导，相当部分的水会流向北边。”

    “从之前的观测记录表明，它们确实有能力在太空中控制透镜做到这样的精确操作。”夏岚也说道。

    曹锐脸上的痞笑更盛了，他用手敲击着表示高原北边冰墙的烟灰缸壁说道：

    “那咱们就等着它们在冰川中融出了水塘，开始往南边和西边放水的时候，在北边给它们这个用冰川做成的桶开一个口子。把大量的水引入柴达木盆地，进而流向更大的塔里木盆地。这样就能大大减缓我们受到的洪水压力。”

    夏岚眼前一亮，立刻埋头在纸上写画了起来。很快，她抬起头激动地说道：

    “蜀川盆地和西部高原之间的山脉多为南北走向，如果曹处长说的办法能够奏效，那就能够减少高原上水量和洪水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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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很大一部分水会顺着山谷流向南方，进入蜀川盆地的水量虽然依然会比历史上最大的洪水还要大出好几倍。但我们华夏民族几千年的历史都在和水作斗争，我相信是可以应对的。”

    “但如果它们发现我们在高原东边提前打开缺口，继续下雪把缺口封住，或者改变了融化方向怎么办？”一名专家说道。

    曹锐瞥了一眼窗外的星空：

    “这些倒都不是很大的问题。咱们计划打开缺口的时间是在它们在冰川中央融出水塘的时候，至少我们可以避免第一波洪水的冲刷。只要势能最强的第一波洪水，没能在南北纵横的山脉和山谷之上冲开山体形成水冲沟，那后边洪水的威力就小得多了。

    继续下雪的事儿我倒觉得现在不值得担心，你看看这外边的星空上还有星环吗？它们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就能组织起大规模的降水了，况且透镜也不能长时间存在。就算土卫六上还有东西要过来，那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儿了。

    至于改变融化方式，我觉得无所谓。因为它们一旦改变了融化的方式，最具杀伤力的洪水就不存在了，那也算是咱们的目的达到了。毕竟，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为我们眼下的生存争取时间和空间。”

    司令员意味深长地说道：

    “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都没了，那以后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不再对曹锐提出的方案有异议，但会场里很快就从激烈的讨论中又沉寂了下来。因为他们发现，要在高原冰川的北边打开一条曹锐口中所说的缺口，在实际操作层面是几乎不可能在6天内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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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七章 对策

    “我们能不能使用核武器在冰川上炸出一道口子，把水引出来？”一名官员说道。

    曹锐徐徐点头：

    “那已经是我们威力最大的武器了，不过要在冰川中制造的缺口长度、宽度和深度都相当可观，我们得有足够数量的核弹才行。”

    “如果要达到最好的引水效果，我们在冰川上制造得的缺口必须要能深入冰川腹地，而深度要达到冰川底部，也就是高原的地面才行。”夏岚说道。

    司令官脸色有些发白，沉沉的说道：

    “根据电磁脉冲风暴发生前，相控阵对空预警雷达探测到的流星覆盖范围。蜀川以外的核弹发射井和核弹仓库都遭到了电磁脉冲的袭击，那些核弹短时间之内肯定是无法使用了。

    我们不久前清点过核武器存量，在蜀川北部的洲际弹道导弹发射阵地里，还有15枚处于待命状态的导弹。每一枚导弹运载着8枚当量10万吨tnt的核弹头，这就是我们所有的核武储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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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10万吨当量tnt的核弹，有多强的毁伤效果？”夏岚问道。

    司令员说道：

    “根据实验报告上的记录，地面起爆的话热辐射半径在4公里左右，地面会出现百米深坑。虽然没有在冰面上的实验数据，但是有一个推测数据。如果在冰面起爆的话，预计可以制造出800-1000米深的坑。”

    夏岚在纸上计算了一阵之后，满面的愁云：

    “如果要达到预期的排水效果，我们就需要在冰川上制造一条长度500-700公里、宽度6-10公里，深度为3000米的长沟。我们用所有120枚当量10万吨tnt的核弹头轰击冰川，在长度和宽度上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深度只能达到800-1000米，也就是说，我们至少需要三倍于现在的核弹，用三次轮番轰击的方式才能在冰川上制造出我们需要的排水缺口。”

    “如果让核弹在冰面下爆炸呢？能不能制造出我们需要的缺口深度”曹锐问道。

    司令员迟疑了片刻之后说道：

    “这方面倒是没有直接的实验数据和理论推测。但是根据地下和水下核试验的情况来看，在冰面以下爆炸的核弹会有比空气中更好的聚能效果。这就类似深水炸弹在水下能够制造压碎潜艇的爆轰波的原理，冰川下引爆核弹应该是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的。”

    “我记得我们在做三防反恐培训的时候学过，核弹头是可以从导弹上拆卸下来之后单独引爆的对吧？”曹锐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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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点点头：

    “是的，我们在发射阵地的仓库里有数量足够的引爆器。可以遥控引爆、条件触发和计时引爆。”

    曹锐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地说道：

    “只有这点儿数量的弹头，那咱们就得想办法把它们排成一个700公里的长列，放在冰川下去引爆才行了。”

    参谋连连摇头：

    “要在六千多米的海拔上每隔4公里钻出120个3000米深的孔洞，直径还得能放入核弹头。这要在危机时代的时候，也许还能完成。

    而现在，我们只有6天的时间。别说在高海拔钻出那些洞来，就是把核弹、钻孔设备还有人员运送到高原上都做不到，这还是不考虑钻孔人员如何返回的情况下！”

    一名钻探工程师说道：

    “我们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多可以钻到3000米深的钻机设备。”

    会场再次陷入一片叹息的沉闷气氛中，各领域的专家相互之间激烈地讨论着各自的方案，但最终都无一例外地以一声长叹而告终，但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不停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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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一个人摸着胡茬站在墙上的地图前没有加入到讨论之中，就这样过了良久。他忽然回头说道：

    “也许，咱们不用在冰面上钻孔那么多孔就能把核弹放到冰川的下头。”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曹锐和他身后的地图。他指着地图上西部高原东面，高原腹地中一个标有蓝色飞船的位置：

    “这里是扶摇基地对吧！”

    一名土建工程师回答道：

    “是的！”

    “基地的海拔有多高，你还记得吗？”曹锐问道。

    “当然记得，我参与过扶摇工程的建设。基地是群山之中的一个洼地，海拔只有3020米。当时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建设扶摇基地，主要就是考虑到基地与邻近山峰之间的落差和坡度以及山脉走势，刚好适合电磁弹射轨道的架设。”土建工程师回答道。

    曹锐点点头：

    “这位置不错！扶摇基地有高铁轨道通往西北的后方基地。现在被冰川深埋的高铁线路不知道是不是还保存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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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质学家凝眉想了一会，回答道：

    “积雪和凝冻的速度非常快，而冰川形成的时间又很短。我认为，虽然轨道线路被深埋在冰川下，但这套轨道设计的时候就有很强的抗变形能力，这么短的时间内，我相信它们还是完好的。”

    “但现在的扶摇基地和高铁线都深埋在三千多米厚的冰川之下了，还能有什么用？”参谋不解地问道，这也是会场上其他人想问的问题。

    曹锐转身看向众人：

    “我上大学那会儿寝室里没热水，大冬天的时候谁都不想提着水瓶到开水房去打热水。咱们就买了热水棒，其实就是导热绝缘铜管下包着一根电热丝。”

    大家都面面相觑，所有人又一次都知道曹锐说的意思，但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曹锐转身指向地图上那条七百多公里长，连接扶摇基地和西北戈壁上后方基地的高铁线路：

    “我们可以用这条高铁线路上方，给列车供电的电缆作为电热丝，在冰盖下方融出一条隧道。”

    曹锐语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大家都像超市里抢打折商品一样，抓着桌面上的空白纸和笔。

    一名电气工程师挥舞着手中的笔兴奋地说道：

    “通往扶摇基地的高铁线由于地形复杂，运载负荷大，所以设计的是两条供电线缆。这两条线缆刚好可以构成回路，我知道线缆的规格和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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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只需在扶摇基地的一侧，把两条线缆闭合成一个回路。然后在冰川外的这一侧做一个防水的堵头，通上适当的电压和电流。那么整条高铁的供电线缆就会变成一根七百多公里长的电热阻丝。

    以融化的水作为热传导介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融化出一条足够列车在其中通行的冰川隧道！”

    土建工程师补充道：

    “冰川外一侧的堵头很好解决，月球建设基地使用的混合凝胶有极强的耐高低温的性能。这种凝胶在实验的时候，就是在蜀川完成的，仓库里还有很多实验品。只需要将两种凝胶混合就能使用，非常便利。”

    会场里的所有专家都一扫之前情绪低落的阴霾，就像一个个刚刚换过电池的机器人。热烈而富有激情地用自己毕生所学和经验，严谨地论证着方案的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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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八章 花尾鸽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热烈的气氛渐渐平和了下去。就在此时，还穿着飞行服的赵耀走进了会场。他虽然面如灰土，但眼神依然坚定。他走到司令员身前，立正站好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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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起身回礼之后，拍了拍赵耀的手臂：

    “你小子，好样的！”

    赵耀从夹克里抽出一个小瓶子递了上去：

    “天上真的有东西，我在爬升的时候发动机又出现了吸入异物警报。我在空中紧急停车，才避免了发动机彻底报废。在穿越云层的时候，我打开了几秒钟减速板。回来之后在减速板的铰链上果然发现了些东西，我把它刮下来装在瓶子里了，没准有用。”

    司令员接过瓶子，眼神里透着赞赏，但声音却充满责备地说道：

    “你小子，胆子够大。双发关车还敢开减速板！好啦，去休息吧，你侦察到的消息非常及时。我们正在商议对策，明天你可能还会有任务。”

    赵耀就近找了条椅子坐下：

    “我就在这儿听听，没准还能出出主意。现在西部高原那个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要是没弄好，我们也就没多少时间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休息。”

    司令员不再劝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参谋面色凝重地把各领域专家递上来的手稿汇聚到了司令员手中。

    对于悬在半空中的冰川，虽然有了大致的方案，但人们依然面临着两个具体的问题。其一就是如何在已经堆了三千多米的冰川顶部找到扶摇基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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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是如何将120枚核弹头、超导电池、简易宽轨列车、凝胶材料以及必要的工程机械这些以吨计量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到两千多公里路程之外的冰川边缘。

    “现在没有卫星定位，靠指北针、六分仪和惯性导航我们只能确定一个以百公里为计数单位的范围。这对于要精确地找到被埋在三千多米下，扶摇基地里的列车电缆配电厂房无异于大海捞针啊！”参谋焦急地说道。

    地质工程师清了清嗓子：

    “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我们地质探测上有一种回波探测仪，原理和声呐相当。在冰面上制造震波，仪器就能探测到回波并成像。只要我们在大致区域内有足够多的探测点，很快就可以找出配电厂房所在的位置。”

    钻探工程师也说道：

    “只要找到了精确位置，我们还有几套能钻到3000米的设备，它们可以拆解空运。冰层上钻探会比岩石上会容易很多，我们只需要钻出小孔，就能用爆破或者热熔的办法扩大钻孔，让人员下到井里去。”

    司令员沉思了片刻，下达了命令：

    “立刻在部队中召集一批战士，带上仪器和无线电，沿途建立临时信号桥接站。用螺旋桨运输机把他们空投到大致空域，开展搜寻工作！”

    “是！”就在军官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司令员叫住了他。

    “这项任务的危险性极高，必须如实告诉战士们任务情况和风险。让他们自愿参加，这种近似自杀的任务，欺骗和命令只会让任务失败。在全军范围内征召志愿者，明天这个时候，必须把人送到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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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军官走后，司令员扫视着在做的所有人：

    “现在我们就得想办法把上百吨重的东西，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到两千多公里外的冰川边上了！”

    参谋面露难色：

    “我们现在没有重型运输机，通往西北的铁路线也断了。如果仅靠军卡运输，就算不考虑故障的情况下，从装运设备到翻过山岭，跨过大漠到达指定位置至少也要五天时间。

    到达之后，还要组装设备，用简易轨道车在七百多公里的距离上均匀放置核弹头，时间根本来不及啊！”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快速运输办法的时候，坐在角落的赵耀说道：

    “我以前在航空团的时候，听我们老团长说起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在西北搞过一种大型地效飞行器。听他说那玩意儿能装载几十吨的货物，在十来米的高度以800公里的时速飞行，要是那东西还在，我们就能节约不少时间。”

    司令员一怔，立刻向参谋下令：

    “你立刻到机要处去把‘花尾鸽’相关的机密文件取来，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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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司令员目光闪烁地看向赵耀：

    “你小子提醒了我！确实有这么一个项目，我们这代人，我这个军衔的人都知道。上世纪60年代，苏俄搞过一个代号为903工程的地效飞行器项目。研发目的是作为大型高速海上反舰平台使用，903工程有个更响亮的名称——里海怪物。

    那个年代我们南北受敌，我国面积广大，快速调动部队是个大难题。按照当时的能力，我们短时间是搞不出大型运输机的，但我们有贯通南北的平原和海洋。

    有强大运载能力，能以十几米的高度在平原或者水面上高速飞行的地效飞行器，就成了当时我们的最好选择。

    我们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已经停止研发的903工程图纸，我们将她命名为‘花尾鸽’研发方向是运载而非苏俄搞的反舰。为了保密，研制基地设在了西北，而且西北广袤平坦的戈壁沙漠也正好作为试验场。

    样机一共造出了四架，其中三架进行了飞行测试。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项目停止了。但是样机还保存在夏都远郊的某处，夏都城市虽然毁灭了，但远离城区的仓库应该没事儿，等参谋把机密文件拿过来我们就知道仓库的具体位置了！”

    “如果这样算来，我们可以至少节约两天，那时间就足够了！”夏岚兴奋地说道。

    “这些玩意儿放了这么久了还能用吗？而且夏都肯定也遭到了电磁脉冲风暴的袭击，她们不会受损吗？”一名工程师疑惑地问道。

    司令员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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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前，我出于好奇翻看过‘花尾鸽’的文件。她完全是苏俄暴力美学的产物，外形粗狂，结构简单得都有些简陋，电子设备都是电子管的。

    这种设计确实给操作带来了麻烦，但好处是非常皮实耐用。别说电磁脉冲风暴，就算是你往机舱里扔上一颗手雷，她都照样能飞上天。”

    参谋抱着满是灰尘的机要文件一路小跑地回到了会议室，地图上清晰地标明了“花尾鸽”所在仓库的地点，众人脸上的兴奋逐渐变成了疑惑和失望：

    “仓库所在的位置确实就在夏都城郊，好处是可以减少公路运输的里程，但离平坦的荒漠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地效飞行器只能飞行在20米以下的高度。我们怎么把地效飞行器弄过去呀！”参谋不解地说道。

    赵耀从资料里拿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那是一架完整的地效飞行器覆盖着油布存放在仓库的照片：

    “既然我们的前辈能把她飞到这儿来存放，我就能把她再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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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冰原

    在蓉城外的帐篷安置区里，褚羽晟把手中的任务简报放进口袋里，看了看腕表，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帐篷。

    “褚班长，这个任务这么危险，你还是慎重考虑呀！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个安生地，一路上小胡班副和好多同伴都没能”

    褚羽晟转身一看，晨光下老泪纵横的老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帐篷旁边。褚羽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没事儿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当他再次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周围的帐篷里都探出了头来。那是随着他一路从沪城撤到蓉城的队员们，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记得这里的每一脸，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无论是还在这里的，还是已经永远停留在半路上的人，他都记得。

    队员们眼睛里擎着晶莹的泪光看着自己，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位痞子班长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志愿参加那个极其危险的任务。褚羽晟忽然感觉鼻子一阵酸楚，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就匆匆跑开了，泪珠飞散在他的身后。

    军车将他送到了空军基地一个高大的机库里，这里已经有百余名战士了。两名士官检查了他的任务简报以后，领着他来到装备架前，架子上是一套全覆盖动力战甲。士官们一边帮他穿着战甲，一边问道：

    “以前使用过全覆盖动力战甲吗？”

    “没有，只用过动力外骨骼战甲。”褚羽晟回答道。

    士官指了指武装架上贴着的一张图文说明书说道：

    “没事儿，比那个还简单。你大致看一下说明书就行了，头盔显示里也有提示。”

    褚羽晟仔细地看着说明书，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年在部队派发动力外骨骼装甲时，他因为没有在意技术军官的讲解，而无法启动战甲。就在连长怒气冲冲地走向他时，还是小胡帮他打开了电源。

    那时候的褚羽晟对于先进装备，不仅没有军人应有的兴奋，反而很反感。如果没有小胡用带着土话的歇后语生动讲解，很可能到战甲在电磁脉冲中报废的时候，他都不清楚战甲所有的功能。但现在，他只想尽快熟悉这套已经布满他全身的战甲。

    电源开启，所有动作一瞬间变得非常轻盈，束缚他身躯的战甲就像消失了一般。头盔显示器上投影着各种数据，而褚羽晟的眼中又出现了烈火中满面焦黑，但依然挂着淳朴笑容向他跑来的小胡。

    “一切系统正常，到那边去集合吧！”士官拿着手里的平板电脑说道。

    褚羽晟来到机库的另一头，空荡荡的停机坪上已经列队站好了一百余名和他一样身披战甲的战士。军官走到队列前，并没有慷慨激昂地演讲。他语气平和而冷峻地说道：

    “你们之中多数都是死里逃生的人，现在地球的情况你们比我都清楚。时间紧迫，动员的话我就不说了。

    十几个小时后，运输机会把你们两人一组，分散空投到海拔6000米以上的冰原上。在此之前要你们学会三个简单的技能，震波回声成像、钻孔扩孔和线缆连接。”

    没有人提出问题，所有人都只想着尽快熟悉他们任务所需的技能，然后投身实际任务中去。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数亿人的生命和人类的命运。

    初冬萧瑟的夜风下，一百余人的队伍列队站在了跑道尽头。几名士官拉着小车为列队的战士更换动力战甲电池，然后在他们后背挂上任务背包以及空降减速火箭。跑道上几架老式双发螺旋桨运输机已经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累了一天，在飞机上抓紧时间休息。到达冰原以后，完成任务前，你们没有任何时间休息。最后，祝你们好运！”无线电里传来了队列前方指挥官的声音。

    尽管这种老式螺旋桨运输机非常颠簸，噪音如同耳边运行的柴油机一般。但褚羽晟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因为他实在是太累了。梦中，他又看到了满身火苗的小胡，这是他经历火风暴以后最常有的梦境。

    机舱内响起的尖利警报声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褚羽晟，飞机比刚起飞时更加颠簸了。舷窗外飘着雪片，天色已蒙蒙亮。在闪烁的警示灯中，尾舱门徐徐打开。机舱里的战士们起身向后，舱门口的指挥官手里掐着秒表，每隔十几秒就让一组士兵跳下。

    很快，褚羽晟和他的队友就站到了机舱的尾门前。全覆盖的动力战甲让他们感受不到寒冷的烈风，但舱门外一眼前看不到底的风雪依然让他们心生畏惧。当指挥官挥舞手臂示意他们跳下时，二人没有丝毫犹豫地一跃而下，随后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中。

    减速火箭在他们砸到地面之前，迅速调整了他们的姿态，然后双脚重重地落到了冰面上。若不是动力战甲的保护，他们恐怕已经身负重伤了。

    褚羽晟四下张望，乌云遮蔽下雪原上大雪纷飞。视线被茫茫雾气所笼罩，感觉就像置身一片没有边界的冰块上一般。空中两道运输机引擎留下的黑烟正在缓缓消散，鼻子里还浅浅的可以闻到热机油的味道。

    “这运输机留下的尾迹怎么这么黑啊，该不会引擎出问题了吧？”队友看着运输机飞过的方向说道。

    褚羽晟没有理会战友，只是从背包中取出震波成像仪，就在他蹲下准备将熨斗一样的传感器贴到冰面上时。他发现地面的冰层和他以往见过的冰川有很大的不同。它的表面并不是平整如镜，而像一张揉过之后又展开的纸一般，布满了蓬松的细小褶皱。

    褚羽晟用手在褶皱的冰面上清理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方，把传感器放了上去：

    “现在的海拔是六千一百多米，动力战甲没有助氧功能。我建议你少说话，赶紧干活儿，我还想早点下去。”

    队友从背包里取出手枪钻，在冰面上钻了个小孔。然后将一枚空包弹挤入孔里，之后用锤子砸向空包弹的底火。一声爆响过后，冰面上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空包弹爆炸形成的震波通过冰层深入到三千多米深冰川之下的地面，然后反射回来，再通过传感器接收回波信号，地表的形态就在震波成像仪的屏幕上被模拟出来了。虽然探测设备轻便，但探测范围很小。

    “这下边什么都没有，继续往前。”褚羽晟收起传感器，向前走去。

    他们就这样每走二十米就做一次探测，在茫茫冰原上。有60个小组正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漫天的风雪让他们看不见彼此，但空包弹爆炸的声音在周围此起彼伏。

    “我是从南边的黔州撤过来的，当时我们驻扎在林城。我是防空车驾驶员”

    队友一边说着，一边在冰面上钻着孔。现在的风雪已经比他们刚刚落地那会小了许多，身后可以看到一条排成直线的冰面破裂的痕迹。队友一边装入空包弹，嘴里还在碎碎地念，这让褚羽晟又想起了小胡。

    悲伤和无名怒火同时涌上了心间，他一把将正要拿起锤子砸向空包弹底火的队友扑倒在冰面上。虽然隔着面罩看不到队友的表情，但从他急促的呼吸声中就能够听出他的惊慌和恐惧。

    “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你，不想和你交朋友。我只想完成任务，把这会淹没盆地的水引走。然后快点离开这儿，你听明白了吗？”褚羽晟恶狠狠的嘶吼着。

    队友并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责怪他，因为他已经听到了褚羽晟话音落下之后隐隐的抽泣声。他知道在这个勇敢的老兵身上，一定有无数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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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章 楼兰

    长蛇一般的军卡车队穿行在山谷间的枯草丛里，卡车压过半人高的枯草时腾起了弥漫的尘土。而远处山腰上的积雪看起来也是脏兮兮的，整个世界就像被盖上了一层灰膜一般。

    车队在山谷的出口处，果然找到了地图上标明存放“花尾鸽”样机的仓库。宽大的仓库外壁虽然锈迹斑驳，粘满了厚厚的灰砂，但结构依然完好。用汽车才能拉开的沉重仓库门后，三架被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飞行器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揭开已经堆上了厚重灰尘的油布，在呛人的浮尘中“花尾鸽”现出了他庞大的身形。巨大的多轮组起落架托举着船体一般的机身，机身头部两侧像双髻鲨的眼睛一般布置着8具涡喷发动机，粗大的发动机足够一个成年人站立在进气口中。

    机身中段是一对短而宽的主翼，如此庞大的机身配上这么短粗的主翼，看起来就像企鹅的翅膀，让人怀疑她到底能不能飞行。机尾是高耸的垂尾，顶端托举着与主翼翼展相当的v形水平尾翼。

    如果单看她的尾翼，确实有几分鸽子展翅翱翔的优雅。但整体上看，很难让人相信，这个像是从蒸汽朋克小说里搬出来的庞然大物，能以800公里的速度在平坦的地面或是海面飞行。

    保障车和机械师们立刻开始对三架“花尾鸽”进行基本检查、加注油水，而其他战士把卡车上装载的设备和核弹头分装到她们的货舱里。赵耀围着一百多米长的地效飞行器走了一圈，她的漆面虽然已经斑驳，但机身蒙皮却完好如初。

    他通过层层爬梯钻进了驾驶室，星罗棋布的仪表、指示灯和机械开关挤满了仪表台，各种长短拉杆、手柄在座椅周围林立。若不是一路上都在反复背诵“花尾鸽”的飞行手册，这一切足以让他头昏眼花，甚至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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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成整装的“花尾鸽”被军卡拖到机库门口的空地上，赵耀和副驾驶对照着飞行手册一排排地拨动着仪表台上的开关。幸运的是，除了有些吃力之外，所有开关都还能正常工作。

    “这些老家伙还真有两下子，三十来年没动过了，都还没有坏。”副驾驶一边煽着面前因为拨动开关弹起的烟尘，一边说道。

    驾驶舱后方的八具涡喷发动机在低鸣声中开始隆隆启动，赵耀吃力地向左搬动操纵盘，左侧副翼在叽嘎作响的金属摩擦声中翘起，地勤人员也大声喊道：

    “副翼工作正常！”

    不等赵耀检查完所有舵面的运动情况，进入怠速的涡喷引擎的咆哮已经让他听不清副驾驶说话的声音了。他和副驾驶合力将八根油门杆推向最前方，几秒钟后引擎的轰鸣陡然变得高亢，庞大的“花尾鸽”向着前方的草地滑去。

    在草地上加速滑行的“花尾鸽”卷起了一道飞沙走石的灰墙，就像是有一条巨龙在地下破土狂奔一般。驾驶舱里，赵耀和副驾驶死死地抓着像拖拉机扶手一样沉重的操纵盘。身旁的所有零件都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响动，整个飞行器就像下一刻就要解体一般。

    眼看着前方的山丘开始迫近，如果不起飞转向的话，他们不仅就要粉身碎骨，整个排水任务也将无法完成。

    就在此刻，庞大的“花尾鸽”就像魔法一般挣脱了地表的束缚，所有的震动和声响瞬间消失。飞行器就像身下有一块看不见的气垫一般，稳稳地悬浮在了十几米的高空中。即使庞杂的引擎呼啸就在耳侧，他依然听到了货舱里战士们激动的欢呼声。

    赵耀带领着两架僚机谨慎地在狭窄的谷底中穿梭着，前方的山体逐渐远离，如海一般的青海湖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当“花尾鸽”从大名鼎鼎的二郎剑上空掠过时，赵耀发现原本应该如蓝宝石一般的高原湖泊，湖水竟然浑浊不堪。

    飞掠青海湖之后，他们进入了一马平川的茫茫戈壁。在领航员的带领下，三架“花尾鸽”很快就靠近了如巨墙一般矗立在天边的昆仑山脉。但这山脉却不似往日一般连绵起伏，更像一堵实实在在的墙，山峦间的空隙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蓝色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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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冰川的边缘了，我们快到了！”领航员说道。

    “保持警惕，扶摇工程的前进基地高鲁木就在昆仑山脉脚下，那在危机时代是一座百万人口的大型工业城市，我们应该很远就能发现她。”赵耀说道。

    他们沿着昆仑山脉飞行了一段时间，领航员捧着地图、拿着指南针反复校队着惯性航迹线：

    “高鲁木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副驾驶举着望远镜，仔细地搜索着前方的茫茫大漠。

    “按说这么平坦的戈壁上，应该能很容易发现那个规模的城市。会不会航迹计算有误啊？”

    领航员正要争辩，副驾驶急促地说道：

    “前边有东西！”

    他又看了一会，疑惑地看向领航员：

    “看起来像是一座沙山，地图上有标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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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距离的迅速接近，刚刚还远在地平线的沙山很快展现出了它磅礴的全貌。那是一座非常宽大但是低矮的沙山，宽到几乎要占据整个视野。就像是一口巨大的平底锅反扣在了戈壁上。

    “这不对啊，地图上整个戈壁都没有这样的沙山啊？”领航员惶恐地说道。

    随着距离的进一步靠近，这座所谓的“沙山”终于露出了真容，驾驶舱里的所有人也惊得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沙山，在它平直的山顶中间，零零散散地立着几十栋“矮房”。房子上整片的玻璃和窗户已经碎裂，房间里也堆着倾斜的沙堆。

    那些矮房子虽然被剥去了玻璃，但外墙上巨大的符号和文字还依稀能看到。房顶上的设备虽然被砂子埋去大半，但可以清晰地看出那些设备是摩天大楼才会有的二次供水水罐和电梯设备间。

    驾驶舱的飞行员们都意识到，这些还露在沙山之上的建筑，就是城市中心的额摩天大厦。而他们要找的扶摇工程的后勤基地、边陲大城高鲁木已经埋在了这沙山之下。

    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几百年前，楼兰古城被风沙吞没的传奇故事竟然会在当下再次发生，百万人口和现代化大城市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埋入了黄沙之下。

    赵耀深吞了一口唾沫，外星文明这种无声巨力带来的冲击和恐惧，让他这样饱含战斗热情的战士都感觉到了畏惧。他强行稳住情绪，下达了命令：

    “别看了，高铁线进入高原的山口就在城区南方几十公里，我们要准备降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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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一章 防线

    茫茫冰原上的第三天，空中依然盖着一层薄云，但雪已经没有下了。四周一座座低矮的山峰破冰而出，就像是海面上的一座座小岛。但在这些海岛的身下都是一座座海拔超过6000米的大山。

    褚羽晟和他的队友依然在一声声的空包弹炸响的声音中寻找着冰川下的扶摇基地，在他们的身后满是间隔20米，蛛网一般的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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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原以为弥漫的雪雾散去后，可以通过架设在山巅的电磁弹射轨道找到扶摇基地。然而，还露在冰面上的每一座山峰上，都被之前连天的风雪盖上了厚厚的冰层。就算那条轨道还在，他们也无法看到。

    高原缺氧和高强度工作已经让两人精疲力竭，但他们还是尽力保持着工作效率。因为在偶尔仰头伸展脖子的时候，空中除了太阳明亮的光斑之外，在薄云背后已经可以看到一个小亮斑的存在了，那是在静止轨道上正在扩大的菲涅尔透镜。

    “嘭！”

    又是一枚空包弹炸响，队友惯性地起身走向下一处。褚羽晟盯着震波成像仪的屏幕看了好一会，沙哑地喊了一声：

    “等等！下边有东西！”

    队友也是一愣，扔下手中的锤子小跑了过来，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截轨道的图像。

    “这是通向扶摇基地的轨道！”队友兴奋地喊了一声之后连连咳嗽。

    褚羽晟立刻向空中发射信号弹，然后拿出电台：

    “我是017小组，请通知所有人向我的位置靠拢，扶摇基地位置就在我附近。另外，请求立即空降钻孔设备！”

    “收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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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拢的部队很快就找到了配电厂房的位置，在他们等待空投到来的时间里，空中的薄云也渐渐散去，阳光洒满了整个冰原。

    密布细小褶皱的冰原把明亮的阳光折射得五光十色，让人觉得身处流光溢彩的仙境一般。但没人有心情去享受这样的奇观，因为在碧蓝的天空中，除了太阳，还高悬着一个像被灯光照亮的硬币一般的亮斑。

    漫长的等待之后，空投钻机的飞机终于飞临了他们头顶。飞机飞得很低，褚羽晟在点燃信号烟弹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之前队友说的情况，飞机引擎后边拖着两条长长的黑带。

    正如钻探学家所说，在冰层上钻孔并不是一件难事。战士们很快就在冰川上钻出了一个三千一百多米深，直透配电厂房顶盖的孔。

    特制带燃烧剂的爆破锁被放入钻孔中，随着一串由高到低，最后只剩震动可以感受的爆破之后，冰川上出现了一口直达配电厂房的深井。褚羽晟和另外多名自愿下井的队友，被绞盘顺着深井放了下去。

    被冰川覆盖在三千米之下的配电厂房结构依然完整，这是因为整个冰川是在短时间内通过暴雪凝冻形成的，雪还没来得及融化渗入厂房内就被凝冻成了冰。他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两根供电线缆，并把他们闭合成了回路。

    完成任务之后，褚羽晟让队友们先行离开，而自己则是等到看着那两根钻入冰墙的线缆周围，开始冒起了白色的蒸汽，才让上边的战友启动绞盘回到了冰面。

    在昆仑山脚下，冰川边缘如断崖一般陡直的冰舌前。高压热水和蒸汽已经从十几米厚的凝胶堵头两侧的缝隙间喷溅了出来。随着炸药爆破声的响起，还来不及飞散的凝胶材料碎块就被喷射而出的沸水吞噬。

    滚烫的水流就像失去了阀门的自来水管一样，从被融出的冰隧道中喷涌而出，在冰舌前的戈壁上四下奔涌，寒冷的大漠上升腾起冲天的白气。

    夜幕下，大漠凛冽的寒风裹挟着无尽的黄沙从冰墙下呼啸而过，发出的刺耳怪啸就像冰墙中有远古巨兽即将挣脱最后一道封印前的咆哮。冰舌下隧道内的水已基本排空，一列用超导电池为动力的简易列车缓缓驶入隧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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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架无人驾驶的列车只有一节平板车厢，其上的抛投轨道上整齐地排列着120枚已经设定好在次日正午12点爆炸的核弹头。轨道工程师看着列车渐渐消失在隧道中后，转身说道：

    “抛投设备会按照设定程序，均匀地在这条隧道里布设120枚核弹头，整个布设过程会持续10个小时。我和必要的同志留下来，等到布设完成以后再撤离，以防止过程中出现意外，其他同志就先行撤离吧。”

    赵耀点点头:

    “行，3号机带着其他人先撤。不过你们这晚上用头戴夜视仪飞行，一定要小心。我和2号机留下来等你们一起走。你们完成布设到起爆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我怕这些老家伙关键时刻掉链子。”

    三号“花尾鸽”带着大部分数人喷吐着赤红的尾焰消失在了夜幕中，大漠的夜晚格外寒冷，幸运的是，整个核弹布设过程很顺利。

    朝阳从戈壁滩上缓缓升起的时候，月亮尚未落下。在日月交辉的天际间，悬挂着一个比月亮还要大出好几倍的圆盘。它一半映着朝阳的金光，另一半透着月亮的银光，看上去就像一块两侧打着投影灯的华美玉盘。

    站在“花尾鸽”巨大的引擎上，做起着飞前最后检查的赵耀看着空中绝美的奇观面色凝重。

    几个小时后，这面在近地轨道上已经完成组装的菲涅尔透镜将把身前的冰川变成灭世的洪水，冲向人类文明的最后防线。而他和下边裹着冬衣盯着监视器的人们，就是防线上最后的战士，人类文明的命运已经来到了悬崖边上。

    就在他准备返回机舱的时候，远方地平线出现了一道朝阳的反光。他拿起望远镜看去，那竟是一架拖着黑烟，正坠向地面的运输机。

    赵耀转回机舱，抓起长程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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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叫基地，我是花尾鸽。刚刚目测到一架运输机坠毁，冰川上的战士们撤退了吗？”

    电台里立刻回复道：

    “基地收到！”

    赵耀又问道：

    “飞机上有撤退的战士吗？还有多少战士没有撤退？”

    电台里沉寂了一会，传来了参谋的声音：

    “赵耀中校，我们派上冰原的飞机，一架都没有回来过。他们全部在完成投送任务之后，因为发动机故障坠毁。”

    参谋停顿了一会，声音变得颤抖：

    “一个机组强烈要求最后试一次，他们的出发时间在5个小时前。你看到的，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我不能再派机组到冰原上去白白牺牲了。”

    赵耀激动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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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冰原上一百多名战士怎么办？他们怎么撤回来！”

    参谋沉寂了一阵：

    “我已经将情况告诉他们了，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赵耀扔下电台，一拳重重地砸在了仪表台上，副驾驶、领航员和机械师也已经因为他刚才激动地喊叫来到了驾驶舱。

    “他们都是拯救人类的英雄，我们不能把他们扔在冰原上！”副驾驶瞪大眼睛说道。

    领航员慌张地查阅着地形图：

    “我们应该能找到一个宽阔、落差小的山口。那儿的冰舌可能会更平缓，这样我们就能顺着冰舌飞上冰原去！”

    “我去把没用的重量全部卸掉，余下的燃油回去可能不够了，但是应该能飞到安全区域。”机械师说完转身去了下舱。

    赵耀扣上安全带，快速地拨动面板上的按钮，嘴里喃喃地念道：

    “不能扔下他们！不能扔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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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二章 飞流直下

    高原上万里无云的碧空，就像一块横贯苍穹的蓝宝石。明亮的太阳已经高悬于南方的天空中，但阳光却不如往日一般强烈。仔细看去，太阳的光盘中多了一团模糊的暗色影子，让太阳呈现出偏心圆环的造型，就像正在经历一次奇怪的日偏食。

    那暂时挡住部分阳光的阴影就是静止轨道上，外星文明用冰块和有机生物制造的菲涅尔透镜。

    太阳光盘中，偏心阴影的位置一直在变化，那是透镜正不停地调整着折射聚焦的角度。便于让超过3000度的聚能光斑在冰原上，像打印墨盒扫过纸面一样不停地扫过冰川。

    褚羽晟看着太阳中的阴影正从光盘的下方移动到上方。他知道当阴影移动到太阳正中时，也就意味着聚焦中心已经移动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将会在高温中被瞬间烧成灰烬。但他并不准备跑，实际上他的战友们也都没有要逃离的意思。

    在布满间隔整齐的蛛网状龟裂的冰面上，一百二十多名战士盘坐其上，排成了一个整齐的长方形队列。这就像他们新兵训练的时候，完成了一天的训练，吃过晚饭后在连长的带领下和隔壁连的新战士拉歌的样子。

    指挥官站在了队列的前方，他打开了面罩。当那张苍老而坚毅的脸庞出现时，原本整齐的队列出现了微小的躁动。所有人都认出了他，他正是亲自招募他们的西部战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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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我首先要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已经无法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归宿，这对于你们这群生机勃勃的年轻人来说，是很残酷的事情。你们现在害怕、愤怒都是可以理解的。

    有人说，军人战死沙场就是最高的荣誉。这都是屁话，要是死在了一场为何而战都稀里糊涂的战争里，那叫悲哀！但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保卫人类文明而牺牲。从这一点来说，我们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队列里响起了阵阵金属护甲敲击的掌声，司令员脸上深深皱起的眉头逐渐舒缓，疲惫的脸上浮起了欣慰的笑容：

    “幸运的是，我们不会白白牺牲。我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而且完成的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任务！我们拯救了数亿人的生命！我们让人类文明得以继续延续！这是人类历史上，哪怕最伟大的英雄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们的亲人会感谢我们，国家会记住我们，整个人类文明都会永远铭记我们。我们每个人的塑像都会出现在人类文明最灿烂的地方。因为没有我们的牺牲，几个小时后，人类文明将走向终结！”

    司令员看了看远方，一望无垠的冰原天际线已经被模糊的白雾遮挡住了，这是地平线以下的位置，被光斑融化的冰层腾起的水雾。而在雾气之间，隐约已经可以看到一道迅速移动的光亮。

    “能与你们并肩作战，共同赴死，是我最大的荣幸。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起来唱首歌吧！让我们以军人、以人类的方式，体面地离开。我来起头：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一切只能靠自己”

    雄壮的歌声在冰原上响起，他们年轻的脸庞上晶莹的眼泪，从透着丝丝血丝的眼球，盈润着，溢满延伸至眼角边，直直地从脸颊边滑落下来。滑落在似笑非笑的脸庞，也落在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淡淡微笑的脸颊上。

    尽管如此，他们闪烁的眼神里，那抽动着的嘴角边，绝没有任何一丝恐惧。而天边的白雾正在渐渐靠近，接天连日的云墙直顶苍穹。云墙之前快速滑动的光斑逐渐变得耀眼，而身下的冰层仿佛也开始微微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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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有飞行器！是来接我们的！”一个士兵忽然站起身来，指着西北方向高声喊道。

    地效飞行器的驾驶舱里，副驾驶放下望远镜，大喊道：

    “他们还在那儿！我看到他们了！”

    赵耀降低油门，让飞行器在冰面上着陆，减速比预想中轻松了许多。带着褶皱的蓬松冰川虽然在光斑扫过的时候，会产生漫反射，减少能量损失。但此刻却能帮助沉重的“花尾鸽”尽快停下来。

    战士们开始飞快地跳上飞行器，赵耀看着南边冲天的白雾已经遮住了大半天空，而雾墙的前方，冰面上快速移动的光斑亮度已经难以直视。他加大油门开始缓缓地让飞行器在冰面上掉头。

    “大部分人已经上来了，加速还有个过程，剩下的人能跟上！”下舱的机械师扯着喉咙喊道。

    赵耀和副驾驶一把将油门杆推到顶部，引擎开始咆哮。光斑飞快地从后方十几公里的地方扫过，整个眼前的世界忽然变得透亮然后又迅速暗淡下去，冰面随后传来了剧烈的震动。

    飞行器在颠簸中艰难地加速，蓬松的冰川表层现在成了起飞的最大障碍。尽管已经把8根油门杆推到了顶端，但赵耀和副驾驶依然死死地推着不松手。

    眼前的世界再次变得炫目，光斑从后方不到一公里的地方飞速掠过。被瞬间融化的冰川就像被炸弹轰炸一样，在崩裂中喷射出无数冰块和水花，飞溅的冰块甚至在机身上砸得“嘭嘭”作响。

    刚刚从刺眼的白光中恢复视力的赵耀惊恐地发现，整个冰面带着飞行器正在向上倾斜！他们身下的冰川正在崩裂着下坠，前方已经出现了一道正在撕裂的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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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死死地拉着沉重的操纵盘，希望“花尾鸽”能在前起落架撞上裂口之前腾空而起。但速度表的指针无情地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飞行器冲入断口的时候，裂缝宽度已经达到了机身的长度，而速度表依然在红线以下。就在此时，伴随着剧烈的颠簸，一道浓重的白雾遮挡了赵耀的视线。一时间，他只能听到机身发出如被海浪拍打一般的巨响。

    遮挡视线的白雾和惊心动魄的震动几乎在同时瞬间消散，“花尾鸽”竟然已经进入了地效飞行姿态。原来，刚才从裂缝中喷薄而出的蒸汽将飞行器托举到了空中。没有了起落架的阻力，“花尾鸽”终于离开了地面。

    赵耀尽力控制着急促的呼吸向左看去，冰面的光斑已经移动到了天边。而身后已经升起了一道直接天顶的雾墙，庞大的“花尾鸽”就像一只在壶口瀑布前飞行的蝙蝠一般渺小。

    不等他们缓过气来，眼前的世界霎时间被涂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就像被洒上了夕阳的余晖。身后的雾墙也被染成了橙红色，如同一道从空中落下的岩浆瀑布，追逐在飞行器的身后。

    本已远离的雾墙迅速迫近，就在几乎要将飞行器吞噬时。可怖的橙色渐渐褪去，而速度也不再能追上全速狂飙的“花尾鸽”。

    “是核弹爆炸了！”副驾驶兴奋地喊道，机舱里也传来了阵阵欢呼。

    冷静下来之后，领航员拿着导航地图说道：

    “光斑去了南边，它是南北向来回扫描的方式融化冰川。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向西是跑不过它的。必须立刻转向北边，避开扫击区域。”

    赵耀立刻调整姿态，往北面飞去。当光斑再次追风掣电般的冲来时，他们已经离开了扫击区。整个冰原在菲涅尔透镜聚焦的高能光斑来回扫击下，慢慢开始变成一口沸腾的大锅，“花尾鸽”总算在冰原完全疯狂之前，回到了戈壁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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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舱里，士兵们正相互帮忙卸掉身上的战甲。因为飞行器的燃油已经不多，要飞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就必须抛掉一切不必要的重量。

    “你们快看！”机舱里忽然有人喊道。

    剥掉了战甲之后，冷得瑟瑟发抖的战士们透过舷窗看到，南方地平线上由昆仑山脉与冰川共同组成的巨墙横贯东西、高耸入云，就像传说中泰坦巨神宫殿的门槛。

    门槛上被阳光画上了一道纵连天地的巨大彩虹。如果有人说这道彩虹桥可以通往天庭，此时也无人会反驳。

    彩虹之下，这道原本是隔绝生死、坚不可摧的门槛。却被凡人之力生生凿出了一道千丈缺口。滚烫的洪流瀑布仿佛是从星空中的银河里直接倾泻而下一般，弥漫的白气将茫茫戈壁装点得幻如仙境。

    诛天灭世的滔天洪水，在这道由人类自己创造的宏伟瀑布之下，水重新变回了生命之源。看着眼前这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神迹，每一名舷窗边上的战士无比坚韧的眼神中都擎满了希望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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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八章 遗失的探测器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蜀川盆地的每一座城市和每一片原野，密如蚁群的人群开始有序地撤退到城市的建筑或者野外的高地上。刚刚还热火朝天的亿人劳动场面，就在一声令下之后迅速地平静了下来。

    五天前，西部战区司令部做出了抵抗到底的决定之后，在展开引水工程的同时也进行了全民动员。

    所有人都被告知了真实情况，在短暂的惊慌和悲伤之后。人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现在除了蜀川盆地，他们什么也没有，连时间也快没有了。

    在无数政府人员、官兵、志愿者的组织和带领下，人类历史上最为声势浩大的自救工程开始了。

    短短五天时间内，蜀川盆地所有的水道两岸都用沙袋搭上了比人还高的防洪子堤；平原上密如蛛网的水渠被拓宽到了之前的好几倍；新开凿的导水沟长度甚至超过了原有盆地内公路的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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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高原上正在进行的引水行动失败的话，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但没有人因此而懈怠，无论是肩挑背扛还是挥锄舞镐，或者手里只有一根木棍甚至徒手，每个人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

    因为，为没有人愿意在绝望和无助里度过可能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五天。更何况，如果引水计划成功，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非常重要了。引水计划不可能排出高原上所有的融水，百年不遇的洪水还是会顺着河谷到达盆地，但这样的洪水人类有能力对抗。

    有人开玩笑说，如果真的天上有神明，那在这几天也看不到蜀川盆地的情况了。因为，几亿人劳作时，翻天的尘土已经把天都给遮住了。

    当葫芦形状的太阳散发着闪烁的光芒从天顶掠过时，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泥土的人们听到了高原上引水计划成功的消息，那从山岭上翻腾而下的滔天洪水不会来了。肆意的欢呼、大声的吼叫、尽情地哭泣响彻蜀川。

    泥浆一般的洪水装满了盆地里的每一条河流，每一根水渠和所有的水塘。洪水在临时加筑的子堤内汹涌奔腾，但却没有一处塌方和决堤。短暂地兴奋过后，人们很快回归理性，因为战斗还没有结束。

    人们手里拿着工具和填好的沙袋，一直守在每一段河堤的周围。直到第二天早晨，空中晦暗不明的透镜彻底不见了踪影。

    夏岚拿着一叠文件匆匆回到办公室，她环顾四下：

    “卫旭呢？”

    “哦，他说到空军基地去取一份什么资料，很快就回来！”林天宇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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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军基地去取什么资料？”夏岚疑惑地问道。

    林天宇摇摇头：

    “不知道，他说去碰碰运气，其他的没说。”

    夏岚把资料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我刚刚从蜀川大学分子生物学实验室拿回来的实验报告。”

    林天宇看了一眼资料的封面，眉头微皱：

    “这是赵耀中校的飞机穿越云层时，从减速板铰链位置提取的物质？”

    夏岚点头称是，吴凡和刘梦竹听闻也围了过来。

    “根据分子生物学家们的实验和分析，赵耀中校飞机上带回来的东西确实是一种地球上从未见过的有机微生物，这种微生物很普通又很特别。说它普通是因为，构成它的蛋白质和构成地球生命的蛋白质是一样的。”

    刘梦竹眉梢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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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有机微生物来自木卫二或者土卫六，再算上我们在金星高层大气发现的气囊生物。会不会，太阳系内的生命都有一个相同的源头？”

    林天宇翻阅着其中一本资料：

    “生命的出现，在依照无情规律运转的宇宙里本就不同寻常。在我们太阳系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渺小系统里，生命的存在有趋同化的表现，应该是合理的。”

    吴凡从手中的资料里抽出了一张纸，放到了桌面上：

    “岚姐，你说得特别，应该是指它的结构吧。”

    大家都看向那张纸，那是一张有机微生物显微放大的照片。它的外形并不像一般的细胞或者细菌一样呈圆润的椭球形或者长条形，而像是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在他皱巴巴的细胞膜内，分布着几个连实验报告上都没有定义的细胞器。这些细胞器和褶皱的细胞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们就像一个个乐高积木组装出来的一般规整。

    “我在西山水库的深层水中见到过另外一种有机微生物，虽然当时没能留下照片。但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无论是尺寸还是结构，和这次发现的有机微生物都完全不一样。

    这些样本被送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活性，对细胞器的功能无法测定。但最让分子生物学家们感到奇怪的是，这些生物体内没有找到任何遗传基因的痕迹。”夏岚说道。

    “没有遗传基因？那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刘梦竹瞪大了眼睛看着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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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们没有找到它们的遗传基因物质。这些有机生物就像用蛋白质制造的工具，没有繁殖能力。分子生物学家推测，它们应该来自某种类似干细胞的万能细胞。

    这种干细胞应该就是他们在木卫二和土卫六上大量制造之后，封装在孢子里。进入地球以后再根据某种外部能力的干预和引导，演化出需要的结构和功能。”夏岚说道。

    这时，满身泥水的卫旭推门进入了办公室：

    “师姐，你回来啦？”

    “你到空军基地去取什么资料？”夏岚问道。

    卫旭从衣兜掏出个移动硬盘，笑嘻嘻地说道：

    “前些天我听你说，赵耀中校驾驶战机到西部高原去侦察情况的时候，空军基地不是竖了一根几百米高的临时通讯天线嘛？我仔细一想，这天线能接收无线电通讯信号，不也能接收其他信号嘛。

    电磁脉冲风暴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进行过射电天文观测。这百米天线不就是个简易版的射电天文望远镜吗？我就去让他们把当天的无线电波通讯记录全都拷贝给我了一份，我在这里边还真找到点东西！”

    “你找到了什么？”夏岚惊讶地问道，其他人也靠了过来。

    卫旭一边把硬盘插入电脑，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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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无线电波形图中，发现了一组周期性出现的信号。信号强度很低，但从频率和振幅来看，应该不是自然形成的。”

    卫旭在电脑上调出了那组可疑的信号波纹，当其他人都皱眉托腮地看着那组信号思考的时候。夏岚一怔，快步转身走向了身后的文件柜，经过一阵翻找，她拿着一份资料回到了电脑前。

    当夏岚从资料中翻出一组数据摆在桌前的时候，众人一看，异口同声地喊出：

    “风车探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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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四章 短暂的胜利

    在确认了通讯天线接收到的信号，就是风车探测器发出的微弱信号以后，夏岚和卫旭立刻前往了西部战区作战指挥中心。

    当他们来到作战指挥中心时，恰好碰到了刚刚被直升机从西北接回来的司令员和赵耀。参谋和其他军官们正围着他们表达敬意和祝贺，人群中的赵耀正眉飞色舞地向身边的战友们说着：

    “你们是没看到，这茫茫戈壁的柴达木盆地，变成了云雾笼罩的柴达木湖时有多么壮观！总之我语文不好，没法给你们形容！”

    军官们正兴致勃勃的听着赵耀的讲述，一旁的司令员接过参谋递来的热水，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别听这小子胡扯！我们从冰川上下来的时候，大漠上满是奔腾的热流，根本就还没形成什么柴达木湖。倒是沸腾的热水从几公里宽的缺口里涌出的场景，着实震撼！”

    赵耀一脸绯红，挠着头发：

    “将军，您这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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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呵呵地笑道：

    “但要我说啊，无论是一夜之间从沙漠变成湖泊的柴达木盆地也好、塔里木盆地也罢，都不如你小子的壮举值得讲！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一百多名战士，我应该向你说一声谢谢。”

    说完，司令放下手中的水杯。立正之后，对着赵耀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周围的战友们也向他行了军礼，刚刚还神东色飞的赵耀反而不好意思了，连连说道：

    “完成任务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司令看到站在门口神情焦急的夏岚和卫旭。

    “夏岚博士、卫旭博士，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岚拿出资料，把情况对司令员和军官们讲了一遍。

    “也就是说，你们几年前发射的风车探测器，现在有可能就在地球上？”司令员问道。

    “我们查过风车探测器的信号发射频率。如果信号来自遥远的外太空，电磁波会出现多普勒效应，不可能是现在的频率。

    根据信号的强度和频率，我可以肯定这个信号就来自地球。而且，在理论上，当年风车探测器装载的核能电池冗余量，到现在是有可能还能发射信号的。”卫旭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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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又问道：

    “那么信号里携带内容了吗？”

    卫旭摇摇头：

    “探测器在设计的时候有两组信号发射器，一组是回传数据。但因为耗电量很大，所以只会在探测完成的一段时间内，或者收到地面信号以后才会触发。当年这枚探测器在撞上碎冰带和孢子群的时候，就因为强烈的电磁干扰失联了。

    而另一个信号发射器会一直发射一个固定信号，方便我们追踪它的位置。现在我们收到的就是那个固定信号，这就相当于求救信号。只会让我们知道它还在，但并不能告诉我们它到底发生了什么，探测器携带的信息还在它的储存器里。”

    赵耀看着桌上纷乱的资料，不解地问道：

    “但是这不对啊，就算探测器在当年撞击碎冰带和孢子群的时候幸存了下来。但它怎么能穿过大气层，而不被烧毁呢？”

    “我们参与过风车计划的设计和研发，当年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获得外星有机生物的信息，风车发射要求探测器的质量小、强度高还要能耐冲击。

    我们对探测器的核心部件全部采用了最新技术的超强钛合金。所以我认为，探测器是有可能跟着碎冰带回到近地轨道，并且坠落到大气层内还能保持基本功能的。”卫旭回答道。

    “我们可以用无线电三角定位，找出探测器的具体位置。”参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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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立即下达了命令：

    “立刻去办！”

    “是！”

    司令员看向夏岚：

    “如果探测器的储存单元还基本完整的话，里边的信息对我们来说有多大的帮助？”

    夏岚回答道：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分子生物学家并没有在赵耀中校带回的样本里发现遗传基因物质，而且这次发现的微生物与我们在燕山发现的形态功能都完全不同。这至少可以说明，它们的微生物形态是多样性的。

    目前比较可靠地推测，它们的遗传基因信息应该是保存在原始的干细胞内。而这种原始细胞，只会在孢子或者制造它们的地方才有。如果有了它们的遗传基因信息，我们就有办法对整个生物信息进行重塑。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预测它们还能造出些什么东西来，怎么对付我们!有了这些信息，我们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直到灾难临头了才会知晓到底会发生什么。这对我们接下来的作战，至关重要。”

    一名军官用手翻弄着桌上散开的纸页，微微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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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灌县天文台反馈的消息来看，近地轨道已经没有它们的孢子，它们还能做什么？”

    夏岚眼波流转，脸上写满了忧虑，语气低沉地说道：

    “大家可不要忘了，在它们摧毁我们的空间望远镜之前。我们不止一次地观测到过，土卫六上的生物制造又复苏了，新的一批孢子可能会在几年之后再次到达近地轨道。更何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它们在蜀川以外的地方，在做什么！”

    几分钟前因为引水行动的成功，充斥在作战指挥中心里的轻松和愉快的气氛荡然无存，那股熟悉而又窒息的无形压力又回到了每个人的肩头。

    司令员眉头紧缩，眼角微微抽动：

    “从入侵开始到现在，不到两个月里。我们国家的绝大部分领土已经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人口也只剩下了战争开始前的1/5。敌人无差别地摧毁我们的城市，杀死我们的妇女和儿童，十亿人失去了生命。

    这还只是我们的情况，世界其他地方可能会更糟。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见过的惨烈战斗，它们是奔着整个地球而来的。现在虽然我们得到了暂时喘息的机会，但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夏岚沉甸甸地说道：

    “虽然我不能肯定探测器的存储单元里到底有没有记录下信息，或者那些信息对我们来说有没有用。但如果继续这样被动地等着它们发起下一轮进攻，我们可能不一定还有机会像这次一样地幸运，赶在灾难到来之前将其化解。”

    就在此时，参谋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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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到探测器的位置了！”

    “这么快！定位精确吗？”赵耀惊讶地问道。

    参谋喘着气：

    “现在的电磁环境很干净，探测器发出的频率又很特殊，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它的位置。它现在应该就在金陵南部300公里的某处！”

    众人面面相觑，因为那座和蜀川相距两千多公里，有着悠久历史的六朝古都，如今已经成了一片沼泽和海洋交织下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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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二百八十五章 对决

    参谋和军官们围在地图前，商议着取回坠落到金陵附近的风车探测器的行动方案。

    “我们至少要得派一个营的兵力过去，还得是装备了装甲车和战斗机甲的重装营。金陵在一个多月前就被海水淹没了，现在蜀川之外的地方都是无人区。我们完全不清楚那儿变成了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攻击性生物在那儿等着我们。”参谋提议道。

    后勤军官抿着嘴看着地图上已经被化为水淹区的金陵：

    “参谋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金陵离我们有两千多公里，一个重装营1000多人，除了生活物资、燃料还有战斗补给。沿途的物资仓库是没指望了，我们的车队规模会非常庞大，而道路通畅情况也是未知数。”

    参谋想了一阵，兴奋地指着身后地图上贯穿东西的长江：

    “水路呢？走水路前往金陵的话，几艘大一点的船就可以带着足够的补给和人员装备。”

    工兵军官摇头说道：

    “这些天的高山洪水加上前方的海水倒灌，河道上的航标灯已经没有了，我们在没有航道规划的长江上航行是非常危险的。两岸都是一片废墟，一旦搁浅，损失会非常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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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海平面已经涨到了江城，金陵一带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是海洋了。我们的内河船只进入海洋，稍有风浪就会全部倾覆，风险太大了。”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夏岚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目光扫向正热切地讨论着行动方案的军官们，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一场军事行动。我是说，我们不必派出一支军队去寻找风车探测器。”

    夏岚语出，一众军官无不变色。参谋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

    “夏兰博士，你的预测过于乐观了吧。虽然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过预想之中，极富攻击性的外星生物。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我们危机时代的十二年时间里，全世界的军队都在为此准备。

    现在整个蜀川之外都成了无人区，金陵更是深入了无人区的腹地。它们有可能正在大量繁殖，如果不做任何准备就贸然前往，我担心很大概率会遭遇不测啊！”

    夏岚目光闪烁，面色忧虑：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它们的目标，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或者说人类的个体。我们预想中专门为了杀人而设计的生物，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众人哗然，军官们对夏岚说的话感到匪夷所思，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司令员厚重的声音让作战指挥中心恢复了安静：

    “说说你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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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司令员的话没有明显的感情色彩，但从他紧锁的眉间和抽动的咬肌还是能读出他的内心也是难以接受这个论断的。

    夏岚浅吸了一口气，怔怔地说道：

    “在危机时代之前，我们就在金星发现了地外生命的存在。但是这些生物如果直接放到地球环境，是无法生存的。

    在生命形式相似的太阳系尚且如此，我相信几百光年之外，有复杂生命结构但演化环境和过程和我们完全不同的外星文明，同样难以直接在地球生存。

    最近几百年，人类活动越发频繁以后，地球上很多原有动物都灭绝了。其中大多数动物的灭绝，和人类的捕杀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是因为人类活动改变了它们熟悉的生存环境所致。

    所以，除了消灭地球上的原有文明，也就是我们。它们要做的更重要的事情，将地球改造成适合它们的生存环境。否则，就算地球上只有一堆虫子，对于它们来说同样没有意义。

    而且”

    夏岚看着神情变得低落，身体微微颤抖的军官们，没有说出后边的话。

    “而且对于能够跨越数百光年星河而来，可以轻易操控木卫二和土卫六上的原生物种，并将它们送到地球的高等文明来说，连太阳系都飞不出的人类或许根本就不值得它们专门大费周章地来处理，我们在他们眼中，和其他野生动物没有区别。”

    司令员沉沉地说出了后半句话。军官们一个个满脸冷汗，拳头攥得咔咔作响，喉结不停地蠕动，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就仿佛是一个剑客为了迎战绝世高手，抛弃一切，十年练剑。明知可能会倒在对手的剑下，但还是站在了对手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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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拔出佩剑奋勇向前时，却发现自己的手段根本不能伤到对方分毫。更加绝望的是，对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只是拆掉了他风雪中的茅草屋之后，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被冻死。

    这个残酷的现实，对于这些把自己的青春和所有都付出在过去12年中的铁血军人来说，一时间是很难以接受的。他们做好了在战场上为了家园和亲人牺牲自己的准备，到头来却发现连战场都不存在，而自己也会毫无意义地死去。

    安静得如同死去了一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阵，夏岚试探着开口说道：

    “其实敌人的做法，也是一种高效地抹去原生物种的方式。地球上有35亿年的生命演化史，我们将以前任何一个纪元的动物拿到现在的地球环境，同样难以生存。所以，如果是剧烈地改变现在人类生存的环境，人类也是难以生存的。”

    夏岚的话多少安慰了一些军官们濒临崩溃的情绪，参谋双眼绯红，面容扭曲的嘶吼道：

    “不！就在前几天，我们使用人类创造的威力最大的武器，挫败了它们想一次消灭我们的企图，它们不敢小看我们！”

    参谋歇斯底里地争辩把其他军官从绝望中拉了回来，他们一个个红着眼睛看向夏岚，就像看着他们的敌人。

    夏岚闭上双眼，微微低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并不是她无法解释军官的质问，而是她不愿在这个时候，再用冷冰冰的现实伤害这群为了人类付出了一切的最可爱的人们。

    司令员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面色发白，双目无神地坐了下去，他淡淡地说道：

    “战术上讲，我们确实取得了一次胜利，这拯救了数亿人和人类文明，但这些还远远不够。如果十二年前，没有得到刘超文的预警，没有危机时代的全力准备，没有全国性的提前动员和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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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们是在最后几个月才发现了转移轨道上的碎冰带和孢子群，大家可以想想，有几个人能从那些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幸存下来？恐怕现在我们失去的就不只是全国人口4/5了。

    现在敌人在做什么，我们依然一无所知，土卫六上的敌人还会继续向地球转移。夏兰博士说得没错，我们真的弄错了。如果我们意识不到这一点，就算我们下一次在冰川上炸出更大的口子，人类的灭亡依然不可避免。”

    司令员说完以后，低头垂目，众人默然无语。沉寂了好一阵，司令员抬头看向夏岚，眼神中又充满了军人的刚毅。

    “夏兰博士，说说你的想法，我们怎么取回那颗探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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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六章 墨河

    夏岚整理好身前的资料，郑重的看向司令员：

    “现在蜀川的情况并不乐观，资源本就非常紧张，我认为没有必要劳师动众出动这么多部队去找探测器。给我们配上交通工具，就我和卫旭去就行了。”

    军官们一片唏嘘，参谋们不住地摇着头：

    “这不行，你们都是高级专家，不能让你们去冒险！就算外边没有危险生物，但也是无人区，这风险太大了。”

    夏岚态度坚决，一双大眼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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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卫旭都参与过风车探测器的设计和制造，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它的结构。如果在无法整体取回探测器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只取出储存器，但别人就不行。正因为我们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由我们去才是最合适的。”

    司令员沉思了片刻，徐徐点头：

    “好吧，现在我们就讨论一下如何把你们安全地送到金陵。”

    一直瘫坐在角落，垂着帽檐低头不语的赵耀一下子来了精神：

    “要是只考虑夏岚和卫旭博士两个人的话，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众人都看向双手撑着扶手，缓缓从座椅上起身坐直的赵耀。

    “你有什么办法？”司令员问道。

    “找架飞机，再给我配个领航员，飞过去不就完了嘛。”赵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对于赵耀的回答，众人都感到很失望。司令更是嗤之以鼻：

    “赵耀，你自己驾驶战机都遭遇过两次发动机吸入异物的故障了。你怎么保证安全的把夏岚和卫旭博士，以及必要的设备送到金陵再平安地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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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耀胸有成竹地说道：

    “虽然我现在也不敢完全肯定，阻塞发动机的有机生物在空中是怎么分布的。但是我发现一个规律，战机使用的涡扇发动机，吸气量最大，遭遇有机微生物以后很快就会堵塞。

    而运输机使用的涡桨发动机，吸气量远小于涡扇发动机。而且进气口在螺旋桨后，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有一定的过滤效果，所以堵塞过程比涡扇发动机慢很多。要不然，我们之前飞往高原的飞机，也不可能在战士们伞降以后再出现故障坠毁了。”

    “看样子，你是有主意了？”司令员问道。

    赵耀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带着一抹自信的微笑说道：

    “如果我们使用传统活塞发动机的飞机，然后在发动机进气口加上大号的空滤，我相信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赵耀的主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参谋问道：

    “但我们现在到哪里去找活塞式发动机的飞机啊？”

    赵耀站起身来，正了正军帽，看向司令员：

    “咱们蓉城最引以为傲的军工企业不就是611所嘛，我还是高教机学员的时候，参观过611所。他们的机库里有一种早期研制的水陆两用的双发活塞螺旋桨飞机，空间大、航程远，这次任务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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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派十几个机械师给我，我保证明天一早就能把那个老家伙弄来可以飞上天。夏岚和卫旭博士，你们就准备好所有需要的设备和仪器，明天到机场来碰头就行了。”

    商量完细节后，大家就各自准备去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刚刚把东方的云海染上一抹红色。一架身形臃肿的双发水上飞机驶上了跑道，在怒吼的引擎声中，飞机在几乎冲出跑道之前才离开了地面。随后，很快就消失在了云墙环抱的天边。

    飞机像一架破旧的拖拉机一般颠簸着穿过暴雨区之后，天气逐渐变成了稳定的阴雨，飞机飞行在乌云和地面之间的狭窄空域里。机舱里，除了夏岚和卫旭带来的仪器设备，堆满了油桶。

    “咱们预计要飞行5-6个小时，这舒适性差了点，只能请两位专家克服一下了。”耳机里传来了赵耀的声音。

    卫旭开玩笑道：

    “没事，我和师姐去北极那次，往返飞了二十来个小时，比这个环境好不了多少。这加油的活儿我也熟，你们就别担心了。”

    一阵轻松的笑声之后，赵耀带着几分忧伤的情绪说道：

    “下边就是蜀川盆地的门户、著名的酒城江阳，再往东就没有城市了。”

    夏岚透过舷窗看去，下边郁郁葱葱的丘陵环抱下的江阳城依然高楼林立。除了那穿城而过的长江，像夏季洪水时翻腾着黄色的泥浆之外，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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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边的山城市也没有了吗？”夏岚问道。

    “听上次沿着河道飞往江城的战友说，江阳以外就没有城市了。”赵耀回答道。

    不多时，飞机就飞临了山城市上空。果然如赵耀所说，矗立在两江四岸畔的超级都市已然没有了任何文明存在过的迹象。曾经林立的高楼尽数倾倒在地，瓦砾和残砖把四通八达的城市道路深埋其下。

    只有跨河的桥梁还挺立在湍急的江水之上，雨雾下若隐若现的城市废墟就像大地上一块结了痂的巨大疤痕。而那些桥梁就像是缝合伤口的线，风雨飘摇地拉着即将崩裂的大地。

    飞机继续往东飞行，空中晦暗不明的云盖和如丝絮飘洒的细雨都没什么变化，但天色却越发阴暗。拦在泥黄色江面上的三峡大坝赫然出现在了机翼之下，大坝两侧的丛山峻岭已经没有了绿植覆盖、青山一片的景象。

    山谷和山腰上堆满了火风暴侵袭之后的灰烬，光秃秃的山体被烤得如焦炭一般，整个大地就像一张布满褶皱的黑色牛皮纸。被雨水冲刷到长江里的余烬，将整条河水染得如墨汁一般。

    已经变成墨河的万里长江，在这如炭粉绘制而成的大山间，没穿梭几个轮回就和焦黑的世界融为了一体，难觅踪影。若不是山顶上偶尔还能看到，烧得如削去皮肉的手掌般的枯木，很难让人相信眼前的世界就是地球。

    飞机上的几人虽然早已听说过，南国的世界已经在火风暴中化作一片焦土。但他们亲眼看着曾经生机勃勃、五彩斑斓的世界变成了眼下这般，只剩下了黑白色，万籁俱寂的枯萎世界时，依然难以控制心中的悲愤。

    无线电里久久没有人说话，飞机隆隆的在焦土与乌云之间的灰白世界中飞行着。卫旭把几个已经抽空的油桶从机舱门里扔了出去，正准备关上舱门时他猛然发现，山谷间有一串异样的色彩。

    仔细看去，沿着墨黑色的长江两岸，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紫红色斑驳，就像是一串串溃烂的脓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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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江边上有东西！”卫旭喊道。

    赵耀举起望远镜侧目望去：

    “看上去像是江边上长出植物了？但又不像！”

    夏岚也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河滩上像烂泥一样的紫红色印记。

    “看起来确实像是从江边上开始生长的，但又不像是我们地球上的植物。”

    卫旭看向夏岚：

    “是啊，这个颜色看上去不对。我还记得选修课的时候讲过，虽然绿光的评率携带着更高的光能，但我们地球上的绿色植物恰好只反射绿光不吸收绿光，所以看起来植物才是绿色的。这个像腐烂浓汤一样的紫红色，怎么看都不像我们的东西。”

    夏岚放下了望远镜：

    “是的，地球上植物的颜色是经过三十几亿年演化的结果。紫红色理论上确实可以最大限度的接收阳光中的能量，但肯定有不适应的地方，才会被演化所淘汰。”

    赵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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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博士，你的意思是两岸河滩这些恶心的东西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种植的植物？”

    夏岚摇摇头：

    “我想应该是的，单从能量吸收的角度看，这个颜色在光合作用上更有优势。”

    副驾驶焦急的问道：

    “它们烧毁了所有植物，岂不是要用这些玩意儿全面取代地球上的绿色植物？”

    夏岚微微皱眉：

    “这个还不太清楚，但完全有可能。但是我在想，它们在土卫六和木卫二上几百年的时间，想要制造出最适应地球环境的植物，一定有它们考虑不到位的细节。

    地球上的一切，都是几十亿年丛林法则的选择结果，每一个细节都经受过奥卡姆剃刀的精心雕琢。就算它们的文明等级更高，也不会这么容易得逞的。”

    “那要不我们下去看看，这玩意儿到底是啥？”赵耀问道。

    夏岚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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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相信在我们的目的地会有更多这种东西，到时候我们就知道它们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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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 原衫

    时间已过正午，但如果不借助手表，根本无法通过天色判断大致时刻。太阳被隔绝在了云层之外，本就只剩黑白的世界现在只能分清白昼和夜晚两种状态。

    卫旭又从舱门扔出了几个油桶，机舱内的油桶已经扔去了大半。他脱下外套扔到一边，然后拉起t恤衫擦去了额头和鼻尖的汗珠：

    “这都冬天了，天上一直下着雨，还飞在两三千米的空中，怎么这么热啊，就像夏天一样！”

    夏岚也用文件夹扇着风：

    “是啊，这气温肯定不正常，刚刚飞过像威尼斯一样的江城时，气温就有点高。这才没过多一会，感觉温度又升高了不少！”

    无线电里传出了赵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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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度肯定不是来自机舱内或者发动机，所有仪表都显示是正常的。舱外的空气温度已经达到了38摄氏度，地面温度应该会更高，我认为应该是环境温度在升高。好在我们很快就要到目的地金陵了，不然人和飞机都扛不住这样持的续升温。”

    卫旭靠到机舱门边，把手伸了出去：

    “这空气真是热的，就像桑拿房里一样”

    话没说完，卫旭就被地面上的景象惊住了。原本在焦炭一般的山脉中若隐若现的墨河，现在已经宽如大湖，而颜色呈现出了暗红色。长江两侧的丘陵上，已被位置的植物或是其他东西大片大片地染成了紫红色。

    “这些东西确实是从河边开始生长的，有点像海带，但是颜色不对，而且更粗壮。”夏岚举着望远镜说道。

    “你们到前边来看看！”赵耀激动地说道。

    夏岚和卫旭来到驾驶舱，前方的世界已是一片汪洋，成片的丘陵逐渐没入水中，只留下无数座孤岛一般的小山丘。但更加奇怪的是，不知是云层反射的光泽还是水本身的原因，这片绵延到迷蒙天际的海洋，竟然呈现出如同注满了浓血一样的暗红色。

    “这海水怎么是这个颜色啊！它们是往海水里排放了什么东西吗？”赵耀问道。

    夏岚仔细的扫视着缓缓从眼前掠过的血海，好一阵之后才说道：

    “我觉得可能不是海水被染色了，这个区域的海水深度其实只有几米到十几米，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二三十米。这看上去更像是海水被水下的东西，映上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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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不明植物，已经长满了整个淹没区的海底了？”赵耀惊愕地问道。

    “看起来，极有可能是这样的”夏岚话音未落，一旁举着望远镜的卫旭就惊呼道：

    “你看那些丘陵上，有东西，是白色的！”

    赵耀降低了飞行高度，在飞机接近以后。他们果然看到了如孤岛一般露在水面上，被不明植物染成了暗红色的丘陵上，长着一株或者几株高大的白色柱状物体。

    它们有树木一般高大，但很明显不是树木。因为在它圆润的株体表面并没有任何类似树枝的分叉，也没有树叶的构造，被细雨淋湿的光洁表面甚至没有任何树皮的特征。它看上去更像一颗长反了方向的巨型白萝卜。

    正当大家疑惑于这种几乎布满所有丘陵孤岛的奇怪植物时，身后“嘟嘟”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副驾驶兴奋地说道：

    “找到探测器了！就在我们附近不远的地方。”

    飞机在低空盘旋了好几圈，最终降落到了一片丘陵附近的水面上。四个人划着充气筏在信号探测器和金属探测器的帮助下，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水下的风车探测器。在短暂地商量过后，副驾驶穿上了潜水装备，翻入了水中探查情况。

    留在充气筏上的三人，很快就被如笼屉里一般的湿热气温弄得满头大汗。卫旭用手搅动着冰凉的水，忽然喊道：

    “师姐、赵耀中校你们看，这水面上在冒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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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把脸贴近水面，果然看到如卫旭所说，无数细小的气泡正从水下稀稀拉拉地升起，然后在水面破裂。

    “这不会是有毒气体吧！”赵耀问道。

    卫旭确认了一遍带来的空气监测设备：

    “不是，在飞机上和降落的时候我都确认过了，空气中没有已知有毒气体。现在检测仪也没有检测到有毒有害气体。”

    夏岚拿出电筒向水里照去，光柱下海带一般的紫红色叶片显得格外粗大。叶片上布满了因为手电光线折射而色彩斑斓的小气泡，那些小气泡正逐渐汇聚成一更大的气泡，直到气泡大到可以离开叶片，升到水面。

    “卫旭，你拿个袋子，或者瓶子，采集一些气体样本回去之后便于分析。既然有毒有害检测仪没有报警，那肯定是别的东西。”

    卫旭拿出一个广口瓶，把瓶口倒立在气泡稍微密集一点的水面，开始收集气体。但他这样的姿势在盛夏一般的气温中坚持不了多久就面红耳赤、汗如雨注了。三人正交替着搜集气体样本时，副驾驶钻出了水面。

    “好消息是，风车探测器就在下边十米深的地方。它撞到了一块石头上，没有陷入淤泥里。坏消息是，它卡在石头缝里了。而且整个水下密布那种紫红色的海带、每一根都长不见尾，有腰一般粗，而且韧性非常强，我们没法把探测器用绞盘拖上来。”

    卫旭把手中的瓶子盖上，拿起手边的工具箱和潜水装备：

    “我跟你一起下去，我们把储存设备拆下来就行了。顺便凉快凉快，这上边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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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旭和副驾驶潜入水中之后，夏岚和赵耀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丘陵岛，以及岛上烟雨迷雾中高耸的白色立柱。

    “这等着也是等着，要不我们过去看看？”赵耀说道。

    夏岚点头同意之后，二人划着充气筏靠近了丘陵岛。他们踏上小岛的时候，整个地面都布满了从水下伸长出来的紫色海带，交织缠绕在一起的巨大海带已经没过脚踝。赵耀拔出匕首，想要切割下一部分。

    结果使劲切割了好几次，也只是在这种强韧的海带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切口，他喘着粗气擦拭着淋漓地大汗：

    “这东西怎么这么硬啊！这匕首没法切断啊！”

    夏岚拿出一个滴管瓶，在切口上吸了一些渗出的粘稠液体。

    “这样取样就行了，气温太高了，小心中暑！”

    两人继续往前走，当靠近那根三四层高，两三人才能环抱的巨大白色立柱时。他们都惊讶地发现，离它十几米远的地面又重新漏出了黄褐色的泥土。覆盖在地面的密集海带就像是有意识地要绕开这株巨型萝卜一般的立柱生物。

    “夏兰博士，看起来它们俩好像不是一伙的呀！”

    夏岚走上赤裸的泥土，蹲下仔细查看了一番紫红色的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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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紫色海带靠近这个柱子就变得稀疏浅薄了，看上去它们好像有点怕这根柱子。”

    赵耀通脚踢着泥土边缘稀松的紫色海带，弯腰很轻松地就割下了一段，放进了自封袋里。

    “单从形态来看，我觉得这些紫色海带还更接近地球上的物种。这个柱子就像是来自外星的生物，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到处都能看到。”

    夏岚要过了赵耀的匕首，走到巨大的白色柱子前，用匕首在柱子上很轻松地就削下了一片：

    “我也不太清楚，但这和我在书上见过的一种，名为原衫的真菌很像。”

    赵耀大惊：

    “你是说，这个长得和罗马柱一样粗壮的东西，是一朵蘑菇？”

    夏岚封上自封袋，转身向赵耀走去：

    “我也不能肯定，回去交给分子生物学家分析以后才能下结论。原衫生活在45亿年前，没人见过它真正的样子，人们只是发现过它的化石。但这种湿热的环境，到确实很适合真菌的生长。”

    赵耀依然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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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环境能长出大量的蘑菇，我觉得没什么好奇的。但长出这种十几米高，已经消失了几亿年的远古真菌，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啊！”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卫旭和副驾驶的呼喊声。雾影里，他们看到了卫旭高高举起的手上，挥舞着一个还连着几根线的小模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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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八章 感染

    几人回到飞机上，赵耀和副驾驶把所有不再需要的设备和仪器全部扔下了飞机。而夏岚和卫旭把采集到的样本和风车探测器的储存单元装进了一个坚固的合金箱子里，并且启动了箱子上的无线电信号发射器。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回航的路程依然漫长而艰险，如果他们发生了意外，那这个箱子也一定要被搜救队伍完整地找到。

    飞机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掀开殷红的水面，当飞机缓缓爬入空中时，夏岚和卫旭看到好些丘陵岛上都没有高耸的原衫，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条放射状的灰白色长条形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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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一尊由石膏制成的雕像，被他的敌人推倒在地，摔得粉碎。那些白色痕迹的边缘已经被紫红色的海带侵蚀得支离破碎，就像是正在腐烂。

    “它们应该是倒掉的原衫。”卫旭落寞的说道。

    夏岚点点头：

    “它们也在进行着自己的战斗，就像我们一样。”

    随着飞机高度增加，原衫残骸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卫旭忽然兴奋地喊道：

    “师姐，你看。在那些倒掉的原衫遗骸中，又有新的原衫长出来！”

    夏岚抓起望远镜看去，果然。在还未被紫色海带侵蚀的遗骸中央位置，几株只有半人高的嫩白色原衫幼体，正在闷热潮湿的细雨中破茧成长！

    飞机起飞后不久，地面的焦黑山脉就隐没在了昏暗的光线中。空中的云盖也只剩下了斑驳的光影，就像是浓雾之后，有气无力地亮着一些泛黄的灯。

    卫旭又抽空了好几个油桶，当他正准备起身把空桶扔出舱外时，身旁的夏岚站起身来：

    “卫旭，一路上都是你在给飞机加油。回航回航的油，就我来加吧。”引擎噪音下，夏岚的声音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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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卫旭笑咧咧的准备开个玩笑，告诉师姐不用帮忙时。已经站起身的夏岚晃晃悠悠走了两步，突然身子瘫软了下去。好在卫旭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就要摔到地面的夏岚。

    “师姐！你怎么啦！”

    就在他焦急呼唤的同时，摸到夏岚的手心竟然一阵灼热。他心里一紧，赶紧用手抚向夏岚的额头。烫如水袋的额头上，竟然没有一丝汗迹！

    “怎么回事！”无线电里传来了赵耀焦急的询问。

    “师姐她在发烧！发高烧！”卫旭惊慌地喊道。

    一路上，卫旭用自己的饮用水为夏岚的额头降温，但丝毫不见退烧的迹象。一直到飞机里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凉，卫旭重新披上了自己的外套。

    夏岚的体温依然滚烫如初，眼看她的嘴唇发紫，意识逐渐模糊，卫旭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末日之战开始后，他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逼近和自己的渺小。

    飞机降落在机场的时候，提前得到通知的基地已经准备好了救护车，夏岚立刻被送往了医院。卫旭在完成样品交接之后，也匆匆赶了过去。

    满身油污的卫旭跑到医院时，夏岚正在做全方位的检查和紧急治疗，他只得撑着疲惫的躯体等在医院的长椅上。每次当他在迷糊中就要睡着时，总会被一阵切肤的灼热惊醒，他多希望夏岚的高烧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卫旭混乱的大脑里反复掂量着，现在到底是深夜还是凌晨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时。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向他走了过来。他赶紧站起身来，几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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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夏岚博士的亲人或者朋友吧？”医生热情的问道。

    卫旭心里一紧，连连点头：

    “我是额算是吧，我是她同事。师姐她怎么样了？”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卫旭，笑了笑：

    “看你在这儿守了很久了，应该是她的朋友。夏兰博士已经没大碍了，情况已经向部队通报过了。”

    卫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清凉了。随后，他赶紧问道：

    “师姐她是什么原因突然病得这么严重呀？”

    医生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了卫旭：

    “经过全面地检查，夏岚博士是急性真菌感染导致的免疫系统应激反应。直观表现就是发烧，提高体温是身体对抗外部感染的一种策略。”

    “真菌感染？”卫旭惊讶地说道。

    医生点点头：

    “我们一开始也很困惑，因为这种烈度的真菌感染多发于严重创伤或者烈性疾病的并发症。但我们检查发现，夏兰博士的身体和各脏器功能都没有问题，据部队上的人反映。

    夏岚博士在发烧之前，接触过一种未知的真菌。我们就怀疑这可能是接触性真菌感染，并采取了相应的治疗措施。”

    “那师姐她现在怎么样了？”卫旭又紧张了起来。

    医生脸上又挂上了笑容：

    “正常人在对抗真菌感染的时候，本身就具有很强的自身免疫力。在药物的辅助下，夏岚博士的感染已经得到了强有力地控制。现在发烧的症状也在逐步缓解，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恢复了。”

    卫旭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能去看看她吗？”

    医生看了看手表，迟疑了片刻：

    “当然可以，她就在普通病房里。只是已经睡着了，最好不要打扰到她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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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旭连连点头：

    “好的，好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她的。”

    卫旭在浑浊的梦境中不知挣扎了多久，总觉得有事情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忽然，耳中听到一串如洞穴外传来的声音，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昨晚趴在夏岚的病床边上就睡着了。

    赶紧抬头，明亮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周围尽是一片哄笑声。等眼睛渐渐适应，才发现此时已是上午，林天宇、吴凡和刘梦竹不知何时也已经在病房里了。而自己不仅满面污渍、浑身油污，连他昨晚趴着的那一团床单也被染上成黝黑色。

    “睡醒啦！”夏岚手上仍然打着点滴，但面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卫旭揉着眼睛，点点头：

    “师姐，你没事儿了吧。”

    身后的吴凡把几张纸在卫旭眼前晃了晃：

    “最新的血液报告，岚姐她恢复得非常神速，很快就可以出院啦！”

    卫旭浅浅一笑：

    “那就太好了，我昨晚一直担心，你是受到了外星细菌的感染。”

    夏岚满眼温柔地看向像个修车工一般的卫旭：

    “初步的病理学报告已经出来了，感染我的东西不是外来物种，就是地球上的一种远古真菌，和我采集到的样本一致。我们每个人平凡的躯体，都是在三十五亿年波澜壮阔的演化史中千锤百炼之后才获得的。

    虽然也有视网膜倒装这种小问题，但是在生存延续上都是经过了残酷丛林法则的严格考验。一种我们在几亿年前就被我们祖先击败过的真菌，是无法打倒现在的我们的。倒是你卫旭”

    说到这里，夏岚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如清泉波纹一般迷人的笑容。

    “我怎么了？我很好呀！”卫旭一头雾水。

    夏岚嘴角微翘，唇间漏出皓齿。一旁的刘梦竹嬉笑着说道：

    “所有的样品报告很快出就要来了，我们也就要去作战指挥中心汇报情况。你看你这一身，还是赶紧拾到拾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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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九章 紫海带

    从风车探测器上取回的储存单元，虽然扛过了再入大气层的高温和硬着陆时的过载。但它的设计里没有包含潜水密封，在长时间的水泡中储存单元遭到了严重破坏，恢复数据需要很长的时间。

    不过，从东边的沼泽里取回的其他样本很快就得出了检验报告，作战指挥中心立刻召开了应对会议。夏岚虽然还没有完全从感染中恢复过来，她面色发白，浑身乏力，就像得了一场重感冒，但还是坚持参加了会议。

    分子生物学家将两个透明的玻璃罐子摆在了桌上，他将其中一个装着紫红色带状物体的罐子往前推了推：

    “这是夏岚博士从淹没区采集回来的生物样品，经过生物特性和遗传学分析。我们已经完全可以确认，这里边装着的植物肯定不是来自地球。”

    虽然已在意料之内，但会场里还是出现了一阵轻微的嘈杂声。分子生物学家拿起罐子：

    “这东西的性状和我们的藻类植物海带有几分相似，我们就姑且叫他紫海带吧。这种紫海带的遗传基因非常零碎，有很明显被外力干预过的痕迹。

    但它的适应性非常强大，一般来说，我们地球上的藻类植物都离不开水。但紫海带表层细胞的细胞壁是由很强韧的纤维构成的。这除了让他有钢缆一般的强度以外，也利于保持水分，这让它们只要足够潮湿的环境，即使离开水也可以生长。”

    “难怪我们离开蜀川盆地以后的天气都在下着梅雨，它们是想让紫海带长满全界！”卫旭自言自语地说道。

    卫旭的话引起了司令员的注意，他指着分子生物学家手里的罐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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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种紫海带的功能是什么？”

    “他们的遗传基因链很短，分裂迅速。这会导致他们的物种和功能单一，但是增殖能力非常强。从它们非常简单的细胞器来分析，它们最大的消耗物就是以碳为主的有机物，而排出物主要是气态的二氧化碳。

    这种消耗和生产方式非常奇怪，整个过程中它们几乎得不到多少能量。能量获得多数依赖于光合作用，也许这就解释了它们为什么呈现紫色这种利于吸收高能绿光的色彩。

    由于遗传基因链很短且单一零碎，虽然增殖速度非常快，但它们得到演化的机会非常少。这也就是说如果离开了适应的环境，它们很快就会消亡。从生物学的角度说，紫海带并不像我们熟悉的植物，而更像是一种为了制造二氧化碳的生物机器。”

    化学家递上了一份检验报告：

    “卫旭博士采集到的气体样品里，二氧化碳的浓度非常高。这也印证了分子生物学家对于紫海带产出的推测。”

    夏岚一惊，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二氧化碳是温室气体，难怪我们越靠近紫海带茂盛的东部地区，天气越闷热。”

    “现在东部地区的温度已经高达40度，这还覆盖着雨云，阳光无法直接投射。如果雨云散去，地面温度可能会在短时间内上升到50度，甚至更高！”卫旭补充道。

    众人哗然，夏岚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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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符合我们之前的推测，地球现在的环境可能并不适合它们直接生存。外星文明正在改造地球环境，这也会让我们无法生存。”

    司令员眼角抽动，双手握拳：

    “我们现在有办法迅速铲除这些紫海带吗？”

    夏岚轻叹了一口气，脸上又白了几分：

    “现在我们的绝大多数城市和工业体系已经被摧毁，人口也锐减了4/5。在危机时代前，我们的传统方法在入侵物种的问题上就很难奏效。放到现在生存都很困难的人类文明，就更难了。”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商量对策之时，分子生物学家说道：

    “根据目前对紫海带的特性来分析，传统的拔除、毒杀等方式是很难奏效的，紫海带的分布范围应该很快就会遍及半个大陆。

    但是我发现他们对光照的依赖性很强，紫海带虽然强韧，但是柔软，只能附着在地面上。如果被高大的树木遮掉了阳光，就很难迅速生长。这也许就能解释它们为什么要发动火风暴烧掉了所有树木的原因。”

    参谋双眼发红，牙齿咬得叽嘎作响：

    “一场火风暴，夺走了我们几亿人的生命，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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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长叹一口气，低下了头，被帽檐影子遮住的黑脸下，沉沉地传出一句话：

    “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们一眼。”

    阴沉的气氛像打开冰箱时流淌到地面的冷雾一般，开始在会议室里四处蔓延。

    “等着树木长起来遮挡阳光肯定是来不及了，但我们也不能这样等着整个世界变成蒸笼呀。”一名军官双眼绯红，悲愤地说道。

    分子生物学家拿起另一个装着白色样块的罐子说道：

    “还是有好消息，夏岚博士取回来的这个样品，这确实非常类似45亿年前的一种古老真菌——原衫。那个时代也没有树木，气候也是潮湿闷热，它们能长到十几米高。

    我们通过实验证实，这种真菌的生长环境和紫海藻相当，所需的物质和紫海藻是有大部分重叠的，也就是说它们会形成竞争关系。

    根据夏岚和卫旭博士的目击描述，自然生长的原衫数量可能并不足以完全对抗紫海带的生长，但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思路。我们可以主动培育和繁殖原衫。让它们去抑制紫海带的快速增殖，虽然不能肯定有多大的效果，但至少可以为我们争取一些时间。”

    参谋拿过装着原衫样品的瓶子反复地端详着，疑惑地问道：

    “45亿年前？它们不是应该早就灭绝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地球上。我们主动繁育这种原衫会不会也是敌人的一个阴谋？还有，就算这种远古真菌来自地球，会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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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子生物学家面露难色，浅浅摇头：

    “从遗传基因信息的比对来看，原衫确实非常接近45亿年前已经灭绝的物种。不过，我们确实也无法确定，它们是怎么保存到现在的，更无法确信原衫是不是外星文明的另一种计谋。”

    就在众人踌躇之时，夏岚坚决地说道：

    “不，我认为原衫不是它们的产物。而原衫也不会对人类造成多大的危害，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还坐在这里开会了。相反，我认为原衫对我们非常重要。”

    众人都转面看向面色发白但双目炯炯有神的夏岚，司令员问道：

    “夏岚博士，说说你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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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章 世界之战

    夏岚将还插着留置针的手掌叠放到另一只手上，正襟危坐。她轻轻理了理嗓子，庄重地说道：

    “现在的情况，更加证实了我们之前的推测。我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外星文明的图，我们傲慢和自负地以为人类就是外星文明要消灭的目标，我们将是这场末日大战中唯一可以捍卫地球的力量。

    正因为如此，我们从末日大战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我们的城市毁灭殆尽、工厂化为废墟。我们的同胞像是蝼蚁一样被大量抹去，现在我们这群人还能活着，可能仅仅是因为幸运或者时间还没有到。

    人类作为地球上最强大的文明，也是最强大的势力。在外星侵略者的眼中，也许消灭的难度也就比蚂蚁大一点。我们根据几千年来相互残杀的经验臆想出来的敌人入侵形式，在强于我们数倍的外星侵略者眼中，可能连垫桌脚的分量都不够。

    如果不能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将更加难以预测敌人接下来将要采取的手段，人类也更加难以在日趋恶化的地球环境下生存下去。”

    夏岚的话像碎骨锤砸碎案板上的骨头一样，狠狠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有的人双眼血红，双拳捏得咔咔作响，但却没办法反驳其中的任何一句。

    “那我们不是没有希望了吗？”会场角落传出了一个哽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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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眼眉低垂，一头乌黑短发随着头的摆动轻轻摇晃：

    “希望？我不知道。”

    随后她抬起双眸，目光尖锐地扫向会场里的每一个人：

    “但是我们只要还一息尚存，为生存的斗争就不能结束，这是我们对历经三十五亿年伟大而又残暴的演化过程，最终孕育出的人类文明的基本尊重。但是，我们不能再犯任何错误了。

    敌人可以轻易地融开两级冰川、能够让千万城市顷刻间化为废墟、像点燃一堆废纸一样烧掉我们的地下煤层和植被丛林、它们还能轻易掌握被我们认为是混沌系统的气候和环流。在这样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们有理由感到恐惧和绝望。

    这些在人类面前，足以让我们称其为奇迹。但这人类不可抗拒的力量相比，从海底火山的热泉中出现第一个古菌，演化到现在千姿百态的繁盛生态网，还是不值一提。敌人无法完全反演长达三十五亿年波澜壮阔的地球生命演化史，它们还是漏掉了点儿什么。”

    夏岚忽然高高举起手边那装着原杉样品的罐子，激昂地说道：

    “这就是证明！它们融化冰川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远古冰层里正好保存着四亿年前的菌丝。它们没有预料到，自己改变的环流会将菌丝送到它们自己制造的生物机器培育场。它们更没有想到，几亿年前的古老真菌会阻挡它们几百年间培育出的入侵尖兵。”

    夏岚将手中的样品罐放下，目光也变得柔和：

    “这从来就不是一场人类的末日之战，而是整个地球、整个耗时三十五亿年形成的生态系统的世界之战。我们不是自己在战斗，我们要和整个世界一起争取继续在这颗美丽蓝星上生存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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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的话让会场上的每一个人呆若木鸡、头皮发麻。人们脸上的绝望和惶恐渐渐消失，空洞的眼神中也缓缓地点燃了希望的火苗。

    “既然它们目的是破坏我们的环境，改造成适宜它们生存的环境，那我们也应该从这方面入手。分子生物学家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大量人工种植原杉，让它们抑制紫海带的生长。”参谋挥舞着拳头，兴奋地喊道。

    分子生物学家眉皱未散，面色凝重的说道：

    “从长远来看，如果我们大量繁殖原杉对紫海带会有抑制作用，也可以让我们看到胜利的希望。但这个过程会很漫长，现在紫海带的分布范围已经非常广大，制造的温室气体也堆积很多了。”

    司令员面部微微抽搐，沉甸甸地说道：

    “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控制气温上升的方法。蜀川盆地的农业和工业链条已经非常薄弱，如果气温再升高，下一次的人口下跌将无法避免。更可怕的是，到时候一直支撑着我们的组织和秩序，可能难以经受饿殍满地的考验。”

    卫旭眉梢一挑：

    “既然它们用二氧化碳制造温室效应，那我们可以用冰室效应来对抗气温升高，比如二氧化硫。这不仅会解决眼前的危机，同时在原杉的辅助下，紫海带可能也会更快地枯死。”

    “现在我们的工业体系下，怎么能制造出足够的二氧化硫来控制温度啊！”参谋满面愁云地说道。

    夏岚和卫旭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地质学家，那个挂着掉了漆的金属框眼镜，满面皱纹的清瘦老人忽然双目一亮，用手在自己的额头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之后，几乎是撕扯着喉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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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我早该想到了！火山！火山里储存着大量的二氧化硫！而且火山灰也会在一段时间内阻隔阳光照射，气温将会迅速下降，这种情况在地球的地质纪元上发生过很多次。”

    司令员一脸的疑惑：

    “但我们根本无法控制火山的喷发呀！”

    地质学家枯槁的脸庞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双眼闪闪发光：

    “我们在危机时代之前曾经做过人为引发火山的研究，内容是让火山能量逐次低能释放，目的是保护像东京这样坐落在活火山旁边的城市。但后来因为项目过于超前，而又不主流就暂停了研发，但研究资料保存下来了。

    当时最大的问题就是，火山岩浆压力不足，我们可能要炸掉半座富士山才能释放合适的能量。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敌人不仅融掉了两极冰川，还从木卫二上搬运了大量的水到地球上。

    海平面上升了几十米，这对洋底板块会造成极大的压力。受到挤压的洋底板块会将势能传递给板块之下的地幔物质，也就是熔岩。而熔岩在板块之下是流动的，它们会寻找最薄弱的环节释放压力内能。

    海平面上升之后，我就一直在做火山大规模喷发的模型预测。虽然信息闭塞，但目前还没有观察到大规模火山爆发的现象。根据我的模型推测，如果不加以干预，在今后的几年到几十年时间内会有大量的火山爆发。

    但火山会主要集中在薄弱的海底板块爆发，只是海底火山没有火山灰，二氧化硫也会溶于水中，不会起到冰室效应。从刚才夏岚博士的推论来看，这也应该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但它们计划不到的是，我们还没有放弃。海面上众多的活火山，现在已经如一瓶一瓶快要冲开软木塞的香槟了。我们只要在海底火山爆发泄掉熔岩压力内能之前，碰一碰那颗软木塞，火山就会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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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以前研究过这个拔掉软木塞的办法吗？”司令员问道。

    地质学家兴奋的笑容收敛了不少，脸上漏出一丝尴尬：

    “我们以前的方案是使用轰炸机投掷军用钻地弹和小当量核弹头，也就是因为这个，我们的科研项目被认为太过脱离现实而被取消了。现在岩浆压力非常大，我认为很容易就可以引发绝大多数的活火山！”

    司令员抬手拍案：

    “好！就按你这个方案来！钻地弹在蜀川就有，这个不是问题。虽然我们已经没有核弹头了，但省外还有。就算被电磁风暴破坏了芯片，只要结构完好，我们也要集中所有产能将它们修复！赵耀！”

    一旁的赵耀立刻起立：

    “到！”

    司令员指着他，下达了命令：

    “你小子折腾活塞螺旋桨飞机不是有一套嘛，我把所有机械师和飞行员都给你。一个周之内，你要让博物馆那些图—4轰炸机全部能执行轰炸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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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转身看向地质学家：

    “您要尽快算出所需要引发的火山数量和位置。释放的冰室气体，既不能让我们热死，也不能把我们冻死。”

    地质学家连连点头，众人也欢欣鼓舞，作战指挥中心充满了斗志昂扬的气息。司令员看向夏岚：

    “夏岚博士，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夏岚眼波里流转着与旁人相异的担忧：

    “留给我们的时间依然非常紧迫，不仅是升高的气温。在土卫六上更多的孢子正在生长，我们要做好准备，这将是一场希望渺茫且漫长的战斗。”

    司令员决绝地点头：

    “是的。这场世界之战才刚刚开始，好在我们总算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老一辈革命家曾经教诲过，只要路线正确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胜利总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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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一章 锁链

    暖黄色的光线照射在一行行随着微风轻轻摆动的金黄色麦穗上，长剑一般的麦叶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听上去就像远处山间一群孩童在嬉闹，好不热闹。麦子成熟的淡淡清香渗透在空气中，让人感觉来到了田园牧歌的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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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杰和叶婉晴半躺在麦穗间的躺椅上，静静地看着天空。但他们眼前却不是碧蓝的苍穹和自由的小鸟，而是作物种植舱顶盖的透明玻璃。吹起麦浪的也不是和煦的秋风，而是舱顶的几座鼓风机。暖黄色的光线并非秋日的暖阳，而是来自模拟灯光系统。

    种植在培养土上的两行小麦之间的走道上，紧凑地摆上了若干张躺椅，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看似舒适地躺在躺椅上。实际上，他们在工作之余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这样躺着，而他们的躺椅也只是用两块金属板大角度焊接而成。

    这是因为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正常大气含氧量的30，这相当于在地球上海拔6000米的山峰上。一些在地面上很正常的活动，比如快走、跳跃、小跑不仅会消耗过量的氧气，还会产生强烈的高原反应，这在医疗系统几乎停摆的月球就等于死亡。

    广寒宫月球城遭到冰块摧毁的时候，大部分养殖在水槽中的制氧绿藻都因为舱室失压之后，液态水沸腾而死亡。只有小部分未被破坏的密封隔舱里的绿藻保存了下来，但想要恢复月球的正常氧含量还需要漫长的时间。

    幸存下来的人们挤在为数不多的密封舱里，所有生存的资源都在红线附近。任何一个微小错误或者失误，都会付出大量血的代价。每个人都必须严格地按照规定控制自己的行为，包括呼吸、进食和排泄。

    幸运的是，在月球基地建设之初，大多数作为临时供电设备的裂变反应堆在袭击中得以保存，他们的电能非常充沛。若非如此，恐怕现在的月球又回到了12年前那个没有一丝生命存在的冰冷星球。

    此时的月球运行在日地之间，正月面正值黑夜而地球正值白昼。李林杰透过种植舱的玻璃穹顶恰好能看到群星簇拥下的地球，只是曾经那颗飘着白色云朵的晶莹蓝星已经面目全非。

    如今的地球已被灰褐色的乌云包裹，地面上的大陆轮廓和海岸线已经被完全遮挡，看上去就像一颗沾满了沙尘和泥土的糖果。

    “现在是地球的什么位置对着我们。”叶婉晴的声音很小，就像在说悄悄话一般。这不仅是因为周围还有在休息的同伴，更是因为大声说话也会消耗更多的氧气，这在生态系统悬于一线的月球基地是不被允许的。

    李林杰抬起手腕，在航空腕表上切换了一下地球时间和月球时间之后，同样轻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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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向我们的是祖国，东八区时间是上午11点。”

    叶婉晴睁大了双目，眼波里流转着晶莹的光泽，她仿佛透过乌黑的云层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家园。

    就在此时，被乌云裹得像泥球一般的地球的右上方出现了一个耀眼的亮点。那个亮点周围的乌云迅速被推开了一个圆形的空洞，空洞内充斥着明亮的气体。亮光迅速变淡，从橙色逐渐变成红色，最后只剩下微亮的黄色，就像沙漠中飘摇的一缕篝火。

    “是我们的同伴又在引爆核弹了吗？”叶婉晴问道。

    “和上次我们看到在西部高原上出现的样子很像，应该是的。”李林杰回答道。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一缕正在被回缩的乌云逐渐淹没的火苗。虽然他们无法知晓地球上正在进行着什么样的战斗，但那一定是最惨烈和残酷的抗争，因为战斗的胜负关乎人类种族的命运。

    不多时，他们发现情况有些异常。核爆的火云完全熄灭之后，被气浪排开的乌云不仅没有继续填补缺口，反而被一股漆黑的烟雾继续往外推挤。那股黑烟扩散的速度很快，而且高度要比乌云层高很多，看上去就像是泥浆池里出现了一朵汹涌墨汁的喷泉。

    “发生了什么？”叶婉晴半起身，惶恐地看向李林杰，连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增大了几分。

    李林杰眉头紧锁，凝望着那朵正在扩散的黑云。

    “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像是在祖国大陆上。”身后也传来了其他同伴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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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时间和位置推算，位置应该是在祖国以东的东瀛列岛上。”叶婉晴说道。

    李林杰一怔，浅吸了一口气，眉眼扭曲地看向叶婉晴：

    “莫不是，我们的人用核弹引发了本州岛上的富士山？”

    叶婉晴也是一怔，面色有些发白，正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惊叹声。两人都回头看向星空中的地球。

    只见，耀眼的核爆亮光此起彼伏地在浓云覆盖的地球云层里亮起，在东半球勾勒出了一条星星点点的弧形，宛如刚刚从锻炉里取出来，烧红的弯刀一般。

    “这条路径是西太平洋板块断裂形成的火山带，他们引爆了所有的火山！这肯定是我们的同胞在抗争，他们应该找到办法对付它们了！”李林杰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

    叶婉晴眉梢低垂，话音又恢复到了之前的低声细语：

    “如果是敌人引爆的火山对付我们呢？”

    李林杰苦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的口吻说道：

    “敌人才不会用核子武器这种在它们眼中，和棍棒差不多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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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婉晴嘴角微翘，脸上漏出欣喜的笑容：

    “你说得对！之前我们也看到过，人类用核弹炸开西部冰川引走洪水。肯定是我们的作战行动，我们还有希望！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们在月球这样的生命禁区就能生存下来，地球上的同伴们也一定能！”李林杰铮铮地说道。

    挤在作物种植舱金黄麦穗之间的人们手舞足蹈，就像丰收季节的农夫一般。不过难得的高昂情绪很快就在氧含量下跌的警报声中停了下来。所有人立刻躺回了躺椅上，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但他们眼中都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在逐渐平复的呼吸和情绪下，泥球上那一串圆弧形的微红亮光闪烁着熄灭，冲天的火山灰柱在乌云中迅速扩散。不断扩大的火山灰云盖在气流的拉扯下，逐渐变成了椭圆形。它们一个个地排列在云层中，就像一枚枚即将组成锁链的铁环。

    忽然，李林杰的腕表响了起来，这是他应该出舱工作的提示。他慢慢站起身来，对身旁的叶婉晴说道：

    “我该出去干活儿了。”

    叶婉晴徐徐点头：

    “记住啊，慢慢打开氧气阀，最好在开始工作之后再开到20。高氧空气吸入太快会出现醉氧，已经有人因为醉氧出过事故了，千万别贪生命循环背包里的高氧空气。”

    李林杰满脸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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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啦！每次都说，我能记不住嘛！”

    “还有，尽量优先药物的收集，我们的储备已经非常少了。”

    李林杰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叶婉晴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指。

    “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回来。”

    李林杰一怔，没有回头，只是沉沉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因为他不想做出不一定能实现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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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二章 泰坦星

    李林杰穿好舱外航天服离开作物种植舱的时候，高大的月球车刚刚开到他身前，车上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个座位。车上的人们除了广寒宫基地的幸存者之外，还有太空军的战士们。月球车在从分散的密封舱接到所有人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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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每个人都亲身领略过月球环境的严酷，要想生存下去，秩序和组织是和空气一样重要的生存要件。在月球城刚刚毁灭的时候，整个月球表面和空间站有超过两万人得以幸存。但在接下来的一天内，这个数字就变成了几千。

    在冰块撞击当天，伴随月球城毁灭的还有整个指挥和组织体系。幸存下来的人们几乎都来不及在废墟中抢救同伴，航天服的警报声就敲响了生命倒计时的警钟求生的本能促使人们疯狂地涌向少数未被破坏的密封舱以及野外物资仓库。为数不多且本就失去了整座月球城供给循环的密封舱很快就人满为患，人们甚至要脱掉航天服才能挤入其中。

    随着应急氧气和备用电源的耗尽，人们在逐渐暗淡的灯光里，大口大口地吸入冰冷的空气，但每一口呼吸，除了浪费体能根本吸不到多少氧气。直到密封舱逐渐在停水水管一般的嘶鸣声中，逐渐没有了动静。

    没有挤进密封舱的人们拼命奔向野外的物资储存仓库，但其中的多数人到达时，却发现仓库里的生命循环背包早就被之前到达的人们洗劫一空。他们只能绝望的向更远的仓库步行，最终等待他们的只有荒凉的月海和航天头盔里变成0的空气余量。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从空间站来到月面的三十八太空军司令员和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建立了秩序和物资分配制度，这才保住了现有的幸存者。

    而令所有人痛心的是，事后调查表明。导致上万人在几个小时内丧生的主要原因是，几乎所有人都涌向了最近的密封舱和物资储存仓库。

    如果当时第一时间采取正确的措施，调动所有月球车和穿梭机运输储备仓库的生命循环物资，把人们迅速分散到所有密封舱里，几乎不会有人因此死亡。

    幸存下来的人们在缅怀逝去的伙伴的同时，也把这惨烈的教训刻在了心头。在危如累卵的生态系统下，秩序和组织是和空气同样重要的生存物资。

    月球车驶入了如同打散了的乐高积木般的月球城，废墟上已经压出了一道车辙印。他们在颠簸中行驶了好一阵之后停了下来，车前是一栋看上去还算完整的八层大楼。这栋楼的完整与遍地的残垣瓦砾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在废墟上重新修建的一般。

    但实际上，这里曾经是广寒宫基地的最高建筑——中央科技大厦。在撞击发生前，她有80层高，冠绝整个月球城。在冰块像穿过豆腐的子弹一般穿过她细长如塔的楼身时，整栋大楼在不到一分钟内就消失在了弥漫的烟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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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幸运的是，大楼坍塌的过程并未倾覆而是向下溃缩。上部依然完好的二十多层结构，在向下坠倒的过程中，因为重力冲击不停被叠合到一起的楼层起到了缓冲作用。

    虽然下方的楼层被叠成了千层饼，但上方的层建筑却保持了相对完好的结构，最终呈现出了眼前这般的模样。而李林杰他们的工作是搜索废墟中的可用物资。

    月球城被毁之后，除了修复更多的舱室和维持生态系统的运转，搜集物资是幸存者们最重要的工作。因为诸如药品、电池、特殊仪器这类的物资在相当长时间内是无法得到补充的。

    “所有人按照分好的楼层开始搜索。现在开始校对倒计时，一小时以后所有人必须回到这里。”队长严肃地下达了命令。

    李林杰启动了腕表的计时器，在规定时间内他必须再次回到他下车地方。否则，他将无法搭乘月球车回到密封舱。这种样的纪律看似冷血无情，但却是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保证。

    人们借助喷气动力背包，从破碎的窗口钻进了大楼里。李林杰也启动喷射背包直飞顶楼，和他预想的一样，玻璃穹顶已经碎得像扔到地上的鸡蛋壳。

    进入室内，原本装着制氧绿藻的水池已经干涸，池底贴着一层薄薄的黑色薄片，看上去就像密封袋里的紫菜。那是在真空、高温还有低温的反复摧残下，只剩下一层碳化物的绿藻残骸。

    在水池的中央有一个平台，上边摆着一座天文望远镜。在危机时代末期，广寒宫月球城达到了最鼎盛的时刻，生存物资已经完全可以自持。那时候月球城还进驻了天文科研团队，而这座设备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李林杰在大厅里搜索了一圈，这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资。正当他准备前往楼下去帮助队友的时候，那座看上去依然完好的天文望远镜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走上前去，摇动了手动调节俯仰角的摇把，惊喜的发现很轻松就能摇动，并且望远镜的镜筒也在微微扰动的灰尘中上扬了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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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看腕表，离集合的时间还长，就索性将望远镜对准了半空中的地球。目镜中乌云覆盖的地球就像一口翻滚着泥汤的大锅。

    西太平洋断裂带上，火山喷发出的火山灰云已经连成了一个长条。就像书法家用大号毛笔的侧锋在云层上苍劲有力的挥毫写下了一撇。

    乌黑的火山灰云还在向铅色的乌云缓缓扩散，虽然看上去不快，但势不可当。拉近焦距仔细看去，云层交汇之处尽是电走光闪，好似有十万天兵正在云中厮杀一般。

    眼前一幕让李林杰心中翻起莫名的兴奋，但实在不能耽误太久，正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在手臂的电脑上调出星图，月球现在的位置正好可以也观测到土星。

    一阵快速的调整后，望远镜瞄向了土星所在的星区。很快，他就在目镜里看到了那颗像蛋黄一般带着奇异星环的庞大星球。

    经过一阵短促而精准地调校，李林杰在预定的轨道位置找到了敌人出发的地方，那颗有着琥珀一般颜色大气的土卫六——泰坦。

    然而，在他精确的锁定了焦距之后，目镜里出现的景象却让他握住焦距旋钮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唇角肌肉一阵抽搐。随后头皮像被通了电似的酥麻，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土卫六赤道上空的低轨道空间中，又缠上了一条薄薄的星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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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三章 鱼藏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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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星系中央95个天文单位的空间里，太阳看起来就像是深邃巷子里的一盏老旧的街灯。而这昏黄的光芒还是八十分钟前，从恒星表面发出的光到达这里的。

    一大一小两颗小行星已经靠近到土星那宽度达到了二十万公里，厚度却只有30米薄如刀片的行星环附近。这两个小行星前边的一颗稍大，呈现不规则的圆形。后边的一颗则是少见的规则长条形，有几分当初奥陌陌的味道。

    两颗小行星离得很近，就像一个点画大了的惊叹号，这个惊叹号正倒退着接近土星恢弘而璀璨的星环。惊叹号的点是一颗普通的岩质小行星，它的质量太小没能达到流体静力平衡，在亿万年的碰撞中形成了不规则的圆球形。

    而后边的惊叹号的一竖则是覆盖着纳米伪装膜的“萤火号”太空战舰。像掩体一样挡在她前方的小行星，是“萤火号”从土星拉格朗日l4点的小行星群中推入现在的轨道的。

    太空战舰的推力和结构强度有限，被顶推进入土星轨道的小行星只能被加速到现在的速度，这也是为什么“萤火号”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从l4点到达了土星环的原因。

    之所以要耗时耗力地组成这么奇怪的队形接近木星，是因为“萤火号”在土星拉格朗日l4点完成补给，离开小行星群不久。战舰的被动无线电接收天线就接收到了来自土星，经过调制的无线电信号。

    舰员们将收到的信号与12年前静默计划时接收的无线电信号对比以后，发现两种信号虽然都无法破译，但频率非常相似。再考虑在木星背面已经发现过有异常天体停留过的痕迹，这几乎可以肯定，在木星背面存在一个外星文明的空间基地。

    卢远舟在征求了舰员们的意见之后，决定更加慎重地接近他们的敌人。大家想出来的这个不算高明的办法，却可以最大限度的阻挡来自前方的一切电磁波侦测手段。挡在前方的小行星就像是古代腹中藏着利刃的鱼，而他们就是鱼腹中那柄致命的宝剑。

    而且，在远离地球的冰冷深空中，面对强大的敌人他们没有任何犯错的机会，他们行动的成败可能会直接关乎人类的存亡。

    “舰长，我们已经到达预定位置。如果敌人的空间站就在预测的位置，那么我们已经进入了最理想的攻击阵位。”领航员尤尼斯说道。八年的太空航行，给这位俄国女领航员的眼角画上了几道细长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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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舰进入战斗状态！”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舱内所有模拟日光的照明系统随之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暗红色的战斗照明。战舰背部隆起的武器舱徐徐撩开覆盖其上的伪装膜，音叉一般细长的电磁炮轨道被缓缓推出。

    这门集人类最高应用科技于一身的超导电磁轨道炮，无论是电磁强度还是弹丸加速能力都比太空炮台的主炮更胜一筹。

    在充斥整艘战舰的低沉电流声中超导电容开始充电，电磁炮的轨道和炮身都散发出幽蓝的光芒。卢远舟轻动操纵杆，战舰微微仰头，战舰从前方的小行星后露出半个舰体。就像身穿伪装服，匍匐在掩体后伸出枪管的狙击手。

    淡淡的暖黄色光芒从舷窗洒入战舰的指挥舱，在暗红色的战斗照明中透出几道橙色的光柱。舰员们的目光都像吸铁石下的铁粉一样，被吸引到了前方。

    这不仅是因为除了前方坑洼不平的小行星和星光点点的深空，他们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别的东西，他们甚至给每一个坑洼起了名字。更是因为眼前出现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

    微薄的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土星环在眼前如万里画卷一般展开，飞船宛如停泊在无垠的平原边际。只是播撒在这平原上的并非泛泛花草，而是数不尽的璀璨钻石。

    仙境一般钻石平原之后便是那是填充着大半视线，如淡黄色的弧形气幕一般的土星。只是在这个距离看上去，土星完全没有了望远镜上草帽星球的浪漫和诗意。淡黄色的云层如榨汁机里随着螺旋刀片飞溅翻浆的柠檬汁一般狂躁。

    土星的气态表面远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风平浪静、云淡风轻。由黄云组成的，堪比整个美洲大陆的山脉随处可见，山脉之间的裂谷每一条都能装入几个地球。山脉之后不断堆积的云层排山倒海地坠入巨口一般的裂谷中。

    云山倾倒时，奔涌的等离子闪电即使相隔三十几万公里，依然清晰可见。而这样天塌地陷的景象，一刻不停地在土星表面上演着。无数云山拔地而起，顷刻间就分崩离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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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磁炮充能已完成。”ai提示语音响起，才将舰员们的目光从舷窗外撕扯了回来。

    雷达官小野幸子纤瘦的手指在操作台花花绿绿的按键上一阵飞舞：

    “主动雷达未能发现目标，但在预测位置探测到x波段信号。”

    “和我们计算的土星背面同步轨道上的x点位置一致吗？”带着牛仔帽，满面浓须的大副汉克问道。

    “是的，根据木星发现可疑冰晶带的位置进行推算。x波段信号的发射源和我们推算的位置完全重合！”小野幸子回答道。

    汉克撸了一把头上的牛仔帽，摩拳擦掌地看向土星背面的某处：

    “这帮狗娘养的果然就在哪儿！”

    卢远舟按动了几个按键，把定位信息投射到了自己身前的屏幕上：

    “电磁炮可以锁定目标吗？”

    武器官费尔南多推开了身前红色发射按键上的保护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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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锁定目标，随时可以发射！”

    卢远舟果断下达了开火的命令，锥形的弹丸就像刺客的匕首一般冲膛而出。这群背负着人类文明希望的刺客们，历经从未有过的艰难深入了敌人的巢穴之后，没有丝毫犹豫的发起了悲壮的刺杀行动，哪怕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指挥舱的舷窗立刻被暴涨的强光封住，舰体在强大的后坐力下剧烈颤抖，舰员们也因为开炮所产生的加速度被安全带狠狠地勒了一下。

    开炮的亮光消退后，舷窗外作为伪装掩体的小行星已经因为战舰姿态和速度的减慢消失在了视野里。超导电池充能的电流声再次响起，卢远舟一把将推力控制阀推到顶部，战舰尾部四座巨大的等离子喷口蓝光暴涨，舰员们再次被加速度按到了椅背上。

    太空战舰一跃冲上了星环的平原，明亮的等离子火焰在钻石般的星环上映出一片蓝色的锥形，随着飞船的加速蓝宝石一般的区域不断扩大。

    舰员们抵抗着加速的过载，在不停晃动的操作台上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加速飞向目标并非鲁莽，而是在舰员们仔细商议后的决定。在一切都在高速运行的宇宙空间中，只有速度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多一丝胜算。

    更何况，他们已经深入敌后，敌人还远远强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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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执行官的任务

    星环上被等离子发动机湛蓝色尾焰染成蓝宝石一般的光斑飞速掠过，战舰随着速度的提高加速过程逐渐趋于平稳。虽然把舰员们摁在椅背上的无形之力依然存在，但令人头皮发麻的震动和零件碰撞的声音已经没有了。

    舰员们都屏息凝神地盯着身前屏幕上的一角显示出的弹道模拟图。

    “一分钟后接触目标，电磁炮充能已完毕，是否要发射第二枚炮弹？”武器官费尔南多问道。

    卢远舟注视着前方飞速从身下掠过的星环，余光扫着显示器上的弹道模拟图。

    “先等等，看这发炮弹的打击效果再说！目标有没有异常？”

    “雷达和可见光波段依然不可见。但无线电信号和x光辐射源强度没有变化。”小野幸子回答道。

    坐在副驾驶的汉克，紧紧抓着扶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咬牙切齿地喃喃念叨：

    “这么高的弹丸动能，就算他是一块钛合金，也能给它磕出一个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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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它们的物质组成和我们在金星大气发现的‘飞镖’一样，都是合金硅。那我们可以很轻易地把它们轰成一堆玻璃渣子，然后回家。”机械师布鲁克兴奋地说道。

    “10秒倒计时，7、6、5、4、3、2、1！”武器官费尔南多完成倒数的同时，舷窗外闪过一抹亮光。卢远舟和汉克同时抬头看向土星背后深邃的空间，虽然强光已过但依旧可以看到遥远深空中的一抹浅浅的光晕。

    “打中了！”汉克兴奋地喊道。

    不等他高昂的情绪传递开，武器官费尔南多就惊恐地失声喊道：

    “炮弹还在飞行！但是但是它转向了！”

    舰员们立刻转目看向弹道模拟图，原本笔直的弹道轨迹经过目标位置后，变成了一个角度很小的折线。

    “怎么回事！炮弹被弹开了吗？还是产生了跳弹？”汉克撕扯着喉咙问道。

    费尔南多一脸慌张，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不，从数据上看。炮弹速度不仅没有衰减，反而略有加速。看看上去像是被磁力场偏转了！”

    话音刚落，战舰内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嘈杂的电流声戛然而止，就连空气循环风机也没有了动静。在一小段时间内，大家甚至可以听到彼此慌乱的呼吸声，一股电子设备烧焦的味道缓缓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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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是电磁脉冲！”通讯官劳拉喊道。

    卢远舟迅速扣上一直挂在后颈的折叠头盔，大喊：

    “所有人，立刻密封航天服，确认是否有舱室失压！大家在座椅下拿出荧光棒。”

    很快，幽幽绿光再次将指挥舱照亮。卢远舟从容地下达命令：

    “布鲁克去检查反应堆和等离子推进器。劳拉和幸子去服务器舱看看，如果主控电脑不能重启，就启动备用晶体管电脑。

    尤尼斯你别动，继续用手算惯性导航确定我们的位置。费尔南多，你去检查武器系统。王小戈，你去底舱检查穿梭机和核导弹。汉克，你去启动备用电源和压缩空气瓶。”

    舰员们在得到命令之后，迅速奔向了自己的岗位。

    “尤尼斯，能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和航迹吗？”卢远舟转面看向在荧光棒微弱光亮下书写的领航员。

    尤尼斯在身前的纸上飞快地书写了一阵之后，揉搓着自己发酸的手指：

    “我记下了断电之前的航迹坐标和速度，我们现在正飞向目标区域，几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从目标附近空域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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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指挥舱的应急照明启动了，光线比往常暗了不少。操作台上花花绿绿的按钮也逐个亮起，但大块的液晶显示器依然没有动静。出风口响起了“嗡嗡”的气流声，汉克回到了指挥舱：

    “备用电源和压缩气瓶已经启动了，但只能保持指挥舱的照明和通风，其他舱室很快就会变得比南极还要冷。”

    劳拉和小野幸子跟着飘回了指挥舱，两人都在不住地咳嗽，看上去就像被浓烟熏过。

    “主控电脑的芯片完全烧毁了，服务器舱全是烟。晶体管电脑正在启动，完成自检程序后，应该可以实现战舰的调姿控制。”

    机械师布鲁克和武器官费尔南多也回到了指挥舱，布鲁克先说道：

    “好消息是，受到的电磁脉冲强度不算大，全舰线路基本完好。反应堆也已经自动紧急停堆，不会出现堆芯熔化。但反应堆和离子推进器的主控电脑芯片全毁了，我无法在这儿修复它们。”

    “电磁炮硬件设备应该没问题，但主控电脑也烧毁了，我们没法控制它，近防炮只能手动操作。”费尔南多刚刚说完，就发现了控制台上有四个红灯在闪烁。

    他先是一愣，然后拍了拍那几盏小灯。反复确认了那些灯的位置和功能之后，他猛地抬头看向卢远舟：

    “这是底舱的核弹头指示灯，我们装载的四枚核弹头已经进入了待命状态！”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王小戈从舱口飘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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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启动了核弹头的计时引信。”他的口吻异常地冷静。

    “该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费尔南多，去关掉那个倒计时！”大副汉克咆哮着喊道。

    王小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得笔直面无表情，武器官费尔南多一脸茫然地挠着头皮：

    “倒计时引信？我不知道核弹头有什么倒计时引信。”

    “你当然不知道有这样的功能，就更无法停止它了。我计算过速度和航迹，核弹被设定在战舰经过目标区域的时候爆炸。我必须确保‘萤火号’能最大限度完成任务。”王小戈说话的语调依然沉着、冷漠。

    当他说出“最大限度完成任务”时，众人都是一惊。因为在他们长达五年的选拔培训过程中，曾经多次接触到这个概念。对每个参训者都有一条基本要求，就是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如果面临极大的困难，那么必须优先保证最大限度完成任务。

    在训练的末期，这个概念被逐渐弱化。当时参训的人们都没有在意，认为最大限度完成任务更多的作用是意志力和纪律的培养。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在战舰的成员编组里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岗位。

    “我们发射的高能弹丸都能被敌人偏转，现在飞船还丧失了绝大部分功能。战舰这样冲过去，根本就不可能到达预定区域。就算到了，核弹能不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毁伤效果都成问题。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汉克愤怒地质问道。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王小戈的表情，但他说话的语调冷静得就像个机器人：

    “在木星l4轨道补给的时候，我收到的‘信件’是来自nasa的最新观测消息。土卫六上制造孢子的卵囊又开始复苏了，这对地球防御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消息。我们必须摧毁外星文明在土星背面的指挥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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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mit、nasa和cia经历过系统的天文、物理和战略方面的培训，我的职责就是在战舰无法正常完成任务时，保证让‘萤火号’最大限度完成任务。现在我判定，我们的任务即将失败。另外，汉克先生，请问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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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五章 舰长的决断

    王小戈在冷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时，汉克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就在他怒火中烧，双眼冒着火星子要冲上去按到眼前这个站得笔直，说话毫无波澜的亚裔小个子时。王小戈口中说出“cia”这个词让他一怔，脸上的怒气也消退了几分。

    “cia？该死的！我早该料到他们会这么做！”

    “汉克，你想说什么？”面色苍白的劳拉问道。

    汉克双目怒视着王小戈。

    “我弟弟曾经在cia做过主管，我听他说起过。他们那儿有个特殊的部门，专门在孤儿院去领养婴儿。从小就对这些孩子进行洗脑式的培训，将他们训练成只会完成任务的机器人。

    我们都是从飞行员中选拔出来的，但你不是。我以前就发现，你对天文、物理还有飞船的理论知识非常在行。

    但是我们聊飞行的时候，你就像个初级班的菜鸟一样，从不插嘴。那是因为你是鱼藏计划发起时，才专门挑选出来进行培训的，飞行经验不会说谎。

    nasa和eda那帮混蛋，担心我们在脱离指挥体系之后，任务执行不够坚决。所以把他安插到了我们的机组，你就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只会用cia交给你的逻辑去判断应该怎么办，我说得对吗？”

    汉克越说越愤怒，唾沫星子四处喷射，说完的时候，甚至都站起了身来。但王小戈依然纹丝未动，冷冰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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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克先生，您说的这些对当下的局面毫无意义，而且是在浪费时间。我不会停止核弹头的倒计时，就算你们改变飞船的航向我也不会，但你们知道那意味着我们会失去摧毁敌人最后的机会。”

    “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们，你比我们更勇敢，更加不畏惧死亡吗？天啊，你这是个愚蠢的行为！”身后的武器官费尔南多急得手背在手心上打得啪啪作响。

    “当然不是，不过我受过的训练告诉我，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且，你们也不用死。穿梭机的逃生功能依然可以正常运行，你们应该赶紧服用低代谢药物，然后乘坐穿梭机执行返回程序。”王小戈的声音就像ai一般波澜不惊，冷得透骨。

    “不，小戈。你想错了，或者说nasa和cia都想错了。这个时候，我们没有人会去穿梭机上。”一直在旁边默默注视事态发展的舰长卢远舟终于开口了。

    王小戈身体微微一震，语调中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发出了一个很轻的声音：

    “什么？”

    “不管是谁交给你的判定准则，让你做出的这个决定对付敌人是不会奏效的。这个我相信你心里清楚，我们就算到穿梭机上进行休眠，若干年以后我们回到地球的时候，那里可能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园了。”

    王小戈没有回答，劳拉和尤尼斯悄悄地擦着脸颊上的泪珠，布鲁克也放下一直紧握在手里的扳手。

    “我们中间没有人畏惧死亡，我们畏惧的是任务无法完成。虽然我不知道现在的地球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如果我们没能消灭敌人的指挥中心，那地球上很多、甚至所有人都会死去。

    而我们是唯一深入敌人软肋的人类武装，牺牲是我们在登上‘萤火号’的时候就做过的决定。但我们身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这艘战舰是我们唯一的底牌，只在最有把握的时候，我们才会毫不犹豫交出她甚至自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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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戈依然没有说话，但身体已经有了些许微微的摆动。大副汉克一把抓下头上的牛仔帽扔到一边：

    “别跟这个没有感情的东西废话，把他捆起来。我们去拆掉核弹头，或者将弹头扔到外太空去！”

    卢远舟伸手拦住就要起身的汉克，自己缓缓飘向王小戈：

    “虽然我无法体会你经历过多么惨痛的童年和残酷的训练，但我知道你是有感情的。我见过你遥望星空时眼中的渴望，体会过你发现原初黑洞时的兴奋。你生来不是为了完成一个冷冰冰的任务的，灿烂的文明和浩瀚的宇宙值得你去了解。”

    王小戈低垂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我怎么相信你有更好的方法完成任务。”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卢远舟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不，你要相信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还有这些和你一起朝夕相处了八年的战友和家人。我必须得到所有人毫无保留地信任，才有可能带领大家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因为我们是真正同舟共济的一家人。”

    王小戈双肩微微抽动，一行泛着柔光的水柱从他的脸颊飘出。

    “费尔南多，你带小戈去把计时器取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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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朴实淳厚的武器官像兄长一般搂着王小戈的肩膀，往底仓飘去。卢远舟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厚重的飞行手册和战舰指南。

    “晶体管电脑完成自检了吗？”

    劳拉一把抹掉眼角的余泪，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已经完成了，但现在指挥舱只能控制调资火箭了，推力火箭无论是化学火箭还是离子发动机都无法启动，另外基本的生命循环保障重新恢复运行了，不过使用的是蓄电池。”

    “启用全舰艇供暖和空气循环。”卢远舟一边迅速翻阅着战舰指南一边说道。

    很快，他就再指南上斯下了两页递给了小野幸子和劳拉：

    “这是飞船两侧的化学燃料火箭的分控单元示意图，电子集控单元烧毁了，但分控单元应该是可以工作的，位置就在反应堆舱通往辅助舱口旁边的面板下方。

    你们手动打开k1和k2两个阀门以后，短路v1和v2两个针脚，火箭就能启动，再短路v2和v3两个针脚，火箭就会关闭。你们听我的口令动作，但要尽量保证动作同步！”

    两人拿着示意图立刻奔向预定位置。

    “布鲁克，你去仔细检查全舰损坏的电子设备。然后对照l4点的物资仓里的备件清单，根据战舰控制权重把损坏的元件都拆下来，要保证在我们回到l4点以后，能在最短时间内替换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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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舰长！”布鲁克转身时又问了一句：

    “我们要回l4点去？”

    “当然了，我们得先用l4点补给舱里的备件把飞船修好，再想办法毁掉这个看不见的指挥站。”卢远舟说完又转向领航员：

    “尤尼斯，你立刻计算利用土星引力弹弓返回l4点的轨道。让我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加速！”

    “是，舰长！”

    这时，费尔南多回到了指挥舱，他身后的王小戈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峻，剩下的只有歉意和惯常的羞涩。

    “费尔南多，你到近防炮去，启用手动模式待命，我们得防着它们反击。”

    “是，舰长！”

    卢远舟最后转向汉克：

    “汉克，你和王小戈到中层舱室去，一个留在两侧反应堆舱的接口位置，一个留在舱口，负责向劳拉和幸子传达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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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舰长！”汉克刚到舱口，又回过了头来笑呵呵地竖起了大拇指。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能当舰长了，对全舰这么了如指掌。就算是我自己的家里，我也记不了这么清楚。”

    卢远舟微微一笑：

    “那是因为你家的窗户外是空气，我们的外边是真空。”

    “噢！好吧！都听你的。”汉克说完就飘了下去。

    卢远舟没有告诉汉克的是，在自己参加“萤火号”选拔之后。一直带在身上的，除了家人的照片之外，就是战舰的飞行手册和战舰指南。

    忽然，费尔南多从后舱飞快地飘来。他的眼角泛起几道深深的鱼尾纹，就像一个农夫在田里发现了成堆的蝗虫一般焦急。

    “舰长！后边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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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六章 火网

    卢远舟跟随费尔南多来到近防炮的手动控制舱，在瞄准镜上他一眼就看到了庞大的星环之外那颗琥珀色的星球——土卫六。这个距离上，不仅可以清晰地看到土卫六低轨道上缠绕的由孢子组成的星环，甚至可以看到正被抛射出大气层的孢子。

    “你把视场扩大，看看近处。就在我们七点方位！”一旁的费尔南多焦急地说道。

    卢远舟按照他的指挥调整瞄准镜，就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星环之上赫然出现了六七根黑色的长条形天体。

    细调焦距之后，这些长棍通体笔直但表面凹凸不平，就像用无数小块组合而成的。长棍的姿态并不安定，随着表面星星点点闪烁的红光在微调着各自的姿态。

    “是土卫六上的孢子群！”卢远舟惊呼道。

    费尔南多拼命地点头，说话时候急得南美特有的弹舌发音都出来了：

    “它们肯定是在我们遭到电磁脉冲的时候就行动了！离我们的距离还在缩小，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卢远舟转头看向头顶已经渗出汗珠的费尔南多，定了定神：

    “千万不能着急！让目标靠近到能够保证命中率再打，不要浪费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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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旁之后，然后离开了。返回指挥舱之后，他对领航员说道：

    “尤尼斯，不要计算位置了，我们有麻烦了。你去帮费尔南多搬运弹药！”

    “是，舰长！”

    卢远舟坐到驾驶舱之后，加速的命令就通过汉克和王小戈穿越大半个舰体，下达给了守在化学燃料火箭分控面板前的劳拉和小野幸子。几秒钟后，两道赤红的长焰从战舰两侧的化学燃料火箭后喷射而出，飞船开始加速穿越星环，飞向土星。

    战舰后方的孢子长棍也立刻调整了方向紧随而来。费尔南多在瞄准镜里找了一个离得最近的目标，在反复观察了它的航迹摆动规律之后，他狠狠地捏下了发射按钮。

    滚烫的贫油穿甲弹从近防炮高速旋转的炮管中绝尘而出，一瞬千里地在空间中连成了一条金色的锁链。

    密集如雨的弹幕不偏不倚地命中了费尔南多瞄准的目标，在飞溅得碎片和崩裂得火花中，那根由无数孢子组成得长棍就像被投入破碎机中得木头一般，很快溃散在了弹雨中。

    费尔南多松开了发射按钮，咧嘴笑道：

    “你们这些东西原来不是铜墙铁壁呀！看我拿炮弹全给你们喂饱了！”

    他又把瞄准器套到了另一个目标上，正在仔细观察着目标的运动规律准备扣下发射按钮时，长棍通体忽然红光暴涨，炫目的光线让费尔南多赶紧把眼睛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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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再次看向目镜时，几根乌黑的长棍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泛着微红光泽的小点。放大焦距一看，长棍已经炸开成了无数单个孢子。密密麻麻的孢子在炸裂的过程中再次加速，如天罗地网一般洒向正在星环上奔驰的“萤火号”。

    费尔南多操纵近防炮向巨网疯狂地倾泻炮弹，弹幕宛如一根赤红的长鞭在战舰后方挥舞。虽然也有不少孢子在火光中化为残渣，但毁伤效率已经远远不能阻止孢子群的靠近。

    卢远舟凭借经验寻找着进入引力弹弓加速轨道的大致位置，耳边一刻不停地回荡着楼上敲钉子一般的密集声响，那是近防炮倾泻弹幕的动静。

    “它们分散加速了，很快就会追上我们！近防炮没办法拦住它们，我们得赶快想办法逃离！”身后的舱道里传来了尤尼斯急迫的声音。

    卢远舟紧紧握着操纵杆，看了一眼测定加速度的水银柱。飞船虽然震动得很厉害，但加速度却反而在慢慢降低。化学燃料火箭的推力虽大，但比冲远远小于离子推进器。在真空环境下，随着速度的增加战舰的加速会越来越慢。

    他转面看了一眼侧后，即使在侧窗上都可以看到密如蜂群的孢子群还有四处喷溅的近防炮弹。

    “尤尼斯！去找布鲁克，让他把电磁炮退回保护罩里，把罩子关上，然后把自己绑好！”卢远舟嘶吼的命令在过道上回荡。

    “是！明白！”尤尼斯同样声嘶力竭。

    随后他用更大的声音吼道：

    “传达命令！所有人放下手里的工作，立刻把自己固定起来。我们要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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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卢远舟摆动操纵杆，战舰尾部喷吐着烈焰一头扎向了土星。身下的星环早已消失，舷窗完全被巨大的土星填满。沟裂山移的旷世奇观一刻不停地在眼前土星的狂躁大气中上演着，每一道山脉都是喜马拉雅的数倍，每一条深沟都远胜马里亚纳。

    如此近距离地观赏着神话故事中神祗才能完成的造物奇观，其带来的冲击和压迫，就像把脸贴到巨大的旋涡之上几厘米感受水流的冲击一样震撼。就连卢远舟这样有着钢铁意志的战士，也忍不住往身后的座椅紧靠。

    随着战舰接触到了土星高层大气，震动迅速变大，所有活动的部件都在共振，飞船就像停在一部正在震动的手机上。钝圆的舰艏已经顶起了一把因为与高层大气剧烈摩擦而产生的烈焰之伞。

    这把由炽白色火焰编织而成的热伞正随着震动的加剧迅速扩大，伞尾的火苗几乎已经盖过了驾驶舱的舷窗。火光在他决绝的面庞和坚定的眼睛里跳跃，卢远舟感受着正在升高的温度，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来吧！你们这群杂碎，看看我们谁扛得住！”

    他侧目看向后方，紧随其后的孢子在烈焰的包裹下闪闪发亮，就像无数枚滚滚而来的风火轮。

    紧随“萤火号”冲入土星大气的分散孢子群，就像一张被浇上汽油之后，挂在狂风中被点燃的巨网。随着崩燃的火焰张牙舞爪地在巨网上蔓延，火网开始溃散瓦解。最后只留下了浑身包裹着火焰的太空战舰。

    随后，战舰开始转向太空。舰体的火流很快消失，舰艏顶起的巨大火伞开始逐渐减小。当战舰回到接近真空的高度之后，舰体已被熏得焦黑。无法收回的雷达、天线以及近防炮已经在烈焰中被烧尽。

    “尤尼斯！让费尔南多继续注意后方的情况，你过来校对轨道！”卢远舟喊完之后，悬浮的汗水滚入了他的眼睛和嘴巴里，飞溅的汗珠更是沾满了他的密封头盔。

    他打开面罩，用滚烫的手套抹了一把满脸的汗渍。从后舱匆匆赶来的尤尼斯也同样汗如雨注。整个飞船内就像是夏日暴晒后的车内一般燥热难耐，但舰员们都在飞散的汗珠中开怀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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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舰员们通力写作，经过几次点火变轨之后，这艘伤痕累累，功能丧失大半的人类战舰，顺利地进入了返回木星拉格朗日l4点的轨道。虽然在敌人腹地发起的第一次进攻遭到了惨败，但希望的火种尚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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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七章 相对论喷流

    “萤火号”离开土卫十三的轨道以后，大家总算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了。由于战舰使用的依然是备用电源和压缩空气瓶，舰员们关闭了其他舱室的照明、供暖和空气循环之后全部聚集到了指挥舱。在离太阳系中心95个天文单位的轨道，生存资源格外宝贵。

    机械师布鲁克把手上的书写板递给了卢远舟：

    “全舰损失情况我已经清点过了，不知道是我们运气不错，还是敌人也没想到我们会出现在这个位置。我们只遭受了一次强度不算太大的电磁脉冲，在金属舰体的法拉第笼效应保护下，全舰的线路损失很小。

    但所有5纳米以下的芯片全部烧毁，战舰的主控服务器、雷达和火控系统受损非常严重。我对照了l4点补给舱的备件清单，要想修复这三个部件是不可能的。

    我能让反应堆重启核离子推进器，生命循环系统也没什么大问题。战舰的正常操控也能恢复，不过只能通过晶体管电脑进行纯手动控制，飞船完全丧失了智能控制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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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器系统呢？我们还剩下些什么!”大副汉克问道。

    布鲁克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奈：

    “武器系统的硬件损失都不大。电磁炮、核导弹和无人机都能修复，但是因为丧失了火控和雷达系统，它们基本上都没法正常工作了。对了，穿梭机的低代谢维持系统和逃生程序可以工作，但她的主控系统也烧坏了，没法开着它去太空了。”

    布鲁克说完之后，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扫了王小戈一眼，之后又很快移开。

    这时，通往后舱的密封舱门打开了，冷得直哆嗦的武器官费尔南多钻了进来。他刚刚穿越了正在逐渐降温的舰体，从战舰尾部的观星舱返回。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说道：

    “没有孢子或者别的东西跟过来，后边很干净。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个情况，在我们用电磁炮轰击的那个位置，周围多了几个球体。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但我认为应该是由孢子组成的，因为我看到了还有其他的孢子正在向那个位置靠近。”

    “看样子它们确实没有料到我们会出现，之前压根就没有防备，这可能也是我们能撤出来的原因。”汉克说道。

    卢远舟将手中的写字板缓缓放下，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也就是说，我们错过了最佳的攻击机会。不过既然它们增派了孢子群到目标区域附近，至少说明那东西还在那儿。它只要还在，我们就必须想办法摧毁它。

    而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了，土卫六还会源源不断地向地球转移孢子。我想地球的防御作战一定非常困难，如果我们不能完成摧毁敌人指挥站的任务，就算我们回到地球，那里可能也不是我们的家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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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胡须遮住了半张脸的汉克深深皱着眉头：

    “但现在我们没有武器系统，敌人还有了防备，要摧毁那个在可见光波段都能隐形的指挥站会非常困难。”

    费尔南多摇摇头：

    “就算武器系统还在也没有用，之前的交手让我们知道它们至少有超强的事态感知、磁力场还有电磁脉冲。就凭这三点，我们现有的所有武器发起的进攻都不会有效。更何况，现在还有一大群孢子守在它周围。”

    汉克的手指在浓密的胡须中搓得莎莎作响，斜眼看着舷窗外：

    “既然带电通磁的东西会被偏转，带着芯片的玩意儿会被烧毁，那咱们能用的不是只有石头了吗？”

    费尔南多眼睛一亮：

    “石头！我们要去的土星拉格朗日l4点不是有很多陨石和小行星吗？我们可以用核弹给它们加速，让它们以陨石雨的方式撞向敌人的指挥站！”

    卢远舟微微摇头：

    “如果敌人的指挥站使用的材料和我们在金星上发现过的‘飞镖’一样，那么高能陨石雨确实有可能毁坏它们。瞄准的问题先不考虑，我们用核弹是无法制造那种能级的陨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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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核爆当量很大，但是能量是向360范围发散释放的，我们做不到聚能加速陨石。实际加速效果会非常有限，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这就好比，同样重量的火药在桌面上引燃，和在枪膛里引燃，造成的杀伤力完全不是一回事。”

    “聚集能量！”微弱的声音从一直坐在最外围的王小戈嘴里发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这个半低着头，目光躲闪的年轻伙伴。

    “小戈，有什么想法吗？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人会在意的。你依然是我们的一员，现在我需要所有人都提供有用的办法来完成任务。”卢远舟温和地说道。

    “是啊，你依然是我们的兄弟、战友和家人，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汉克也说道。

    在众人的信任和鼓励下，王小戈抬起了头，脸上的羞涩也渐渐褪去：

    “我们可以利用在l4点中央位置的原初黑洞聚集能量，并且发射出去！”

    “原初黑洞？”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小戈脸上的自信更充盈了几分：

    “是的，原初黑洞。虽然它的质量非常小，但它依然是一颗有奇点、视界面、角动量、电荷还有质量的克尔—纽曼黑洞。这也就是说，它也拥有我们熟知的大型黑洞的另一项能力，相对论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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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喷流？黑洞不是只会无止尽地吞噬物质，不断变大吗？还有喷流？”汉克疑惑地问道。

    王小戈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泽：

    “是的，黑洞的确会无止尽地吞噬物质，就像一个有着无限大的胃的胖子。但是，这个贪婪的胖子在短时间里如果吞入了过多的物质，他也会把暂时无法消化的东西吐出来。这就是相对论喷流的大致原理。

    这种被称为类星体的现象，我们在宇宙中已经观测到过很多次。活动星系核的超大质量黑洞在短时间内吞噬过多的质量，就会在黑洞的两极以伽马射线的形式释放相对论喷流。而伽马射线的本质就是高能光子，是不带电的，敌人的电磁场无法偏转！”

    “那我们在哪儿去给它找这么多东西，让原初黑洞吃到会吐呢？”费尔南多不解地问道。

    王小戈抓过纸笔，一边写着一边说道：

    “科研成果表明，相对论喷流形成，单位时间内所需要的物质总量与黑洞的质量成正相关，但喷流的强度和黑洞的质量关联不大。也就是说，我们用不了多少物质，就能把这颗原初黑洞喂到吐出超强能级的伽马射线。关键是在单位时间内，喂给它足够多的物质。”

    经过一阵飞快的计算后，王小戈在纸上勾出了他的运算结果：

    “质能方程式告诉我们，质量和能量是一回事。向黑洞同时注入那么多普通物质我们很难做到，但换做能量就有办法了。

    我们现在有四枚核弹，补给舱里还有四枚。根据我的计算，我们将核弹还有飞船的四个反应堆，在原初黑洞的视界面之外100米范围内同时引爆，只要起爆时间在30毫秒之内，原初黑洞就会诱发相对论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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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敌人的指挥站一直在发射无线电信号，那就一定有电子设备。在这个距离上，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能抗住来自黑洞的洪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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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八章 法拉弟的钳子

    听完王小戈的计划，卢远舟看向机械师布鲁克：

    “布鲁克，你有可行的方案定时引爆聚核反应堆吗？”

    皮肤黝黑的布鲁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噢!当然了，舰长。要知道，我在整个集训阶段主要学习和训练的内容就是防止反应堆发生融核爆炸。只需要拔掉几颗保险，改换几个程序的逻辑，那些反应炉就能乖乖爆炸了！”

    卢远舟徐徐点头：

    “现在我们的猎枪已经有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瞄准目标。”

    大副汉克眯着眼睛看向王小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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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我听你说这个相对论喷流会从黑洞自转轴的南北极喷出。在l4点那颗原初黑洞的自转轴该不会碰巧正好对着敌人的指挥站吧！”

    王小戈脸色微微泛红，出现了一丝慌乱的表情：

    “这个根据围绕它公转的小行星，算上相对论喷流的发散角。我们可能需要将原初黑洞的自转倾角调整至少23度，才能保证相对论喷流击中土星背面的目标区域。”

    众人无不愕然变色，他们在讨论的是调整一颗黑洞的自转倾角，这听上去就是天方夜谭。

    “这颗原初黑洞的质量很小，史瓦西半径更是微不足道。从调整它的自转倾角所需的能量这个角度来说，我们是有办法实现的，只是”王小戈连忙解释道。

    大副汉克摘下牛仔帽，十指深耕到他凌乱的头发中：

    “只是，我们没法用一个钳子捏住、然后旋转它。因为这玩意儿是个黑洞，任何触碰进入他视界面的物质都会被吸进去。对吗？”

    “是的，汉克先生。这这是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王小戈低声回答道。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似乎就要在大家的空洞的眼神和沉默的气氛中熄灭。

    “小戈，我记得你说过这颗原初黑洞是一颗克尔—纽曼黑洞，它是带电荷的对吗？”武器官费尔南多的话打破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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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戈也从低沉的情绪中恢复了一些：

    “是的，我大致测算过，它所带的电荷还很强。”

    费尔南多双手一拍，目光炯炯地扫视着大家：

    “法拉弟告诉过我们电和磁是会同时存在的，既然原初黑洞带电，那我们就可以用电磁力造出一把钳子，在不碰到它的前提下捏住它。然后把他拧向我们需要的方向！”

    汉克不解地摊开双手：

    “但是，我们怎么才能制造出这把你所说的法拉弟钳子呢？”

    费尔南多指了指头顶：

    “不用造，我们有个现成的。电磁轨道炮！”

    王小戈身体一震，立刻又埋头在稿纸上演算了一番：

    “这个方案应该是可行的！电磁炮的轨道本身就是两根超导电磁铁！只要让轨道和黑洞的磁极耦合，就能在不进入他的强潮汐引力范围的情况下钳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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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飞往土星拉格朗日l4点的时间里，舰员们完成了充分的理论论证和实施方案的细化。到达目的地之后，就立刻开始了法拉第钳子的制造工作。

    他们将电磁炮轨道从炮座上拆了下来，在电磁轨道后方装上了一长串汽油桶模样的超导电池用于供电。然后又将两架无人机固定到了电池下方，用作遥控钳子飞行的动力系统。最后，他们又拆下了飞船两侧的化学燃料火箭。

    重新填装燃料以后，将它们并在一起，横向焊接在了电磁轨道的尾部。用以制造调整黑洞倾角的推力。在没有重力的宇宙空间中，几个人在喷气背包的助力下，很快就完成这支能捏住并改变原初黑洞自转倾角的法拉第钳子。

    用汉克的话来说，这压根就不像一把钳子。而像是小学生的手工艺品一样，在一把没有柄的鱼叉后边，用胶带缠上了几个热水瓶、扫地机器人还有氧气瓶。

    完成了功能测试之后，劳拉和尤尼斯各自遥控着两架托举着钳子的无人机开始飞向小行星环中心空旷的空间。

    由于没有主控电脑的同步，她们的动作都非常细腻，要保证电磁轨道平稳地飞行，她们的最终目的是，让黑洞最终处于两条轨道的中间。如果一旦触碰到黑洞的表面，或者进入潮汐引力区，整个钳子将会瞬间被撕碎并吸入黑洞之中。

    更要命的是，她们只能根据计算的坐标寻找黑洞。因为这个尺寸的黑洞，是无法通过引力透镜效应被直接观察到的。轨道接近到还有1/3距离的时候，劳拉和尤尼斯已经是汗流浃背。

    “你们不用太紧张，电磁轨道的开口有接近一米的空间，而黑洞的史瓦西半径在毫米之下。只要按照坐标位置飞行，是肯定不会触碰到黑洞表面的。

    而且，在轨道套入黑洞前，会启动低功率线圈。电磁线圈的磁力场会和黑洞的磁力场耦合，只要位置相差不是太远，轨道会在磁力作用下均匀地下滑入黑洞两侧。”王小戈说道。

    尽管如此，随着坐标距离的靠近，其他人都尽可能屏住了呼吸。劳拉和尤尼斯的神经也快要绷断，但在他们沉稳的操作下，屏幕一角的坐标数据保持着非常稳定的下降趋势，最终变成了0。与此同时，实时画面微微晃动了一下之后，就像定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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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是轨道已经套住黑洞了，全功率启动电磁线圈吧！”王小戈说道。

    劳拉按下按钮，小行星中央空旷的空间中出现了一个暗淡的蓝色光点。

    “我们的钳子开始绕着轨道中间的某个点自转了！”举着望远镜的汉克兴奋地喊道。

    王小戈一直紧紧捏住椅背的手微微放松：

    “那就没问题了，轨道的电磁场已经和黑洞的磁场耦合。它现在被我们的钳子捏住了，黑洞在带着它旋转，启动火箭改变它的自转倾角！”

    整个围绕着远处黑洞的环状小行星带立刻就被闪烁的赤光照亮了，旋转着的钳子喷射出螺旋形的火焰，就像一簇绚丽的宇宙烟火。但舰员们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奇观，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黑洞自转倾角的数据。

    “1度！”

    当倾角的数字跳动时，大家的情绪就像炸开的爆米花一样，高声欢呼、相互拥抱。舰员们纷纷拍着王小戈瘦弱的肩膀，表示祝贺。一直矗立在舷窗边上的卢远舟也放下了望远镜，长出了一口气。

    在舷窗外闪烁的光亮开始暗淡时，黑洞的自转倾角被由8个离地球最远的人类打造的法拉弟钳扭到了23度。就在劳拉和尤尼斯关闭所有系统时，蓝色亮光如迅雷一般从舷窗外一闪而过。

    卢远舟赶紧举起望远镜看去，电磁轨道因为严重过载发生了爆炸。但喷射的等离子火焰并没有四下飞溅，而是像被一个看不见的吸尘器吸往了中心的某个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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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失去了磁力控制的钳子瞬间变得像纸片一样柔软。几十米长的轨道就像是橡皮泥做成的一样被拉成了细长的面条，旋转着坠向中心，整个景象就像一颗涂着螺旋花纹的棒棒糖。

    更加奇怪的是，那些被扯散，还没有消失的零件看上去就像变成了微缩模型一般，围绕着看不见的黑洞旋转。

    “该死的！我们的钳子被黑洞吸进去了！它们怎么变得这么小，而且还都变成了红色？”汉克放下望远镜，把它递给了王小戈。

    王小戈举起望远镜：

    “是黑洞的潮汐力扯碎了电磁轨道，其中大部分的残骸已经被吸入视界面以内，所以我们看不到了。剩下的零件可能是崩裂的过程中被弹开了，所以没有立刻吸入，但它们不久也会坠入黑洞。

    引力红移让他们看起就变了色。之所以看起来这么小，其实是因为它们已经离我们非常远了，只是黑洞扭曲了时空，让我们直观感受不到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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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最后的晚餐

    短暂地兴奋过后，舰员们又立刻投入到了下一步的工作中，他们还需要给这杆已经瞄准了豺狼的猎枪装上子弹。

    “我通过观测围绕原初黑洞的电磁轨道残骸已经确认，黑洞的自转轴已经指向了我们需要的位置。相对论喷流会覆盖土星背后，敌人空间指挥站所在的空域。”王小戈向舰长卢远舟汇报道。

    布鲁克和其他几个舰员也回到了舱内，他们刚刚在“萤火号”的舰首焊接上了一根百米的长杆，这时的太空战舰看起来就像一头独角鲸。

    “触发器做好了，根据我们编制的引爆程序。如果战舰以15-20公里/秒的速度撞击黑洞，那么杆子顶部的引信被触发时，核弹和反应堆会在20毫秒的时间内被同时引爆。发生爆炸时爆心离黑洞视界面的距离应该会在20米以内。”布鲁克一边擦着汗珠，一边说道。

    王小戈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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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非常理想，核爆的能量会被迅速拉到视界面附近。强烈的引力挤压下，无法被及时被吞噬的能量会以伽马射线的形式从黑洞的两极喷射，他们的指挥站一定会完蛋的！”

    舰员们脸上都洋溢起了浅浅的微笑，只有小野幸子满面愁云：

    “但是但是，现在飞船的主控系统已经损坏了，无法自动驾驶。我们也没有办法遥控飞船撞向黑洞”

    众人的情绪变得严肃起来，大家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会面对这个问题，只是之前一直都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汉克又戴上了他的牛仔帽：

    “也就是说我们中间，得有人留下来驾驶飞船。”

    王小戈抬起头来，绷直的脸上强行挂上了笑容：

    “让我来吧！我本来就没有家人，我留下来驾驶飞船，最合适！”

    汉克笑呵呵地摇着头：

    “呵呵呵，孩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只接受过初级的飞行训练就被送上太空了吧。”

    王小戈一脸尴尬，正要解释。汉克抬手阻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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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可不能出差错，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可是在航母上有6000多小时的飞行时间的老鸟，又在太空中飞过几乎所有类型的穿梭机和飞船。而且我的年龄最大，这事儿由我来干最合适。”

    一旁的尤尼斯立刻嗤之以鼻：

    “算了吧，汉克！飞船上的人，除了小戈。谁没有几千小时的飞行时间，谁不是飞过所有类型的飞行器，不能这样决定。”

    劳拉正要说话，卢远舟抬手打断了他。

    “这个问题不用争论，我们都是军人，需要牺牲的时候责无旁贷，我们中间肯定得有人需要留下来战斗到最后。但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不能无畏的牺牲。”

    所有人都看着一脸严肃的卢远舟，他却舒缓了眉头，语气也变得温和：

    “这件事情上，你们应该不会听我的命令，所以我们还是交给掷骰子的上帝来决定吧。现在的距离不够战舰加速到15公里/秒以上，我们得先把飞船开远一点，这还有一些时间。”

    他看了看表：

    “现在是地球时间的下午五点半，该吃晚饭了。汉克你驾驶飞船到加速位置去，我去把最好的食物拿出来，那可是庆功用的。我们吃过晚饭以后，抽签决定。”

    说完，卢远舟就要起身往下舱飘去。众人都非常惊讶，他们从未听到过这位坚韧果敢的指挥官用这样的语气下达过命令，尤其是这样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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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能先抽了签再吃饭！”费尔南多憨厚地问道。

    卢远舟在舱口停了下来，笑了笑：

    “费尔南多，如果是你抽中了，你愿意在战友们的泪水和惋惜中享用最后的晚餐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又变得轻松，卢远舟的提议得到了默认。

    战舰到达预定位置完成减速的时候，一盘盘冒着热气的菜食就摆上了餐厅的桌子。虽然盘中都是些被插在盘底小刺上的固体食物，但在这太阳都只剩一缕烛火的深空中，不可谓不丰盛了。

    舰员都坐好以后，卢远舟手里拿着几个装着红酒的袋子也来到了桌前。

    “天啊！您居然还带着这个！简直是太美妙了！”劳拉激动地接过红酒袋。

    布鲁克更是拧开先喝了一小口：

    “太棒了，要是我抽中了，您可得把剩下的红酒全留给我！”

    壮丽的星河在餐厅的玻璃穹顶之外环抱着这群离家园最遥远的人类，星光倒映在了每一个人的眼中。他们就像除夕夜的晚餐一般其乐融融，餐前每个人都在向自己的主祈祷，但是所有人的祈祷内容都是任务成功，而不是抽签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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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吃着固体食物，小口的喝着红酒，谈着自己的家人，吐露自己的心声，甚至吐槽着这8年来对某位同伴的意见。

    坐在王小戈身旁的布鲁克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孩子，你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你青少年时候经受过的训练，到底是不是汉克说的那样？”

    王小戈微红的脸庞上挂着羞涩的笑容：

    “差差不多吧，我们是封闭训练，每个伴会在身边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在飞船上这8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是你们让我知道了家是什么，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其实真的不用抽签，我愿意为你们去”

    “说好的啊，吃饭不谈这个。还有，布鲁克！你别打他红酒的主意，要是你抽中了，我给你三袋！”卢远舟打断了王小戈的说话，气氛变得有一丝微妙。

    费尔南多把一块食物放进嘴里，看着汉克悠悠地说道：

    “汉克，你一直说我像个果农，其实你说错了。回到地面，我就是果农，我家里真有一片果园，种的南美大樱桃。你要是在地面碰到我，没准我还能给你便宜点。”

    大家都又开怀地笑了起来，但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他们并不是害怕自己抽中那根短签，而是因为吃过晚饭以后，他们8年来生死与共的一名成员将会永远的离开。

    卢远舟举起酒袋子，看了着头顶满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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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同志们。让我们干杯，敬这伟大的宇宙，和伟大的人类，我们必将战胜强敌！”

    汉克一口喝光袋子里的红酒以后，忽然觉得头脑一阵的眩晕，就像是被人用棍子打了头一样。抬眼看去，摇晃的餐桌前，每个人都在揉搓着脑袋。唯独身旁的卢远舟依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卢你你不能这样！”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汉克陷入了昏迷。卢远舟轻轻地扶住他，微笑着说道：

    “安心回家吧，老伙计。”

    在准备菜食的过程中，卢远舟已经把降低代谢的药物放入了红酒中。而这种药物会在30分钟内让人体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之后缓慢地把所有代谢降到最低。

    卢远舟把他的同伴们推到了底仓，为他们装好低代谢循环系统，然后逐个放入了兼具逃生舱功能的穿梭机内。他设定好返回地球的程序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封家书和一个u盘，放在了空出来的那个座位上。

    他换好舱外航天服，关闭气闸，回到了只剩下一桌冷菜的餐桌旁。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穿梭机按照预定程序被弹射出了战舰，一道赤红亮光从舷窗外一闪而过。卢远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向着光迹离开的方向深深地行了一礼：

    “永别了，我的兄弟姐妹们！祝你们好运！”

    红光逐渐消失在了太阳微弱的光芒下，卢远舟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即将要流出的泪水，然后坐到驾驶位置上。

    他从胸前掏出一张照片卡到了屏幕的一角，那是女儿十五岁时，自己临出发前拍的全家福。他轻轻抚摸了照片上的女儿和妻子的脸庞，之后毫不犹豫地把控制阀推向了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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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舰尾离子推进器的喷口瞬间变得如新星一般耀眼，装着触碰探杆的“萤火号”像纵马挺枪的战士一般冲向小行星环中央的黑洞。

    卢远舟死死握着操纵杆，紧锁的眉边是一双燃烧着复仇怒火的双眼。余光里，跳动的数字迅速变小，在亮光来临的一瞬间。眼中只剩下了卡在屏幕角落的全家福，那张因为宇宙射线已经泛黄的照片正在缓缓放大，颜色在渐渐恢复，最后充满了全部的视野。

    一道皓光逼退星芒，转瞬即逝，只留下了剑锋的残影横贯星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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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章 禁区

    蓉城三环路外的集散广场边上，一辆刚刚从城东高速路下来的大巴车停了下来。一个月前这里，无论白天黑夜都是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大量涌入蜀川的幸存者被盆地边境城市用大巴车运送到这里，然后安置到城郊的帐篷区。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进入蜀川的幸存者开始逐渐减少，因为外边的广大世界已经变成了无人区。而现在广场上空空如也，甚至可以同时降落几架直升机。一串裹着军大衣的人从客车上走了下来，其中就包括周成和沈曼绫。

    早已等在这里的曹锐挥着手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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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嫂子！”

    走到近处，曹锐给周成来了一个拥抱，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周，你这都瘦一大圈了，鬓边也有白头发了。”

    周成没好气地说道：

    “医院折腾了一个月，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天气冷，上车再说吧。”

    三人上车之后，曹锐开车上了绕城路。

    “你住院这一个月，惊天动地的事儿可发生了不少。要不是夏岚他们反应快，我们在这里就得开船了。”

    周成在出风口前来回翻动着手掌，眉头微皱：

    “听你嫂子说了，是够玄的。”

    曹锐调大了热风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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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们又发现外星文明正在外边的无人区大量培育紫海带，制造温室气体，让全球气候变暖，想热死我们。

    结果赵耀他们愣是修复了一批二战时的老轰炸机，带着钻地核弹去引发了火山，释放冰室气体，制造火山灰云。最新的侦察表明，无人区温度上升的趋势已经减缓了。”

    坐在后座的沈曼绫也说道：

    “我们出发的时候接到了夏岚的电话，听他说现在正在大力培植原衫。这种远古真菌对紫海带的生长有抑制作用，虽然效果还不清楚，但总归是有办法了。

    对了，她还说就在她给我打电话之前，观测到了土星方向的强烈光源。现在还没有进一步的观测结论，但有可能是‘鱼藏计划’在行动了。”

    周成依然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抬头看着蒙着一层薄薄火山灰云的万里晴空。

    “但这蜀川，特别是蓉城的天气以及损失程度真是令人费解。再加上，我们几年前来的时候，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周围就有天气异常，还有刘超文一直不肯让我知道的实验数据，这一切放到一起很难让人不生疑啊！”

    沈曼绫向前靠了靠：

    “老周，会不会是你误会超文了。你看现在我们已经逐渐找到对付外星文明的办法了，也取得了一切成果。这说明，我们人类科技在这种入侵面前还是有抵抗能力的。超文他虽然不愿向你透露实验内容，但结果上是积极的，也许他有其他的考虑。”

    周成侧面拧眉看着妻子，语气中带着些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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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我们现在抵抗外星文明的入侵都是被动的，人家出一招，我们蒙对了，就能勉强招架。没蒙对，付出的就是血的代价。我们损失了全国人口的4/5和几乎所有城市才能勉强支撑现在的局面。

    但是刘超文和他的实验，是主动的，从底层逻辑上就能对抗外星文明的入侵。这蜀川之外的地方都成无人区了，你看看蓉城受到了什么损失？这绝不是人类现有科技能够做到的。

    而且你们仔细想想，如果没有刘超文在12年前的预警和现在相对安定的蜀川盆地，仅凭我们的能力，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暂时抑制外星文明的进攻，甚至还在考虑怎么把它们赶出去吗？”

    曹锐指了指天空：

    “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穿过了暴雨区吧，和我们几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范围扩大了不少，晴朗的区域基本涵盖了整个蓉城。边缘都是厚厚的云山，这阵仗我们以前也见过。

    我开车到周围去看过，整个晴朗区是一个正圆形，而圆心就是刘超文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这事儿透着邪啊，老周。”

    “我也认为没这么简单，我们得想办法把事情搞清楚！”周成说道。

    曹锐扬了扬下巴：

    “我们这就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去试试，看看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天才徒弟，待不待见你这大病初愈又是劫后余生的老师。”

    车子快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时候，原本密布于公路两侧的帐篷区戛然而止，茂盛的植物都快长到了公路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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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入口处，这里的情况相比几年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门禁的位置往外移了不少，围网的高度也比之前高了好几倍，上边还挂着高压电的警告牌。

    围网之内是大片的空地，杂草已经有半人高，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杂草间零零散散地竖着些木头牌子，上边用红色油漆赫然写着“前方雷区，切勿穿越”的字样。

    而眼前的门禁更是建得宛如碉堡一般，狭小的窗口里可以看到伸出的枪管。门禁后方停着几辆汽车和装甲车。

    奇怪的是，无论是门禁的工事，还是汽车和装甲车上，都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铅板。举目看去，远处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办公楼外墙也是这种颜色，想必也挂着铅板。

    身为物理学家的周成非常清楚，在这种高能粒子实验室附近出现铅板，那就只可能是一个用处——屏蔽电离辐射。

    一个全身覆盖着动力战甲的士兵走到了车窗边：

    “汽车熄火，说明来意，出示通行令！”

    曹锐关掉发动机，递上三人的蜀川通行证和自己特勤局的工作证，指了指周成，煞有介事地说道：

    “他是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刘超文总师的老师——周成教授，来找他的学生讨论粒子实验课题。”

    士兵直接把曹锐特勤局的工作证扔还给了他，然后仔细核对了三人的身份之后，对着门禁挥了挥手。他们这才发现，刚才工事里的枪炮全都瞄准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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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是西部战区司令部出示的特别通行令，不是通行证。”

    曹锐嬉皮笑脸地接过通行证：

    “我们来得急，忘记拿特别通行令，不过我们已经和刘超文总师约好了，战区司令员也知道这个事情。要不然，你给刘总师打个电话，我们让他跟你说。”

    士兵后退了一步，举起了手中的电磁步枪厉声喝道：

    “这里是最高禁区，我只认通行令！你们要么拿出通行令，要么立刻离开！这是唯一的一次警告，如果你们不听从命令，我将直接开火！”

    周成和沈曼绫都吓得不轻，曹锐看得出这个士兵不是在威胁他们，他尬笑着连连点头：

    “我们这就走，我们这就走。”

    然后启动车子，赶紧掉头离开。看着后视镜里的士兵已经放下了枪，周成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曹锐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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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真不简单，我们得好好查一查。”

    “这又是电网又是雷区，门口还有部队驻防。我们进都进不去，还怎么调查啊？”沈曼绫焦急地说道。

    曹锐冷哼了一声：

    “哼，他不是要战区司令部的特别通行令吗？咱们就到司令部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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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一章 碰壁

    曹锐驱车来到西部战区指挥中心，凭借手中的通行证，很顺利地就来到了司令员的办公室。勤务兵让他们等一等，司令员正在开会。曹锐摩挲着手里的证件，喃喃自语：

    “这玩意儿挺管用的啊。”

    这时，司令员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了曹锐，满面堆着笑容上前握手：

    “曹处长，让你们久等了。”

    曹锐也笑着，指向周成和沈曼绫：

    “哪里！哪里！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清北大学理论物理教授，刘超文的导师—周成教授。旁边这位是他的夫人，清北大学天文专业的沈曼绫教授，她是夏岚、卫旭他们的导师。”

    “两位教授你们好啊，我们蜀川正是需要你们这种高级人才的时候。”司令员热情的跟周成和沈曼绫握手。但从他的表情中看得出来，在今天之前，这位戎马半生的将军并不知道周成和沈曼绫这两位在科学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一番寒暄之后，几人坐了下来，司令员问道：

    “曹处长，平时看你这么忙，这次过来该不会只是向我引见两位教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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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这样的，周教授他和刘总师在入侵战斗开始之前呢，有一个共同的实验项目。结果实验没有完成，敌人的进攻就开始了。

    后来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们一路从京华转移到这里，周教授在路上得了肺炎，现在才康复。今天我们原本打算去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见见刘总师，结果门口您的部队要有特别通行令才能让我们进去，我们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司令员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扫了一眼周成和沈曼绫。

    “这个进入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特别通行令，确实是由我们战区指挥部签发的。但是具体把通行令签给谁，不由我们决定。是由刘总师向我们提交名单，我们再出具通行令。”

    三人都是一怔，曹锐和周成对视了一眼，提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这战区司令部现在统管整个蜀川盆地的一切事务，难道没有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管辖权吗？”

    司令员浅浅一笑：

    “这不是管辖权的问题，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与侵略和破坏势力作战，保护人们的安全。保卫重要科研机构，也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相信你们已经看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守备情况了，这也是应刘总师的要求增强的防备。之所以我们会大力配合刘总师的工作，其实答案很明显，整个蜀川盆地的损失情况要远远低于其他地方，把这里说成人类最后的栖息地，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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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就现在蜀川这一切的，肯定不是外星文明对人类的怜悯。而是以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为圆心形成的庇护区。”

    “你们难道就不关心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里边，进行的是什么样的实验，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气候异常吗？”周成焦急地问道。

    司令员淡淡的摇头：

    “我是个带兵打仗的，你们科学上的事儿，我不懂。这也不是我关心的，我只关心人类能不能守住这最后的净土。

    但有一件事非常明确，那就是刘总师和他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在事实上起到了保护蜀川和人类的作用。就这一点，就值得我们投入重兵保护，并且尽可能地满足他们的合理要求。”

    “是刘总师亲自向您透露过，他们正在积极地进行抵抗外星入侵的相关研究和行动吗？”曹锐看似随意提出的这个问题，却让原本气定神闲的司令员面露难色。

    只见他眼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神有些闪烁，沉默了良久才开口：

    “曹处长，你和夏岚博士团队为蜀川的存亡做出过重大贡献，拯救了两亿多人的生命。看在这个份儿上，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吧。

    地面入侵开始之后，我们与中央战区的联络很快就中断了，从信鸽上我们也了解到了全国的情况已经非常危急。这时候，刘总师的助理找到了我。

    说他们正在进行的一项研究有办法迟滞外星文明的进攻，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要求我们必须对研究中心采取无差别、高级别的保密和防御。

    很快，更多的信鸽和涌入的幸存者就让我们知道了外边的世界有多惨烈。而且，大量发放信鸽，让人们往蜀川转移，也是刘总师的提议。在这种情况下，我作为一个军人，有任何理由不去保卫人类最后的庇护伞吗？

    至于周教授提到的实验内容和原理，刘总师的助理也主动向我讲述过。但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一名军人，你们科学上的事儿我不懂，也不是我关心的。”

    司令员目光凌厉的扫向周成和沈曼绫：

    “周教授、沈教授，请恕我直言。我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更不了解你们。若不是曹处长和夏岚博士他们的杰出贡献，就算没有刘总师对保密的要求，我也不会对你们说这些的。所以就请你们不要为难我了，我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去做。”

    周成和沈曼绫都哑口无言，司令员硬邦邦的话确实句句在理，自己无话可说。周成胸中虽有惊鸿，却无法表达，也无法让人理解。最后只能一声长叹，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曹锐拉了一下周成，笑呵呵地对司令员说道：

    “那我们最后再麻烦您一件小事儿。”

    司令员脸上又恢复了浅浅的笑容：

    “我是个当兵的，说话直，两位教授不要往心里去。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是人类的未来。有什么需要，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们。”

    曹锐立刻接住了话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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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也没法联系到刘总师，您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他们师徒情深，报个平安，免得担心。”

    司令员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红色电话：

    “给我接高能粒子研究中心。”

    “对！特殊线路，立刻。”

    “赵博士，你好。周成教授在我这里，想和刘总师通话。”

    “好的。”

    随后把电话递给了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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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教授，刘总师要和你通话。”

    周成一惊，拿过了电话。听筒里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周老师！您平安到蜀川了，真是太好了！”

    刘超文热情的态度让周成一愣，“额是的超文，我刚刚到蓉城。”

    一旁的曹锐使劲儿地向周成递着颜色，周成赶紧又说道：

    “本来是想到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看看你和你父亲的，结果没拿到通行令，就没进来。”

    刘超文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

    “谢谢周老师的关心。这几天我们正在进行一个关键数据的测定，太忙了。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过了这几天，就下周二吧，我接您到研究中心来。”

    周成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诺诺称是。

    “而且您大病初愈，也应该好好休息。研究中心实验的时候有低剂量的电离辐射，对您的身体恢复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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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大惊，这个一直不出研究中心的学生竟然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一旁的曹锐看到了老友鬓边流下的虚汗，轻轻踢了一下愣神的周成。

    “哦好的，那我们就下周再见吧。”周成赶紧说道。

    “好的，周老师。您能把电话给司令员一下吗？”

    周成把电话递了回去。司令员接过电话之后，只说了一句“好的”就挂断了电话。

    曹锐笑呵呵地伸出手和司令员握手：

    “今天就麻烦您了，我们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先走了！”

    “我也就不送了，需要什么帮助，尽管来找我。”

    礼貌地握手之后，三人离开了西部战区指挥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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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二章 双面

    回到车上之后，周成把与刘超文通话的内容向曹锐和沈曼绫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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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满是疮疤的面庞一脸的冷峻：

    “看起来，现在整个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已经完全和外界信息隔离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没法知道刘超文他到底在干什么。”

    沈曼琳眉梢微翘：

    “但实际效果上，刘超文确实为我们保住了最后一片净土。从这个角度来看，司令员和整个西部战区，对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提供防卫和保密是完全符合情理的。”

    周成苦笑了一声：

    “呵呵，你现在就是告诉所有人，刘超文就是救世主，是神，也不会有人怀疑的。而我呢？就算是我知道，在刘超文的背后可能还有一个镜像宇宙，那又有什么用？

    我们理论物理这一行，在危机时代前就因为投入大和近期没有收益，广受各界的诟病。到了现在，人家能做出保护残存人类的伟大成果。

    而我呢，手里只有一个不完善的镜像宇宙模型和一个刘超文可能有敌意的猜测。就凭这点东西，别说一般人不信。就算整个科学界还在，也没人会相信我，所有人都会认为我疯了。”

    曹锐紧紧皱着眉头，浅吸了一口气：

    “老周，你刚才说的电话内容里，我发现两个疑点。其一是，刘超文让你下周三再去找他，这听起来像是在推托、阻止你进入基地。但仔细想想，如果他真的要阻止你进入基地，完全没必要加上一个时间，特别是当着司令员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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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立刻收起了沮丧的情绪，提起了精神。

    “其二，他说你大病初愈，让你好好休息，这就等于明摆着告诉我们，他在监视你。而如果他在监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两点从我们刑侦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刘超文被人胁迫着，不能说出实情，但又试图向我们传递信息。”

    周成眯着眼思考了片刻，摆了摆手：

    “我觉得，有可能是你想多了。超文这孩子跟了我那么多年，我还是很了解他的性格。他本来就不擅长交流，表达能力不如一般人，你嫂子也知道。”

    曹锐徐徐摇头：

    “要单看今天的事情，我也不会产生这个怀疑。但是老周你仔细想想，从你建立五边形模型，到通过刘超文散落到床脚的几页实验数据，大致推导出镜像宇宙模型。是不是每次都有刘超文刻意为之的影子？”

    周成眼睛鼓得斗大看着曹锐：

    “你是说，刘超文在设法引导我找出他背后的秘密？”

    曹锐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现在的种种表象，让我也确实不敢肯定刘超文有什么意图，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非常清晰，他的一面完全封锁了对外的消息，特别是对你。另一面又拼命通过非常隐晦的方式在传递给你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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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完全矛盾的两个现象，同时出现在一个手握重器，正在拯救世界的旷世奇才身上，绝不是用简单的精神类疾病可以解释的。

    而更重要的是，他隐晦的一面更像是你认识的刘超文。这或许说明了，在他身后可能存在的镜像宇宙，正在迫使他做着可怕的事情。所以，我们调查非但不能停止，反应该而更加抓紧才行！”

    听完曹锐的分析，周成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他手颤抖着从驾驶台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涎在嘴上，身后的妻子正要阻止他。周成却摆了摆手，他并没有要点燃的意思。愣了好一阵，声音依然还有些颤抖：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法调查了啊！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我我们肯定进不去。就算想查他们的用电量都困难了，拿不到实验数据，或者观测到现象，根本无从下手啊。”

    正在踌躇之时，车子停了下来。曹锐说道：

    “到科研中心了，夏岚他们在这儿工作，作战中心安排的住宿也在这里。这也到了吃饭的点儿了，我们先上去。那几个年轻人脑子活泛，没准能想到些点子。”

    三人来到办公室，夏岚、卫旭几人虽然都是三十好几岁的人了，还如当初二十几岁时在校园里一般，欢呼着簇拥了上来。夏岚和刘梦竹泛着泪花拥抱导师沈曼绫，吴凡笑呵呵地给周成和曹锐递上了烟。周成摆摆手，开着玩笑：

    “病刚好，不敢抽。我记得以前是这卫旭抽烟，你不抽。现在怎么换过来了啊！”

    吴凡尬笑着点燃了烟：

    “哎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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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拭去眼角的泪痕，抓住沈曼绫的手还没有松开：

    “下午就听生活保障处的人说了，今天有人会搬过来住，还是一对夫妻。我们就想，肯定是您和周老师。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来了！太好了！”

    “她们两个还亲自去收拾房间呢。”一旁的卫旭笑咧咧地说道。

    “真是谢谢你们了，孩子们。”沈曼绫眼波中流转了温柔的泪光。

    “饭都做好了，还好我们多等了一会。赶紧去吃饭吧，都快冷了。”刘梦竹说道。

    在办公室的空地上搭上桌椅就算餐厅了，一道道朴素的菜食端了上来。周成随意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咦!不是说蜀川的菜麻辣爽口嘛，怎么这么清淡啊？”

    曹锐呵呵一笑：

    “现在蜀川两亿多人，耕地全部都种植水稻和粗粮了，哪儿来的调味料啊！”

    周成微微点头，吞下菜食之后，又皱起了眉头。曹锐看出了老友的心思，一边吃饭，一边把情况给夏岚他们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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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球上不是还有个高能粒子加速器吗？我们在灌县天文台观测的时候，还专门看过，加速器运行的蓝光一直都在。而且，月球城虽然已经毁灭了，但是废墟周围依然有人类活动的迹象。”卫旭说道。

    周成先是一喜，随后又锁上了眉头：

    “但是月球的粒子加速器是通过量子加密技术传递信息的，整个设备也是遥控或者按照预设固定程序无人运行的，我们还是拿不到实验数据。”

    曹锐一脸轻松地说道：

    “至少能叫个人去看看，加速器的使用频率，用得多大功率，多少能获得点数据嘛。”

    周成一下子笑逐颜开，一掌拍向曹锐的肩头：

    “老曹，你提醒我了。月球的粒子加速器是敞开式的，没有真空管道。可以直观地看到粒子流的颜色和流量，而且撞击塔在正中央，撞击效果也能得到最直观体验。

    我参与过粒子加速器的方案审查和验收，对它的性能很熟悉。虽然肯定不如直接拿到实验数据那么准确。但通过这些，我们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东西！这月球上总没有部队守着加速器了吧！”

    曹锐拉开周成放在肩头的手，揉搓着自己的肩膀：

    “力气真大！经过冰块打击后，月球上一共没幸存下来多少人。而且还有三十八军的战士，刘超文应该控制不了。我记得你上次去月球的时候，不是认识了粒子加速器的项目建造总工程师吗？要是他还活着的话，找他最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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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叫李林杰，也是个年轻人，和你们差不多大。我们现在就想办法联系到月球上的人！”周成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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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三章 北望工程

    说到联系月球的时候，夏岚几人的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了。

    “周老师，我问过灌县观测所的同事。自从轨道上的卫星被摧毁以后，我们就完全失去了和月球的联络。”卫旭低沉地说道。

    “我们今天从作战指挥中心出来的时候，不是看到大楼的顶上有很多天线吗？”周成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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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脸上都浮出了克制的浅笑，沈曼绫脸上带着一抹温婉的笑容，往周成的碗里夹了一块菜：

    “你们周老师这个搞理论的专家，对无线电和我们射电天文啊，是一窍不通。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些天线都是卫星和短程无线电天线。以前和月球联系，都是通过三次卫星中继才能实现通讯，现在近地轨道上已经没有卫星了。

    而无线电天线顶多能支持几百公里，就算利用电离层反射的短波无线电也无非就是几千公里的通讯距离。月球离我们有三十八万公里，普通天线肯定是联系不上的。”

    “就算那些天线能联系上月球，我们也不能用。如果真的有人在盯着咱们，人家那边不是可以遥控嘛？把加速器一停，或者故意给你制造错误实验，那就前功尽弃了。”

    周成到也不觉得尴尬，反而一脸笑意地看向妻子：

    “我听夫人您刚才的意思，应该是还有办法吧！”

    沈曼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从我们射电天文学的角度来说，射电天文望远镜本身就是一个大型无线电接收器，部分型号也有发射功能。我们只需要稍加改装，就能成为一部能联系上月球的超大功率无线电台。”

    她又转面看向卫旭和林天宇，两人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丝红晕。

    “卫旭和天宇对这方面就很熟悉，它们在燕山射电天文台做观测项目的时候，因为随意改变发射功率，胡乱发射无线电信号，还被我严厉的批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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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儿我们真是无知无畏。现在看来，胡乱发射大功率无线电信号真的会引狼入室。”卫旭羞涩地说道。

    众人都喜笑颜开，唯独夏岚眉头轻皱：

    “但是蜀川境内也没有射电天文望远镜阵列。”

    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大家都在思考着破题之法。沈曼绫踌躇片刻之后，悠悠说道：

    “办法倒是还有，蜀川南边的黔州有天文望远镜阵列。”

    “沈老师，您是说fast天眼吗？这恐怕也不行，天眼的弧面天线是架设在山坳里的，高度很低，恐怕已经在火风暴中严重损毁了。”

    沈曼绫浅浅摇头：

    “除了fast，还有一个地方有射电天文望远镜，它的弧面天线很大。而且天线的位置应该是在海拔较高的山峰顶上，火风暴的破坏可能没有那么大。”

    大家都看向了沈曼绫，她继续说道：

    “在我学习射电天文学那个时代，国家远没有后来强盛，全国只有两个射电基地——北望1号和北望2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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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因为一个射电天文项目研究，我跟随导师去过北望1号基地。我和同学们乘坐着吉普车在山高林密的大兴安岭里穿行了两天。当北望1号基地远远地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我们到的时候是傍晚，在层峦叠嶂的山脉前，一座孤峰几乎是从起伏的树林间拔地而起，就像一柄立在地上的钢刀。

    在如刀尖一般的山峰顶上，我远远地看到了弧面天线的剪影。因为当时还离得很远，所以看上去很小，但我们都知道那座天线的尺寸肯定非同一般。”

    卫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疑惑地问道：

    “射电天文台怎么会建设在这么偏远的险峻山峰之上呢？”

    沈曼绫接着说道：

    “我们也问了导师同样的问题，他说整个北望工程原本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启动的一个绝密项目，具体的内容他也不知道。但在当时的几年前，项目因为不明原因停止了。因为山高路远，拆除设备会花费大量的资金，所以就暂时封闭了。

    当时的京华大学的天文系主任，也就是后来的校长得知以后，亲自前往进行了实地考察。回来之后就向当时的科工委提出了申请，弧面天线非常适合用作射电天文望远镜，继续发挥余热。申请几经周折之后，得到了批准，并命名为‘北望’。”

    “那弧面天线一定很大吧！”夏岚雪亮的双眼睁得如铜铃一般，满眼尽是好奇的疑问。

    “当我们忍受着严重的晕车来到峰顶，站在弧面天线之下时，才知道自己在山下远远低估了它的尺寸。大兴安岭的寒风灌入巨锅一般的天线反射区发出狮虎一般的啸叫，我们就像是老虎口边的几只瑟瑟发抖的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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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因为是绝密工程，所以弧面天线造得非常坚固，根本看不出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产物了。完成观测项目后，我和同学们都大受震撼。我们都很想知道北望-2号基地的位置。

    最终，虽然没有找到照片。但通过射电报告上的信标，我们联系到了去过2号基地的同学。据他说，北望2号基地的位置在黔州可里县城西北方一百多公里的一座山顶上，当地人都叫它雷达峰。不难找到，因为很远就可以看到它标志性的巨型弧面天线。”

    听完沈曼绫的叙述，大家都像进入了时光通道里，沉浸在神秘而又震撼的雷达峰之上，一时竟然没有人说话。

    “那我们值得去试试，听嫂子的描述。弧面天线的位置是在高山的峰顶，火风暴确实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坏。而且离我们的距离也合适，开车就能到，还能避免遭到可能存在的监视。”曹锐的话将众人拉回到了现实。

    “只要弧面天线的主体还是完好的，我们带上必要的设备，就能让他具有通讯功能。按照沈老师的描述，这么大尺寸的弧面天线，联系月球肯定不是问题！而且，我也很想去看看这个上世纪的伟大红色工程。”卫旭兴奋地说道。

    周成一拍桌子：

    “那我们赶紧准备好出发！”

    曹锐斜了周成一眼，反倒是拿起了筷子，夹着眼前还带着余温的菜食：

    “可里县离我们这儿有六百多公里远，出了蜀川盆地都是一片焦土，公路是不是完整都不知道，就凭咱们现在这辆破车恐怕是没法送我们到雷达峰的。

    卫旭和天宇他们也得准备好所需的一切设备才行。现在先吃饭，明天我找个理由去作战指挥中心搞辆好一点的车，弄个发电机和必要的补给才能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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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尬笑着坐了下去：

    “对对对！这天都黑了，我太激动了，先吃饭！先吃饭！”

    曹锐吞下口中的菜食，悠悠地说道：

    “这下你周大教授能睡个囫囵觉了！”

    大家在一片欢笑声中又提起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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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四章 死亡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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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卫旭和林天宇带着大半车的各种设备和线材回到了科研中心的大楼前。周成穿着臃肿的军大衣已经等在这里了，沈曼绫正给他系着围巾。

    “老周，一定要记得注意保暖，按时吃热食，千万不能受凉。如果发现身体不对，让卫旭立刻送你回来。”

    沈曼绫眼波里流转着晶莹的浅泪，她是一万个不愿意让丈夫走这一趟的。但她也明白，无论是指导月球上的人读取数据，还是分析数据结果，没有人能接替丈夫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地为他收拾行装。

    周成轻轻扶起妻子的脸庞，擦去了她面颊上刚刚溢出的泪珠，笑着说道：

    “曼绫，别担心。南边的火都烧过了，无非就是一片枯枝残叶，不会有危险的，我很快就回来。”

    沈曼绫掩面颔首，没有说话。

    这时，两辆军用越野车开进了院子。从前车下来的曹锐小跑到了周成身边：

    “这行头不错吧！”

    周成看着两辆外形彪悍的军用越野车两眼放光：

    “你可以啊，老曹。指挥中心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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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脸上又挂起了痞笑：

    “司令员还挺地道，问一辆给了两辆。同时还给了发电机和柴油、被服、压缩食品等等。”

    周成凑到曹锐耳边，小声说道：

    “没问你要来做什么吗？”

    曹锐一脸坦然：

    “问了呀，我就说去黔州一个天文台取回一些重要的观测资料。”

    随后曹锐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辆车，小声说道：

    “不过司令员坚持要派一名战士和我们同行，说是人非常可靠，能力也很强，要有突发情况有个照应。”

    周成用余光打量着车里的战士:

    “怕是来监视我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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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摩梭着下巴上的胡茬：

    “像，也不像。他没有带个人通讯设备，就算知道我们要做什么，也没法第一时间汇报。影响不了我们的工作，一会你先开一辆车，我和他同乘，摸摸他的底。”

    大家开始转运设备上车的时候，挂着士官长军衔的战士也下车帮忙，他身形瘦长但体格健壮，满脸的坚韧中透着几丝与生俱来的玩世不恭，他正是诸羽晟。整装完毕之后，周成、林天宇、卫旭三人上了一辆车，曹锐则上了诸羽晟的车。

    时值中午的时候，车子来到了江阳城。一路上曹锐天南地北地扯了好多话题，但诸羽晟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过话，只是“嗯”“啊”的回答。

    在这座千年酒城里，他们没有闻到传说中满城的酒香，却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这里的戒备格外森严，满街可见全副武装的战士、机甲、装甲车和重炮。因为这里已经是蜀川盆地最边缘的要塞城市，这里是盆地的门户。

    吃过午饭以后，车队转向南方。在驶过一个垭口之后，空中又飘起了绵绵细雨。周围的世界除了他们的汽车，都在陡然间变成了黑白色。山脉、峡谷以及高速路上都盖上了一层黑泥。

    每一座山脉的南坡都被烧得只剩下光秃秃的焦黑石头，而北坡的景象更加可怖。残存的树桩变成了焦炭，歪歪斜斜地插在山坡上，就像乱葬岗里凌乱的墓碑。

    高速公路的路面因为沥青在火风暴中融化而变得凹凸不平，诸羽晟倒是也没在意，车子在轻微的颠簸中拉着黑色的泥雾飞速前进。

    忽然，前方的路面上冒出了不少横七竖八的突起，看上去就像被截成小段以后随意扔在路面上的减速带。诸羽晟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的绕着路面的突起小块，或是从底盘下让过，但绝不会压上去。

    曹锐盯着一个个从车边掠过的黑色突起，这些东西看上去并不坚硬，甚至还有些蓬松，他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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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横七竖八的，不会扎轮胎吧？”

    诸羽晟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

    “这些是在火风暴中没能及时找到掩体的遇难者尸体，他们在烈火中挣扎的时候，和烧熔的沥青搅在了一起。风吹雨淋之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曹锐一惊，放眼看去。目光可及的路面上布满了这样的骸骨，如果不是诸羽晟，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这些像减速带一样的突起竟然是千千万万活生生被烧死的人。触目惊心的场面让曹锐忽觉喉咙里像噎住什么东西，难以呼吸。

    “我最好的战友也是这样死的，当时他离隧道口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了。是我让他去殿后的，本来死的应该是我。”诸羽晟说话的声音还是平淡如水，只是眼角微微抽动。

    大口呼吸之后，缓过气来的曹锐不知该说什么，踌躇再三还是只说出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经历。”

    诸羽晟嘴角微微抽动，干笑了一声：

    “没什么，我习惯了。火风暴过去后，我带着队伍沿着这样的路徒步了一千多公里才到蜀川，路上吃饭睡觉都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死得没有尊严，死后应该得到尊重。”

    曹锐听后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他掐灭了原本想扔出窗外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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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从北方过来的，敌人点燃了整个黄土高原的地下煤层。当时整个北方大多数的幸存者都在高原上……”

    两辆车像蛇一般蜿蜒着在高速路上行驶着，诸羽晟的话也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下午时分，他们总算离开了高速公路，按照前一天曹锐在地图上标定的路线，车子钻入了墨黑色的崇山峻岭之中。路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虽然也偶尔会遇到塌方，但在军车强悍的越野能力加持下，总能化险为夷。

    天色逐渐开始变暗，当车队越过一座在风暴中化为瓦砾的村庄以后，道路开始变得异常崎岖。原本就没有铺装的路面经过火烧雨冲，让前行异常艰难。即使是军车，也几次差点被困。

    “老曹，你小子该不会带错路了吧，怎么越走越没有路了啊！”对讲机里传来了周成的抱怨。

    曹锐借着灯光和指南针在地图上仔细地校对着位置和路径。

    “错不了，就是这条路。危机时代前就没在网上见到过这地方的消息，说明几乎没人去过。危机时代又荒废了十二年，这又让火风暴烧得面目全非，没有路才正常。我说，你小子不是那么热爱越野嘛，这多好的条件，你就好好享受吧！”

    “再喜欢，也不能连续走几个小时这种路啊，而且不知道前边还有多远”说到这里的时候，周成的话忽然停止了。但对讲机并没有松开通话按钮，曹锐隐隐可以听到卫旭他们惊呼的声音。

    他抬头看去，车子正好开到山腰的一个弯道上。山下是一片丘陵谷地，稍远的地方仿佛被这黄昏的雨雾拉上了一道半透不透的帘子。

    帘子的背后隐约可见一条朦胧的山影，这座山的造型很奇特。就像是一把斜着劈入了地面的菜刀片，长长的山脊缓缓向上延伸，到达山顶之后，忽然向下坠出了陡直的断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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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山巅的断崖边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在沈曼绫口中描述的弧面天线的剪影。尽管现在它还小如虫豸，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但其带来的震撼已经远远超出了每个人的想象，那里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雷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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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五章 希望

    深夜黔州的崇山峻岭，雨云覆盖下的焦黑山脉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两辆军车的灯光在山脊线上摇晃，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一点属于地球上的痕迹。车上的几人，无论是开车的还是坐车的都已是精疲力竭。

    忽然，灯光前出现了一道围墙。墙不高，是由现在已经很难看到的白沙砖砌成的。围墙从两侧幽黑的悬崖边上一直汇聚到了眼前，留下了两个墙垛。原本应该竖立在墙垛之间的铁门，已经被氧化成赤红色，倒在了地上。

    车子压着铁门开进了院子里，两旁是几栋两三层的砖砌小楼。这些房子的墙柱都很粗壮，窗户却很小，充满了上世纪的建筑风格。

    车头前方的灯柱下，一栋宽大的白色建筑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墙上零零散散地镶着几排很小的窗户，让它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座碉堡。虽然看不出有几层楼，但对比旁边的小楼还是要高出不少。

    在白楼的顶上，墙面反射的微光衬托出一个巨大的圆形黑影。这黑影就像眼前浮在半空中的巨型飞碟一般，几乎遮住了视线中的小半天际。

    人们纷纷下车，夹着雪花的凛冽寒风让所有人都裹紧了大衣，扣上了棉帽。头顶弧面天线发出的如长风穿谷一般的啸叫，令所有人都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手电的光柱扫在弧面天线背后繁杂的支撑结构上，巨大的钢架漆面已经掉落大半。灰暗不明的灯光下，氧化的铁锈就像一个个被啃噬出来的空洞。尽管如此，这些支架的尺寸实在是太大，整个弧面天线依然在风中岿然不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无法想象这样宏伟的工程真的在几十年前存在过。”卫旭感叹道。

    周成一边戴着厚重的手套，一边说道：

    “能把激进甚至疯狂的想法变成现实，是那个年代的科学家们独有的浪漫。从这点上来说，我很羡慕他们。危机时代之前的世界，一切都讲究实用主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已经没有生存的空间了。”

    周成看了看手表：

    “现在月球的轨道位置还在我们所在经度的通信扇面之内，抓紧时间干活吧，尽快联系上他们。”

    他们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给无线电收发装置装上天线。但这枚天线的尺寸是如此地巨大，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并不容易。这还多亏了有林天宇这个练过攀岩的，要不然仅仅是像蜘蛛侠一般穿梭在弧面天线复杂的支架中这一项工作，就足以难倒所有人。

    柴油发电机的噪音多少盖过了一些弧面天线在寒风中的怪啸，众人围坐在了弧面天线下方建筑里温暖的柴油炉子周围。

    卫旭操作电脑启动无线电频率扫描程序之后，音响内断断续续地传来了各种怪声。有如火车轰鸣的、有如玻璃碎裂的、有如虫鸣鸟叫的，等等等等林林总总。

    卫旭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一边说道：

    “这些都是干扰信号，我们这个位置以及弧面天线的相位，实际上是收不到多少人类自己发出的无线电信号的。这我估计这些杂音都来自外星文明。我得把它们过滤掉，才能收到月球的清晰信号。”

    周成点点头：

    “嗯，在静止轨道上停着四片奥陌陌碎片，大气层中应该也分布着不少我们看不见的‘飞镖’探测器。它们在一刻不停地操控着有机生物，改造地球环境的同时，范围性地消灭人类。”

    “就没有办法直接消灭它们的探测器吗？”褚羽晟问道。

    曹锐拔下手套，在柴油炉子旁烤着手：

    “消灭的前提是发现，这种‘飞镖’探测器只是在工作时对x波段探测有反应。要是放在危机时代前知道这个情况，那可能还有点办法。现在整个人类的工业体系几乎完全损失殆尽，生存都成问题，就更谈不上正面反制了。

    从太空拦截到地面战斗，人家总是算无遗策，而我们总是进退失据。敌人是算准了我们没有办法对付它们，才会把探测器放进大气层的。”

    周成拍了拍曹锐，伸出两根手指。曹锐心领神会地递上烟，周成点燃之后吸了一口，咳嗽了几声：

    “咳咳现在我们虽然好像已经找到了对付敌人的办法，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延缓了敌人进攻的节奏。我们依然在苟延残喘，这在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

    先不说土卫六上依然在孕育着大量的孢子，就算‘鱼藏计划’把土卫六上的事儿解决了，或者我们有办法对付这些有机生物，悬在人类头上的屠刀依然乜有放下。”

    褚羽晟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惶恐：

    “为什么？”

    周成又抽了一口烟，咳嗽得更加厉害了。他把剩下的大半支烟递给了褚羽晟：

    “我在危机时代的时候就做过一个推测，外星文明是通过离地球不远处的一个时空弯曲点作为时空信标，开启虫洞向太阳系发射奥陌陌的。后来，通过对4光年外白矮星的直接观测，以及对虫洞开启时产生引力波的探测，算是直接证实了我的推测。

    当时我对虫洞模型有一个结论，通过虫洞物质的质量和开启虫洞所需的能量成正相关的关系。后来在建立五边形和镜像宇宙模型的过程中，我又进一步完善了关于虫洞的模型，这就让我更加确信了一件事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闪烁的火光下，周成那张严肃的脸。

    “一旦掌握了开启虫洞的技术之后，开启虫洞就是一件简单粗暴的事情。虫洞的大小基本只和能量相关，而在技术上是没有迭代性的。

    也就是说，如果对地球的进攻达不到预期效果，敌人是有开启大型虫洞直接传送战舰到太阳西附近的能力的，而不仅仅是只能送来奥陌陌这种小东西。”

    褚羽晟狠狠地吸了一口周成递上的烟，又把烟递回给了周成。

    “那它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派出太空战舰呢？”

    周成浅吸了一口：

    “这个问题在以前就讨论过，当然更多的是猜测。但随着我自己宇宙模型的完善，事情也就更加清晰了。开启大型虫洞需要的能量非常巨大，而在已知宇宙中能提供这种能量的东西只有恒星和正反物质湮灭。

    前者很常见，而正反物质湮灭在现有物理框架下是非常难以实现的。我们创造1克反物质所需要的能量，远远大于它湮灭后产生的能量。我认为敌人也没有完全掌握湮灭能量的摄取方法，否则，我们遭遇的进攻也就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如果是从恒星中摄取所需能量，以太阳为例，开启一个能传输航母大小飞船的虫洞，需要消耗太阳10年产生能量的总和。这个能量总数看起来不大，但足以引发辐射压和引力能的短暂失衡，掀起的太阳风暴会严重破坏地球环境。”

    “也就是说，如果敌人现在发起的进攻受到迟滞，而地球对它们又非常重要的话。那么它们是有可能狗急跳墙，派出战舰过来直接消灭我们的。”褚羽晟激动地从火炉旁的凳子上站了起来。

    周成缓缓点头。褚羽晟的表情僵直，双目空洞地缓缓坐了下去。

    “那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周成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褚羽晟的肩膀：

    “希望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就像地上的路，原本地上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有的路。如果我们这群站在科学、时代和战争最前沿的人都不敢往前走，那全人类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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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六章 红岸

    “收到信号了！”卫旭忽然喊道。

    众人立刻围到了电脑前，只听音响中传出了模糊的对话声音。

    “e4街口发现一个密封舱，应该还是完好的。但埋得很深需要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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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我这就过来。”

    “你先别急让罗伊带两个生命循环背包过来，你开着月球车回基地去拖挖掘机”

    周成一掌拍向桌面：

    “这肯定是月球基地的声音，呼叫他们试试。”

    卫旭按下了通话键：

    “月球基地，这里是地球，听到请回答。”

    音响里的电流声持续了一会之后，传出了一句带着愤怒情绪的话：

    “别开这种玩笑，特别是现在。”

    卫旭沉思片刻，又按下了通话键：

    “相信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在西北制造的湖泊，在西太平洋岛链引发的火山群。这里是地球残存的人类，我们还没有放弃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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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音响里响起了激动而嘈杂的声音：

    “真的是来自地球的消息！我们的家园还在！这真是太好了别占着频道保持频道安静”

    “地球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不太好，与你们取得联系非常困难，现在我们需要一个人。他是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建造总工程师，他叫李林杰，我们需要立刻确认他是不是还在。”

    “收到，明白！”

    一阵焦急地等待之后，音响里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声音。

    “我是李林杰，收到请回答！”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卫旭让周成坐到了话筒前。

    “林杰你好，我是周成，你还记得我吗？”

    “周教授！我当然记得您，您参与过高能粒子加速器的验收。为了更好地完成维护加速器的任务，我还读过不少有您署名的学术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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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在惊叹之余，又问道：

    “中央环形山加速器还在正常运行吗？”

    “月球城被毁以后我只去过一次，那时候依然在运转。最近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周成拿着提前写好的清单念道：

    “我现在需要一系列很重要的数据，这包括粒子加速的方向、大小、工作频率、反应堆运行功率、电磁线圈工况、中央撞击塔振动记录数据等等，你有办法采集到吗？”李林杰几乎没有停顿就回答道：

    “这些都没问题，我对加速器的整个结构和运行状态都很熟悉，您要的所有这些外部数据我都能帮您拿到。但我现在所在的临时基地位置离中央环形山很远，如果开月球车过去需要五六个小时，您要得急我就开穿梭机去。”

    周成看了看时间：

    “我们现在的相对位置很快就接收不到信号了，不用消耗宝贵的穿梭机燃料。我们12小时之后再联系。”

    “收到，明白！”

    断线以后，卫旭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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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望远镜上看到过他们活动的痕迹，但听到他们的声音才感觉到人类的伟大。在月球那样极端的环境下，都还能生存下去。”

    曹锐悠悠地说道：

    “所以在地球上的我们就要更努力了，这折腾了一整天加一整夜。褚羽晟把睡袋都给我们铺好了，赶紧去休息，等着李林杰给我们汇报消息吧。”

    周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卫旭正坐在电脑前吃着自热食品：

    “周老师，您醒啦！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周成起身披上大衣，四下扫了一眼：

    “好的，老曹呢？”

    “曹处长说他在外边转转。”卫旭回答道。

    “还有多久能收到月球的消息？”周成问道。

    “从时间上来看，用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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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去走走，一会回来。”说完周成就拿着帽子手套推门而去。

    来到室外，山顶的凛风像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周成赶紧戴上了帽子手套，裹紧了大衣。

    两旁的小楼已经盖上了一层雪衣，地面也结上了薄冰。仔细看去，每一栋小楼的入口上方都有一个五星的痕迹，想必是悬挂了多年的标志摘掉后留下的印记。

    嘈杂的柴油发电机声音里夹杂着一股浑厚的轰鸣声，周成抬头看去。巨大的弧面天线就像巨人用的锅一般压在头顶，让他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

    沿着弧面天线走了半圈，果然看到了正在悬崖边上的曹锐和褚羽晟。

    “老周，起来啦！吃东西了吗？”

    周成走了过去：

    “卫旭正在给我弄，一会就去吃。”

    曹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直指天穹的弧面天线：

    “知道这儿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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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看了看周围：

    “我怎么知道。”

    曹锐把身子微微探出厚重的石质栏杆:

    “你看看这里。”

    周成学着曹锐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探出，只见栏杆底部和悬崖之间的一小段台阶上，放着一块已经被打碎的石碑。碑文上的油漆已经没有了，但依然能辨认出几个较大的字：

    “红岸2号基地——1969年”

    “那个时代要建设这样规模的基地，可得花费不小的功夫。你觉得当时的科学家们建造它来是做什么的？”曹锐指着头顶说道。

    周成仰视着放到现在依然能堪称浩大工程的弧面天线：

    “也许是对宇宙和未来的浪漫探索吧！”

    曹锐怔怔地看着悬崖之外如龟裂钢碳一般的灰白世界，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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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几十年后的世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周老师！周老师！李林杰传来消息了！”卫旭连跑带滑地边走边喊。

    几人赶紧回到了楼内，周成拿着笔和纸将李林杰采集到的数据一一记下，很快就写满了几张纸。

    “周教授，您看这些数据够了吗？”念完数据以后李林杰问道。

    “非常好！辛苦你了林杰，我们保持一个固定通讯频率，如果还有需要，我们再联系。”

    “收到，明白！另外，请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家园！”

    “收到，我们会尽力的！”

    挂线之后，曹锐问道：

    “老周，怎么样？采集到有用的数据了吗？”

    周成把写满数据的纸累成一摞，四下寻找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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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据比我要求的更完善，林杰他确实对整个加速器非常了解。虽然不如直接拿到实验数据那么直观，但他对现象观察的描述非常直观，设备运行状态详细数据非常详尽，应该能让我从中找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周成说完以后站了起身来，目光依然在四处找寻。曹锐拿起桌边的一根短钢筋：

    “找黑板？”

    周成点点头：

    “运算量大，能写到一起最直观。”

    曹锐颠了颠手里的钢筋,笑着说道：

    “早给你找好了，跟我来吧。”

    说完，他带着周成来到旁边一间教室大小的空房间。其中一面大墙并不是砖砌的，而是一整块金属板，应该是弧面天线深入基础的结构。铁板表层的油漆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中脱落殆尽，表面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赤红色的铁锈。

    曹锐走到铁板中央，用手里的短钢筋在铁锈上画出了一个五边形，然后转身将钢筋递给了周成：

    “下面就看你周教授给我们揭开宇宙的谜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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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接过钢筋，走到铁板墙的一头，在这块由铁板和铁锈组成的黑板上写下了第一个算符。随着字母、算符和数字占去了铁板的小半，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曹锐他们搬来了火炉和照明灯。

    当铁板的大半都布满了铭文一般的字符时，周成的速度放慢了下来。他时而踱步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有时端着饭盒刚吃两口，又回到了铁板前，有时站在漆黑的窗口良久不动。但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只敢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

    夜渐渐深了，一旁的人们都开始打起了哈欠。铁板下散落着十几枚烟头和一层厚厚的铁锈碎屑。周成写下了最后一个算符之后，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走到窗边，回头看着那布整面红墙的演算过程。

    周成绷紧了很久的脸总算有了些许放松，但不等他刚刚微微翘起的嘴角破出微笑，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表情也瞬间凝固。他双目圆睁，眼神空洞，微张的嘴唇微微颤抖。若不是口中还有呼吸的白气冒出，便说他是一座雕塑也不算夸张。

    就这么矗立了好一阵，大家都感觉到了事情不妙，但又不知那张写满字符的黑板上到底正上演着怎样的惊鸿。曹锐正要起身去问，只闻“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周成手中用于书写的钢筋掉落在地，滚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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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七章 莫菲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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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宰的高塔在暴虐的热风中小幅度地前后摇摆着，就像秋风下一株微微晃动的高粱。他一动不动地矗立在落地窗前，他的眼中倒映着空气中不断炸裂的火星，还有塔下不远处已经被烤得通红的工业厂区顶盖。

    在他身后的长桌上，投影出了两颗星球。它们表面上的大多数地方看上去都是一颗生机勃勃的宜居星球，但在好几个地方却出现了几个泛着殷红火光的深坑。那些坑就像苹果上的蛀虫洞，虽然不大，但直通地幔之下。

    “能够确认攻击这两颗星球的武器，就是来自600年前我们毁灭的那个五合星文明吗？”主宰总算开了口。

    军事执政官回答道：

    “我们通过在这两个星球静止轨道上的指挥站，非常清晰地观测到了攻击这两颗星球的武器。无论是武器外形、毁伤效果以及打击时间来看，都是600年前五合星文明在与我们的舰队同归于尽时，从卫星上发射的湮灭飞弹。”

    “可我们在600年前毁灭他们的时候，五合星文明根本不可能知道我们会对这两颗星球进行殖民改造，他们怎么可能预先发起攻击呢？”移民执政官问道。

    军事执政官深沉的看向这两颗已经不再宜居的星球：

    “他们当然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我们母星的位置，也知道我们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当他们在决定以牺牲整个文明的代价，对我们的侵略发起抗争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

    除了向我们的母星发射湮灭飞弹，还要毁灭我们母星附近所有的宜居星球。即使他们的文明无法延续，也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现在我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最后时刻五合星文明发射了一百多枚星际湮灭飞弹。而我们只探测到了飞向晨昏线星的几十枚，其他的飞弹的目标是我们周围所有可能改造的宜居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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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说，可能还会有飞弹继续攻击我们正在改造环境的这两颗星球？”移民执政官问道。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能完全排除。”军事执政官回答道。

    “有办法拦截这些星际飞弹吗？就像拦截飞往我们母星的飞弹一样。”移民执政官问道。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来看，已经不可能了。晨昏线星的拦截系统经过了上百年的时间才建设完成。

    我们单单前往这两颗星球就需要200年的时间，再花费上百年的时间搭建防御网络。如果还有湮灭飞弹的话，在我们建成拦截系统之前，就会再次攻击这两颗星球。”军事执政官回答道。

    主宰转身回到投影前，凝视着这两颗几乎已经失去了生气的星球：

    “还有可能修复这两颗星球上的生态环境，继续进行环境改造吗？”

    科技执政官走了上来：

    “双星系统这颗岩质行星已经不可能了，五合星的湮灭飞弹使用了聚能技术，所有能量直指地心。这颗星球的地核已经停止了转动，恒星风很快会将星球表面的一切变成灰烬。

    气态巨行星的卫星虽然也遭受了严重破坏，但她有母星磁场的庇护。我们要彻底修复破裂的地壳，阻止地幔物质溢出，稀释大气中的有毒气体，至少需要3000年的时间。并且要耗费大量的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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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宰沉默了片刻：

    “我们的恒星活动情况怎么样？”

    环境执政官说道：

    “恒星已经进入活跃周期，恒星风防御阵列已经在高负荷工作。在可以预测的未来1000年内，恒星风的强度还会增强10。现在工业区的位置会变成熔岩海洋，暴雨云墙会后移，温带会被压缩，我们现在的生态和工业体系将会面临崩溃。”

    主宰和执政官们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尽管整个塔顶像狂浪中的巨轮一般来回摇晃着，但它们就像一堆雕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看来，我们的希望只剩下地球了。”科学执政官打破了沉默。

    “但我听说地球的情况也没有计划中的顺利，对吗？”军事执政官看向了角落的见习执政官。

    “汇报地球的情况。”随着主宰命令的下达，见习执政官走了上来，全息影像也换成了地月系统。

    “我在建立地球静止轨道建立战斗指挥和侦测系统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之前隐蔽侦察没有发现过的情况。”见习执政官汇报的同时，全息影像上地球的表面出现了几个亮点。

    “通过地球网络以及全频谱扫描，在地壳浅层发现了另一个地球原生的远古文明，他们的科技水平要远高于人类。为此，我们针对其中处于活跃状态的区域进行了接触式探测。结果表明，远古文明的生命形态和人类相差非常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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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拥有较高的科技水平，但他们的种群数量极其稀少，且很难在地面长时间生存，也不能直接与我们对抗。因此，我们判定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对地球改造的计划。但人类在应对我们的进攻时，确实超出了我们的预料。”

    “具体都发生了些什么？”主宰问道。

    “根据数据分析，人类应该是在最后一个12年周期开始的时候，知晓了我们的进攻意图。他们不可思议地在很短时间内进入了后原子时代，并且在月球以及空间轨道上部署了防御，这很可能与地下远古文明的帮助有关。

    尽管如此，人类的科技和工业能力依然非常原始。他们的空间防御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随后，我们开始了地球大气和海洋环境改造行动。按照计划，人类的种群数量会在行星表面改造开始的三个月之内缩减至千分之一以下。

    但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在地球建造的一台粒子对撞机所产生的弱电离场，会在局部范围内干扰我们的分子组合，这让他们有5的人口以及少量城市和工业得到了保存。”见习执政官回答道。

    “粒子对撞机？那可是一个危险的设备。”科学执政官说道。

    见习执政官连忙解释道：

    “不不，对于一个后原子时代的文明来说，他们的粒子对撞机能级和玩具没多大区别，远远构不成威胁。但他们对撞机所制造的局部弱电离场确实影响了我们的环境改造计划。

    为此我们在土卫六上针对性地培育了有机生物，几年后的第二波进攻可以很容易地解决掉人类的对撞机和他们最后的据点。但就在不久前，土星背后控制着整个土卫六的指挥空间站，在一场来自土星拉格朗日点的伽马射线暴中失去了联系。”

    “伽马射线暴？这可不是一个原始文明能掌握的能量！”军事执政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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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军事执政官大人。我们立刻对太阳系进行了全方位地扫描，没有发现其他文明的存在。加之我们在射线爆发前探测到过人类飞行器靠近土星，所以我们判定，这是人类在远古文明帮助下的偶然行为。如果我们采取正对性的措施，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再次发生的。”见习执政官说道。

    “那现在对地球的环境改造和人类文明的清除还能继续执行吗？”环境执政官问道。

    见习执政官定了定神：

    “一阶段的进攻确实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主要原因在于没有提前发现地球上的远古文明，和低估了人类的抵抗决心，但计划并没有失败。

    我们只需要按照以往的方法，通过小型虫洞发射物资，重新建立土星指挥站。依然可以在120年内完全清除地球上的所有文明，并且进入地球环境深度改造阶段。

    就算有远古文明的科技帮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原始的工业体系也不可能发展到能够与我们相对抗的程度。”

    “120年我们当然可以等，但如果你的计划再出了问题。又需要120年或者更久，我们的恒星风防御系统可能撑不了这么久。现在地球已经是我们唯一的备选移民星球，我们必须立刻解决问题，然后让殖民飞船飞向地球。”军事执政官说道。

    “是的，现在我们星球的情况正在恶化。如果能送走一批族人，这不仅可以为我们文明延续增加保障，也可以缓解因为恒星活动造成的生存环境恶化。”环境执政官也说道。

    见习执政官恢复了一些自信：

    “也有更快的办法，我们可以开启大型虫洞，一次性将大量物资运送到太阳系，重建土卫六的物种改造指挥站。这样可以在20年内完成地球文明的清理，但开启大型虫洞会进一步恶化我们的生存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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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开启大型虫洞，为什么还要继续你那个需要漫长时间的计划。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派出一艘太空战舰剿灭那个虫子一般的文明。”军事执政官的话引起了主宰的注意。

    “人类和地球远古文明有没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战舰和母星。”一直没有说话的主宰问道。

    科学执政官在全息投影上调出了很多地球和月球表面的画面，其中也包括“超激东方环”和“中央环形山”：

    “我们仔细分析过来自地球的信息，虽然他们奇迹般地研发了量子加密和弱电离场这些对人类来说的超时代科技。但在整体科技、工业水平依然处于后原子时代的人类来说，他们的武器和棍棒没有区别。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发展潜力。就算种群数量已经降低至5，如果我们就此放任不管。人类在地球远古文明的帮助下，会在未来1000年之内进入夸克时代，2000年就会超过我们现有科技水平。一旦人类掌握了湮灭武器，那就很难对付了。”

    “我们开启大型虫洞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主宰问道。

    环境执政官回答道：

    “现在正处于恒星活动高峰，开启大型虫洞吸收恒星能量，在短时间内反而可以短时间内降低恒星风暴的烈度。但这就像和恶魔做的交易，恒星很快就会加倍向我们索取的。这个时间可能是100年也可能是1000年。”

    主宰在摇晃的塔顶沉思了良久，下达了他主政以来的第一个进攻命令：

    “军事执政官，你亲自带领舰队，打开虫洞前往太阳系，剿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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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八章 猎手

    “老周，你发现了什么？”曹锐焦急地看着面如死灰的周成。

    周成缓缓转面扫视几人，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惶恐和恐惧：

    “我知道刘超文正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了。”

    众人都是一惊，卫旭搬来了椅子。周成缓缓坐下，掏出了一支烟点上，还没有吸上一口，就说道：

    “刘超文在‘超级东方环’和‘中央环形山’同时展开的持续性低能级实验，并不是为了粒子对撞。这在李林杰传回的中央撞击塔震动记录里得到了验证，月球高能粒子加速器投入使用之后，一次撞击都没有进行过。”

    “不是为了粒子撞击，那是为了什么？”本科有过理论物理基础的卫旭不解地问道。

    “根据目前解开的五边形模型，也就是刘超文的宇宙模型来看。这种持续性的粒子环形加速，会在粒子流的轴向上形成一个弱电离场。而且这个弱电离场会随着粒子流的存在，逐渐在远离粒子流的径向上扩大，就像一个圆锥形的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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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电离场有点类似已知的α和β射线的结合，电离场会破坏特定分子的结构。这也许就可以解释早期‘超级东方环’附近的天气异常，和后期以‘超级东方环’为圆心，整个蜀川范围都没有遭到外星文明严重破坏的原因。”

    “也就是说，超文师弟他确实是在积极的进行地球防御？”林天宇带着几分激动的情绪说道。

    周成缓缓摇头，看向林天宇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和犹豫：

    “虽然我不能肯定这个弱电离场是为了保护对撞机本身，还是为了为人类提供庇护，或者两者都有。但如果单从两部粒子加速器的运行模式，以及它们相距三十八万公里，还有地、月、日的整体轨道路径来运算的话。

    在我最新建立的宇宙模型中，它们持续运行的主要目的应该是构成一个相互感应的力场。这个感应力场的作用是，探测普朗克尺度之下的时空畸变率。”

    “普朗克尺度以下？那不是对于已知物理世界来说没有意义的尺度吗？已知宇宙的微观世界，都是由不连续的普朗克尺度构成的，再小的尺度就无法与我们相互作用了。”卫旭一脸疑惑。

    周成干笑了一声：

    “呵呵，孩子，那是无知的我们对宇宙浅薄的认识。宇宙当然是连续的，我们宇宙的时空网就是由无数无限长度的振动弦编织而成的。

    正因为如此，刘超文制造的感应场，会随能级的高低，探测到不同距离内的时空畸变。根据我的计算，分处地月两端的这个感应场的探测范围是45光年。也就恰好包含了外星文明开启虫洞的时候，4光年外用为时空信标的那颗白矮星。”

    “但这样的感应场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啊，外星文明开启虫洞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通过引力波探测到了。”林天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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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抖掉了燃去小半的烟灰，浅吸了一口：

    “在原子层面被激发的引力波，本质是时空之内的机械波，它必须要遵守光速恒定。但是感应场是在普朗克尺度以下的振动弦探测时空本身的畸变，这种畸变来自时空本身，它就像时空膨胀一样，并不受光速恒定的限制。

    这就好比，用手拍打游泳池的水面，必须等到水波纹传递开，另一头的人才会感受到震动。但如果直接拉动游泳池的整个池底，那他立刻就可以感受到这种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外星文明在四光年之外开启虫洞，所引起的时空畸变立刻就能被感应场探测到？”卫旭惊愕的说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曹锐沉沉的说道：

    “刘超文这样做，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及时知道外星文明开启了虫洞吧？”

    周成徐徐点头，眉头锁得更紧了：

    “根据虫洞模型和时空信标的理论，外星文明在各向同性的浩瀚宇宙中，想要准确地定位虫洞开启的位置，其方法是找到在特定区域才会出现的时空畸变值。这也是它们必须要在白矮星附近才能开启虫洞的原因。

    我在整个危机时期都在研究刘超文的理论，还有他设计改造的两部高能对撞机，除了制造弱电离场和感应场之外。它们还具备一个所有对撞机都有的功能——制备反物质。因为我们的技术和能级，制备反物质的能力非常弱，所以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

    但随着五边形模型的解开和新宇宙模型的建立，我才猛然意识到刘超文为什么要制备反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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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师，我之前听您说起过。现有对撞击制备反物质的效率都非常低，得到的反物质就算完全发生湮灭反应，所释放的能量可能还不如一颗普通炸弹。”卫旭说道。

    周成微微点头：

    “从宏观上看，是这样的。但如果放到微观尺度，月球中央环形山在高能粒子撞击的同时，用真空和磁场约束反物质定向加入湮灭反应的能量。其造成的影响，足以引起微观尺度上的时空网畸变。

    虫洞开启会对我们附近的时空造成影响，对撞机制造的时空畸变同样会对虫洞附近的时空造成影响。虽然对撞机在微观尺度上制造的时空畸变非常小，持续时间也非常短暂，对正常开启虫洞以及开启后的结构稳定造不成任何威胁。

    但如果撞击能量、方向、时间以及其他因素足够精确，那么虫洞出口定位所依赖的时空信标就会发生轻微的位移。简单地说，刘超文可以让外星文明虫洞开启的位置，在一定范围内发生变化。”

    “虫洞的出口处有一颗白矮星！”卫旭激动地喊了出来。

    曹锐打了一个冷噤，布满疤痕的脸上出现了少见的惊慌：

    “刘超文在12年前向我们提出了外星侵略的预警。然后，凭借其在危机预警上的突出贡献和物理上的超凡造诣，在危机时代中让人类集中资源为其打造了两台超级对撞机。

    之后的地面入侵中，为我们在蜀川提供庇护，让我们可以继续与敌人对抗，破坏外星文明的侵略计划。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编制的陷阱！他要的就是外星文明再次打开虫洞，向太阳系派出舰队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一旦虫洞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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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停顿了一下，酒香被唾沫噎住了。

    “虫洞开启之后，会发生什么？”诸羽晟问道。

    周成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转身看向那块横贯整个房间，被公式、数字、字母和算符堆得满满当当的铁板，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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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九章 超新星

    周成手中的残烟已经燃到了滤嘴，灼热的温度传到了他的手指上。微微的颤抖中，烟头落地，溅起了点点火星。

    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面如刻满铭文一般的铁板，那些在常人眼中晦涩难懂的字符，正在为周成上演着一幅由宇宙规律编的惊鸿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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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狭长的光带正在晨昏线星系的边缘向着中央恒星加速飞驰，这是加速中的晨昏线太空舰队在强烈的相对论效应下呈现出的样子。

    这支舰队会在到达恒星附近的时候加速到1/3光速，并进入在同一时刻完成开启的虫洞。舰队会穿越由奇异粒子撑起的扭曲时空，最终出现在离太阳系4光年的白矮星附近。1/3的光速会让他们毫无压力地摆脱白矮星的引力场，飞向太阳系。

    晨昏线恒星狂躁的日冕层上出现了一团小块暗色斑块，就像是恒星结痂的疮疤。那并不是大范围的恒星黑子，而是晨昏线文明吸收恒星能量的戴森结构。无数轨道器正撑着巨伞一般的等离子转换器抓取着恒星色球喷出的高能粒子流。

    上千个轨道器将能量集中以后，以射线的形式注如到不远处，隔热板遮挡之后的一个圆环——虫洞生成器。圆环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正在扩大的泡泡，它看上去和普通的透明肥皂泡没什么两样。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异常，这个正在扩大的泡泡既透明又不透明。不透明是因为，泡泡以内是比宇宙深空更空荡的黑暗。

    透明是因为，在强烈的引力透镜效应下，从泡泡的边缘可以清晰地看到虫洞背后遮挡的时空。如果以恒星为背景看去，这个正在扩大的虫洞就像神话故事里，刚刚被索伦从岩浆中取出的魔戒。

    在六百多光年之外，那颗离太阳系只有4光年的白矮星附近却一切如常。空间中没有任何时空扭曲的迹象，更没有泡泡一般的虫洞开启痕迹，但白矮星本身却不太对劲，它以稳定著称的光度正在起伏变化。

    由电子简并态的碳元素构成的白矮星，无论是结构还是刚度都堪比金刚石。但就是这样一颗大小和月球相当的钻石星球，此刻却如孩子手中扔出的水气球一般，不停地变换着外形，就像一直无形巨手正在揉捏着它。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白矮星的尺寸正在迅速变小。缩小的速率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完全消失在了星云笼罩的星空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爆发，或者散落的星际物质，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不过，在原来白矮星的中心位置，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那是一个与晨昏线恒星旁一模一样的泡泡——虫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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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从中央吸入虫洞的白矮星物质失去了引力的束缚，原子核周围处于简并态的电子们，就像弹壳里点燃的火药一般携带着巨大的跃迁势能炸裂开来。虫洞周围支撑着扭曲时空的奇异粒子被这仅次于核能的巨力破坏殆尽，虫洞开始坍缩。

    刚刚得到释放的简并态电子再次被压缩，而这次的压缩能来自时空本身。相比之下，白矮星的钱德拉塞卡引力极限显得不值一提。电子简并力很快就无法对抗这来自宇宙规律的巨力，原子结构遭到破坏，电子能级轨道不复存在。

    电子被压入原子核的质子之内，聚合成了中子。在若干个普朗克时间之内，质子全部消失，碳元素不复存在。

    当所有的中子像仪仗队一样紧紧排列在一起，出现在虫洞的另一头，并且在引力作用下完成流体静力平衡的时候，虫洞完全关闭。剩下的只有一颗直径只有二十多千米，但引力却与太阳相当的中子星。

    这颗由两个文明和宇宙规律共同缔造的中子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它太小了。没有足够的奥本海默极限引力势能维持它的中子简并态，十几分钟之后，中子会在宇宙基本规律下衰变成电子和质子。

    用不了多少时间，这团致密的中子星就会在衰变的作用下，只剩下一团稀薄的氢气和少量的同位素，没有人会知道这颗奇迹般的中子星曾经被制造出来过。

    不过，这个只有十几分钟寿命的中子星是幸运的，它出生在一颗狂暴红矮星的色球层附近。这意味着，它能做的不仅仅是衰变成一团氢气。

    晨昏线舰队以1/3光速撞上中子星的时候，喷发的等离子火焰和分子状态的零件甚至只发出了一丝烛火般的亮光就紧紧被抓回了中子星的表面。所有制造虫洞的戴森装置转眼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恒星表面，自从诞生起就张牙舞爪的日珥，受到了惊吓一般战栗了起来。它们就像马戏团里的猛兽们听到了驯兽师手中噼啪作响的电棍一般，开始涌向恒星表面上那个并不起眼的小黑点。

    就在日冕层毫无抵抗的奔向中子星的同时，稳定的色球层也开始倾斜。海量的高温等离子电浆被中子星贪婪的吸食着，整个恒星就像吸尘器下的灰团一般被拉向中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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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拉成了一个怪异的椭球形，椭球的一端是明亮的等离子热流形成的漏斗，无法计量的物质消失在漏斗尖上。恒星的光度迅速下降，从亮白色变成了黄褐色。而漏斗尖上的中子星却已经变成了耀眼的蓝紫色。

    大量的离子氢和氦被引力拉扯着涌向中子星表面，创世一般的高温高压让它们还没到达那个无尽的引力之源，就在旋转的吸积盘中发生了聚变。释放的核能在引力的束缚下堆积，点燃了更多重元素的聚变。

    氢、氦、锂、铍、硼……元素周期表上的元素不停地在中子星周围的吸积盘中聚合而成，释放的能量再次点燃了更重元素的聚合反应。引力能这根脆弱的链条再也束缚不住呈指数增加的核子能量，1a型超新星爆发了！

    创世之光照亮了整个银河，恒星系统里的一切，无论是恒星本身还是行星都化作了一朵绚烂的星云。这些由星尘组成的物质，再次化作星尘。

    这道创世之光经历无数的岁月，也许会进入另一个文明的眼中。他们会惊叹于创世奇观的壮丽。会感叹于迷人的星云之中，引力作用下诞生的全新星系。会期待于星系中孕育出全新的文明。

    但没人会知道，浩瀚星云之中还隐藏着晨昏线文明的骸骨。

    ……

    周成讲完了铁板上描述的过程，经过短暂的惊讶甚至是浅浅的兴奋之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好似挂上了一层白霜，眼中逐渐堆满了恐惧和惶恐。

    看似即将到来的胜利让每个人的心底感到喜悦和欣慰。然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另一个更可怕的现实，掌握着这决胜洪荒之力的人，不仅与他们格格不入，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个老练的猎手。他们不知道这样的胜利背后，对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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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章 镜像宇宙

    山顶凛冽的寒风仿佛穿透了房间的厚墙，彻骨的寒意包裹着每一个人，冻僵了他们的思维和肉体，让他们就像一座座冰雕久久没有动作。

    “孩子们，不要太紧张。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演算结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需要得到实验验证或者现象观测才能被定义为”周成话音未落，墙壁的窗口上就闪过一道亮光。

    那道光的亮度很高，但消失得就像闪电一般迅速。离窗口最近的诸羽晟扑到窗边的时候，看到的只有满天乌云的残影。

    就在人们不敢确认那道光亮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时候，旁边屋子的无线电音响里发出了阵阵声响。

    众人赶紧跑了过去，音响里传来了李林杰急促的声音：

    “地球基地，这里是李林杰，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卫旭按下通话按钮：

    “收到！收到！我是卫旭，林杰请讲！”

    音响里李林杰的声音依旧很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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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忽然满功率运转了很短的时间，光线太强我没法目测。但从设备运行检测记录上来看，中央撞击塔检测到了震动，应该有粒子撞击发生！”

    “收到，明白！”

    卫旭转面看向周成，只见他一脸铁青，嘴唇的一角被牙齿咬住。

    “难道真的发生了？”曹锐沉沉地说道。

    卫旭转身在电脑上输入了一行全频道扫描的命令，只见标线在频率轴上快速扫过，但音响里却没有任何杂音。

    “之前几乎充斥整个无线电波段的杂波全都没有了！现在整个通讯频道干净得就像无线电被发明之前。”卫旭惊呼道。

    众人惊愕之时，一声巨响从屋外的院子里传来，几人抓起手电筒跑了出去。只见，在军车后边的院子中，出现了一团放射状的黑色痕迹，喷溅的黑迹甚至涂到了两边房子的墙上。就像是一个装满了墨粉的袋子从高空中坠下，重重落地一般。

    卫旭和林天宇快步走上前去，还没到那团黑迹的跟前，他们俩就认出这些散落一地的晶体物质。那种纯粹的黑色表面，他们只在金星高层大气上见过。

    “飞镖探测器！”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四年以后我们就观测不到4光年外的白矮星了。六百多年之后，星空上会出现一朵比月球更明亮的蟹状星云。刘超文和他的粒子加速器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消灭了地球的侵略者。”周成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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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超文不就是拯救人类文明的英雄吗？”诸羽晟不解地问道。

    曹锐缓缓摇头：

    “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人类，刘超文没必要对所有人都守口如瓶。至少没必要对决策高层和老周保密，因为这些人都会不遗余力地给予他支持和帮助。

    他给外星入侵者编织了一个致命的陷阱，并且用几十亿人的生命为代价，一步一步地将他的猎物赶入陷阱里边。几分钟之前，他成功了。

    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他的计划，我们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的计划也不会如刀尖舔血一般险象环生。而如果没有老周，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之所以会这样，我只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他这个可怕的毁灭计划背后，还有一个不能让人类知道的秘密。人类对宇宙的认知虽然是浅薄的，但宇宙的规律是恒定的。如果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他的计划，那他的秘密就瞒不住了。”周成说道。

    曹锐看向周成：

    “虽然我们暂时还无法得知刘超文的下一步计划，但至少可以从他留下的蛛丝马迹中窥探到真实宇宙的模样了。”

    周成看着地上那一堆人类无法企及，却被刘超文用一己之力在瞬间摧毁的外星遗骸。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带着众人回到了屋内。他看着那块铁板好一阵之后，开口说道：

    “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之前对宇宙的认识，是存在极大谬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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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宙大爆炸之初，诞生了同样数量的正反物质，其中90都在湮灭反应中转化成了纯能量。但余下的5物质和5反物质因为宇宙膨胀和湮灭能量的推动，还没有来得及湮灭就被推向了宇宙的两端。他们在标准粒子框架下，以严格对称的形式得到了保留。

    组成两个宇宙的基本粒子除了属性相反，其余完全相同。并且，两个宇宙的所有标准粒子都处于量子纠缠状态。这种穿越时空网的超距纠缠作用，就是被我们一直理解为暗物质的力场。是这种纠缠力场塑造了我们星系，也是他们星系的模样。”

    “也就是说，在宇宙中还有一个和我们宇宙一模一样的反物质宇宙，他们互为镜像。在反物质宇宙里也有一个太阳系，上边也有一个我？”卫旭问道。

    周成扫视着自己的演算过程，不置可否：

    “你说的对，也不对。在这套全新的宇宙模型里，除了构成宏观物质万事万物之外的标准粒子，还有一种未知的c粒子。这种粒子的属性完全有别于标准粒子，他不能构成任何宏观物质，也没有反粒子。

    因此，c粒子可以穿行于正反宇宙之间而不会产生湮灭反应。它会广泛聚集在星系附近。这种粒子无法被捕捉，不能测量其属性，但却会与宏观世界相互作用。

    我现在缺乏实验验证，不能下定结论。但我有一个猜测，这种粒子也许跟智慧和意识的产生以及促使宇宙膨胀的暗能量有关系。

    因为，意识和智慧还有暗能量是现在这套宇宙模型的框架中中，没有得到完全解释，但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我不清楚这是因为模型的解法上还有瑕疵，或是刘超文和它背后的文明也没有破解出其真正的奥义。

    如果我的猜测成立，那么我们和镜像太阳系可能构成上可能极为相似，但镜像地球上存在的文明，肯定和我们完全不同。”

    “周老师，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正反宇宙身处宇宙的两端，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可观测宇宙范围，那不是应该永远也无法和我们相互作用吗？”林天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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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笑了笑，目光慈蔼的看着林天宇和卫旭：

    “呵呵，可观测宇宙，光速恒定。这些我们的金科玉律已经在量子纠缠的超距作用下毫无意义了。虫洞模型已经告诉我们，时空是可以被折叠的。

    在目视的宏观上，镜像宇宙或许能够被我们定义为我们认知里的遥远。但从微观上看，它就存在于三维时空网的背面。

    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镜像宇宙就好比被一张无限大网隔开的两个人，这张网是由构成时空的震动弦编织而成，无比坚固隔绝一切，唯独声音可以穿透网络。

    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见面，但却可以听到彼此说话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c粒子。完全由反物质构成的太阳系，是一个离我们既近又远的世界。”

    曹锐听完周成的话，全身猛的一震：

    “你们科学上讲究实证，但在我这里，基本已经可以确认。刘超文的所作所为和他的超凡能力就是来自于这个离我们既近又远的镜像太阳系！”

    周成徐徐点头：

    “至于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虽然不敢肯定他的意图，但他欠我们一个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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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一章 救世主

    第二天清晨，漫天的乌云不知几时已尽数散去，连绵几月的梅雨总算停了下来。朝阳从远处的山峦间钻出，为死气沉沉的大地撒上一层充满生机的暖光。

    巨大的弧面天线之下，周成、曹锐和诸羽晟正在和卫旭、林天宇做临别前的交代。

    “这黔州的山上冬天很冷，你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生病。”周成嘱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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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从军车的尾箱里拿出两支枪和几个弹匣递了过去：

    “外星侵略者应该是不会来了，但这事儿还玄着。没有通过联络代号就闯进来的，别跟他们客气。还有，没事儿的时候，尽量保持静默，免得招来麻烦。”

    两人接过武器，面面相觑。曹锐又递上去了一个u盘：

    “这里边是我预先录制好的一段信息内容，如果收到了我的通知，就全频道广播这里边的内容。”

    两人接过u盘：

    “知道了，曹处长。”

    诸羽晟拿出一张地图：

    “这附近的物资仓库我都在地图上标出来了，你们选晴天的上午出去，天黑之前回来。太晚了路面会结冰，很危险。”

    “你们放心吧，保持联系，回头见！”

    告别之后，诸羽晟、曹锐和周成便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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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山路，他们回到了蜀川境内，饥肠辘辘的三人决定在江阳城里吃过午饭再赶回蓉城。

    江阳街道上，两天前还秣马厉兵、戒备森严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重型装备孤零零地布置在原处，士兵和武装民兵们都三五成群地坐在路旁的街垒上聊着天。他们武器都放到了一边，脸上也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周成几人正在疑惑之时，前方一群围在公路中间的人挡住了大半去路。车子缓慢绕过人群的时候，周成看到了地面上很眼熟的放射状黑色印记。人群中间有几个人蹲在黑印的旁边，用小平头铲在地面来回地刮着。

    他们将刮起来的粉末装进小密封袋里，递给周围的人，然后又继续重复这样的动作。拿到袋子的人满面喜色地盯着袋子里那一小戳粉末，就像看着刚买的高档手表。

    车子驶过之后不久，迎面开过来了一辆货车。他们惊讶地发现，货箱里的几名士兵正往路两边的人群里抛投着物资。仔细看去，那些物资竟然是非常奢侈香烟、袋装啤酒和真空密封面包。

    “他们他们这是在庆祝吗？”褚羽晟惊诧地说道。

    曹锐也是一脸的愕然：

    “这不对啊，地球上见过外星飞镖探测器的人就没几个，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东西。”

    周成也大惑不解：

    “就算他们知道那是外星侵略者的探测器，也不能因此就判定我们就胜利了呀！除了我们几个人，没人能够知道六百多光年之外的外星侵略者母星，已经在1a型超新星爆发中化作一团星云了。更何况，我们也是通过计算推导出的，要观测确认，至少要四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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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还有一个人知道！”曹锐说道。

    “刘超文！”周成脱口而出。他沉思了片刻之后又说道：

    “你是说刘超文已经向全人类宣布了他击败了外星侵略者，但是他不是还有自己的盘算吗？他为什么要提前暴露自己的动作呢？”

    曹锐紧锁眉头：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但是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他还有谁知晓情况的前提下，还能有这样的号召力。”

    褚羽晟倒是没有他们一般紧张,他悠悠地说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公布消息，但又一点，如果我没有和你们一起经历过雷达峰上边儿的事情，现在的我肯定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就是我们的救世主。”

    曹锐和周成都沉默了，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他们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刘超文意图的揣测是不是真的错了。

    不一会，车子开进了补给驿站。相比两天前熙熙攘攘的就餐大厅，今天这里显得格外冷清。曹锐端着餐盘来到唯一一个开着的取餐窗口，厨师满面悦色地为他结结实实地呈上了饭菜。

    “老哥，今天这城里怎么这么闹热啊？我看布防的士兵都撤下来了，不用戒备了吗？”曹锐故作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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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师先是一怔，然后偏头看了看曹锐身后的褚羽晟和周成：

    “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们在抵抗外星侵略的战斗中取得了重大阶段性胜利，现在地面防御已经降低到二级戒备了。”

    曹锐假装很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同伴，又问道：

    “我们前几天在郊区执行任务，没有收到命令呀。”

    厨师呵呵地笑道：

    “呵呵，现在蜀川这么多人，没有直接下达命令。战区指挥部通过应急广播频道宣布的，大家都在庆祝，各级指挥官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你们在大街上看到的样子了。”

    曹锐刚要离开，又转身问道：

    “对了，老哥。我看街上好多人都拿着小铲子在地上刮什么东西，他们是在干嘛呀？”

    厨师一脸神气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自封袋，袋子里也有一撮混着沙灰的黑色粉末：

    “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天上轰轰隆隆地掉东西，就像在打炮一样。整个城里到处都是。一开始，没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一地的碎玻璃渣子，也没人敢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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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后，听到广播才知道，那是侵略者的探测器掉下来了，没有危害。人们这才纷纷都去弄点战利品。毕竟啊，这往后再想接触到外星文明的造物，那可就难了。我的运气不错，那玩意儿掉了一个在停车场边儿上，我也弄到了一点。”

    厨师心满意足地晃着自己手里的袋子。

    “你们赶紧吃吧，具体情况你们听听应急广播频道就清楚了。听说大街上都在发消费物资庆祝，今天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人到餐厅吃饭了。我也想到街上去逛逛，吼两嗓子。”

    三人囫囵吞枣地把肚子填了个大半饱就匆匆地回到了车上。车子启动以后，曹锐立刻打开了收音机，调到应急广播频道以后，立刻传来了一个激昂澎湃的声音：

    “各位伟大的人类同胞们！英勇的战士们！我们经过十二年艰苦卓绝的防御生产和几个月拼尽全力的生存抗争，在付出了数不尽的人类文明结晶和亿万无畏的牺牲之后。我们终于为胜利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昨晚凌晨三点，刘超文博士和他的团队经过不懈地努力和技术攻关，在蜀川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成功地制造出了刘氏电离感应力场。停留在地球大气层内和空间轨道上的侵略者探测器、指挥站被全部摧毁！

    进一步的探测表明，在太阳系内已经没有任何外星侵略者的踪迹。它们伸向地球的贪婪爪牙已经被尽数折断，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这个胜利属于每一个人类，属于刘超文博士！

    在享受胜利的同时，我们不应该忘记曾经遭受的苦难，不应该忘记那些牺牲的同胞，更要时刻警惕侵略者的余孽。根据刘超文博士的预测，敌人的母星尚在，他们不会甘心这样的失败，更加惨无人道的进攻计划正在酝酿。

    但我们不必感到害怕，刘超文博士已经表示，一劳永逸解决入侵者的计划已经在实施中。我们只需要保护好胜利果实，保护好刘超文博士和他的武器——高能粒子加速器。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全人类！

    刘超文博士的超凡才华早在高中阶段就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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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音机里大段大段的播放着对刘超文充满溢美之词赞扬，他的每一段人生经历，哪怕是最普通的事情都被渲染成了传奇。广播前所有受尽了侵略苦难的人们，脑海里恐怕都会浮现出一个神话故事中的场面——救世主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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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朝圣

    “老周，这广播里说的情况和我们的推导结论怎么”曹锐困惑地看向周成。

    不等曹锐把话说完，已经洞悉老友心思的周成就打断了他的话。

    “不！这是在胡说八道！”周成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眼睛里闪耀着那份久违的狂傲，眉宇间充满了决绝和果敢。

    “十几年前，刘超文在国家物理学术大会上提出那个足以问鼎诺奖的理论到现在，我从未间断过探索他理论下的宇宙模型。其中尽管困难重重，满是陷阱，我甚至因此遭受了不少白眼和嘲笑。

    但我心中对万物之理的敬畏之心从没有过丝毫动摇，更从未敢以个人感性僭越宇宙规律。我可以向你保证，弧面天线之下那面锈墙上推演的过程已经发生了。

    这并不是因为推演过程是我周成写下的，而那根本就是时空运行的基本法则。如若那些都错了，那你、我、这辆车、这个世界就根本不可能存在。”

    “老周，我的意思是你在推导过程中不是还有一个c粒子没有完全解开吗，会不会这个粒子影响了最终的推导结果？”

    周成态度非常坚决：

    “不，这不可能。镜像宇宙模型的整体框架是我在十多年时间内逐步建立起来的，每一步都经过了严格的论证和推导。最重要的是，包括大到虫洞、暗物质小到量子纠缠、量子不确定性等已知的观测结论，已经完全可以和镜像宇宙模型相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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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c粒子的属性尚未完全可知，但不会从根本上动摇整个模型。就像我之前给你讲过的冰块模型，方形的盒子只能冻出方形的冰块，只是冰块的味道我们尚未能完全掌握。

    而现在广播上所说的情况，在我听来就是刘超文试图告诉我们，他在方形的盒子里用水可以冻出一颗子弹。这简直是荒谬！”

    曹锐说道：

    “按照这个意思，刘超文是在利用知识和信息差，有意误导所有人。”

    周成自嘲一般地呵呵笑了几声，随后更加慷慨地说道：

    “在这浩渺的宇宙之下，我算得了什么，刘超文又算得了什么。在支撑这个宇宙运作的规律之下，不过都是卑微的学徒。那些惊世骇俗的理论和发现，也只不过是对运行了百亿年规律的誊抄罢了。

    至于广播里讲的那套所谓电离感应场，要是当年那帮颁给他诺奖的老头还在，恐怕他也不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胡扯了。他能掩盖真相，但是掩盖不了客观规律！”

    曹锐幡然醒悟：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能说明刘超文一手端掉了外星入侵者的老家根本不是在拯救人类。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也许是在为了达成他的目标做准备。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搞清楚他接下来真正的目的！”

    周成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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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说来可笑，我现在竟然有点想念那群只给了我诺奖提名的老家伙。无奈，现在理论物理的圈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救世主一般的刘超文所说的就是真理。我们纵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又有谁会相信我们呢？”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一辆对向行驶的车子，却发现了比往日多得多的同向驶往蓉城的车子。越是靠近蓉城城区，这种情况越发明显。

    “大家好像都在往蓉城集中。”曹锐看着环城线外成群结队进城的人们说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褚羽晟情绪反而平静得多：

    “这不奇怪，你们要是用普通人的思维想一想就会明白。人们被生存这根绞索勒了太久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拯救人类的是刘超文和他的高能粒子研究中心。

    在广播中还说过，侵略者还在谋划更残暴的进攻计划。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朴素思维下，越靠近这面刘超文打造的人类之盾就会越安全。更何况，他们还号召过大家要继续保卫胜利果实和刘超文。”

    周成一怔：

    “但蜀川制定了非常严格的秩序纪律，这样的情况不是应该被制止吗？”

    褚羽晟浅笑道：

    “我半辈子都在纪律为上的部队中度过，对于纪律我深有体会。在生死攸关的危机中，纪律是铜墙铁壁不容破坏，因为只有这样多数人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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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地面部队都降低到二级戒备，生存危机已经不存在了。纪律就没那么管用了，而且谁又能说得清楚，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纪律制定者的意思呢？”

    车子进入城区之后，褚羽晟似理非理的话得到了验证。街面上虽称不上人头攒动，但路的两旁却也满是稀稀拉拉、三五结队的人群，六个车道的主路已经只剩中间两个车道可以行车。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笑意，他们或吟唱着英雄的赞歌，或是齐声呼喊着口号，或是就这样浅埋着头向前走着。而前进的方向无一例外，都是城东。尽管人们都穿着迷彩服，但却不像行军的部队，倒是像一群前往某个圣地朝圣的信徒。

    车子在人群中穿行了好一阵，到达了科研中心的门口。曹锐和周成正要下车，褚羽晟叫住了他们：

    “曹处长，周教授。谢谢你们，我要回去复命了！”

    “褚士官长，我们才应该谢谢你，一路上辛苦你了。”曹锐笑着说道。

    褚羽晟脸色变得肃穆，曹锐和周成也停下了拉车门的动作。

    “我和司令员一起参加过西部高原的引水行动，是我发现了扶摇基地的位置，也是我接通了作为电热阻丝的高铁电缆，我和司令员一起做好了坦然赴死的准备，但我们都活了下来。

    司令员因此非常赏识和信任我，他知道曹处长是个刑侦高手。因为我是从外地来的，不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派我来监视你们这次行动，之后向他汇报。”

    他拿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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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处长，凭你的洞察力，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来意。但你从来没有问过我，你和周教授在整个过程中也没有对我有任何隐瞒，我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和尊重。

    我是在毁灭中踏着战友和同胞的尸骨活到现在的，我切身体会过生存的艰难和敌人的残酷。这让我更加知道，胜利不会这么容易就唾手可得。

    我知道你们也经历过生死之间的考验，我相信你们对事态的理解和判断要比一直坐镇蜀川的那群人更加理性和正确，我愿意相信你们。

    我会告诉司令员，你们在黔州山顶的天文台只找到了一堆焦黑的废墟。请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弄清这胜利的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陷阱。”

    写完之后，褚羽晟把纸条递给了曹锐：

    “我在营地有一部电台，我会把通讯频率调到纸条上写的这行数字。营地里还有几百个和我一起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兄弟姐妹，他们见过真正的修罗战场，是真正的勇士。

    他们把生命都托付给了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信徒，只会听从我的命令。我们也还保留着武装，在需要的时候就联系我，我和他们将为你们和文明拼死战斗，无论敌人谁。”

    周成听完几乎热泪盈眶，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沉沉点头。曹锐接过纸条，深深地看向目光坚毅的褚羽晟：

    “谢了，兄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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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 信徒

    周成和曹锐走到科研中心大楼的门口，周成忽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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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曹，我这心里不安稳。我始终觉得刘超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能和那个我还不完全了解的c粒子有关，那是现在整个镜像宇宙模型基本框架下最大的一个未知数。要想解开他，我必须得知道实验数据才行。”

    曹锐也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你说过，c粒子可能和智慧和意识有关系，咱们能不能往这个方向做一些猜测呢？”

    周成浅浅地叹了一口气：

    “那只是我根据经验的推测，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现在的镜像宇宙模型非常精确地用正反粒子的纠缠效应解释了导致星系聚团的暗物质，但是对导致宇宙膨胀的暗能量还没有清晰描述。

    从现在的镜像宇宙模型框架来看，c粒子也许和暗能量也有关联。这么多的可能性，会让推演过程变得异常艰难，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也许能够做到。但现在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就算没办法直接拿到实验数据，我也得去和刘超文谈谈。无论他是丧失了心智，还是被其他什么控制了。他应该是不知道我已经解出了他的秘密，我或许能通过交谈得到一点我想的东西。我们应该再去找找司令员。”

    曹锐说道：

    “是可以去再去找找司令员，上次通话的时候刘超文也当着他的面答应过你，会让你前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

    周成转身就要走，曹锐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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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能立刻就去，你不觉得等褚士官长向他完成了汇报，我们再去的效果更好吗？再说了，你这刚回来不去和嫂子打个招呼吗？”

    周成微微摇头：

    “现在的情况那么复杂，还是先不让她跟着我们操心了。等我们把情况弄清楚，再和她说吧。”

    曹锐明白了老友的意思，他从大厅值班室里拿了一把车钥匙：

    “还有辆车在，那咱们就先去转转。等褚士官长汇报完了工作，咱们就去战区指挥中心。”

    “去转转？哪儿？”周成疑惑地问道。

    曹锐打开了车门：

    “广播里不都说了嘛，既然粒子加速器就是刘超文的武器。咱们还用那个笨办法，去看看专门给加速器供能的聚变电站是什么情况，或许也能看出点门道来。”

    两人开车驶上了公路，很快他们就发现越靠近城东，街道上的人流就越密集，在某些地段，车子基本是在人群中蠕行前进了。

    曹锐和周成很快就发现，簇拥在公路上的人群都很年轻，从面相看去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二十多岁的男男女女更是占去了大半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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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人都好年轻啊!”周成感叹道。

    “这也不奇怪，能在天崩地裂的灾难中逃到蜀川的人，基本都是青壮年。老弱病残早就被淘汰掉了，我看过蜀川人口统计表，七成以上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人，像我们这种岁数的人都已经算少数了。”曹锐说道。

    “这些人都在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方向走，但他们去那儿干什么？保卫刘超文和加速器？敌人又是谁？”周成疑惑地问道。

    曹锐凝眉摇头：

    “不知道。但从刘超文和他的信徒角度来看，现在最像敌人的恐怕就是我们了。”

    周成只觉背后一阵凉意袭来，耳朵里一阵耳鸣。周围并没有人看着他们，但他总觉得像被一种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的声音包裹着，这声音既像教会的弥撒又像绝望中的圣歌。

    车子离开城区以后，周围的人群逐渐消失不见。通往聚变电站的道路和几年前他们来时没什么区别，两旁丛生的杂草已经盖住了路的两边。

    没开出多一会，他们就在长路的另一头看到了设卡的军队，曹锐停下了车。

    “这而离聚变电站还有好几公里，看样子戒备很严，他们应该不会放我们过去。”

    周成摇下车窗，一股燥热的气息从窗口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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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再往前了，聚变反应堆的设计图纸是我从雨人那儿拿来的，我对反应堆的性能很清楚。在这个距离都能体感到聚变堆的散逸热量，也就意味着它在全功率运行，并且已经运行了一段时间了。”

    “你的意思是，刘超文已经在行动了？”曹锐问道。

    周成摇摇头：

    “那倒不一定，无论是聚变电站还是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都有数量众多的超导电池和电容，这有可能是在给它们充能。不过，应该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

    几百米之外，哨卡的士兵有了动作，曹锐赶紧掉头：

    “我们在这儿呆久了会引起怀疑，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战区指挥中心吧。”

    两人来到指挥中心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司令员和一众参谋都在。他们一个个都面带笑容，看起来正气氛融洽地闲聊着什么。有的参谋甚至面上挂着几丝红霞，有点微醺的意思。

    看到曹锐和周成，司令员也没有如往日一般的严肃，他笑着起身和他们握手:

    “曹处长，周教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你们要是再晚两天出发，也就不用辛苦跑这一趟了。”

    听到司令员的话，曹锐原本还提起的心放了下去，看来褚羽晟确实没有告诉司令员雷达峰的事情。他故作尴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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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胜利来得这么快呢？”

    司令员的眉宇间透着几分骄傲：

    “是啊！我们为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全力以赴地准备了十二年，每一个牺牲的和活着的人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特别是刘超文博士。

    虽然我们也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和牺牲，好在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的。周教授，你作为刘超文博士的导师，这里边也有你一份功劳。”司令员的话到后半句，语气中似有似无地带着些讽刺的味道。

    周成倒是一脸的淡然：

    “我这个老师早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倒是将军您高瞻远瞩，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一直坚持为超文他提供了安全稳定的工作环境，才奠定了今天胜利的基础。”

    司令员沾沾自喜地擦了擦胸前的勋表，正想客套几句。周成话锋一转：

    “将军，您看现在眼前的危机已经解除了。能不能麻烦您再帮我联系一下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我想和超文他通个话，表达一下我这个当老师的祝贺。”

    司令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往前推了几寸：

    “不用了，今天上午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已经来过电话，让我签发这张特别通行令给你。周教授，你明天上午还是当面去向刘超文博士道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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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拿过通行令，又惊又喜。向司令员表示感谢以后，正欲转身离开。曹锐看似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

    “咦，我看到这城里的人好像比平日多了很多啊！”

    司令员收起了些笑意：

    “这是征求过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意见以后，我们战区司令部的调度。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自发前来的，现在我们是上下齐心，只需要保护好刘超文博士和他的武器，刘超文博士有能力将有可能到来的外星舰队挡在太阳系之外。”

    周成和曹锐客套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指挥中心。回到车里以后，两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曹锐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看来现在从上到下都是刘超文的信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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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夕可毁

    周成翻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特别通行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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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们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还没费多大功夫。不管怎么说……”

    话到一半，周成忽然停住了。曹锐赶紧问道：

    “怎么了，老周！通行令有问题吗？”

    周成翻来覆去地看着只有一页纸的通行令：

    “通行令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和信息。”

    曹锐一个急刹把车停到了路边，从周成手里拿过了通行令：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刘超文被一股强大的势力用什么方法控制着，他只要你一个人去见他，我担心这里边有问题啊！现在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解释镜像宇宙的人，如果这是一个陷阱的话，那你一个人去就危险了！”

    周成反而一脸的坦然：

    “我觉得不至于，刘超文应该不知道我已经基本解出了镜像宇宙模型。如果他知道了，并且认定我是威胁，按照他现在的威望，只需要广播上的一句话，我就会成为全民公敌。”

    曹锐焦急地看着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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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这些我都想到了，但我想不明白的是，在他的大计开始之前，为什么要单独让你去见他。”

    周成拿过曹锐手中捏着的通行令，放回了衣兜里：

    “我和他师徒近二十年，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他做出成绩以后，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过去的这些年，我太过专注于他的那些匪夷所思的学术成果，而没有在意他性格上的变化。

    现在回想起来，随着他成就的跃升，两面性的特征也越发明显。我们分析过，他看起来就像个精神分裂病症的患者，但这种情况只在我和他父亲这样亲近的人面前时有表现。而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是个冷面天才。

    回望他的整个学术生涯，再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更加确定刘超文根本不是性格缺陷或者某种精神类疾病，他就是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控制了。”

    “如果是这样，那你明天要去面对的极有可能是一个陌生而又强悍的敌人，我更加不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啊！”曹锐的忧虑更重了。

    周成浅浅笑了笑：

    “或许是你说的那样，你仔细想想，超文背后的未知力量，可以轻松地毁灭我们无法战胜的外星侵略者。但却被我通过支离破碎的碎片拼凑出了一个近乎完整的真相，如果没有这些散落的碎片，就算我是天纵奇才，以人类之身也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曹锐眉间紧锁，疑惑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超文他一直在抗争，并且把这些信息有意传递给你，让你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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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深沉的看向曹锐：

    “我也不敢肯定，但也并非完全出于感性的猜测。镜像宇宙模型中，那个可能和意识产生有关的c粒子虽然还有很多谜团，但他的物理属性就是无法被完全控制。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我很难想象超文这么多年，是有着多么顽强的意志力，才能遭受这样深重的苦难和折磨扛到现在。如果他是在等着我，那我就必须要去。

    更何况，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表明，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已经蓄积已久，就要有所动作。你经常提到的丛林法则告诉我们，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善。如果我不去，那我们直到毁灭都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锐不住的摇着头：

    “那如果毁灭是注定无法避免的呢？你还执意要去吗？”

    周成将头靠在座椅上，凝视着前方的天际：

    “所谓朝闻道、夕可毁矣。如果我们注定无法阻止人类的毁灭，那我作为一个理论物理学家，作为文明中最接近宇宙真相的人。哪怕只能作为文明的殉道者，在毁灭之前洞悉宇宙更深层的奥秘，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曹锐被周成平静而慷慨的话所深深地震撼，他就这样看了老友好一阵，启动了汽车：

    “明天我送你去，在门口等着你出来。”

    第二天一早，曹锐开车带着周成来到了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门口。在通往门禁的公路两侧，原本半人高的荒草地上一眼望去尽是盘坐在地上的人群，人虽众多，但却不纷乱。

    来到门禁前，这里的戒备比几天前他们来时更加森严了。沿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弧形的电网之外，整齐码放着几排旧时代的主战坦克和装甲车。数量之多，令人叹为观止。

    从草地上的履带印记可以看出，这些在危机时代开始时被封存起来的旧时代装备就是这几天才被转移到这里的。但奇怪的是，这些坦克和装甲车上不仅没有战斗人员，也没有摆出任何防御阵形，而是像车库里的汽车一样摆放整齐。

    一身正装的周成提着手包下了车，他的装束在迷彩服的人海中显得非常格格不入。执勤的士兵仔细地核对了通行令，又对周成进行严格地安检之后让他进入了门禁。

    曹锐站在车旁喊了一声：

    “老周！我就在这儿等你！”

    周成回头冲他微笑之后就上了覆盖着铅板的摆渡车。车快到办公楼的时候，他透过狭小的窗口缝隙又看到了那幢小平原边上的二层小楼。当他想仔细看清楚，小楼旁边是否还停着车时，车子转向了。

    下车以后，周成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被铅板封得像金属建筑一般的办公大楼。楼里没有任何自然光线，虽然灯光很明亮但他总感觉身后就像无尽黑暗一般的阴森。

    推开总工程师办公室的门，刘超文在办公桌后正襟危坐，面上带着庄重的微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凌厉。

    “周老师，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这世界发生了那么多变故，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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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的语调一如既往地热情，在旁人听来再正常不过了。

    周成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在办公桌上面朝他的位置放着一本论文，封面写着《弱电离力场研究报告》这显然是为他准备的。

    “我恐怕已经当不了你的老师了。”周成一边说着一边草草翻阅着桌上的论文。

    周成带着讥讽的口吻并没有让刘超文发生什么变化，他依旧热情地说道：

    “您这样说就太见外了，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周老师您的悉心教导和指引”

    对于刘超文恭维的话术，周成并没有在意。倒是手里这本论文里的内容让他心头一震，那些纷繁的演算过程，若不是早有研究，恐怕很容易就会掉入眼前这位恭敬的学生所编织的数学陷阱里。

    刘超文在推导上避重就轻的本事是如此的高超，换了他人就算能够证伪其理论，恐怕也得研究相当长的时间。

    “几天前和您通过电话，那时研究中进入了实验的最后阶段，确实是太忙了，而且试验期间基地的电离辐射剂量很大。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现在成果报告都在这里了，请周老师……”

    不等刘超文把话说完，周成“嘭！”的一声合上了那本《弱电离力场研究报告》然后将它推到了一边，随后一边从包里拿着东西一边盯着刘超文那双热情而凌厉的双眼说道：

    “我一直在想，你在稿纸上完成这些演算的时候用的是哪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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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这个看起来有些唐突的问题，让刘超文有些不知所措。但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正要开口，周成又说道：

    “如果按照镜像宇宙的原理，你应该用左手书写才对！我说得对吗？刘总师！”

    说完，周成把自己带来的那本封面画着五边形、名为《镜像宇宙》的研究报告摆到了桌面上。

    刘超文的脸上终于漏出一丝惶恐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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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五章 师徒

    刘超文的面色经过短暂的波澜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但恭敬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他一脸冷峻，目光如刀的盯着周桌上的那本《镜像宇宙》论文，就这样过了好一会。

    刘超文伸出一只手，随意地翻动着论文：

    “周教授，您果然是人类的天才、文明的精英。不得不承认，我小看您了。在不能使用对撞机的前提下，仅凭着只言片语就能得到一个近似正确的结论，确实令我佩服。”他说话的时候，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浓厚地轻蔑。

    周成哈哈地笑了几声，随后立刻收起了笑脸，然后双手按在桌上，身体前倾盯着刘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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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似？你这是在怀疑我知道多少吗？或者说，在试探我对于镜像宇宙模型的完成度？那你们确实太小看我了！

    你们利用两部对撞机制造高能粒子流定向轰击时空网络，使时空网畸变产生涟漪效应，从而让白矮星的时空弯曲度发生了轻微的改变。

    原本应该开启在白矮星附近的虫洞，因为时空信标的改变，出现在了白矮星的内部。六百多光年外的那帮可怜虫怎么也想不到，它们打开虫洞后，会等来一颗被压缩成了中子星的恒星炸弹。我说得对吗？刘总师！”

    刘超文身体微微一震，在周成决绝的目光下他竟然有些闪躲，面色也白了几分。但很快，他又镇定了下来。

    “对于你们这个等级的文明来说，你的表现确实让我很惊讶。但是你可不要忘了，是我们在时空网的背面发现了虫洞对时空的异常扭曲，进而发现了晨昏线文明的进攻意图。

    如果没有我们的预警，你们能扛多久？而且，就算你们能在生物入侵中勉强生存下来。面对晨昏线文明的星际战舰，你们能有几分胜算？要是没有我们的帮助，现在的地球上，已经不存在所谓的人类文明了吧！”

    周成心里“咯噔”一声，尽管他坚信自己的计算推演结果是正确的，但毕竟没有得到过任何形式的验证。现在亲耳听到了这个结果，心中还是难免起了些波澜。他真正在单独面对一个强大而未知的文明。

    周成迅速咽了一口唾沫，浅吸了一口气。强行定神之后讥笑道：。

    “呵呵呵，说得如此大义凛然，你们掩盖真相的能力也确实令我钦佩。”

    随后，周成收起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东方泡利”充斥在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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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从小就像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刘超文，给他灌输超出人类的知识，让他成为人类的精英。这一切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晨昏线文明对地球的入侵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你们必须先收拾掉晨昏线这颗计划之外的绊脚石。为了编织这个一击致命的陷阱，人类付出了巨大牺牲。如果这一切是为了人类，我们根本不用遭受90以上的人口和工业损失。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刘超文翻动资料的手一震，撕烂了一页纸，瞳孔微微颤抖。但很快又平静了下去，随后他把那本《镜像宇宙》论文扔回了桌面，眼神凶狠地看向周成：。

    “周教授，我可以理解像你们这些善于自相残杀的低等文明，对一切比你们强大的势力都抱有敌意的态度。如果你所说的就是真相，那即使以前我忽略了，那我现在也应该立刻毁灭你，而不是在这里和你争论。”

    周成并没有因为刘超文盛气凌人的态度而有丝毫退缩，他就像古代身处刀斧遍地的敌营，但依旧谈笑风生的鸿儒一般气定神闲：

    “你当然想毁灭我，如果你们真能降临到我们的世界的话，我想你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但在物理框架内，你们做不到。

    反物质宇宙的任何东西，一旦穿过时空网络进入物质宇宙就会立刻发生湮灭反应，把质量转化成纯能量，任何文明将不复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只能通过它来控制刘超文，而不是直接派人过来。”

    周成指着《镜像宇宙》论文封面上，五边形顶点那个被他命名为c的粒子。刘超文面色更白了几分，凌厉的眼神竟然有些失焦。周成没有等着他反驳，反而站起身来，更加激昂地说道：。

    “今天让我到这里来的根本不是你，想方设法向我透露宇宙真相的人，也不是你。而是我那个真正的学生——刘超文。

    你们很清楚，自由意志无法被彻底控制，这是宇宙规律下c粒子基本属性决定的。你们没法完全掌控刘超文，你们低估了我，也低估了他。他顽强地抗争让你们无法很好地操纵这具人类的身体，我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你们的秘密了！你们这帮镜像地球的异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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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我进门那一刻开始，你就在试图让我相信你那些荒谬的说辞。因为你计划中还有一步没有完成，你们得争取时间。但你们根本不了解人类的情感和爱，你们弄巧成拙，反而让我更加确信你们毁灭晨昏线的目的，根本不是拯救人类。”

    刘超文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摇晃的椅子叽嘎作响。他双眼血红，面目扭曲地像周成扑了过来。他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双手掐到了周成的脖子上。

    尽管在一个短暂的瞬间，周成几乎无法呼吸。但他却没有一丝恐惧，嘴角反而漏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他真的知道他们的秘密了。

    掐住周成脖子的手几乎就在开始发力的下一秒钟就松开了，后退中的刘超文脸上像跑马灯一样地变幻着各种狰狞的表情，最后狂傲地笑了起来。

    “周教授，您说得都完全正确，但你也低估了我们的能力。我们确实不能完全控制刘超文，但我们可以把他关起来，关在他自己的脑子里。

    就像把他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他可以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但除了隔着玻璃瓶子发出无声的呐喊，他什么都做不了。”

    “哦，是吗？那我怎么站到这里，你为什么要松手？”周成反问道。

    刘超文整理着自己的衣领淡淡地说道：

    “当然，他偶尔也会拼尽全力摇晃瓶子，给我们制造点麻烦。但这无关紧要，他的每一次挣扎，都会让他更虚弱。”

    周成提起地上的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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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救他出来，而你们不会得逞的。”

    刘超文扫了一眼窗外电网前的人海，不屑地说道：

    “是吗？就算你知道了我们的一切，那又有什么用？你看看外边，他们中间谁会相信你。”

    周成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要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周老师。”

    他回头看去，只见刘超文那张冷脸之上的眼波里出现了他熟悉的谦恭眼神。他的眼珠迅速上下闪动了一下，然后有些吞吐地说了句：。

    “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

    周成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后那股他熟悉的气息荡然无存。就在周成打开门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周教授，尽管你们的很渺小，但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愿意当面和您谈谈。”

    周成依然没有回头，就在关上门的一刹那，门缝里传出了一个阴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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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门的时候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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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六章 时空之锁

    工作人员开着摆渡车把周成送到了门口，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刘超文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他非常确信，那个眼神来自他从高中课堂上带走的那名学生。就在周成刚刚走出门禁的道闸时，身后传来送他出来的那名工作人员的声音：

    “周教授，作为刘总的导师。您竟然为了谋取一份拯救世界的功劳，编造谎言来诋毁刘总的理论和功绩。我真为您感到羞耻！”他的声音很大，语气就像教会对巫师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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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回头看去的时候，工作人员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禁的卫兵中。那些卫兵虽然都被面甲遮住了脸庞，但周成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们充满鄙夷的灼热目光。

    路两旁的人群出现了阵阵的躁动，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赤红的双目盯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周成。

    曹锐一把抓住了周成的手臂：

    “老周！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周成刚刚转身，一块泥土砸到了他的后背上。他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人群中几个年轻人正一边在地上抓取着泥土，一边咬牙切齿地叫骂着：。

    “强盗！可耻！”

    铺天盖地的泥块像雨点一般飞来，曹锐护着周成赶紧往车里钻。就在他刚刚拉开车门的时候，一个石块砸碎了车窗的玻璃。飞散的玻璃渣子溅得他满身都是，就在此刻，周成脑子轰的一声，就像被人打了闷棍一般，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成感觉四周的空气就像地窖一般阴冷，脑子胀痛难忍。吃力地睁开双眼之后，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他走来。周成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后背碰到了身后冰冷的墙壁，引来一阵酸痛。

    “老周，你怎么样了？”曹锐的声音让他安心了不少。

    随后，老友递上了他的眼镜。戴上之后，他才看清了周围，自己正躺在一张只有床板的小床上，房间很阴暗，挂着水渍的墙上只有一扇小窗，而眼前的曹锐也是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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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在哪儿？”周成摸着肿痛的后脑问道。

    曹锐扶着他坐了起来，说道：

    “你从研究中心出来以后，送你出来那小子吼了一嗓子，意思是你玷污了刘超文的功绩，想攫取他的功劳。周围的人群就开始向我们扔泥土，后来是石头。好在那儿没什么石头，要不然咱们就和雷迪亚兹一样当场毙命了。

    再后来，愤怒的人群捏着拳头冲了上来。我拖着你上了车，他们就开始砸车。骚乱的人群引发了大面积的踩踏，守卫的士兵才出来维持秩序，然后就把我们丢到了这儿。”

    曹锐指了指身旁那扇厚重的铁门，周成这才意识到他们被关起来了。

    曹锐走到铁门后边，拍了几下门扇，吼道：

    “给我们拿点吃的！如果要我们死，就爽快一点！”

    很快，铁门下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从里边扔了几个脏兮兮的面包和两瓶水。随后传来一个凶恶的声音：。

    “你们就知足吧！就应该把你们交给愤怒的人群，你们两个人类的耻辱，肮脏的亵渎者！”

    “这样看来，我是真的说中他们的企图了，他们着急了！”周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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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捡起面包和水递了一份给周成。

    “谁？刘超文？”

    周成摇摇头：

    “不，如果不是超文，士兵们会看着我们被打死才出手的，我们也应该没有机会活到现在。我现在非常确信，在我们的时空网背面存在着一个镜像太阳系。在镜像地球上，有一个强大的文明，就是他们操纵着刘超文！”

    “那他们的企图是什么？”曹锐问道。

    周成缓缓站起身来，走向那一道透着光的小窗：

    “经过在办公室里和他们的正面交锋，还有我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可以确认我的推论是正确的。在我离开刘超文的办公室前，他向我递了一个眼神。我现在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在向我暗示两部对撞机。

    隔开两个宇宙的时空网中蕴含着宇宙的创世之力和基础规律。如果仅仅是在时空的一边，试图用能量的蛮力打破时空网，在能级到达一定的量级之后就会出现黑洞。视界面会反噬一切敢于靠近的物质，镜像宇宙的时空通道永远会被封印在黑洞之中。

    所以，他们利用了一种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技术控制了刘超文。虽然具体方法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这种方式难以大规模使用，否则人类早就不存在了。

    如果说时空网是一扇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门。那么接下来，他们会利用两部对撞机在轴向交汇时，分别制造一股相对的粒子流，强烈的定向能量释放会在时空网中打开正反宇宙的时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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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分处地球和月球的两部对撞机，无论是距离，能级和构造。都能完成打开时空之所所需要的一切条件，也就是说，我们的这边时空之锁的钥匙已经插入锁孔了。”

    “但你不是说过，一旦正反宇宙的物质相遇，就会发生湮灭反应吗？这样的话，如果连接正反宇宙的时空通道被打开，那两个太阳系不就都完了吗？”曹锐不解地问道。

    周成微微摇头：

    “你可以把时空网理解成一张普通的网，他们要做的并不是把这个网砸出一个窟窿。而是将局部的网孔撑大，这样普通粒子依然无法穿过，但与意识形成有关且没有反粒子的c粒子却可以从时空的网孔中穿过。”

    曹锐大惊失色：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打开传输意识的时空通道，然后占领我们的躯体？”

    周成面色苍白，神情有些低落：

    “我不敢肯定，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但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人类的毁灭是可以肯定的。我们可能在眨眼之后，就瞬间消失在宇宙中，而我们的躯体将成为另一个智慧的载体。人类还会存在，但我们却永远消失了。”

    “那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吗？”曹锐焦急地问道。

    周成转头看向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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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时空通道打开之前，那很容易。我们只需要破坏对撞机就可以阻止他们在我们这一侧打开那把时空通道的锁。只要我们不打开，他们永远都没有办法从时空的另一侧单独打开时空通道。

    但你看看现在，我们连出都出不去，还有什么办法去破坏对撞机。更何况，就算我们出去了，怎么对付那么多刘超文的信徒。

    而一旦时空通道打开，一切就都完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完全占领地球上所有人的躯体需要多少时间，但时空通道会在湮灭能量的作用下，完成自持稳定。只要他们不想，时空通道就无法在外力作用下关闭。”

    “我们现在知道了他们的意图，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但超文自由意志的顽强抵抗，让他们无法通过刘超文直接干掉我们。从这点来看，他们会尽快启动时空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对吗？”曹锐的话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周成抬手看了看表：

    “创造之前，必先毁灭。现在人类世界已经基本毁灭殆尽，对他们来说，这个开始也许正是他们想要的。从上次我们去聚变电站的情况来看，对撞机的充能应该已经完成了。

    现在他们应该是在等着地球的自转将‘超级东方环’的轴向转到与‘中央环形山’相对，之后无声的毁灭就会开始。人类文明在宇宙中的历史，或许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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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绝路

    曹锐拧开瓶子的盖子，递给了站在小窗前满脸悲凉的周成。

    “那我们也许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拯救人类和我们自己。”

    “什么？”周成惊讶地转面盯着曹锐。

    “出发的时候，我把褚羽晟留下的联络频率给了嫂子。让她如果两个小时之后还没有得到我们的消息，就让褚羽晟带着队伍去找我们。现在就看褚士官长能不能尽快找到我们了。”

    曹锐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阵阵如同在密闭的桶里放鞭炮一般的短促闷音。那声音断断续续，而且越来越近。当那声音近到就像发生在门口时，却忽然停止了。随后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曹锐下意识地把周成挡在身后，挪到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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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铁门在叽叽嘎嘎的摩擦声中打开了，推门而入的是一名少校，他眼神呆滞，面色苍白。开完门之后，拿着钥匙的手举过了头顶。一只手从少校身后摘掉了钥匙，然后闪身而入。那人正是褚羽晟，他手中套着消声器的冲锋枪还冒着青烟。

    褚羽晟从同伴手中拿过两套迷彩服递了上去：

    “曹处长，周教授。赶紧跟我走，现在警报没有拉响，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进来了。”

    两人赶紧披上迷彩服跟着褚羽晟和他的同伴们离开了牢房。来到地面上，所有的哨兵都已经被褚羽晟的人替换，只是在他们站的位置下都有一行不起眼的血迹。几人很快就钻过提前被剪开的围网回到了街道上，混入了茫茫迷彩的海洋中。

    褚羽晟他们人收着枪、低头在人群里穿梭了几条街之后，拐入了一条小巷子。在巷子里经过三四个转折之后，褚羽晟带着他们进到了一间提前准备好的小屋内。

    周成一进屋就焦急地向褚羽晟问道：

    “电台！带电台了吗？”

    褚羽晟立刻唤来了一名背着电台的士兵，周成在纸上写出了一串数字递给褚羽晟。

    “这是在黔州雷达峰上我学生的通讯频率，通讯暗号是‘红岸’，让他立刻联系月球的李林杰。”

    周成看了看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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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李林杰想办法在两小时内破坏掉高能粒子加速器，任何形式都行！”

    褚羽晟把纸条交给通讯兵：

    “让二队的人跟你一起，在附近找个高楼，立刻按周教授说的做，有什么消息立刻报告！注意隐蔽，如果有人阻拦你，就跟他干！”

    “是！”

    通讯兵离开以后，周成又转向褚羽晟。

    “褚士官长，现在的情况万分危急，我一会再详细给你解释。我们现在有没有办法破坏掉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超级东方环’？”

    褚羽晟看了看身旁一脸愁云的老郭，皱起了眉头：

    “现在高能粒子研究中心门口围着几万人，周围又布满了电网、雷区和警戒塔，我们恐怕很难靠近。”

    “那为‘超级东方环’提供电能的蓉城聚变电站呢？有没有机会毁掉它？”曹锐说道。

    褚羽晟沉思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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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蓉城聚变电站的外围和主厂区内，一共驻扎了三个重装营，总人数在3000人左右。我手里男女都算上，也不到700人。虽然胜算不大，但那个位置地宽林密，我们可以去试试。”

    一旁的老郭急得直跺脚：

    “人家可是装备着战斗机甲和动力战甲的a、b类部队，我们这么去不是……”

    不等老郭说完，褚羽晟抬手制止了他。周成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这没有意义。就算付出极大的牺牲，我们也不可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打进去。没必要让战士们做无谓的牺牲。”

    说完，周成把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向褚羽晟他们讲了一遍。就在这时，通讯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报告！月球反馈消息了，李林杰说中央环形山基地的近防炮系统，在一个小时前已经在地球的遥控命令下被激活了。现在整个中央环形山的近防炮系统会攻击任何靠近的物体，连他本人也被困在项目部密封舱里无法外出。

    他试过遥控起飞无人机，结果立刻就被击落了。另外，他暂时没有办法篡改或者绕过经过量子加密的遥控命令，他说他还会继续想办法！”

    听完报告，老郭颓丧地坐到了椅子上。

    “所有的路都是绝路，还是去拼一次吧，总比现在这样等死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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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人都淹没在了压倒一切的绝望之中，连一向足智多谋的曹锐也只是紧紧地抓着座椅的扶手，身体不停地发抖。

    褚羽晟忽然站了起来，他把手里的冲锋枪递给老郭：

    “把你的手枪给我，再给去我找一圈透明胶。”

    老郭从腰间拔出手枪递了上去。

    “褚班长，你想干什么？”

    褚羽晟脱去武装带，把两支手枪插进后腰的皮带里用衣服遮住，然后又装了两个手雷在衣兜里。

    “我去找司令员试试。”

    周成浅叹了一口气：

    “没有用的，我们已经和他谈过了，他有他认为正确的坚持。”

    褚羽晟摘下钢盔，戴上普通军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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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没说是去找他谈。老郭叫小周、小李、小刘他们两兄弟脱掉武装，带上手枪跟我走。”

    曹锐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你怎么进得了作战指挥中心啊！”

    褚羽晟呵呵的笑道，笑脸中带着几分邪气：

    “曹处长，你忘啦！我可是和司令员出生入死过的心腹，他老人家可看好我了。”

    曹锐恍然大悟：

    “也给我一支手枪，我和你一起去。干这种活儿，我可不比你手下的战士差。”

    “我也跟你们去！”周成说道。

    曹锐和褚羽晟都是一愣，都正欲开口，但最终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末日来临前，最后能够拼命的机会了。这种情况下，坐等死亡的来临才是最大的折磨。

    曹锐递上了一支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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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教过你，知道怎么用吧。枪口别对着自己人，怎么突突都行。”

    周成接过手枪，别在了后腰，深深点头。

    几人准备好之后，褚羽晟碰了碰坐在凳子上愣神的老郭：

    “别急着等死啊！”

    老郭一下回过了神来。

    “褚班长，你安排任务吧！我们都听你的。”

    褚羽晟命令道：

    “让李副队长带十几个最精干的兄弟，开三辆车在指挥中心门口准备接应。如果我们出不了门，就不要暴露自己，悄悄离开。

    你带着剩下的兄弟姐妹们，立刻前往蓉城聚变电站的外围埋伏起来，不要被发现。如果看到守备部队撤了，就摸进去用炸药毁掉电站。如果两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动静，你带着所有人立刻撤离。”

    “撤到哪里去啊？”老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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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羽晟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

    “老伙计，如果这一关过不去，我们可能很难见面了。你替我保护好他们，能撤多远是多远。不到最后的时刻，不要放弃任何一个人。”

    “是！”老郭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之后，已是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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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八章 信任

    褚羽晟开着军车带着周成、曹锐和另外两名战士奔向作战指挥中心。快到的时候，褚羽晟从手扶箱中拿出两幅手铐，连同钥匙一起递给了曹锐。

    “曹处长、周教授。你们把这个戴上，一定要戴好。站岗那几个小子我认识，机警得很，别被他们看出来。过了岗哨你们自己再打开。”

    曹锐一边教着周成怎么解开手铐，一边问道：

    “褚士官长，你挺厉害啊！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

    褚羽晟笑了笑：

    “叫我羽晟或者小褚就行了。收到沈教授的呼叫之后，我马上派出所有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从战友那里得知你们失联那个时间段前后，有几辆军车开进了以前的拘留所。

    那地方，危机时代就没关过人了，周围忽然有了军人站岗，肯定不正常。我就带着人往里突了。还好这满大街都是人，要不然还真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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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微笑着上下打量褚羽晟。

    “你小子还真有一套，要在危机时代之前，来跟着我查案子，肯定是一把好手！”

    “算了吧，曹处长！你是不知道我以前的德行，被您追还差不多！”褚羽晟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声落下的时候，车子来到了作战指挥中心的门禁，几名士兵围了上来。

    “哟，褚士官长!有何贵干呀？”领头的士官笑嘻嘻问话的同时目光扫视着车里的人。

    褚羽晟扫了一眼周成和曹锐：

    “司令员要见见他们，就是上午差点被打死的那两位。”

    士官走到后排，通过窗子用警棍撩拨着他们手上的手铐，问道：

    “有通行证吗？”

    褚羽晟苦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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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命令就去了，不顺路就没过来拿通行证。要不你给司令员打个电话？”说话的时候，褚羽晟把手放到了身后。

    士官又看了一圈之后，笑嘻嘻地说：

    “算了，我就不去打扰司令员他老人家了。”

    几人顺利地来到了司令员办公室门口，褚羽晟跟大家确认了眼神之后，敲了门：

    “报告！”

    “进来！”

    进屋之后，司令员一看是褚羽晟，顿时少了几分戒备。但不等他脸上的笑容绽开，褚羽晟一个箭步上前用枪顶住了他的胸口，另一只手从他的腰间抽出了配枪。看到紧随而入的周成和曹锐，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羽晟啊，我担心你信错人了。”司令员的话音很平和，但表情却像一头被困住的狮子。

    褚羽晟检查完司令员的全身，依然用枪指着他，说了句：

    “说不定是您信错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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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拿起桌上的电话，递给了一脸不悦的司令员：

    “将军，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非常少了。我希望您能立刻下令撤走蓉城聚变电站的守备部队！”

    司令员看了一眼拿枪对着他的褚羽晟，又看了一眼周成手中的电话：

    “周教授，虽然我在之前不认识你，但我也不讨厌你。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如果我接过你手中的电话，那我也只会打给警卫连。”

    曹锐也掏出了腰间的枪，拉动了枪栓：

    “那你就试试！”

    司令员依然镇定自若：

    “我当然相信你们有开枪的决心，毕竟你们都闯到这儿来了。我也不想成为在胜利前，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的最后一名战士。但是！如果通向胜利的阶梯必须由我的身体来铺陈，那我也会义无反顾！”

    司令员坚决的态度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他们也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硬骨头老兵。

    周成恼怒地扔下电话，面红耳赤地压着声音嘶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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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你非要等到一两个小时以后，地月两座对撞机发出的粒子流在20万公里的太空中激发出高亮时空光斑照亮地面的时候，你才会信任我吗？”

    周成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悲怆地又说了句：

    “但那时候时空通道的自持平衡已经完成了，我们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司令员冷笑了一声：

    “呵呵，信任？刘超文博士用他的武器解决掉了从头到尾都不正眼看我们的外星侵略者，这就是我信任的。现在他要继续消灭敌人可能到来的舰队，你们却要我毁掉他的武器。我是个军人，牺牲和胜利是我的荣誉，你们这样要挟我是没有用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舰队！整个晨昏线文明都已经在超新星爆炸中消失了，我”周成痛心疾首，却又无计可施。

    司令员微笑着摇着头，然后一副惋惜的神情看了一眼褚羽晟和曹锐。

    “羽晟、曹处长。你们都是为了胜利拼过命的，我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去做毁灭文明的帮凶！”

    “帮凶？等你知道自己才是那个放掉最后一丝人类生存希望的人”周成话音未落，东方的天际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闪着炫光的霞云。那辉光下流光溢彩的云彩本不算亮眼，但在这黄昏降至的时刻，却格外醒目。

    曹锐看着窗外，缓缓地放下了枪口，焦急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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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已经开始了吗？”

    周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碎步，脸上凝固着最深沉的绝望，他举起了一支手掌，握紧又伸开。

    “我不知道，或许吧，人类的终点可能就要到来了”

    曹锐一把抓住周成的衣领，使劲摇晃着他无力的身体。

    “不，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们还有时间，你看我现在不是依然可以控制我的双手吗？你说过，还有办法关闭时空通道的！”

    周成在摇晃中打了一个冷噤，迷离的眼神忽然变得尖锐起来。

    “对！他们有办法关闭通道！根据镜像宇宙模型对时空网的描述，如果这种扩大网络空隙的自持湮灭反应一直持续的话，时空网络的孔径会逐渐变大，最后普通粒子也会穿越时空网造成不可控的湮灭爆炸。

    所以，他们必须在完成意识传输之后关掉它！而刘超文也是他们的人，他一定知道关闭时空通道的办法！”

    “但是，他能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告诉我们关闭时空通道的办法吗？”诸羽晟问道。

    周成低眼思索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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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的自由意志确实被他们压制着，但他非常顽强，他们没法完全控制他。要不然我解不出镜像宇宙模型，也可能没法活到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能强力刺激他反抗的办法，或者人！”

    “他父亲老刘！”曹锐惊呼道。

    周成瞪大了双眼看着曹锐：

    “我去见刘超文的时候注意到一个情况，老刘住的那栋房子上没有覆盖铅板。这也就是说，老刘不在基地里！”

    曹锐一怔：

    “他会不会”

    周成坚定地说道：

    “不！他连杀死我都做不到，就更不可能伤害他的父亲了。他们一定是因为老刘每次出现都会激起刘超文强烈的自由意志反抗，所以才把老刘弄到基地外边。我们必须立刻找到老刘，带着他去见超文，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诸羽晟把上了膛的手枪放到了司令员的桌前，又把他的配枪以及衣兜里的手榴弹也摆了上去。

    “将军，您不用下什么命令了，也不会成为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的最后一名战士。我只请求您拿着枪带我们去找到老刘，然后和我们一起带着他去见刘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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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边的事儿，如果和您认为的一样。那枪在你手里，我们伤害不了刘超文，也破坏不了他的武器，我们也任您处置。要是您错了，至少您还有拯救文明的机会！

    但要是您什么都不做，那我会成为您所谓的胜利前，被您杀死的最后一名战士。而这名跟着您前往高原赴死的战士灵魂，会跟随您一辈子！”

    说完，褚羽晟把那支上了膛的枪塞进了司令员的手里。其他几人都是一怔，然后也放下了手里的枪，摆到了桌上。

    司令员不知是被褚羽晟的决绝所打动，还是被周成声嘶力竭、痛心疾首的讲述所感染，亦或是被东边天际的那道霞云所震慑。踌躇片刻之后，他关上了手枪的保险，把自己的配枪放进了腰间。

    “老刘就在城东离高能粒子研究中心不远的一个宾馆里，我跟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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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 一十九章 实验对象

    刘超文惊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办公桌上，无梦之眠让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上一次的梦境是在什么时候，内容是什么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疲惫才睡着的，但却记不起睡前发生了什么。每当他试图去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脑海的深处总会出现一个模糊而绵长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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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念头就像空中一缕正在飘散的薄烟，明明看得见却很难将它抓住。当刘超文想集中精力不让那薄烟消散时，随之而来的总是一股电掣般的疼痛席卷而来。

    刘超文又想尝试去触碰那个念头，但又想到紧随其后的裂脑之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噤。他打开了满是空药瓶子的抽屉，慌慌张张地从里边找出半瓶药，随意地从其中取出几片就着水吞下。

    闭着眼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他感觉自己终于能够平静下来了。这时，助手敲门而入。

    “刘总，您制定的实验计划已经完成准备工作了，‘超激东方环’和‘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都已经进入了热机状态。”

    刘超文站起身来，换上了实验室的白大褂。

    “送我到控制中心去。”

    助手一怔，因为这么多年来刘超文几乎从未在实验时亲临过地下的控制中心。助手也没有多问，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冷面天才”的性格。他只会下达命令而不会解释，更何况他从来没有出过错。

    助手开着电动摆渡车载着刘超文，经过狭长的下坡隧道来到了地下300米的“超级东方环”。沿着装载着电磁加速线圈和真空管道的环形隧道开了一会，经过几道闸口之后，摆渡车直接开进了宽阔而明亮的中央控制室。

    控制室的前半部分是一个巨大的弧形操作台，它被从中间平均分成了白色和蓝色两个区域。白色的区域控制着月球“中央环形山”高能粒子加速器，而蓝色的区域控制着眼前的“超级东方环”。

    在操作台前的墙上，是一面更加巨大的弧形显示器。而控制室的后半部分是一列列的服务器机柜，控制着月球粒子加速器的量子加密和长程无线电系统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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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的到来让控制室的工作人员们都吃了一惊，他们也从未见过刘超文亲临实验现场。副总工程师迎了上来。

    “刘总，今天怎么亲自到指挥中心来了呀？”

    “准备工作完成了吗？”刘超文扫视着显示器上的数据和图形问道。

    副总工程师连连点头：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对所有超导电池和电容进行了充能。负责供电的聚变电站也已经在满载运行，‘中央环形山’和‘超级东方环’也已经按照您规定的数据热机运行，实验随时可以开始。”

    刘超文走到了操作台前。

    “你们离开基地，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工作由我来完成。”

    他的命令很清晰，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尽管对于这个命令大家都非常惊讶，但也没人敢多问这位从不重复命令的总师。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副总师带着所有人搭乘摆渡车离开了控制中心。

    刘超文在控制台上星罗棋布的按键和旋钮上拨弄着。他很清楚应该按动哪一个按键，将数值调到什么位置。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感觉就像十几年前，在高中阶梯教室的黑板上解出薛定谔方程时一样，他就是知道。

    忽然，刘超文发现控制台的另一侧还有一个人影。余光看去，那人无论是面向还是身形都很眼熟。虽然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人肯定不属于高能粒子研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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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也像刘超文一般在操作台上拨弄着按钮，但操作台上却没有发出任何按键的动。

    “你是谁？”刘超文问道。

    “我们见过面的，在你小时候家附近的巷子里，还有那条中间隔着无形之网的通道里。”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来自他的口中，而是直接来自自己的脑海里。

    那些几乎已经完全被他遗忘的，不知是梦境还是幻境的画面忽然从脑子里闪过，引来阵阵的头晕和刺痛。果然，眼前这个人影就是那人。

    “你到底是谁？”刘超文用手掌揉搓着太阳穴，愤愤地问道。

    那人依然在操作台上拨弄着那些他无法触碰到的按钮，悠悠地说道：

    “我就是你，镜像地球上的你。但我没有你幸运，我没有名字，我的实验代号是wz670。”

    刘超文冷笑了一声。

    “呵呵，镜像宇宙的宏观物质组成，会因为正反物质的对称性和量子纠缠而呈现几乎一致的镜像形态。但智慧和意识的产生，是由不具有对称和纠缠的c粒子富集于神经元形成的。这就注定了，不管你来自哪里，都不可能是另一个我。”

    自称wz670的人只是淡淡一笑，继续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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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刘博士。从你的角度去看，结论自然是如此，而且完全符合科学规律。但我想你应该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你总是知道应该在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

    无论那件事情是复杂还是简单，你都知道，而且结果总是完全正确。但你从来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无法探究缘由。就像你眼前正在做的事情一样，我说得对吗？”

    刘超文一怔，这么多年来，他自己一直不敢确定自己的这种情况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甚至无法跟旁人述说的秘密。而现在竟然被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这么轻易地就点了出来。他没有说话，因为就像过去的十几年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和旁人说起这个话题。

    670侧目看了一眼在欲言又止中微微颤抖的刘超文，淡淡地说道：

    “但是我知道。因为你所需要做的事情，都是他们通过我告诉你的。如果说你是一个提线木偶的话，那我就是木偶头顶上的十字架。而那些可以穿越时空而不被湮灭的，你们称其为c粒子的东西，就是连接我们之间的透明细线。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再说我和你就是身处镜像地球两边的同一个人，你还会反对吗？而且，你看到的我也只是你脑海中的我，实际上，我并不在你的眼前。”

    说完，670用手像抚过水面一样，划过了布满按键的操纵台。他的手竟然像空气一般穿入了操纵台的面板，而后又完整地拿了出来。

    刘超文身体为之大震，脑海里翻腾的疑问就像高压锅里即将沸腾的热汤，但却被无比坚实的锅盖死死地压抑着。他越想找出答案，头脑就越是混乱。几番挣扎之后，他只问出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们？谁是他们，难道你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670微微摇头，脸上的笑容显得很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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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当然是提着十字架操作提线木偶的人，而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一个实验对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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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章 宇宙监察者

    “试验对象？”刘超文克服着难忍的头痛问道。

    眼前670的身影也随着他疼痛的起伏而变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挣扎了好一阵之后，670的身影总算又稳定了下来，而刘超文依然在下意识地拨弄着操作台上的开关。

    “我们在通道里见面那一次，你还有印象吧？我给你看过的，你们那些科学巨人。”

    在670的提示下，刘超文想起了那个场景。在那条被从中间一分为二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人类科学界功勋彪斌的人物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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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那些引领时代的科学伟人，不过也是他们庞大而细致的‘傀儡计划’中的试验对象，整个计划被分为知识传递和意志之钳两个部分。

    知识传输计划已经开始了很久。在你们中间，某些符合标准，或者说幸运被选中的人，会被注入超出时代的知识。刚开始的时候，失败是难免的，直到一百多年前他们发现了现在这套方法。

    所以，人类在这一百多年间，科学技术在伟人的带领下突飞猛进。用你们的话来说，每一次的跃进都像是偷偷翻了上帝的底牌。但是，为你们翻开底牌的人并不是那些伟人，而是镜像地球的他们。

    这些伟人是幸运的，他们在人类族群中因其卓越的贡献被文明所铭记。他们只被进行了灌注知识的试验，虽然可能也会有缺陷，但他们的意志是自由的。

    不过，同时进行的意志之钳的样品就要悲惨得多。因为c粒子的特性决定了，意识控制要比知识灌输困难得多。

    在几百年间，数不清的实验对象因为各种精神或者肉体上的烈性疾病没能扛过去，他们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无人知晓。这一点，我想你小时候也体会过不少吧。”

    “你是说，我小时候得过那些疾病，是来自意志之钳计划的副作用？”刘超文想道，但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了这个疑问。但很显然670已经听到了他想问的问题。

    670点点头：

    “不完全是，意志之钳计划在大约40年前，已经基本可以实现穿越时空网控制人类，而不带来过大的并发症。于是，他们开始知识传输和意志之钳的项目合并。而你，或者说我们，就是合并之后的第一个试验样品。

    所以在你的身上，又出现了很多很多预料之外的并发症。我们原本应该是被放弃的不完美样品，你应该在7岁的时候死于先天性心脏病，或者血癌复发。而我也会在那个时候被销毁。但一个意外的出现，救了我们两个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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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外？”刘超文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但没有说出口，他知道670能听到。这样的交流方式，让他不必每次都抵抗强烈的眩晕和头痛。

    670的身影又闪烁了几下。

    “一群不愿放弃时空的科学家，在绝望的封闭时空中寻找出路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木星背面的时空网中有非自然的量子涨落。

    这种涨落非常规律而且每次的量级都一样，在你六岁那年，他们确认了人类文明正在被晨昏线文明入侵。这严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没有时间重新选择样本开始新的实验，只能穷尽一切办法让你活下去。

    最终他们做到了，也就有了现在的你我。不过这就像一件打过补丁的衣服，留下痕迹是抹不去的。这也就是为什么，你有时候会表现得不那么听话。”

    刘超文的手上依然不停地设置着对撞机的运行数据，但脑海里已经逐渐掌握了如何像670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不会触动可怕的头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根据我对时空网的认知，他们的‘傀儡计划’会是一个极其庞大，甚至需要举全文明之力才能完成的超级工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670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直接回荡在刘超文脑海中的笑声既充满了张狂也透着悲凉。

    “当然是为了生存。”

    “生存？镜像宇宙的规模和我们的宇宙一样浩无边际，难道没有他们的生存空吗？”刘超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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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0像个幽灵一般，无声地踱着步。

    “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和你们一样几乎拥有整个宇宙。但光速恒定这面壁垒就像一个吞噬能量的深渊，无论是光速飞船、时空虫洞或是空间跃迁，都会随着距离的增加消耗大量的能量。

    在这种成指数增加的能量需求之下，可控核聚变就跟柴火一样，而恒星的能量无法被高密度地带走，文明的拓展因为能量的获取陷入了瓶颈。

    经过上百年的压抑，他们发现了镜像宇宙的存在。只要打开时空网，正反物质湮灭的能量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这个伟大的发现，让整个文明看到了星际拓荒的希望。

    但很快他们又遇上另一个难题，要想打造束缚这股宇宙中最纯粹而又危险的能量所需的牢笼，让湮灭能量的释放变得可控，其难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经过了长时间的摸索，他们把目光锁定到了宇宙中最坚实的壁垒——黑洞视界面。

    他们开始狂热地在实验室中制造微型黑洞，从而研究黑洞的视界面。说来可笑，他们就像你们探索原子结构一样，用了最笨但是最有效的方法，试图用能量敲碎视界面，进而研究其结构。

    终于，科学家们成功地在实验仪器中破坏了黑洞的视界面，虽然在一个普朗克时间内视界面又恢复了，也没有取得多少实质性的成果，但突破性是显而易见的。然而，就在他们庆祝的歌声还未落下的时候，惩罚降临了。

    他们很快就发现，头顶的星空变得陌生而扭曲，发出的无线电信号都会在两年之后被自己收到。最终，经过反复确认，他们只能接受一个残酷而可怕的事实。

    他们的太阳系被以奥尔特云为边界，剥离出了已知宇宙，而禁锢他们的是时空本身，他们的宇宙边缘就是奥尔特云，就像我给你看过的那个气球，只是组成那个气球的是时空本身。

    这对一个文明来说，是最大的灾难。在之后数百年里，科学家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打破这禁锢。但就像鱼无法挣脱水一样，时空之中的文明无法与时空本身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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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试图打开黑洞视界面的科学家们被牢牢地钉在了文明耻辱柱上，但他们也是无辜的。没人能够想到，在黑洞视界面被破坏的时候，宇宙中就像有监察者存在一样，立刻制止他们的行为并且让他们受到惩罚。

    他们甚至不知道，这掌握着时空之力的宇宙监察者是更高级的文明还是一条宇宙的规律。但就是这群科学家，在文明最绝望的时候，为他们带来了希望。他们发现了你们！发现了操控主宰意识和智慧的粒子的方法，弱小的你们成了他们逃出禁锢的唯一希望。

    实现这希望的方法，就如同你们神话故事中天使降临人间的方式一样残忍。他们需要意识的容器，而你们的躯体，就是他们的容器。

    而你现在正在做的就是，帮助他们打开让c粒子能够穿行于其中的时空通道。仅凭他们在另一侧，是永远无法开启这条通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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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一章 红色按钮

    刘超文一怔，本能地想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却发现那些动作就像印入了肌肉的记忆一般难以控制。而另一方面，他有些怀疑眼前这亦真亦幻人影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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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他们的人，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这些？你为什么想要毁掉你自己族人唯一的希望？”

    “我的族人？哈哈哈哈！”670又笑了起来。

    刘超文转面看向他，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他的衣服和皮肤正在逐渐变得透明，肌肉和骨骼清晰可见。这种可怕的变化还在持续着，在骨骼肌肉完全消失以后，悬在半空中的内脏也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了大脑。

    那是一颗完整的，非常类似人类的大脑。这是一颗生机勃勃的大脑，刘超文可以清晰地看到循环于其中的血液和它轻微地蠕动。

    忽然，这颗大脑的周围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管道、探针、电极还有更多他叫不出名字的机械设备。它们就像乌贼的触手吞噬猎物一般，将大脑渐渐包裹起来，最后只剩下了一部难以名状的复杂机器。

    “你现在还觉得我和他们是族人吗？至少他们是不会这样认为的。而现在的你，也不是人类的族人，你只是一个掺杂着他们赋予你的意志和自由意志的怪胎。”670的声音再次传来的时候，他又回到了刘超文熟悉的形态。

    670的话让刘超文感到厌恶，正想反驳，却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做着他不明就里的动作，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是已经掌握了意识转移技术了吗？”刘超文问道。

    670走到了刘超文的身前：

    “是的，但那得在你打开了时空通道之锁，建立时空通道之后才行。在时空网之间的间隙被打开之前，他们只能通过现在这种提线木偶一样的方法控制你，但却无法彻底占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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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千亿神经元的智慧生命头脑，以及富集于其中的c粒子，让智慧和意识运行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所有类型计算机所能处理的极限。

    所以，在你还是胎儿的时候，他们就用干细胞制造出了我。通过对我大脑的信号追踪和模拟，再利用自由c粒子干涉你的大脑，这就是他们集中了所有科技力量打造的提线木偶。

    他们在制造出我，并且利用我的神经运动规律控制你的过程中，我产生了自我意识。这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或者根本就不在乎。但我真真切切地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我能记住所有来自他们的信息，也知道他们要让你做什么。

    相比于我，你是幸运的，我非常羡慕你刘博士。你有父母、有名字、有生活，虽然那生活并不完全属于你。但我有什么，我只是存在于他们的设备和你意识中的幽灵！”

    刘超文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因为他确实无法体会这位出生就和他绑定在一起的人，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670哀叹了一声，那声音悲凉得就像飞过残桥的乌鸦鸣叫。

    “但是我却像一个完整的人，一个真真实实的智慧生命一样。我有欲望、好奇、愤怒、悲伤、痛苦、喜悦。他们向你灌输的知识，我也同样具备。我也想探索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奥秘。

    每当我在工作时，一旦出现不应有的脑电波反应，为我准备的只有电击和药物。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想拥抱这个世界，虽然我不知道如果我有手的话，那会是什么样美妙的感觉。

    我想继续活下去，我对死亡也无比畏惧。而你一旦启动时空通道，‘傀儡计划’也完成了最终的使命，我会被销毁，你也将不复存在。”

    刘超文浑身一颤，只觉后背发凉，脑子里空荡荡的，就像灌着冷风一般，他终于体会到了害怕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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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应该怎么做？”刘超文在来到操作台中央位置那个醒目的红色按钮前时，终于停下了手上无休无止又不知为何的动作。

    眼前670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而声音也断断续续。

    “粒子加速器热机形成的耦合弱电离场马上就要因为功率提升消失了他们为你灌注的意志马上会控制你记住我们这次谈话跟他们斗不要按下那个按钮！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都活下去。”

    670的影像和声音一同消失了，就像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就在刘超文走向670最后出现的位置时，他只觉后脑一阵酥麻。他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椅子。

    但不等他的手碰到椅子，强烈的眩晕裹挟着剧痛像闪电一般席卷全身。他只听到自己倒地的声音，却感觉不到身体撞击地面。

    当刘超文从地上再次爬起来时，只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倒在地上。而脑中又出现了那股青烟一般的念头，他本能地想回避它。但这次的念头格外固执，在脑海深处似有似无的纠缠着他。

    他走到了操作台中间的红色按钮前，翻开了按钮的保护罩。就在他准备按下按钮时，眼前忽然闪过了几个零碎的画面，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的头疼和耳边虚无的声音，就像有人在耳边喃喃细语他听不懂的语言。

    刘超文伸出右手，放在了按钮之上。就在准备按下之时，忽然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影。他猛地回头，却发现整个控制中心空空如也并无他人。

    当他再次回头时，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将那个时空通道的按钮按下。庞杂的电流声如洪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灌来，命运的车轮已经势不可当地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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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员带着周成几人来到了城东的一座小招待所，卫兵打开房间的门以后。一个满头白发的枯槁背影正站在窗边，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满面的沟壑和如死水一般的眼神让周成几乎不敢与他相认。

    “周教授、曹处长。你们”微弱的声音从他微张的干瘪嘴唇里发出。

    周成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窗帘，指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方向的天际线上一团正在逐渐加强的亮斑。深沉地说道：

    “老刘，你得跟我一起去找超文，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老刘哀叹了一声，微微摇头，眼角的皱纹陷得更深了：

    “超文已经不在了，在那里的人，不是我的儿子。”他的声音充满了最深层的无助和绝望。

    周成双手扭住老刘已经只剩皮包骨头的双肩，坚定地说道：

    “不！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超文他还在，他只是被困在里边了。但我知道他还没有放弃，他是个勇敢的孩子，他一个人抵抗了他们这么多年，我们不能放弃他！”

    老刘抬眼看向周成，眼神依然如深渊一般空洞：

    “可是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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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盯着老刘的双目如同喷着火焰，厉声吼道：

    “你不是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陪在他身边吗？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了！”

    周成这一吼，驱散了紧紧包裹着老刘的绝望和无助。一滴泪珠从他布满皱纹的枯黄脸颊上滑落，面庞上无奈和悲哀的表情渐渐被坚韧所取代：

    “对我答应过他！我答应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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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二章 天光

    几人快步走到招待所门口时，外边已是狂风大作。不知是劲风卷起的灰尘，还是远处地平线的天光，让这已经夕阳西下的世界就像加上一层焦黄色的滤镜。

    周成看向东方，天际线上一团闪耀的光晕将空中的流云映得五彩斑斓，就像一艘灯火通明的巨大外星人飞碟悬停在远方的空中。光晕之中，一道幽蓝色的光柱直插苍穹。

    就在光柱逐渐消失的夜空之中，高悬的月球表面正中间。中央环形山粒子加速器发出的辉光，就像是在月球上镶嵌上了一颗光彩夺目的钻石。地月之间的某处，一个七彩的光斑正在逐渐变大。

    “已经开始了吗？”曹锐抬手遮挡着来自东方天穹的亮光，深沉地问道。

    “是的，时空之门已经打开，并且正在扩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周成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恐。

    几人快步走向军车，却只听到引擎在不停地启动和熄火中发出如老人咳嗽一般的声音。开车的士兵一脸慌张的扭动着钥匙，但车子总是在启动几秒钟之后就会熄火。司令员怒气冲冲地问道：

    “车子怎么回事？”

    开车的士兵仍然在继续尝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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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点燃很快就会熄火，而且其他的车都是这样。”

    司令员向后看去，果然同行而来的几辆车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这可能是粒子加速器工作时在空气中形成了某种电离场，干扰了汽车火花塞和行车电脑的工作！”周成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这里离高能粒子研究中心还有十几公里远！”司令员焦急地说道。

    这时，老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车钥匙。

    “试试我的车子，我那个老东西用的热火头和化油器，没有行车电脑，应该能行。”

    几人快步跟着老刘来到他那辆已经沾满灰尘的老桑塔纳旁边，老刘坐上驾驶位拧动钥匙，发动机在“呜呜呜”的启动电机声音中发动了起来。老刘踩了几脚油门，发动机随即发出舒畅的轰鸣声。

    老刘驾驶着他的老车在轰鸣的引擎声中撕破漫卷的劲风，向着越发明亮的光柱狂飙。当车子开到直通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直路上时，从远处地面升起的光柱犹如天然气灶上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焰。

    靠近地面的部分，光柱在摇曳中格外明亮。随着高度的增加，光柱逐渐变得稳定透明，颜色也更加纯粹。就在它消失在夜空深处的前方，一个耀眼的光斑盖过了周围所有的星芒,就像那一片星空的星星都消失了一般。

    老刘放下了车子的遮光板，定睛看着前方的路。忽然，强光之下出现了十几个正在顶着大风往外跑的人影。老刘放慢了车速，来到跟前才看清他们都穿着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白大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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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看到刘超文总师了吗？”司令员摇下车窗，扯着嗓子问道。

    其中的一个人靠了过来，他的表情很惊慌，眼睛因为大风半睁半闭，不停眨动。

    “刘总在控制中心，他让我们先回去，剩下的实验由他一个人完成。我们的车子没开出多远就抛锚了，这风太大了我们得赶紧回宿舍去。”说完，那人便转身而去。

    车子继续向前，没开出多远老刘就惊呼道：

    “你们看，这周围的人是怎么回事？”

    周成和曹锐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昨天经过这里的时候，那些围坐在草地上的年轻人现在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了草地上。

    仔细看去，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身体也在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就像是睡着了。但在这草木摇曳的狂风中，空中还有个如小太阳一般的光斑下，是不可能睡着的。

    就在此时，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了门禁之前。守卫士兵已经没了人影，而进入的通道还被路障阻拦着。曹锐和褚羽晟立刻跳下了车去，合二人之力艰难地抬起了沉重的道闸。

    “不用等我们，你们赶紧进去，没时间了！”

    在曹锐嘶吼般的喊声中，老刘开着车一冲而入。在后视镜中他看到了两人就在车子通过的瞬间就被道闸的横杆压倒在地，但他并没有减速，而是径直奔向了通往地下控制中心的下穿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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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地下粒子加速器的隧道内只剩下了几行缓慢闪烁的红色灯光，狭长的下坡道一眼看不到尽头。如大坝泄水一般的庞杂电流声越发变得刺耳，气温也越发燥热。车子就像在深渊巨兽的咽喉中，正被吞往充满岩浆的地心。

    老车在引擎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中颤抖不已，速度表的指针也快要逼近了极限。司令员和周成双手紧紧拉着身前的安全带，神经几乎要被绷断。但开车的老刘却目光坚韧、从容不迫地握着方向盘。

    车子在几次剧烈的颠簸之后，总算结束了没完没了的下坡。沿着悬挂着真空管道的弧形隧道没开出多远，通往控制中心的道口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老刘车头一拐，直接钻了进去，通道的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明亮的控制室了。

    老刘直接冲进了控制中心里，伴随着尖锐地刹车声，车子停在了控制室的中间。刘超文站在控制台前，眼睛盯着墙上的大屏幕一动不动，就像刚刚的一切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周成打开车门，大喊道：

    “超文！快停下！”

    刘超文缓缓转面，面色平静如水。就像是他知道他们来了，但是一点也不在乎。忽然，他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疯狂。

    “我知道你能做到！超文！快停下来！”周成声嘶力竭地吼道。

    刘超文的笑声戛然而止。

    “周教授，我得承认，我又低估您了。你总是人类中最接近真相的人，但你总是慢我一步。从一开始到现在，你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阻止我，我真为你和你的族人感到惋惜。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没人能停下这伟大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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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的话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周成试探着向前挪了两步：

    “不！我们还有机会!我知道时空通道可以关闭，你也知道！快振作起来超文，你听得到我说话！”

    刘超文注意到了周成的动作，他目光像刀子一般盯着周成正要向前挪动的脚。正要发作，却怔在原地。

    “超文！”老刘颤抖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知是因为老刘的声音，还是周成试图靠近的动作，刘超文忽然狂躁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面颊赤红的喊道：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拯救你们自己吗？你们什么都阻止不了！”

    周成正要开口，刘超文竟然抓起了操作台上的一支笔顶到了自己的颈动脉上。司令员见此场景，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配枪。

    这个动作，让刘超文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们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东西，没人能阻挡他们的到来！你们给我滚出去！离我远点！”

    手中的笔已经在刘超文的脖子上戳出了个深深的凹陷，怒视着周成和司令员的双目中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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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老刘急得浑身颤抖，想要走上前去却又不敢迈步，司令员也是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周成却发现了刘超文血红的双眼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而且，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和司令员之间来回地切换，却没有看向老刘一眼。

    周成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司令员的手臂开始一步步的后退。同时，向老刘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别动。

    果然，随着他们的后退，刘超文抵着自己脖子的笔尖有了些许放松。就在他们退到门口的时候，刘超文一掌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玻璃门闸瞬间关闭，司令员一惊，拍着钢化玻璃的门扇焦急地说道：

    “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成看着控制室里，站在车子边上老刘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也许是超文想要的，接下来，只有看他们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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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三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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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放下了手中的笔又转身看向了大屏幕，而老刘站在原地微微颤抖，没有动作。被钢化玻璃隔在门外的司令员急得满头大汗却又手足无措。

    “周教授！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难道就这样看着？”

    周成缓缓地坐到了地上，可能是因为精神上放松了下来，他这才感受到了浑身的伤痛和疲惫。

    “好好看看这里的一切吧，可能这就是我们最后看到的画面了，人类的黄昏也许真的就要到来了。虽然，这也没什么意义。”

    司令员长叹了一口气，也坐到了周成的身边。

    “对不起，周教授。如果我早点相信你，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应该对文明的毁灭负责”他的话中充满了懊恼、悔恨还有无奈。

    周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摇摇头：

    “他说得没错，无论我们怎么追赶，都只能落后他们一步。你没有责任，没人能预料到时空之外的阴谋。我们已经尽力了，平静地过完这最后的时光吧。”

    老刘扶着打开的车门站在原处，看着刘超文。他就像慈父送别远行的儿子，眼中交织着满足和忧伤。

    “你别为难他好吗？”老刘忽然开口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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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身体微微一震，冷笑了一声：

    “呵呵，你以为这样有用吗？一切都已经开始了，你们没法……”

    “不，我不会阻止你。连周教授都救不了我们，我又能做什么。”老刘孱弱的话音打断了刘超文。他向前挪了两步，老眼中充满了歉意：

    “我只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我的儿子，我答应过他的。”

    刘超文瞥了老刘一眼，冷冷地说道：

    “别白费功夫了，你儿子不在这里，他听不到你的话。”

    老刘脸上带着慈蔼的笑容：

    “不要紧的，我能感觉到他就在这儿。我不会干扰您的工作，我只请求您别为难他，我只想在这儿陪着他一起离开，可以吗？”

    刘超文的身体猛地一颤，忽然踱着沉重的步伐转身走到老刘身前，满眼的凶光：

    “你们这些无知的人类，毁灭临头了还在试图重拾那些毫无意义的亲情。简直是可笑至极，你们这样的文明，就应该遭到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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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之后，刘超文的身体就像触电一般剧烈地抽搐了起来。老刘一把将他抱住，在他的耳边温和地说道：

    “别怕，孩子。爸爸知道你能听到，这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我和妈妈一直都会陪着你，我们一起离开，无论去哪儿都行。”

    刘超文的身体忽然停止了抽搐，他挣脱了枯槁的老刘，一把推开了他。看着几个踉跄摔倒在车旁的老刘，刘超文面容扭曲地嘶吼道：

    “我没有妈妈，你也不是我爸爸！”话没说完，就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中。紧咬的牙关嘶嘶作响，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老刘扶着车子缓缓地爬了起来，虽然脸色发白，但依旧保持着慈父的笑容：

    “孩子，妈妈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们，她一直都”

    老刘话没说完，刘超文就像头野兽一般，咧嘴红眼地扑了上来。他死死地抓着老刘的衣领，将他按在车上。

    “我从来就没有妈妈！你到底是谁！”刘超文牙缝里挤出的话，就像是快要崩裂的高压气阀一般可怕。

    被压得呼吸困难的老刘，面色又白了几分，但看着呲牙咧嘴的刘超文，他眼中却满是柔光，没有一丝畏惧和责怪。干涩地咳嗽了几声之后，老刘吃力地说道：

    “不，妈妈一直都在我们身边。当年她为了凑足你做脊髓移植的钱，被迫离开了我们。那在当时是很大的一笔钱，我不知道她答应了她父母什么样的条件，也不知道她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我一直都很愧疚，也不敢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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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岁的那年，你奇迹般地自愈了先心病。我第二天就去找你妈妈，想要告诉她这个消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早已搬去外地的外婆，她告诉我，妈妈在离开我们之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从家里逃了出来。后来，有人看到一个人影消失在了江边。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宁愿你生活在有希望的谎言中，也不愿你在失去母亲的阴影中成长。超文，妈妈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对你的爱。”

    刘超文听完，一连狠狠地打了几个冷噤，狰狞得面孔逐渐收敛，闪烁眼神中的凶光也慢慢褪去。紧紧抓住老刘衣领的手也放松了一些，已是老泪纵横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气。

    不等老刘喘匀一口气，刘超文的眼睛在不停地闪动中再次凶光大盛。还没彻底放开老刘的手再次狠狠地摁了下去，而这一次，他直接掐住了老刘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这个骗子，这一切都是你编造出来的，你说的那个人，不是我妈妈，我也不认识你！”嘶哑的声音从刘超文绷直的喉咙里发出，听上去就像别猎狗撕咬掉后腿的野牛发出了绝望嘶鸣。

    玻璃门外的周成和司令员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司令员一把拉开周成，抽出配枪连开了数枪。直到子弹耗尽，也只是在玻璃门上留下了十几个裂纹。

    老刘的脸因为窒息涨得通红，但他却没有任何痛苦得表情，甚至还在尽力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他没有去抓住刘超文掐着他脖子的手，仿佛已经平静地准备好了一切。

    快要失去意识前，老刘的手不由自主地四处乱抓了几下，无意间拉开了车门上的一个小盒子。模糊的意识里，他感觉盒子里好像放着什么东西。他集中仅存的一丝意志，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放到了面前。不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刘超文看到老刘手中那个粗糙的小玩偶，忽然脑子里猛地一震，就像挨了一记重拳。眼前忽然黑了下去，但唯独父亲手中那个小玩偶清晰可见。他伸手去拿过那个玩偶，他依稀还记得，那是自己孩童时放在车门烟灰缸盒子里的那个玩偶。

    刘超文一惊，就像一盆凉水当头淋下。他猛然抬头，却发现自己正坐在这辆老桑塔纳的车门边上。车子停在乡间的一条小路边，天上飘着迷蒙的细雨。父亲老刘正蹲在一旁换着轮胎，他看上去很年轻，皮肤黝黑，身材健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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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低头看去，自己手里仍然拿着那个玩偶。刘超文慌乱的四下张望，周围的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却又如此的虚幻。忽然，他从反光镜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庞，那是一张成年人的脸。

    “超文，把螺丝给我。”老刘伸出了满是泥污的手。

    刘超文赶紧抓起放在模型车顶上的几颗车轮螺丝递了上去，好像他一直就知道那些螺丝就在那儿似的。而接触到父亲的手掌时，那股温热是那么的真实。

    看着埋头拧紧螺丝的父亲，刘超文大口地喘着气，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喊出了那两个字：

    “爸爸！”

    老刘抬头看他，满脸尽是慈蔼的笑容。

    “哎！”

    那声厚重而又温和的回答闪着万道金光穿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过往的每一寸时光在眼前飞逝。那些片段虽然转瞬即逝，但一个时刻他都刻骨铭心。翻涌地情感在胸中掀起滔天巨浪势不可当挡的冲刷了一切。

    “啊……！”

    刘超文一声撕心裂肺地喊叫之后，手中的玩偶掉到控制中心的地板上，整个人也随着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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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团聚

    刘超文倒地的声音惊醒了已经恢复呼吸的老刘，他忍受着强烈的咳嗽来到刘超文身边，却发现他紧闭着双眼，鼻孔和嘴角都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他将刘超文的头抱在胸口，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儿子！现在没事儿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和妈妈团聚了没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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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怀中的刘超文身体抽搐着发出一阵干涩的咳嗽。

    老刘欣喜地看向儿子的面庞，刘超文缓缓睁开布满了血丝的双眼。还未定神，又是一串嘶哑的咳嗽，嘴角的血痕又多了几分。当他再次睁开睁眼时，双目满是焦急的看向一边。老刘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玻璃门外心急如焚的周成和司令员。

    “周周老师，快让周老师来。”刘超文嘴里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老刘放下儿子，连滚带爬地跑到门边，按动了开门的开关。然后又回到刘超文身边，他将儿子揽在怀中，轻声说道：

    “超文，周老师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吗？”

    刘超文睁眼看到周成，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笑容，眼中尽是谦恭和歉意。

    “周老师，几年前您到基地来的时候，问过我‘超级东方环’的改造方案里边，环形粒子加速真空管道的两个顶点，对称地多了两个小型腔体结构。当时我向您解释的是一个辅助设备，您还记得吗？”刘超文的声音很虚弱，但字句清晰。

    周成擦拭着刘超文说话时从嘴角溢出的鲜血，连连点头：

    “超文，我当然记得。就是那帮老家伙给你颁发诺奖的那次，我们单独去看的。当时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我们只去了d3点就回地面上去了。”

    刘超文欣慰地微笑了一下，随即又是一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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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那个腔体是设计用于制备和储存正电子，作用是在加速器需要瞬时超高能级时，增加粒子流的能量。但我把原设计的尺寸放大了，储存的正电子数量远大于正常所需要的数量。

    现在，时空通道已经完成了自持循环，关掉加速器已经没有用了。但是，可以通过在加速器的粒子流中加入正电子，向时空通道注入过量的能量，让时空通道过载。

    这样时空网络的间隙会被进一步扩大，比c粒子更大的普通粒子也会大量穿过时空网，发生湮灭反应。如果这样的情况不加以抑制的话，两个太阳系都会毁灭。

    我现在知道的是，他们想通过对黑洞视界面的研究，实现可控连接正反宇宙通道的方法没有成功，并且还因为破坏了黑洞视界面，被一种被他们成为宇宙监察者的机制困在他们自己的太阳系中。

    所以，我猜测他们在一定的时候，必须有一套主动关闭这空通道的办法，不然能量的释放就会失控。我们得逼着他们提前关闭时空通道，但这能不能成功，只能赌一把了。”

    周成的灵魂被刘超文说出的每一个字深深地震撼着，这种震撼并非来自学术上的造诣。而是，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见面，刘超文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他不敢想象，这位内向害羞的学生是如何在经年累月的，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绝望斗争中挺到现在的。如果换做自己，他不敢确定是否还有这般的百折不挠。

    周成抹去眼眶中的泪水，频频点头：

    “超文，我们赌一把，反正我们已经走到绝路了，没什么输不起的！我们应该怎么做！”

    刘超文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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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直严密控制着我的意志，我不敢把这套过载系统并入到总控程序里。我把它伪装成了真空管道清洁系统，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这套系统只能以手动方式启动。

    你们要亲自前往d3点去，手动打开系统。打开的方法很简单，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但过载的粒子流可能会引起真空管道爆炸，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这样设计。”

    欣慰和悲伤同时交织在周成的脸上，看着从学生口鼻中涌出的血液侵湿了自己的衣袖，他已是泪流满面。刘超文忽然一把抓住周成的手臂，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镜像地球的意识入侵已经开始了，我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但现在我们还有时间。赶紧去让时空通道过载，也许还能救下一些人！”

    周成和司令员立刻钻进老刘的车里，飞快地开出了控制中心。

    老刘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刘超文，一手轻抚在他的额头上。他的额头烫得就像一块火炭，但却没有一丝汗迹，呼吸也细若游丝，但脸上却带着平和而恬静的浅笑。

    刘超文缓缓地抬手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掌，脸颊上滑落一道泪痕。

    “爸爸对不起……”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到后边已经淹没在了庞杂的电流声中。

    老刘紧握着儿子的手，眼泪已如断线的珠子。

    “没关系的儿子，这一切马上就要过去了。别怕，很快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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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超文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父亲的声音也渐渐浑浊。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身形纤瘦、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女人正向他走来。

    和这个逐渐模糊昏暗的世界比起来，她的容貌是如此的清晰。她的双眼就像山涧的溪水一般清澈，脸上带着比秋水更柔和的笑容。他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她的妈妈。比自己记忆中和照片上更加地美丽、温柔。

    “爸爸！我看到妈妈了！”刘超文用最后一丝力气说着。

    父亲老刘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泣不成声。

    周成和司令员很快就来到了d3点，虽然只是在几年前来过一次，但周成对这儿的情况依然记忆犹新。他带着司令员钻进巷道，爬上折梯，来到了刘超文所说的那个地方。

    很快他们就在油罐一般的设备上找到了一个摇柄，地面上刻着一行不起眼的金属铭文。

    “真空管道清洁设备，请在设备运行时持续摇动摇柄，直到清洁完成。”

    和真空管道对撞机打过不少交道的周成，立刻就确认了这就是刘超文费尽心机预留下来的过载装置。因为没有哪条真空管道的清洁是在设备运行时进行的，同时他和司令员也都同时读懂了后半句话的含义。

    周成正要抓起摇柄，司令员一把抢在了他的身前，并且开始了摇动。

    “周教授，让我来！你赶紧走，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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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愣了一下，本想争辩。司令员却厉声吼道：

    “快走啊！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们的文明需要你！”

    周成发动了汽车，沿着弧形隧道向外狂奔。响彻隧道的浑厚电流声逐渐变得高亢，原本稳定的真空管道开始颤抖，超导电磁线圈的幽兰光芒也变得摇曳。

    隧道的顶上，灰尘和石块如雨点般砸了下来，眼前的视线只剩下了灯光下的两团光晕，周成凭借着记忆和隧道四周时有时无地闪烁红灯开上了上坡的甬道。

    当他驾驶着那辆几乎面目全非的老车，从隧道口伴随着烟尘一起冲出时，身后传来了一股地动山摇的震动。眼前的世界就像被染上了一层紫色的油墨。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身后之前如炉火一般纯青的光墙此刻已经变成了紫色。

    周成在摇晃的大地上艰难地控制着车子，忽然！空中一道夺目强光闪过，漫天卷地的紫色瞬间被驱散，还不等世界恢复本来的模样，暴涨的炽白亮光又将周围的一切包围，就连眼前的路面都变得无比刺眼。

    周成赶紧抬手遮挡，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减速的时候。强光又迅速褪去，眼前的世界在黑影与光斑的残影中若隐若现。

    就在此时，车子像被无声巨力狠狠地推了一下。周成忽然感觉自己被紧紧地压在了椅背上，他立刻意识到车子可能腾空了，不等他做好抗冲击的准备，强烈的碰撞和翻滚让他失去了意识。

    （八十万字啦，对我来说是突破，也是挑战。感恩能有这么多热情的小伙伴们一路陪伴，让我们继续一往无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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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变天

    周成在一身的酸痛中苏醒了过来，眼前出现的是妻子沈曼绫带着惊喜，但焦虑尚未散尽的脸庞。他正要说话，沈曼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并且慌张地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周成在妻子的搀扶下坐起了身来，他惊喜地发现曹锐、夏岚、褚羽晟、赵耀他们都在，旁边还有十几名战士，从装束上看应该是褚羽晟的战友们。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才发现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某座建筑的天台上。

    曹锐从天台边上弓着身体来到周成身边，低声说道：

    “老周，你没事儿吧？”

    周成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腿，除了有些酸楚感觉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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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该没事儿，时空通道关闭了吗？”周成压着声音，紧绷着脸问道。

    “你进去一段时间之后，从地面升起的光柱就变色了，而且越来越亮。当你开着车子从隧道里冲出来的时候，地下就像有一列失控的火车跑过一样隆隆作响。我和羽晟正准备接你，半空中的那个亮斑忽然爆发了，发出的亮光让我们睁不开眼。

    等我们能看清周围的时候，空中的亮斑已经不见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腾空的烟尘很快遮蔽了天空，粒子加速器上方的小平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而你的车子正好翻在凹坑的边上。”

    周成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也放松了下去。

    “亮斑应该是时空网过载时，正反物质开始产生湮灭反应出现的。这种发散反应如果没有人为控制，是不可能自主关闭的，我们逼着他们关闭了时空通道。”

    “那他们会不会再次打开时空通道呢？”沈曼绫问道。

    周成摇摇头：

    “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了，‘超级东方环’已经在过载中损毁。打开我们这一侧时空之锁的钥匙已经被折断。”周成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心里一紧，看向曹锐。

    “现在外边的情况怎么样？”

    “你跟我过来看。”曹锐领着周成来到天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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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来到天台围栏边的一个通风口边上，小心翼翼地漏出半个头向外看去。天穹之上压着一层灰黑的乌云，让他分不清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阴沉的天色下，城市的楼影依旧还在。仔细看去，有的高楼上却出现了残损的痕迹，就像被巨兽啃咬过。

    放眼看去，股股乌黑的狼烟从远处的楼宇升起，连接到了头顶的云层之中，就像是撑起这天地之间的一根根柱子。偶尔还能听到阵阵枪炮声从远处传来，整座城市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争。

    周成从天台边的女儿墙上缩回了头来，焦急地看着曹锐。

    “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来了吗？”

    曹锐沉沉的点头。

    “我和羽晟把你从车里救出来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我们就开着车，想着把你赶紧送到医院去。经过高能粒子研究中心外边的大草地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在地上熟睡的人群已经开始稀稀拉拉地苏醒了过来。

    我们看到一些醒过来的人，走路和动作都很不协调，就像刚刚才学会走路的孩子。羽晟大声问他们，是不是需要帮助。他们只是用那种格外慎人的目光盯着我们，但却没有人回答。因为你还在昏迷中，我们也就没有停下来。

    我们觉得情况有些怪异，就立刻联系了带着队伍埋伏在附近的老郭，让他带着战士们和我们会合。他告诉我们的情况让我们更加怀疑，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人已经不正常了。”

    周成一怔，不由地挺直腰板，伸长了脖子。

    “他们的意识，已经被侵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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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紧锁着眉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周成。

    “老郭说，队伍里一大部分年纪在30岁以下的年轻战士，在天上的亮斑开始出现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陷入了昏迷。他们的呼吸和脉搏都正常，但就是没有意识，而且眼珠在飞快地动着。

    为了不影响随时会开始的对聚变电站的突击任务，老郭只能把昏迷的战士放到队尾，继续埋伏。在我们联系他之前，那些战士都苏醒了过来。

    但他们好像都不认识身边的战友了，无论怎么和他们说话，那些战士都不回答，就像是一群不会说话的陌生人。随后，他们更是结队起身离开。老郭的命令对他们根本没有用，而面对这些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他也没法开枪阻止他们。”

    周成瘫软地坐了下去，长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时空通道打开的时间里，他们的入侵就开始了。”

    曹锐看向褚羽晟身边的一个年轻战士，说道：

    “虽然出问题的人都是年轻人，但是也有很少一部分没有受到影响的。这至少说明，他们的意识入侵没有彻底完成就结束了。后来我们在城里看到的情况也证实了这一点，而且你看我们这帮老家伙都还好好的。”

    “这是超文他十几年来百折不挠的抗争，为我们争取到的胜利，只是他看不到这一切了”说到这里，周成的声音变得更咽，眼眶也红润了。

    沈曼绫轻抚着周成的手，温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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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没有你的话，超文他一个人也做不到。现在这样的结果，对超文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周成看向妻子，心中的忧伤舒缓了不少。至少他现在还可以握着妻子的手，与她四目相对，而没有惨遭生离死别。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妻子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将如何独自面对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人间。

    平复了心情之后，周成环顾四周，只看到了情绪低落的夏岚。但却不见吴凡和刘梦竹的身影，目光四处找寻之后，他才发现在楼道里还有十几名战士。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有的战士甚至已经奄奄一息。

    周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曹锐的袖口。

    “老曹，我们是怎么到这儿的？”

    曹锐轻轻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睁眼看着天台边上，躲在排风口的空隙中用望远镜警戒情况的褚羽晟。

    “听了老郭报告的情况，加上你之前跟我说过镜像地球有可能会发动意识入侵，我和羽晟都觉得可能情况已经很不妙了，可能很快就会变天。

    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先不前往医院。而要趁还有时间，赶紧把嫂子和夏岚他们带上，先逃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于是，我们让老郭带着剩下的人和我们汇合之后，就立刻赶往科学研究院。

    我们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印证，一路上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自发地集结成队伍，那些都是年轻人。而其他的人全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我们接到嫂子和夏岚他们，正要上车的时候，大街上一队带着武装的人向我们靠了过来。他们看上去和我们别无二致，但眼神却透着一股透人心肺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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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用动作示意我们放下武器，离开车子。但我很清楚地听到了站在远处的两个人在交流，但他们说的话非常奇怪，就像一种从没听过的外语。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老郭满面微笑地走上前去，想和他们带头的人交涉一下。这时，另外一条街传来了枪声。老郭本能地抬了一下手中的枪，他们就向老郭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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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六章 山丘

    “那老郭他？”周成的话语中交织期望和绝望的复杂情绪。

    曹锐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忧伤，接着说道：

    “我们的人立刻开火把那几个人撂倒，但这引来的街面上更多的人。经过一阵交火，我们倒下了几个兄弟之后，冲上了公路。但街上的情形已经乱作一团，枪炮声此起彼伏。装甲车、坦克、战斗机甲肆无忌惮地屠杀着反抗的人。

    我们的车队也很快被堵截和追击，军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变成火球。就在快要出城的时候，左右的路口被街垒堵死，前方的路中间站着战斗机甲，而后边追击的装甲车也紧随而至。

    无奈之下，我们仅存的几辆车钻进了路口的商场。一队战士留下来掩护我们继续撤离，但我们还没跑多远，身后的枪声就安静了。

    我们只能往上逃到了天台，最大的幸运或许就是他们没有找到我们。不在这儿的人，除了还在雷达峰的卫旭和林天宇，都是没能跟上的。”

    周成又仔细地看了一圈周围的人，目光逐渐低垂，最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是一阵机关炮声回荡在楼宇间，随之而来的还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听上去就来自不远处。

    所有人都立刻警惕地压低了身子，直到负责观察的褚羽晟做出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大家才又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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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又把头伸到了护栏上看了一眼。

    “我们刚刚到这儿的时候，满城的枪炮声就像放鞭炮一样密集，在楼顶都能闻到火药的味道。一个小时之前，就逐渐消停了，只有偶尔还能听到。”

    周成沉思了片刻之后说道：

    “他们入侵的目标人群可能是通过年龄来划分的，第一优先级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这才说得通为什么现在出现意识入侵特征的都是年轻人。”

    曹锐点点头：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我没有在他们的队伍中看到一个中年人或是老年人。而且，也有小一部分年轻人没有被入侵。但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全人类，只是还没有完成，就被我们打断了。”

    “老周、老曹，你觉得他们的入侵是以‘超级东方环’为圆心扩散，还是全球性的？”沈曼绫问道。

    曹锐指了指楼道里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战士说道：

    “应该是全球同步发生的，时空通道被开启的时候，他们埋伏的地点离‘超级东方环’那么近。如果是以蓉城为圆心，那他们现在就不可能还和我们待在一起了。”

    “那我们不是逃到哪里，都没有用吗？”沈曼绫的脸上带着重重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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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深沉地看向曹锐：

    “老曹，我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现在整个蜀川人口构成，有七成都是青壮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半以上的人都遭到了意识入侵。我们的情况非常危急，现在就是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了。”

    曹锐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地摇着头：

    “最麻烦的是，这部分人基本都是人类武装力量的主要构成。他们手里掌握着最致命的武器，直接出现在了我们的中间。大多数人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类组织构架很快就会彻底崩溃。现在零星的抵抗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恐怕就该”

    曹锐话音未落，下边就传来了沉闷引地擎声和金属碰撞的嘈杂声。

    “下边有情况！”褚羽晟低声说道。

    曹锐和周成弓着身体来到褚羽晟的位置，只见穿梭在群楼间的笔直大道上，黑压压的人群正沿着道路走来。看上去就像一条绵延整个街道的游行方阵，在方阵的前方是几辆装甲车和坦克。奇怪的是，它们的炮塔都对着后方。

    在方阵的两侧，每间隔一段距离，也有装甲车和军车。它们的枪口和炮口同样对着方阵里边的人们。

    褚羽晟递上了望远镜。

    “它们这是要干嘛，转移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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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举起望远镜，目镜里的景象让他浑身汗毛直立。方阵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他们手无寸铁，在驱赶下快步前行。在他们的周围，除了炮口对着他们的装甲车，还包裹着一圈全副武装的士兵。

    周成放大了焦距，方阵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深深的恐惧和绝望。尽管看得出来他们极不情愿，但又在枪炮之下不敢反抗。而装甲车上架着重机枪的士兵，都是些年轻的脸庞，他们一脸的冷峻，满眼的杀机。

    “这恐怕不是要转移他们，你看这些人，别说背包物资。有的还带着伤，还有的连鞋都没穿。”一旁的曹锐举着望远镜说道。

    周成又仔细地看了看，果然如曹锐所说。几万人的方阵里，每个人都在枪炮之下瑟瑟发抖，他放下了望远镜。

    “这根本是在押送俘虏！”

    队伍靠近了他们躲藏的这栋楼下，他们赶紧躲到了护栏里边。隆隆作响的引擎声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叮当作响的履带声更是仿佛直接从他们的心脏上碾过。更痛苦的是，在这样的煎熬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不知过了多久，战争机器的轰响逐渐远去。周成又趴上了护栏，举起了望远镜。此时，被严密押送的方阵已经走远，但他们并没有一直沿着公路前行，而是在远处拐上了路旁的草地。

    那草地的远处有一座低矮而绵长的小丘，大多数的人已经翻过了小丘，只留下了队尾和押送他们的战车还留在视野中。很快，所有人都消失在了小丘之后。

    战车却留在了小丘顶上，而且更多的战车和机甲正在开了上去。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绵长的小丘上连成了一排，看上去就像矗立在山岭之上的堡垒线。

    周成忽然心里一紧，一口气像卡在了喉咙里，让他吐不出也咽不下。死死抓着望远镜的手不住地颤抖，他越想控制住那摇晃的镜头，却越是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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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闪烁的火光从那排‘堡垒’之后腾起，把每一部战斗机器和山丘的剪影映得格外清晰。周成脑子里轰地一声，无论他多么大口地吸气也如窒息一般难受。眼中枪炮迸发的火光更是如血一般的鲜红。

    周成终于支撑不住了，重重地坐到了地上。褚羽晟也是双眼血红，抓起靠在墙角的步枪死死地攥在手中，捏得枪把叽嘎作响。沉闷的轰响从远方传来，那声音就像天边的山崖崩塌一般。声音虽然很小，但却像石头一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曹锐一手撑着满是冷汗的额头，闭着双眼急促地呼吸着。过了好一阵子，他睁开眼睛：

    “我们得转移，在这儿肯定呆不住。他们迟早会逐一清剿每一个角落。”

    “我们还能去哪儿，现在有人的地方都和这儿一样，他们很快就会完全占领所有聚居点和城市的。”周成的话中充满了压倒一切的绝望。

    “那也不能在这儿等死，我们先往没人的地方撤。如果命都没了，还谈得上什么希望。”曹锐炽热的目光盯着瘫软的周成。

    褚羽晟蹲在地上，放下了手里的步枪，埋头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说道：

    “我们是得撤走，但现在出去就是活靶子。至少要等入夜，先摸出城去再说。曹处长说得对，我们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我们都放弃，就全完了！”

    天台上众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他们最终决定，不管后边的路如何，天黑之后先想办法摸出城去。

    天色逐渐阴沉，天上开始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雨点，一滴雨落到了曹锐的手背上。他看着那滴雨水楞了许久之后，意味深长地对身旁的周成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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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家里闯进一群了恶狼，把家人快吃光了。这时还活着的人，放出了一只老虎去和恶狼抢食。这个放出老虎的人，会成为家族的英雄还是罪人？”

    周成没听明白曹锐的意思，正要发问。曹锐摆了摆手。

    “算了，没什么。”

    说完就走进了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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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天梭

    冰冷的冬风卷着如蛛丝一般的细雨，为林立的楼影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黄昏虽然未至，但天光却被云层遮住。四处升腾的狼烟虽已消散不少，但余烬的焦味依然飘荡在空气中，为这座城市添上了几分悲凉的气息。

    天台上留着几个观察哨，其余的人都撤到了楼道里。他们有的正吃着压缩食品，有的正为受伤的士兵更换着绷带，有的在检查着武器。

    在众人提心吊胆的等待中，天色终于就要黑了。期间每一阵回荡在楼宇间的枪炮声都让他们神经紧绷、如临大敌。而负责警戒的战士也确实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楼栋里，已经有逐层排查楼栋的情况了。

    忽然，楼道里出现了脚步声，战士们立刻提高了警惕。但很快他们就对上了暗号，那是两名楼下侦察情况的士兵回来了。

    “班长，侦查的人回来了。”一名士兵对着趴在观察位的褚羽晟低声喊道。

    浑身上下已被绵绵细雨浸湿的褚羽晟从观察位置上慢慢退了回来，两名气喘吁吁的士兵接过曹锐和周成递上的水，狠狠地喝了几口才定下了神来。

    “下边什么情况？”褚羽晟问道。

    “我们在二楼观察的时候发现，周围的路口上都有他们的人。如果我们走上大街，可能会被发现，所以我们就没敢下楼去。我们在二楼呆了两个小时，巡逻队伍没的时间有规律，但路口站岗的人一直都在。”士兵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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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有组织地封锁城市，把人群相互隔离开，然后再逐一清除。有组织的抵抗组织不起来，零星的抵抗也基本没有了。这样发展下去，城市很快就会被肃清干净，其他地方的情况估计也差不多。”

    周成看着楼道外的灰暗雨幕感叹道:

    “敌人这样的入侵方式确实让我们无力招架，他们直接在我们中间瓦解了我们，多数人可能都熬不过一星期。”

    褚羽晟在地上用石子画出了他们所在街区的路线图：

    “你们看清站岗的士兵身穿的装备了吗？”

    一名战士在简图上标出了站岗的位置：

    “大路口有一部战斗机甲，离我们大概有300米。其余的路口一个是全覆盖动力战甲，一个是金属外骨骼，剩下的都是轻装。”

    褚羽晟紧绷的脸放松了一些：

    “那还好，只有战斗机甲和全覆盖动力战甲有夜视系统。我们到时候绕过他们，要悄悄地摸出去。我们这儿离城边已经很近了，出了城，暂时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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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士兵踌躇了一下，说道：

    “但是我们发现，他们站岗的人有时候会变动，这个变动的规律我们也没看出来。”

    褚羽晟刚刚放松的脸就绷了回去，沉思了一会之后。他在简图上画出了两道箭头，指着其中的一条箭头看向曹锐：

    “如果我们晚上突围的时候发生了交火，赵耀中校你和曹处长带着周教授他们这些科研人员，不要加入战斗。从这个方向继续撤退，我让小刘带几个人跟你们一起。”

    然后又指向了另一条箭头：

    “剩下的人跟着我留下来战斗，如果我们能打退敌人，就往这个方向撤退，在城外再和曹处长他们会合。如果打不退，就给周教授他们争取时间，战斗到最后一刻！”

    “是！”战士们的回答非常干脆。

    周成焦急地说道：

    “不行，你们一共就二十来个人，还有几个伤兵。这样不是让你们送死……”

    褚羽晟举起手掌打断了周成的话，他态度坚决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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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事行动上，你们必须无条件服从我，我是这里的陆军最高军事指挥官。周教授，请您不要争辩，也不要辜负已经牺牲和即将可能会牺牲的战士。这是我们的使命，您也有您自己的使命，到了那个时候，我相信您会和我们一样义无反顾。”

    周成被褚羽晟和战士们的坚决所深深震撼，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只能徐徐点头。

    “行，我这空军中校没了飞机，也听你指挥。”赵耀说道。

    “天上有东西！”天台外边传来了一个急促的声音。

    褚羽晟、曹锐和周成立刻走上了天台。士兵递上望远镜，指着天空中低矮云层的一角：

    “你看在那儿，云里有东西。”

    曹锐也接过了另一名士兵递来的望远镜看去，当他找到士兵所说的位置时，确实看到了簇拥着缓缓移动的流云之间有一个细长的白色物体。但不等他调整焦距看清楚，滚滚的流云就将其遮住了。

    就在他们在云盖之下仔细找寻时，士兵指着不远处的天空喊道：

    “那边也有！”

    曹锐立刻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紧贴着云层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怪异的物体。它约莫有一辆小汽车的大小，呈两端尖锐，中间圆润的纺锤形状。通体纯白，在乌黑的云盖中，就像一颗散落在泥土中的珍珠一般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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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看去，那物体的表层竟是镂空的，而镂空的内部还有更多层层叠叠的镂空结构。这让它看上去就像艺术家用纯白色的藤条，从内到外精心编织而成的一件艺术品。它此刻正在空中缓慢地旋转着，就像神话故事里的天梭。

    曹锐看着望远镜里，天梭周身旋转着的精美镂空花纹，不禁有些出神。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晨昏线文明的探测器吗？”褚羽晟问道。

    “不可能，晨昏线文明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且他们的探测器我们见过，不是这个样子的。”周成回答道。

    “那有没有可能是镜像地球的东西！”褚羽晟又问道。

    “也不可能，他们只有意识粒子能够穿过时空通道。实体物质一旦进入我们的宇宙，立刻就会发生湮灭反应。”周成肯定地说道。

    “那这东西”

    褚羽晟说话之间，两声锐啸接踵而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楼宇之间赤光大盛，昏暗的楼影被照得闪闪发红。两团火球拖着长长的尾迹，如离弦之箭直刺云盖，转眼间就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这是战斗机甲的防空导弹！”褚羽晟惊呼道。

    两枚导弹喷吐着烈焰直奔天梭而去，天梭忽然高速旋转了起来，它搅动的空气发出的尖啸就像一枚快被吹爆的哨子。在就要命中的须臾之间，天梭忽然向下俯冲，两枚导弹扑了空，直接钻进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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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梭在空中划出一条向下的抛物线，飞行时哨子般的声音更加尖锐刺人耳膜。两枚导弹又从云里钻了出来，直扑天梭而去。而那天梭飞行的方向正对着周成他们所在的天台！

    尖锐的啸叫声让他们感觉血管都要炸裂了，就在天梭要从头顶掠过之时，身后一声锐啸伴着红光而来。接二连三的轰响在头顶炸裂，空中炸出三团烟火，天梭被导弹命中。爆炸引起的爆轰波将周围高楼的玻璃全部震碎，天台上的人也被震倒在地。

    周成忍受着强烈的耳鸣抬头看去，只见刚才还洁白如玉的天梭已有小半被炸得个焦黑，精美的纺锤形外形也被炸出一个缺口。此时的天梭依然在旋转着向前飞行，但速度已大不如前，旋转也是摇摇晃晃，飞行轨迹更是上下起伏。

    就当周成以为它就要坠落之时，天梭的旋转却逐渐开始稳定，它身上焦黑的痕迹正在飞快地褪去，被炸出的缺口也在迅速愈合，凄厉的啸叫声又重新出现。

    只是让周成有些疑惑，不知视觉误差还是真实发生了，他感觉现在天梭的体积比之前的体积小了一圈。当他定睛看去，想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测时，天梭带着凄厉的尖啸一头扎进了浓密的云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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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八章 收割

    被导弹冲击波掀翻在地的曹锐只觉头昏脑胀，眼球和耳膜都要炸裂了。除了在脑海里来回闯荡的耳鸣，耳边还掺杂着没完没了的天梭啸叫声。他双手抱着头，痛苦地挣扎着，却丝毫没有减轻痛苦。

    忽然，他感觉嘴里好像有砂子。睁眼之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西北戈壁上，雅丹怪石阵中间的绿洲旁。但曹锐很清楚这是幻觉，因为绿洲已经在晨昏线发射的冰块撞击中消失了。

    但他脑子里一片混沌，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这个幻觉。就在这时，他想起了这个感觉，就和他在绿洲里因为不明原因即将昏迷前，咬破肾上腺素胶囊之后那个短暂的时间里一模一样。

    当他在这片虚幻的戈壁上四下张望时，回头猛然发现一支天梭正在他的眼前，它的形态和自己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天梭那艺术品一般编织起来的镂空躯干正发生着变化，一根根洁白如玉的横竖编条，像蛇一般灵活地层层退开，中间的空腔就要将他包裹于其中。虽然它看起来是如此的优雅，但依然激起了曹锐来自心底的恐惧

    “老曹！老曹!”周成焦急地呼唤总算把他从迷蒙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惊醒过来的曹锐，一脸惨白、满面冷汗、眼神慌张地四下张望。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他一把抓住身旁周成的手臂，眼神中还透着几分恐惧：

    “我想起当年我在西北戈壁上，咬破肾上腺素之后的短暂时间发生过什么了！它们就是雨人！”

    周成大惊，指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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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刚才那些天梭，就是雨人？”

    曹锐的神情镇定了些许，他深呼吸了几口之后，坚定地看着周成：

    “我不知道雨人长什么样子，但我可以肯定，天梭不是雨人就是雨人的造物。当年在西北戈壁上，雨人就是用这东西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把我从绿洲弄到了沙都城边上的。”

    远处的天际还依稀回荡着春雷般的导弹爆炸声，周成凝望着斜风细雨的狭窄天空，几朵导弹爆炸的云团尚未散尽。意味深长地说道：

    “雨人在这个时候出现，恐怕是看准了时机才来的。”

    曹锐心里一沉，深沉地看向周成：

    “你是说他们想”

    正在说话间，云盖之上发出了一阵绵长、浑厚而又有节奏的轰响，就像是一头熟睡的巨兽在耳边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回荡在天穹之上的声音让天台上的周成、曹锐和褚羽晟都感到莫名的恐惧和压迫，他们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身体，缓步向着楼道的方向退去。

    还没退走几步，云盖上出现的景象就把他们几人怔在了原地。只见一个椭圆形的弧面从滚滚的流云中露了出来，看起来就像从水中看到的船底，但那船底是纯粹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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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白色的“船底”迅速扩大，他们也看清楚了，这“船底”一般的巨物并不是密封的，而是和他们之前看到的天梭一样，是镂空的。

    而那镂空孔洞并没有因为整体体积的增大而变大，依然保持着天梭那样精细的细部结构。无数镂空层层叠叠地编织在一起，在缓慢地旋转中，令人产生既梦幻又畏惧的奇特感受。

    很快，沉到云层之下的部分就大到了让他们毛骨悚然、汗毛直立的程度，它就像一艘从星河沉入人间的巨轮一般。而它缓慢地旋转也让众人意识到，这艘所谓的巨轮根本就是一枚巨型天梭。

    “我的天啊！还不止一个，那边也有！”褚羽晟惊讶地喊道。

    周成和曹锐转头看去，远处的云盖之下，另外两个天梭的白影已经完全露出了真容。

    就在他们震惊之时，远近各处的楼间陡然火光大盛，无数条机关枪炮发出的赤红弹道编织起了足以遮盖整座城市的火网，数不清的防空导弹如乱箭一般射向空中。如林的高楼和天上滚滚的流云都被这奔腾的火光照得通红。

    就在密乱如麻的枪炮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之时，空中的三个巨型天梭忽然加快了旋转的速度。无数微小黑影像被惊扰的蜜蜂涌出蜂巢一般散落到空中，熟悉的啸叫声又回荡在了天际。

    不消片刻，三个巨大的天梭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空中几乎洒满了蝗虫群一般的黑影。

    防空导弹此起彼伏地凌空爆炸，冲击波反复回荡在楼宇间，每一栋大楼都在爆炸中瑟瑟发抖。无数条弹道就像一根根赤色的鞭子在空中挥舞，组成的火网就像渔夫手中拉动的渔网一般矫揉造作。

    空中的大片黑影，顶着密集的火网和导弹爆炸的破片，伴着压过枪炮声的啸叫声冲向地面，很快就没入了水泥森林的海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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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弹爆炸的火球、乌云下舞动的火网、楼间闪烁的炮火还有装备爆炸冲天的火光，把这原本已经晦暗不明的整个世界映得闪闪发亮，天空和大地仿佛都被点燃了。

    周成几人赶紧退回了楼道内，不等他们站稳，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楼边响起。整栋楼猛地一震，玻璃幕墙尽数碎裂，众人都本能地蹲下躲避。

    “我们现在怎么办？”周成大声问道。

    “这帮雨人在地下藏了这么久，现在突然现身，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儿。我们现在趁乱，先摸出城去！”曹锐提议道。

    褚羽晟听着楼外密如锣鼓的枪炮声，沉思了片刻之后，拉动了枪栓：

    “行，我们先到楼下看看，有机会就先摸出去！”

    周成、沈曼绫、夏岚等人在士兵们的前后包夹下，迅速从楼梯往下走。来到底楼，褚羽晟确认了楼梯口外的情况之后，带着众人往外走去。

    依然还在气喘吁吁的众人刚刚走上大堂，就惊讶地发现，玻璃门外的街道上一部战斗机甲带着几名士兵正好从这儿经过，而其中的一名轻装士兵已经看到了他们！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褚羽晟看出了他目光中的冷漠和杀戮。

    “开火！”

    冒着青烟的弹壳从枪膛中鱼贯跳出，枪口喷吐着张牙舞爪的火舌。对方几个轻装士兵还没来得及开枪就皮开肉绽地瘫倒了下去，而身穿着全覆盖动力战甲的士兵浑身闪着火花，在弹头的冲击下最终只是对着空地开了几枪也没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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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弹壳在地板上弹跳发出的叮当声还没完全停住的时候，高大的战斗机甲就要完成迟钝的转身，两门电磁机关炮正杀气腾腾地转向他们。

    “赶紧趴下！找掩体！”

    几乎就在褚羽晟喊出口令的同时，电磁炮如闷罐一般的低沉炮声已经伴随着闪烁的电光而来。没来得及趴下的两名战士瞬间在血雾中支离破碎、肢体四散。

    墙上和柱子上的大理石像吹风机前的纸片一样四处飞散，机关炮扫射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像豆腐一般脆弱。

    周成一手护着身旁的妻子，埋头趴在地上，溅落的碎渣像是从头顶倾泻而下一般。褚羽晟换上弹夹，找准时机一个扫射，但只在机甲身上留下了一串弹痕。

    但对方随后的报复直接把他所在的地面打得像被犁过的田土，若不是他及时侧滚到了柱子后边，恐怕已经变成了一堆肉泥。但他的步枪却在翻滚中落到了地上，被机关炮变成了一堆废铁。

    “交替掩护！往后撤！我们手里的家伙对付不了它！”褚羽晟躲在柱子后边，大声地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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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三十九章 挽歌

    密集的火力让他们寸步难行，只能躲在柱子后苦苦支撑，任凭炮弹在他们耳边嗖嗖飞过，祈祷自己不要被命中。就在整个大堂几乎要在无休无止的扫射中变成一片废墟之时，电磁机关炮的闷响忽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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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翻身抖掉盖在身上的灰尘和石块抬起头来，只见大堂外站着的战斗机甲正提挪着脚步。正在疑惑之间，机甲肩头的防空导弹发射箱喷出艳红的火焰、伴随着锐啸射向了天空。

    就在导弹发射的浓烟尚未散去之时，机关炮蓝色的火焰闪烁着吹开烟雾。只是机甲射击的方向不再是他们，而是街道的另一端。

    战士们看到这一幕，立刻端起武器起身就要开火，褚羽晟厉声制止：

    “等等！先别开枪！”

    众人顺着机甲射击的方向看去，透过残破的玻璃幕墙。只见刚刚发射的两枚防空导弹在街口的半空中爆炸，就在爆炸的火光之间，一道白影伴随着尖锐的啸叫声冲了出来。那是一支天梭，但比他们之前看到过的都要小。

    天梭在机甲的弹幕中摇晃着穿行，虽然速度依然很快，但可以明显看到它被击中时发出的火花。随着距离的接近，天梭被击中的次数越来越多。最终，在离机甲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上，绵软地落到了地上。

    机甲的驾驶员想必也是大惊失色，因为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看到驾驶舱里闪烁的红光，那是更换弹药的警报。

    而天梭已经没有了艺术品一般的外形，它在弹幕的攻击中浑身残缺、阵阵黑烟从殷红的破口里冒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一辆车祸中被撞碎的摩托。

    忽然，躺在地上的天梭开始震动了起来，它的体积在明显缩小，同时焦黑的破口迅速重新恢复了白色，残缺的部分也魔法般地在愈合。就在转眼间的时间，那艺术品一般层层叠叠的镂空结构和梭子一般的外形又要形成了。

    机甲立刻双臂后蹭，电磁炮的弹匣滑落，新的弹匣从后背上的弹药箱中被装入。但不等他举起电磁机关炮，天梭已经旋转着重新飞到了半空。它的外形明显比之前小了一圈，但洁白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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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凄厉的尖啸之后，白影流过。战斗机甲在座舱玻璃的崩裂、四溅的火花和沉闷的撞击声中轰然倒地。而天梭就在它倒下的半空中旋转着，它的旋转看上去有些抖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稳。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天梭的锥尖忽然转向了大堂的方向，转速提高发出的啸叫声越发刺耳。

    端着枪的几名士兵已经紧张得满头大汗，他们本能地把枪口抬高了一些。曹锐正要开口，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天梭冲堂而入，啸叫声灌满整个房间。

    白影一瞬之间分成几道从几人身边一闪而过，而后在大堂里绕了一圈又飞回到了门口，合成一股。当他又悬停在半空时，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这一追风掣电的过程如此迅捷，若不是高低顿挫的啸叫犹在耳畔，几乎都察觉不到发生过什么。但几名端着枪士兵的胸口前却多了一个贯穿的血窟，断骨和血肉清晰可见。冒着热气的鲜血涌出时，几人轰然倒地。

    褚羽晟双眼绯红，正要弯腰去捡枪，曹锐大吼了一声：

    “别去拿枪！站着别动！”

    经这一喊，褚羽晟立刻停止了动。悬在半空的天梭微微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众人看着一尘不染的天梭，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就在此时，天梭带着啸叫御空而去，消失在了眼前。

    街道上的隆隆炮声一刻不停地响着，附近的爆炸声震得大楼哗哗作响。而大堂里的人们因为恐惧和惊讶，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确定那支天梭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褚羽晟强忍着悲伤，将几名战士依然圆睁的双眼合拢。然后摘下了他们的钢盔，盖到了胸前可怖的伤口上。完成之后，他擦掉眼泪，捡起了战友的步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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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查一下还有人受伤没有，隐蔽到后边去，我到门口去先看看。”

    周成、沈曼绫、夏岚他们从几乎把他们半埋的废墟中爬起身来，除了浑身上下的灰砂和皮外擦伤，并无大碍。

    “看来雨人不单单是来帮我们的。”周成意味深长地说道。曹锐的目光有些闪烁，没有说话。

    褚羽晟贴着破碎的幕墙来到门口，夜幕已经缓缓降临到了城市之上。朦胧的雨帘和纷飞的硝烟让街道上激烈的战斗若隐若现。道路两侧残破的楼影在闪烁的火光下时明时暗，烟幕中的人影或是举枪怒射、或是疾步快跑、或是翻倒在地。

    忽然，他看到几个晃动的人影出现在前方路口的硝烟中，他们一路小跑到了墙角，然后蹲靠着墙根四处张望着，看样子他们是想横穿公路到对面去。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仅从姿态都能看出他们的紧张和害怕。

    那群人踌躇了好一会，带头的人挥动手臂，一行跑上了公路。刚刚跑到一半，远处雨雾迷蒙的硝烟中亮起几道蓝色的火光，在公路上映出了他们奔跑的剪影和地下的倒影。枪声传来的同时，他们周围石块四溅，其中几人应声倒地。

    剩下的人在闪烁的火光下拼命奔跑，子弹掀起的石子就在他们脚边乱飞。忽然，褚羽晟听到身后的空中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啸叫声，他下意识地放低了身子。

    那声音从他头顶呼啸而过之后，路口几道白影掠过，剩下的人也瘫倒在了路上。但那白影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钻入雨雾之后。

    “嘭！嘭！嘭！”

    金属撞击声接连响起，啸叫声迅速远去，整条街道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剩下远处的枪炮声，和空中隐隐可闻的尖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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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羽晟匍匐着退了回去。

    “现在不能出去，外边乱作一团了。没有办法确定敌人的位置和情况，如果碰上有夜视能力的敌人，我们连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是啊，我们现在搞不清楚到底谁在什么时候会杀死我们，或者又会帮助我们。”曹锐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们在楼里再多待一会，等情况清楚一点了再摸出去！”褚羽晟说道。

    众人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靠墙坐下，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不能逃跑，不能发出声音，甚至呼吸都小心翼翼。只能任由毫无预兆地爆炸一次次地摧残着他们脆弱的神经，他们只能在黑暗中祈祷这里不会被发现。

    城市间回荡的枪炮声、爆炸声还有夜空中时有时无的厉啸交织在一起，在细雨飘洒的夜幕下，奏响了一曲悲凉的文明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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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章 浓雾

    黑暗中煎熬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模糊，他们有时觉得仿佛刚刚才到这里，有时又觉得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年。渐渐地，耳旁的枪炮声变得稀疏，天梭的啸叫依旧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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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枪炮声逐渐褪去，天梭的声音也不如之前密集。就在大家昏昏欲睡而又不得睡时，一直在外边观察的褚羽晟走了进来：

    “现在周围基本已经安静下来了，他们的战斗应该结束了。我们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摸出城去。”

    众人整理好行装来到门口，天色已经微亮，整座城市都笼罩着浓厚的白雾。冬天的清晨，南方城市大雾弥漫本不奇怪。但经历了昨晚一夜的激战，漫天的大雾加上散落满地的残骸碎渣，给一眼看不到头的前路增添了几分未知的恐惧。

    褚羽晟在门口站了好一阵之后，回头轻声说道：

    “没有听到天梭的声音了，我们赶紧走。路上的碎渣很多，走的时候靠着墙、轻一点，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有什么情况立刻蹲下。我们离城边只有几条街，运气好的话十几分钟就能出城。”

    众人点头示意已经准备好了。褚羽晟仰头看天，支离破碎的高楼像一座座残破的通天塔遗迹插入云霄之中，而前后的街道不出数十米就被浓雾封住。虽然看不到全景，但散落一地的残骸和空气中弥漫的焦味无声地诉说着昨天夜里发生过的惨烈战况。

    正要迈步，耳边莫名出现了一个女声。那声音既像来自深谷一般幽远，又似就在耳畔的低语。她的发音非常标准，而且柔和，就像航班上的空乘播报：

    “亲爱的朋友们，无论你们来自什么地方，听谁指挥。现在请你们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解散一切组织，放弃抵抗，走上大街，向城中心靠拢。

    你们都是伟大的文明，所有人都是伟大的战士，你们会获得应有的尊重。战斗已经结束了，无谓地抵抗只会带来死亡。只要遵照指令行事，我们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保证你们的文明会得到延续。

    四个小时之后，全面的清剿将会开始。任何违抗指令的人，都将遭到毁灭。请你们珍惜生命，珍惜自己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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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复的话音回荡在空气中，所有人都举目四望，但周围除了浓雾什么都看不到。那无处不在而又无迹可寻的声音虽然温和而友善，但话的内容却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

    “放他娘的屁！我要是信了就是见鬼了！”

    褚羽晟咒骂了一声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大家靠着墙根轻手轻脚地踏上的街道。没走出多远，身后的浓雾中就传来了零碎的声音，声音很密集而且越来越近。士兵们立刻举起了枪，褚羽晟竖耳细听。

    “别慌！不是天梭，听起来像是脚步声。”

    随后，他看到前方就是一个玻璃已经震碎的橱窗铺面。手一挥，带着众人快步跑过去，翻入铺面之内。就在他们刚刚翻入，还没有来得及俯身之时，二三十个人的队伍从浓雾中小跑了出来。他们都带着武器，带头的两人还时不时地喊着后边的人跑快点。

    虽然对方已经看到了褚羽晟他们，但并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向前跑去，而褚羽晟也通过眼神确认，这些人是自己的同胞。

    “他们应该也是想出城去的，要不我们和他们一起。人多，安全点！”赵耀说道。

    褚羽晟看着即将消失在迷雾中的这支队伍，摇了摇头：

    “让他们先行，我们等一会再走。他们的动静太大了，我担心”

    褚羽晟话音未落，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声就从空中传来。漫天的浓雾虽然看不到天梭的踪迹，但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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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上带头的人大喊了一声：

    “他们来了！加快速”

    话没说完，一道白影从浓雾中斜穿而出，直透他的胸膛，话音戛然而止。他身边的几个人举起枪来，正要开火。又是几道白影穿胸而过，喷溅的血雾之下，几人应声倒地。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天梭已经冲入浓雾之中，不见踪影。

    “别怕！跟他们干！”一名半身被战友血雾染红的人怒吼着对着白雾胡乱扫射。但枪没响几声，一声厉啸之后，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剩下的人再也没有了抵抗的意志，纷纷丢下武器和头盔，往他们来的方向溃散而去。而天梭和那令人战栗的啸叫声也消失在浓雾之中。周围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大家就都能似有似无的听到天梭轻微的哨音就在浓雾中。

    “它们应该就在周围，没有走远！”赵耀扫视着周围的浓雾说道。

    周成紧握着沈曼绫微微颤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我们现在怎么办？”

    褚羽晟紧握着手里的步枪，脖颈上的青筋不停地抽动。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东西，屠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同胞。我不相信他们，我们得继续战斗！”褚羽晟的声音颤抖，双眼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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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耀指着不远处的公路中间躺在地上的几个人，流淌在地上的血液还冒着微弱的白气。

    “现在还怎么战斗，像他们一样吗？这是送死！”

    褚羽晟依旧死死地握住步枪，咬肌不住地抽动，牙齿咬得咔咔作响。曹锐轻轻拍了褚羽晟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深沉地说道：

    “赵耀中校说得对，我们不能去送死。在这里的人都经历过九死一生，没人怕死。但如果我们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怎么对得起那些用生命护送我们到这里的战友和同胞们。我们只有活着，才有可能完成我们尚未完成的使命。”

    褚羽晟看着身旁的众人，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绯红的双眼中滑出一颗泪珠，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步枪。众人卸掉了武装，走上了大街。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浓雾开始散去。林立的高楼依旧还在，但已经没有了往昔的辉煌。玻璃幕墙没有一片还是完好的，门窗和华丽的外墙尽数剥离，只剩下光秃秃的混凝土框架露在外边。

    不少细长的高楼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爆炸痕迹，就像一根被白蚁严重啃噬过的木柱，随时都可能坍塌。

    宽阔的城市干线上一片狼藉，瓦砾和玻璃碎片四处散落。被击毁的战车和机甲随意地丢在公路上，残骸上还冒着缕缕青烟，整座城市看上去就像一座座刚刚熄灭的炉子。

    稀稀拉拉走在路中间的人群，不自觉地排成了一条纵贯公路的长队，所有人都灰头土脸，只是眉目低垂地向前走着。在他们的脚下随处可见已经死去的人类躯体、残肢和凝固的血液，但他们只能麻木地从上边走了过去。

    更多的人从两侧破败的大厦中走出，加入到了这支缓慢前行的零散队伍中。人群中的周成忽然发现，刚刚从一侧废墟中爬出来，走在他们旁边的几个人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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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都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衣服很干净，不像自己这般蓬头垢面，身上还穿着动力战甲的动作捕捉内衬，显然他们刚刚才脱掉了动力战甲。

    但最奇怪的还是它们的眼神，淡然中透着冷漠和尖锐。他们没有说话，只是保持一定的间距就这么走着。周成看了一眼身旁的曹锐，他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正要开口，曹锐使了一个眼神阻止了周成。

    几支天梭带着啸叫从头顶上掠过，已经麻木和绝望人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向前走着。看着天梭消失在前方薄雾中之后，周成才低声说道：

    “老曹，你看他们。”

    “我看到了，他们应该就是意识入侵了我们身体的镜像地球文明。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也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曹锐的声音虽然也不大，但比周成的要大很多。

    周成一惊，很明显就在他们旁边的那几个年轻人听到了曹锐的话，但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继续向前走着。不知是没有听懂曹锐的话，还是不愿理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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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一章 羊群

    周成看着眼前这群既熟悉又陌生的，不知应该把他们称作人类还是什么的人。就是这些人昨天还在批量屠杀自己的同胞，今天却又和自己像战俘一样，并肩走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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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由自主地和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漫长而松散的队列中，所有人也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做着相同的动作。走向同一个方向的绵长队伍中，似有似无的分成了两个队列。

    周成无法想象那些躯体被占领的人类，此时脑中思考的是什么样的内容，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现在的局面是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而作为经历了十余年高压和磨难的人类来说，这一切反而更加容易接受。

    “加快步伐，保持距离，向东边走！前方会搜身检查，扔掉你们所有的武器，不要给自己制造麻烦！”

    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那声音和空中飘荡的劝降播报完全不同，它带着回音飘荡在楼宇间，肯定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的。

    曹锐偏头看去，前方路口一辆已经损毁的装甲车上，站着一名士兵在一边指挥着队伍的方向，一边大喊着。他手里拿着普通步枪，装束和危机时代的武装市民差不多，三十多岁的样子。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确认，那个人就是他们的人类同胞。

    “这是我们的同胞呀，但他这是在干什么？”身旁的周成疑惑地问道，他的眼中明显带着几分惊喜的神色。

    曹锐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现在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先看看再说。”

    就在此时，前方已经走到路口的队伍中有一个人忽然离开了人群，向那名士兵走去。他边走还在边问着什么。但那名士兵立刻警惕地端着枪对着他大喊道：

    “回到你的队伍里去！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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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愣在了原处，嘴里在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语调上判断应该是在询问或者乞求。这时队伍中有更多的人也开始向那名士兵靠拢，他们的速度不快，看上去并没有攻击性。

    但站在战车残骸上的士兵却更加紧张了，他拉动枪栓瞄着正向他靠拢的几个人，声音更大了：

    “我最后警告一次，离我远点，听从指挥，否则就毁灭你们！”

    人群开始嘈杂起来，靠近那名士兵的几人虽然没有继续往前，但也没有后退。曹锐注意到，就在他们不远处的镜像人群也停住了脚步。他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事态发展，既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就在队伍在路口处变得越发松散，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的时候，空中一道凄厉的尖啸声划过，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多数人甚至本能地蹲了下去。

    曹锐条件反射般地护住周成蹲了下去，再抬头看去时，一支天梭悬停在了那名士兵身后的半空中，锥尖对着人群，整个街口只剩下了天梭自旋发出口哨一般的声音。

    上前的几人颤抖着退回了队伍中，人群又恢复了之前的秩序，天梭缓缓升入高空，一声锐啸之后不见了踪影。

    队伍又开始缓慢地前行，经过那名士兵的时候，人们或多或少的都会看他两眼。一个满头灰尘的中年女性忽然向他吐了一口唾沫，尽管她离那个士兵很远，唾沫也吐不到他的身上，但她还是这样做了，并且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真是我们的耻辱！”

    那士兵依旧继续喊着口令，指挥着队伍的前进方向。但明显可以看出他的眼神在刻意躲避众人的目光，脸颊也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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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走到士兵的位置，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转弯走上了另一条街道才回过头来。身旁的周成看了看空中之后，低声说道：

    “这种人什么时代都有，不奇怪。你就是盯着他看一年，也没有用。”

    曹锐微微皱眉，看向周成：

    “不，这个人我好像认识。刚刚我仔细确认了，应该没错。”

    周成一怔。

    “你认识他？特勤局的还是你抓过的犯人？”

    曹锐微微摇头：

    “都不是！老周，你还记得危机时代最后几年，因为各国政府秘密建造避难所和逃生设施，爆发过一次几乎蔓延全球的罢工浪潮吗？”

    周成浅吸了一口气，说道：

    “记得，那个事儿闹得很大，欧洲的一些领导人甚至为此自我了结，才让罢工浪潮平息了下去。我听你说过，那次罢工浪潮的幕后主导是一个叫‘世界工人联合会’的神秘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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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扫了一眼周围，说道：

    “当时我带着人去了罢工最严重的山城市，很快就发现了这个‘世界工人联合会’的背后有雨人的影子。

    他们通过篡改物资分配系统的数据，以食物、网络、用电等生活保障物资的配给量为诱饵，通过塞纸条引诱了不少人加入他们组织。又通过线下集会、网络聊天室和一款名为卡尼期生存的游戏筛选出了不少骨干”

    忽然，空中响起的厉啸打断了曹锐的话，几支天梭破空而过。声音完全消失之后，曹锐继续说道：

    “后来，在山城市一座网络大学的机房下边，我和雨人擦肩而过。当时一度我还很懊悔，没有抓住他们。现在看来，是有点可笑和幼稚了。

    雨人给我的理由是，为了保证我们能全力以赴地对抗即将到来的入侵。当时我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在危机时代那种高压社会态势下，他们能瞒天过海地搭建起那么庞大而高效的组织，并且同时在全世界发动了罢工运动，他们能做的绝不只是这些。

    最后，虽然没有抓到雨人，也没有拿到他们的黑客设备。但是我们在破损的机柜中找到了不少他们组织的成员资料。

    虽然当时拿不准他们的意图，但出于职业本能，我还是仔细浏览了他们每一个人的信息。刚才站在路口的那名士兵，就是他们骨干成员中的一名。虽然记不起名字，但那个相貌我可以肯定在资料上见过。”

    周成对曹锐的判断毫不怀疑，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见过曹锐对人脸过目不忘的本事。

    “但他们的人数好像不多，我们走了这么久，也就看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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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长叹了一口气。

    “从地面入侵开始到现在，天翻地覆的变化随时都在发生，恐怕有很多变故也是他们没有预料到的吧。而且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没有了组织的羊群来说，这已经够了。这群迷雾中的枪手们算是悉数亮相，鹿死谁手好像已经有定数了。”

    就在此时，队伍来到了下一个路口，几名正在对通过的人进行搜身检查。其中的一名士兵手里拿着一张纸，反复核对着正在接受检查的人的面貌。如果那人脸上沾满了灰尘，他甚至会要求那人用水洗干净。

    很快，就轮到周成几人接受检查了。搜身并不是很仔细，只是检查身上有没有手枪、手雷这类的武器，而对于隐蔽起来的小刀一类的东西，并没有太过严格。

    周成几人通过检查之后，正要往前走，身后传来士兵严厉的声音：

    “夏岚，你跟我们走！”

    几人都是一怔，他们不仅认出了夏岚，还知道她的名字。周成回头看去的时候，正在挣脱的夏岚手腕上已经戴上了手铐。

    “你们要干什么！”夏岚喊道。

    周成、曹锐、褚羽晟和赵耀几人都本能地回头想要去帮她，而士兵们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们。

    “回到队伍里去！这是最后的警告！离我们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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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梭的啸叫也再次响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岚被塞进了旁边的一辆军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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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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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被塞进了军车的后排，手铐的一端铐在了车门的把手上。车上只有一名开车的士兵，而他的步枪就放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夏岚拽着手腕上的手铐，眼睛盯着那支步枪，计算着距离。

    “你的位置够不到，不要白费功夫，给自己找麻烦。”开车的士兵通过后视镜看着夏岚，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

    夏岚从他的眼神中判断出开车的人，就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类。

    “哼！你们这些人类的耻辱！”

    士兵冷笑了一声：

    “呵呵，耻辱？那些被成群押送到城边集中处决的人就伟大了那些被镜像地球换了脑子的人就英勇了？不是因为我们，你现在还能呼吸、说话，还有自主意识吗？你就烧高香吧！跟我在这儿谈什么高尚！”

    夏岚大惊，在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这个其貌不扬的士兵，竟然寥寥数语就点出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要带我去哪儿？”

    士兵冷冷地回答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我只负责把你带到指定的地方，命令里可没说要把没受伤的你带过去。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在后边呆着，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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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不再说话，无助地在座椅上缩成一团，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车子在遍布废墟的街道上穿行了没多长时间，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相比一路上的残骸和瓦砾，广场显得格外地干净。

    在广场的中央，一支天梭缓慢自旋的天梭悬浮在半空，在广场上穿梭的军车和人似乎并不惧怕它。

    车子停在了广场边上的一栋大型建筑前，这里是以前的市政厅办公大楼。士兵押送着夏岚来到楼上一间办公室的门口，敲门而入之后。士兵对着办公桌前被另外几个人围着的人行了一个很奇怪的举手礼:

    “报告统帅！夏岚已经找到！”

    那人抬头，夏岚全身猛地一颤。那个头发已经花白，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夏继刚！

    看到女儿，夏继刚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展开双臂兴奋地走上前来：

    “岚岚，看到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夏岚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双眼瞪着正在走来的父亲，面色冷漠地往后退了两步。夏继刚也知道夏岚的脾气。他停住了脚步，对身后的人说道：

    “把她的手铐打开，你们先出去，按照指示做就行了，有需要再叫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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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随即按照夏继刚的指示，离开了办公室。关上门之后，夏岚满眼愤怒地盯着夏继刚质问道：

    “统帅？你做了什么！”

    夏继刚一反常态的没有发作，而是依然一脸笑容的拉出椅子让夏岚坐下，自己也做到了一旁：

    “岚岚，不管怎么样，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妈妈也跟着我到了蜀川，她应该也没事儿，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她的。”

    夏岚听到母亲消息，双眼微微闪动了一下。但立刻又变得尖锐起来，虽然她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但还是问道：

    “请您给我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继刚长叹了一口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好吧！我知道你一定会问到底的。你知道，危机时代的时候我因为‘813工程’的事情丢掉了国家科学院院长的位置。我每天只能在一个无关紧要的闲职上，看着人们努力拼搏，而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夏岚轻声吐了一口气，她心里非常清楚。父亲在意的是他失去了指点江山的权力，而非所谓的拼搏。但她并没有反驳，她想知道更多的情况。夏继刚也看到了女儿的表情，他指了指窗外广场上的天梭。

    “后来，他们的组织也就是‘世界工人联合会’通过网络找到了我。一开始我并不愿意和他们接触，但后来我慢慢了解到了他们的能力、效率和意图。我觉得我也许可以通过他们，继续为文明的生存做出自己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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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对父亲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话技巧很熟悉，他知道父亲只是想填补权力缺失之后带来的巨大空虚感。更何况，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也实现了。

    夏继刚没有在意女儿充盈在眼波里的鄙夷，继续说道：

    “地面入侵开始之后，我和他们之间的联系就随着电磁风暴的到来完全中断了。逃到蜀川以后，我们依然没有联系上他们。前几天，人们还沉浸在刘超文凭一己之力干掉侵略者的兴奋中时，更可怕的镜像地球入侵就到来了，新的杀戮也随之而来。”

    “这些都是雨人告诉你的吗？”夏岚问道。

    夏继刚沉沉点头：

    “镜像地球文明瓦解了我们的组织，直接出现在我们身边，给了我们最难以承受的一击。当新的入侵者开始有组织屠杀我们的时候，他们破土而出、从天而降。

    他们对入侵者展开了强有力的行动，把无数即将遭到杀戮的人们拯救了出来。同时也把我们重新召集起来，建立秩序”

    “呵呵呵呵！”夏岚冷漠的笑声打断了夏季刚的诉说。

    “如果真如您所说，他们就像菩萨一样是来拯救我们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我们数十亿人遭到屠戮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为什么要等到整个文明都命悬一线的时候才出现？

    而且，我想您应该非常清楚。他们清除的并不是您口中的所谓的入侵者，而是所有反抗的人！包括并没有受到意识入侵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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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继刚的面色更白了几分，他微微低头看着地毯上的某处，沉默不语。

    “他们给你，或者说你们开了什么样的条件，统帅！”夏岚追问道。

    夏继刚身体一颤，转头看向夏岚，怒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

    “雨人承诺，只要放弃抵抗就不会进一步攻击。所有人，包括镜像宇宙入侵意识的人。在完全去武装化之后，会集中被转移到东南边的宝岛。在无威胁化和额定种群数量的前提下，我们会得到安定演化的机会。”

    夏岚轻蔑地笑了一声，目光凌厉地看着父亲夏继刚：

    “是啊！这是多么慈悲的安排啊！把我们和镜像文明关在一个岛上，拿我们作为文明演化的标本。我们的生死只能成为他们研究报告上的一行行数据，或者他们小学课本上的一段关于落后就要挨打的辅例？

    我们作为一个智慧种群，连自由生育和演进的权力都被剥夺，我们还算得上什么文明。这就是你所做的一切，把我们变成乖巧的宠物和玻璃橱窗里的白鼠。人类的统帅，雨人的仆人！”

    夏继刚语气变得激动起来：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啊！而且实际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雨人及时出现，我们已经无力招架来自镜像文明的屠杀了！”

    “你当然可以这样安慰你自己，但人类还没有放弃抵抗。很多人会因此失去生命，但他们获得的是自由。就算人类注定要在这场浩劫中灭亡，也应该是在抗争中有尊严的灭亡。但现在这样，人类作为一个文明，和灭亡了有什么区别！”夏岚不依不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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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继刚脸上的愤怒已经散去，他走到夏岚身旁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

    “岚岚，我们以后再争论这个好吗。我求你现在留下来，妈妈很快也会回来。我们会得到雨人的优待，我们的后代都可以生活在自由的环境中。”

    夏岚看着父亲焦急的表情，心中的怒气也散去了几分。她站起身来，决绝地说道：

    “在别人怜悯之下的生存，我宁愿不要。你照顾好妈妈就行了，如果你还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就让我回到我的伙伴中间去。”

    夏继刚深知女儿性情刚烈，无法再劝。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拿出了一张盖着印信的纸条，语气也变得温和：

    “我知道无法勉强你，也没有资格强求你，从小到大都是。你把这个拿着，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或者需要帮助，就拿着这个给我们的士兵，他会带你到我这里来的。”

    夏岚没有接过纸条，转身就要离开。夏继刚一把拉住了夏岚的手腕，把纸条塞进了手中。声音也变得更咽：

    “你弟弟夏雨辰和他的妈妈已经在镜像文明的屠杀中不在了，我能理解你的坚持。也请你理解我，这算是我最后的请求吧。”

    夏岚身体微微一震，呼吸变得急促。她愣了好一会，拿过了纸条快步走出了办公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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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三章 棍子

    松散的人群经过几道关卡之后被分成了若干纵队，每个人都在士兵手里领到了一行军背包和一个大号的空瓶子。在下一个关卡的时候，背包中被灌入了大半包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压缩饼干、粗粮甚至还有家禽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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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吃的吗？”曹锐向士兵问道。

    士兵没有理会他，只是呵斥他赶紧往前走，不要阻挡队伍。

    这大半背包的东西对于周成、曹锐这样的男人来说尚且还能负担，但对于沈曼绫就非常吃力了。但士兵并没有理会这些，只是让队列赶紧向前挪动。

    周成从后边帮着沈曼绫托着背包咒骂道：

    “这些狗东西，已经完全不拿我们当人了。”

    褚羽晟也走上了前来，帮着周成托着沈曼绫的背包：

    “成王败寇，咱们自己的历史不也是这样嘛。谁让人家掌握了绝对的武力，可以轻易碾压我们。现在他们怎么收拾我们，都只能忍受了。”

    一旁的曹锐扫了一眼四周，冷哼了一声：

    “哼！他们的武力也没那么绝对。之前的战斗中我们都看到了，他们也不是无坚不摧的，我们制造的武器同样能对他们形成一定的遏制。”

    “对！对！对！他们受到攻击以后，一样会受损。虽然有我们难以理解的自愈能力，但很明显能看到他们受损以后，体积会缩小。这就是说，他们可以被我们的力量消灭”褚羽晟激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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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锐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他们来的时间太刁钻了。无论是对于我们还是镜像入侵者来说，都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们有组织的武装基本都被解除了，镜像入侵者也是立足未稳的时候。他们带着我们从未见过的武力打击形式，还有他们花了这么多年构架起来的组织到来。

    我们败得不冤枉，雨人这个迷雾中最后的枪手，是选准的时机才出手的。要不然，就凭他那点东西，在任何一个时间段出现，恐怕都只能白白损失他们本就不多的数量。”

    这时，队伍来到了一个湖边，在这里站岗的士兵让路过的人用手里的瓶子装满水。褚羽晟站在湖边帮其他人往瓶子里灌着浑浊的湖水。

    曹锐接过褚羽晟递来的瓶子，看着掺着浮渣的水正想抱怨。空中隆隆地飞来一支天梭，它的体积比最开始他们看到的时候要小不少，但依旧占据了湖面的小半。而它的颜色也不如之前那般洁白如玉，像是发黄的象牙。

    天梭缓缓地将精密的镂空身躯沉了一半在湖面中，自旋搅起了湖面的层层浪涌。他们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被天梭带起的水花并没有落回湖面，而像是被天梭那些复杂的镂空结构吸收了一般。

    “看什么看！赶紧打了水继续前进！”士兵的厉声呵斥打断了众人的驻足观看。

    曹锐几人提着水回到队伍中时，那枚巨大的天梭缓缓飞离了湖面。不知道是阳光的作用还是确实发生了变化，它的颜色又变得如白玉一般无瑕、通透。看着很快就消失在天边的天梭，曹锐干笑了一声：

    “这离不开雨的雨人也来到了阳光下，看来他们也是孤注一掷了。”

    周成把目光从天际的云层中收了回来，看向曹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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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老曹！你刚才说，他们数量不多，是你的猜测还是有什么证据。”

    曹锐仰头看了一下周围的天空。

    “地面入侵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不是有全球相控阵雷达阵列监控星环和流星嘛。在电磁脉冲风暴开始之前，我们侦测到了覆盖几乎全世界所有城镇和据点的流星雨。

    我当时保留了一份观测资料，仔细对比以后发现。至少有八九个地方的流星雨覆盖位置，是没有任何人类的设施和据点的。

    再结合晨昏线文明在进攻之前，用冰块撞击了西北戈壁，证明晨昏线文明是知道雨人存在的。所以我当时就判定，这几个地方可能就是埋着雨人残存方舟的地方。”

    曹锐又看了看天空。

    “而且你看现在，空中的天梭不是比之前少多了嘛。我们之前就推测过，他们的数量应该很少，现在的情况更是基本证实了。要不然，他们哪里需要这么多狗腿子帮他们维持秩序，像镜像文明那样突突突就行了。”

    周成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雨人应该是先集中力量发动了对蓉城的袭击，现在可能大部分已经赶往其他城市了。虽然地球上的人类数量可能已经不足两亿，但很分散。雨人没有镜像文明那种同时全面入侵的手段，就只能分个轻重缓急，各个击破了。”

    “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我们就像一群牲口一样，还不知道要被赶到哪个圈里去养起来。能活多久，全看人家的心情了。现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咱手里打虎驱狼的棍子也没了，只能当一群待宰羔羊。”曹锐哀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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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打了一个冷噤，沉思了片刻，深沉地看向曹锐：

    “如果我们还有这根棍子呢？”

    曹锐也是一怔，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周成正要开口，只觉小腿上被人踢了一脚。那个力度并不大，感觉更像是在提醒他。

    周成转头看去，旁边队列里一个面无表情年轻人刚刚收腿。从他锐利而冷漠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被入侵了意识的镜像人。正在疑惑间，曹锐猛然发现。就在他们后边几个身位的地方，一个士兵正走在队列中。

    士兵的表情看起来漫不经心，但曹锐一眼就看出了他在偷听自己和周成的对话。周成和曹锐都是头皮发麻，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除了对差点说出秘密的后怕，还有对镜像人行为的疑惑。

    就在这时，一辆军车停在了公路边上，下来的人正是夏岚。众人看到夏岚都非常高兴，她背着沉重的背包回到队列中，脸色却有些难看。这时，车上的一名士兵也下了车，就在不远处跟着夏岚。

    几人都正疑惑的时候，夏岚竟然对着那士兵吼道：

    “请你离我远点！”

    那士兵却没有其他人那般刻薄和跋扈，反而有些为难：

    “我只是执行任务，请你不要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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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正要开口，曹锐拉了她一把，并且递上了一个眼神。夏岚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们的士兵之后，心领神会。

    “你要想完成任务，就和你的那些狗腿子战友们都离我们远点。能看到就行了，别离我这么近，我怕臭！”

    尽管夏岚的语气很恶毒，那士兵也不敢发火，只是往后靠了靠，远远地跟着。而刚才一直在后边偷听的那名士兵，也识趣地走开了。

    夏岚低声把情况向其他人简单地说了一遍，曹锐摸着自己布满疤痕的面颊说道：

    “这样看来，情况就和我们刚才说的差不多。现在还留我们活着，并不是雨人的慈悲。而是因为他们也是孤注一掷了，他们得集中有限的数量，完全解除掉人类和镜像人的武装，之后才是怎么收拾我们这帮俘虏。”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夏岚问道。

    曹锐仔细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之后，低声向周成问道：

    “老周，你刚刚说的棍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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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四章 裸奇点

    周成四下环顾了一番，确认周围没有了雨人的士兵，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旁边队伍的镜像人身上。他们一个个面色冷峻，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就像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两个队伍离得很近，周成知道无论他们多么小声的说话，他们还是可以听到。虽然不能肯定他们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但他们对之前的对话确实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刚才提醒他有人偷听的确实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迟疑再三之后，周成还是准备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现在的情况下，得到一个私密的空间已经是奢望了。

    “超文在告诉我如何强制关闭意识传输时空通道的时候，跟我提到过镜像地球之所以要入侵我们，是因为他们在研究可控正反宇宙湮灭反应获得稳定能量的时候，强行打开了黑洞的视界面。

    随后，就遭到了一种名为宇宙监察者机制的惩罚。这种机制到底是什么，现在不清楚。但其带来的后果是，镜像太阳系被时空网隔离出了已知宇宙，他们被囚禁在了自己的星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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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研究超文的宇宙模型时，也做过针对黑洞的演算。结论和我们的相对论很相似，在视界面之内的奇点上，所有的规律和法则失去意义。

    所以，黑洞的奇点都是被严格视界面包裹在内的，而不会允许裸奇点暴露在时空之中，否则我们的宇宙规律将在起点完全失效。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这个宇宙监察者是宇宙的一种规律或者是更高级文明，他们不允许我们打开视界面。把奇点裸露在时空之中。”

    曹锐恍然大悟，他张大的嘴巴又闭了回去，压着激动的声音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宇宙监察者机制作为我们的棍子，威慑他们！”

    周成微微点头：

    “如果我们能够制造出裸奇点，或者说拥有破坏黑洞视界面的能力。我们就能让眼前这些从不正眼看我们的高等文明，好好看看我们了。”

    “别说破坏黑洞的视界面，已知离我们最近的黑洞都有1000光年。我们怎么做得到啊！”夏岚的话中充满了焦虑。

    周成用目光看了一下天上的某个位置，又迅速收回了目光。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月球。周成低声说道：

    “我们不需要，也无法掌控自然形成的黑洞。但如果对付在高能粒子加速器中人工形成的微观级别黑洞，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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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参与过中央环形山的设计审核和竣工验收，我对她的性能很熟悉。根据数学模型的描述，中央环形山粒子加速器在超负载150的功率下，是可以制造出微观层面的黑洞的。

    至于，如何利用制造的黑洞完成威慑，我也不是很有把握，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但总比我们像现在这样，在绝望中等待着随时可能来临的处决要强。”

    “但是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还存在吗？雨人或者镜像人没有破坏她吗？”夏岚问道。

    周成又看了一眼旁边像机器人一般的镜像人，说道：

    “镜像文明应该知道中央环形山粒子加速器的能力，毕竟那东西是他们设计的。但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到月球上去就和我们一样被雨人控制起来了。而雨人，应该不知道中央环形山加速器的具体情况。

    超文在整个加速器建设和运行过程中，都进行了网络数据的量子加密，他们通过网络无法了解到加速器的情况。

    雨人甚至都不清楚已经毁掉的‘超级东方环’的具体作用，否则他们会在时空通道开启之前就毁掉她。毕竟，对付落后的人类，可比对付科技超越他们的镜像人容易多了。”

    曹锐思索了片刻之后：

    “从被意识入侵人群的年龄来看，雷达峰上的卫旭和林天宇应该没事儿。我们找一部长程电台联系他们，让他们告诉李林杰应该怎么做。”

    周成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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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行，中央环形山只有一套试运行时使用的简易操作台。制造黑洞到完成威慑的整个过程非常复杂，我不可能几句话之内就跟林杰讲清楚应该怎么操作。

    而且我们知道雨人是有拦截无线电能力的，如果被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想法，而我们还没有完成整个步骤的话。那我们最后的希望就都毁灭了。”

    沈曼绫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老周，但你怎么才去得了离我们三十八万公里之遥的月球啊！更何况是在现在这样的强敌环伺之下。”

    众人沉默，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熄灭。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月球确实太遥远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耀开了口：

    “你们还记得‘花环计划’的事儿吗？”

    “记得啊，欧洲那些上层精英为自己准备的太空方舟。后来被雨人发现，通过工人罢工被逼全部销毁。怎么啦？”曹锐说道。

    赵耀微微笑了笑：

    “就和欧洲那帮人自己说的一样，逃跑主义是没法完全遏止的，他们只是进一步缩小了计划的规模。可能是因为计划小到使用的资源已经不值一提，所以大家对这样的情况也只是心照不宣了。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也做了相应的研究。军方和科学院在‘卡门工程’的基础上，针对紧急起飞和低保障情况的可靠性改进了运载飞机和穿梭机，我作为试飞员，参与过整个试飞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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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步成果汇报上去之后，国务院叫停了项目。改装后的飞机也没有送回部队继续服役，而是作为预备项目验证机，保存在了蓉城双柳机场的地下掩体机库中。

    我之前折腾那些螺旋桨飞机去引发火山的时候特意去看过，验证机还在机库里，妥善率非常高。如果那架样机能够躲过前几天的惨烈厮杀，那我就能够驾驶她送你们到月球轨道。”

    众人都兴奋了起来，仿佛是在陡直的山崖边上看到了一根在风中摇曳的绳索。想要通过悬崖虽然依旧艰险无比，但总归是有路了。

    “但现在这个情况下，我们怎么才能偷偷的离开队伍，跑到双柳机场去。还要趁雨人不注意驾驶着飞机在大气层中加速到10马赫，之后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到达月球。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赶在雨人摧毁中央环形山之前，完成威慑建立！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我们将永远掉进深渊，再无出头之日。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我担心”沈曼绫焦急的话语给所有人浇了一盆冷水。

    周成握住妻子的手，坚定地说道：

    “在这个已经只剩下杀戮和疯狂的世界里，我们要么有尊严地活下去，要么有尊严地死去。我不想待在他们为我们打造的玻璃舱里，耻辱地度过后半生。”

    他深情地看向妻子：

    “我们是仰望过星空的人类，肉体可以消亡，但是精神永远不能被囚禁和践踏。我想试试这个计划，至少能壮烈地死在追求自由的路上。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任何接过都有可能是进步，我必须试试。”

    沈曼绫眼中盈着泪珠默默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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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摩挲着衣兜里夏继刚给她的纸条，踌躇再三之后说道：

    “后边的事情我不知道有多大的机会能够成功，但第一步可能没有那么难，我们可以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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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五章 岚之锋

    凭借着夏继刚那张盖着印信的字条，夏岚带着周成、曹锐等人来到了市政厅办公大楼的统帅办公室。

    正在和属下商议部署的夏继刚看到夏岚和周成等人的到来，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和欣慰的笑容，他遣散了下属们，向门口的卫兵交代了几句。然后就笑逐颜开地一边给周成他们拉着椅子，一边说道：

    “岚岚，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你还把周教授、沈教授、曹处长他们也带来了，这对于我接下来组织管理构架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这接下来的工作就”

    “父亲，我们在这儿的对话雨人听不到吧？”夏岚打断了夏季刚眉飞色舞的表述。

    夏继刚愣了一下，扫了一眼窗外，又恢复了笑容：

    “他们的声音采集能力确实很强，但在中午的时候很多天梭都已经飞走了，现在广场上也只有一支天梭了，应该是听不到我们说话的。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他们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专制。”

    曹锐走到窗边顺手带上了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广场中央的那支天梭问道：

    “飞走了？他们是去其他地方了还是？”

    夏继刚一边拿着杯子为几人接水一边说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从属关系。他们只会提出命令，不会向我解释什么的。”

    曹锐向周成和夏岚递了一个眼神，正在此时。门开了，士兵带着一名身形清瘦的女人走了进来。夏岚看到她，双目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快步走上去拥抱住了她。

    “妈妈！”

    看着母女二人相拥而泣，夏继刚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是他那张老沉的脸上极为罕见的真诚的笑容。

    夏岚将母亲让到椅子上坐下之后，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决绝地看着夏继刚，将他们需要驾驶双柳机场的空天飞机前往月球的事情向夏继刚摊了牌。

    夏继刚听完之后，脸绷得就像一张铁板。他眼中浮着戾气，咬肌微微抽动。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应该让卫兵把你们全都抓起来。”

    夏岚冷笑道：

    “当然了统帅大人，您还可以直接告诉雨人，好让他们像对待我们的同胞那样，在我们几个的胸膛上开个洞。”

    夏继刚的面色刷地变红，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尽管他已经暴跳如雷，但依然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

    “我当然可以这样做！你们那个自以为聪明的计划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就算我把你们送到机场去，这城里依然有相当数量的天梭，他们的能力你们是见过的。你们怎么可能有机会驾驶那个两百多米长的飞机起飞，并且飞出大气层去！”

    夏岚的态度依然坚决：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你只需要让我们能够到达机场，并且给我们一些我们需要的东西，剩下的事情不麻烦您。”

    夏继刚一脸冷漠地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我不能答应你们的无理要求，我们的对话没有发生过，我会让士兵送你们回到队伍里去。”

    夏岚走到母亲身边，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淡淡地说道：

    “那你最好现在就让雨人杀死我们，或者让你的士兵处决掉我们。因为，无论你提供帮助与否，我们都会执行计划。而我，将会和我的战友们一起冲在队伍的最前列。请您最后决定吧，人类的统帅，雨人的走狗！”

    说完以后，夏岚看向身前的母亲，眼中写满了悲凉和失望。

    夏继刚紧咬着牙关，攥着拳头，鼻孔里的气流呼呼作响。忽然，他用手指着夏岚母女，怒斥道：

    “难道每次！”

    话刚出口，他又压低了声音。

    “难道每次你都要这样和我对着干才行吗？”

    母亲轻抚着夏岚的手，挂着泪痕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她温和地说道：

    “继刚，从小到大你对岚岚都只有冷漠和否定。现在我们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你就同意她这一次吧。”

    她的话语虽然温和如水，却像一柄钢刀一般插入了夏季刚的胸膛。他盯着夏岚的凶狠目光渐渐变得闪烁，身体也微微颤抖。随后，他背过了身去，长久无言。

    一直注视着窗外广场上情况的曹锐打破了沉默。

    “您不用派兵帮我们，也不用刻意为我们提供武器装备。只需要给我们十几张能在城市里通行的纸条，还有几辆车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办。要是我们失败了，也不至于牵扯到您的头上，您依然可以坐稳现在的位子。

    如果我们成功了，您也算是提供过重要帮助的人。虽然这不足以让您彪炳史册，但至少不会让您被钉在人类文明的耻辱柱上。在这件事情上，您不仅不会有什么损失，反而会多一份保险。您说，我说得对吗？统领先生。”

    “给我们一个机会拯救我们自己的文明，也给您自己一个机会赎清背叛文明的罪恶。行吗？爸爸！”夏岚最后那声“爸爸”喊出的时候，夏继刚的身体微微一颤，自从他在夏岚13岁离开家庭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女儿这样称呼他了。

    夏继刚因为沉重呼吸而起伏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去，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的戾气和愤怒已经消散。

    他面色发白，恍惚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怔怔地出神。那神情就和当年在813基地的门口，自己失魂落魄的坐在木箱上熬了一整夜的时候一模一样。

    就这样，众人相持了良久，夏继刚缓缓地拉开了抽屉。从里边拿出一叠盖着印信的纸条，一边在每张纸条上写着什么，一边说道：

    “我只会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之后，这张纸条被哨兵检查时将不再有效，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双流机场有个轻武器库，里边应该还有点东西，如果那儿有人站岗你们就得自己想办法，我不会给士兵下达任何命令，这只会引起雨人的怀疑。

    另外，车子不能给你们，脱离正常轨迹之外的车子目标太大，天梭轻易就会发现你们。你们自己尽量躲开那些天梭，他们在近距离上能识别出你们的身份，特别是曹处长和周教授。

    雨人之前授意过我，尽全力招募你们加入。如果你们拒绝，就处决你们。”

    曹锐走到办公桌前，正要伸手去拿过那些纸条，夏继刚却收了手。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夏继刚看向夏岚：

    “岚岚，你必须留下来和我跟你妈妈待在一起，不能参加他们的行动！”

    夏岚正要争辩，夏继刚抢在前边说道：

    “这个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答应我，我就把条子给曹处长。不答应，我就立刻让卫兵进来把你们全部关起来。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做不成！什么拯救和赎罪的机会，我都不在乎！”

    夏继刚的态度异常坚决，夏岚也止住了嘴边的话。她逐一看向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周成、沈曼绫、褚羽晟、曹锐、赵耀。他们都一一对着夏岚微笑点头。

    最后，夏岚看向母亲。她的脸上带着慈蔼的微笑，目光依然是从前那般温柔。但在她目光的背后，夏岚读出了母亲的不舍和盼望。

    两行清泪从她秋水一般的面容上划过，她坚韧目光中的锋芒一点点散去，最后微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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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六章 隧道

    凭借夏继刚开的条子，几人果然能顺利穿行在林立的哨卡之间，褚羽晟也召集齐了他仅剩的十几名战士。当他们开始往双柳机场进发时才发现，离开了人群汇聚的主路之后，所有的大街都是空荡荡的，而空中偶尔还有天梭飞过。

    又是一阵熟悉的啸叫声从空中传来，众人立刻躲进了路边的建筑废墟中。但这次天梭的声音比以往都要尖，这意味着他的速度更快。走在队列末端的褚羽晟根本来不及躲进建筑物内，他只能和身边的几个战友翻身趴在街面的废墟中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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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趴下，天梭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的路口上，这一枚天梭是沿着街道从十几米的低空飞来的。好在天梭到路口之后转向去了另一个方向，否则褚羽晟和街道上的战士可能就要被发现了。

    如长管吹风一般的啸叫声完全消失之后，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太危险了，我们离双柳机场还有那么远，手里又没家伙。这样下去，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褚羽晟说道。

    曹锐四下张望了一番，指着路口对面的地下通道入口。

    “咱们走地铁线过去，这样至少不会遇到天梭。”

    众人走下地铁站，隧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他们身上除了曹锐和褚羽晟身上的打火机，没有任何照明设备。而打火机微弱而短暂的光亮只能留在经过路口或者站台时，分辨方向使用。

    一行人相互拉着手或者前边人的腰带在隧道摸黑前进，一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利。但很快，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一开始众人还能坚持，但没走出几步那气味变得异常浓烈，不仅令人窒息，甚至还有些熏眼。

    周成踏着地上黏糊糊的液体碰了碰身前的曹锐：

    “这什么东西这么臭啊，你拿打火机出来看看。”

    只听到曹锐的手在衣兜里一阵翻找的声音，这时领头的褚羽晟瓮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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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点亮打火机，堵着鼻子。跟着我带的路径走，其他不要管，注意脚下就行了。”

    曹锐也反应了过来，把已经拿出的打火机又放了回去。周成捏着鼻子，不解地问道：

    “这是”

    曹锐迟疑了一会，声音低沉的说道：

    “老周你知道，地铁隧道一直是我们防御工程的组成之一，这里边是有相当数量驻军的。无论是镜像文明还是雨人，应该都会对地铁隧道进行清理”

    听到这里，周成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只觉胃部一阵痉挛，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老周，你没事儿吧！”身后的妻子沈曼绫关切地问道。

    周成用抹了一把眼角和嘴角，用袖子遮挡在鼻子前。

    “没事儿，没事儿！我们赶紧走吧！”

    在这恶臭几乎能深入身体每一个毛孔的隧道里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在双柳机场的地铁站出口回到了地面。他们一个个都是面青眼黑，几近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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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的是，地铁出口的位置就是候机大厅，天梭看不到他们所在的位置，而附近也没有士兵在巡逻。褚羽晟让其他人在残破而空旷的候机大楼里隐蔽休整、补充一点体能，自己和赵耀到上层去侦察情况。

    一个小时以后，夕阳的斜光从候机大楼残破的缺口中照了进来，赵耀和褚羽晟也回到了队伍之中。

    “机场里没有驻防的士兵，也没有其他人。”褚羽晟说道。

    “这说得通，雨人在危机时代通过‘世界工人联合会’建立起来的组织虽然庞大。但是，经历了晨昏线文明和镜像文明的轮番清洗，剩下来的人也不多了。现在还要控制这么多的人转移，应该是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管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曹锐说道。

    “空天飞机还在吗？”周成问道。

    “停机坪和地面机库的飞机已经全部被摧毁了，跑道的情况倒是还好。空天飞机当时作为应急逃生的研发项目，是停放在跑道尽头的地下机库的。从外边的情况看上去，应该是没有被发现和摧毁。”赵耀回答道。

    周成长舒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这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赵耀却面露难色：

    “但是我们刚才在候机大楼的楼顶观察了半个多小时，机场周围不规律的会有军车开过，不知道是巡逻还是其他任务。而空中基本每隔10-15分钟就会有一架天梭飞过，更远的城市上空也有天梭。”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曹锐皱起了眉头：

    “看来夏继刚没有骗我们，虽然我们看到大部分雨人的天梭已经前往其他地方了，但在蓉城依然保留了一定的数量。”

    周成看向赵耀：

    “这10-15分钟足够我们起飞吗”

    赵耀捡起一个石块，在地上画出了一个跑道、机库和城区的简图，面色凝重地说道：

    “单纯从打开地下机库大门到飞机出库起飞所需时间来讲，10-15分钟应该足够了。但这个时间里飞机也是刚刚离开地面，速度非常慢。虽然不清楚天梭的飞行能力上限，但在之前他们和镜像文明的战斗中，我很清楚的听到过音爆。

    这也就是说，天梭的飞行速度至少是可以超过音速的。单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在10-15分钟的时间之内就算可以完成强行起飞，也是没有机会到达平流层之上的。”

    正当众人看着那副简图怔怔出神时，褚羽晟又说道：

    “对了，根据夏继刚口述的位置，那个武器库应该还在，周围没有人守卫。我们先到那儿去看看，赵耀中校你去确定一下空天飞机的情况，我们再研究怎么起飞的事情。”

    众人看着跑道上空呼啸而过的天梭消失在七彩的晚霞之中后，算着时间开始向武器库跑去。经过沿途的几处废墟和残骸的掩护，众人来到了那座武器库。这也再次证实了，这枚天梭确实会定时在机场上空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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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武器库的大门，除了部分枪支之外，还发现了为数不少的肩扛防空导弹。褚羽晟从箱子里拿出一具，摆弄着：

    “这雨人倒是挺仗义，把这玩意儿留下了。”

    曹锐笑了笑说道：

    “这玩意儿只能对付中低空目标，雨人不能让自己的手下拿着只能对付自己的武器吧，放这儿也正常。”

    说完曹锐向窗外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时间。推开了武器库的后门，这里停放着一辆遮着油布的战车，掀开油布之后，竟然是一辆完好无损的防空战车。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们那么缺车辆，也没有让他们的人把这玩意儿开出去维持秩序。”

    “看来他们还是有顾虑的。”周成说道。

    曹锐打开防空战车的舱口，往里边看了一眼：

    “他们的顾虑就是我们的机会，这更加印证了我们的猜测。他们的数量也很少，而且是在孤注一掷。所以他们不能，或者要尽可能少的犯错。”

    众人把武器库里有用的装备清点得差不多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城市里只有点点火光，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而天梭的啸叫始终萦绕在周围。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赵耀也回到了武器库。

    “我们运气不错，空天飞机还在地下机库里，所有系统也没有问题。所有应急起飞的保障设备都能正常运行，我已经在给飞机加注燃料了，五个小时就能完成整备。”

    大家都很高兴，赵耀又说道：

    “现在我们就要考虑怎么让她在进入高速飞行前不被天梭击落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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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七章 深夜

    众人围绕着手中的武器、天梭巡逻的时间以及可能存在的天梭数量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和推演。但最终得出的结论都是，仅凭武器库这点存货和他们的人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空天飞机飞出卡门线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而且，对于天梭是否具备空间飞行能力还完全未知。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褚羽晟走到肩扛防空导弹的箱子前，从里边取出了两具挂在了自己的双肩，又拿出了一具跨在身前。

    他身上背着三具肩扛防空导弹来回地走了几圈之后,对着他的战士们说道：

    “你们男的像我这样，每人背三具肩扛防空导弹，女的背两具，试试这个负重条件自己的徒步能力。另外，小赵、小刘，你们两个别带防空导弹，每人带35公斤c4。”

    士兵们立刻按照褚羽晟的命令开始了行动，曹锐不明白褚羽晟想要做什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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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晟，你这是？”

    褚羽晟放下挎在身前的防空导弹，走到桌前那张手绘的简图前：

    “要在机场拖住天梭，掩护空天飞机起飞根本不可能。我们的位置在蓉城的西南方，我带着我的人走地铁隧道到城东北去。我们会在那儿尽可能多地吸引天梭的注意力，并且拖住他们，为你们起飞争取时间。”

    褚羽晟看了看时间又说道：

    “现在离天亮还有10个小时，我们应该能徒步50公里。天色一破晓我们就开始行动，行动开始前我会通过无线电给你们发出信号。一旦发现机场上空巡逻的天梭没有按时出现，就立刻起飞，这样机会大一点。”

    周成一想到那个充满腐烂和恶臭的隧道就一阵的反胃，一连打了几个干呕，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面色充满了焦急。

    他难以想象再回到隧道，并且在里边行军10个小时需要多么坚强的意志力和多大的决心。更何况，他们要去执行的任务很可能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身旁的曹锐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

    “但是你们怎么脱身啊！天梭的能力……”

    褚羽晟举手打断了曹锐的话，他逐一看向自己的战士们。他们中间有20出头的小姑娘，也有40岁的中年大叔。他们都在按照褚羽晟的命令收拾着行装，和褚羽晟眼神交接的时候，都会在疲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却没有半点不甘和惧色。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我和他们都知道我们将会面临的是什么，我们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向往美好的生活。但现在我们没有机会过上那样的生活。我们已经放下过一次武器了，那什么都改变不了。

    相比那些只能在恐惧和绝望的支配下苟活的人，我们是幸运的。我们现在还有希望和理想，我们还有机会为文明的尊严战斗到最后一刻，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褚羽晟转面看向周成。

    “周教授，这是我和战士们义无反顾的时刻，请您尊重我们的决定。我相信，到了您需要义无反顾的时候，您也会毫不犹豫的。”

    周成看着眼前这群目光坚韧的战士胸中翻腾着感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饱含泪光地看着他们默默点头。

    就在此时，空中又传来了天梭飞过的声音。褚羽晟又看了看表，和曹锐、周成、赵耀握手之后，带着他的十几名战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周成在沈曼绫的协助下在武器库登记簿的背面做着最后的理论演算，不知不觉间稿纸已经堆满了大半张桌子，周成也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赵耀和曹锐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曹锐看着桌上写满字符的稿纸说道：

    “怎么样老周，你的理论没问题吧？”

    周成搓着已经冻僵的手，带着几分忧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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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论上是可行的，我主要是在验算粒子加速器的超负荷功率和实际操作的流程。上一次系统地研究粒子加速器的图纸还是几年前了，好多地方有些生疏。

    亏我这方面的记忆力很强，又有粒子加速器使用的经验，问题应该不大。至于能不能成功，我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曹锐反倒是一脸的轻松。

    “以前经常听你说，我们的世界都是由随机性粒子构成的。虽然现在也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至少说明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有十成把握的。奔着希望去就对了，生命总会给自己找到出路。”

    周成点了点头，心情也释然了不少。赵耀说道：

    “空天飞机的整备已经基本完成，离天亮也快了。我们到机库里去做起飞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吧。”

    几人算着天梭飞过的时间间隔来到了跑道尽头的地下机库，赵耀领着三人爬上高大的前起落架，穿过狭长的机体通道来到了穿梭机中。

    赵耀在穿梭机驾驶舱的电脑上一边输入着数据一边说道：

    “周教授，我正在设定穿梭机的空间轨道航线。在脱离母机以后，她会带着你们自动飞往月球‘玉兔号’空间站，并完成对接。这个过程是全自动的，你们不用干预。”

    “赵耀中校，你不和我们一起去月球吗？”周成诧异地问道。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赵耀回头笑了笑。

    “这只是备用方案，如果整个加速过程顺利，我肯定是有时间从母机驾驶舱回到穿梭机的。到时候就不需要自动驾驶了，如果有意外，你们也不用担心。这套自动驾驶系统使用过无数次，能够把你们安全地带到月球。”

    “哦，是这样啊！”周成将信将疑的回答道。

    正在帮周成和沈曼绫穿航天服的曹锐问道：

    “赵耀中校，穿梭机上有大功率无线电台吗？”

    “有，穿梭机和母机都有。”赵耀回答道。

    曹锐说道：

    “老周，你们如果能顺利飞出卡门线自然最好。如果遇到天梭的拦截，就通过无线电联系雷达峰的卫旭和林天宇，让他们通过弧面天线向整个地球和月球发出求救信号，号召所有还在抵抗的力量都来帮助你们，也让月球方面做好接应的准备。”

    “发送求救信号不是就像雨人暴露我们的行踪了吗？”周成不解地问道。

    曹锐笑了笑：

    讨论群563743675

    “人家都跟着你屁股后边撵了，你坐的又是空天飞机，还能不知道你的行踪吗？如果真到了那时候，就只能跟他们拼速度了，希望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月球。而且，你要能成功地建立威慑，也得让你的威慑对象知道才行。”

    周成明白了曹锐的意思，忽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曹锐，眉头一皱，焦急地说道：

    “老曹！你怎么不换航天服啊！你不跟我一起去月球吗？”

    曹锐把周成扶到座椅上做好，拉紧了他的安全带。

    “现在就剩下咱们四个了，赵耀中校要开飞机，嫂子得陪着你去。跑道上总得留个人，机场周围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巡逻车，你们起飞动静那么大，时间又长。万一冲进来一辆车，重机枪给你们一突突，不全完了吗？”

    周成和沈曼绫都是一脸的焦虑，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曹锐拍了拍周成的肩头，脸上又漏出了标志性的痞笑：

    “放心吧，没啥可担心的。天梭会被羽晟他们吸引过去，武器库旁边不是还有一架防空战车地嘛，那雨人的帮狗腿子能是我的对手嘛。你的计划要是没能奏效，咱们老哥俩很快也就又见面了。要是奏效了，我和地球上所有的人类也就安全了。”

    说完，曹锐转身向舱口走去。

    “但是”

    周成刚刚开口，曹锐回头打断了他：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对了，老周。你从京华家里搬到应急避难所的时候，你那些老酒还有剩下的嘛？”

    周成一怔，完全没有料到曹锐会问这个问题。他没好气地说道：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酒。还剩了几瓶，当时害怕占了应急避难所的地方就没有带走，如果房子还在的话，应该就在家里。”

    曹锐嬉皮笑脸地说道：

    “那咱可得说好了，要是咱们再团聚的话。你可得全拿出来，让我喝个痛快！”

    说完曹锐钻下舱口，周成本想再说点什么。可他忽然喉咙一阵更咽，一时没有发出声音来。因为他在老友转身的时候，分明看到了他眼角里带着一颗不易察觉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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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黎明

    笼罩着整个大地的夜幕被东方地平线的一缕微光拉开了一道口子，就仿佛是在洞穴深处看到了洞口的幽光。水泥森林的剪影已漏出些许端倪，若不是楼宇间时而回荡的天梭啸叫和空气中仍未散去的淡淡焦味，这会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冬日慵懒清晨。

    在一座高楼的顶层，褚羽晟和他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圈，战士们都在吃着压缩食品、喝着水。而褚羽晟正拿着电筒，在地上画出的简图上给他们安排着每一个人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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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完之后，褚羽晟站起了身来，看了看表。

    “这时间差不多了，天很快就要亮了。你们抓紧时间到各自的位置，准备好战斗！”

    战士们起身之后，自发的立正，齐刷刷的向褚羽晟行了一个军礼。

    “谢谢你，褚班长！一路带领着我们走到现在！”一名年轻的战士说道。

    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褚羽晟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少见地温和：

    “我也谢谢你们，在遇到你们之前，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甚至不能算一个合格的人，是你们教会了我。”

    他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正声说道：

    “你们一定要记住，完成了安排给你们的既定任务之后，战斗就结束了。那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要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不要莽撞。一定要活下去，等着胜利到来，听明白了吗？”

    战士们没有回答，只是隐隐地可以听见黑暗中的抽泣声。

    “解散，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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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彤彤的朝阳如溺水者一般在血色的朝霞云层中挣扎着，空中的大片已被染上了一层鱼肚的灰白色。褚羽晟和两个战士蹲在天台的护栏后边静静地等待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周围三栋高楼中最矮的，向天上看去就像一只井底的青蛙。

    褚羽晟的手里拿着一个皱得像麻花的烟盒，里边还有一支烟，但已经跟盒子一样扭曲了。他看着那个烟盒嘴角微微扬起，眼角却缀着一颗泪珠。那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小胡留给他唯一一样完整的遗物。

    如蜂鸣一般的空气震荡声如期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褚羽晟把烟盒放回口袋，抄起肩扛防空导弹从护栏后探出了头去。

    远处半空中，一支天梭正不紧不慢向他的方向飞来。虽然之前没有直接看到过这支天梭，但已经听到过几次它规律性掠过附近是发出的声音。

    天梭很快接近了他们所在的楼群，褚羽晟看准时机扛弹便射，当防空导弹带着音爆的巨响接近天梭时，它已经来不及躲避。爆炸的巨响回荡在楼宇间，天梭的残部穿过爆炸云，拖着黑烟在空中挣扎着保持自旋平衡。

    正当天梭在震荡中拼命缩小自己的尺寸想要恢复时，另外两枚防空导弹接踵而至彻底将它炸成了飞散的碎片。但褚羽晟和他们的战友们却不敢庆祝，立刻扔掉了冒着烟的发射筒，重新扛起了一具新的发射器。

    远处的楼间几个黑点升起，带着尖锐的啸叫迅速靠近。褚羽晟和另外两个战友立刻锁定目标发射，之后迅速的扔掉了发射筒。导弹还拖着长烟飞向目标之时，三人已经转身奔楼梯间而去。

    贯耳的爆炸声响起之时，三人已经扑倒在楼梯间内。而爆炸余音尚未散去，啸叫声已紧随而至。褚羽晟双手刚刚堵住耳朵，滚雷一般的连环爆炸就在他的耳边炸响。他只觉双眼炸裂，五脏翻涌。

    地板因为爆炸引起的共振尚未结束，不等他有丝毫喘息，第二轮爆炸再次伴着火光袭来。他只感觉自己被门洞中涌入的气浪掀到了楼梯上翻滚，头晕目眩的震撼却感觉不到疼。

    周围三栋高楼天台上埋伏的战士们用最短的时间内的几轮齐射，把冲到矮楼天台上的几支天梭淹没在了爆炸的烟幕中。导弹发射的尾迹从周围的高楼连到矮楼的天台上，就像编织出的一张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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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声停歇之后，已经被甩到楼梯转角的褚羽晟强撑着几乎崩裂的身体拉扯着另外两名还在地上挣扎的战士，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们快走！快走！”

    两名战士浑身满是爆炸冲击卷起的灰尘，连滚带爬地向楼下跑去。其中一个战士回头看着口鼻中都已溢出鲜血的褚羽晟，正想回身扶他。褚羽晟厉声吼道：

    “快走！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好好活下去！”

    褚羽晟从怀中掏出引爆器，将松发引信按下之后拔掉了保险栓。接着歪歪斜斜地走出楼梯口，来到天台上。充血的双眼让他的世界变得充满鲜血一般的模糊，而依然纠缠在后脑的耳鸣声中，他依稀听到了蜂群一般的声音。

    褚羽晟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到来了，他满是血污和灰尘的脸上挂着邪笑，溢着鲜血的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看样子你们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送我来当兵，我爸说我太狠，让我到部队里磨一磨性子，你们居然敢……”

    数十支大小不一的天梭从四面八方冲向褚羽晟，就在它们飞行的湍流搅散矮楼上空的烟云之时，被分成若干小块之后，粘在顶楼楼板之下的70公斤c4炸药被同时引爆。

    钢筋混凝土楼板瞬间化作爆速飞行的杀伤破片，连同爆炸的火光和尘埃冲天而起，矮楼顶上的一切，伴随着震撼整座城市的爆炸被淹没在了升腾的尘暴之中。

    曹锐放下了手里的电台看向东北方的天际，在血色的朝霞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与此同时，跑到尽头地下机库的门缓缓分开，如洪钟一般的引擎呼啸声随着门的开启越发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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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空天飞机如白天鹅出水一般爬上斜面通道出现在跑道尽头时，浑厚的引擎轰鸣声已经响彻天际。

    庞大的空天飞机并没有像常规起飞程序一样在跑道尽头停下，而是伴随着逐渐高亢的涡扇发动机轰鸣直接开始了加速，巨大的尾喷口带着六条湛蓝色的火焰推着飞机在跑道上狂飙。

    比跑道还要宽的庞大机翼在加速中剧烈震颤，跑道两侧的荒草如同波浪一般随着机翼的掠过狂澜迭起。在即将到达跑道尽头之时，鲲鹏振翅离地，缓缓飞向了被朝阳点燃的云霞。

    被飞机尾焰炙烤过的跑道尽头余温尚未散尽，升腾的热流映在初升的空天飞机和远处的朝霞之上，为这画卷中才会有的血色黎明点缀上了一丝丝难得的浪漫。

    坐在防空战车上的曹锐看着渐渐远离地面的飞机总算松了一口气，嘴角刚刚扬起，不待笑容破出面颊，急促的雷达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他转头一看，在跑道另一端，几支天梭刚刚冲破音爆的云障从天边疾驰而来，追赶着空天飞机爬升的方向狂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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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卡门线

    就在几支天梭从跑道上空掠过之时，一条赤色的弹幕从跑道边的草丛中斜刺而出，在灰白色的天空中横亘在了天梭之前，弹头爆炸在半空中堆叠起的层层烟云几乎将它们遮盖。

    天梭们摇晃着在弹雨中闪展腾挪，就在它们几乎就要冲破火网和破片云之时，几枚防空导弹拖着火尾呼啸而至。耀眼的爆炸火球照亮了灰暗的大地，强光之后的天梭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在坠落到地面之前，天梭的体积迅速缩小，自旋也重新稳定。它们立刻掉转方向，奔着草地中那架依然喷吐着弹幕的防空战车破空而去。

    穿梭机上的周成看着雷达影像上密密麻麻的信号点心情很紧张，他想靠到舷窗边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安全带死死地把他绑在了座椅上。他只能看到被爆炸的火光频频照亮的窗框，以及偶尔像萤火虫般从舷窗外一闪而过的防空炮弹。

    舷窗外的火光和炮弹很快停了下来，雷达屏幕上的亮点也消失不见。周成心里一紧，慌忙地按下了无线电通话键。

    “老曹！你怎么样了！老曹！回答我！”

    周成一声声地呼叫，耳机里始终没有出现任何回答。飞机的加速越来越剧烈，过载像无形的巨手一般推挤着他的胸腔，直到他只能发出干瘪的嘶鸣，无法正常说话。周成松开了通话按钮，脑中一片空白。

    朝阳的金光染红了平流层的云海，空天飞机从云海中鱼跃而出，拖着稀薄的尾迹艰难地向上攀升着。飞机尾部引擎喷口的蓝色尾焰逐渐淡去，而红色的长焰开始大盛。冲压发动机启动了，飞机开始了奔向卡门线的新一轮加速。

    就在此时，一串天梭腾云而出，紧咬在飞机的后方。此时天梭的形态和地面上相比已经发生了变化，它们更加地细长。天梭的前边大半依然洁白如玉，而后方小半确实如火炭一般焦黑。它们拖着幽蓝色的火尾，顶着热障不顾一切地追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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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天飞机的加速越来越快，眼看就要与天梭群拉开距离。忽然，天梭群开始以某几支在队列中央的天梭为中点合并。体积较小的天梭不断钻入体积较大的天梭之中，很短的时间内就合并成了几支大天梭。

    虽然在合并的过程中，它们的追赶速度略有降低。但随着合并的完成，天梭尾部蓝光大盛，速度也陡然增加，直逼空天飞机而来。

    母机驾驶舱里的赵耀已是满头大汗，看着缓慢增加的速度指针和雷达屏幕上正不断靠近的光点，他只能死死地推着油门推杆。

    按照现在天梭和飞机之间的相对速度，在他们接触飞机之前达到抛投穿梭机速度都非常困难。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就算抛投成功，在穿梭机脱离和火箭发动机点火达到加速推力之间还有几秒钟的空窗期，这个时间足够天梭追上穿梭机了。

    随着速度表的指针越过了m9，雷达报警声也越发刺耳，屏幕上的光点几乎已经连到了飞机上。他手上熟练地在操作台上关闭着飞行控制程序，余光无比眷恋地扫过身下已经呈现弧形的地球和头顶璀璨的繁星。

    完成操作之后，他按动了通话按钮：

    “周教授，沈教授。剩下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话音落下时，速度表刚刚迈过了m10的刻度线。赵耀立刻按下了早已压在手中的投放按钮，飞机微微一颤，抛投成功的提示灯亮起。而就在同时，已经在后视画面中肉眼可见的天梭也调整了方向，想要追逐穿梭机而去。

    不等天梭偏出航线太远，赵耀毫不犹豫地将操纵杆拉到了底。机头和主翼前缘因为10倍音速摩擦已经烧得通红的母机在翘起机头的一瞬间，就在四万多米的高空中像狂风中的蒲公英一般被撕碎解体。

    爆炸的火球和几倍音速飞散的残片像屏障一般挡在了天梭之前，他们来不及做任何规避动作，只能硬生生地撞上这堵血与火编织起的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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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转瞬即逝，炽热的残骸带着殷红的光泽，拖着烟尾像流星一般坠落。远远看去，就像一只漂浮在高层大气的巨大水母在缓缓蠕动。残骸之上，一道赤芒闪过，穿梭机在火箭发动机火龙一般的喷焰的托举下越过卡门线，飞向了深空。

    从过载中逐渐恢复过来的周成，深呼吸了几口之后一把抓住身旁妻子的手：

    “曼绫！你没事儿吧！”

    沈曼绫微微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忧伤。

    “只是，赵耀中校他”她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在没有经过任何提前训练又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卡门工程的过载足以要了她的命，这也是周成最担心的事情。

    他仔细地检查了妻子航天服上的生命体征数值之后才放下了心来，妻子看上去除了虚弱和疲惫，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穿梭机已进入地月转移轨道！加速程序结束。”庞杂的火箭发动机声音在ai播报结束之后也戛然而止，穿梭机的震动消失，整个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成解开安全带飘到妻子身前，帮他打开面罩，解掉了安全带。

    “曼绫，我们已经顺利进入地月转移轨道，不到三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月球了。”

    呼吸顺畅的沈曼绫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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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就快成功了。”

    正当周成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了舷窗外的一丝异样。浑浊的地球大气层中间，闪烁着若干个蓝色亮点，就像是迷雾中轮船的探照灯一般，时隐时现。

    但很快，那些亮点就冲出了云层，周成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那是从地面上各处赶来的天梭！他们在拼命冲出大气层的同时还在不停地相互靠近，最后合并成更大的天梭。每一次合并之后，蓝色的亮光都会变得更加耀眼，而速度也会更快。

    看着周成从浅浅的笑容逐渐变成一脸的凝重，沈曼绫问道：

    “老周！怎么啦！”

    “他们又来了！来追我们了！”周成一边回答，一边飘到了驾驶舱。

    沈曼绫也凑到了舷窗边：

    “看来他们是具备空间航行能力的，但看上去对他们自身的消耗也非常大。”

    周成在花花绿绿的按钮星罗棋布的操作台前几番欲动，却又无从下手。

    “我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们肯定是能追上我们，才拼命冲到太空上来的。我们得加速，不然迟早被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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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操作台前心急火燎地看了半天，周成又从座椅旁边掏出了厚厚的飞行手册，胡乱地翻了几页就把它扔到了一边。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驾驶一架穿梭机。

    就在此时他看到了操纵杆旁边的呼叫器，这让他想起了曹锐临别前的话。他一把抓起呼叫器设定好频率：

    “卫旭，我是周成，收到请回答！”

    喇叭里很快就传来了卫旭的声音：

    “周老师，我是卫旭，您请讲！”

    周成长出了一口气，“卫旭你听我说，把我的信号做桥接，用雷达峰的弧形天线做全频道广播。”

    喇叭了安静了一小会之后，又传来了卫旭的声音：

    “周老师，已经设置好了，您的话会在全频道进行广播，整个太阳系都会收到我们发出的消息。”

    周成定了定神，按下了通话键：

    “无论收到信息的人是谁，都请仔细听我说。我是人类的物理学家周成，我乘坐的穿梭机现在刚刚离开卡门线，正飞行在地月转移轨道上。

    ：

    我有办法拯救我们的文明于绝境之中，虽然我没有多大把握，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在我的身后，有我们文明共同的敌人正在追赶，如果得不到支援”

    周成松开了通话键，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状态。当他正准备再次按下通话键时，喇叭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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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章 乐章

    周成按下通话键，喇叭里的电流声却没有减小。他又1连按了好几次，情况都没有发生变化。接下来，无论是他呼叫卫旭，或者调整无线电频率，喇叭里始终都充斥着那嘈杂的电流声。

    正在周成焦躁地摆弄着无线电时，沈曼绫沉沉地说道：

    “老周，这可能是雨人开启了全频道阻塞式无线电干扰，他们不允许我们求救。”

    周成把通话器重重地放了回去，恼怒地说道：

    “这群该死的混蛋！老曹早就说过，他们的威胁可能比晨昏线文明更大，要是我们能早点做出应对。他们剩下那点东西……”

    话说到1半，他想起了老友，但他不敢细想那辆跑道边上的防空战车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就在此时，喇叭里忽然响起了1首荡气回肠的乐曲。

    恢弘悠扬的弦乐，仿佛在勾勒1幅庞大的画卷。而嘹亮悠长的管乐，直击人的灵魂深处，恰如1首绵延在浩瀚星空之中的生命赞歌。周成和沈曼绫都情不自禁地沉浸在了这仿佛是来自星空的壮美乐章之中。

    周成忽然打了个冷噤，回过了神来：

    “我听过这首曲子，这是作曲家哈里威廉姆斯为电影《普罗米修斯》谱写的主题曲《life》。”

    沈曼绫微微皱眉，问道：

    “life？生命？普罗米修斯？雨人为什么要给我们听这个？他们是想告诉我们”

    周成的1声冷笑打断了沈曼绫的话。

    “呵呵，曼绫，他们没有你想的那么浪漫，雨人这个老练的猎手在最后玩弄着他的猎物。这部电影是《异形》系列电影，而《异形》的宣传语就是——在太空中，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尖叫！”

    穿梭机内的空气陡然变得寒冷起来，而就在此时雷达发出了“嘟！嘟！嘟！”的报警声，雷达屏幕上几个硕大的光点开始缓慢地接近他们。

    沈曼绫眉梢舒展，脸上带着秋水1般的笑容：

    “老周，不用在乎那么多了。雨人从1开始出现就展现出了比我们强烈得多的求生意志，而我们1直都没有看透这1点。

    这无关我们的傲慢和无知，也许是他们经历过我们难以想象的生存磨炼才有现在的老练。而我们，从头到尾都像1个捧着钻石的孩子。在宇宙残酷的生存法则下，1切都是公平的，我们输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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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转身关掉了雷达的报警声飘到妻子的身边，他摘掉了自己的手套，也为妻子摘掉了手套。两支无名指带着泛黄戒指的手十指紧紧地扣在了1起。周成脸上的紧张和焦虑也渐渐消散，他深情地看着妻子：

    “曼绫，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1起面对最后的时刻。”

    几粒晶莹的泪珠从沈曼绫的眼角飘散而出，她徐徐点头，脸上的笑意更加地温柔了。

    “老周，我能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遇见你，是我这1生最大的骄傲。我陪伴你走上了事业最巅峰的时刻，我人生最华彩的篇章背后有你写下的音符。

    我们1起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做了那么大的牺牲和努力。而对于我们的文明，我们已经付出了所有，没有遗憾了。

    如果将来有另外1个文明知晓人类的存在，反演过我们的历史。他们至少不会嘲笑我们的傲慢，因为人类为了生存已经拼尽全力了。

    老周，让我们坦然接受这1切吧！我们面对过最冷酷的黑暗，也1起看见过遥远的曙光。现在最后1程能和你1起走完，我已经很满足了。”

    周成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埋头在妻子的肩头泪如雨注。他并不是害怕即将到来的终点，只是无限眷恋着妻子那如星空1般深沉的爱。

    就在此时，喇叭里的乐曲忽然变得卡顿起来。周成转头去看，1侧舷窗外耀眼的红芒1闪而过。

    1枚灼热的电磁炮弹冲入穿梭机后方的天梭群中，正好命中其中1支。那支天梭的大半结构立刻如天女散花1般崩裂开来，而他周围的另外几支天梭立刻拖着半身已经焦黑的躯体分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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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他们完全分散，第2枚炮弹接踵而至。天梭顿时蓝光大盛，以极快的加速度避开了第2枚。随后跟来的第3枚炮弹擦着1支天梭的镂空外表飞过。

    尽管后两枚炮弹没有取得命中，但被打乱了阵形的天梭和穿梭机之间又拉开了1些距离。而经过几次剧烈机动，几枚天梭后部焦黑的范围又增大了1些。

    “近地空间防御炮台‘镇远号’收到呼叫前来增援，请周教授放心撤离，剩下的事儿就交给我们吧！”穿梭机的喇叭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周成抓起望远镜看去，在深邃的太空中，果然看到了已经卸掉了所有装甲的“镇远号”太空炮塔，她仅存的1门主炮上泛着超导电容幽蓝的光泽。

    “是镇远号！镇远号回来了！他们说过他们会回来的！”周成兴奋地喊道。

    站在舰桥指挥台上的人瘦得皮包骨头，蓬松的须发遮住了英俊的面庞，但他的目光却如利剑1般凌厉地盯着前方。

    1个月前，舰长和大副因为伤病以及更可怕的缺乏食物、饮用水和药品相继牺牲，2副柯国豪接过了指挥的重担。

    “报告舰长！敌人有3个单位转向我舰，另外3个单位仍在追赶穿梭机！”报告的军官也是面黄肌瘦，明明是3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却像个枯槁的老人，但他的声音依然苍劲有力。

    “第2轮3发连射，目标仍然是正在追赶穿梭机的敌方单位！”柯国豪下达了命令。

    1阵阵蓝光在舷窗外有节奏地亮起又熄灭，3发殷红的炮弹依次飞向穿梭机后方紧追不舍的天梭。很快，天梭就发现了“镇远号”的意图。

    尽管他们立刻机动躲避，但还是有1枚天梭被命中。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枚1样被完全击散在太空之中，但也花了好大的工夫才重新恢复了稳定，而个头也小了不少。

    “报告舰长！敌方所有单位已经转向我舰！”军官高声汇报道。

    柯国豪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来得好！第3轮3连发，前两发攻击敌方队尾，最后1发攻击敌方队首！近防炮做好战斗准备！让全舰所有反应堆立刻进入过载临界状态！”

    “是！”

    “是！”

    “是！”

    每个岗位的军官回答都铿锵果断，没有半分迟疑。

    经过前两轮炮击，已经有准备的天梭躲过了每1发致命的电磁炮弹，就要冲到没有任何装甲的“镇远号”身前。

    全速开火的近防炮在炮台和天梭之间编织起了1张密集的火网，但天梭并不准备硬闯。随着天梭尾部蓝光闪烁，他们几乎是在1瞬之间分散开来，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扑向了“镇远号”，而密集的火网也1下子被拉得708落。

    看到这1幕，从舰长到舰员们的脸上不但没有任何惊慌和恐惧，反而都露出了庆祝胜利1般的笑容，因为这正是他们想要的。

    柯国豪紧握的拳头高高举起，高喊了1声：

    “为了全人类！”

    随后，在第1枚天梭撞上舰体的同时他的拳头沉重而坚决地落到了指挥台上的巨大红色按钮上，太空炮台的3座聚变反应堆在瞬间超过临界状态。

    剧烈的核爆在太空中绽放出比太阳更强烈的光芒，夜半球翻滚的云层被照得透亮。太空中每1个飞散的0件，无论是太空炮台的还是天梭的，共同在这团明亮的焰火中奏响了人类文明最壮丽的乐章。

    （各位小伙伴们，看在我这故事写得还算认真的份儿上，多给点票子吧！能力有限，但胜在态度端正嘛，开书至今半年，从未断更。另外，要养书也不是不可以，记得每天在最近章节投票插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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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一章 陨落

    耀眼的强光灌满了穿梭机1侧的所有舷窗，操纵台上的按钮和屏幕也因为强烈的射线干扰，像供电不足1般明暗交替地闪烁了起来。但很快，1切又恢复如常。

    周成贴到舷窗边上向后看去，深空中除了繁星和半月1般的地球什么也没有。刚才光照星河的1幕似乎根本没有发生过。周成疑惑地飘到操作台前，雷达屏幕上干净得就像1张纸。

    读者身

    “宇宙就是这样的伟大而又冰冷，她几乎是永恒的，而又能在顷刻间抹掉发生过的事情。这让我们这些搞天文的，沉醉于满天繁星的浪漫，同时又时刻保持着敬畏之心。过去转瞬即逝，未来难以掌控。”沈曼绫感叹道。

    周成回到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说道：

    “我们只能竭尽所能地努力在当下，为自己和同胞争取到未来的希望，这也许就是宇宙赋予我们文明和智慧的原因吧。”

    “嘟！嘟！嘟！”

    雷达发现目标的警报声又响了起来，周成赶紧转身看去。但这次雷达屏幕上出现的亮点却不是在穿梭机的后方，而是在他们的正前方。亮点小而密集，就像1张网。

    “是天梭到前边等着我们了吗？”沈曼绫问道。

    周成看着那些缓慢靠近的光点皱起了眉头：

    “不像，雨人大概率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如果能飞到我们的前方，那他们应该直接去摧毁月球基地，没必要排成这么大1个阵列等着我们。而且，这些亮点都在减速靠近。看起来不像是在拦截，而是在等着我们。”

    这时，喇叭里传来了模糊的声音，虽然依然存在的干扰让他们听不清喇叭里到底在说什么，但大致可以判断出是人类的声音。

    周成向前看去，月球上的大小环形山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轮廓，而空间中似乎有无数微弱的亮点。他拿起望远镜仔细地看了1阵，兴奋地喊道：

    说app——-p>

    “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战斗飞船来接我们了，他们正在减速靠近我们！”

    须臾之间，几十艘战斗飞船就清晰地出现在了视线中。他们的调姿火箭喷口不停地冒着火光，就像空中的萤火虫1般星星点点。喇叭里含糊不清的声音也逐渐能听清楚了：

    “这里是太空军第3十8太空集团军我是指挥官卢妍。我们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特来支援。收到请回答！”

    周成和沈曼绫看着这些缓缓靠近的飞船身上还刻着战斗痕迹，眼中擎满了感动和欣慰的泪水。

    “收到！我是周成，谢谢你们！”

    “周教授，听到您的声音真是太好了！我已率领全体太空军战士前来护航，请您放心。李林杰已经在玉兔空间站等着您了，我们很快就会到达！”随着距离的靠近，卢妍的声音清晰了不少，但依然伴着杂音。

    周成心里1沉。

    “卢妍，你们要注意。现在无线电干扰信号依然还在，这说明雨人的天梭可能仍然在追赶的路上”

    周成话音未落，令人发指而又无可奈何的雷达警报声又响了起来。屏幕上，飞船的后方几个亮点又1次开始缓缓靠近。

    同样的图像也显示在了太空军战斗飞船的屏幕上，飞船们开始缓缓掉头，朝向天梭飞来的方向。这时候，周成才注意到，飞船的武装挂架上1枚导弹也没有。

    ——

    战斗飞船的导弹早在拦截冰块袭击月球基地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而遭到严重破坏的月球基地是没有能力补充这些导弹的。现在所有的飞船都只有航炮1种武器，这个情况太空军的战士们心知肚明，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迎着敌人的方向而去。

    周成拿起通话器，正欲开口，喇叭里传来了卢妍的声音。

    “周教授，你们继续往前，我们会尽力为你们争取时间的。”

    说完，卢妍关掉了通话器，带领着人类最后的太空部队冲向了追赶的天梭。

    太空军的战士们驾驶着飞船排成浩浩荡荡的面型梯队来到目标区域时，几支雪白的天梭已经目视可见。就在卢妍下达攻击命令的同时，阵前的天梭忽然像花瓣1般散开了。

    不消片刻，几支大天梭已经全部化为小天梭，密密麻麻的在阵前垒成了和太空军相当的面型梯队。

    “为了我们的家园，同志们，冲啊！太空军万岁！”

    卢妍高喊着，又是1马当先地冲出了阵列。飞船航炮喷吐的赤色弹幕、天梭被命中发出的金色火花、同归于尽时迸发的紫红色爆炸火球交织在1起，如夜空中的礼花1般在这片深空中此起彼伏地绽放开来……

    穿梭机终于平稳地对接在了“玉兔号”空间站上。推开舱门，李林杰已经等在这里了。

    “周教授，他们又追上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空间站！”

    身

    说完正要转身，周成叫住了他：

    “林杰，空间站还有几架往返穿梭机？”

    “两架。”李林杰回答道。

    “你让1架穿梭机送沈教授到你们基地去，我们立刻前往中环形山！”周成说道。

    “好的，没问题！”随后，李林杰立刻传达了命令。

    “老周”沈曼绫1怔，刚刚开口，周成就打断了她。

    “曼绫，没时间争论了。他们的目标是我和环形山，你不能跟着我去冒险。你到基地去等着我，我保证1定会来和你汇合的。”说完便钻入往返穿梭机的舱口，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拥抱告别。

    关闭舱门之后，穿梭机立刻脱离了空间站，向着中央环形山的方向飞去。而周成靠到了窗边，目光盯着空间站对接口上的另1架穿梭机。直到看着她也离开了空间站，周成才安下了心来。

    “周教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李林杰焦急地问道。

    周成1边拉开宇航服上厚重的储物包拉链1边问道：

    身

    “中央环形山有我们的人在吗？我说现在！”

    “有！接到您的求救信号之后，我就带着人去了中央环形山基地。现在叶婉晴和1个维护小组的人正在那儿待命。”

    周成从储物包里扯出几张褶皱不堪的纸，那是他用双流机场武器库的登记簿写成的稿纸。他展开了其中的1张，说道：

    “那就好，你立刻联系他们，我们得先做1些准备工作。让他们在总控系统的服务器保险电箱里拔掉d13,d46,d58,h21,f54,m33这几个保险。”说完之后，将纸递给了李林杰。

    李林杰立刻通过无线电将需要做的事情告诉了叶婉晴。随后周成又拿起第2张纸：

    “这1步复杂1点，需要对调几根数据线的位置”

    很快，李林杰就将周成的需要11传达给了中央环形山的维护小组。就在此时，穿梭机的舷窗忽然亮了1下。周成心头1紧，赶紧靠到窗边。

    只见身后高空之中的空间站在穿梭的白影中4散崩溃，周成焦急地在漆黑的夜空中找寻着。

    忽然，他看到了远处1个闪烁着微微红光的小点，那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小红点正拖着1缕摇晃的烟带向月面快速地陨落。

    周成脑子里“嗡”的1声！强烈的耳鸣回荡在耳中，让他听不到任何声音。1股彻骨的寒气将他紧紧捏住，每1口呼吸都像被堵在了喉咙上。眼中那个摇曳的光点逐渐变得模糊，就像1朵正在熄灭的火苗。

    他狠狠地眨了1下眼睛，把头靠到舷窗的边上，想看清楚那到底是不是穿梭机。头盔和舷窗玻璃碰撞发出的声响他根本听不到。

    他竭力想要确认，那只是1块空间站坠落的残片。但月面之上的深空中是如此的干净，只有那么1个小小的光点在闪烁着。周成的心脉就如同极寒之下的瀑布，被1寸寸地封冻在了流淌之时。

    就在此时，近防炮炽亮的炮弹如雨点般从穿梭机周飞划过，挡住了周成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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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决斗

    李林杰眼看着穿梭机的舷窗被掠过的近防炮弹照得闪闪发亮，周成却依然像座雕像1般定在了舷窗边上。

    虽然从穿梭机驾驶员不停地呼叫中，他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眼下的情况已经十万火急。他1把将周成从舷窗边上拽了回来：

    “周教授！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请您赶紧告诉我！中央环形山的近防炮系统已经启动，这意味着敌人就在我们的后边了！”

    周成的目光呆滞，仿佛是看着李林杰身后的某处。脸上翻涌着来自心底的悲哀，头盔里飞散着还没有碰到面罩的泪珠。他没有说话，似乎连呼吸也没有了。

    李林杰1把掀开自己的面罩，又把周成的面罩也打开。双手抓着他的肩头，狠狠地摇晃了几下。厉声吼道：

    “周教授，请您振作起来！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才走到这1步。这已经是我们唯1的希望！如果我们现在放弃，那1切都完了，沈教授不会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周成像窒息的人突然得到了空气1般，他猛吸了1口气，随后眼神也恢复了过来。他胡乱地抓着漂浮在李林杰周围的几张稿纸，嘴里喃喃地念叨：

    说-app&——>

    “对！对！对！我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要调整粒子加速器的保险、线缆还有调整过载保护……”

    李林杰抓在周成肩膀上的手放开了，目光坚定地看着周成说道：

    “周教授，这些我们已经完成了。”

    周成闭上眼睛深吸了1口气，点了点头。当他再次睁眼时，眼中天之骄子的狂傲和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

    “林杰，你仔细听我说。你让叶婉晴物理破坏掉粒子加速器的信号接收装置，这样试运行的主控中心就可以获得完全的控制权。”

    “好的，我立刻通知她！”李林杰说道。

    周成虽然眼神中充满了肃杀之气，但话语却很平静。

    “到达粒子加速器之后你要做的事情是，让环形山内的4座反应堆以临界功率运行。然后，你要在能用眼睛看到敌人的地方随时准备让反应堆紧急停堆。

    你按照我之前的方案更换了保险和线序之后，紧急停堆的命令会让反应堆瞬间超过临界功率的500。4座反应堆将会在1秒钟内同时发生剧烈的核子爆炸。”

    李林杰仔细地听完周成的安排之后说道：

    “这没问题，我在环形山旁边的项目部密封舱里就能完成！”尽管他知道反应堆核子爆炸会直接汽化中央环形山和他所在的项目部密封舱，但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周成继续说道：

    “我会到撞击塔下的主控中心去启动粒子加速器。在满负荷150的功率下，粒子撞击中会产生纳米级的黑洞。

    它的质量非常小，潮汐引力范围也很小，我会用加速器制造电磁力场将他悬浮在撞击塔上，只要不让它触碰东西，它就造不成引力吞噬破坏。

    这个黑洞虽小，但同样有奇点和视界面。如果在我完成黑洞悬浮之后，敌人仍然没有停止进攻和屠杀我们的同胞，你就引爆反应堆。高密度的能量会涌向这枚小小的黑洞，这会远远超出它单位时间内的吞噬能力。

    聚核爆炸的高温高压让它无法用相对论喷流或者吸积盘来缓慢吸收这些能量，这样1来，被强行灌入视界面的能量会大于黑洞的吸收能力。视界面会在几个普朗克时间内出现破损，那个会让1切物理规律失效的奇点就可能会裸露在时空之中！”

    “那会带来什么？”李林杰惊愕地问道。

    周成淡淡1笑：

    “我不知道，孩子，也没有公式和定律可以预测。但我知道这会触发宇宙监察者机制，可笑的镜像地球的文明就是这个被困在他们自己的太阳系的。他们害怕这个，那就足够了。”

    “但是主控中心在粒子加速器运行的时候可能会遭受强烈的电离辐射，我在联合试运行的时候就遇到过。150的功率下，辐射剂量是致命的！”李林杰叮嘱道。

    —>

    周成淡然1笑，眼中带着坦然和决绝：

    “无所谓了，我正好趁着曼绫没有走远，赶上她的步伐。”

    李林杰踌躇之下还是没有开口，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位悲伤而又坚韧的物理学家。

    穿梭机飞临了中央环形山的上空，近防炮密集的火网将黑暗面的粒子加速器照得金光闪闪。周成穿好了舱外航天服站在了舱门边上，在穿梭机靠近中央撞击塔之后，他回头对李林杰说了1声：

    “孩子，全靠你了。你手中的按钮将会决定我们的未来。”说完，转身跳了下去。

    穿梭机将李林杰放到了中央环形山外半球状项目部密封舱，他迅速地按照周成的指示将4座聚变反应堆调到了临界功率。然后拿起了连着粗壮电缆线的紧急停堆控制板，站到了狭长的玻璃幕墙之前。

    他掀起头盔面罩、摘掉手套，1只手拿着控制板，另1只手放到了红色的按钮之上。这时，叶婉晴从下舱走了上来。

    “林杰，所有的工作都按照你的安排完成了，我让维护组的人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好的，这里不安全，你也赶紧撤离！”李林杰说道。

    叶婉晴却没有离开，她掀起了自己的头盔面罩、摘掉了手套。站到了李林杰的身边，双手帮李林杰托着控制板。

    身

    “你干什么！赶紧穿好航天服走啊！”李林杰大声吼道。

    叶婉晴没有动，只是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厚重的肩头，轻声说了1句：

    “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儿和你1起面对接下来会发生的1切。”

    李林杰浅叹了1口气，没有再劝。他双眼决绝地盯着前方火网交织下的星空，就像1个怒视着对手的剑客。

    周成在主控中心的操作台前熟练地按动着各式各样的按钮，在他想到这个计划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无数次地演练过现在他正在进行的操作。

    他1脸的轻松，甚至还带着1丝浅浅的笑容。环形山顶上出现了1个逐渐亮起的蓝色光环。看着逐个亮起的指示灯，周成哼笑了1声：

    “呵呵，你们这群自诩高等文明的侵略者，闯进我们的家园，毁坏我们的环境和城市，对我们进行4意地屠杀，把我们像畜生1样驱赶。你们中间甚至还有文明因此被毁灭，真是可笑。”他的话正通过无线电被发送到整个太阳系。

    环形山顶蓝色的光环开始变粗，颜色也逐渐炽白，亮度甚至盖过了密集的火网。主控中心的面板上指示灯悉数亮起，周成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里的操作。

    “但你们可能忘了，我们才是地球的主人。当然，你们从来就不在乎。不在乎人类，也不在乎我。你们眼中，我们就和非洲的猩猩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我们。也许，你们还会说惺惺作态的说，对我们最大的尊重，就是毁灭我们。”

    环形山的光芒已经照亮了周围漆黑的月面，而主控室的灯光已经被闪烁的警报代替。但周成没有1丝紧张，反而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笑声过后，他的目光尖锐如刀，涨红的脸上充满了愤怒。

    “今天我就要让你们好好认识1下我，不管你们愿不愿意。我16岁考入清北大学，24岁获得博士学位，29岁任职教授，要不是得罪过那帮老家伙，诺奖我也能拿3次噢，还有很多很多，我都说不过来了。我想告诉你们，我太清楚天才是怎么回事儿了。

    但你们居然傲慢的在我们中间制造了1个‘天才’为你们那卑鄙的计划服务，但你们没有想到，这反而让我知道了你们的秘密。“

    周成轻蔑的笑容逐渐消失，双目中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我知道你们害怕的东西是什么，我现在也只对你们说1次，立刻停止所有的进攻。否则，大家1起永远困在太阳系里！”

    随着周成话音1起落下的还有他紧紧握住的拳头，那紧紧攥着控诉与愤怒的拳头砸在了启动按钮上。

    两道光带从两端射入撞击塔，照亮整个月面的强光1闪而过。这道光的强度足以让地球上直视它的人失明。但光消失的速度却出奇地快，就像刚刚出现就被吸了回去1般。

    撞击塔顶部的感应器火花4溅，但奇怪的是这些火花与飞散的尘埃、0件并没有向外抛洒，而仿佛是消失在了撞击塔中间1个看不见的地方。弥漫在撞击塔4周的1层薄烟迅速旋转着向中间飞去，最后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近防炮的火网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她们的弹药快要耗尽了。火网之后，几个白影疾驰而来。

    说

    “来吧！你们这群狗杂种！”李林杰双眼绯红地盯着即将冲向自己的天梭咆哮着，压着开关的手已经绷紧了每1根肌肉，随时准备将它压碎。

    就在此时，几支天梭忽然减慢了速度，最后直立着悬停在项目部密封舱的外边，两端尖锐的天梭收起了尖刺，外形变成了椭圆。李林杰的耳机里传来1个轻柔的女声：

    “李林杰先生，请您不要紧张，我们已经听到了你们的要求，我们不会再进攻了。无论是在地球上的，还是在这里的。”

    “离我们远点！”李林杰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们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会有任何人再受到伤害。您和周教授都是伟大的战士，我们敬佩你们的智慧和胆识。但现在周教授遭受到了严重的电离辐射，如果不尽快接受治疗，他将很快死去，我们可以帮忙。”

    “不需要你们的帮忙！滚开！你们这群邪恶的家伙。”李林杰嘶吼着，目光如剑锋1般盯着天梭。

    “你可以说我们残酷，但请不要说我们邪恶，我们都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本身就是残酷的。”

    说完，天梭向后飞去，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星空之中。

    （末日之战至此结束，黄金时代的大幕将于凌晨徐徐拉开，敬请追读！）

    另外，还没加的小伙伴，快到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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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三章 苏醒

    周成从正在分崩离析的撞击塔上1跃而下，但预想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他仿佛漂浮在了半空之中。弥漫的烟尘逐渐将他包围了起来，他几乎能感受到来自4面8方的高能粒子，正在切割着他的每1个细胞，他的身体正在崩坏腐烂。

    他拼命地想要逃离，却没有着力点，只能在尘埃飞扬的漆黑空间中徒劳地挣扎。他感到很害怕，但心里又起了1丝怀疑。这样的感受仿佛就发生在刚才，却又像是前世经历过的劫难。

    “周成先生，周成先生！”

    1个轻柔的声音在呼唤他，那声音空灵幽远，但又近在耳边。

    周成抬开眼皮，那微笑的动作陌生而吃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浩瀚的星空，而失重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在太空之中。

    他心里1紧，虽然意识依然没有完全清醒。但他很清楚地记得，就在刚才自己还在月球中央环形山高能粒子加速器的中央撞击塔里，他只记得自己奋力跳下了主控中心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小心地环顾着4周，发现自己正悬浮在1个圆筒形的舱室中间。这个圆筒很大，筒壁的大半都是透明的玻璃，实体设施都是简洁的直线和纯净的白色。忽然，他发现1个容貌秀美的护士正在1旁微笑着看着他。

    说，

    周成不由心生紧张，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个护士并不是真人，而是在危机时代结束时都没有能研制成功的全息投影影像。尽管那个护士的每1个细节都栩栩如生，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但在这没有重力的宇宙空间中，她身上穿着地球上的服装以及她标准的站立姿势都暴露了她，而这全息投影似乎也读懂了周成的想法。主动把投影的光度调淡了1些，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1点点透明，这让周成感觉放松了不少。

    “我在哪儿？”周成问道。

    “周成先生，您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离地球150万公里的，地球拉格朗日l2点的太阳同步轨道上。”护士回答道。

    周成环视周围的星空，果然发现了如黄金戒指1般的日环食太阳，而挡住太阳和自己视线之间的正是地球。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周成又问道。

    “您因为遭受到了数倍于致死剂量的电离辐射，全身细胞和dna几乎都被射线摧毁，皮肤严重灼伤，双眼完全失明。您被紧急冷冻以后，送到了这儿进行长时间的低温保存，以保证您不会立刻死于急性电离辐射。

    您的伤势非常严重，太空里的微重力环境更利于治疗和康复。我们完全掌握了能够治疗您的技术以后，就在这里建设了这座医疗空间站。现在对您的治疗已经完成了，您已经完全康复了。”

    周成抬起双手看了看，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正在踌躇之际，眼前的1块玻璃变成了镜子。而镜子里确是1个和自己做着同样动作，头发乌黑、面容俊俏、皮肤紧致、身形匀称的青年。

    周成大惊，双腿不禁发软，只是因为在太空中才没有瘫软下去。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而脖子却伸长看向镜子，镜中那个1脸惊愕的年轻人确认是自己无疑。他定了定神，认出了那竟然是3十岁时候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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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成慌忙地问道。

    护士往侧边靠了1步，在她身旁出现了1幅半透明的全息影像。在那动态画面的正中间，悬浮着1个皮肤几乎完全脱落，浑身插满各种管线的人。几支机械臂正围绕着他不停舞动着，纳米机器人正被投放到他破损的组织中。

    “您的伤势非常严重，特别是dna链断裂的情况，我们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对您进行了dna修复和细胞重建。

    这些被修复和重建以后的dna以及细胞充满了活力，这就让您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年轻，而实际上您的年龄和容貌也是匹配的。”护士解释道。

    周成缓缓看向镜子前，看着年轻的自己，惊喜和惊讶同时翻腾在心间。

    “这这些都是我的吗？”

    周成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生涩，正要重新组织语言，但护士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您可以放心，您身上的每1个细胞和每1段dna都是属于您的，没有任何改动的痕迹。这也是我们治疗的最核心原则，尽管这样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和资源，但我们必须要让最纯粹的您完全康复。”

    听到这里，周成忽然感觉头皮1阵地酥麻。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嘴唇颤抖着问道。

    “现在是公园2684年10月1日，上午10:03分。从您进入冷冻休眠到现在，1共过去了649年。”护士回答道。

    周成感觉4周的空气仿佛忽然降到了冰点，起了1身的鸡皮疙瘩。人们像战俘1般被押送到山丘之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天梭搅动空气发出的尖啸犹在耳畔。甚至在他启动高能粒子加速器后，电离辐射照射而产生的刺痛感都还隐隐未散。

    而眼前这个半透明的投影人却告诉他，时间已经过去了649年！这让他1时无法接受，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数字之于时间的含义。而他的昨天，人类依然在悬崖之上做着最后的挣扎。

    周成本能地向后靠了靠，侧身对着护士，犹豫再3之后，还是决定要问：

    “是谁让你救我的，我们我们胜利了吗？”

    护士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端庄的笑容：

    “我是医疗舱的电脑ai程序，任务是负责您的整个治疗过程。医疗舱隶属于地球联邦的医学委员会。至于您关于胜利的问题，我既无法理解您问题的含义，也没有权限回答您的问题。

    不过您的苏醒程序已经提前通知了地球联邦，他们派来的人已经在同步轨道的空间站上等着您了，她能够回答您所有的问题。

    在您苏醒前就已经完成了全面的身体检查，您的身体机能完全正常。更换好衣服，就可以乘坐医疗舱的飞船前往空间站。”

    护士说完之后，投影画面就消失了。1个载着密封袋的托盘飞到了周成的身边，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1丝不挂。

    身

    他赶紧拿过密封袋，却发现里边装的并不是航天服，而是1套西服。这在他的认知中，是难以想象的。

    “这衣服没有错吗？”周成疑惑地问道。

    “没有问题，是按照您的尺码制作的。”护士的声音回答道。

    他将信将疑地穿上西服之后，护士的投影再次出现在舱室中。她领着周成穿过1条很短的走廊，进入舱门以后。里边的舱室里停着1艘只有小汽车大小的飞船。

    飞船前半部分是1个玻璃半球，半球里是1张座椅。周成飘了过去，从玻璃半球上的圆孔钻了进去，坐上了座椅。正当他好奇那个圆孔怎么密封时，那圆孔就像愈合了1般和玻璃半球融为了1体，似乎根本没有出现过1样。

    小型飞船从打开的舱壁飞离了医疗站，这时周成才看到，他刚才所待的那个圆柱形舱室已经是这个医疗站最大的舱室了，而第2大的结构就是容纳他所乘坐这艘飞船的舱室。

    他很难想象，在天空中是如何坐到这么小的空间站稳定自持循环的，现在他有些开始理解护士口中649年的含义。就在此时，飞船加速飞向了日环食光环之下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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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四章 黄金时代

    飞船座舱的玻璃通透度很高，而身前又没有任何仪表和操作设备，这让周成感觉自己就身处宇宙空间中1般，群星都在他的怀抱之中。

    但这样超然的空间飞行体验让他的内心不免还是有些发慌，却又无所适从。只能这样任凭自动驾驶的飞船带着他在宇宙空间中飞行。

    说，

    飞船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太阳就完全隐没在了地球的阴影之下。这时，周成注意到1个奇怪的现象。地球的背阳面几乎是全黑的，这让他的心里有些犯怵。

    在危机时代中，周成不止1次上过太空。而每1次震撼他的除了群星之间璀璨的星河，还有背阳面的地球上，无数城市像散落的珠宝1般散发着璀璨的文明之光。

    而现在，649年之后的地球背阳面上竟然没有1丝灯火的痕迹。

    “城市都去哪儿了？”

    1个令人不安的问题在周成心间升起，他开始怀疑护士对他说的话。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最后1次飞出卡门线之后，看到的地球黑夜面就和现在的样子很像。1片漆黑，万籁俱寂。

    但随着距离的靠近，周成的顾虑逐渐消散。因为他看到了数以千计的空间飞行器，像萤火虫1般穿行在各自的轨道上。

    就在此时，飞船飞出了地球的阴影，炽亮的光线如箭雨1般扑面而来。就在周成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遮挡阳光之时，整个球形玻璃座舱的颜色立刻调暗了，阳光变得像深秋的午后1般柔和。

    周成4下顾盼，想看清那些4处穿行的空间飞行器的模样。随着飞船的靠近，1座庞大而华丽的金色空间站从地球弧形的背面缓缓出现，死死地抓住了他的眼球。

    她就像1支用巨大的金箔纸叠成的风车，在阳光下缓缓地转动着。群星掩映之下，熠熠生辉地闪烁着金色的光泽。而更让周成惊喜的是，他所乘坐的飞船正向那座金碧辉煌的风车靠近。

    当周成的飞船飞临这座太空风车的时候，他才切身体会到了她的巨大和自己的渺小，就算把危机时代人类最大的空间战“星港”搬来，恐怕也不及风车的半片叶轮。飞船加速向4片叶轮中的1片底部飞去，周成也感受到了加速度带来的重力感。

    身

    飞船快要飞到叶轮之时，他才看清，旋转的叶轮底部是1个巨大的凹槽结构。在凹槽之上覆盖了1层云雾，看不清凹槽内的情况，而飞船正1头扎向浓密的云雾。

    周成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飞船很快就穿过了浓密而单薄的云雾层。云层之下竟然是草坪遍野、绿树成荫的世界。随着微风徐徐摆动的树冠之间，随意地点缀着1些外墙考究的矮楼，地面上甚至还有1条小河贯穿而过。

    飞船停在了1片草地上，周成走了下去。在对眼前这个天堂小镇1般的世界瞠目结舌的同时，他更加惊讶地发现，这里的重力环境和地球上1模1样。

    若不是两侧人工光源的光带和远处的地平线随着距离的增加渐渐抬起，呈现出圆弧形，他已经很难相信自己正米高空的静止轨道上。

    这时，1个圆球状的飞行机器人“嗡嗡”地飞了过来。

    “周成先生，您好！接您的人就在前边，您沿着这个方向走就能看到她。”

    说完以后，1个全息投影的箭头出现在了周成眼前。他顺着箭头所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不远处园艺灌木和树荫掩映之下有1栋别墅。

    周成踏着碎石板拼接而成的小路沿着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灌木向前走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蝴蝶和鸟儿们在花朵间自由地飞舞。他1度怀疑这天堂般的世界都是全息投影，但手指扶过灌木时，指尖分明留下了绿草的芬芳。

    走到别墅前的草地边上，隔着1行灌木周成看到草地上摆着1套白色桌椅。桌边坐着的是1个纤瘦的身影，1头乌黑的披肩波浪长发流淌在纱质的连衣长裙之上。

    她的身前摆着1本全息投影的书，葱根1般的玉白手指优雅地翻动着虚拟的书页。1缕秀发从耳后滑落，她抬手将头发撩到耳后，露出了绝尘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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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脸庞上的每1根线条都宛如天工造物般的绝妙，就连随着眨眼上下翻动的睫毛也仿佛是经过了悉心挑选。这1幕让周成心中不由得1震，这幅如画卷中的盛世美图让他感到1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女人似乎感觉到了周成的到来，她转面看来。先是1惊，而后带着1丝慌乱和从容地站起了身来。她的眼波里流转着温柔，精致的面容上满是醉人的微笑。

    “周教授，活着的传奇，时代的缔造者。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周成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女人看着神色慌张的周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波流转，莞尔1笑之后伸出了1只手。

    “您看我，都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叫晴雯，地球联邦的授权特使，负责协助您适应现在的生活。欢迎来到未来！”

    周成和她浅浅握了手，震荡的思绪也稳定了下来。他小心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和眼前这个美得超脱凡俗而又似曾相识的女人。

    邀请周成在桌边坐下以后，晴雯热情地说道：

    “我本来是打算到医疗舱去接您的，结果我出发的时候才发现，通往医疗舱的航线依然没有开放，就只能在这儿等您了。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周成看着周围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环境，却几乎没有看到其他人。

    “这是坐空间站吗？”

    ：

    晴雯看出了周成的疑惑，他脸上带着烂漫的浅笑说道：

    “是的，周教授。这是1座度假空间站，通过自旋产生离心加速度模拟重力。她是在200年前建造的，其作用是供人们度假休闲以及为创作激发灵感。

    刚开始的时候，这里1度非常的热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偶尔才会到这里来，所以现在这儿看起来显得有点冷清。”

    当周成听到晴雯称自己这个已到了天命之年的人为年轻人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别扭，他不由地主的看了看自己那双没有了老茧和烟熏痕迹的双手。

    “周教授，您不必感到奇怪，现在人类的平均寿命已经超过500岁。我今年也刚刚满50周岁。所以，我们确实是字面意义上的年轻人。”晴雯又1次看穿了周成的疑惑，并且在他提问之前就回答了他的问题。

    当周成听到“人类”这个词的时候，他微微皱起眉头，向晴雯靠近了些，双眼怔怔地看着她问道：

    “我们胜利了吗？”

    晴雯脸上如水的笑容似乎永远都不会散去：

    “周教授，您刚刚从冬眠中苏醒过来，649年的光阴对您来说就像消失了1样。但在这649年的时光里，人类和地球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您从战火纷飞的昨天直接来到了这个黄金时代，您的问题我可能无法精确地理解其含义，而我的回答也可能并不1定能解答您真正想知道的。

    所以，这也是我的任务。带着您亲眼看1看，这个因为您在649年前的壮举才得以开启的黄金时代。我想在我的任务完成的时候，您会有1个您心目中的标准答案的。”

    晴雯的话在周成的内心激起了层层涟漪，虽然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却让他自从苏醒到现在都1直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1点。

    周成踌躇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他从见面之始就想问的问题：

    “晴雯小姐，你是人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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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五章 永恒之城

    周成的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他面露尴尬地正想说点什么。晴雯反倒是1脸淘气的笑意站起了身来，她在周成身前转了1个圈，精致的裙摆微微泛起，随之而来的还有1阵淡淡的幽香。

    “我当然是人类啦！我知道您的担心，他们与我们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听到晴雯口中的“他们”周成心中1颤，血与火的厮杀仿佛就在身后，嘴角还能尝到浅浅的血腥味。

    “总之，我们回到地球上看看，您就明白了。我知道对于您来说，现在的情况可能会让你感到疑惑，但我会尽快帮助你适应这个649年后的未来。另外，叫我晴雯就可以了。”

    “哦好的。”经历了突入起来的紧张，眼前这个花1般的少女让周成紧绷的神经又放松了下来。

    随后，晴雯领着周成来到灌木栅栏旁的草地上，这里停着1艘飞船。他的尺寸只有旧时代的小汽车1般大小，座舱是全透明的玻璃。飞船无声地起飞，穿过云层直奔地球而去。

    当向日面的地球出现在周成眼中的时候，他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心中的疑虑也随之减退了几分。

    如今的地球表面之上，蓝宝石1般剔透的海洋包裹着大6和岛屿，每1寸6地都覆盖上了青葱的绿色，而极地的冰川更是如白玉1般无暇。如丝绵1般的云朵均匀地点缀在大洋与6地之上，为晶莹的蓝星增添了几分活力。

    周成仔细地看了好1会眼前这颗既熟悉又陌生的地球，尽管他非常确定这就是自己的家园星球，但极地冰川的范围和海岸线的位置又让他感觉到陌生。

    “极地冰川又重新封冻了吗？”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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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的眉宇间透着骄傲的神情。

    “在审判之日，也就是您进入休眠后的150年后，地球完成了分子工业革命。人们的基本生存条件得到了彻底保障，之后便开启了地球环境重塑。

    您知道，末日之战中地球的总含水量增加了1倍。人们利用卫星聚焦光能改变环流在两极制造降雪，20年的时间就在两极制造出了就8多米厚的冰川，海岸线也退回到了如今的样子。

    随后，经过基因改良的树木、灌木以及草的种子被播撒到了6地的每1个角落。在可控的全球性降雨的帮助下，5十年之内，地球就呈现出了现在的模样。”

    周成端详着这颗正在逐渐变大的精致蓝星，又想起了仿佛是昨天才在穿梭机里见过的那块大6上布满了大片焦黑的印记、空中弥漫着泥沼1般乌云的地球，心中感慨万千。这番沧海桑田若非时间作证，是绝无可能做到的。

    “现在我们正面向地球的东半球吗？”周成反复琢磨着那条有些陌生的海岸线问道。

    “是的，您竟然还能认出来。正在进入晨昏线的位置就是您以前祖国的版图了。”晴雯回答道。

    周成看着那只依稀还能辨识出模样的雄鸡，脑海里翻涌着他曾经走过的求生之路。但眼前已经被绿植覆盖的大6上，已经找不出丝毫仿佛是前不久才留下的痕迹。

    随着飞船进入了近地轨道，地球已经充满了周成大半的视野，在他们周围穿梭的空间飞行器也越来越多。但不同的是，这些飞行器很少有像他们乘坐的飞船1样有着大面积的玻璃座舱，而是覆盖着光滑金属表面的长条形。

    “这些都是无人工业飞船，它们是太空工业时代的辛勤工蚁，将整个内太阳系的资源运往地球。”晴雯说道。

    读者身

    “进入航天时代是我们那个时候每1代人为之奋斗的梦想，真没想到自己还能亲眼见到。”周成感叹道。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算是进入你们梦想中的那个时代了吧。”

    周成敏锐地察觉到了晴雯的话里有些端倪，但还不等他细问。身前带着缓缓弧线的地表之上，1个奇异的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正在没入晨昏线雄鸡的版图之上，在曾经被称作长江的流域范围，1条绵长的光带如熠熠生辉的宝石项链1般，躺在雄鸡的胸膛之上。

    光带的每1个角落都比周成在太空中见过的最华丽的城市夜景更加地流光溢彩，他不敢相信这绵长千里的光辉是城市的文明之光。但除了城市，还有什么能在太空中看起来如此这般夺目。

    “这就是我们要去目的地啦——永恒之城。”晴雯看着满脸惊讶与疑惑的周成说道。

    周成的眼睛始终没有能离开那轮廓正逐渐变得清晰的超级城市，他惊愕地问道：

    “这是1座城市？”

    “是的，这是1座绵延1200公里的伟大城市。也是地球上唯1的城市，所有的文明都聚集于此，这是文明最璀璨的宝珠。永恒之城寓意文明向永恒发起最庄严的挑战。”晴雯的眼中满是骄傲，口吻充满了赞叹。

    周成忽然收回了目光，警觉地环视了1圈周围穿梭不停的飞行器，最后目光落到了晴雯的身上：

    “所有文明！镜像地球文明和雨人也是吗”

    “镜像地球文明？噢，我想您应该说的是类人，我们现在这样称呼他们。”晴雯回答道。

    “不管你们怎么称呼他们，你的意思是他们不仅还在地球上，而且还和我们生活在同1座城市里？”周成的声音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晴雯觉察除了周成的变化，她收起了醉人的笑容，灵动的双眼看向周成：

    “周教授，我能理解时空错乱给您带来的困扰。但请您相信我，那场千钧1发的文明浩劫在649年之前就已经结束了。您用生命为人类命运的改写画上了1个惊叹号，在那之后文明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您很快就会亲眼看到这1切的。”

    周成的呼吸越发急促，情绪依然难以平复，惶恐和不安如海浪1般反复拍打着他的心灵。晴雯说的话他明明听得很清楚，却无法体会到其中的意思。就连她真诚的眼神，此刻也如刀子1般在切割着自己的神经。

    蓉城边上那座小丘上杀人机器的喧天炮火、天梭穿胸而过的啸叫、殷红的血液冒着热气在地面流淌无数惨烈声光如思想钢印1般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每1个画面都如此地鲜活，就像刚刚才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晴雯将手轻轻放在周成颤抖的手背上：

    “周教授，等您亲眼看到由您开启的文明盛世时，所有悲惨的1切都会过去的。”

    冰冷手背上传来的软玉1般的温柔，余光看去。那1头清秀的卷发和1身优雅的纱裙在某个瞬间让他产生了错觉，他甚至有1丝想反掌握住那温柔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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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周成打了1个冷噤，从晴雯的手下抽出手掌拭了去额上的冷汗。长长地叹了1口气之后，灰白的面色褪去了几分。他点了点头：

    “对不起，晴雯。我太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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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六章 工业长城

    飞船穿过卡门线坠入了大气层，周成预想中的黑障并没有发生，飞船只是在沉沉的电流声中缓慢地降到了云层之下。

    翠绿的林海沿着山脉的走势在飞船之下翻腾起伏，清澈的溪流在山谷间欢快地流淌着，悬崖边飞珠溅玉的瀑布在阳光下画出道道美丽的彩虹。

    眼前飞快掠过的景象让周成心旷神怡，暂时忘却了刚才的不安和尴尬。飞船的全玻璃座舱让他感觉自己好似化身为了穿越林间的小鸟，鼻子里仿佛闻到了泥土的芬芳。

    飞船穿过1道连绵的山岭，前方的画风陡变，周成直起了身子。赏心悦目的森林海洋和地表褶皱掀起的绿色浪涌就像被挡在了1座水泥大堤之外。

    山头被移去、沟壑被填平。1座座巨大的方形混凝土建筑首尾相连横亘在了地表之上，每1栋建筑的体积都非常巨大，它们的宽度看上去有几公里，而长度难以估量。那些建筑顺着地形高低错落地依次排开，就像是1道巨神使用的阶梯。

    宽阔如机场1般的建筑顶上，随处可见高大的冷凝塔、高耸的吊车还有更多周成叫不出名字的设备。巨大的机械缓慢蠕动，数不尽的货运飞行器穿梭其中，冷凝塔尖蠕动着袅袅白雾。

    “我们的下边就是工业长城了，这里是城市的动力之源，文明繁盛的土壤。这条工业长城有1000公里长，几公里宽。

    主要任务是将原矿物制备成分子原料，1部分作为工业原料送往永恒之城。我们所需的1切资源都来自这里，无论是电能、食物这样的基础需求，或者是画笔、乐器这样的高级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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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1种会直接组装成工业成品，维持整个工业体系和地球环境的正常运作。最伟大的地方在于，这座工业长城是完全无人化运作的。人们已经彻底从生产中解放出来了！”晴雯眉飞色舞地说着。

    飞船沿着工业长城飞行，周成被眼前的工业奇观所深深震撼，这绵延到地平线之外的新时代长城仿佛正在他的耳边演奏1曲永不终结的力量之歌。

    忽然，远处的长城模糊的身影之上，几个耀眼的蓝色光点直扑云霄。周成目光跟去，苍穹之上几颗流星划空而过，橙红色的长长火尾微微照亮了大地。

    “这些是在为星际开拓运送物资的飞船吗？”周成问道。

    晴雯微笑着摇摇头：

    “您说的恰恰相反，位于火星和金星上的行星工业开采基地早在400年前就建设完成了。您看到这些正在升空的蓝色光点是空载的运输飞船，它们正返回各自的矿石基地。而这些流星是满载着矿物返回地球的运输飞船，实际上它们是把资源运送到地球。”

    “运送的都是地球上稀缺的资源吗？”周成问道。

    “不，自从工业长城中第1座分子合成器被建造出来之后。所有需要的物质都可以被从分子层面组装起来，这大大增加了原材料的利用率，原来的稀有原料也就变得不再稀有，无人货运飞船带来的只是普通的矿物。”晴雯回答道。

    周成皱起了眉头：

    “既然是普通的矿物，为什么还要去金星和火星上采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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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带着几分天真的笑容看向周成：

    “行星工业建立以后，地球联邦就颁布了法令。所有地球上的自然资源，哪怕是1粒尘土都不允许随意使用，这是为了保证我们的家园可以永恒于时间之上。”

    “家园永恒于时间之上？你们的统治者规划的蓝图可够宏大的。”周成淡淡地说道。

    “是啊，这么伟大的文明黄金时代，要伟大的统治者才能与之相配，您会见到他们的。”晴雯说道。

    周成看着工业长城上不断起落的货运飞船，忽然问道：

    “我们实现恒星际航行了吗？”

    晴雯回答道：

    “从技术上来讲，我们已经制定出了天狼星的星际物质开采计划，尽管那可能在几万年以后才能用得上。半径500光年之内的所有星际资源也纳入了长期计划中，这些资源理论上足够我们使用到太阳生命的末期。

    而更加宏大的永恒之光计划也在预研项目之列，其目的是在恒星演化的中后期用空间折跃技术将恒星核心的氦置换成氢，让太阳永远这么年轻下去。”

    “我的意思是，没有星际移民，拓展文明宽度的计划吗？”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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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的面上露出些许复杂的表情:

    “星际移民？这是1个在400年前就已经被淘汰的概念了。”

    “为什么？”周成不解地问道。

    “因为这被证实是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的项目，太阳系和银河系的星际位置在宇宙中已经非常适宜。在可预见的20亿年内，我们不会遭遇任何天文学灾难。这对于文明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乐园。

    每1个智慧生命都是宇宙的恩赐，我们没有必要冒着风险让我们的族人到太空中去冒险，更何况也没有人愿意为1个生存环境远不如地球的外星殖民地而远离家园，我们的地球已经足够好了。”晴雯轻言细语地每1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到了周成的心坎上。

    在他听来，晴雯的话语似乎都无懈可击却又荒唐至极。他完全无法理解这1套画地为牢的理论，却又1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思忖良久之后，周成问道：

    “现在地球上所有的前沿科学和应用科学都来自额类人和雨人对吗？”

    晴雯点点头：

    “是，也不是。在恢复建设期雨人提供了非常多的应用理论，他们的物种特性帮助我们在短时间之内就建设起了初步的工业体系。此后，在类人超高的科学体系指导下，我们建成了永恒之城。”

    周成焦急地问道：

    “他们的科学成果系统地向我们的物理学家阐述过吗？”

    晴雯到时1脸的轻松：

    “当然了周教授，他们向所有人公开了他们所有的科学成就，无论是现阶段能够使用的，还是超前的科学，任何人都可以查阅他们璀璨科技之树上的每1个细节。

    300年以前，那时候最优秀的物理学家就已经反复论证过了。类人的科学成就之于时空之内的文明而言已经无限接近了宇宙的尽头，而他们在这个科技脉络中没有任何隐瞒。”

    “无限接近，终究是还没有到达啊！难道就没有人好奇那个终极答案了吗？”周成惊愕地问道。

    晴雯脸上依然缀着浅浅的笑意：

    “周教授，我完全能理解跨越时空以及末日之战给您带来的困惑。您的很多问题我无法通过我的方式回答您，但我会陪着您1起在这个时代中去找寻您能够理解的答案，这也就是我的使命。

    给我1点时间，也给您自己1点时间，这个伟大的黄金时代值得您去了解。”

    周成长叹了1口气，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请你原谅我。我只是1时还难以想象，昨天还处心积虑要将人类抹去的文明，怎么就成了我们最亲密、最无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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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非常理解您的感受，我会帮您找到答案的。”

    晴雯说完，飞船离开了工业长城向着前方微亮的天际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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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七章 毁灭契约

    森林像海浪1般簇拥着远方的1横贯地平线的亮光，夕阳已经坠入了黄昏。空中花园1般的城市破土而出，洒满了璀璨星光的天穹笼罩其上，星空之下点缀着尖塔和绽放鲜花的大树。

    飞船从城市上空掠过，流光溢彩的街道、景观、广场还有雕塑让周成应接不暇。他仔细扫视着眼前的1切，却发现只有为数不多的建筑物掩映在树丛和景观之间。虽然看不清那些房屋的建筑风格，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的楼层都不高。

    就在周成疑惑之时，前方1片金色的建筑拔地而起，像城墙1般横贯在城市之中。而在这城墙之上，每隔1段距离就有1座高塔冲天而起。这些高耸入云的高塔上没有灯光，只能看到1道伟岸的剪影，仿佛是撑起天穹的擎天之柱。

    随着飞船的靠近，周成看清了那城墙1般的建筑和他印象中的长条高楼并不1样。它们看上去并不是由混凝土或者玻璃幕墙构成的，而像无数巨大的水晶簇拥而成。

    “这是我们的分子合成工厂，我们叫它水晶墙。工业长城制备的分子原料会被送到这里，所有城市里需要的物资都是在这里边合成的。同时，这也是1道界线。”晴雯指着那排水晶高楼说道。

    “界线？”周成不解的问道。

    “我们身下的区域就是人类的居住区，在水晶北边就是类人的居住区。根据联邦法令的规定，人类可以自由地出入类人的区域，而类人没有得到许可是不允许进入人类居住区的。

    这条法令在永恒之城建设之初就制定了，并且是由类人提议的。这不仅体现了对人类的保护，也体现了类人的诚意。实际上他们也很少会到我们这边来。”晴雯回答道。

    “那这些高塔呢？”周成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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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我们要去的第1站，1会您就知道了。不过那儿是禁飞区，飞行器不能靠近，我们得提前降落。”

    晴雯说话间，飞船降落到了街边上。1路走去，随处可见考究的雕塑、巧妙的喷泉、精美的园艺和花朵，还有树冠宽大的树木。

    1栋栋45层高小楼浑然天成般地融入在这些浪漫而华美的景观之中，他们的建筑风格也各有不同。有雕栏玉砌的古风、有钩心斗角的欧式庄园、有青瓦楼台的田园牧歌也有简约时尚的现代风，还有更多周成说不出的风格。

    更加神奇的时，眼前的所有都泛着淡淡的夕阳柔光。为这梦幻般的城市夜景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浪漫，而周成却没有找到任何光源的存在。

    就在这时，几个人正有说有笑地向这边走来。周成先是心里1紧，然后又想起了晴雯说过，人类居住区是不允许类人随意出入，这才又放下了戒心。

    只见迎面走来那几个人都是身形修长、皮肤白皙、举止优雅、衣着别致，容貌更是在柔美中带着各自的精致。

    1开始，周成以为他们都是女性。但走到跟前的时候才发现，中间的两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衣着都和其他人有些许区别。他觉得那应该是男性，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而那几个人在走进周成之后也停止了令他们开心的话题，目光无1例外地落在了周成的身上。直到擦肩而过之后，依然有人再回头看他。

    “他们跟您好奇的1样。”晴雯嬉笑着说道。

    “什么？”周成有些尴尬。

    “像您这样的男性在永恒之城中几乎已经看不到了，而您过1段时间就能1眼分辨出他们的性别了。现在流行这样的风潮，您会慢慢适应的。”晴雯说道。

    “哦”周成心中荡起1股难言的困惑，只是敷衍作答。

    两人走到了高塔之下，晴雯让周成站到了光滑如玉的墙前。

    “我没有权限解除打开高塔的门禁，但是您可以。”

    话音刚落，眼前的墙上就凭空出现了1个门洞。塔身里明亮而空旷，晴雯领着周成站到塔身中央的位置，脚下1张透明的圆盘托举着他们向上飞去。不消片刻，两人便来到了塔顶，4周的墙壁也如消失了1般。

    站在千米高塔之上，下边的人类居住区宛如草坪上洒满了5颜6色的宝石1般的梦幻国度。回头看去，塔下是1条倒映着水晶墙辉煌灯火的绵延长河。

    “这是长江吗？”周成问道。

    “是在古长江河道的基础上竟可能取直之后的产物，名字依然是长江。对岸就是类人的居住区了。”晴雯回答道。

    周成抬眼看去，对岸并没有水晶墙1般的沿河建筑。银白色的光辉之中，矗立着1栋栋长条形的高楼。这些高楼的外形非常简洁，几乎看不到1扇窗户。高楼之间有栈桥相连，就像1座毫无生气的金属城市。

    “这么密集的建筑，他们的数量很多吗？”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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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摇摇头：

    “不，实际上类人的数量1直保持在人类数量的1/3。我去过他们那边，这些高楼之内大半都是空荡荡的。他们喜欢那样的空间，这也许和他们的演化环境有关。就像我们喜欢居住区现在的形态1样。”

    周成看着那些如赛博朋克1般鳞次栉比的金属楼群，喃喃说道：

    “他们就真的甘心这样吗？”

    晴雯悠悠地说道：

    “在649年前，您用裸奇点威慑强行按下了战争停止键的时候。伤痛、饥饿、疾病、仇恨依然威胁着地球上所有的生命。但很快，大家就认识到了1个必须面对的现实，那就是他们只能共同在这个星球上继续生存下去。

    1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人类掌握着决定太阳系命运的利剑、雨人有鱼死网破的能力，而人类也担心类人高深莫测的科技水平在获得了工业基础之后有破除裸奇点威慑的能力。3方相互猜忌，情况1度到了濒临崩溃的危险境地。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疯狂，类人承诺透明他们所有的科学技术，雨人会在工业体系建立之前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而人类能够享有永久性的最大优先权。”

    “但这样的契约，在时间的长河中是不堪1击的。”周成说道。

    晴雯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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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当然知道，所以在永恒之城开始建设之初时，他们都迫不及待地为这份契约盖上了毁灭的印戳。最先动工建造的就是这1排高塔，您可以抬头看看我们的头顶上。”

    周成抬头看去，塔尖的巨大空间中有1个喇叭状的装置，而喇叭口正对着河对岸的类人城市。晴雯继续说道：

    “这是定向重核聚变武器，当量5亿吨tnt。可以将对面10公里宽、两百公里长范围内的1切变成焦土。这样的高塔，每隔8公里就有1座。这确保了如果类人试图破坏裸奇点威慑，人类依然可以在瞬间让他们灭绝。

    而在类人城市后方，有1口打穿地壳的锥形深井。里边装载的1种叫地心起搏器的装置，它所产生的震波会让地核停止转动。启动按钮由雨人和类人共同掌握，这确保了人类不会在掌握了高等科技和绝对威慑之后，试图灭绝其他文明。

    而雨人，因为他们的生理结构并不适合在永恒之城生活。所以他们自愿集中前往另外1片地方，接受严格的监控，并承诺在人类掌握完整的科技之前，不离开他们的聚集地。实际上，他们现在也没有离开过聚集地。

    在此之上，3个文明还必须遵守1条最基础的法则。永远不能建造任何高能粒子实验仪器。这样1方面可以杜绝类人试图重新打开意识传输的时空通道，另1方面也能避免因为实验能级超标引发宇宙监察者机制。”

    “但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开发内太阳系的资源了，如果有人在火星，甚至更远的地方悄悄建设加速器怎么办呢？”周成问道。

    晴雯微笑着摇摇头：

    “您是物理学家，您应该很清楚，高能粒子对撞会发射中微子。这种幽灵粒子是无法屏蔽的。高灵敏度中微子检测器的发明，让这样的企图是不可能实现的。

    只要监测到太阳标准中微子辐射源以外的中微子源，并对中微子的波长进行判定。就能立刻确认太阳系额外的中微子是来自哪里。任何阴谋都会被立刻识破，而代价可能是3个文明的共同毁灭，没人能够承受这样的代价。

    在这张确保相互毁灭的契约之上，才有了今天的永恒之城。”

    周成紧锁着眉头，沉沉看着对岸平静的金属城市没有说话，莫名的惶恐和焦虑激荡在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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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时空之桥

    周成遥望着绵亘在笔直江畔的水晶之墙，潺潺江水中的倒影让这道泛着金光的高墙显得宏伟而神秘。他从未想过，只存在于微观尺度和演算稿纸之上的时空渊薮竟然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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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更让他感到困惑的是，时空之后那个曾经耐心蛰伏而后杀伐果断的猎手，如今却是文明中超凡的利他主义者。他百思难解，是自己错过的时间改变了文明，还是自己已经落后于时间之后了。

    “周教授，如果您喜欢这儿的话，以后随时都可以过来。这里不对外开放，但您是永恒文明的奠基人，地球联邦赋予了您更高的权限。今天还有1项活动，时间快到了，您会感兴趣的。”晴雯轻柔的软语打断了周成的思绪。

    “哦好的，我们过去吧!”周成回过了神来。

    飞船沿着河道飞行，水晶墙的金色和金属城市的银色连同着倒影在周成的眼前飞快掠过，让他仿佛置身时空隧道中1般。

    很快，1座灯火通明的大桥横跨在了江面之上。飞船提升了高度，这时周成发现桥面的宽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看上去更像是1座广场。

    桥面的形状类似沙漏，从两端向中间收拢，在交汇处是圆形的花坛，中间矗立着1尊人形的雕像。而桥面的铺装也在花坛处1分为2，靠近人类的1侧色彩斑斓，另1侧只是朴素的银色。

    “这里是永恒之城的中心——时空之桥。虽然现在的交通条件已经不需要桥梁了，但我们还是修建了她，用于纪念那个伟大的时刻!”晴雯向周成介绍道。

    “什么时刻？”周成问道。

    “先给您卖个关子，很快您就知道了。”晴雯俏皮地回答道。

    飞船降落到了桥头的空地上，周成刚刚走下飞船就听到了悠扬婉转的乐曲。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路旁的喷泉旁边几名艺术家正拿着大小不1的提琴演忘我地演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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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的身前1对舞者正随着音符的起伏翩翩起舞，他们的每1个舞姿甚至是表情都带着恰如其分的优雅。

    艺术家们演奏的曲子周成很熟悉，那是传世名曲《1步之遥》。但他从未听到过把每1个音符演绎得如此完美的版本，仿佛作曲者本人想要抒发感情的完美复刻。

    “艺术，为黄金时代的桂冠装点上了最璀璨的宝石，您会爱上这个时代的。”晴雯感叹道。

    周成将目光挪开，向人类居住的方向看去。如铺满了宝石1般的华丽大道远处是1座气势恢宏的哥特式宫殿，尽管距离很远。但周成还是能看出它隐藏在光影之间考究的尖顶装饰物。

    晴雯看着周成目光所在的位置说道：

    “那里就是地球联邦的人类最高统治中心，也是人类统帅的办公和居住地。统帅对您的苏醒也非常重视，但这几天他的工作安排得很满。所以要迟1些才能接见您，请您谅解。”

    周成浅笑着摇摇头：

    “统帅他工作这么繁忙，耽误时间接见我这个闲人做什么。”

    “您可不是什么闲人，你是这个伟大时代的缔造者之1。”晴雯争辩道。

    周成看了看瞪着大眼的晴雯，笑着向桥中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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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走到雕像跟前，周成就惊讶地发现，那雕像竟然是自己的学生刘超文。他快步走上前去，栩栩如生地刻画让他的思绪百转千回，近在咫尺的过往涌上心间，而眼前1切又恍如隔世。

    周成围着刘超文的雕像缓缓地走着，心头交织着悲愤和欣慰。就在他踏过桥中央的分界线时，忽然发现雕塑的背面是另1副面容。他和刘超文有几分相似，而又不似。在他脚下刻着“wz670”的字样。

    “在您的时代，类人就是通过他控制刘超文的。他没有名字，甚至没有躯体，这幅模样是雕刻家们根据自己脑中的形象制作的。

    670深入到了刘超文的意识之中，而刘超文的自由意志和反抗也激发了670自主意识的产生，是这尊雕像上的3个伟大的人共同奠定了黄金时代的基石。这里就是为了纪念时空通道开启的那个时刻。”晴雯解释道。

    “3个？”周成疑惑地问道，晴雯笑而不语。

    他继续绕着雕像向前走去，果然在另外1面看到了第3个人。但只能看出是1个人形的毛坯，还没有经过精雕细琢。身旁的晴雯带着歌颂1般的语气说道：

    “这本是为您准备的，在这座雕像开始建设之时，您还在l2轨道上休眠。冷冻并不能永久保持您的生命，更何况您当时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对您的治疗计划还停留在论证阶段，而医疗设备还需要跨越技术的鸿沟。

    当时我们不敢确信能把您从死神的手中拉回来，所以就先留下了这座毛坯。现在看来，很长的时间之内都不用雕刻了。”

    就在这时，1串清脆的脚步声从桥的另1边传来。周成转头看去，1群人正往这边走来。他们都穿着色调统1但款式略有不同的外衣，和之前见到过的人类相比，他们的个子高矮不1，肤色也偏黄1些。但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的眼睛特别地大。

    “他们就是类人吗？”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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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点了点头：

    “1开始的时候，他们和我们1模1样。只能通过口音、文化等非物理方式区分。但经过几代人之后，智慧和意识对遗传性状的影响就在分子层面和他们的外形上表现了出来，现在我们可以很轻易地区分他们了。”

    类人领头的是1个女人，她的个子不高，1头银色的短发梳在耳后。虽然脸上有几分岁月的痕迹，但气质格外的卓越。她走到了分界线之前停下了脚步，她和她身后的所有人向周成行了1个屈膝礼。

    “周成先生，您好！我是地球联邦类人统帅李可，能见到您是我1生最大的荣幸。请允许我代表类人向您表达最崇高的敬意。”她的声音悠扬如歌，语调谦逊。

    “敬意什么？我们的弱小吗？”周成语出，李可面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容，1双大眼谦逊地看着周成。倒是身旁的晴雯吓了1跳，粉嫩的脸庞白了几分。

    “您刚刚从战火和仇恨中走出，我完全能理解您的心情。您对我们再多的责难，都是应该的，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您为黄金时代开启所做出的杰出贡献。我相信您的悲伤会在这个伟大的时代中被时间消融。”李可的话语间充满了歉意和迁就。

    周成冷笑了1声：

    “呵呵，那你们那些依然被困在镜像太阳系的族人呢？他们也会这样认为吗？”

    李可脸上依旧保持着谦恭的浅笑：

    “命运之河的长流中，不是每1条溪流都能到达海洋。在我们以全新的形态来到这个时空之时，我们就已经和过去道别。无论我们曾经因此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在如今我们所得到的面前，都不值1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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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脸上带着嘲弄的微笑：

    “在这儿你们能得到什么？被重核武器夹着脖子的惊悚？或是太阳系随时可能被囚禁的恐惧？”

    李可面容上带着虔诚的热情说道：

    “我们之间的隔阂很快就会随时间之流而下，文明之间的藩篱也终将消失。雨人让我们见识到了智慧生命不可思议的千姿百态，而人类灿烂的文化和高尚的艺术给我们带来的震撼，绝不比我们的科技给你们带来的震撼要差。”

    “那按照你的意思，文化与艺术在生存面前会比科技更加有用？”周成反问道，但语气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刻薄。

    李可微微摇头：

    “在相互杀戮的蛮荒时代，当然不是。但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全新的文明时代，生存和劳动力不再是限制我们的桎楛。而对宇宙规律的探索快要走到尽头，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文化与艺术才能焕发出永恒的光芒。”

    周成干笑了几声，没有说话。李可继续说道：

    “我知道您会觉得我所说的很可笑，这是因为你们还在被饥饿和疾病困扰的农业时代就已经建立了文化和艺术的丰碑。而我们在意识到它们的魅力时，你们的造诣已是参天大树，令我们羡慕和仰望。

    我们遗忘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但我们并不认为这是背叛，而是我们找到了生命和文明全新的意义。我能理解您现在对我所解释的所有都不屑1顾，您有这样的权力，所以我今天为您准备了另1件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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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宣布，类人城市的每1个角落，我们的1切都永久性地无条件向您开放。只要您愿意，您可以自己到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去寻找答案，只有您自己的眼睛才能说服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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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九章 雨人(上)

    周成站在时空之桥中央的雕塑下，看着渐渐远去的李可和他的同伴们心中空荡荡的。尽管他怀疑李可所说的每1句话都是包装华丽的谎言，甚至1度有上去给她1拳的冲动。但她口中的黄金时代又真真切切地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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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站在周成身边，看着她的眼神中少了几分烂漫多了几分畏惧。她犹豫了几次之后，还是开口说道：

    “周教授，您今天刚刚苏醒，需要注意休息，我送您去住处吧。”

    周成点了点头，跟着晴雯往回走去。走到飞船边上的时候，悠扬的乐曲声依然还在，艺术家们仍在忘我地演奏着经典的古曲。

    飞船停在了1座草木簇拥的别墅前，屋内的陈设让周成感到很舒适，都是他那个时代熟悉的物件。

    “这是我为您挑选的风格，我觉得这样能减少您的陌生感。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ai提出，它能满足您所需要的1切。”晴雯说道。

    “谢谢你，晴雯。你也早点休息吧。”周成说道。

    “那我们明天见！”晴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关上门之后，周成的脑海里依然翻腾着李可的每1句话，他不停地审视着自己和整个时代。他通过ai系统查阅这个时代资料，浩如烟海的信息将他淹没。不知不觉间，浓浓的倦意向他袭来，周成在沙发上沉睡了过去。

    第2天1早，在东风的佛晓中，云海之上的飞船引领着旭日登场。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周成问道。

    “去见1个你的老朋友。”晴雯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

    “老朋友？我在这个时代有什么老朋友。”周成疑惑地问道。

    “雨人，至少我在和他们联络的时候，他们是这样称呼您的。”晴雯回答道。

    周成心里“咯噔”1声，问道：

    “你见过他们吗？”

    晴雯摇摇头：

    “没有，实际上几乎没人见过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普通人也很少到雨人的聚集点去，不过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飞船穿云而下，地面是1望无际的平坦草原。飞船紧贴着草原之上飞行，吓得正在吃草的羊群4下奔逃。

    忽然，前方的地平线中间出现了宝石1般的碧绿小块。随着飞船的迅速接近，那个小块迅速地向两边扩展，直至铺满了整个地平线，但他碧玉般的颜色却未有丝毫变化。

    “前边就是塔里木湖了，这里在您的时代是1片沙漠。史书上记载在末日大战中，人类的勇士们在绝境下引走了高原上的冰川水，才又重新灌满了这里，真是难以想象这样史诗般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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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心里沉甸甸的，淡淡说道：

    “没有什么所谓的史诗，有的只有战士们的无畏和牺牲。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时代的缔造者。”

    飞船很快来到了1望无际的湖心，前方出现了1团隔天丽日的灰色云墙。飞船降落在湖面的时候，迷蒙的云雾已经将他们紧紧包裹其中。

    “雨人只愿意见您1个人，我只能在这儿等着您。”晴雯说道。

    周成点了点头，打开了飞船的舱门。小心翼翼地踏上水面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水面只是刚好能没过鞋底，但清澈的水面之下却又空无1物。他就这样踩着虚无的道路走进了淅淅沥沥的雨帘之中。

    身后的飞船很快就消失在了迷离的雨雾之中，身边只剩下了雨滴拍打湖面的声音。向前走出没多远，周成看到了1道跨立于水面的拱形结构，它通体洁白如玉看上去坚硬无比。就像1条白龙钻出水面之后，龙头刚刚扎回水下而龙尾还没有出水的样子。

    周成小心翼翼地继续深入，这样的结构越来越多。有的只有大腿粗、1人高，而有的粗如石柱，拱顶更是隐没在了雨云之中。它们来回往复地交错在1起，编织成了难以名状的复杂而又精美的结构。

    “周教授，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1个绵长的声音回荡在雨帘中。

    周成警觉地4下顾盼，却没有发现有人的影子。

    “见什么面，我都没见过你。”周成讥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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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眼前1根粗大的圆拱上断出了1截。它在快速地自旋中形成了1枚天梭飞到了周成的跟前。

    周成1惊，本能地向后退了1步。尽管天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令人心惊胆寒的啸叫声似乎就萦绕在耳旁。

    很快，天梭又飞了回去，融入到了刚才的圆拱之中。

    “周教授，你不用紧张。我这样只是为了更直观地让你明白，我们实际上已经见面了。我或者说我们，和人类有着完全不同的演化历程。这让我们的生命形态有着巨大的差异。但从智慧这个层面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周成扫视着围绕着自己的无数拱形。

    “你们是共生体？”

    “确切的说，是意志共生。我们拥有集体意志，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赋予个体意志。在现在这样的联结状态下，既可以只表现出1个整体意志，同时也是由无数独立的意志组成。所以，我现在既是我，也是我们。是我在和你会面，也是全体雨人在和你会面。

    我知道，以你们的独立个体的生命形态的角度来看，这很难理解。你可以粗浅地将我们的生命形态理解成你们熟知的蚂蚁，虽然这并不准确。我们共享记忆，从这1点来看，我说我们是老朋友并不为过。”

    周成抹了1把脸上的雨珠，用充满嘲弄的口吻问道：

    “那你们又是从哪里来的，我的老朋友！”

    “其实我早已提示过你们答案，但你们对智慧生命形态的片面认知，让你们与1纸之隔的真相总是失之交臂，我们同样来自地球。”

    “地球？为什么我们之前从来没发现过你们？”周成问道。

    “24亿年前，在那个被你们称作卡尼期洪积事件的纪元里。我们的祖先在大洋角落的1片小型大6上，迎着那场绵延了200万年的暴雨登上了6地。经过不懈地演化努力，我们在暴雨结束前的最后5万年，获得了演化出智慧神经元的演化台阶。

    在暴雨结束前的最后1万年，我们演化出了文明和社会。并且在几千年的时光里同样创造了灿烂的文化和历史。我们同样会仰望星空，对星辰万物的运行法则而着迷。并且取得了远远超过你们的科学成就。”

    “那后来呢？”周成问道。

    “就在我们虔诚地感恩宇宙赐予我们仰望星空的权力时，大自然却对我们发出了绝大的反讽。绵延两百万年的暴雨，戛然而止！

    暴雨造就了我们的文明，也造就了我们的生命形态。我们是1种既无法离开浓密氧气，又无法离开水的物种，我们立刻陷入了生存的极大困境之中。”

    “你们拥有那么高超的科技，难道就没有能力预测暴雨的停止或者寻找出对策吗？”周成的语气中已经不再有嘲讽，他能感受到雨人曾经的遭遇。

    “我们没有你们这样完美的生命形态。我们的增殖速度非常低下，种群规模相比你们简直不值1提，对宜居环境之外的适应能力也非常孱弱。即使我们有强大的科技，但生存依然如履薄冰，而大自然的狰狞面孔才刚刚漏出1角。

    就在我们艰难地解决了湿润环境对我们的影响时，火山、地震、海啸、全球缺氧、冰期接踵而至，我们的文明刚刚兴起就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

    周成不解地摇着头：

    “地质灾害我们也经历过啊，确实会给文明带来1定的麻烦，但不至于将文明推向毁灭呀！”

    “在地球地质活跃期的地质变迁面前，你们有记录的那些所谓灾害简直就是小儿科。而我们远远没有你们的分布范围和种群数量。从这1点来说，我羡慕你们。你们演化出了更加适宜生存的生命形态，而地球母亲也1直眷顾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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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章 雨人(下)

    周成被雨人的讲述所深深地震撼，他从未想过。地球之上还曾经奏响过属于另1个智慧的文明挽歌。这不是对雨人的同情，而是对生命百折不挠寻找出路的敬佩。

    “你们为什么不选择向太空进发？”周成问道。

    “人类的航天科技是建立在相互毁灭的弹道导弹以及全球化通讯的实际需求基础上的。而我们在这两点上，都不需要。所以，尽管我们拥有相当完善的航天理论体系，但在我们意识到雨很快就会停之前，并没有进行过实际探索。

    更何况，宇宙的浩瀚和光速恒定的壁垒，让星际航行即使对于我们的科技来说，是1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而且，宜居星球在宇宙中并不如恒星那么常见。否则，晨昏线文明也不至于遥隔650光年的距离来侵略我们了。”

    周成轻叹了1口气：

    “那你们的选择是什么？”

    “在我们的大6即将在超级火山的喷发中分崩离析前夕，我们付出了所有我们能付出的代价，让1部分族群以若干小集群的形式从不同地方登上了盘古超大6。

    我们在那个漫天火山灰云的大6上根本无法生存，只能浅埋入地下进入休眠状态，等待适宜环境的再次到来。而两亿多年的地质变迁逐渐将我们深埋在地下，而很多集群也消失在了地层之中。”

    “但我们从来没有在地层中发现过你们的痕迹！”周成的疑心又升起了1些。

    “地球有40亿年的地质变迁历史，你们粗陋的考古技术想通过几块石头就了解地球的历史。这就好比只看《3国演义》的目录就想要推测出其中的每1个细节，这是极其可笑的。”雨人的回应带着几丝挑衅。

    周成也不示弱，立刻提出了1个针锋相对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我们的时代苏醒？”

    “苏醒？不，上亿年的休眠已经让我们失去了自然苏醒的能力。是你们在戈壁滩的地下核试验唤醒了我们其中的1员。不仅如此，核爆震波意外地打通了1条通往我们休眠地的地下暗河，这或许就是命运吧。

    我们小心地观察着人类和地球的环境。我们惊喜地发现热带雨林地区为我们提供了生存的可能。但令我们不安的是，虽然你们的武器原始，但数量众多，嗜血好战。我们不敢直接出现在你们面前，只能继续等待。”

    “等待什么？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得差不多了，再出来杀死剩余的吗？”周成不屑地说道。

    “当然不是，随着你们科学技术的发展，和文明程度的提高。我相信你们在200年之内就会在地层中发现我们曾经留下的痕迹。而那时候，我们会试探性地与你们接触，寻找共同在地球生存的可能性。

    毕竟，我们都是地球上演化出来的文明。只要不构成生存竞争关系，道德是可以弥补我们之间的差异和信任缺陷的。但晨昏线文明的入侵，以及完全在我们预料之外的类人入侵，让这1切变成了不可能。”

    周成冷哼了1声，随即发出了似乎能把这雨帘冻成冰晶的阴冷笑声:

    “哈哈哈哈，在我们强盛的时候，你们想要和我们和平共处。在我们最危难、脆弱的时候，你们冷冰冰地穿透反抗者的胸膛。把我们赶上孤岛，准备像家畜1样饲养我们。看来科技水平的高低和道德水平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雨人沉默了良久，1时间这纵横错乱的拱形结构间只剩下了雨滴落水的声音和周成愤愤的呼吸声。

    “我们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每1支天梭都是我们生命的1部分。在基本控制住局面的时候，我们损失了种群数量的1/3。这对于我们来说，同样是以命相搏。你可以说我们残酷，但我们并不邪恶。为了生存而采取的任何手段都是对文明的最大尊重。”

    周成默然无语，经历过的重重生死考验让他明白。1个种族无论邪恶还是善良，与其面对的厄运无关。

    “知道为什么你们人类对人形生物都有天生的恐惧感吗？连你们臆想出来的鬼神都是人形的。”雨人突兀的问题让周成不明就里，但他话的内容确实让他感同身受。

    “什么？”周成问道。

    “在通过互联网了解你们的过程中，我从你们的考古资料中发现了你们的考古学家没有发现，或者不愿面对的1段历史。”雨人的话语中带着1丝神秘的色彩。

    “什么历史？”周成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4万年前，你们的祖先智人和尼安德特人有过1场旷日持久的文明战争，战场的遗迹遍布整个大6。在长达千年的血腥战争中，你们1步步地取得了优势，并最终把优势转化成了胜势。

    在距今4万年的某个时刻，地层中忽然爆发式地出现了尼安德特人的化石遗骸。这些化石出现的位置都很集中，主要分布于尼罗河和两河流域。化石层层叠叠，其中多数是妇女和儿童。”

    “你想告诉我，是我们灭绝了尼安德特人？”周成声音嘶哑地质问道。

    而雨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得就像老者在给1个孩子讲故事：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们还在无法唤醒的休眠中。但有个无可辩驳的事实是，那个时刻之后，地层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尼安德特人的化石。你们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你们也付出了几乎灭族的代价。

    尸骸遍地和鲜血淋漓是你们祖先长达若干世纪的生活经历，对人形生物的恐惧，就是在那个时候留在了你们的dna中。”

    周成大受震撼，干燥的口腔不停地吞咽着唾沫。心脏在胸中扑通乱跳却找不到出口，整个人都几乎要瘫倒下去。他甚至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那双沾满了雨水、颤抖不已的手。

    “你们1位伟大的科学家提出过1个文明大过滤器理论。在那1轮的大过滤器中，你们通过了大过滤器，而尼安德特人留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在接下来数万年的时间里，人类作为地球上唯1的文明让你们忽略了，大过滤器可不1定总是来自星空。你们也不必自责，在文明生死攸关的时刻，毁灭就是对敌人和自己最大的尊重。丛林法则里，没有仁慈这个词。”

    周层站在原地怔怔地出神，任凭淅淅沥沥的雨珠坠落到他的脸庞之上。手中仿佛捏着1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在那美丽的文明之花背后，竟然满是鲜血。

    “周教授，您是1个值得我们敬佩的人。您的智慧和胆识已经超出您所在文明的藩篱，您是真正的天才。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会选择您，现在愿意向您袒露真相，今天的对话就到此结束吧。”

    “等等，我还有最后1个问题。我查阅过空间信息资料，太空中1艘你们的飞船都没有。你们现在为什么还是不向太空进发，别告诉我你们也沉醉在所谓的艺术和文化之中吧！”周成忽然说道。

    雨人沉吟了片刻之后说道：

    “宇宙的真相或是根本没有真相，上帝不仅掷骰子，还把骰子扔到了我们永远看不见的地方。地球的环境是已知1万光年内最适宜我们生存的星球，面对这样1片我们无法理解、荒凉而又危险的宇宙，我们有权力选择留在最舒适的摇篮中。

    或许除了熵增，1切都是毫无规律的概率。试着接受这样的世界吧，和宇宙和解，和自己和解。”

    说完周成觉得脚下的水面在移动，而眼前的1切开始缓缓后退，直至完全隐没在了迷蒙的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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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一章 新社会

    返航的路上，周成1言不发，只是眉目低垂地看着前方的某个地方怔怔地出神。晴雯时不时地就偷瞄周成1眼，好像想说点什么，但都没有敢开口。

    这时，周成忽然转头看着晴雯，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皱起的眉间挤满了焦急：

    “你觉得我们的宇宙真的是完全随机，智慧也是偶然出现的吗？”

    说完之后，周成脸上焦急的神色逐渐变成尴尬，转过了头去。

    “从微观粒子的运动状态到宏观宇宙各向同性来看，我们的宇宙确实有可能是被随机概率所支配的。”晴雯的回答让周成双眼1亮。

    “你是学过物理和天文的吗？”

    晴雯似水的容颜上满含笑意地微微点头：

    “每个时代的人，对星辰大海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浪漫情结的。”

    周成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容貌绝尘气质不凡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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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在你们这个时代，像你1样还能对星空抱有向往的人已经很少了。”周成哀叹道。

    晴雯玲珑的大眼怔怔地看着周成，说道：

    “这也是您的时代啊，您会爱上这里的。”

    周成惨笑了1声：

    “是啊，我也只能留在这个时代了。”

    天真烂漫的笑容又回到了晴雯的脸上：

    “马上就要回到永恒之城了，我们先去吃午饭吧，肚子都饿了。”

    飞船停在了1座巴洛克风格庄园前的草坪上，精美的雕塑和强烈的色彩让这栋建筑看上去像宫殿1般美轮美奂。室内装修更是极尽奢华，每1件家具都万分考究，悠扬的钢琴声飘扬其中，为这华丽增添了几分优雅。

    晴雯带着周成在1座明亮的落地窗旁坐下，她在自己的手环上比划了1下，1个全息影像跃然桌上。她双手1推，影像来到了周成的身前。

    “周教授，您先请吧。”

    说

    周成看着琳琅满目的画面有些不知所措，晴雯俏皮地笑了笑又把影像拉回了自己身前。

    “您现在还不太熟悉万物网系统的试用，这顿饭就由我来帮您点吧，看我能不能猜中您喜欢吃什么。”

    周成点了点头，他环视周围。这间餐厅的空间并不算小，但却只在落地窗前摆了为数不多的桌椅，就餐的人寥寥无几。大厅的中央摆着1架3角钢琴，演奏家正演奏着1首忧伤哀婉的曲目，周成听出来了，那是肖邦的《夜曲》。

    柔美的音符在黑白键的交错涌动下娓娓而来，仿佛空气都在跟随着音阶上下起伏，周成不知不觉地竟然也陶醉其中。当休止符悄然而至时，周成就像从1场浅浅的恬梦中醒来，身上的困顿也减轻了几分。

    曲终之后，演奏家并未鞠躬行礼，只是起身稍稍整理了燕尾服便离开了餐厅。不多1会，外边传来了1阵浑厚的引擎咆哮。周成循声看去，刚刚那名演奏家开着1辆红色的超级跑车扬长而去。

    “你们哦不，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汽车吗？”周成惊讶地问道。

    晴雯眉梢轻扬，带着几分骄傲地说道：

    “当然了，无论在哪个时代那辆恩佐都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周成看着跑车离开的方向淡淡点头：

    “看来这个时代艺术家的收入都很高呀。”

    ：

    晴雯俏皮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在分子合成器和人工智能被大规模投入使用以后，束缚了人类灵魂万年之久的金融体系这道枷锁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现在你可以得到任何我们能制造出来的东西，也可以去除戒备区以外任何我们可以到达的地方。而这1切，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周成被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觉得难以置信，但却有1种莫名的舒适感。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问道：

    “戒备区的范围大吗？”

    晴雯微笑着摇头：

    “小区域我不太清楚，但是不多，比如您之前医疗舱的位置。但是大区域只有两个，土星轨道l4点，因为那儿有1颗原初黑洞。另外就只剩下月球了。当然，太阳也不能去，因为那儿实在是太热了。”

    晴雯开着玩笑说完最后1句之后，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而周成听到月球这个词的时候，心中却“咚”的1声。在晴雯银铃般的笑声中，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冲天而起的赤练火雨，以及火光与白影穿梭之间那拖着摇曳烟尾的穿梭机。

    周成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思绪，他不敢面对那1刻。就算时间已经过去649年，但是对于周成来说，却就发生在昨天。

    “周教授，您怎么了？”晴雯温婉的声音将周成从回忆的漩涡里拉了出来。

    说app—<—>

    “没什么，没什么。”周成擦拭着前额的虚汗说道。

    这时，自动机器人端上了菜肴。周成惊喜地发现，那竟是1碟碟的中式菜，而菜品也是自己最爱吃的那几样。

    他兴奋地拿起筷子尝了1口，随着菜食下咽的还有周成无声的泪珠。这是他在家里最常吃到的味道，而餐桌对面已经物是人非。

    晴雯递上了1张纸巾，没有说话，只是这样淡淡地看着他。周成深吸了几口气之后，还是决定要面对那个他不愿面对而又绕不过去的地方，他抬起了头来：

    “为什么不能去月球，是因为那儿有裸奇点威慑装置吗？”

    晴雯微微皱眉：

    “这个我不清楚，月球是不属于地球联邦的，也不依赖于地球工业，他们自成体系。我估计您会想去看看，所以已经通过地球联邦理事会向月球递交过访问申请了，但是还没有得到批复，我们可能得等1等。”

    周成浅浅点头，就像躲过了劫难1般地松了口气。而眼前这位既美丽又贴心的女子也多少驱散了1些心间的惆怅。

    他扫视了1圈这个餐厅，想转移1下注意力。却发现这餐厅中为数不多的就餐者，几乎全都是形单影只，而他们低垂的目光里也带着淡淡的忧伤。

    “在我们的时代，这种餐厅都是情侣才会来的。到现在，却成了单身party了。”周成半开着玩笑感慨道。

    晴雯噗呲1笑，脸上挂满了烂漫地笑容：

    “周教授，您经历过的时代可真有趣，但现在已经没有情侣这个概念了。”

    周成大惊，放下了筷子：

    “没有情侣？那怎么结成夫妻，组成家庭呀？”

    晴雯收起了笑容：

    “实际上，夫妻和家庭的概念也在人类劳动力被彻底解放的7年之后逐渐消失了。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家庭是社会最坚实的支柱。

    人们在自己打造出来的牢笼里，忙于生计、忙于疾病、忙于死亡。孩子需要哺育、男人需要抚慰、女人需要保护、老人需要赡养。

    人们寿命短暂，能力孱弱。没有机会，也没有条件实现和满足真正的自我。在那样的社会中，家庭是唯1可以安放心灵的港湾。

    但在现在，在分子合成器和人工智能的协助下。曾经那些围住我们的高墙已经不复存在，曾经最坚实的支柱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就像远古人类需要咀嚼粗糙食物演化出了智齿，而在您曾经生活的时代，智齿却需要拔掉。现在的家庭就是以前的智齿。”

    周成大受震撼，却又无可辩驳，因为晴雯描述的新社会已经大大的超出他的认识和想象力。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周成问道。

    晴雯带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动人浅笑说道：

    “成年男性和女性会在25岁的时候，要履行1项这个时代中为数不多的义务，就是向新生中心提供精细胞和卵细胞。它们会在模拟真实的环境下完成受精，然后在模拟子宫里从胚胎发育成婴儿。

    人工智能会在最理想的环境下将他们抚育到6岁，然后孩子们会在各个等级的学校中完成学业。20岁以后，就可以正式进入社会，开始他们5百多年的纵情人生。”

    “至少还有学校。”周成喃喃自语道。他本来还有问题，但却无从开口，只是看了1眼晴雯，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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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二章 清北园

    晴雯那动人心魄的面容上依然缀着醉人的浅笑，她又1次看穿了周成的心思：

    “我也是这样长大的，我知道这对您来说1时间还难以理解。但在保育院的6年是我最难以忘怀的童年，我和小伙伴们1起追蝴蝶、采花朵、抢玩具，我还记得很多保育机器人给我讲过的睡前故事。

    初级教育的时候，我在班上也有死党，也打过架。我永远都忘不了第1次去太空风车郊游的时候，我们全班同学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结伴摸出营地，想去空间站的控制中心看看。

    最后3年的高等教育，也就相当于您那个时代的大学。我开始认识到我们的世界有多么地美妙，也有过短暂而刻骨铭心的初恋。”

    听着晴雯的讲述，周成的心情在感同身受和难以理解之间徘徊着。但当他听到大学这个词的时候，心中为之1动：

    “现在还有大学吗？”

    晴雯眉宇间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当然啦！我可是清北大学毕业的，我还参加过清北大学的750周年校庆！”

    周成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女子，说道：

    “我参加过清北大学100周年的校庆。”

    晴雯笑逐颜开地伸手和周成击了1个掌。

    “那我们可能是级数差距最大的校友了！”

    “我能去看看母校吗？”周成问道。

    身

    “当然可以，我们吃过饭就去。”晴雯回答道。

    飞船跨越了大半个永恒之城来到了清北大学的校门之前，还未着6周成便已看到了那极具识别度的大门。古典优雅的青砖白柱3拱“牌坊”式建筑，门额上提刻着“清北园”3个黑色的大字。

    周成兴奋地快步走了过去，仰望着这座他再熟悉不过的大门感慨道：

    “这大门和我们那个时候的样子简直1模1样！”

    “当然啦！不仅是清北大学，还有剑桥、麻省、笛卡尔大学、慕尼黑大学这些人类文明长河中的瑰宝，在永恒之城中都得到了重建。”

    两人走进校园，周成远远地就看到了广场中间那鲜花簇拥之中的清北日晷。走到近处，周成发现这些鲜花色彩别样艳丽、花瓣造型千姿百态、布置摆放更是错落有致，让他也不禁驻足观看。

    1个衣着考究的人正蹲在花丛旁，用精致的勺子小心翼翼地往花盆中添加着似土非土的小颗粒。从他脖颈微微起伏的喉结，周成勉强认出应该是1名男性。

    他们走近的脚步声引起了那名男子的注意。他回头看来，先是有些惊讶，随后脸上挂满了笑容。

    “怎么样，漂亮吗？”他起身1边轻拍着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1边问道。

    周成看着这些红如血、绿如蓝、青如碧的花朵徐徐点头：

    “嗯，真美。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花朵。”

    男子双目中流淌着浅浅的骄傲，语调轻柔中又带着1丝扼腕：

    “那是当然了，这些花的dna都是我在电子显微镜下用纳米钩针1点点编织出来的，它们都是独1无2的。只是某些花瓣的色彩渐变还没有做到行云流水，有些花瓣的边缘构型还差点畅快淋漓的意思，终究是不完美的。”

    周成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俊俏，浅笑中带着淡淡忧郁的男子：

    “您是分子生物学家吗？”

    男子嫣然1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确实有分子生物学和植物学的学位，但我更愿意别人称我为园丁。”

    说完园丁上下打量了1番周成，又蹲下了身去：

    “您是苏醒者吧？”

    “算是吧。”周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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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会爱上这个时代的。”说完园丁又专心去给花盆中添加颗粒去了。

    周成在疑惑和惊叹中随着晴雯继续向前走去，校内的建筑都有几分当年的影子但又不完全1样。这时前方1栋教学楼里传来了悠扬地乐曲声，周成感觉有些好奇，因为在自己的时代清北大学是没有音乐专业的。

    但很快他的好奇就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了震惊。他1连去了几栋教学楼，里边正在进行的教学有乐器、声乐、舞蹈、美术、雕塑、戏曲等等，但和他熟知的清北大学最接近的专业可能就只有文学和哲学了。

    “现在的清北大学只是1所艺术类学府了吗？”周成瞠目结舌地看着晴雯。

    周成的震惊，似乎早在晴雯的预料之中。

    “当然不是啦，所有的大学都是university，综合性学府。我带您到您熟悉的天文物理系去看看吧。”

    晴雯轻盈的脚步踏着金色的落叶，走到了周成的前边。她如少女1般活泼地向周成介绍着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去过的教室。清爽的微风夹杂着淡淡的芬芳扑面而来，轻柔的纱裙随着晴雯优雅的体态在风中微微摆动。

    此情此景让周成心中升起了1股似曾相识而又超脱现实的眷恋，他努力压制着自己正流向时间之河的情绪。但心却像微风中的树叶，欲停而不止。

    谈笑间，两人来到了1幢古色古香的长楼前。推门而入，室内通透宽敞，风格古朴典雅，气氛庄重肃穆。1排排古木雕花的书架摆在中间位置，而4周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仪器和设备。

    周成穿行其中，盘亘在心中的谜团却越发浓重。扫眼看去，书架上的书籍大多都是例如《朗道十卷》《相对论》《费曼物理学讲义》等等这1类的古典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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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实验设备更是云室、阴极射线管、杨氏双缝干涉仪、卢瑟福金箔这1类在自己那个时代都不会再使用的老古董。

    这时，晴雯兴奋地领着周成来到了1面大墙之前，1层几乎完全透明的等离子屏障之后是1块十几米长，布满铁锈的暗红色铁板。

    铁板上写满了字母、数字和算符，周成1眼就认出了，那就是他在红岸2号基地弧形天线下解开镜像宇宙模型的那块铁板。

    “周教授，这是从您那个时代保留下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写在这块生锈的铁板上，这上边也没有留下书写者的名字。但他在6百多年前就把宇宙的数学模型完成到了这个程度，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他1定是最伟大的物理学家！”

    看着晴雯带着崇拜和痴迷的表情兴致盎然地说着，周成只是浅叹了1口气：

    “也许写下这公式的人，只是想在即将到来的毁灭前，试图窥探宇宙的奥秘。所能做到的无非也就是对着冰冷的宇宙和残酷的法则喊1声‘瞧！我也活过’。

    除此之外，没什么意义。他谁都救不了，救不了他的爱人、朋友、学生，拯救文明更是无稽之谈。”

    晴雯兴奋的表情逐渐消散，她看着兴味索然的周成小心地问道：

    “周教授，您怎么了？”

    周成深吸了1口气之后，缓缓吐出。把目光从铁板上移了开去，他看着满屋陈列精致的古董仪器和排排的书架说道：

    “这个地方既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连教室都说不上，看起来更像1个博物馆，我很难将这里和我们那个时代的物理系联系起来。”

    晴雯脸上又挂上了醉人的笑容：

    “理工科的学习方法和艺术类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我们有更高效的方法获得知识，我带您到楼上看看您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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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最后的教授

    相比1楼的典雅肃穆，2楼的布置充满了前时代的简约和干练。晴雯带着周成来到1张宽大的躺椅前，并从椅背后拿出了1个布满镂空的头盔，说道：

    “这是1套知识传播设备，通过头盔上产生的谐振力场，让大脑负责记忆区域的神经元发生谐振，从而达到知识传输的效果。”

    周成看着晴雯手中的镂空头盔只是微微点头，眼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他近乎本能地向后撤了1小步。

    晴雯放下了手中的头盔，微笑着说道：

    “周教授，您不用担心。这个谐振力场只会在神经元细胞的分子层面发挥作用，力场的能级和精度对原子核层面的c粒子完全起不到作用，不会对意识产生任何影响。

    并且他会单向作用于大脑中负责记忆的区域，也就是说这套设备只能灌输知识，对原有记忆也是没有任何影响的。当然，根据我们现在生命科学的成就来看，记忆也是无法通过任何形式删除的。”

    晴雯心有灵犀1般地说出了他担心的事情，这让周成感到暖暖欣慰的同时，心中惶恐减轻了不少。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物理学已经不需要老师了吗？”周成吃惊地问道。

    晴雯用手轻轻地敲了敲那个谐振力场头盔，笑盈盈地说道：

    “实际上您是清北大学，乃至整个永恒之城中最后的物理学教授了。”

    周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顶镂空头盔，愣了好1阵才吞吞吐吐地说了句：

    “这东西能行吗？”

    晴雯把头盔拿在了手中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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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试试就知道了。”

    周成还是有些抗拒，但架不住晴雯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半推半就地躺倒在了躺椅上戴上了谐振力场头盔。

    看着周成左右乱转的眼珠，晴雯呵呵地笑道：

    “周教授，您放松点。永恒之城的所有人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习理工科知识的，我也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您很快就会喜欢上这样的学习方式的。”

    周成还是很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衣角。

    “我我尽量放松吧，我就试1小会儿，不用太大的知识量。”

    晴雯操作着投影面板，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俏皮说道：

    “您是理论物理的专家，对天文学的了解应该有些基础但是不深入，我就给您周教授上1节天文学概论吧！”

    “不要太多，我就体验1下。”周成慌慌张张的口吻中带着几分祈求。

    晴雯呵呵地笑着触碰了全息操作面板上的启动按钮：

    “您就闭上眼睛拥抱知识的海洋吧！”

    周成只觉得头皮有微微的酥麻，随后壮丽的星空横卧在了眼前，璀璨的群星迎面而来将他包裹其中。无数星系的名字在他眼前变得清晰，恒星波澜壮阔的演化激荡在他心间，黑洞合并掀起的时空海啸回荡在他耳边

    周成沉溺在了这包罗万象的宇宙之中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他仿佛感到时间的束缚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为他松了绑，再次睁眼时竟然有了1眼万年的厚重感。周成摘下了头盔，但没有立刻起身。

    “我学了多久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45分钟，1节课的时间，这个效率高吧！”晴雯得意洋洋地说道。

    周成坐起身来，1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悄然滑出。他赶紧转过面去，用手不经意的抹去了泪痕。晴雯似乎注意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开口。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周成把谐振力场头盔放到了1边，说道：

    “这样的体验确实很令我震撼，但这种方法进行的知识灌输应该不能连续进行吧！”

    晴雯目光灵动1闪，欣喜地说道：

    “周教授，您真厉害！这套知识传输系统每次运行的时间1般不超过60分钟，之后需要至少24小时的吸收期。就像你们时代的压缩饼干，吃下去很快但需要时间消化。之后传输的知识就会固化在记忆中，除非长时间不用，否则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周成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晴雯微微皱眉，好奇地看着周成。

    ——

    “但是吸收和接收完知识传输之后，人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既不会感到疲惫不堪，也不会干扰正常的思维。您是怎么知道知识灌输不能连续进行的？”

    周成淡然1笑，背过了身去：

    “这么高的知识传播速率，你大学还上了3年。要是能没有间隔地使用这套设备，恐怕毕业的时候你得雇人帮你拿学位证书了。”

    晴雯畅快地笑出了声音来：

    “呵呵呵，周教授您真幽默。不过我是真的挺佩服您，难怪在您的时代人们都说您是天才。”

    “但这不是这套系统最大的缺陷。”周成在窗前负手而立，淡淡地说道。

    “那它的缺陷是什么？”晴雯也收起了笑容。

    周成转过身来端量着眼前这1套套知识传输设备，沉甸甸地说道：

    “这样高密度的传输知识，并且使之直接固化在记忆中，对于知识本身的转移来说，固然是好。但这样的知识传递缺少了1个最重要的环节，那就是犯错误的机会。”

    “犯错误？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晴雯不解地问道。

    周成继续说道：

    “传统的教授方法，知识的传递效率自然会比这些机器低很多。这就好比直接把建好的大楼摆在你面前，和自己从基础开始慢慢修1栋大楼1样。

    但老师的作用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是启发思考能力和创造力。直接搬到面前的大楼自然是完美的，但他们永远都只会是千篇1律，不会有任何变化。

    自己1点点盖起来的大楼虽然过程劳神耗力，中间会出现各种错误，有的错误甚至是致命的。即使不谈解决错误是对主观能动性的极大锻炼，就算错误本身也是1种创造力的表现。”

    “犯错误的创造力不是没有意义、甚至会让学术倒退吗？”晴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周成1脸的肃穆，缓缓摇头：

    “你知道比萨斜塔吗？”

    “当然知道了，那可是文艺复兴运动的1个重要地标，近代科学萌芽的图腾。”晴雯伶牙俐齿地回答道。

    “如果不是因为建筑师对地面沉降因素的错误判断，在教堂和尖塔林立的意大利你还会知道这座塔吗？”周成轻描淡写的问题让晴雯1时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周成用手轻抚着身旁的知识传送设备，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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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数时候犯错误确实会带来麻烦。但有的时候，错误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创新和发现。而这种创造力，往往会成为拓展知识领域宽度和深度的核心动力。如果连试错的机会都被剥夺，那科学的拓展就被自己的科技画地为牢了。”

    晴雯抬眼看向周成，眼神中带着1丝复杂的纠结。

    “如果如果科学的宽度和深度已经无可拓展了呢？”

    周成身体1震，看向晴雯的眼神中带着1丝锋利：

    “应用科学领域在已知宇宙的条件下达到技术上限的情况我可以想象。但是在基础科学领域，我们身处在这样1个浩无边界，甚至不知因何而起，缘何而终的宇宙里。怎敢妄称已经通晓万物运行之理？”

    “如果万物运行本就没有统1之理呢？而时空之内的我们也可能永远无法知道时空之外为我们制定法则的缘由。”晴雯看着周成的双眼中带着惶恐。

    1抹愤怒从周成脸上1闪而过。

    “我是个科学家，我不相信没有依据的猜测。”

    “我可以给您看看现代物理的研究成果。”晴雯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成冷笑了1声，碰了碰手边那个谐振力场头盔：

    ~

    “我不用这玩意儿，它不配教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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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四章 格外明亮的星空

    周成愤愤地说完之后，自觉有些失语，紧绷的面颊上也浮起了阵阵红晕。晴雯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原始的演算和推导过程可以直接查阅，我想那种方式您应该会更加适应的。”

    周成的情绪也舒缓了下来：

    “带我去看看吧。”

    晴雯带着周成来到3楼，这里又是1番别有洞天的布置。温和的阳光透过全玻璃的穹顶洒在室内，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是均匀地布置了寥寥几张宽敞案台和木质的椅子，桌面的1角摆着个砚台1般的物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晴雯领着周成在1张长案前坐下，然后翻动了砚台，1道全息影像跃然桌上，在眼前铺开。晴雯像玩7巧板1般在影像上推拉着纷繁的按钮和字符，很快就调出了1幅思维导图摆在了周成的身前。

    “这个操作很简单，和您那个时代的触摸平板差不多，您很快就会适应的。所有理论物理的研究成果都在这里了，您先看着，我下去拿点东西就上来。”晴雯说道。

    “好的，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周成说道。

    晴雯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下楼去了。周成学着晴雯的模样操作着眼前这道几乎已经占了半间屋子的全息投影，1开始的时候他的动作很笨拙，但很快就熟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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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1会，他甚至发现自己试图用目光移动投影上的信息，都能被精准地识别出来。这让他既感到惊讶同时心中也流淌着丝丝凉意，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现在对能看透自己的东西都有本能的抵触和畏惧。

    递进导图式的呈现方式，让他很轻易就能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内容。无数他熟悉或不熟悉的字符在他眼前缓缓飘动，其中1条名为“波函数坍缩与退相干”的字符引起了周成的兴趣，这是1个在他的时代悬而未决的问题。

    他打开那条字符，纷繁的计算公式在周成眼前递次排开。这些在常人眼中晦涩难懂，甚至念起来都磕巴拗口的算符在周成眼中却确如妙龄少女1般美丽。

    周成的目光在1行行字符上扫过，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赞叹，脸上写满了豁然大悟的惊讶。他的手不自觉地在桌上摸索着什么，回过神来之后苦笑了1声，自言自语道：

    “呵呵，这恐怕要找我会用的纸笔都难咯。”

    这时，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噔噔噔！”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周成心头微微1颤，只见晴雯怀抱着1叠厚厚的a4纸走了上来。

    她颇有些费劲儿地把纸放到了桌上，然后又从手包中拿出几支钢笔散到纸上。

    “我估计您可能还用不惯全息手稿，就去给您准备了这些。”晴雯说话的时候，呼吸还有些起伏，前额也透着点点汗珠。

    周成心间翻涌着1股暖流，但却不知应该如何开口道谢。晴雯转身走到对面的1张案台前坐下，笑盈盈地说道：

    “我也很久没有到学校来了，正好也可以补充点知识，也和您这位老学长当当同学。不会打扰到您研究吧？”

    身

    “不会不会，你自便就行了，不用管我。”周成匆匆地回答了晴雯就埋头于他的世界里去了。

    新颖的算法让周成惊叹解法之妙，但运算逻辑的自洽又无懈可击。看似隔着茫茫鸿沟的解析和结论，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峰回路转。有些明明已经走到尽头的方程，却总能在未知数的荆棘从中柳暗花明。

    周成痛快淋漓地畅游在物理世界的海洋中，沉溺于优雅的计算和证明过程的同时并没有因此而迷失，他恪守着1个学者本能的严谨态度。

    对于每1种全新的算法，他必须深究其中递归原理是否还在数学框架的条陈之内。对于盘根错节的运算过程，他必然枝附叶和的步步验算。而对于得出的结果，1定也要经过自己最苛刻的证实或者证伪才肯尽信。

    1张张密密匝匝的稿纸渐渐铺满了宽大的案台，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也从明媚变成温婉变成昏黄直至消失。

    周成总算感觉到了1丝倦意，他长长地伸了1个懒腰，抬头望去的时候穹顶之外已是漫天的繁星。

    “这星空好明亮啊！”周成不禁感叹道。

    “是啊，她比任何时代的星空都更加明亮。”晴雯的声音让周成感到有些小小的惊讶，78个小时的埋头钻研让他几乎都忘记了她还在这里。

    “我们那会儿的城里根本看不到星空。”周成小心地掩饰着自己那1丝浅浅的欣慰。

    晴雯站起身来仰头看天，星光下的1席纱裙为她的动人增添了几分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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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恒之城的周围布置了离子线束发射器，作用是与大气电离层相互作用，让特定频谱的光线透过电离层时发生相长干涉。

    这就是为什么在灯火艳丽的永恒之城里也能看到明亮的星空，城市的建造者们希望生活在城里的人们，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仰望星空。”

    周成的目光在晴雯的身上愣了1会，尽管时间非常短暂，他能肯定连晴雯都没有发现，但他还是心虚地将目光移开。

    “你看我这1工作起来就忘了时间，都这么晚了。我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就花了不少时间，我们赶紧各自回家休息吧。”

    晴雯微笑着说道：

    “我们不用赶回昨天住的地方了，那确实要花不少时间。而且我看您的工作好像还没有完成，我在周围不远的地方已经找好了住处，我们可以就住在学校附近，这也方便您的工作。”

    周成有些疑惑：

    “这可以吗？”说完之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虽然自己依然难以接受，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家”这个概念了。

    “当然可以啦！在永恒之城里，只要是自己需要而又没有被占用的，都可以成为个人的合法财产。

    当然，我们也没有财产这个概念了，我这样说是方便您理解。总之就是，只要是您愿意，你可以在任何1栋您喜欢的空房子里住1周或者1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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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1个多月时间里，周成每天天刚亮就前往清北园里的天文物理系长楼，到了月明星稀的时候才离开。他的住处离学校很近，所以他更喜欢步行。而晴雯也总能在周成出门时出现在他身旁，然后在1旁静静地陪着他十几个小时。

    尽管周成或委婉或直接地向她表示过几次，不用陪着自己，让她去做想做的事情，需要的时候再联系她。但晴雯总是笑盈盈地说陪着他熟悉这个世界，就是她想做的事情。到后来周成也就不再多说了。

    在这段时间里，到天文物理系来通过知识传输仪获取天文或者理论物理知识的学生也有，但相比其他应用性更强的理工科专业就少得可怜了。

    他们看到周成的时候也表示出了足够的敬意，他们甚至会到3楼来看周成正在做的事情。当周成看着那1张张青涩的脸有板有眼地和他讨论那些他正在演算的公式时，心中总是激荡着满足和希望。

    那些学生甚至能发现周成在推导的过程中出现的1些小小的失误和瑕疵，但他们不明白的是周成为什么要做这些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事情。

    只要在楼下的知识传输仪上躺上45分钟，就能完成周成大半天甚至更长时间的工作量。这让周成感到了1丝不安，但这份不安的来由又难以言表。

    （本卡文怪又厚颜无耻的来要票啦！故事已经进入倒数第2个篇章了，没啥好养的啦！我自己的文风我也清楚，不怨各位养书，只求各位每天的追更投票能给点。还没有加群的小伙伴63快到碗里来，新书新消息会在群里优先通知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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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撕裂

    演算的稿纸像1栋栋小楼1样堆满了整张案台，由于经常需要回溯之前的演算过程，周成将稿纸铺在地上，但自己走过的时候又总会将稿纸弄得乱78糟，这让他恼怒不已。

    晴雯叫辅助机器人拿来了十几面小黑板。她又将稿纸整整齐齐地用磁铁扣粘到了黑板上，这不仅让周成的工作更加顺利，更让他欣喜的是，稿纸演算的顺序也和他计算的过程完全吻合。

    贴满演算稿纸的黑板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在整个天文物理系3楼围成了1个迷宫。明亮的星光如约洒在了玻璃穹顶下的大厅里，周成脚步急促地穿行在他自己的迷宫之中，时而长吁短叹，时而又兴致盎然。

    最后他又坐回到了长案之前，愣了好1阵之后关掉了全息投影。晴雯和颜悦色地走到了周成身前，看到周成1脸的落寞赶紧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读者身

    “周教授，您怎么啦？”

    周成的视线缓缓扫过晴雯身后那1排排贴满稿纸的黑板，最后目光深邃地落到了晴雯的身上。

    “以镜像宇宙之间量子纠缠形成的聚拢星系的暗物质，远远不是促使宇宙膨胀的暗能量的对手。宇宙会永无止境地加速膨胀下去，超星系团会被拆分、星系会溃散。

    万有引力很快也会败下阵去，恒星系统会被扯碎，所有天体都会像掉落的烟灰1样分崩离析。到最后就连电磁力、强力也逃不掉暗能量的撕扯。原子、夸克、震动弦都将不复存在。

    所有物质都将化为虚无，无论是普通物质还是反物质，时间也将失去意义，宇宙的结局是永恒的荒凉。”

    周成说道这里，苦笑了1声：

    “也不对，到了那时候，时间和空间都不存在了，剩下的东西恐怕也不能叫宇宙了。”

    晴雯脸上倒没什么波澜。

    “根据理论物理的预测，大撕裂确实将会是宇宙的结局。但这个结局到来的时间将会在420亿年之后。”

    周成本想反驳，但晴雯身后那迷宫般的黑板上贴着的正是自己严格的推导过程。这些天周成把自己埋在演算纸里，迷失在原子物理的世界，最终证明了那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读者身

    “大撕裂会发生在4亿年之后，地球的撕裂会在最后59分钟59秒的时候发生。开尔文勋爵说对了，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小数点后边增加几位数字罢了。”周成1脸沮丧地说道。

    “可我们离那个时候不是还非常遥远吗？”晴雯不解地说道。

    周成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注定的结局并不可悲，可悲的是造成这1切的原因竟然是该死的概率。从微观到宏观，从时间开始那1刻起，主宰1切的都是最没有意义的概率！”

    晴雯轻轻抿了1下嘴唇，小心地组织着自己的措辞：

    “我们的宇宙或许本就既无目的，亦无宏图。”

    “那生命呢？智慧呢？神经元细胞富集程度达到阈值之后与c粒子的耦合呢？难道这1切都是巧合和概率吗？”周层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面色也变得红润。

    “从生命出现到演化的过程来看，所有的所谓进化过程也只是在自然选择之下做出的短视性的被动改变。

    文明的出现对于宇宙来说并不是有意义的刻意为之，只是1切概率中的较小者而又出现了而已。”晴雯的声音很柔弱，但字字句句都如雷贯耳。

    周成干笑了几声：

    “呵呵呵，但我们只看了家门口的1角，就断定了整个宇宙的性质，你不觉得这有点太草率了吗？要知道，可观测宇宙在真实宇宙中可能只是1粒沙子。”

    晴雯真诚而单纯的目光看着周成：

    “但在可观测尺度上的宇宙是各向同性的，而基本粒子也是属性全同，这已经在数学上被严格证明了，整个宇宙中的情况都是1致的。”

    周成的情绪平复了1些，他拿起笔在手边的纸上胡乱地画着：

    “对啊，这1切都经过了严格的数学证明。我差点忘记了，这1切也只是建立在数学模型之上，我们的实验早就停止了。”

    晴雯微微摇头：

    “就算不考虑地球联邦禁止1切形式的高能粒子对撞，数学模型推导已经是我们唯1了解宇宙的办法了。在对撞能级达到某个阈值之后，对撞所产生的黑洞会吞噬所有的撞击结果，实验验证的路实际上早就已经断掉了。”

    周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数学模型没有解释为什么宇宙中会存在光速极限壁垒和宇宙监察者机制，而如果没有这两条未知的法则，我想我们。哦，不！是我可能都没有机会在这里和你说话了。”

    晴雯淡淡地说道：

    p，

    “在永恒之城刚刚建立的时候，在类人的帮助下，我们的科学家很快就得出了现在的大撕裂宇宙模型。但他们绞尽脑汁都只能证明光速极限和宇宙监察者机制的存在，却没办法知晓它们产生的原因。

    在雨人和类人的共同参与下，求证过程历经百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我们只能认为这是时空之外赋予时空的法则，而身处时空之内的我们所能探究的极限只有时空本身，而无法突破和理解时空之外。”

    周成仰头看着明亮的星空，淡淡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文明放弃探索宇宙和星际拓荒的原因吗？”

    晴雯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说话的语速也加快了1些：

    “不，不是放弃。探索宇宙的目的是让文明能够更好地生存和延续。正是基于我们对宇宙接近于完全的了解，才会选择留在我们出生的地方，并努力把这里打造成我们最理想的文明家园。

    是您在649年前的壮举才促成了今天文明的盛况，虽然3个文明共存的局面形成充满了巧合。但在这个本就由概率支配的宇宙中，这或许就是文明存在的最理想方式。”

    周成怔怔地看着星空，沉默了良久之后说道：

    “谁能想到这么伟大的星空，居然有着这样荒凉的真相。文明和智慧的出现仅仅是因为最单纯的概率，没有目的，也没有宏图。那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去追求根本不存在所谓意义的真相呢？”

    晴雯随手取下了黑板上的1页纸放到了桌面上，温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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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时代的物理学家也经历过您同样的困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试着和这个宇宙和解吧，至少我们还能拥抱文明和智慧为我们带来的1切，也许这就是宇宙想要我们做的。”

    周成长叹了1口气，站起了身来。

    “我太累了，想1个人静1静。”

    说完便走出了天文物理系的长楼，晴雯只是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周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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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六章 苏醒者

    周成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任凭灯光掩映下的红楼与彩树在眼前掠过，却提不起1点兴趣。对于自己准备付诸1生追求的问题，被告知的答案竟然是如此平凡，这让周成1时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之中。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前方1阵“嗡嗡”的声音引起了周成的注意。抬眼看去，是1堆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正在清洁街面。

    他抬手看了看手环才发现此时已是深夜，自己也感受到了浓浓的倦意，于是在导航的指引下开始往住处走去。

    没走出多远，周成看到路旁的1座西式喷泉，1个人影正蹲在喷口上倒腾着什么。很快，那人就离开了喷口，站到了1边。他在手环上操作了1番，喷口喷出的水柱托举着1个发光的小球散出了荷叶般的水花。那人显然不是很满意，停下了喷泉，又到喷口处去调节了1番。

    如是几次之后，喷口的水柱像有黏性1般包裹着发光的小球冲天而起，水头在十几米的高度均匀地喷溅开来，均匀的水雾把小球的光线折射出7彩的颜色，如同撑起了1把彩虹大伞。

    ——

    缓步前行的周成也被眼前这美轮美奂的奇观所震撼，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要是在白天的话，彩虹的面积会更大。”那人说道，他显然早就注意到了周成。

    周成4下看了看，确认那人是在和自己说话，就随意应了1声：

    “真是很了不起。”

    那人看着自己的作品，淡淡1笑：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计算出水流单位平方的压力、水的表面张力、水流速度、小球的质量，光线折射率等等，理论上能通过，实际就1定能实现。

    但我喜欢像这样徒手调节最重要的环节，虽然很费劲儿。但打造出来的喷泉才有灵魂，是独1无2的。”

    “您是流体物理学家吗？”周成有些激动地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自己就后悔了。因为在这个理工科知识完全可以通过知识传输直接写进大脑的时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各领域的专家，因此也就没有所谓的专家了。

    “您是苏醒者吧？”那人看着周成问道。

    周成点了点头：

    “才苏醒不到两个月。”

    那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周成:

    “那您1定是很重要的人物了。”

    周成苦笑了1声：

    “呵呵，我就是个半夜睡不着觉的流浪汉。”

    那人淡淡1笑：

    “刚开始的时候都有这个过程，迷茫、惶恐，但很快你就会适应这1切的。”

    周成有些吃惊：

    “您也是苏醒者吗？”

    那人邀请周成在1旁的长椅上坐下：

    身

    “叫我坎宁吧，现在大家都这么叫我。我是在3百多年前苏醒的，具体时间记不住了。我只记得1开始的时候，我也像你这样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我还曾经1度怀疑自己上了天堂或者脑子被接通了电路，身体被机器人当成了电池。”

    “坎先生您好，我叫周成。您也是在末日大战的时候被冷冻的吗？”周成问道。

    坎宁从衣兜里拿出1个精致的盒子，里边装着周成很熟悉的香烟。他递上了1支，周成摆手谢绝。坎宁笑了笑，说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玩意儿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在治疗仪上待半分钟就可以消除。我也不姓坎，我记得我曾经也有姓。但后来的人连父亲都没有了，姓氏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也就重新给自己起了1个名字，在永恒之城里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我已经记不起我原来的姓了，也没人在乎。”

    周成接过了坎宁递来的烟拿在手中摩挲着没有点燃，坎宁用1个发光的小玩意儿点燃了烟，浅浅吸了1口接着说道：

    “末日大战？我们的历史课程上把那十3年的时间称为涅槃纪元。我是在那之后大约100年出生的，我的爷爷经历过涅槃纪元，但那时候他也只是个孩子。我问过他那是1段什么样的日子，他只记得没完没了地跟着队5赶路和躲藏。”

    “那您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冷冻的？”周成问道。

    坎宁看着自己的彩虹喷泉杰作悠悠地说道：

    “我生活的那个时代，雨人、类人和人类都还在拼命建设工业长城，分子工业革命的蓝图才刚刚提出，永恒之城只是1个令人向往的迷梦。

    当时我是1名安装工程师，负责工业长城液体输送管道的安装。那天中午我像往常1样坐在没安装完的管道上吃着便餐，1阵撕心裂肺地咳嗽之后，我的餐盘被染成了红色。经过检查，确诊了肺癌晚期，这在当时依然是绝症。

    不过我很幸运，当时人体冷冻技术已经在测试阶段了，我作为志愿者参加了测试。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永恒之城中了。”

    周成看着坎宁那张还依稀可以分辨男性特征的脸庞问道：

    “那在你之前的那些将死之人岂不是都没有机会了？”

    坎宁沉沉点头：

    “绝大多数人是没有机会的，直到分子工业革命进行到1大半的时候，人体低温冷冻技术才普及。被封冻起来的人，直到永恒之城建设完成之后，才开始逐步治疗并解封我们。

    如果您是在涅槃纪元封冻的，那您1定是很重要的人物。在我成为志愿者准备封冻时，我听工作人员说过，在我之前要想封冻，只能靠雨人运送到l2拉格朗日点，依靠太空低温封冻。但轨道飞行对雨人自身的伤害很大，不可能普及。”

    尽管周成看出坎宁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被封冻的，但他还是有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那你们都是在300年前的时候被解封并且重新回到社会的吗？”

    坎宁也不在意周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吐出了1口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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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得根据病情和衰老情况来定，即使是现在的技术，大范围在分子层面重组dna也是非常耗费资源和时间的浩大工程。我的癌症当时已经扩散到了全身，治疗起来非常缓慢，但也有比我接受治疗时间更长的。”

    “那么有最近才苏醒的人吗？”周成有些激动地问道。

    坎宁缓缓摇头：

    “永恒之城建立起来之后，分子医疗技术已经高度发达，不再有人需要被封冻了。之前被封冻起来的人都是因为疾病和衰老，最后1批苏醒者应该出现在200年前，他们现在也应该还正值壮年，离死亡还很遥远。”

    周成1惊，焦急地问道：

    “但人类的寿命那么长，按照人类的生育能力，永恒之城应该人满为患才对啊！”

    坎宁笑了笑说道：

    “您应该知道，现在的新生人口已经不是来自母亲的子宫了。而是来自新生中心，他们控制着人口增长的速度。”

    周成感觉后颈1阵的冰冷，看着坎宁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费解。坎宁看了1眼周成，倒是没有在意，只是笑着说道：

    “周先生，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在苏醒者中也有1部分人对这样的情况感到不可理喻。他们觉得整个永恒之城都游荡着幽灵，这些幽灵并不来自死者，而是来自不能出生的婴儿。更何况，您来自更加遥远的涅槃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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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些苏醒者呢？他们最后是”周成话说道1半，不知如何往下说，只是要过了卡宁的打火机点燃了在手中的烟。

    坎宁1脸平静的说道：

    “您是想说他们屈服了吗？这没什么，周先生。不知道是永恒之城改变了我，还是我本就无所谓。反正我是加入了现在的生活，这没什么不好的。

    但有1部分苏醒者始终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哪怕她就像1座天堂。据说，他们去了城外的某个地方。”

    “坎宁先生，您知道他们最后去了哪里吗？”周成问道。

    坎宁随手扔掉了手中的烟头：

    “我不知道，那也不是我关心的事情，永恒之城中有我需要的1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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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七章 源泉

    周成凝望着那颗在喷口的水流中几乎1动不动的发光小球沉默了许久，坎宁从长椅上站了起身来，他对周成说道：

    “找1个能让自己着迷的事情吧，这样你才能体会到这个时代的魅力，你想要的1切在永恒之城中都会有的。相信我，你很快就会爱上这儿的1切的。”

    “哦什么着迷的事情？”周成回过神来，他并没有认真听坎宁的话，只是随口答了1句。

    ~

    坎宁看着自己撑起的彩虹之伞，带着几分满意和得意说道：

    “我苏醒之后也经历了和您差不多的紧张和惶恐，也在声色犬马中沉溺了很长的时间，但那些很快就会让人感到厌烦。直到我发现了这个”

    坎宁展开双臂，似乎要拥抱他的彩虹喷泉。

    “我还在工业长城的工地上当学徒的时候，1位焊接的老师傅总是对焊口的纹路有很高的要求，他甚至能用焊枪在废弃的铁板上烙出山水画来。我让他教我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1句——艺术源于生活。

    我以前是搞液体管道的，这也许就是我会对喷泉着迷的原因吧。试着让自己融于永恒之城的时光中，至少好好感受这个美好的时代，这是我们应得的。”

    坎宁说激昂的话语，在心中依然翻涌着量子世界的周成耳边中没有什么感觉，只是那句艺术源于生活让他有了1些触动。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能浪费明天大好的阳光。你还没有准备交通工具吧！我送你回去好了。”坎宁说道。

    周成站起身来，本意是想婉拒坎宁的好意，但酸楚的双腿和疲惫不堪的精神还是让他接受了坎宁的提议。

    来到公路边上，1辆雷文顿抓住了周成的眼球。

    “比起那些千篇1律的飞行器，我更喜欢她，黑暗中的精灵、阳光下的猛兽、史前时代人类工业的巅峰，这个时代的顶级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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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这辆自己只在照片上见过的顶级超跑，周成生出了疑惑：

    “这种车在您曾经生活过的时代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吧。”

    坎宁打开雷文顿标志性的蝴蝶门，骄傲地说道：

    “当然不存在了，我通过1次很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她的照片，当时我就被她的每1处细节所折服。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搜集齐了足够制造的资料，我真是感慨您那个时代的人们在艺术上的造诣。”

    在令人血脉喷张的声浪和疾风掣电的推背感中，周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坎宁和他的跑车，他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燃油味又陷入了困惑。

    第2天周成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3竿，虽然有几分浅浅的懊悔，但自己确是很长时间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而实际上从危机时代开始到现在，他确实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好好地睡过1觉了。

    他匆忙地整理好行装，来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今天已经无事可做了。长叹1声之后，他回到了大落地窗前阳光明媚的沙发上。窗外的灌木和大树巧妙地把街道和邻近的建筑隔离开去，让他既不感到压抑，又有足够的私密舒适感。

    “周先生，我猜您1定想来份儿精致的早餐。”ai语音响起的同时，周成的身前出现了1幅全息投影的画面，而他也确实感到了腹中饥肠辘辘。

    面对琳琅满目的餐食和各种口味的选择，周成口中唾沫翻滚却1时不知如何下手。

    “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话，可以试试我为您推荐的早餐，相信会让您满意！”

    ai温和的声音帮了周成的大忙，他立刻点了确定。不消片刻，在ai的提示下，周成就从厨房的1个类似冰箱的柜子中取出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1开始他还有些谨慎，之前的餐食都是晴雯帮他订购的，从这食物合成器中取餐还是第1次，不免心中有些犯怵。但当他尝了1小口之后，疑虑就立刻烟消云散了，那和他最熟悉的味道别无2致。

    吃过早餐之后，周成刚刚回到沙发上，全息投影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在全新的永恒之城中，我想您1定还需要不少生活用品。”

    ai语音之后，全息投影出现了若干个选择，其中包括了保姆机器人、衣物、定制家居、乐器、装饰品、出行计划等等林林总总几十个项目，周成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交通工具的栏目上，而全息投影也如洞悉人性1般展开了交通工具的选项。

    这里边包括空天飞行器、大气层飞行器、水面交通和6地交通工具。周成首先选择了空天飞行器，展开的栏目出现了近地航天、内太阳系航天和外太阳系航天的选项。

    当周成正准备选择时，投影上弹出了1条警告。

    “周先生，并未检测到您取得航天飞行资格，请先通过技能传输头盔获得相关资格再进行选择。”

    ai的话音刚落，茶几下的抽屉就自动打开了，里边放着1顶和他在物理天文系看到的知识传输仪类似的头盔。周成依然本能地抗拒这种像灌香肠1般的手段向自己的大脑里灌输东西，他选择了返回上1级菜单。

    当他打开6地交通工具的栏目时，复古交通工具栏目里那些他耳熟能详的汽车让他欣喜不已。不仅如此，还能根据自己的需要选择非常多的改装项目。周成乐在其中的操作了好1阵，点了下达订单。

    p<，

    “您的6地交通工具订单已上传，分子合成工厂预计将在两小时后完成您的订单，并将他送到您指定的地点，祝您生活愉快！”

    周成1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全息投影上他定制的汽车，这些以前只能存在于幻想中的物件，居然在两个小时之后就可以实现，这让他多少理解了1些所有人都在对他说的那句“你会爱上这个时代的”。

    就在他端详着自己订单的模拟图像时，手环微微地震动了起来，投影上显示出了晴雯的名字。

    “周教授，我没有打扰到您的休息吧？”晴雯的声音还是那般甜美。

    “没有，没有。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刚收到通知，人类统帅想见见您。”

    周成心头1紧，坐姿也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几分。听到周成1时没有回答，晴雯又说道：

    “统帅也知道您这1个多月很累，如果您还需要休息的话，我也可以把见面安排在后边几天。”

    “不不不，我没有问题，我只是有点紧张。”周成连忙解释道。

    “那我这就过来接您吧!”

    “好的。”

    不多时，晴雯就出现在了周成的家门口。她依旧是1身精美的纱织长裙，只是配色由之前鲜艳的碎花换成了素雅的黑色。这让她看起来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庄重典雅。

    走到路边，周成有些惊讶地发现晴雯来接他的交通工具虽然造型前卫，但却是1辆有着4个轮子的汽车。

    “统帅部离这儿不算远，而且也是禁飞区。我想您会更喜欢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

    对于晴雯的善解人意，周成几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上了车之后，ai驾驶着汽车朝着远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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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八章 殿堂

    车子停在了统帅部的门口，错落林立的尖塔和层层叠叠的立拱让这座哥特式宫殿显得格外庄严肃穆，而细长的柳叶窗上那些精美的窗画，以及立柱上栩栩如生的雕塑又让她处处挥洒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周成下车走上了红地毯，这显然是专门为了他而铺设的，因为红毯上1颗沙子都没有。走廊上随处可见妙笔丹青的著名书画、巧夺天工的精致雕塑以及古代的铠甲和宝剑。周成4处顾盼，身旁的晴雯笑着说道：

    “如果永恒之城需要1个中心的话，那这里就是了。永恒宫从建筑到藏品都是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存在，艺术作品能够进入这个殿堂是人们1生的夙愿。”

    周成没有立刻回应晴雯，听着走廊中回荡着两人的脚步声，他面露几分焦虑：

    “这样的核心区域，1个卫兵都没有吗？”

    晴雯笑容依旧，淡淡说道：

    “分子工业革命刚刚完成的时候，是有人专门从事维护秩序的职业的，可能类似你们那个时代的警察。在永恒之城建立起来之后，维持秩序的工作就由智能机器人执行了。

    但没过多长时间，机器人也取消了这个功能。您应该见过城市维护机器人，它们其中1些的前身就是负责维持秩序。”

    “罪犯全部被抓起来了吗？”周成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讥讽。

    晴雯微笑着摇头：

    “是犯罪被消灭了，在永恒之城中，犯罪既无必要、亦无可能。人们所需要的1切都能得到满足，没人愿意破坏这座天堂1般的城市。”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开门之后，里边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两侧稀稀拉拉地站着些人，他们身穿着华丽的礼服，手里端着香槟正向周成频频点头，明亮如水的眼波中流转着敬意。

    大厅的尽头是1面布满雕花玻璃窗的墙壁，透过那些线条精美、色彩艳丽的窗画，依稀可以看到窗外远处的时空之桥。

    窗前富丽堂皇的地板上架着1个高梯，1个人正拿着画笔侧坐在高梯上，在他的身前是1幅巨大的画板。但因为是侧面对着周成，他既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也看不到画板上的内容。

    周成就这样在大厅里站了好1阵，高梯上的人似乎是画完了最后1笔，满意地端详了1会自己的画作回头看来，那是1张有着西方人深邃眼眶和东方人精致口鼻的面孔。他从高梯上走了下来，深情地说道：

    “周教授，请原谅我的无意怠慢，只是难得的灵感涌来时让我对创作的热情欲罢不能。非常高兴能在永恒之城见到您，请允许我代表所有人类和所有文明向您表达最真诚的敬意。是您的壮举促成了今天文明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你值得被所有人铭记。”

    “您过誉了我只是个物理学家。”周成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他本就不擅长于这样的交际，而在这么庄重的大厅里，众目睽睽之下就让他更加紧张了。

    “我希望在您苏醒到现在这段时间里，晴雯的工作能够让您感到满意。”统帅似乎看出了周成的紧张，他故意说了1个轻松的话题。

    “哦，当然了，她非常好，我也正在适应这个时代。”周成回答道。

    ~

    这时，统帅身后的那幅巨画缓缓地旋转了过来，挡住了玻璃墙和墙后的时空之桥。那副画还没有完全摆正的时候，大厅两侧的人们口中已经发出了阵阵惊叹。

    甚至有人把杯中的酒都洒到了自己精美的礼服上，但没有在乎这些，他们的眼睛始终都盯在了那幅正在翻转的巨画之上。

    “周教授，这幅画怎么样？”统帅站到了画的侧面，满怀深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

    周成感觉心中有1丝莫名的悸动，他看了1眼巨画，目光又落到了统帅身上：

    “这是梵高的星空？”

    统帅轻盈地笑了笑：

    “呵呵，是的。我是通过雨人提供的数据库才找到了这幅伟大的画作，原作已经和那座遥远的城市1同毁于涅槃之中了，再精妙的2进制图形也无法体会到原作的风采。

    您是唯1有机会见过真迹的人，我想请您帮我鉴赏1下，我这幅星空是否也有原作的神韵。同时我也真诚地希望您能原谅，这也是我在完成这幅画作之后才见您的原因。”

    周成心中1阵发毛，他在麻省理工进修的时候确实去过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观摩过这幅星空的真迹。但他既不懂美术，也不想谈这个。面对统帅充满期待的眼神，周成只是说道：

    “实在抱歉，统帅先生。我不太懂绘画，也没有见过真迹。”

    app，&~p。

    大厅两边的人群中传来阵阵惋惜，统帅也扼腕感叹：

    “那实在是太遗憾了，也许这就是命运的预示。过往的星空终将弥散在时空的长河中，而当下的星空即使在时间的侵蚀下也不会有任何动摇，它的伟大终会呈现给世人的。”

    统帅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他的画作上移开了，他缓步走向周成。与此同时，1名盛装的女人拖着长长的裙摆端着1个盘子也走了过来。大厅的1角，竖琴也在琴师娇柔地拨弄下发出了悠扬的琴声。

    “当然，周教授，请您别介意。这并不是我今天请您过来的原因。”统帅拿起盘子中的1个精美的盒子说道。

    他打开了盒子，在透过大厅1侧玫瑰窗射入的5彩光芒下，1枚金光灿灿的勋章躺在盒子中央，周成认出了那是1枚镶嵌着宝石的诺奖奖章。统帅小心翼翼地取出勋章，仔细地将它别在周成的胸前：

    “这是用纯度最高的黄金、最名贵的珠宝、由人类最有天赋的雕刻家完成的。我听说在您的时代，这份荣誉是对科学家的最高褒奖。

    您是这个黄金时代的开创者，您配得上这份荣誉。在您永恒的功绩面前，这枚奖章也显得黯然无光，但还是请您接受我们最真诚的赞颂。”

    说完之后，统帅右手抚着自己的左胸庄严地颔首行礼。而大厅两侧的所有人也面向周成，诚挚弯腰致意。

    周成有些慌张又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频频点头回礼。

    “统帅，您不需要这样，我我只是做了1个科学家，1个人类应该做的事情您太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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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帅1脸笑意地拍了拍周成的肩膀：

    “在这个平权的时代，我无法给您更多，因为您已经拥有了1切。我知道很多事物您1时还难以适应，没关系，永恒之城最不缺乏的就是时间，您会爱上这个由您开启的时代的。”

    说完，统帅转面看向身旁的晴雯：

    “晴雯，让周教授尽快学会拥抱这个完美的世界吧!”

    晴雯庄重地屈膝颔首，然后带着醉人的笑容对周成说道：

    “能为您服务是我最大的荣幸。”

    “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有需要的时候您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这儿随时欢迎您。”统帅说完又转身看向了身后自己的画作。

    周成和晴雯在旁人真诚的目光下转身向外走去，周成的步伐越发沉重，正如他心中自从看到统帅那1刻就开始积累的焦虑。他惶惶不安中，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扭头吐出了那个压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

    “如果没有了裸奇点威慑，那这样的永恒时光还会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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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九章 哨兵

    竖琴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周成话语的余音回荡在大厅里。统帅走向自己化作的步伐停了下来，大厅的门缓缓打开，其他人快步向外走去。周成能明显感觉到，他们扫向自己目光中的难以置信和不可理喻。

    大厅中很快就只剩下了上下晴雯和统帅3个人。晴雯的脸上浮现着少见的焦虑，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看周成又看了看统帅的背影，几次想说话又没有说出口。

    “周教授，虽然经历了649年的冷冻，但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您感觉自己昨天才从战火中走出来，我能理解您的感受。但事实上，这里和您过去生活的时代已经相差了6个半世纪。”统帅依旧看着自己的画作没有回头。

    积压在胸中的问题说出之后，周成的情绪反而平复了下来，他淡淡地说道：

    “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在6个半世纪前把人类文明挡在悬崖边上的裸奇点威慑依然还在。”

    “裸奇点威慑装置最终会成为历史的，这1点所有文明都深信不疑。分子工业革命不是我们的尽头，物理学框架让我们确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原子工业革命就会到来。

    到时候永恒之城将更加富饶，人类的寿命也会再次跃升，而我们和类人以及雨人文明之间已经很小的科技和能力差距也将被彻底抹平。那时候，裸奇点威慑将会推出历史舞台，但这不会影响您永恒的荣誉。”

    周成苦笑了1声：

    “呵呵，您觉得我在乎的是荣誉吗？在生存面前，那什么都不是。好歹您还知道我们现在和他们之间仍然有科技和能力上的差距，那凭什么他们就会等着我们追上他们呢？”

    统帅依然背着身，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中已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您说出这样的话并不令我感到奇怪，你的担忧我也能理解。我也很乐意消除您的顾虑，现在的月球是整个太阳系中戒备最严的区域。

    任何人造物或者人造高能射线，试图靠近到月球15万公里范围以内的。还有地球上出现战争迹象都会被判定为最高威胁，宇宙监察者机制将在0001秒之内诱发。

    您是物理学家，我也是。我想我们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实际上类人最近4个世纪以来的航天工程，做得更多的是消除各种误判的可能，而不是怎么破坏它，因为他们也很清楚，那是做不到的。”

    “既然您也是物理学家，您应该知道，穿越时空的方法可不只空间飞行1种。”周成争辩道。

    统帅轻笑了几声：

    “呵呵呵，我想您是指虫洞吧。当然了，您应该很清楚开启虫洞的阈值能量。在中微子检测仪遍布的太阳系中，他们是无法大量制备反物质用作能量储备的。实际上太阳系也不允许出现反物质和制造它的对撞机出现，那也是最高威胁的1种。

    而要在仅仅离我们1个天文单位的太阳表面布设戴森球装置和虫洞发生器而不被发现，除非全人类的眼睛都瞎了。”

    周成1时竟无法反驳，沉默了片刻，低沉地说道：

    说-app&——>

    “我见识过他们的凶残，他们不可能甘心等着我们和他们平起平坐，更不可能像宠物1样乖巧地陪伴着我们成长。”

    统帅转过了身来，浅笑中带着1丝不屑：

    “就像我无法想象你经历过的事情1样，你也无法想象这6个半世纪我们经历的，他们已经和你认识的时候不1样了。

    雨人自从帮助我们完成工业基础重建之后就再没有离开过塔里木湖的湖心，他们依旧在缓慢地繁殖。或许原子革命才能帮助他们，在此之前他们离不开雨雾。”

    “那类人呢？他们是因为自己的时空被封闭才举全文明之力入侵我们的，现在他们的处境和在自己的时空里有什么区别？他们付出了整个文明的代价就为了现在这样的局面吗？”周成追问道。

    统帅轻蔑的笑着摇头：

    “当然有区别，在这里他们依然拥有整片星空。在我们完成原子革命之后，他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而我们也不再担心他们会与我们刀兵相见。但我认为，他们是不会愿意离开我们的。”

    “为什么？”周成不解地问道。

    “周教授，你不要固执地认为现在他们就是在受罪，你应该去他们的城区走走。去看看他们对人类文化和艺术的崇拜和虔诚。这是他们天生所不具备的能力，也是我们手中最好的武器。”统帅自信地说道。

    周成冷笑道：

    “呵呵，艺术和文化！在他们屠杀我们的同胞时，为什么没有看到我们的文化和艺术拯救我们？”

    统帅淡淡摇头：

    “周教授，在你生活的时代，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不依然还大规模地存在吗？你再看看现在这个世界，人们想象不到，也不愿意接受曾经有过那样的蛮荒历史。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文明发展已经进入了崭新的时代。或许这样的局面才是智慧生命在宇宙中最理想的存在方式。”

    周成频频摇头：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办法接受在这个时代面对曾经想要灭绝人类的敌人，我们的族人手中竟然连1块刀片都没有。”

    统帅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旁边的晴雯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你肯定认为我是1个宋徽宗那样只知道沉溺于艺术的昏庸统治者，我可以原谅你对艺术的无知。但你不能因此对这个伟大的时代感到绝望，这样是愚蠢的。”

    统帅从礼服的上衣兜里拿出1支钢笔，他按动了1下钢笔头，整个笔身立刻闪烁起了红色的光芒，他接着说道：

    “这是哨兵系统，通过量子纠缠通讯与水晶哨塔上的定向重核炸弹相连。如果我再按1次，类人的城市将变成1片废墟，而他们会在几万度的等离子火焰焚烧他们的城市之前启动地心起搏器。

    p>　　在我担任统帅的这两百多年间，这支钢笔从来没有离开我的身边，我也做好了随时按动他的准备。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人类也不是。我们手中当然有刀子，还不止1把。”

    等红色的灯光熄灭以后，统帅将钢笔交给了周成：

    “周教授，您是1个值得所有人敬仰的人，您的伟大值得3个文明永恒铭记。但我不能让您在过去的仇恨中迷失了自我，因而错失了这个伟大的时代。这将是我的失职，也是黄金时代不可抹去的污点。”

    统帅递上钢笔的动作暂定在了半空中，他严肃地看着周成的眼睛继续说道：

    “这样的装置1共制造了有两个，我现在就给你1个。但你要记住，你手握的是3个文明的命运，这样也许会让您更容易理解我们的时代。”

    周成接过钢笔，心中对统帅的芥蒂也有所放松。

    “谢谢您的信任，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对您有误会的地方，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统帅脸上又恢复了庄重而正式的笑容，他摆了摆手：

    “让晴雯带着你去任何你觉得可疑，可能出现漏洞的地方，用您最刁钻的专业眼光去检查吧。我知道对于您来说，无论什么解释都很难化惨痛的历史在您心中留下的疤痕，唯有您自己才能说服自己。

    当您决定要和这个世界、要和自己和解之后，答应我去尝试1下艺术，你1定不会后悔的，您会在永恒的时光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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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章 巨塔

    周成沿着红毯走出了宫殿的大门，汽车已经等在红毯的尽头。他回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宫殿，又扫视了1圈广场4周随处可见的亭台楼阁和雕塑喷泉。把胸前的奖章摘了下来，随意地放进了裤兜里。

    人们或在泉水旁享受着永远温暖的阳光，或35成群地在华丽的楼台上合奏着动人的乐曲，或在景观丛中沉浸于画笔的游走之中。

    周成从衣兜中拿出了那支可以触发哨兵系统的钢笔，他按下了钢笔的笔头，鲜红色的光芒立刻闪烁了起来。身旁的晴雯大惊失色，正在打开车门的动作僵在了原处，声音也变得尖锐：

    “周教授，您要做什么？”

    周成只是将手指放在引发按钮上，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钢笔红光闪烁，直到闪烁的频率逐渐降低，最后又变回了普通钢笔的模样。

    “如果裸奇点威慑失效了，这东西真能管用吗？”周成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晴雯长出了好几口气才让因为惊讶而变得煞白的脸庞又恢复了血色。

    “周教授，说实话，我也不太喜欢统帅那种博而寡要的说话方式。不过他有1点没有说错，现在已经过去6个半世纪了。这样稳定的局面已经存在了4个多世纪，但现在的安定祥和并不是1蹴而就的。”

    “你的意思是，分子工业革命完成前后的某个时间段，我们和他们发生过冲突？”周成疑惑地问道。

    晴雯浅浅点头：

    “还没有到达冲突的程度，但也算得上是涅槃纪元之后地球上最大的危机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周成追问道，晴雯又露出了醉人的微笑：

    “我带您去看1个地方吧，到时候您就明白了。”

    读者身

    说完晴雯在手环的投影上操作了1番，眼前的普通轿车自动离开了，很快另1架飞行器降落到了他们的身前。

    飞船载着周成和晴雯直插云霄，身下的永恒之城逐渐变成1串色彩斑斓的珠宝最后消失在了云海之下。当飞船再次从云层中飞出时，身下已是1片浅海，遥远的大6现在海滩之间若隐若现。

    随着飞船高度的缓缓降低，周成看到通透的海水中呈现出深浅不1的颜色。它们有深色的长线和浅色的小点，映射在海面上组成了1幅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巨大图形。

    “我们的下边是曾经的悉尼，因为海平面上升整座城市已经完全没入水下了。”晴雯说道。

    周成也恍然大悟，从海面上颜色深浅不1的图形中他看出了曾经公路和高楼的影子。

    “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周成问道。

    晴雯指了指前方的海平面，只见1支如带着橡皮擦的铅笔般的细长黑影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飞船很快飞到了这座几百米的高塔附近，当他们绕着这座塔身已经有些许斑驳的高塔盘旋时，周成才感受到了这通天巨塔的宏伟。

    但它并不像1座普通的尖塔，因为在塔尖的位置并不是尖锐的，而是比细长的塔身粗壮很多的圆柱体，看上去就像1座被拉长了的旧时代水塔。

    晴雯看着塔基在海面上激起的1圈白色浪花，眼波中流转着淡淡的忧郁：

    “这座塔的下方就是曾今的悉尼歌剧院，这里远离永恒之城、荒无人烟。”

    p>　　“为什么要在这么远的地方建造这样1座高塔呢？”周成仰望着仿佛在云霄之上的塔尖问道。

    晴雯控制着飞船开始沿着塔身缓缓上升，她悠悠地说道：

    “分子工业革命刚刚完成的时候，人类在感受科技为生存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同时，也被类人和雨人高超的科技水平所震慑。那时候虽然已经没有从涅槃纪元过来的人了，但城市的废墟和大地的疤痕依旧还在。

    他们有着和您同样的担忧，害怕在工业体系的建立和必然会到来的原子时代中，类人和雨人具备了消除裸奇点威慑的能力。所以，他们要求建立更多的威慑装置，增加类人和雨人同时消除威慑的难度。”

    “强敌环伺，刽子手就在身边，设置再多的保险都是应该的。”周成说道。

    晴雯浅浅点头：

    “是的，当时的人们也是这样想的。尽管当时永恒之城才开始建设，他们也不惜优先分配资源建立威慑塔。

    他们准备在地球上建立两座这样的威慑塔，之后再在火星和土卫4上各建立1座，甚至冥王星上建立威慑塔的计划也被制定了出来。”

    飞船来到了高塔粗壮的顶部，它看上去就像1个在海风的腐蚀中斑驳不堪的普通金属圆柱体，并无任何特殊之处。晴雯指着那圆柱体，接着说道：

    “这里边曾经用磁力悬浮着1枚和您在月球粒子加速器同样尺寸的黑洞，它是由工业长城中临时搭建的直线粒子加速器制造出来，用真空磁悬浮容器送到这里来的。

    ——

    在它的周围放置着6枚重核聚变炸弹，只要它们在1秒之内被同时引爆。黑洞的视界面将会破裂，宇宙监察者机制将被诱发。

    在塔基的水面上曾经有1座浮城，里边驻扎着最精锐的部队，布置着最灵敏的各种探测器，还有反应时间最快、最可靠的引爆装置。”

    周成看着已经锈迹斑斑的塔尖圆筒，又看了1眼塔身下空荡荡的海面问道：

    “那为什么后来废弃了这座威慑塔呢？是雨人和类人强烈反对大量建设威慑塔吗？”

    晴雯徐徐摇头，眼神中透着复杂的神情：

    “实际上，雨人和类人对我们的威慑塔建造计划不仅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反而是极力支持的。在威慑塔计划通过审核之后，他们立刻为我们设计并建造了制造纳米级黑洞的直线加速器，并且给出了可靠的黑洞运输方案。

    但对威慑塔本身的设计、建造、选址、安保布置以及触发方式都没有任何形式的参与，甚至和所有威慑塔相关的产业，他们都主动地保持距离。”

    周成深沉地看向晴雯：

    “他们这是让我们完全放心？”

    晴雯点头说道：

    —>

    “用当时社会学家的话来说是，他们的行为是主动地适当去威胁化。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太符合逻辑，但他们确实1直都是这样做的。

    其实换个角度想1想，这件事情就更容易理解了。人类就像1个青春期的孩子，身旁1直都围着两个曾经痛打过他的彪形大汉。但孩子的手中有1个可以和他们同归于尽的手雷，你觉得那两个大汉应该怎么做。”

    “他们他们应该安抚好那个孩子，让他不要轻易动同归于尽的念头。”周成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也变得迷茫，话语间带着自己内心挣扎的情绪。但很快，周成的目光又尖锐了起来：

    “那这座威慑塔是怎么废弃的？”

    晴雯1边在全息面板上向飞船下达了新的指令，1边说道：

    “我们去另1个地方看看，或许您就能得到答案了。”

    飞船带着周成的疑惑飞离了那座在海风中微微摇晃的斑驳巨塔，消失在了碧海和蓝天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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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一章 压制与共存

    两人再次随着飞船从云层之上回到低空时，眼前出现了1个绵延到海天之间的弧形海湾。郁郁葱葱的大6就像1把巨大的镰刀正切割着碧波荡漾的大海，而分割大6和海洋的狭长金色沙滩就像是镰刀的利刃，拍打在沙滩上的白色浪花就好似刀刃上的寒光。

    飞船沿着沙滩向前飞去。忽然，前方的海岸线向大6的方向凹陷出了1个边缘非常整齐的半圆形，就像是镰刀上被磕出了1个半圆形的缺口。越发接近，那个缺口的庞大就越发让周成感觉心中有些发慌。

    飞船来到半圆形缺口的上空时，周成发现这个缺口的形状规整得就像是圆规画上去的1样，而且凹陷处海岸与大6的交界非常齐整，裸露在外的黑色岩石就像是被打磨过的1样光滑。

    正在疑惑之间，周成陡然发现，眼前这个所谓的半圆形缺口压根就是1个标准的圆形，只是它的另1半浸泡在了海水之中。

    明媚的阳光照在通透的海面上，圆形区域内海水的颜色从边缘向中间逐渐加深，在圆心的位置几乎变成了深海1般的墨绿色，飞船就像1只蜂鸟悬停在了深渊巨口之上，随时都会被吞噬。

    周成浑身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身下的大6、沙滩和海床就像是冰淇淋被球型勺挖出的园坑1般。

    读者身

    在震惊之余，他猛然意识到，这也并不是1个半球，而是1个标准的圆球。只是因为它另1大半的空间在空气中所以难以察觉，而实际上以自己为圆心的球形空间中的1切都像在某个时刻突然消失了1般。

    “这里发生过事故吗？是黑洞的磁约束出了故障，还是在黑洞转移中发生了意外，难道难道是类人和雨人做了手脚？”周成的语气急促，眼中满是惶恐。

    晴雯淡淡地摇头，脸上几乎从未消失的微笑也变得凝重：

    “这里和悉尼1样，曾经也是有威慑塔和警备城的，并且顺利运行了20年的时间。那时候永恒之城已经初具规模，人类享受在文明与科技编织的乐园中，类人也在继续着他们在科学上的创新和尝试。

    尽管雨人的所有科研过程都有人类的参与，并且接受地球联邦的监督。但还是让1部分人类感到了不安，他们开始向联邦提出抗议。事情愈演愈烈，最后人类分成了两派。

    以苏醒者为核心的压制派和以新生人口为核心的共存派。压制派主张将类人和雨人彻底去威胁化之后集中看管，停止1切科研活动直到人类的科技水平赶上类人。共存派主张保持适当威慑，让他们与人类平等共存。”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压制派最终没能战胜共存派对吗？”周成问道。

    晴雯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1开始的时候压制派占领了上风，但引起了雨人和类人的强烈抵触。他们可以暂时放弃对科研的探索，但对生存和繁衍自由分毫不让，而压制派也摆出了决不妥协的姿态。危机就这样出现了。

    情况1度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战火随时可能再次爆发。但所有人都非常清楚，无论哪1方获胜，没有人会是胜利者。相持不下之时，我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威慑塔发生了爆炸。”

    读者身

    周成惊恐地问道：

    “没有触发宇宙监察者机制吗？”

    晴雯脸上的严肃舒缓了几分：

    “当时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雨人很快就确认了黑洞的视界面没有破裂。事后的调查表明，威慑塔卫戍部队中存在1个压制派的组织，其中1名极端主义的士兵认为事态已经失控，擅自闯入主控中心启动了重核聚变炸弹。

    好在，威慑塔启动的方式只掌握在指挥官手中，那名士兵并不清楚具体的操作流程。他只引爆了1枚重核聚变炸弹，虽然这不足以让黑洞的视界面破裂。

    但却让纳米级的黑洞获得了质量，并且破坏了真空密封舱。它的潮汐引力作用范围开始扩大，贪婪地吞噬着大气、海水、残渣等等他能吞噬的1切，塔底的磁力场很快就要撑不住它了。”

    “如果黑洞接触地表的话，它会很快将整个地球吞没！”周成声音颤抖，面色发白，那幅末日的图景似乎正在他的眼前上演。

    “在刻不容缓的危机面前，雨人和类人冲到了灾难的最前线。雨人利用自身的生命形态特征加上类人提供的电磁弹弓方案，在黑洞即将坠落的最后1刻将它弹射到了宇宙空间中。

    这1趟地狱边缘的行走让3个文明都冷静了下来。共存派占了上风，雨人和类人也做出了让步。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您应该看得出来，雨人几乎不会离开塔里木湖，而类人很少离开他们的城市，更少有离开地球。”

    晴雯的讲述到后半程的时候，脸上阴郁已经消散，秋水1般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绝尘的面容上。

    周成自嘲地笑了笑：

    “呵呵，这样说来我现在也算个压制派了。要是在那个时候，没准还是压制派的核心人物。但他们，我是说压制派应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晴雯笑盈盈地说道：

    “周教授，您可真会开玩笑。不过危机之后，压制派确实也就失去了民众的支持。3个文明最终达成了1致，除了月球之外的威慑装置全部被拆除，制造出来的黑洞被电磁轨道加速到1/3光速弹出太阳系。

    但压制派的1些主张还是得到了重视。雨人的居住地被严格监控，而类人的情况您也知道，他们不能进入人类居住区，但要接受人类的监控。所有形式的高能实验1律不允许进行，双方各自掌握着哨兵和地心起搏器。”

    “月球在危机爆发之前和地球是有联系的吗？”周成问道。

    晴雯徐徐点头：

    “是的，在威慑塔建设中，他们还曾经提出过很多有益意见和帮助。但危机之后，月球和地球的联络就逐渐停止了。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而月球的历史我们的资料上没有，现在的情况就更无从了解了。”

    “共同面临危机的时候，大家也许可以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但漫长的和平时光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周成意味深长地说道。

    晴雯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周成：

    “您说得很对，危机过后，压制派的声音又开始出现，而人们对类人的担忧也再1次开始加重。这时，永恒之城已经建立起来了，新生人口的增加和前所未有的生活方式冲击着每1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艺术开始出现在了街头。人们在热情地拥抱这人类灿烂文化中的瑰宝之余还惊讶地发现，类人对人类艺术和文化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和崇拜。

    就这样，压制派的声音开始逐渐消失，4个多世纪的黄金时代就到来了，我们相信已经找到了文明共存的方法。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去关注那1段历史了，说实在的，我也是因为工作需要才去学习的这段历史。”

    周成长长地吐出1口气：

    “哎！给我1些时间来接受这1切吧，你知道我两个月前都还挣扎在末日的边缘。”

    “在黄金时代中，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晴雯说完，控制着飞船离开了深渊1般的缺口，向着金色的夕阳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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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二章 生命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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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目光空洞地看着某处怔怔出神。华丽繁盛的现实和史诗般的历史交织在他的心头，这些具有时间递进逻辑关系的演变原本不会带来困惑。但他偏偏错过了整整6个半世纪，鲜血和硝烟对他来说仿佛就在昨天，而盛世却又在眼前。

    当他从千头万绪的思维牢笼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是群星环抱。

    “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周成问道。

    “去看看我们不远的未来。”晴雯的笑容里带着1丝丝的神秘。

    飞船很快靠近了1座空间站，这座空间站和之前周成见到的那座黄金风车完全不同，她就像1枚巨大的狼牙棒，没有玻璃，也没有自转。圆柱形的站体上布满了狼牙1般的栈桥，无数货运飞船穿行其间。

    “这是空间物资中转空间站，来自金星和火星的物资都是在这里中转之后运送到工业长城去的。我们这艘飞船只能在地球附近空间飞行，我们得换1艘行星际飞船。”晴雯1边驾驶着飞船1边说道。

    “我们要去其他行星？”周成看着舱外庞然大物1般的空间站问道。

    “嗯！”

    飞船从空间站的1个舱口飞了进去，周成和晴雯离开飞船之后到各自的整备间换装。当周成看到穿着航天服的晴雯时，不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萦绕在心间，他愣愣地看了晴雯几秒钟。

    “周教授，我脸上弄花了吗？”晴雯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pp<>>！

    周成赶紧转开了目光，带着几分尴尬说道：

    “没没有。我们出发吧。”

    飞船离开了空间站，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随着飞船的不断加速，身后的蓝色星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化作了星海中1颗明亮的星星。

    减速开始的时候，眼前出现了1颗逐渐变大的青黄色星球。减速快完成的时候，缓缓流动的青黄色大气已经几乎占据了整个飞船的舷窗。

    周成看了1眼光芒万丈的太阳，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星空，问道：

    “这是金星？”

    晴雯微笑着抿嘴点头：

    “是的！”

    “她的大气不应该是橙黄色的吗？”周成不解地问道。

    晴雯有些故弄玄虚地说道：

    p，

    “我们下去看看您就知道了。”

    飞船坠入了大气层，经过十几分钟的颠簸之后，金星青黄色的地貌出现在了眼前，山川河流除了颜色都与地球非常相似。

    在1道巨大的峡谷里，地面上随处可见大型工程机械正在挖掘着岩石，矿车像蚂蚁1般将矿石运往处理中心，然后再由货运飞船带回地球。空中飘着几艘巨大的飞艇，而周成乘坐的飞船正向着其中最大的1个靠拢。

    飞船停靠到的机库里之后，晴雯带着周成穿过狭长的走廊来到1个4周都是纯玻璃幕墙的半圆形大厅中，峡谷内奇异的景色和采集场热火朝天的景象尽收眼底。

    来到1张餐桌前坐下之后，服务机器人送上了两杯咖啡。晴雯1边往咖啡里加着砂糖1边说道：

    “金星底层大气层的密度比地球大气密度高几十倍，浮力也就更好。这里除了用作矿区无人机械的自动指挥中心外，也是1个行星观光景区。曾经很多人喜欢到这里来1边享受着金星太阳西升东落的奇观，1边吃晚餐。”

    “这可真够浪漫的。在我们那个时代，能不加班，按时和家人1起吃晚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周成感叹道。

    晴雯显然理解不了周成口中描述的那种幸福，她指着下方烟尘滚滚的矿区说道：

    “像这样的采集区，金星上1共有70个。像我们乘坐的这种气球，在大气层中有数百枚。

    但它们的作用是收集金星大气中的有用元素，并且初步改造金星大气，这就是为什么金星大气层的颜色发生了变化，改造已经在进行了。而这些设备的数量在未来还会翻几番。”

    “这么多？永恒之城的消耗如此巨大吗？”周成疑惑地问道。

    晴雯笑着摇头：

    “当然用不了这么多，分子合成器的材料利用率是非常高的，这是在为下1步的原子工业革命做准备。”

    周成浅浅地皱起了眉头，疑虑又加重了几分：

    “根据分子工业革命的原理，原子工业革命可以从原子层面搭建物质，物质利用率应该更高啊，为什么还需要大量囤积工业原料呢？”

    晴雯说道：

    “原子工业革命完成之后，物质利用率肯定又会有1次飞跃。但是在第1台原子生成机被制造出来之前，我们只能用分子工业革命的技术去打造原子生成机最核心的部件。

    这需要大量的特殊金属材料，这些材料我们还无法自己合成，只能从天然矿物中寻找，所以需要大量的原材料。原子工业革命的理论已经非常完善，我们实际上只是等着足够多的材料制造出第1台原子合成机，之后1切都会很简单。”

    周成徐徐点头，他看着青黄色的天空中太阳朦胧的光斑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刚才说，除了采集矿物之外，这些机器还在改造金星的环境？”

    app，&~p。

    晴雯眉宇绽放着骄傲和自豪：

    “这是1项宏伟的计划，金星大气中的温室气体和有害气体将被中和以及回收。不到3百年的时间，大气压力就会降低到地球的水平，空气会变得透明，地表气温会降低到25度。

    地球上两级冰川多余的水会被转移到金星，这里会在暴雨中形成新的河流、湖泊和大海。如果原子革命可以提前完成，那这个进度还能再加快。

    到时候这里也会成为和地球1样的生命乐园，火星的宜居化改造也会在原子工业革命完成以后开始，那时候我们的太阳系就太完美了!”

    当周成听到“生命乐园”这个词的时候，周成心里“咯噔”1声。他的目光在青蓝色的浑浊大气中扫视了1圈，面色开始逐渐凝重：

    “金星上的原生生物，它们还在吗？”

    晴雯脸上骄傲的笑容唰地1下凝固了，虽然只经过了很短的时间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但笑容里带着些许牵强和惊慌。

    她显然没有料到周成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就算回到649年前，残存的人类中也没几个人知道13年前那个刚刚发现就被淹没在危机时代中的金星生命。而到了现在，更不会有人知道，人类早在6个多世纪前就发现了金星高层大气存在生命。

    见晴雯久久没有开口，周成又问了句：

    “它们还在吗？”

    晴雯脸上的笑容非常牵强，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还是说道：

    “对金星的资源采集和改造计划已经进行400年了，现在金星大气层地表的温度已经从420度降低到了300度，大气的压力、构成和温度相较原始情况都有了很大的改变。高层大气中的气囊生物在150年前被确认完全灭绝。”

    晴雯说话的语气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轻快和爽朗，取而代之的是颤抖中带着隐隐的慌张和歉意。

    周成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1阵，淡淡地说道：

    “所谓的生命乐园，难道都是建立在累累骸骨之上的吗？”

    他的声音非常平和，甚至没有疑问的语气。但字里行间却透着沉重的悲愤和控诉。晴雯脸上的微笑再也保持不住了，她的面色发白，表情在尴尬和强笑中阴晴不定。过了好1会，终于还是强撑着笑意说道：

    “金星改造计划全面开始之前，当时的科学家对它们开展过研究。它们没有表现出社会性，更不存在智慧，它们也不属于地球。

    我们不必承担无谓的道德负担，这也许就是它们演化过程中所必须要经历的大过滤器。只是它们没能通过而已，宇宙的生存法则本就如此。”

    周成干笑了几声，目光短暂地扫过晴雯。嘴唇微张，本要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沉默良久之后，只是低声喃喃自语了1句：

    “大过滤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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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中微子探测器

    在金星上短暂地停留之后，周成和晴雯又飞向了火星。在这颗赤红的星球上，周成看到了矗立在太阳系第1高峰——奥林匹斯山顶上的太阳系地外天体预警系统，也看到了爬满山丘峡谷的无人采集工业区。

    他们还参观了盖着玻璃穹顶的气候改造实验区，以及几个著名的火星风景观景点和度假营地。

    但周成的兴致并不是很高，简单地游览了1番之后便离开了火星表面。

    “内太阳系的开发现状您都看到了，现在小行星带、木星和土星的开发计划已经通过，预计会在下个世纪开始。外太阳系只有1些探测器和卫星，我们这就要准备返航了。”晴雯1边在投影上输入指令，1边说道。

    周成扭头看了看深空之中1颗若隐若现的亮星问道：

    “土卫6呢？你们去看过土卫6的情况吗？”

    晴雯收起了那与生俱来的浅笑，沉沉地说道：

    “根据3个世纪前的考察记录显示，土卫6上已经是1片荒凉。除了随处散落的晨昏线文明的探测器残骸，只有甲烷海洋的深处还有极少量的单细胞动物在苟延残喘。在地质探测中，发现了大量复杂动物的化石。那里也曾经是1颗生机勃勃的星球。”

    周成只是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飞船没行进多久就开始减速，周成环视了1圈，周围并没有看到天体或者空间站，他不禁问道：

    “我们这停在深空中是有什么任务吗？”

    晴雯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扣上了舱外头盔，笑嘻嘻地说道：

    “当然啦，我们这次旅行最重要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嘞！”

    周成跟着晴雯背上生命维持背包，来到气闸的时候，飞船的减速已经停止了。出舱之后周成看到在他们飞船的前方有1个造型奇特的空间轨道器。

    它看起来就像1把没有伞柄的透明巨伞，泛着淡淡蓝光的伞膜面积非常巨大。他们的飞船相比之下就像伞下的1只老鼠，在伞的中央位置是1个很小的棱柱体设备舱。

    晴雯领着周成飞到设备舱前：

    “这就是我之前给你提到过的中微子探测器了，利用中微子振荡的原理探测经过伞膜的中微子。这样的设备在内太阳系布置了200套，外太阳系也有100套。

    这是完全由人类自主研发设计的，并且通过量子加密通讯直接与统帅部的分析电脑相连。如果有人在太阳系内悄悄进行高能粒子对撞实验，其发射出的中微子就会被这套设备检测到。”

    晴雯说完，打开了设备舱的1个小门：

    读者身

    “周教授，请您把您的手环给我1下。”

    周成摘下手环递给了晴雯，只见她将手环放到小门中的1个支架上，片刻之后又归还给了他。

    “现在您的这枚手环除了物联网的普通功能外，还有1项特殊功能。您能通过量子加密通讯实时看到这枚探测器接收到的原始数据，而不是通过主控网络查看到分析后的结论数据。

    之所以要通过这样原始的方式来获得授权，其实也是总结了在您的时代雨人通过网络篡改数据的教训，这样的方式可以保证您收到的都是最真实的数据。”

    周成看着自己手环问道：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权限？”

    晴雯回答道：

    “统帅赋予了您执掌哨兵系统的权力，自然也要给您更多判定什么时候该使用它的依据。其实他并不是想给您增加更多的工作，而是希望您能尽快融入这个时代，她已经存在了4个多世纪，还会永远下去的。”

    随后两人又回到了飞船内，周成点开手环上的中微子探测器实时信息查询系统，眼前立刻出现了1片星星点点的影像，画面的角落显示着1串小幅跳跃的数字。

    “这个探测器的精度好高呀！”周成看着那串数字感叹道。

    p>　　晴雯1脸惊讶地看着周成：

    “周教授，仅凭读数就能知道那个数字显示的就是中微子的实时流量，我真佩服您。”

    周成浅浅1笑，说道：

    “前段时间不是花了1个多月的时间整理物理学理论框架嘛，太阳中微子宇宙模型我还有点印象，这个数字又好像刚刚能合上，所以猜测这个读数可能就是实时中微子读数。”

    晴雯说道：

    “这个探测器的实际探测能力和理论预测值的吻合度达到了998。如果太阳系内有能制造出黑洞或者反物质能级的高能粒子对撞，实时监测数据的偏差会超过5，探测器会发出警报。

    而我们现在地外开发主要集中在内太阳系，外太阳系的开发要等到原子工业革命之后。目前我们没有、也不允许大量星际物资运送到火星轨道以外的地方，就是为了避免类人或者雨人在更远的地方建设对撞机制备反物质用以开启虫洞。”

    周成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微子探测器的画面，随口说了句：

    “考虑得倒确实挺周到的。”

    晴雯隔着全息投影画面凝视着周成的双眼说道：

    说，

    “虽然我们没有经历过您在涅槃纪元的生死考验，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完全不清楚我们的处境。在原子工业革命完成之前，我们依然处于弱势1方，还要小心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周成关上了投影画面，欣慰地点了点头。晴雯脸上又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不过呀，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会冒着同归于尽的危险去建造对撞机和虫洞生成器的。在重重监管体系下，这样既无必要亦无可能。而且这些监管体系的建设和运行他们都非常自觉的完全不参与、不靠近。

    更何况，类人就和我们在同1片屋檐下1起生活了4个多世纪了，他们内敛、谦逊，对我们的文化和艺术比我们自己还要痴迷。我相信未来的每1天都会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好的1天。”

    周成浅浅笑道：

    “这样当然最好了，我们现在的社会结构让我们在生存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什么容错率了。”

    晴雯坐到了飞船的座位上，正要启动飞船，忽然拍手惊呼道：

    “哎呀！你看我，1谈到未来高兴得差点忘了1件重要的事情。”

    周成也紧张了起来：

    “什么事情？”

    身

    晴雯认真地说道：

    “您通过探测器收到的都是最原始的数据，不是经过电脑综合分析之后的结论性数据，只要探测到的中微子超过预设数据的5就会报警。有时候来自其他星系的超新星爆发、中子星合并等天文事件也会短暂地引发报警。

    特别今年又是太阳活动周期的高峰年，误触发的概率更高。所以您收到警报1定不要着急启动哨兵系统，先到网络上查看天文事件通报记录。如果有吻合的天文事件发生，那就是误报。”

    周成拿出了那只可以启动哨兵系统的钢笔，手指在启动按钮上摩梭了1下，又将它放回到了特定的口袋里，然后呵呵地笑道：

    “呵呵呵，放心吧，我才不会启动这玩意儿。统帅那里不是还有1支钢笔嘛，这可是它的工作，我才不想帮他干活儿。”

    在晴雯银铃般的笑声中，飞船尾部喷出炽亮的光芒加速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

    周成和晴雯回到地球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头，晴雯原本邀请周成1起共进晚餐，但周成婉拒了。飞船停在了周成住处的门口，晴雯送他走到了院子的门口。

    “周教授，统帅部交给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应该是你在黄金时代第1个朋友，以后有任何需要和帮助，您都可以找我。”晴雯笑盈盈地伸出了手。

    周成和晴雯浅握了1下手：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以后可能还有事情会麻烦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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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周成也露出了随和的笑容：

    “咱们当然算是朋友了，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在哪个时代都需要朋友嘛！”

    晴雯灿烂地笑容就像春风下的花朵：

    “呵呵呵呵，这可是您自己说的。那我以后也不称呼你为周教授了，太严肃了。额”

    晴雯眼波流转，稍停了半刻之后，她带着少女1般的羞涩笑意又说道：

    “额我就叫你哥哥，可以吗？”

    周成苦笑着连连摆手，看着飞船玻璃上自己年轻的倒影说道：

    “哈哈哈哈，我这1把岁数，你叫我老周就行了。”

    晴雯1脸故作生气地争辩道：

    “你可1点都不老，按照现在人类的可预测寿命，我们都还是少年。那我就叫你周老师吧！”

    p>

    周成背对这夕阳点了点头，昏黄的阳光遮住了他脸上略带苦涩笑容：

    “我就先进去休息了，这几天够累的，咱们再联系。”

    说完，周成转身走进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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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四章 钢铁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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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天1早，周成站在别墅的门口沐浴着初升的晨光。昨晚，他在不停亮起的中微子监测图像中辗转反侧。

    每次他点亮手环上的实时监测画面时，中微子数量都在他预料之中的范围内。尽管他知道如果中微子流量震荡幅度超过5手环就会报警，但他还是忍不住每隔几分钟就启动图像看1次。

    到后来，他注意的焦点已经不是那行小幅跳跃的数字了，而是全息影像发出的光倒映出来自己在墙上的影子，这让他不禁想起了那个古老寓言。

    洞穴中关着1群永远只能面对墙壁的囚徒，洞外的人拿着火把和1些器物经过洞口，那些器物的影子就会倒映到墙壁上。久而久之，囚徒们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墙壁上的影子就是客观实在。

    有朝1日，其中1个囚徒走出了洞穴，看到了真正的世界。当他回到洞穴向同伴解释他们看到的只是影子时，却被同伴认为他已经疯掉，并将其杀死。

    当下的这个盛世到底是客观实际还是海市蜃楼？这样的哲学思辨让周成更加难以入眠。

    他带着倦意和血色的双目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那支钢笔，又环视了周围这个正在被朝阳缓缓涂上色彩的崭新城市。做了1个深呼吸之后，他把钢笔放回了口袋中，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先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再想办法拥抱她吧。”

    说完周成朝着院子里走去。

    忽然，他看到门口的车位上停着1辆汽车。这才想起，那是他前几天去见统帅之前，在物联网上下单的y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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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兴奋地快步上前，绕着车子走了1圈。然后拉开车门坐到了方向盘前，车钥匙就放在仪表台上。看着这辆他曾经可遇而不可求的车子，以他最熟悉的形态真真实实地出现在眼前时，亢奋的情绪驱散了疲劳。

    周成扭动钥匙打着火，悦耳的v8引擎声音让他激动不已。他开着车穿行在街道上，路旁的人几乎无1例外地都会多看他两眼，他们可能从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汽车。

    心情愉悦的周成也第1次认真地欣赏了路旁的风景，建筑、喷泉、雕塑、楼阁等等1切，虽然都无比精致。但让周成觉得更难能可贵的是，它们都有着各自的别致而非千篇1律。

    不知不觉间，车子来到了统帅部的大广场，远处时空之桥和桥中间的雕塑已经依稀可见。周成捏了捏崭新的方向盘，喃喃自语道：

    “那就过去看看吧。”

    穿过时空之桥后，周围的画风陡然大变。黑色的公路横平竖直，两侧是散发着银色光泽的高楼。虽然楼宇之间都隔着很大的间距，但由于目光所及的范围内都是这样的高楼，所以依然有1种高楼林立的感觉。

    高楼之间的大片空地上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只是画着1个个整齐的飞行器停机坪方格。这样近乎极简的风格，伴随着头顶上时而飞过的飞行器的声音，无形间透着1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感。

    周成沿着公路开了1会，忽然看到前边的路口边上有1个草绿花红的小公园。他把车停到了路边，向公园里走去。亭台里几个类人男女正用提琴演奏着什么曲目，虽然他们都很认真，但发出的音调却如初学者1般蹩脚。

    他继续向前踱步，在1座欧式喷泉旁边的长椅上，1个类人女性正在看书，那长椅直来直往的造型和周围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她看得非常入迷，以至于周成走到了身旁，她才发现。

    她先是1愣，随后脸上堆满了善意的笑容：

    身

    “您好，我叫尉迟静。很高兴遇见您，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她那双比人类明显大出1圈的双眼中透着令人信服的真诚和淳朴，而她说话的发音更是令人惊讶的标准。

    这让周成原本有些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不少，毕竟在他的时间线里，不久前类人还是龇牙咧嘴地想要灭绝人类。

    周成环顾着周围回答道：

    “我叫周成，就是4处转转，随便看看，没什么特别的。”

    尉迟静保持着热情的笑容说道：

    “周先生，您是第1次到类人居住区来吧！”

    周成点了点头：

    “嗯！你的名字很特别呀。”

    尉迟静的笑意带着几分谦逊：

    app，&~p。

    “这个姓氏是你们灿烂历史中1个部落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深意，就借来做姓氏了。”

    周成小心地掩盖着自己的惊讶微微点头，目光扫向她手中的书。尉迟静注意到了周成的眼神，她把书背翻了过来，说道：

    “我在看《水浒传》简直太精彩了，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们是怎么写出这么精彩的故事的。”

    周成仔细地打量着尉迟静，她那双大眼中闪烁着崇拜、欣喜和真诚。

    “咦，你觉得宋江这个人怎么样？”

    “他是个仗义豪情的英雄好汉！不过我听1个人类朋友说过，宋江这个人很复杂，但我就是读不出来。”尉迟静回答的时候，大眼中翻滚的困惑完美地表达了她的情绪。

    “你有人类的朋友吗？”周成好奇地问道。

    尉迟静的大眼中流露出1丝惋惜：

    “算是吧。很久以前，也是在这个公园里认识的。他和我分享了很多人类的文化和艺术，可能是我太笨了，用他的话说‘我们总是不在1个频道’。后来，他就很少过来了，我又不能过去。”

    周成淡淡地笑了1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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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千个人心中有1千个哈姆雷特，这很正常。你们的文明没有自己的故事和英雄吗？”

    尉迟静面露尴尬，脸颊也有1丝红晕升起：

    “我们没有进行太多这方面的教育，只是从老1辈的类人那儿听说过，很久以前我们曾经是1个无故事的文明。你看这个小公园，都是你们设计师的作品，而我们就只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她轻拍着身下那条扶手都是直角方钢的长椅，表情就像个拿着粗糙玩具参加聚会的孩子。

    “我能去你家里看看吗？”周成说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后悔了，因为这太唐突了。特别是对方还是女性，但这确实是他心里想的事情。

    没想到尉迟静脸上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她很开心地就同意了周成的要求。两人来到不远处的1栋高楼之下，庞大的楼体和身旁这个热情的类人让周成心中不免有些发麻。

    通过电梯来到尉迟静的家中时，周成立刻大受震撼。宽阔的室内只有少数半遮断式的隔墙，而地面到天花板足足有3层楼的高度，墙面和天花板上都满满地布置着镜子，这让本就宽敞的空间在感观上又放大了好几倍。

    “你家里的布置好奇特啊！”周成感叹道。

    “我们所有类人家里的布置都是这个样子，这也许是刻在我们dna里的偏执吧，我们要在这种空旷的环境中才能感觉到安稳。”尉迟静的话语中带着1丝惭愧。

    周成在尉迟静的带领下，仔细地参观了她的家，除了几乎没有窗子，也并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当周成要离开的时候，尉迟静盛情地挽留他吃过午饭再走，并且用了人类文化中的家宴这个概念。

    但自从踏入类人城区开始，周成心中的浅浅的不安就没有散去过。推脱再3，并约定下次再来时1定赴宴之后，尉迟静才惋惜地放下了坚持。

    周成带着惊讶和惶恐的心情继续向城市的深处开去。1路上他都在想，刚刚那个对人类文化和艺术的理解都像个孩子1般的尉迟静，难道真的就是那群把他的同胞驱赶到山丘之后4意屠杀的类人的1员吗。

    他的思绪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来回地跳跃、交织、缠绕，看着仪表台上公元2068年，永恒纪元649年的时间标，他喃喃自语道：

    “难道时间真的已经改变了1切吗？”

    就在此时，他才发现身旁的高楼已经变得稀疏。而眼前的大路也比刚才窄了不少，这并不是路面变窄了，而是路旁的荒草已经爬到了路面上，他已经来到了永恒之城的边缘。

    沿着公路又开了很长1段时间，前方的路在青草间渐渐消失，身后的高楼也完全消失在了青山之后，远方只剩下连绵的丘陵。

    这时，他看到了远方翠绿的山坡上好像有1座小花园，从规则的边界看得出，应该不是自然生长的。这引起了周成的好奇，他挂上4驱档，向着远处花园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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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追逐

    前往半山花园的路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崎岖，原始路基依旧还在。但可能因为很久都没有人来了，至少没有车子轧过，青草已经从破碎的路面中长了出来。

    车子开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周成才发现这座花园的规模比他估计的要大得多。而从已经被野花爬满的栅栏看来，他的推测也是正确的，这里确实不是自然形成的。

    周成沿着满是野花的栅栏走去，这些野花相比城里那些似锦的繁花，无论是造型还是颜色都单调了不少。但这些自然的造物却更能让人内心平静、心无藩篱。

    没走出多一会，周成来到了栅栏开口的位置，这里是一座被藤蔓植物包裹的圆拱形门。旁边卧着一块长条形的石头，上边刻着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冲击着周成那本就没有安定的心。

    “文明英雄纪念公墓”

    下边还有一行小字：

    “在那场决定文明命运的战斗中，英雄们的痛苦与磨难终会被阳光带走。”

    周成的心里就像装满了石头一般沉重，他深深了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墓地内。他踏在石板上的每一步都如穿着铅鞋般艰难，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揭去那道离他既远又近的伤疤。

    长满青草和野花的地面上，整齐地安放着无数方形的墓碑。无论是墓碑还是周围的花草都很整洁，似乎有人在打理。但几乎已经隐没在杂草中的石板路似乎又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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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缓步走在石板路上，墓碑上的名字他都不认识。但从或长或短的生平事迹中都能看出他们都是在末日之战中英勇战斗过的战士。很快，墓碑上出现了第一个他认识的人。

    “人类太空军总司令——柴世峥。他指挥着人类第一支太空军部队，在面对远强于自己的敌人面前，毫不退缩、英勇无畏地进行了最坚决的战斗，为文明的延续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灾难来临之时，他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他的身躯永远地留在了城市的残垣之间，他将在那里永远守护自己的家园。”

    周成向柴世峥的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接下来，他又在墓碑上找到了更多他曾今熟悉的人，卢远舟、卢妍、柯国豪、褚羽晟、赵耀。

    其中的一些人，仿佛昨天都还在和自己开着玩笑，而如今只是墓碑上冷冰冰的几个字。那些华丽的辞藻讲述着他们伟大而壮烈的生平和牺牲过程，周成总是看不到最后一行视线就已模糊。

    走完这一片草地的时候，他双眼已经红肿，泪水浸湿了衣襟。

    继续往里走去，墓碑上铭刻的生平事迹让周成沉痛的心情舒缓了一些，他们中间虽然也有在末日之战中牺牲的人，但有一部分人幸运地活到了战后，得到了善终。

    他在一块大一些的墓碑上找到了夏岚和卫旭的名字，生平事迹上的描述显示他们结为了夫妻，并且活到了末日之战后的五十年。他们甚至在战后的农业生产中又作出过科学上的贡献，虽然没有子女，但在同一个月里，先后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周成眼中挂着热泪，饱含欣慰地说道：

    “卫旭，你小子总算还是得偿所愿和你师姐白头偕老了。你沈老师私下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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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这里，一汪热泪夺眶而出。周成仰头向天，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直到阳光射得他眼睛都发痛了才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擦去满脸的泪水，声音有些更咽：

    “早就和我说过，你小子喜欢得夏岚要命。平时嬉皮笑脸，关键时刻胆子就没了。只知道默默奉献，不会开口。结果让天宇那小子占了先机……你不能让你师姐她倒贴脸皮来找你吧。好歹，算是终成眷属了，老师祝福你们。”

    周成目光扫向一旁，看到了夏继刚的名字。他的生平非常短暂，名字上也没有前缀和后缀。

    “夏继刚，曾担任国家科学院院长，在晨昏线入侵预警中做出过优异贡献。”

    “哼！到底你还是捞到了个被后世铭记的位子。”周成愤愤地说道。

    继续往前，天色已经渐渐落下。周成忽然停下了脚步，尽管还离得很远，但他已经看到了他那个极不愿意看到，又知道必须要面对的名字。

    他小腿一阵轻微的痉挛，身体摇晃了一下，表情就像拿着0分卷子要找家长签字的孩子一般惶恐。就这样愣了一会儿，本要提腿迈步，但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慌慌张张的转身快步走向栅栏。

    周成在栅栏上用力撕扯着那些坚韧的野花藤蔓，尽管手上已经血迹斑斑，但动作幅度却没有减小。他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疼痛感，至少可以让他暂时不必在意胸中那颗七上八下而又找不到出口的心脏。

    不一会，周成手上捧着一束朴素的野花。西装和衬衣上都沾上了花瓣、草叶还有血迹。他站在栅栏旁边，呼吸急促得就像刚刚才跑完一千米。过了好一会，总算收拾好了自己凌乱的思绪，终于还是向前走去。

    他在那块墓碑前放下了花束，心中刚才还激荡的狂澜出乎预料地平静了下去。他定了定神，抬头看向那块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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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出的天文学家——沈曼绫教授。

    她在科学上的耀眼成就足以照亮人类文明灿烂的历史长河，她在危机中的卓越贡献点燃了文明最黑暗黎明时的曙光。她以凡人之身孤身冲入烈焰与皓影化作嫦娥，永恒照亮夜晚的天空。”

    周成的牙齿在嘴唇上咬了好几次，手不自觉地在衣服上抹了几下，原本是想擦去那些树叶和花瓣，不承想却在衣服上粘上了更多血迹。他浅笑了一声说道：

    “曼绫，你看我，总是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以前你总是让我去上课、开会都把头发梳光亮，胡子剃干净。我现在又有一个多月没剃胡子了，头发也没打理，这衣服也”

    周成眼眶有些酸楚，他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像放着一块海绵，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变得沙哑，但笑容却多了几分：

    “有段时间，你总会把我的车钥匙放到洗漱间的水槽旁边。然后把剃须刀和梳子压在车钥匙上，提醒我要把自己弄得容光焕发你看现在，你不来守着我”

    周成竭力在心间建起的堤坝在猝不及防间土崩瓦解，妻子的一颦一笑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悲伤的狂澜一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双腿像失去了知觉一般瘫软了下去，整个人扑倒在地。他紧紧地抱着那块冰冷的石碑失声痛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干涩的眼眶里涌出。

    “对不起曼绫我们说好了要一起面对最后一刻的对不起”

    他的额头死死地抵在坚硬的石碑上，泪珠像雨点般砸向地面的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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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没有死在对撞机里他们为什么要救我我以为我很快就可以追上你”

    他抓住石碑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醒来的时候我以为我到了天堂这里太像天堂了但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你曼绫你去哪儿了”

    窒息一般的重重抽泣让他说不出话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几近让他晕厥，心中如钝刀绞肉的剧痛更是令他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他发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在这一刻就这样死去。他不会挣扎，甚至会满怀希望和感激

    黄昏的冷风像梳子一样扫过他冰冷的身体，忽然一股淡淡的幽香随风而至，一支轻柔的手在他手中递上了一张纸巾。

    “周老师，对不起，我不是要故意跟踪你的。你身上带着的哨兵钢笔有定位功能，看到你的位置在野外，而您的载具没有自动防卫功能。现在野外有很多野生动物，我担心您遇到危险，所以才赶过来看看。”晴雯的声音很小，话语中充满了真切地歉意。

    周成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背靠着妻子的墓碑抬头看去。只见天上已是皓月当空，他深情地凝望着那轮满月，像是穷尽一生的一次深情对视。

    月面上嫦娥的影子仿佛跳着一曲终将散场的离别之舞，他似乎看到了妻子那长裙飘飘的身影。舞尽之时，裙摆漾出了一朵灼人心肺的涟漪。

    “谢谢你，晴雯。”周成平静地说道，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晴雯追上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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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师，现在已经天黑了，开车回去的话可能很晚了。当然，如果您想开车，我就陪你坐车回去，反正我还从来没坐过这种汽车。”

    周成看着晴雯，浅浅笑道：

    “不用了，就坐你的飞行器吧，这车子以后再来开。”

    晴雯脸上的紧张和惶恐终于又被那迷人的浅笑取代了：

    “那就听你的。”

    周成正要踏上飞行器，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焦急地向墓地走去。晴雯正在惊讶之时，周成又回过了身来：

    “晴雯，这文明英雄纪念公墓里的人有没有名单？”

    晴雯疑惑地回答道：

    “应该有，我学习史料的时候，记得400年前人们还流行过一段时间云端”

    周成不等晴雯把话说完就按动了手环，在投影上找寻了起来。期间晴雯想要提供帮助，而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专心寻找，晴雯也不敢再问，只是在旁边静静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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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周成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子菜单里找到了这座文明英雄公墓的名单。但他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在搜索框上输入的名字是“曹锐”，而结果显示“查无此人”。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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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史诗

    飞船在被月光涂成淡淡银灰色的云层里穿行着。周成把头侧向窗外，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在衣服上摩挲着，将那些粘在其上的叶子和花瓣一片片地撕掉。

    可能是因为两日未眠的疲惫，也可能是因为心中沉甸甸的哀伤。他双目低垂，任凭一钩新月天如水的凄美画卷在眼前铺开，却无法将此景收入眼底。

    他眼中尽是往昔的美好时光如飞速掠过的电影胶片一般借着幽亮的月光一幕幕地投影在脑海中。不知过了多久，早已沉重不堪的眼帘缓缓合上，一行清泪无声地划过脸颊。

    当周成从明知是幻梦却依然眷恋的一枕黄粱中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住处的床上。抓耳挠腮的想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在返航的路途中就睡着了。就在他尽力回想晴雯是怎么把自己弄到屋里的时候，ai管家充满活力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成先生，上午好。我猜您肯定想来一份精致可口的早餐来开始您精彩的一天！”随后一幅显示着各种让人馋涎欲滴食物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了眼前。

    周成苦笑了一声，想起了自己身在未来。晴雯找几个辅助机器人把自己抬上屋顶都是小菜一碟，更别说把他弄进屋里了。

    洗漱过后，周成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在客厅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在全息投影上翻找着。过了好一阵，碗中的食物都已经冷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周成发现一个令他费解的现象，无所不能的物联网上，能找到他需要的一切东西。却几乎找不到关于六个半世纪之前历史的只言片语。而唯一能找到的那份文明英雄纪念公墓的名单上，确实没有曹锐的名字。

    正在百思难解之时，周成的手环微微震动了一下，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条未读信息。他点开那条信息，晴雯的影像出现在了身前。她还是那般令人动容的秀丽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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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师，昨晚到达的时候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醒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哦。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或者想我陪你去做的事情，一定不要忘了我哦，我们可是朋友。”

    看着投影上晴雯依然带着灿烂的笑容看着自己，周成伸出手指就要按下回拨键的时候，忽然停住了动作。他起身穿过层层叠叠的全息影像来到窗边，看着每日依旧的灿烂阳光洒在花园中，喃喃自语：

    “老曹，要是你在的话，一定能想到办法。”

    说完之后，自己颇有几分悔意地长叹了一口气。老友曾经是个闻名全国的刑侦高手，两人朝夕相处，却没有想过去学得一招半式。就在往昔的林林总总又浮现眼前之时，他突然有了想法，于是立刻抓起外衣推门而去。

    周成大步流星地来到离他住处不远的清北大学，借着路牌和手环的智能导航找到了历史系的所在。

    当他看到掩映在鲜花与树荫中那座咖啡吧一般的玻璃房时，心中不免有些困惑，但门口的牌子上分明写着历史系三个字。

    他推门而入，里边摆着几张精致的小圆桌和椅子，像个喝下午茶的茶餐吧，甚至连他有些抵触的知识传输仪也没有。周成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呵呵，看来我那物理系还不是现在大学里最惨的学科。”

    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启动了信息检索的全息投影。画面很简洁，只需要操作时间轴就可以查阅对应年代的历史信息。

    他把时间轴拖到649年前，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幅宏大的画面。那是太空炮台正在拦截孢子群和碎冰带的战斗，一枚枚电磁炮弹仿佛就从自己身边掠过，远处的孢子群四下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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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画面的旁边还有注释性的文字，其内容极富感染力的讲述着人类的英勇、指挥官的顽强、孢子群的残暴。

    随着周成在时间轴上的微调，西部高原的冰川上，寻找扶摇基地的景象呈现在了面前。里边每一名战士的姓名、形象和生平都能在注释文字里找到，其中就包括了褚羽晟。

    看着文字叙述着褚羽晟入役前和服役前期的“辉煌往事”，原本有些悲伤的情绪渐渐舒缓，他略带笑意地念叨着：

    “羽晟啊，当年老曹说收你为徒，你说被他抓还差不多。我以为你在开玩笑，结果你小子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随后又浅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代人性的光辉真是可以驱散一切黑暗。”

    然后，他看到了“萤火号”顶着绚丽的火衣从土星大气层中鱼跃而出，甩掉紧追不舍的孢子群。也看到了独角鲸一般战舰冲入原初黑洞，明亮的伽马射线将晨昏线的指挥站烧成一团熔化的黑泥。

    之后，他看到了白矮星被虫洞吞噬，并压缩成中子星之后出现在了晨昏线母恒星的日冕层。这里的画面刻画得尤为细腻，视角甚至来到了晨昏线上的地面。

    虽然不知道那些长得似人非人的生物就是晨昏线人的模样，还是历史书写者的想象。但当它们看到天边那颗殷红的母恒星颜色迅速变淡，被拉成椭圆形时。

    周成清楚地读出了他们眼中莫大的恐惧和绝望，这不禁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感，那是最原始的对复仇的渴望和对仇恨的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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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这历史的每一刻以精致的全息影像呈现在眼前时，一部荡气回肠的人类史诗仿佛就在耳边吟唱。周成虽然也深受震撼，但却难以共情。

    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令人热血沸腾的画面背后是同胞的累累骸骨、是城市的残垣断壁，通往黎明曙光的道路上更是鲜血淋漓。而眼前这包装华丽的史诗更像是一部颂扬英雄的赞歌，而对文明的伤痕却只字未提。

    周成又回头一帧一帧地找寻，他找遍了整个危机时代。甚至找到了刘梦竹、吴凡、林天宇的资料，唯独没有找到关于曹锐的只言片语，仿佛他在历史中消失了一般。

    他把整个危机时代和末日之战的时间轴框了起来，对ai说道：

    “搜索关键人物——曹锐。”

    “没有找到匹配对象。”ai回答道。

    周成又说道：

    “我想知道史料的来源。”

    “整个涅槃纪元地球文明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历史进程的追述主要来自社会稳定后残存资料的分析和幸存者的口述。整段历史的回溯仍有空缺，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周成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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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溯了六个多世纪，还是把曹锐给漏掉了。”

    这时，全息投影的字幕上提到了夏继刚的名字。周成冷哼了一声，点了进去。夏继刚的资料比他纪念碑上的完善许多，他一边浏览着夏继刚的资料一边喃喃自语：

    “老曹啊，你从奥陌陌预警，到危机时代，再到最后能完成威慑建立，挽救文明于水火都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你也救过我好几次”

    说到这里，周成不禁有些更咽，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目光懒懒地看着字幕，继续念叨着：

    “这中间随便挑出一样，不知道比这个从头到尾都只想握住权力的夏继刚强多少倍。到头来你混得还不如夏院长、夏统帅，人家不仅进了文明纪念公墓，你看着历史简介还挺丰富”

    这时，字幕上的一段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涅槃时代结束之后，黄金时代的曙光刚刚升起，整片大地百废待兴。重建工作的开始充满了艰难，夏继刚在与雨人的协调中继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雨人、雨人”周成摸着鼻尖念叨着，忽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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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七章 历史真相

    周成本来准备通过手环在物联网上定制1架大气层内飞行器，但需要使用知识传输头盔进行飞行技能学习认证。知识传输头盔本身很容易获得，但他发自内心地抵触这种学习方式。

    随后，他想到了晴雯。在通话按钮上犹豫了1阵，看着不停对着自己微笑的投影画面，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但这让他想到了晴雯之前说过，在上1次他们前往雨人栖息地之前，她和雨人提前联系过。

    周成在投影上翻找了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和雨人的联系方式。正在心烦意乱间，他偶然看到了“飞行出租车”的功能。下单之后几分钟，1架飞行器就降落到了他的身前。

    坐上飞行器之后，驾驶位上的全息投影ai司机热情洋溢地问道：

    “周成先生，感谢您选择我的服务，请问您需要去哪里？”

    “塔里木湖。”

    “没问题，我们这就去！我听说那儿的烤羊排可是1绝。”ai就像旧时代的出租车司机1样打趣地说道。

    周成淡淡笑了笑：

    “你们对我可真是够了解的，如果你能安静地驾驶那我将感激不尽。”

    pp<

    “没问题，老板！”说完投影便消失了。

    飞行器迅速钻入了云层，周成表情木愣地看着云海发呆。他在回忆着与曹锐相处时的1点1滴，尽管这让他时常陷入痛苦的旋涡。

    但他却必须要这样做，因为他现在只能通过回忆尽量学习曹锐的思考方式，眼下已经没有人能帮他了。

    飞行器回到云层之下时，眼前的景象令他感觉有些异样。上次和晴雯1起来塔里木湖的时候，身下明明是郁郁葱葱的草原，而此时尽是1片银装素裹的景象。

    “我们现在在哪里？”周成问道。

    眼前立刻出现了1幅地形图的投影。

    “我们正在西部高原的西北方，翻过前边的昆仑山就是塔里木湖了，这可是最近的1条线。”ai回答道。

    周成看着全息投影上的航线和位置心中正有疑惑，投影之后那道绵延如墙的昆仑山影已经出现。他很快就发现，在如笔架1般上下起伏的山巅上好像多出些黑影，看上去并不像自然存在的，而是像人工修建的什么巨型装置。

    随着飞船的迅速靠近，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虽然不知道那些修建在山顶上的巨大机械是什么，但从他们凌厉的线条和充满肃杀之气的配色来看，应该是某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而这些武器都无1例外地朝向他要去的方向。

    飞行器沿着1条融化的冰河穿过山谷，从千丈瀑布腾起的水雾中飞出后，眼前已满是波光荡漾的塔里木湖。

    “前方的区域是禁飞区，我们可不能硬闯。但我能带你4处逛逛，或者放您到湖边上”ai说道。

    周成迟疑了1会说道：

    “放我到离湖心最近的岸边。”

    下了飞行器之后，周成让ai到他看不到的地方去等着，自己踏着草地沿着湖边缓步走着。看着天边隐约可见的雨云，他像水中投石块、甚至大喊了几声，弄得自己满头大汗，但回答他的只有潺潺的浪声。

    就在他转身准备放弃之时，身后传来了令他毛骨悚然的啸叫声。转身看去，1支天梭贴着水面带着1缕水花疾驰而来。就在他下意识地放低身子要躲闪之时，天梭悬停在了他身前的水面上。

    “周教授，您这样贸然前来，可不太礼貌。”雨人的话语中透着1股寒意。

    周成站直了身体，拉了拉衣服上的褶皱，浅笑着说道：

    “来看看老朋友也算不礼貌吗？”

    “我们的生命形态和你们完全不同，我们可没有串门的习惯。而且，联邦法令已经做出规定，在你们的严密监控下我们不会随意离开塔里木湖，而你们也不能随意进入我们的核心地带。

    要知道我们漫长而低效的增殖过程是很脆弱的，不容外界打扰。上次邀请你进入我们的栖息地已经充分表达了我们对你的尊重，也彰显了我们之间老朋友的情谊。请你也对我们的生存方式给予相应的尊重。”

    ！

    周成说道：

    “当然了，但我还有点事儿想和你聊聊。”

    “你疑惑的所有事情，上次我已经向你做出了解释，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雨人也不喜欢闲聊。”

    周成呵呵地笑道：

    “难道你忘了，我们还有另外1位老朋友——曹锐。”

    天梭微微晃动了1下，没有发出声音。周成继续说道：

    “我想你们的生命形态对于记忆的保留应该是继承式的，所有的信息都会汇入母体得到保存。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们也把他忘记了吧。”

    雨人又沉默了1阵之后，忽然加快了自旋的速度，在搅起的水雾中天梭分散成了无数小颗粒。这些颗粒发出奇异的光泽，在水雾的折射下形成了1幅立体画面。这幅画面和全息投影有明显的区别，它看上去就像是能摸到的实体场景。

    场景里是正上演着他不曾看到过的1幕，双柳机场跑道边的草丛中，1辆喷防空战车正喷吐着弹幕，几支天梭在半空的破片云中蜿蜒着躲避倾泄而来的炮弹冲向战车。就在天梭快要接近防空战车之时，剧烈的爆炸发生了。

    “这就是我们的信息中关于曹锐最后的画面，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辆防空战车是被主动引爆的，而非我们的攻击。这次爆炸也让我们的天梭遭受了重创，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去验证曹锐的生死。”话音落下时，天梭又恢复了之前的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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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你们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了吗？”周成问道。

    “没有。我们在那场战争中的损失也非常严重，甚至险些无法维持种群延续，有信息断层是正常的。你失去朋友、失去同胞的伤痛对于我们来说，也是1样的。”

    “好歹你们也认为那是1场战争。”周成叹息道。

    “这是1回事，这就好比你们历史上的‘陈桥兵变’和‘黄袍加身’只是说法不同。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们对历史的记录方式决定了历史真相的不完整性。

    这不仅是现在，你们短短几千年的历史中不也都是这样吗？我对你们社会中的历史学家尤为钦佩，在落后的科技下，在扑朔迷离的历史中迷雾寻找历史真相是非常具有挑战和需要智慧的工作。”

    “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漏掉曹锐！你应该知道他在那段历史中是多么重要的人。”周成争辩道。

    “我没有、也不会参与你们的历史编纂，这也不在联邦法令要求我们履行的义务中。所以我们不会刻意保留6个半世纪以前的细枝末节，但作为老朋友，我想告诉你。

    你们在回溯历史的时候，之所以会频频觉得灿烂和辉煌，其中很大1部分原因是记录者对历史最残酷惊悚和负面的叙述往往只有寥寥数字，甚至隐去。你们有大量歌颂英雄的诗词歌赋，却鲜有记录罪犯的凶残。

    如果你们每次翻开历史的时候，看到尽是人们在疯狂中彼此杀戮征战，在饥荒中饿死，在自己的城市中屠戮彼此，在迷行的鞭笞下猥琐者，你还会觉得你们的文明之河灿烂吗？

    你么可以选择性的记录和接受过去的事情是幸运的。而我们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遗忘、甚至永远不能遗忘那些可怕的过去。从这1点来说，我羡慕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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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本想反驳，天梭却已向湖心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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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八章 被遗忘的记录

    返航的1路上，周成都在思量着雨人所说的每1句话。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这让周成陷入了混乱和大惑不解之中。

    回到住处之后，他立即腾出了1间屋子。他把雨人说的话全部写在纸上，而后又把自己认为重要的线索写了出来，之后将他们统统贴到了墙上。虽然他还尚不清楚这样做对于找出答案有没有帮助，但以前曹锐经常这样做。

    接下来的几天，周成搭乘这飞行出租车跑遍了永恒之城的所有大学。虽然这些学校历史系的档案中，或多或少都有1定程度的不同，但始终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后来，他甚至以研究历史为掩饰去找了尉迟静。在类人的资料库中，仍然没有找到任何1丝曹锐的蛛丝马迹。

    不过，在整个历史资料的查阅过程中也并非1无所获，他发现所有的史料对于对抗晨昏线文明入侵的整个过程都只刻画了3个文明坚毅顽强的1面。

    特别是最后对晨昏线母星发动的反击，更是极尽所能地渲染地球文明的伟大。而对于整个末日之战中人类的牺牲和损失几乎闭口不提，这印证了雨人关于人类历史的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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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更让周成疑惑的是，史料中从意识传输通道开启到威慑建立这极其血腥而又极其短暂的1段时间。史料中虽然基本讲述了其过程，但也只是不带任何修饰和描述的1笔带过。

    回到住处，周成看着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纸张贴满的正面墙壁陷入了纷乱而没有答案的思考中。作为物理学家的他，擅长的是在严密的数学逻辑下推导出必然会出现的结果，而不是现在这样从可能的线索中推测出不1定存在的真相。

    “老曹，你到底躲到哪儿去了？你小子就像那些残酷的真相1样被藏了起来，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周层1边念叨着，1边扫视着墙的正中间他抄录下来的自己和雨人的对话。

    对话中的每1句都被他用红色的笔圈了起来，并附上了与之对应的资料佐证。忽然，周成1怔，他看到了墙壁上誊抄对话记录中的1句话——鲜有记录犯罪。

    之所以会被这行字吸引，是因为这行字是唯11句没有被圈起来的对话。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找到过任何有关犯罪记录的资料。仔细回想从危机时代开始到现在，和雨人的对话1共发生过3次，而每1次对话中，雨人不会有1句话是多余的。

    周成像找到了解开谜题的钥匙1般兴奋地在物联网上寻找资料，但现实又狠狠地向他泼了1盆冷水。他想起了晴雯对他说过，在黄金时代犯罪既无必要亦无可能，就更别说犯罪记录了。

    就在思绪百转千回之后又要回到原点之时，周成想起了另1个苏醒者——坎宁。

    “也许他能帮上忙。”周成自言自语地说着，拿起车钥匙推门而去。

    因为无法直接联系到坎宁，接下来的几天周成开着车追逐着永恒之城中1座又1座喷泉，希望能在其中1座喷泉下找到坎宁的身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1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周成1手拿着食物塞向嘴里，1手抓着方向盘像往日1样在大街上转悠着。

    ：

    忽然，1辆帕加尼出现在街边。周成兴奋地跳下车去，果然在旁边的1个广场上，他看到了那个正在摆弄喷泉的熟悉背影。

    “这次准备做1个宏大而冷艳的喷泉吗？”周成走到坎宁身后说道。

    坎宁回头1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周成！真没想到在这儿又碰到你了！”

    随后，周成如数家珍1般地向坎宁谈起了1路上他看到的喷泉。这倒不是周成真的对喷泉有研究了，不过这几天看过上百座喷泉之后，也算是有心得了。

    坎宁见到有人这样欣赏他的作品，也非常的开心。两人愉快地在广场边上聊了起来，相谈甚欢之时，周成不露声色地转移了话锋：

    “坎宁，在你苏醒的年代，身边的苏醒者多吗？”

    坎宁对周成转移话题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表示了理解和同情：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世界是精彩而自己是孤独的。这里属于未来，而自己来自过去，总觉得自己与现实之间就像隔着1面玻璃。”

    周成脸上挂着1丝惨笑，徐徐点头。坎宁继续说道：

    “我要比你幸运得多，在我苏醒的年代，虽然苏醒者依然是小众的群体。但不至于像你现在1样，完全孤身1人。我们自发成立了1个苏醒者互助组织，大家相互帮扶，在回忆往昔中逐步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这样要来得轻松得多。”

    “你那个时代的苏醒者中，有在他那个时代从事安保、律政或者警察相关职业的吗？”周成问道。

    坎宁的面色微微起了波澜，看着周成的目光中充斥着疑惑和些许戒备。周成故作1副难为情的样子解释道：

    “哦，是这样的。上次你不是让我找1件令自己着迷的事情嘛，我也试着做了。但这并不容易，来来回回也试了好几样事业，都没有特别能让我着迷的。

    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对写刑侦悬疑小说有点兴趣，所以想试试。但又苦于没有这方面的素材，所以就想到了你。”

    坎宁脸上的疑惑也烟消云散，他宝相庄严地看着自己的喷泉，吐出1个烟圈，微微点头：

    “你能这么想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写作也是个不错的爱好。”

    “是啊，我也想自己能为某样艺术创作的事业着迷。能像你说的那样，体会到这个时代的魅力。”周成苦笑着说道。

    坎宁沉思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烟：

    “我不太清楚你所说的安保、律政、警察是什么意思，我在冰冻前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职业。但那时候地球联邦确实有1个叫安防司的部门，他们会招募和培训少数人来维持秩序，我想你应该说的是他们吧。”

    周成心中暗自窃喜，做出了1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对对对，应该就是安防司。和你同时代苏醒的人里边，有在安防司工作过的人吗？”

    坎宁徐徐点头：

    “有1个这样的人，而且我印象很深刻。在我们苏醒的时候，社会秩序和现在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没有了维持秩序的军队和安防官，连安防机器人也淘汰了。

    可能是因为他封冻前从事职业的原因，苏醒后他对这样的社会现状非常地焦虑，总是有1种被迫害妄想症。笃定在社会慈祥的面容背后，1定深藏着未知的危险。”

    “后来呢？”周成故作关心地问道。

    “如你所见，没有人能抵挡黄金时代的魅力。”坎宁自信地说道。

    “那你还能帮我联系上他吗？”周成说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

    坎宁用1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1番周成之后说道：

    “你知道，在这个时代。像我们那种长久牢固的友谊已经变得虚无缥缈，无论是伴侣还是朋友都是。人们只会因为共同的追求而短暂地聚集在1起，而后又分开去追求新的东西，并对此习以为常。”

    “为什么会这样？”周成先是惊诧地问道，随后立刻满含歉意地补充道：

    “对不起，坎宁。你知道，我苏醒的时间很短，还不太适应。”

    坎宁精致地眉梢轻佻，淡淡地说道：

    “因为所谓的感情已经只会成为追求路上的羁绊，我们现在可以随性地追求我们想要的1切。看在喷泉的份儿上，我愿意帮你找他。而且说实在的，你现在和他当年也很像。不过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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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六十九章 数据单元

    坎宁小费了1番周章最终还是找到了周成想要见到的人，由于要去的地方在永恒之城的另1头，他们只得乘坐飞行器前往。

    经过几十分钟的飞行，两人来到了1座古典中式庄园的门口。走入院内，1汪碧水之上点缀着娇艳欲滴的荷花，雕梁画柱临水而建，翠竹与矮树掩映着千姿百态的小石桥。

    没走出几步，悠扬的琴乐之声随着清风扑面而来。闻着琴声找去，只见小湖边上的1座亭子内有两个人。周成远远地就看出了他们的装束和面相都和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不同。

    男袭长衫，温文尔雅。女裹素装，裙裾翩翩。2人或弹或唱，配合默契。走到近处，周成有些惊讶地发现，这2人不仅容貌上更接近他那个时代的人，而且面上竟然有些岁月的痕迹。

    “坎宁，好久不见。”男人儒雅地说道。

    “哟，文汤。你还能认出我呀。”坎宁笑呵呵地说道。

    这个名叫文汤的人只是淡然1笑，目光打量了1番周成，说道：

    “这个时代还有苏醒者，很少见啊。”

    坎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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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周成，才苏醒不久。跟我们当年1样，有些迷茫和困惑。聊过几次还挺投缘，现在没有我们当年的互助会，同为苏醒者，我也就发发善心。事儿我电话上都给你说过了，能帮你就帮帮他吧。”

    说完坎宁便转身离去了，留在原地的周成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小心翼翼地端量着眼前这位面容和仪态与同时代其他人不太1样的人。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看上去比你们要老1些啊？”文汤问道。

    周成微微1怔，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您看上去确实和坎宁不太1样。”

    “我是75岁的时候因为衰老进入的封冻，在那个年代我已经是垂暮老人了。但我很幸运，赶上了冷冻技术的普及。分子层面的dna修复虽然可以极大地延缓衰老，但并不能完全阻止衰老的进行。

    我的dna活力即使经过了修复，也无法和你们这样壮年期进入封冻的人相比，我现在又再1次进入老年了。”

    周成面上挂着1丝忧伤，本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开口。文汤宛然而笑：

    “呵呵，不必忧伤。再过5十年，我会再次进入冷冻。等待原子工业革命完成之后，从原子层面修复dna的技术会让我再次重返年少时。

    这个时代，我至今也未能完全融入其中。可能是我在安防司几十年的工作让我内心的偏执无法释怀。希望下1个纪元中，我能完全体会到他们口中的时代魅力吧。”

    读者身

    “文汤先生，在您曾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您的工作应该给您烙下了很深刻的印记吧。”周成小心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文汤缓缓点头，看着塘中荷花的眼中透着1丝复杂的神色：

    “在那个大建设的年代，食物、伤病、工作环境、生存环境依然困扰着我们。除此之外，男人们要拼命地生产，女人们要拼命地生育和哺育。

    我作为安防官，除了维护人类生存秩序之外，还需要提防其他文明。那个时候水晶墙和地心起搏器还不存在，联邦法令也不完善。我们和类人、雨人的关系要比现在紧张得多。这样的高压环境下，道德和秩序都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人们的情绪找不到出口，而他们假想的敌人通常都是没有生产任务的安防官，这让我们的工作无论是实际环境还是心理环境都非常糟糕。我们经常自己开玩笑说，安防官是在高压线之上的高压线生存的生物。”

    “那您为什么还会选择安防官这样的职业呢？”周成好奇地问道。

    文汤淡淡地笑道：

    “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安防官，这可能是刻在我基因里的执着吧。尽管我的父亲就是因公殉职的，但我还是参加了安防司的招募，并通过了选拔、培训和考核。”

    周成拿出了随身带的小本和笔说道：

    “那您能不能给我讲1讲您职业生涯中，或者在培训过程中让您印象最深刻的案例或者人物。我想给我的小说创作积累1些素材和灵感。”

    说-app&——>

    周成的主意是在文汤讲得尽兴的时候，旁敲恻隐地了解关于末日大战刚刚结束时的情况，看能不能从中打探出曹锐的消息。

    但文汤向他投来的1个持久而深邃的眼神让他不禁心头发麻，仿佛他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1般。就在周成吞咽着唾沫准备解释点什么时，文汤开口说道：

    “我这1生都被那些我学习过或者经历过的案例困扰着，我也花了1生的时间去忘却它们。经过了3个世纪，我已经想不起其中任何1件案例的细节，也记不起任何1个人的名字。

    但我始终忘不了颈动脉喷涌鲜血的声音、骨头被折断的声音、脂肪在火焰中燃烧的声音、喉咙被割破之后呼吸发出的嘶鸣声……”

    周成顿觉心中1阵冰凉，浑身汗毛直立，就连竹叶在微风中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他听来都如同磨刀1般摄人心魄。

    “对对不起文汤先生，我不应该勾起您痛苦的回忆。”周成声音颤抖地说道。

    文汤反而1脸地坦然：

    “没什么，我花了1辈子的时间想把他们赶出我的脑子。但实际上接受它们，可能才是唯1能获得平静的办法。”

    周成合上了手中的小本，虽然心中万分失望，但表情依然平静：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p>　　正要转身离开，文汤叫住了他：

    “周成先生，你等等。”

    文汤从女人手中拿过1个盒子递给了周成:

    “这是1个数据单元，我那个时代的。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应该还能使用。里边有我经办过的所有案例，也有我在安防司培训时上课教授的、以及我自己搜集起来的案例。

    我当时立志做个神探，所以很喜欢搜集案例卷宗。这里边的东西可能是现在永恒之城中最完整的关于犯罪的记录了。你拿去吧，我不需要了。”

    周成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并伸手去接过那个盒子。这时文汤微微收了1下手，1股锐利的眼神1闪而过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和善意：

    “周成先生，当你对于时代和周围的什么东西有困惑时，或者觉得总有人在盯着你的时候，那就不要错失良机。”

    周成1惊，身体也不禁颤抖了1下，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文汤已经看透了他的伎俩。

    “错失什么良机”

    文汤淡淡1笑，将盒子交到了周成手中：

    “在你依然拥有好奇心的时候，就是你解开心中困惑的最好机会！”

    周成捏着手中的数据单位，像逃离1般快步走出了庄园。到了门口，看着手中握着的数据单元才长舒了1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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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章 罪犯

    周成回到住处之后就准备立刻开始储存单元的数据读取，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数据单元和自己时代的移动硬盘非常类似。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电脑和任何以有线接口的形式读取数据设备。

    原本物联网是可以为他定制专用的数据读取设备的，但周成找到了一个更简单直接的办法，他从博物馆里借来了一部已经作为文物保存的冯诺依曼体系的电脑。

    插入数据单元之后，他发现储存单元里的数据都是以他熟悉的文件形态保存的。这让他在操作上没有任何障碍，只是所有资料几乎都是以图片的形式保存的，这给检索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不过周成宁愿这样在无数张卷宗的照片里一张一张地翻找，也不愿意全知全能的物联网帮他处理。不知是错觉还是焦虑，他就像文汤说过那样，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半夜时分，在焦急地期盼中，曹锐的名字终于出现在了办案人的栏目中。周成大喜过望，看了看卷宗的时间，是在末日之战后的第四年。他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喊道：

    “老曹，你小子果然命大啊，我就知道你不会在跑道边儿上就把命给丢了。而且，你又重操旧业，做你最擅长的工作了。”周成擦拭着眼角喜极而泣的泪痕，又坐回到了沙发上。

    很快，曹锐的名字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了卷宗上。办案人、审核人、批准人上都出现过他的名字。时间也来到了末日之战后的第17年，周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老曹精力可够旺盛的，67岁了还在办案子。”

    随后，卷宗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曹锐的名字。周成有些疑惑，或许是自己的老友已经退休，抑或是已经殒命。

    但这些都解释不了为什么史料里完全没有曹锐的信息，如夏继刚一般的人都能找到清晰的记载。对于曹锐这个一直冲锋在战斗最前线的战士，这是极不合理的。

    就在此时，显示器上的一张图片让周成瞠目结舌。这份卷宗只有一张图片，上边的内容是犯罪嫌疑人的基本信息。姓名栏目上赫然写着曹锐的名字，时间是末日之战后的第十八年。

    周成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仔细地校对着资料。虽然很多数据信息的墨迹都已消散无法辨认，但仅从出生日期周成就可以肯定，这一定就是自己老友的卷宗。

    但令他费解的是，根据自己对曹锐的了解。谁变成了罪犯他都可以理解，唯独老友绝无这个可能。更何况，历史资料上还有意无意地隐去了曹锐的信息，这更引起了周成极大的怀疑。

    接下来的几天，他反复翻阅着卷宗，想要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在那些一份份写满了人性罪恶与丑陋的资料里，虽然也有让周成感到愤怒和耻辱的内容，但却也让他感受到更加真实的人、会犯错误的人的存在。

    又是一天的晨光从窗口中洒入，周成从合成器中拿出了这几天来他都在吃的一款食物。他一边咀嚼着相同的味道，一边准备开始又一次的卷宗排查。忽然，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随后他立刻跑到了电脑边上，他那个想法很快得到了印证。从末日大战结束之后，到四个多世纪前的最后一本卷宗，所有的罪犯都在同一个地方服刑——蜂巢监狱。他又调出了曹锐那张残缺的卷宗，服刑地点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但依稀能看出是四个字符。

    周成在物联网上查询蜂巢监狱的位置，原本他并不抱什么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但令他惊喜的是，竟然轻松地获取了“蜂巢监狱”的位置。标注显示现在的蜂巢监狱是个已经停止维护的博物馆，而位置就在永恒之城北边的不远处。

    讨论群

    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尽管周成理智地意识到，在那座曾经运行过两个世纪的监狱中应该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但他本能地还是想去看看。如果曹锐在他身边，那老友一定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于是，他收拾好数据单元推门而去。

    来到门口，他正准备按动手环呼叫一辆空中出租车。却惊讶地发现自己那辆y60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送了回来，于是他驾车向着蜂巢监狱的方向驶去。

    周成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开到了城边，繁茂的森林随着丘陵上下起伏，像海浪一般向城市涌来。他驾驶车顺着林间的公路驶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层林之间。

    路旁的灌木渐渐从两边爬上了公路，而路面也开始变得破碎。太阳悬在了天际线边，褪残的紫霞淡淡地绕挂在西边的山峰间。天空是碧净的，几颗苍白的星星已经开始闪烁。

    周成看着导航投影上即将到达的提示，又看看了周围越发茂盛的丛林心中正在疑惑，车子翻上了一座小丘。前方低地上出现了一块百米大小的圆形区域，地面用混凝土硬化过，中间还有一个同心圆的空洞，看上去就像在草地上扔了一个碾盘。

    他驾车来到了那圆形硬地的边上，路的尽头有一块石碑。上边刻着一行字：

    “蜂巢监狱，文明最后的瑕疵。”

    周成四下张望，但并没有任何高墙和监舍的迹象，仅仅就是一块圆形的混凝土地面。他疑惑地走向了硬地的中央。

    来到空洞的边上，他扶着斑驳栏的杆向空洞里看去，一股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毛骨悚然。

    夕阳的微光下，洞内深不见底。但依然可以看出里的边空间要比这个洞口大出许多倍，甚至和整个圆形的区域相当。周成启动了手环的照明功能，漏斗一般的光柱下，他看清了洞内的结构呈现一个深邃的圆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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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圆筒的中央有一根圆形的立柱，在洞壁和立柱上都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监室。所有的监室都用铁格栅封闭着，格栅之外没有走廊，只有无尽的深渊。现在周成明白为什么这里要叫蜂巢监狱了，因为它确实很像，但关在里边的人没有翅膀。

    周成收回了目光，看着远处在风中缓缓摆动的林海和半空中闪烁的星辰。忽然一股莫名的庆幸涌上心头，他难以想象曾经关在这里的人，精神上要饱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而此刻自己身在这座可怕的监狱之外又是何等的幸运。

    当他的目光再次顺着手环的光柱投向这座深埋在地下的蜂巢时，看到了蜂巢中央圆柱体建筑上写的一行字:

    “恐惧与绝望的荟萃之地，灵魂将在这里得到洗涤。”

    周成倒吸了一口凉气，喃喃念叨：

    “老曹，你怎么把自己弄到这么个可怕的地方来了。这一点都不像你能做出的事情，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完，周成沿着这片圆形的硬地找寻着。他原本期望能找到一个进入地下监区的入口，虽然他极不愿意进去，但是对老友过往的渴求驱使着他必须这样做。他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智慧和洞察力都超群的老友为什么会被关到这种地方。

    太阳已经完全落入山丘之下，天边的红光也只剩最后一缕气息。除了自己脚步的回声，周成什么都没有找到，似乎这里根本就没有设计过入口一般。

    正在此时，周成眼前的地面亮了起来，自己的倒影映在了地面上，并且还在被不断拉长。他心里一紧，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半空中一个明亮的光源正向自己靠近。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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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一章 宝石

    看着就要抵近到身前的光源，周成的神经紧绷，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口袋里的哨兵钢笔。这时，那照得他头眼昏花的灯光熄灭了，1艘小型飞船停在了他的身前。

    这艘飞船的造型和他见过的所有类型的飞船都迥然不同，她外形修长，线条凌厉。浑身包裹着暗灰色的金属，只在驾驶舱的位置镶着几片玻璃，整艘飞船透着1股凶悍的气息。

    飞船的舱盖打开了，从里边走下来1名平头正脸的男人。他的身高比周成高出1大截，也比他见过永恒之城的任何人都要高。身上穿着周成从未见过的制服，但从样式和肩头以及领口的徽章看去，应该是1身军服。

    他的下肢、后腰和手臂上都带着动力外骨骼，爬下飞船座舱的动作显得有些许不自然。男人走到周成身前，表情严肃地行了1个军礼，铿锵有力地说道：

    “周教授，您好。我来自太空军第3十8集团军，我奉命前来接你去月球基地！”

    虽然周成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样刚健有力的说话方式了，但这反而让他原本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握着哨兵钢笔的手也放开了。

    “月球？我能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来接我去月球吗？”周成问道。

    “抱歉，周教授。我只负责接您前往，没有得到授权回答您的任何问题。您可以选择跟我前往，也可以选择留在这儿。但请您尽快做出决定，我只会在这里停留3分钟。”战士说话的声音就像他笔直的站姿1般苍劲有力。

    周成想到了之前晴雯说过，已经递交了访问月球的申请。况且，自己对月球上的情况也有很大的兴趣，于是说道：

    “我跟你去。”

    士兵拿出1个手环递给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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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您暂时取掉现在的手环，并戴上这个。它除了能帮您在月球完成身份识别，还能屏蔽在您身上可能存在的追踪和监控信号。”

    周成把手环拿在手中摩挲着，有些犹豫。士兵又说道：

    “您不用担心，手环只会屏蔽普通信号，不会影响使用量子通讯的哨兵启动系统。”

    周成心头1紧，眼前这个士兵竟然知道他的兜里装着哨兵钢笔。但也没有再多问，按照士兵的要求换上了手环之后就登上了飞船。

    相比之前他乘坐过的其他类型飞行器，这艘飞船的空间非常狭小，就像置身在战斗机的座舱里。而飞行体验更是谈不上舒适，加速和减速都很迅猛。

    接近月球的时候，飞船周围忽然多了许多小型飞行器，它们围绕着飞船用1道薄薄的光幕在扫描着飞船的表面。

    周成4下张望，在靠近月球的空间轨道中还有大小不1、为数众多的各种轨道飞行器。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功能，但这带着肃杀的氛围与危机时代末期，遍布空间站和战斗飞船的近地空间很像。

    遥望前方已经不远的月球，表面的起伏和纹路也越发清晰。预料中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的太空舱并没有出现，周成清晰地记得，就算在危机时代中，也可以远远地看到如玛瑙串1般散布在月海北岸的广寒宫基地。

    随着距离的靠近，周成发现月面上均匀地分布着无数小黑点，让整个月球看上去就像1颗沾满了芝麻的麻圆。而当他把目光投向正中的中央环形山时，却发现那座庞大的环形山似乎消失了。

    正在大惑不解之时，飞船掠过了月球的晨昏线，中央环形山消失在了视野中，飞船进入了月球的背面。

    这时周成惊讶地发现，此时正处于夜间的月球背面却布满了条状分布的光点。它们的亮度不高，但分布广而且均匀。就好像黑暗中，在圆盘上随意地撒上了荧光粉。

    很快，周成就看清了这些亮光来自1座座依着山势和地形而建的长条形建筑。它们就像和月球表面融为了1体，如果不是窗口发出的淡光，很难将它们从月面复杂的地形中区分开来。

    飞船降低了高度之后，周成看到了之前在高空时看到过的那些遍布月面的小黑点，那是1座座有着百米高的塔式建筑。在塔的底座处，向4周发散式地伸出了许多粗壮而柔软的带子。

    而高塔实际上是1种巨大的机械，它们有的在上下蠕动或左右旋转。每动作1次，从塔基处发散出来的带子就被往塔里拉伸1点，就像是女儿在母亲手中正在辫的辫子。

    只不过那些带子进入塔身之后并没有向上拓展，反而像是消失了1般，这时飞船从低空来到了月球的北极附近，在1道绵长的断崖之上，1座如同水坝1般的庞大建筑修建在了陡直的崖壁上。

    但这个建筑显然不是拦水用的，除了月球表面根本没有水之外，还因为在建筑上有着两排巨大的玻璃窗。

    周成感叹于这座水坝的宏伟，他几乎无法辨别这座建筑是悬挂于崖壁之上还是根本就是从山体中钻出来的。

    飞船从建筑下方的1个舱门飞了进去，经过气闸以后的停机坪很宽敞，这里停放着若干各式各样的飞船。

    下了飞船以后，周成跟着士兵向通道走去。他发现这里并没有危机时代就普及的电磁重力模拟系统，而士兵已经拆掉了身上的动力外骨骼。

    他走路的步态非常轻盈，动作幅度和力度大小都恰到好处地适应着来自月球的引力，而自己却总是掌握不好力度像1只笨重的企鹅，蹦蹦跳跳地跟在士兵后方。

    1路上，周成发现所有人的身形都如给他带路的士兵1般修长，虽然也是容貌不凡，但相比永恒之城的人类，他可以很轻易地分辨出他们的性别来。

    士兵带着周成来到了1间很宽大的屋内。远处的墙面上有着1道道巨大的落地窗，看上去就像置身在旧时代超级战舰的舰桥之内，那些落地窗就像舰桥的舷窗。

    “周教授，您在这儿稍等1会，元帅会亲自接见您。”说完士兵行了1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周成心中倒也没什么波澜，毕竟在之前他已经见过3个文明的统帅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自己所站的位置是房间的后半部分，头顶的天花板泛着温和地暖光。而靠近落地窗的前半部分黑漆漆的，在窗外微光的掩映下，只能看到放置在窗前的几张高背椅子的剪影。

    等了好1阵子，这间大屋依然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周成也放松了下来，他随意地走了几步，发现离他身旁不远的地方有1个池子，浅浅的水中除了漂浮于其中的绿藻还有1块在暖光下熠熠生辉的石头。

    他隔着缓缓荡漾的水面盯着那块石头看了1会，确定那并不是1块普通的石头，而是1颗剔透的宝石。于是他伸手捞起了那块宝石，迎着光源看去，出水之后的宝石立刻绽放出璀璨的华彩。

    周成反复端详着手中这颗流光溢彩的宝石，嘴角不自觉地漏出了笑容。

    这时，1个略有沙哑、充满磁性的声音从落地窗前的阴影中传来：

    “这是月晶石，是月球特有的结晶矿物，在恒星风高能粒子流千万年的轰击下形成的。很罕见，只有在无大气层的星球才可能生成。如果喜欢的话，就把它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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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二章 提督与决断

    周成循着声音的方向转目看去，只见落地窗前的暗影下，1张高背椅缓缓旋转了过来。借着窗外的微光，虽然只能看清军帽下脸部轮廓的剪影和肩头闪烁着光辉的徽章，而周成似乎感受到了来自帽檐之下犀利目光的扫视。

    “哦，不用了，我就是看看。”周成1边说着，1边想要把宝石放回水池中。

    “我是太空军元帅，代表月球和太空军欢迎你的到来。他们不也给你发了1块价值连城的奖章吗？这个你就留下当做纪念吧。不过这东西在我们这儿只是稀少，却没有价值。”元帅说道。

    周成迟疑了1阵，把宝石攥在了手中：

    “谢谢您，元帅。那我就留下当纪念吧，反正现在也没有货币的概念，价值无法衡量了。”

    元帅坐在暗影中1动不动，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在地球上也许是的，但是在这儿。它不能被制造成装甲或者武器，也不能成为能量核心，这才是他没有价值的原因。”

    p>>

    周成心头微微1震，元帅的话虽然冷漠但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危机感与安全感，他试探着问道：

    “我在过来的路上看到月球相比我那个时代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还在完善防御体系吗？”

    元帅微微动了1下：

    “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谈这个，也许以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共同探讨这颗古老的卫星，但不是现在。另外，我听说你在追查1件事情，并且遇到了些麻烦。”

    周成心头1颤，警觉地问道：

    “你们在监视我？”

    元帅的语调还是那般不紧不慢：

    “那就看你怎么定义监视这个词了。在649年前，你因为启动裸奇点威慑而受到了远超致命剂量的电离辐射。我们当时的科技水平对你的伤情无能为力，最后我们接受了雨人的提议，由天梭将你送到l2点先行封冻起来。

    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1直用我们最严密的手段监控着你和周围大面积的空域。为了让你的康复不出现任何意外情况，我们1直等到自己的技术完全成熟了才开始对你的治疗。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在6个半世纪之后才苏醒的原因。”

    “人类已经渡过了难关，我觉得你们没有必要在我身上耗费这么大精力和资源。”周成自嘲1般地说道，他又想起了妻子。

    p<，

    “当然有必要，你的智慧和勇气让人类文明得以延续至今。你当然值得我们倾尽全力去拯救和保护。”元帅说道。

    “所以监视我在地球上的1举1动也是为了保护我？”周成问道。

    元帅微微摆头：

    “太空军肩负着守卫裸奇点威慑的重任，这不仅是随时准备按下那颗按钮那么简单，我们还得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按下。

    因此，我们有1套完全独立于地球之外的监控体系。这让我们要了解您在地球上的行踪是很容易的，但这并不是在监视你。”

    周成能够理解元帅的意思，但心中还是有1丝浅浅的不悦：

    “那您认为什么才算监视呢？”

    元帅意味深长地说道：

    “在这现在这个时代，我无法定义监视的含义。但我知道的是，如果当你知道有人在监视你的时候，那就不再是监视了。”

    周成察觉出了元帅话里潜藏着的冰冷，他几乎已经说中了自己似是而非的处境，但又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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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那我苏醒之后您为什么不接我到月球，而是让我去了地球。”

    元帅淡淡地笑了1声：

    “相信你苏醒后的这两个多月里已经见识过了地球如今的面貌，那里美得就像1座真正的天堂。这是由你开创的纪元，你有权力也必须了解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后，再决定应该留在哪儿。”

    “那如果我现在就决定要留在月球上呢？”周成争辩道。

    元帅帽檐的剪影微微晃动，说道：

    “这可不是1个随意的决定，那意味着你在很长，甚至1生的时间都不能再回到地球居住。你见过我们士兵们的模样了，他们因为长年在月球环境下生活和工作，身体结构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地球环境已经不再适合它们长期生存，而这里的生活方式与地球上也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异。选择在月球上生活是1个永久而庄重的决定，我并不认为你已经完全做好了准备。我们肩负的责任也要求我们必须仔细地甄别每1位愿意留下来的人是否合格。”

    周成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元帅的话精确地说中了他对地球黄金时代的感叹和彷徨。

    “我知道地球上建立威慑塔的行动失败之后，地球和月球的联络就逐渐中断了。我查阅过事后的调查资料，想要私自触发裸奇点威慑的那个人就是来自月球的极端压制派。是这件事让您坚定了现在这样的态度吗？”周成试探着问道。

    元帅叹息了1声，说道：

    p>　　“压制派？我并不清楚这个名词的含义。而所谓的真相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们看到的是地球对于过度威慑的反对和美好生活的向往。

    在当时，我们内部也发生了很激烈的争论。最后，上1任元帅和大部分太空军成员并没有忘记自己还肩负着那份从你那儿传递下来的使命。对于这份唯1的威慑，我们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最谨慎的方式来守护。”

    周成被元帅和天空军无私的奉献精神所深深打动，他问出了自己内心纠结的那个问题：

    “也就是说，你们也认为威胁并没有解除，悬在人类文明头顶上的屠刀依然还在，对吗？”

    元帅沉寂了好1会才说道：

    “这并不是1个非黑即白的决断，如果我们能够完全确认类人或者雨人现在的种种行为是为了将来1个针对人类的计划，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立即启动裸奇点威慑装置。因为我非常清楚在他们准备好了以后，人类将是多么地不堪1击。

    但如果，现在的1切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呢？原子工业革命会在几百年后如期而至，人类会真正掌握和类人相对等的科学技术。

    3个文明可以和平地开发太阳系并且共同踏上星辰征途，甚至找到孤立于宇宙之外的永恒呢？我们不能因为猜测就毁掉了原本美好的未来。”

    周成大受震撼，他下意识地摩挲了1下手中握着的那颗宝石。1丝冰冷的痛感从指尖传来。可能是握得太紧，他的手指被宝石锋利的棱角划过了1个小口子，但他仍舍不得就这样将它扔掉。

    “我们并非天生钢铁意志，我们也渴望有1天能安心地走入永恒之城。但我们得确定那是真正的永恒，在此之前我们都只能小心翼翼地保卫着唯1的威慑装置，并且竭尽所能地为文明的延续拓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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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帅说完之后站起了身来，虽然依旧只能看见1道黑色的剪影。但周成这时才惊讶地发现，他的身形并不如其他天空军战士1般修长高挑，反而和自己很像。他手里拿着个文件袋1般的东西说道：

    “说说今天的正事吧。末日之战后十5年，我们就恢复了和地球的联络，并常有往来。那1代的太空军指挥官们很清楚你的老朋友曹锐的事迹和能力，在听说他被列入逃犯名单并且追捕之后也大为震惊。

    但受限于当时太空军的能力和复杂的环境等多种因素，我们并没有在曹锐活着的时候见到他。指挥官想尽办法拿到了他的卷宗资料之后，发现内容已经残缺不齐。往昔已经无法追查，但你有朝1日会苏醒。

    你和曹锐是挚交，并且完全了解他。你不会甘心老友如此蹊跷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你最近的表现也印证了我们的预测。这也是我现在见你的原因，也许你能从仅存的线索中找到真相，那时候你再决定要留在月球还是地球吧。”

    说完，元帅手中拿着文件袋缓步向周成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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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三章 舰长归来

    元帅的身影从暗影中走过了明暗相接的灰色地带，那张刚毅的面庞也逐渐清晰了起来。虽然略显苍老，但帽檐下的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的气质令周成不由地心生敬畏。

    谨慎地端量了片刻之后，周成忽然心中1阵狂喜升起。这张面容他有印象，甚至还有些熟悉。迟疑再3之后，周成忍不住喊了出来：

    “卢卢远舟舰长！！！”

    卢远舟浅笑着微微点头，同时伸出了1只手说道：

    “周教授，请您原谅我对你反复地试探和考察。我们都亲身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亲身体会过人类在高等文明下的脆弱和渺小，我也知道人类能够险象环生是多么地不容易。相信您可以理解我为什么会如此谨慎。”

    周成紧紧握着卢远舟的手，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位6个半世纪前的战友。上1次他们1起飞向月球时，卢远舟比自己还要年轻。现在他已经满脸沧桑，自己却又重返青年了。

    “但是，根据史料的记载，你不是在消灭晨昏线的土星指挥站的战斗中，驾驶飞船冲向原初黑洞了吗？你怎么”

    说-app&——>

    卢远舟转面眺望着落地窗外浩瀚的星海：

    “在飞船的探杆接触到黑洞视界面的时候，飞船内的所有反应堆和核弹头发生了爆炸。但眼前的1切却变成了慢动作1般，我看着飞船头部被潮汐引力像纸片1样撕碎，也感受到了身后炽热的冲击波。

    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我幸运地被冲击波从即将完全解体的驾驶舱中推了出去。当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因为带着生命循环背包还活着，但周围的1切都变得诡异。

    星空消失了，围绕着我的只有无数不知长度的微弱光线。这些光线最后编织成了1个光锥，而我自己正在以螺旋形的轨迹绕着光锥向下方坠落，但坠落的距离似乎是无尽了。”

    “这可能是你接近黑洞之后，在强烈的时空扭曲中看到的景象。你是第1个看到这种景象还活着的人，这太了不起了。”周成兴奋地说着，但随后他的情绪又低沉了下去：

    “但你在黑洞的强潮汐引力轨道范围内，凭借你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逃逸的。”

    卢远舟沉沉地点头：

    “我除了看着头盔显示器上不断减少的氧气指数，没有1点办法。但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像坐在弹射座椅上被弹射出舱1般的过载，随后巨大的加速度让我再1次陷入了昏迷。”

    “发生了什么？”周成问道。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月球基地了，守在医疗舱旁边的医生告诉我，时间离我驾驶飞船出征的时候，已经过去了3个半世纪。”卢远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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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微微皱眉：

    “你是接受了冷冻”周成话没说完就觉察到了不对，他赶紧又说道：

    “是黑洞附近强烈的时空弯曲造成的相对论效应，让你的时间膨胀了！”

    卢远舟徐徐点头：

    “是的，生命循环背包的物资只够我使用6个小时，但在我离开黑洞的引力场范围之后却已经是3百5十年之后了。”

    “他们怎么把你救出来的？”周成急切地问道。

    卢远舟淡淡地说道：

    “我是在原初黑洞建立封锁区域的时候被发现的，救援的论证工作进行了数年之久。1度甚至要放弃，直到类人提出了时空蹦床的方案。其原理和虫洞打开有些类似，但不会像虫洞1样完全打开时空网。

    而是将时空弯曲率控制在临界点之下，时空剧烈地回弹就会像蹦床1样，把我弹出原初黑洞的不可逃逸潮汐引力范围。这样做的好处是，既不需要开启虫洞那么巨大的能量，也不会破坏地球联邦关于不允许使用虫洞技术的法令。”

    对于卢远舟的描述周成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理论物理模型中这样的方案是能够实现的。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个巧妙的方案而感到振奋，反而心中却感到了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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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类人拥有虫洞技术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得知他们竟然能够如此精密地使用这项技术时，还是令他感到不安和惶恐，而他从卢远舟的脸上也看到了担忧的神色。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片刻，卢远舟将文件袋交到了周成手中：

    “这里边的资料也很残缺，但是比你在地球上获得的要丰富1点。我们已经研究过无数次，但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和你1样，都在怀疑曹锐的被捕入狱和死亡都藏着什么秘密，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谢谢你，卢元帅。”

    周成接过了文件袋，但卢远舟却没有松手，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周成：

    “我并不确定曹锐蹊跷入狱的背后是不是真的有我们想象中的秘密，但如果你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并且可以肯定那个真相的内容，那你1定要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后再去揭开它。”

    卢远舟云里雾里的话让周成大为疑惑：

    “为什么？”

    卢远舟放开了捏着文件袋的手：

    “你应该见过知识传送仪，我们这儿也有。他的功能不仅仅只是向大脑输入知识，也能读取潜意识中的浅层记忆。我们对此做过深入的研究，人的记忆是无法被抹去的。

    读者身

    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做了许多实验。虽然读取记忆的程度很低，也不完整。但印象深刻的某1件事情就会进入浅层记忆中，只要那件事情1直占领的浅层记忆的主要位置，就会被知识传送仪读取出来。”

    周成顿觉浑身毛骨悚然，嘴唇有些发抖:

    “那那么，他们”

    卢远舟笑着摆了摆手：

    “你也不必那么紧张，这只是我的1个建议。他们没有强迫谁使用知识传送头盔，也不见得就真的在通过知识传输头盔读取我们的记忆。更何况，被发现的监视也就没有监视的作用了。

    总之，不管你调查的结果如何。完成之后，你都可以选择是留在地球上，或者来到月球。”

    “那么你希望是什么结果？”周成问道。

    卢远舟呵呵1笑：

    “我发自内心地希望你能留在地球上，也希望岁月就这样静好下去，原子工业革命早日到来，太空军的战士们也可以返回他们的家园。”

    周成缓缓点头，拿着手中的文件袋正准备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能去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看看吗？”

    卢远舟迟疑了片刻，在手环上按了几下之后说道：

    “可以，也就是您了周教授,那个地方可是我们的绝对禁区。”

    周成说道：

    “谢谢你，元帅。我会和威慑启动装置保持很远距离的，我主要想去看看电磁加速线圈。如果它没有动过，里边应该还留着1些实验数据。

    现在联邦法律禁止使用对撞机，那些6个半世纪前的数据对我这个搞理论物理的来说就显得异常宝贵了。”

    “嗯。”

    周成又问道：

    “对了，如果我还想到月球来，还是通过地球联邦递交申请吗？”

    卢远舟1脸不解地转面看向周成：

    ~&

    “申请？我们从不会接受任何申请，只有经过我们的单向批准的人才能到月球。现阶段您也不能例外，您的手环只有屏蔽信号和在月球身份识别的功能，而没有联络功能，我不能让地月之间建立联系。

    因为让对方对自己了解的越少，威慑力就越大。只有对手摸不清你的底牌，才不敢轻易地拿出王炸，相信您能理解我。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在地球上。”

    周成点头同意卢远舟的安排，但是对申请的事情还有些疑惑。本想再问，但接他的士兵已经推门而入了，他仔细1想也未必能得到答案，便和士兵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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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绝对威慑

    来接周成的士兵和送他到这里来的是同一个人，但他的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改来时的不苟言笑，反而热情地和周成插科打诨。

    “周教授，我叫李翔，你叫我小李就行了。”

    “你好，小李。你看起来很年轻啊。”周成打量着眼前这个活泼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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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双眼中放着青春的光泽:

    “我今年31岁，去年才完成了所有学业和培训，成为了一名太空军飞行员。但最令我开心的还是，我终于可以离开家里，有自己的住处了。”

    “你在这里有家人吗？”周成带着好奇和纠结问出了这个他自己都认为有些冒失的问题。

    小李倒是没有在意，他神采飞扬地说道：

    “当然啦，我们和地球上可不一样。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我爸也是太空军的军官，但是他很反对我成为飞行员。不过嘛，老子一般都拗不过儿子，最后还是同意了。”

    周成尬笑着说道：

    “是是啊！”

    “周教授，您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物吧。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从地球过来的人能够进入威慑装置的，那里可是绝对禁区。”小李神秘兮兮地问道。

    周成苦笑了一声：

    “什么重要人物啊，我不过是你们卢元帅的一个老朋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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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一脸的不信：

    “不想告诉我就算了，但我们卢元帅可没有朋友。”

    周成微微皱眉：

    “没有朋友？卢元帅就算是脾气古怪或者性格孤傲，也不至于三个多世纪没有交到一个朋友吧。”

    小李的表情开始变得肃穆：

    “都不是因为这些。我听父亲说过，自从卢元帅接过最高指挥权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今天你去过的那个房间。除了工作需要，他也不会允许其他人随意进去。”

    “他为什么会这样啊？”周成不解地问道。

    “因为元帅手里一直拿着威慑装置的启动器，这是从第一任守护者卸任之后就保持的一项传统。”小李回答道。

    “这么久了，还是需要有人亲自拿着那个启动器吗？”周成又问道。

    “现在一共有三套系统在位威慑装置提供支持，其中最大的一套是危机侦测系统。它包括了众多的警戒、探测、分析、预测等子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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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目的是发现和预判可能威胁到威慑装置的事件，所有信息都会优先汇总到刚才你去的那间屋子里，但这套系统没有启动威慑装置的功能。

    另一套是威慑装置完整性检测系统，这套系统很小但是很精密。可以侦测到纳秒时间范围内，威慑装置在分子层面的异常变形。一旦检测到的形变、温度、加速度、磁场等一切异常情况，威慑装置将被直接启动。”

    周成焦急地看着小李，问道：

    “就不怕因为意外，比如天文现象所产生的伽马暴，或者意外情况导致威慑装置误启动吗？”

    小李淡然地说道：

    “太阳系边缘有一套完整的天文现象探测设备，任何异常天文现象都会得到提前预警。至于您说的意外情况，我们的原则是，三个文明都必须完全确保这样的意外不会发生。

    否则就要大家一起承担意外发生的后果，这也是绝对威慑的一部分。

    ”

    周成大受震撼，它一方面对于威慑装置的现状感到欣慰，另一方面也被月球太空军战士们的无私坚守所深深感动。

    “第三套系统就是卢元帅手中的启动按钮，对吗？”周成沉沉地说道。

    小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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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元帅有最高决定权。只要他认为有必要，他可以在任何条件、任何时间通过量子通信启动威慑装置。任何装备都有可能会失灵，但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人不会，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保障。”

    周成在震惊中理解了卢远舟为什么从不离开那间宽敞的房间，他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周成很清楚自己没有承受这种压力的能力，甚至让自己三百多年都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也做不到，无论那间屋子有多宽敞、多豪华。

    两人来到机库换上航天服之后便登上了飞船。小李驾驶着飞船穿过晨昏线来到了处于昼间的正月面，由于飞行高度比来的时候低了很多，周成看到了隐匿在山地和峡谷间，仿佛和月球表面融为一体的月面建筑。

    “在我那个时代，月球城都是高楼林立，和地球上的城市很像。你们的建筑看起来就像”周成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比喻。

    “窑洞，对吗？”小李补充道。

    “对对对！你一说还真像，你们也学习我们那个时代的历史吗？”周成惊奇地问道。

    “当然了，历史可是我们最重要的课程之一。”小李骄傲地回答道。

    随后，他在狭窄的座舱里指了指正从身下飞速掠过的建筑：

    “你别看这些建筑好像遍布整个月球，其实它们都分得很散，建筑总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算上大量的工业建筑和防御设施，实际上居住区的空间并不大。我住在家里的时候，自己的房间就只有几个平米，还没有窗户。”

    “为什么要这样布置呢？”周成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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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教授，您注意看，所有月球表面建筑都有月球被覆层。我们没有大气层，很小的陨石都可以到达地面，这样可以保护建筑，也可以阻挡辐射。

    当然，这样布置的另一个作用是，如果战争再次爆发不致于所有建筑一次性全部被摧毁，这方面我们是有教训的。”

    周成心中一颤，眼前出现了末日大战中广寒宫月球城被摧毁的场景。虽然他没有亲眼看到，但他可以想象无数冰块像子弹射穿豆腐一般摧毁高楼的场景。

    这时，飞船降落到了一道峡谷之内。谷地里很宽敞，两侧的山壁上也有深入月岩的建筑。小李领着周成登上旁边的一辆月球车。

    “威慑装置的周围是绝对禁飞区，我们自己的飞行器也是严禁飞掠的，咱们只能乘坐月球车过去了。”小李一边说着一边启动了月球车。

    离开山谷之后，山体上不再有任何建筑的痕迹，周围的一切又回到了那个尚未开发的蛮荒月球一般。

    但当他看向地面时，却惊讶地发现路径上无数缠纽在一起的车辙印。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就在不远处，有一辆比他们乘坐的更大的月球车正在和他们同向而行。

    “威慑装置的维护频率很高吗？”周成看着那辆快速奔驰的月球车问道。

    小李顺着周成的目光看去，笑着摇了摇头：

    “不，威慑装置很稳定，除了升级设备，极少需要维护。”说话间小李靠近了那辆月球车，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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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对面车上坐着的人是不是和你的

    身材差不多。”

    周成仔细一看，果如小李所说。不仅如此，他还在通透的玻璃后边看到了一张张稚气的脸庞。

    “他们都是孩子？”

    “是的，他们应该是初级教育阶段的孩子，十五六岁。在我们的整个学习中，每年有一项必须要完成的功课，这是在月球基地完成自持稳定就开始的一项传统。”小李回答道。

    “什么样的功课需要到威慑装置去完成？而且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不怕造成意外吗？”周成困惑地问道。

    小李淡然一笑：

    “当然不会，他们不会进入威慑装置的核心区域。至于这是一项什么课程，您很快就会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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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守护者

    月球车翻过1座山丘之后，远处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中央环形山出现在了周成的眼前。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之前在高空中的时候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了，1座散发着和月面颜色差不多光泽的盾型穹顶将山体完全笼罩。

    “这是由已知最强韧的合金打造的复合防护穹顶，它能抵御太阳系内1切高能武器的攻击。在它上边还布置着激光、动能武器、高能射线，周围还有最灵敏的侦测系统以及最精锐的战斗飞船中队。

    从7十到十万公里的空间中也布置着空间炮台和战斗飞船。说这里是太阳系内武备最强大的区域也不为过。”小李放慢了车速，眉飞色舞地说道。

    周成看着逐渐靠近的巨大盾形山体，心中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为了建造这1切耗费了相当大的资源吧。”

    小李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沉沉地说道：

    “这里是作为第1优先等级，集中所有资源建造的。听我爸说过，月球和地球是同步完成分子工业革命的。但因为要优先建设中央环形山的防御设施，我们的生活和医疗设施几乎延后了1个多世纪。”

    虽然小李没有说，但周成明白其中的含义。那意味着有几代人原本可以摆脱疾病和短寿这两道横在人们身前的鸿沟，但他们心甘情愿埋在历史之轮碾过的尘埃中，选择为了后人的安定燃烧自己的生命。

    “这真是1道用生命铸造的壁垒。”周成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p

    当小李驾驶着月球车快要到达中央环形山之下时，周成又看到了那辆装着学生的月球车。车上的学生们已经下了车，在1座半球形建筑前的雕塑前排成了方队。

    小李把月球车停在大车的旁边。周成下车之后认出了那座半球形建筑就是曾经的中央环形山粒子加速器的项目部密封舱。更令他惊讶的是，经过了6个半世纪的岁月，项目部密封舱依旧保持着当初他来时的风貌。

    学生们面向项目部密封舱前的雕塑站着整齐的方队，1个身形如小李1般高挑的人正面向着学生讲述着什么。

    雕塑的体积并不大，周成看不清航天头盔下的容貌，只能看清他们穿着旧时代的航天服，依偎在1起共同拿着1个什么东西。

    小李浅浅叹了1口气说道：

    “他们是第1代守护者，老师正在为学生们讲述着他们的事迹。我们上学的时候，每年也要像这些孩子们1样到这里来倾听英雄的故事。虽然从第1次来这里时我就对那些故事已经倒背如流，但每次听着老师的讲述我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周成心中荡起了阵阵酸楚，6个半世纪前那惊心动魄的时刻仿佛又回到了眼前。他怔怔地看着雕像，视线开始有些模糊。

    这时，雕塑前的学生们都举起了右手，握成拳头屈臂举在了耳旁。月球没有空气，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什么。但从他们统1起伏的身躯看得出，他们正在庄严地起誓。

    小李调整了无线电的频率，孩子们稚嫩而坚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我们会时刻铭记，今日的生存来之不易。我们呼吸的每1口空气，行走的每1寸土地，都浸润着先辈们的鲜血和汗水。

    我们要努力奋斗，早日挑起文明和时代赋予我们的重担。像我们的先辈1样，为文明的安定和延续，做无私无畏的守护者”

    听着孩子们铿锵的誓言，看着他们在强烈阳光下挺拔的身姿，周成心中感慨万千。同样是花1般的年龄，地球上的孩子们可以在最舒适的环境下生活，学习他们热爱的知识类型，可以到空间站里度过假期，得到他们想得到的1切。

    而眼前这群少年却只能用单薄的肩膀挑起生存赋予他们的重担，无论他们是愿意还是被迫。1阵酸楚夹杂着莫名的愤怒在周成心中涌动，他1时竟然也对这种残忍的坚韧产生了1丝丝怀疑。

    孩子们宣誓完成之后，依次把准备好的鲜花放在雕塑前然后庄重地行礼，之后又排着整齐的队列回到了车上。

    小李和周成走向那尊被鲜花簇拥着的雕塑。虽然早已经猜到，但当李林杰和叶婉晴的面容清晰的出现在眼前时，周成还是深受震撼。

    “是他们在人类最危急的时候，用这样的姿态为文明撑起了庇护的盾牌。战争停止之后，无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他们始终都目光坚定地注视着眼前的星空，随时准备行使他们的使命。

    他们手中的启动器，1拿就是3十几年。期间他们从未离开过身后的密封舱，也不允许任何人或者其他文明靠近。除了从无线电中了解最新的境况，他们从不和外界联络。

    他们像苦行僧1样在这里修行了3十几年，直到他们的身躯衰老得无法再完成这项使命，才将启动器交到了下1任守护者的手中。”小李慷慨地讲述着李林杰和叶婉晴的事迹。

    “他们后来回到人类社会中了吗？”周成的声音已经有些更咽。

    小李眼中盈着泪光长叹了1口气，缓缓摇头：

    “基地为他们准备了简约但庄重的卸任仪式，也为他们准备了当时月球上最好的居住条件。但他们在返回的路程中，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们的遗书上只有1句话，将他们合葬在这里。他们是最伟大的守护者，保卫文明的英雄！”

    “是的，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他们是敢于向岁月发起挑战，并践行自己诺言的英雄！”周成声音沙哑地说道。

    说完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那枚金光闪闪的诺奖奖章，把它放在了雕塑的脚下。然后深深鞠了1躬。

    “林杰，婉晴。文明和时代会永远铭记你们，和你们比起来，我做的那点事儿简直不值1提。”

    小李猛地转面，泪迹未干的双眼惊讶地看着周成：

    “周教授，您认识他们吗？”

    周成点了点头，小李追问道：

    “能给我讲讲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们是我们所有人心中意志和坚定的象征，我们都想知道他们在成为守护者之前经历过怎样的传奇。”

    看着小李充满渴望的眼神，周成深吸了1口气，抑制住哀伤的情绪，淡淡地说道：

    “孩子，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传奇。他们和你们1样，只是千千万万普通青年中的1员。他们在被时代的巨轮驱赶着走上本不属于他们的道路时，同样会害怕，会惶恐，会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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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也和他们1样，对于自己肩负的责任从未有过半点质疑，哪怕那份责任会折磨你们1生，甚至会要了你们的命，你们也从未动摇过。你们也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你们也不在乎，你们都是文明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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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六章 重回环形山

    离开了雕塑和项目部密封舱，周成在小李的带领下穿过狭长的地下隧道来到了穹顶笼罩的之下的中央环形山之内。整个穹顶下都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让人感觉置身蓝天之下，不觉得压抑。

    曾经占据着环形山中央大半面积的四座聚变反应堆依旧还在，不过他们的安全外壳建筑已经不是当初的盾牌形状，而是四座低矮的方形建筑。

    高耸在环形山中央的撞击塔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几根呈三角形分布的，向中央倾斜的金属柱子。它的高度只有以前撞击塔的一半不到，但要更加粗壮。总体看上去就像是在合力推举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在柱子上空，大约是原来撞击感应器的高度上，一颗金属球悬浮在空中。几道激光从不同的角度照射在球面上，散射出奇异的光芒。

    “金属球时中空的，内部是真空环境。它用电磁力将纳米级黑洞悬浮在金属球的正中心。在金属球侧壁上，均匀地分布着当量两亿吨的重核聚变炸弹。如果这些炸弹爆炸，可以确保黑洞的视界面被打开。”小李遥望着高悬的金属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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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指着金属球下那些倾斜的矮柱问道：

    “这些矮柱的作用是把金属球悬浮在空中的吗？”

    小李笑着摇摇头：

    “不，金属球是悬挂在穹顶上的，而这些矮柱其实是定向聚核炸弹。确保如果金属球内的炸弹没有同时引爆，或者出现故障的时候。当量5亿吨的定向重核爆炸能量也可以让黑洞的视界面打开。

    不仅如此，您看到的这四座聚变反应堆，他们除了为整个系统提供辅助电力之外，也具有过载自爆的能力。其爆炸当量也足够在穹顶的聚能作用下让黑洞的视界面破裂。

    威慑装置设置了三套相互关联又可以独立启动的能量爆发系统，确保在我们需要破坏黑洞视界面的时候，能够达成我们的目的。”

    周成扫视这眼前的一切，问道：

    “小李，你知道黑洞是界面被破坏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小李骄傲地说道：

    “当然知道！宇宙监察者机制会被诱发，我们的太阳系会被剥离出已知宇宙。虽然这在数学上还没有得到解释，但现在太阳系内三个文明能够和平相处，已经可以说明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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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惊讶地看着小李问道：

    “这些知识是你因为需要完成这次任务而准备的吗？”

    小李脸上有些不悦，愤愤地说道：

    “我是在执行飞行训练任务时，突然收到了要去地球接您的任务。而关于威慑装置的原理和构造以及回带来的后果，生活在月球上的所有人在初级教育阶段就会系统地学习。”

    随后小李庄重地看着金属球继续说道：

    “我们这儿的每个人都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来自地球，却从出生到死都必须生活在月球上，我们在这里的一切原因都是因为它。”

    “对不起，小李。是我误会你了。”周成说道。

    小李笑嘻嘻地说：

    “这没什么的，毕竟您也是第一次来月球，对我们不了解很正常。我们和地球上生活的人类确实已经有很大的差别了。”

    这时周成看到了环形山顶上的一座座像烽火台般分布的导电磁加速线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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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超导电磁加速线圈是六个半世纪前建设的吧，它们为什么还一直保留着呢？”

    小李说道：

    “

    它们不仅保留着了下来，而且还保留着粒子加速的功能。在末日大战结束之后，到穹顶建设完成，一直都是用粒子加速器的磁场悬浮着黑洞。整套防御设施建设完成后，黑洞悬浮和触发方式的交接过程中也使用到了超导电磁线圈。

    本着威慑装置配置尽可能大的可靠冗余量原则，粒子加速器也没有拆除，并且保留了粒子对撞的功能，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我在上学的时候同学们口中都流传着一个关于保留粒子加速器的传言。”

    “什么传言？”周成好奇地问道。

    “联邦法令禁止建造对撞机和进行一切形式的粒子对撞实验，我们这里就成了唯一一座得到合法保留的对撞机，这里也将成为太阳系内唯一能够制备反物质的设备。

    当时我和同学们都猜测，这是在为未来可能打响的文明战争做准备。毕竟，在湮灭炸弹面前，我们现在使用的重核聚变炸弹就只能算常规武器了。”

    周成先是一惊，随后带着几分躁动的期待问道：

    “但是通过这个能级的对撞机制备反物质的效率非常低下，除非长年累月地运行，否则不可能制备出宏观尺度上能作为湮灭炸弹原料的反物质，难道对撞机一直在运行吗？”

    小李带着几分憨笑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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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太阳系内遍布着中微子探测器，如果运行加速器会引发战争的。在学习过理论物理之后我们也明白，当年我们深信的传言是很幼稚的。不过，总归是少年时期的念想嘛。”

    虽然对答案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周成指了指那些紧靠着穹顶边缘，在环形山顶部的超导电磁线圈问道：

    “我能到超导线圈上去看看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取回一点以前运行时的记录资料。现在不能进行高能实验了，以前的数据对于我的研究来说可能也很宝贵。”

    小李用手环呼叫来了一部座舱没有封闭的飞行器。

    “当然可以，元帅已经交代过了，不过只能用检修飞船送您上去了。”

    小李驾驶着维修飞船把周成从一个电磁线圈送到另一个。

    一开始，他也会跟下去看看周成是怎么样提取数据的。但很快他就发现，那只是一项简单的插入数据接口，然后按动几个开关的无聊工作，后来就索性留在飞船上或者在电磁线圈外边等着周成。

    当他们挨个走完每一座电磁线圈之后，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周成腹中肠胃已经在打鼓，而周成也看得出小李也是饥肠辘辘。

    两人乘坐着月球车回到飞船旁边，在准备登上飞船时小李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说道：

    “按照计划，我得送您回地球了。不过咱们在环形山工作了那么长的时间，肚子都饿了。要不我向元帅请示一下，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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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虽然不太能理解小李为什么会因为用餐这样的小事而犯难，甚至还要请示元帅。但他从小李青涩的面庞上充斥着的尴尬和为难看出，这背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周成也并不想在月球上过多停留。他微笑着说道：

    “小李，谢谢你的帮助和盛情邀请。月球本就是高度戒备区域，我又是个外来人，我们就不去麻烦元帅了。更何况，我这才拿到这么多新的资料，作为一个物理学家，我也很想赶紧回去开展工作，请你理解。”

    “那好吧，都听您的，我这就送你回地球去。”小李爽快地回答道。

    于是两人登上了飞船离开月球表面，向着地球的方向飞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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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七章 游行

    飞船经过地月轨道中线之后开始了减速。这时，周成好像看到周围有几个光点1闪而过。当他转头4下找寻时，那些光点已经不见了踪迹。

    就在他疑惑之间，那些光点又从两侧远处的深空中靠了过来。随着距离的靠近，周成这才看清，那是几艘小型飞船，和他在地球上乘坐过的类似。

    几艘飞船很快就和他们的飞船并行了，玻璃座舱里并没有人在驾驶，但飞船附近的空间中全息投影出了各种各样的标语，内容让周成触目惊心。

    “我们不需要威慑！”

    “离开苦寒之地，拥抱永恒之城！”

    “文明融合的时代已经到来，我们要打破最后的隔阂！”

    ……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周成无比惊讶地问道。

    小李的语气反倒是平静许多：

    “太空时代的抗议游行呀，您肯定没见过吧！听老1辈人的说过，这种抗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了。在抗议进行得最激烈的那段时间，在地月轨道中点上有上百艘这样的飞船。现在已经算少的了。”

    周成对小李的话感到难以理解：

    “谁在抗议，雨人还是类人？”

    小李干笑了1声：

    “呵呵，都不是。发起抗议的就是我们地球上的同胞。”

    周成大惊，声音都有些扭曲了：

    “人类？他们有什么好抗议的。”

    小李依然淡淡地说道：

    “表面上看像是劝导我们放弃现在月球上艰苦的生活，回到地球享受科技带来的盛世岁月。但实际上，是抗议我们耗费大量资源在月球上维持威慑装置。

    他们打的算盘是，如果把月球上这1部分资源和产能都投入到进入原子工业革命的准备工作中，那进入下1个时代的时间还会提前。”

    周成的拳头拍到座舱玻璃上发出“砰”的1声，愤愤地说道：

    “他们怎么能愚蠢到这种地步？”

    小李冷哼了1声：

    “哼！除了被花好月圆的日子迷住了心智，更深层的原因恐怕更多的还是自私。”

    “自私？什么意思？”周成不解地问道。

    “您应该知道分子工业革命刚刚完成时，地球上建立过两座威慑塔，而且还有更多后续威慑塔的建设计划。但不出3十年的时间，其中1座塔就出现了差点抹去地球的重大危机。”小李说道。

    “嗯，我知道。那次虽然没有触发宇宙监察者机制，但是失控的黑洞差点吞噬掉了地球。类人迅速的提出了方案，以及雨人不惜代价的坚决执行执行，才在最后时刻化解了危机。”周成回答道。

    小李接着说道：

    “从过程上看，雨人和类人确实在危机化解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是从结果上来看，地球上的威慑装置被全部拆掉，后续的威慑塔建造计划也顺理成章地取消了。就在那之后不久，针对月球和我们的游行、抗议就开始了，并且愈演愈烈。”

    ~

    “就没有人管了吗？”周成用这责怪的口吻问道。

    小李叹了1口气：

    “管什么呀，他们在警戒区之外，又没有违反任何1条法令。那时候地月之间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他们的游行除了在太空，在月球和地球上也有。

    那时候确实有1部分太空军的战士到地球以后就再也没有返回过月球。所以当时的元帅力排众议实行了隔绝法令，断掉了地月之间的联系，让月球封闭起来自成体系，也就有了您如今看到月球的样子。”

    周成本想开口说点什么，他想到地球上纵情人生的同胞，又看了看眼前这位被严苛纪律束缚的少年忽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1股无形的彻骨冰凉将他包围，他竟然也在1时间分不清到底哪1种才是人类真正应该过的生活。

    飞船到达近地轨道时正是东半球的夜间，永恒之城的光泽宛如画卷上缓缓蠕动的鎏金。

    “小李，你向往地球上的生活吗？”周成问道。

    虽然看不到小李的面容，但从他的声音中也能听出那发自内心的期盼和憧憬：

    “我当然向往啊！没有人不想过那种天堂般的生活，我现在做梦都想不到能够在鸟语花香的街道上跑步是多么美好的感受。只能希望原子工业革命能够顺利到来，我们不需要威慑就能和他们共存。”

    说话间，飞船开始颤抖起来，赤红的火苗在船头出现并且开始逐渐包裹整艘飞船。

    “对了，周教授。我们的飞船不能进入永恒之城，您看我送您到哪1段的城边合适呢？”

    周成正在犹豫是降落到蜂巢监狱开车还是直接回城之时，他看到了远离永恒之城的北边，黝黑的大地上有1个不起眼的亮点。和永恒之城相比，那1抹光亮实在不值1提，但又确实存在。

    周成想起了坎宁曾经说过，有1部分不愿居住在永恒之城的人选择了去城外定居。

    “能把我送到那里吗？”周成像小李描述了那个光点的位置。

    小李迟疑了片刻：

    “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先送您下去看看吧。”

    当飞船冲出黑障，降低到云层之下时。周成从分布的灯光已经可以识别出，这是1座小镇。

    飞船停在了小镇外不远处的草地上，周成走下了飞船，他正准备摘掉手环还给小李的时候，小李笑着说道：

    “周教授，手环您就留着吧，没准用不了多久，您又会再回到月球去。”

    周成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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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吧，我就先留着。”

    “对了，周教授。我们有规定，没有特殊许可在地球上的着6时间不能超过5分钟。所以，我不能在这儿等着您了。”小李说道。

    周成笑着点了点头：

    “你不用等我，如果要回永恒之城，我能自己想办法，辛苦你了。”

    “没什么，回头见！”小李说完就驾驶着飞船消失在了夜空中。

    没走出几步，周成就觉得寒意逼人。永恒之城4季如春的气候让他几乎都忘记了现在已经是1年中的最后1个月了，正是隆冬缓缓走来的时候，他只能裹紧单薄的西服快步朝着镇子里走去。

    走到小镇不算宽敞的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虽然看不清全貌，但街边上的路灯、栏杆还有两旁低矮的小楼都让周成感觉回到了自己的时代1般。

    眼前的景象让周成感觉既真实又梦幻，6个半世纪前的小镇出现在了6个半世纪之后的世界。但几乎要冻僵的双手和双脚提醒着他，这并不是在做梦。

    周成沿着街道走了1会，街道两旁的小楼多数都亮着灯。而且从玻璃上凝结的水汽来看，屋里应该是有人的。他走到1栋临街边小楼前的门前，正在瑟瑟发抖地犹豫就敲开这1户的门还是去敲下1户的门时，门自己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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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八章 小镇

    开门的是个体形微胖的中年男人，看到周成他先是1愣，随后目光警觉地打量了1番，说道：

    “你是其他地方过来的？”

    周成在快要冻僵的脸上堆起牵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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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在空中看到这儿有亮光，就想过来看看。”

    半开的门中流淌出的暖气让周成不自觉地往前靠了靠。男人浅皱着眉头，端量着瑟瑟发抖的周成。

    “你是苏醒者？”男人问道。

    周成点点头：

    “是的，我想请问1下这附近有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

    男人的目光落到了周成手腕上的两个手环上，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拿开了挡在门后的手：

    “你穿这么点，会冻死的，先进来吧。”

    屋里布置让周成感觉很亲切，相比永恒之城里1尘不染的规整。这里虽然有些浅浅的杂乱，却更有生活的气息。

    两个小孩正在客厅的茶几上玩着游戏棋，在他们手边栏里的0食和水果令周成不由自主地吞了1口唾液。

    “还没吃饭吧？”男人好像看穿了周成的心思。

    周成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走得急，还没来得及吃。”

    男人向着里边厨房喊了1声：

    “老婆，把菜热1热，来客人了。”

    “又是米夏过来了吗？菜还没凉，来凑合吃吧。”里屋传来了1个女人的声音。

    周成随着男人来到饭厅，餐桌旁的女人正端着两盘菜，看到周成也是1愣，又看向了男人。那女人面容虽不及永恒之城的女人们那般精致，却透着1股她们所没有的温柔和贤惠。

    “苏醒者，转到我们这1块来了，都快冻僵了。”男人说道。

    女人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放下了菜就离开了。食物散发的香味让周成更加饥饿难耐，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体面了，抓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男人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周成吃得差不多了，扔过去了1支烟，自己也点上了1支：

    “我叫吕特，这是我老婆。”他的声音很硬朗，仿佛与生俱来就是这样1般。

    周成拿起烟，向端着烟灰缸走来的女人点头示意之后说道：

    “我叫周成，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感谢你们的款待。”

    吕特摆了摆手，脸上依然保持着不冷不淡的表情：

    “你是最近才苏醒的？”

    “是的，还不到3个月。”周成回答道。

    吕特脸上浮现出1丝疑惑：

    “3个月？那可很少见啊，据我所知已经有至少3个世纪没有苏醒者了。”

    周成解释道：

    “我是因为受了电离辐射重伤进入封冻的，治疗过程很长，所以最近才苏醒。”

    吕特又看向了周成手腕上的两个手环：

    app，&~p。

    “你是从月球过来的？”

    周成点点头:

    “嗯，我是在进入大气层的时候看到了镇子的光亮。之前在永恒之城里也听朋友说过，城外也有聚居点，所以就想来看看。”

    吕特冷哼了1声：

    “哼！城里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就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吕特的老婆说道：

    “周成先生，也就是说您之前是住在城里的？”

    周成尬笑着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苏醒之后是住在城里的。今天接到邀请去了月球，返回的时候路过你们这儿，就想进来看看，结果我忘了这已经是冬天了。”

    吕特和他老婆听完，满脸疑惑地相互看了1眼。连周成自己也觉得自己华语的逻辑有些混乱，本打算再解释1番。但吕特却似乎完全明白他想表达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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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还能被允许去月球的人，可不简单呀。”

    周成无奈地笑了笑：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些东西在封冻前放在月球了，现在去拿了回来。你看我这，不也是拿完东西就让人家立刻送回来了嘛。”

    吕特1直不苟言笑的表情也终于有了1丝松动：

    “看你穿成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在月球上定居的，只有城里那帮1年到头都享受4季如春的人才会在这个季节穿这么点儿。”

    周成憨笑着说道：

    “是啊，要不是碰到你们，我可能这会已经冻死了。对了，镇上有旅馆吗？看样子我还得对付1夜。”

    吕特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咱们这儿几乎没有流动人口，也就没有旅馆。我这儿有多的屋子，你今晚先住下吧。”

    周成本意是不想再打扰这善良的1家人，但自己确实暂时不想回到城里，也无处可去，也就只能客随主便了。

    身

    吕特带着周成来到小楼后边的1套矮房，虽然这里的设施和城里不能相比，但在这天寒地冻之下却已经是难得的温暖和整洁了。

    “这些是我的衣服，你先凑合吧。这个天气，你穿这身根本没法出门。”吕特拿来了1套衣物放在床头。

    “太麻烦你了，吕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周成连连道谢。

    “叫我老吕就行了，我也就叫你老周了。房间里有热水，我看你也很疲惫了，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到处转转。”吕特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周成洗了澡，精神也恢复了不少。他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小屋里转了转，砖砌的柱墙、木制的门窗、普通的白炽灯。这1切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大院里生活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他来到窗边的桌前，确认了窗外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之后拿出了元帅给他的文件袋，纸质的袋子里是用真空袋裹着的3页纸。周成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真空包装将纸拿了出来。

    第1页纸上的内容和他之前在文汤留下的资料中找到的卷宗差不多，但多出了1些内容，有两条信息引起了周成的注意。

    其中之1显示曹锐的被捕和死亡时间是在末日大战之后的第十8年，而他清晰地记得在末日大战之后第17年的卷宗上还见过曹锐的名字，但那时候他还是办案人。他很难想象在短短1年内，在那位极其睿智的老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另1个信息更是让周成如坠冰窟，在被捕原因的1栏，分明写着“反叛”的字样，而死亡原因的1栏是“精神失常”。

    这让周成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完全无法把“反叛”“精神失常”“被捕”这些词语和他熟知的那位老友联系到1起，任何以常理而度之的思考都会让他陷入更绝望的困境。

    ：

    百思难解之时，周成拿起了另外两张纸。其中1张纸上的两张照片上是曹锐拿着自己的身份信息，站在身高标尺前正面和侧面的照片。另1张纸上的照片，看起来拍摄的是1间监室。

    再次看到老友那张布满疤痕的苍老脸庞时，周成感概万千。心中1阵哀伤的情绪翻涌，3个月前的离别竟然成了时空变换的诀别。

    周成深吸了1口气，定了定神，仔细看着照片。曹锐那坚韧如刀的眼神不仅完全看不出所谓的“精神失常”，反而感觉他的目光几乎就要刺穿纸面要对他说点什么。这让周成想到了曹锐推测对手动机时经常都在念叨的1句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老曹，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周成喃喃念叨。

    忽然，他从照片上看到了些异样。在曹锐的手臂上有各种图形和字符的纹身，他非常清楚曹锐手臂上是没有纹身的，这些纹身只可能出现在他们分别以后纹上去的。

    而当他看另1张照片时，发现了监室的墙壁上也有类似的字符和图案。这让他几乎可以肯定，曹锐是在试图向他传递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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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九章 货币

    周成从沉睡中醒来时，阳光已经隔着窗帘把屋子里照得透亮。他揉搓着睡眼来到桌前，桌面上铺满了一张张写画着各种符号与字符的稿纸。他昨晚花了很长时间将照片上出现的所有的字符和图形全部誊抄了下来。

    他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数学技巧去寻找其中的规律，加以了各种算法和数学模型，最终都一无所获。不仅如此，他还从几何层面去分析了这些符号，各种排列组合下的位置关系都进行了充分的论证。

    但到了深夜，一波比一波迅猛的倦意袭来时，还是毫无头绪。唯一的发现只有那些符号和文字似乎都和前时代的货币有关。他反复揣测也想不出这些符号的含义，最后只能暂时作罢。

    周成又扫了一眼自己的演算稿纸，依然是一头雾水。别说新的想法，连昨天的分析做到哪一步都想不起来了。他决定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头脑，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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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披上大衣推门而出，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了一惊。没想到昨晚夜幕遮盖之下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别有洞天的世外桃源。

    花园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奇异花朵，溪流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之间缓缓流淌。一片片庄稼在风中不断沙沙作响，好像尚未出生的种子们在相互交谈。宽阔的草地上，亭亭的树冠下，温顺的牲口傻乎乎地叫唤着。

    两个孩子跟他们的牧羊犬在温暖的阳光下欢快地奔跑、玩耍。吕特的老婆在小溪边的草地上摆上了野餐桌和各式各样的食物和水果，而吕特正在一间大谷仓的门口修理着一架旋翼飞行器。

    看到周成之后，吕特放下了手里的事儿走了过来：

    “老周，看你睡得挺沉，吃饭就没有叫你。我带你到镇上去吃点儿东西，顺便让你看看我们的镇子。”

    周成苦于腹中打鼓，也就没有拒绝。镇子的街道虽不如城里那般华丽而整洁，但人流却要密集很多。他们一路都在和吕特打着招呼，似乎所有人都相互认识。而他们对于周成的出现也没有表现出过多好奇，无非只是多看两眼。

    “镇子上的居民都是苏醒者吗？”周成问道。

    “不完全是，有一部分是苏醒者，或者他们的后代。有一部分是从月球上回到地球的人，也有从城里出来的人，你从外形上就能大概判断他们的来历。”吕特回答道。

    周成也发现了居民们有的身高明显高于周围的人，有的人面容还带着几分永恒之城所特有的精致，而更多的人则和身边的吕特一般朴实无华。

    “他们都是自发聚集到这里来的吗？”周成又问道。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我不知道是谁最先在这里定居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儿就是这个样子。中途有人加入进来，也有人会离开。大家也都不会去问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只要他愿意留下就行了。不过时间长了，大家都会成为朋友，也会讲出自己的故事。”吕特说道。

    这时，迎面走过一个身材高挑的中年女人。吕特和她打了招呼之后对周成说道：

    “她叫张娜，父亲是从月球回来的。在永恒之城里生活了几十年以后，搬到了一个和我们这儿差不多的镇子上。后来他的父亲认识了一个苏醒者姑娘，就生下了她。成年以后她离开了父母，搬到这儿居住。”

    周成看着张娜瘦长的背影问道：

    “这样的小镇还有很多吗？”

    吕特摇摇头：

    “我知道的有三四个，但一共有多少不清楚，也没人关心。人们都有自又不愿在城里生活的原因，所以才聚集到了这里。”

    这时，他们来到了一家小餐馆。老板和吕特很熟悉，闲聊了一阵之后。吕特付给了老板一些钱，端来了一盘牛排。

    “试试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牛肉，不是城里那种分子合成器制造出来的东西。虽然我也尝不出两者到底有没有区别，但吃起来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居民们都管这叫有灵魂的食物。”吕特说完之后就和老板继续闲聊去了。

    周成吃了几口，或许是吕特的话起了作用，他也感觉这份牛排分外地可口。填饱了肚子以后，吕特又带着他在镇上四处逛了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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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惊喜地发现，这里和他生活过的年代几乎一模一样，街道上穿行着汽车，街边不仅有学校、超市、书店甚至还有电影院。

    “我能留在这儿吗？”周成满怀期待而又有些谨慎地问道。

    吕特笑了笑说道：

    “当然可以，任何人都可以住在这儿。你只需要在镇上买一栋房子，就可以了。”

    周成面露难色，因为他身上分文没有，也不知道镇上流通着什么样的货币。吕特看出了他的为难，呵呵地笑道：

    “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拿出一些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到镇上的管理中心去作为抵押，他们就会给你一笔钱。如果实在没有，正式地打一张欠条也行。然后在空置的房屋中挑选一栋，置办上家具就可以了。”

    周成开着玩笑一般地说道：

    “哦，那就太好了。幸好在这个时代的钱不如我们那个时代那么难挣。”

    吕特淡淡地说道：

    “其实这里的钱也和我们祖辈们使用的货币不完全一样了，它更多的作用是让你在这儿留下一点牵绊。在你想离开的时候，给你一点留下的理由。在你真的离开之后，为你留下一些关于这里的回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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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来到管理中心的柜台前，周成从衣兜里掏出了那枚月晶石递了过去。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捧着宝石感叹道：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宝石，我得给你开一笔大价钱。”

    周成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三枚金属小球，犹豫了一阵还是递了上去：

    “把这个也算上吧，这可能没那么值钱，但对我来说很重要，请您一定要妥善保管。”

    工作人员接过三枚金属小球，在手里掂量了一番：

    “好轻啊，看起来是超强合金，却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周成盯着工作人员手中的金属球，眼中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身旁的吕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老兄，别担心。他们会很妥善地保管你的抵押物的，在你再次需要它们的时候，可以随时部分或全部赎回。”

    周成点了点头，但还是直到看着工作人员把三枚小球放进了密封盒里之后，才放下了心来。

    接下来选择住宅的过程周成就随意了很多，他听从了吕特的建议选了一栋离吕特家不远的二层小楼。然后又在吕特的帮助下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忙完之后已经是黄昏时分。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最后周成和吕特一人提着一大箱子的钱往回走去。

    “你的新家还有些东西没准备齐，今晚你就在我家再住一晚，明天再搬过去。而且这也该吃饭了，今天是元旦，总不能让你在这儿的第一个元旦在餐馆度过吧。”吕特打趣地说道。

    周成笑了笑：

    “那就只能再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现在可是我们镇子上的有钱人了，我可得和你搞好关系。”吕特说完，两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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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章 黯淡的星空

    吕特领着周成回到家里时，十几个人已经在后院围住了1堆篝火。烤架上的羊排油汁在火苗上噼啪作响，令人垂涎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

    “都是周围的邻居，我带你去认识认识，现在他们也是你的邻居了。”吕特1边说着1边带着周成向篝火走去。

    大家1起吃着外焦里嫩的烤羊，品尝着美酒。觥筹交错间分享着自己生活的点滴，对于周成的加入，没有人表现出不适或者谨慎，仿佛大家从前就认识。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5彩缤纷的礼花在空中炸响。微醺的人们相互致以新年的祝福，摇曳的火光和闪烁的礼花映在每1张欢笑的脸上。

    大家尽情地畅饮美酒、或恣意呼喊、或引吭高歌、或相互拥抱，祥和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小镇，周成在其中体会到了久违的温馨和热闹。

    篝火的火苗渐渐低矮了下去，烤架上也只剩下了1副光秃秃的骨头，人们带着满足和醉意纷纷散去。吕特拎着半空的酒瓶和周成手中的瓶子碰了1下：

    读者身

    “老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度过跨年之夜了，谢谢你，老吕。”周成感慨道。

    吕特举瓶喝了1口，唇齿已经有些打结：

    “你是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待在那座天堂1般的永恒之城了呢？”

    周成1怔，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准备，1时不知如何作答。正在犹豫间，吕特笑呵呵地说道：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不，老吕。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自己都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永恒之城美好得就像本不应该存在1样，我总会产生1个错觉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1直在盯着我，这可能和我的经历有关。”周成连忙解释道。

    吕特又喝了1口酒：

    “我倒是没有你这种感觉。我父亲是个苏醒者，我出生在这个小镇，从小就对天文很着迷。长大以后，有1次我去永恒之城发现了知识传输仪，我立刻就爱上了它。

    它能让我置身星河中学习所有我着迷的知识，那种感觉简直美妙绝伦。就这样我在永恒之城里呆了很多年，也逐渐习惯了那儿的生活方式。”

    “那你为什么没有继续留在永恒之城呢？”周成不解地问道。

    吕特用拿着酒瓶的手指了指漫天的繁星，相比永恒之城，这里的星空显得格外暗淡。

    “星空？在永恒之城里不是也能看到星空吗，而且更加明亮。”周成不知道吕特想要表达的意思。

    吕特深沉地看着星空，哼笑了1声：

    “呵呵，是啊，永恒之城的星空明亮得就像海市蜃楼。但你知道吗，1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在观测永恒之城的星空时，发现英仙座的位置和理论星图周期的位置有细微的差别。

    1开始我以为是我计算的错误，但后来我出城的时候又测量了1次，发现远郊星空的英仙座位置和理论星图完全吻合。

    这令我极为震惊，在反复对比了远离城区的郊外和城内的星空之后，我又严格计算了星座的理论位置。最终，我得出了1个令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永恒之城的星空竟然是假的！”

    “什么！永恒之城头顶的星空是假的？”周成激动地站起了身来。

    吕特也缓缓起身，长叹了1口气，平静地说道：

    “可能是我的措辞太激烈了，虽然只有很细微的差别，但永恒之城的星空图景绝不是真实的样子。如果不是我这种对星空特别着迷的人，根本不可能发现着其中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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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也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但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永恒之城回到了这里，因为我无法忍受被剥夺仰望星空的权力。这里的星空虽然暗淡，但至少是1幅值得我们探索的宇宙图景。”

    周成看着头顶的群星，陷入了深深的悲凉之中。1个可怕的问题回荡在他脑海中，如果文明的兴起始于那个仰望星空的传说，那么无法仰望星空的文明将会意味着什么？

    “早点休息吧，以后咱还有的是时间研究这些，我也喝醉了，先去睡了。”吕特说完之后，1口喝完了剩下的酒，歪歪斜斜地向着屋里走去。

    周成很快就适应了镇子里的生活，他每天在熟悉的餐馆吃饭、在超市买生活用品、去图书馆查阅资料、偶尔也到咖啡吧坐坐。除了吕特之外，他甚至还交了几个朋友。但他做的最多的事情依然是研究照片里曹锐身上的纹身图案。

    在借阅过图书馆大量的资料后，周成发现了曹锐身上纹身的特点。那些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文字对应的含义，无1例外地都是“货币”。而且，每1种意义为货币的字符都能找到与之对应的图形。

    其准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哪怕是某些欧洲古老的货币，都有其对应的古拉丁文和与史料相符的币种图形。要让历史学家看了曹锐的纹身，说那是1张世界历史货币图鉴也不为过。

    周成也在其中找到了危机时代前国家的法定货币名称，而且用正楷纹上去的。但令他费解的是，并没有找到他熟悉的币种图形。

    而曹锐的纹身里，唯11个没有币种对应的图形是1枚硬币的样式。根据曹锐身上纹图案中，1个币种名称精确对应1个币种图形的规律来看。国家货币对应的就只能是这枚硬币。

    但周成非常确信，在他生活过的年代从来没有发行过那种样式的硬币。为此，他又查阅了大量的资料。最后，连少量发行的纪念币也排除了可能。

    看着那些读起来都磕巴拗口的货币名称，和与之对应的刻画精致的币种图形。又看着正楷书写的国家货币名称，和那枚粗糙的硬币样式的图形，周成就像钻进了思维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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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尝试了各种思维方式，做了各种逻辑自洽，甚至天马行空的推理。最终全都无1例外地绕回了原点，他怎么也找不出其中的关联和可能蕴含的信息了。

    连续多日高强度的思考让周成疲惫不堪，他开始怀疑要找的真相到底与自己只有1纸之隔还是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真相。他甚至1度设想了曹锐因为战争创伤和高负荷工作真的患上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

    并且这种可能性随着推断的深入正在越变越高。但每当周成看着那张曹锐目光炯炯的正面照片时，他分明读出了眼神里的坚韧和不屈，这是曹锐标志性的眼神，不可能是1个精神失常患者可能有的。

    “老曹，你这浑身上下和监室里都刻满了钱，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啊！”周成看着堆积成山的资料自言自语地问道。

    周成长长地伸了1个懒腰，看着时间又快到晚饭了。他决定出去走走，休息下大脑或许能找出点有用的东西。而且，上次借来的书也基本看完了，也正好去图书馆去看看有没有其他资料值得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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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一章 瓶盖

    周成站在图书馆高墙一般的书架下，看着茫茫书海几度伸手都没有选到需要的书籍，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些天对曹锐纹身的研究让他得出了两个符合逻辑的可能性，这两个可能性却指向了两个完全相悖的结果，而是真相只有一个。

    其中之一是，曹锐因为战争创伤、工作强度、生存环境等等原因导致精神崩溃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毕竟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是铁打的。而且在末日大战刚刚结束的时间里，全力以赴地生产自救是社会主流，遗失案卷的可能性也存在。

    但如果事实刚刚相反。曹锐发现了什么，或者遇上了巨大的困难。并且得不到帮助，自己也无法解决，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把信息传给未来的自己。

    那这就意味着，现在歌舞升平的盛世背后可能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每次想到这里都令他毛骨悚然。

    尽管周成更加偏向于后一种猜测，但他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拦在了装着真相的盒子之外。

    如果曹锐真的有重要信息要传递给自己，还要确保这个信息穿越六个半世纪的时空不被其他人破译和毁掉，那么自己一定有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去打开这个装着秘密的箱子。

    正在他思维在死胡同里打转时，图书馆的管理员小刘走了过来：

    “周老师，看您这段时间借的都是同一类的书，是在研究什么问题的时候碰上麻烦了吗？”

    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周成回过神来，苦笑道：

    “是在琢磨些问题，暂时还没有得出结论，可能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资料吧。”

    小刘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成：

    “我看您在文史类书架下边站了半天都拿不定主意，您这样可能会越想越乱的。”

    小刘的振振有词让周成紧绷的思维些许放松了一些，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管理员说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点建议，应该怎么办呢？”

    小刘一脸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您应该把思维从死胡同里先退出来，或许就能找到新的办法了。”

    周成笑了笑又说道：

    “我现在就是没办法把这个思维从死胡同里退出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呀”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小刘带着几分自信的笑容说道：

    “拿几本小说回去看看吧，放松效果绝对棒。而且我这里搜集了最齐全的前时代科幻小说，别的地方肯定看不到，您不妨试试。”

    听到小刘说科幻小说，周成忽然想起了老友曹锐以前就好这一口。于是，他在小刘的推荐下拿了几本文史类的研究数据，又捎带了几本科幻小说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周成看着满桌、满墙的资料，实在提不起兴致再去研究了。索性拿出些下酒菜，开了一瓶酒，坐到摇椅上，盖上毯子，随手拿起一本科幻小书读了起来。

    这些在他还是教授时嗤之以鼻的科幻文学，没想到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神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波澜壮阔的剧情让周成欲罢不能，感叹于几百年前科幻作家创造力的同时，也后悔没有早些信了老友的话。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周成依然手不释卷。在连绵不绝的哈欠和越来越重的眼皮催促下，周成终于决定再看几页就先去休息。

    就在这时，小说里的一个情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两人在垃圾处理厂臭气熏天的废渣中起劲儿地翻找着，每找出一枚瓶盖他们都会不顾浑身的污秽，拥抱庆祝。因为在这个核战废土的世界里，瓶盖就是高价值的流通货币……”

    周成有点印象在哪儿听到过这个情节，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反复阅读了几遍这个桥段之后，他忽然猛地从摇椅上站起身来。但因为起身幅度太大，打翻了椅旁小桌上的酒瓶。散着浓浓酒香的汁液淌了一地，酒瓶子也四分五裂。

    当他拿着扫帚拖把将碎片清理干净时，猛然看到了滚落到墙根的瓶盖。周成扔下手中的家伙几个箭步上去拾起瓶盖，然后又是几个大步来到贴满资料的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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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把手中的瓶盖拿到了那枚他之前认为时国家货币的“硬币”图案前，然后稍微旋转了角度，从视觉上来看它们完全一摸一样。

    瓶盖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曹锐纹身上那枚所谓的“硬币”根本就不是硬币，就是一个瓶盖。

    周成非常清楚地记得，危机时代刚刚开始时，他和曹锐第一次跟雨人在隧道里见面之后，曹锐在车上和他讲起过这个关于瓶盖和货币之间的故事。

    这个故事他不可能对别人讲起过，而其他通过小说知道这个典故的人，又不可能有机会研究曹锐身上的纹身。更何况现在这个时代，已经几乎没有人读科幻小说了。

    从这一点来看，曹锐纹身上出现的那枚奇怪的“硬币”就是一个只有周成有可能读懂的暗号。而如果把这一切串联起来，一幅残酷的真相已经在周成的眼前徐徐拉开。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老友曹锐没有任何所谓的“精神失常”，更不可能莫名地“反叛”。而他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穿越六个半世纪的时空向他传递一个消息。

    而这样机关算尽的方式传递的信息，绝无可能只是一句类似你好之类的问候语。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最终的谜底到底时什么，但极其糟糕的预感已经在周成的脑海里产生。

    他太了解自己的那位洞察力和智慧超出常人的老友了，在整个危机时代和雨人的孤胆较量中。哪怕科学技术上落后了好几个等级，但他总能在计谋上占得先机。

    “老曹，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可怕事情，才会不惜这样摧残自己也要把信息传递给我。”周成看着曹锐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道。

    忽然，地板上依然在散发的酒香让周成想起了在空天飞机上分别时，曹锐和他的最后一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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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老周。你从京华家里搬到应急避难所的时候，你那些老酒还有剩下的嘛？”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酒。还剩了几瓶，当时害怕占了应急避难所的地方就没有带走，如果房子还在的话，应该就在家里。”

    “那咱可得说好了，要是咱们再团聚的话。你可得全拿出来，让我喝个痛快！”

    周成经过短暂的惊讶和慌张之后，迅速让自己冷静了一下。他仔细地复盘了从纹身上奇怪的硬币，到瓶盖和货币的比喻，再到最后临别时和曹锐的对话。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这条逻辑线或许有些牵强。但如果只从周成的视线来看，这却是一条只有他有可能解出的暗线。而曹锐的目的就是要穿越六个半世纪的时空，将他想要传递的信息瞒过所有人传递给自己。

    周成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真相所在的地方就在京华城他自己的家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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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回家

    周成扛着倦意花了1个多小时把所有的线索重新整理了1遍，去掉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干扰项目之后。无论从自己还是曹锐的角度去看这条逻辑链，并且辅以最严谨的思维实验进行论证，结果都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曹锐有事要告诉他，而事情的真相很有可能就在他京华的家中！

    他随即烧毁了所有的研究资料，然后草草睡了几个小时。天刚亮的时候就匆匆去到了吕特的家里。

    “哟，老周！今天这么早啊！”正在屋后草地遛狗的吕特热情地和周成打着招呼。

    周成简单地寒暄之后直入主题。他问道：

    说

    “老吕，我记得你谷仓里有1架飞行器，能带我去看看吗？”

    吕特有些好奇地看着周成：

    “哟，对飞行器感兴趣了？”

    “嗯，想了解1下。”周成回答道。

    “也好，我看你天天从图书馆拿那么多书回家，再这样下去我都怕你憋坏了。”吕特1边说着1边带着周成来到了谷仓。

    吕特拉开篷布，1架双旋翼飞行器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1架老式的旋翼机，几百年前的技术了，使用核能电池和电动螺旋桨，速度不快但是挺可靠。我在撒农药或者需要去永恒之城的时候会用到。”

    “这东西好学吗？我是说，要学会驾驶她困难吗？”周成问道。

    吕特笑呵呵地打量着周成：

    “呵呵，相比城里那些智能飞行器，她没有全自主飞行能力。不过自动起降、主动避障、预设航线保持这些基本功能还是有的，要学会倒是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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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喜欢她，也就是因为他没有自主飞行能力，这样她可以真正地自由飞行，不受无处不在的物联网的监视和控制。”

    周成心中1阵窃喜，又问道：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驾驶她？”

    “当然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啦！”吕特1边说着1边想要重新拉上篷布。

    周成伸手抓住了正被盖上的篷布，目光坚定地看着吕特：

    “现在！”

    飞行器在晨光中缓缓地起飞，晃晃悠悠地穿过平原，缓缓掠过层层的林海，稳健地穿行于山峦之间，在日上3竿之时沿着小溪河谷1路穿梭回到了农场，降落到了谷仓外的草地上。

    “老周，我发现你是个天才啊，第1次飞行就能有这样的熟练程度，很厉害呀！”吕特感叹道。

    周成松开已经满是汗液的操纵杆，笑了笑：

    “是你教得好，而且这飞行器的辅助系统也很强大，把我的活儿都干完了，会出危险的地方提前就避免了。”

    “倒也是，这玩意儿比开车难不了多少。”吕特1边说着，1边打开了舱门。

    “我能自己单飞试试吗？”周成忽然问道。

    吕特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行，小心点就是，没啥风险。这飞行器的主机虽然老，但也不至于有坠毁的风险。”

    就在吕特前脚刚跨出飞行器的时候，周成叫住了他：

    “对了，老吕。我还有个事儿想请教1下你。”

    “什么事儿？”

    “如果我离开小镇1段时间，那么我抵押在管理中心的东西他们还会为我保管吗？”周成问道。

    吕特笑着回答道：

    “放心吧，他们对你那些宝贝儿不感兴趣，只要不是确认你已经死亡，那些东西都会1直为你保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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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小镇管理中心需要提供抵押的目的是想留下你认为珍贵的东西，而不是他们认为珍贵的东西。这样才能真正将你留在小镇上。”

    “哦，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去单飞1圈试试。”说完之后，周成驾驶飞行器离开了地面。

    飞行器到达巡航高度以后，周成从口袋里拿出了1张破旧的地图。那是他从历史资料中撕下来的6个半世纪以前的国家地图，再结合最新的地形图，惯性导航仪上显示的推算坐标，他操纵飞行器向北方飞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绿毯1般的地面上渐渐出现了白色的斑驳。日落西头的时候，地面已是银装素裹、惟余莽莽。

    周成校对了自己的坐标位置确认已经飞到京华城附近了，他抬头看去。遥望远处天际雄关漫道、苍山如海，似血的残阳之下，万里霜天的平原上那座千年古城伟岸的身影仿佛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但随着飞行器高度的降低，曾经的辉煌还是在冰原上露出了6离的残影。往昔车水马龙的1圈圈环城路就像1条条结痂的疮疤，断断续续地刻在雪地上。鳞次栉比的高楼如今只剩下了高低起伏的1堆堆废墟，地标性建筑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

    唯1庆幸的是，废墟和光秃秃的树杈间，不少低矮的建筑还是扛过了末日大战地下水沸腾的冲击和6个半世纪的侵蚀。虽也是摇摇欲坠，但依然在残垣断壁间矗立着。

    周成把飞行器停在了废墟间1处相对平坦的地面，降落时下洗气流腾起的雪花、枯枝和残渣4处飞溅，让机身和旋翼发出了可怕的撞击声，仪表台上警报频频闪烁。但他已顾不得那么许多，裹紧大衣抄起暖身的酒壶就跳下了飞行器。

    他连滚带爬地穿过废墟，来到空中看到的那排凋敝的矮楼前。就算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墙柱，但周成还是1眼就认出了那栋他居住过2十几年的房子。

    屋内的很多隔墙都已经倒塌，用家徒4壁来形容都有些客气了。吊顶、家具、装饰品大多都已化作残渣，但从部分残存的物件中，周成依然能还原出每个角落曾经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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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回忆的波涛又要涌上心头，周成赶紧深吸了1口气，定了定神。然后打开酒壶小喝了1口驱散寒意，随后便到那个只有他还能认出的饭厅里去了，曹锐心心念念的老酒就放在饭厅1角的储物柜中中。

    曾经的储物柜已经只剩下了几根框架木条和1地的废渣。周成在废墟中开始了翻找，腐朽的废渣已经面目全非，但周成还是大概能够认出他们是风扇、电磁炉、电炒锅、折叠椅等等的0件，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年亲手放进去的。

    忽然，他在废墟中翻到了1只相对完好的木质盒子。虽然表面布满了尘埃，盒子面上的油漆和纹路也是斑驳不堪，但周成从大小判断出这就是他当年装着老酒的盒子。

    他小心翼翼地将盒子周围的废渣搬去，发现盒子的整体依然完好，然后试探着揭开盒子的盖子。借助手环的亮光，木盒子里只有1些酒瓶的碎片，几个瓶盖和1个空酒瓶。他随手拿起1个瓶盖看了看，又放到了1边。

    周成不敢怠慢，像做物理实验1般谨慎地将盒子里的每1个碎片取出，摆放到1边。然后又仔细地检查了那个空酒瓶、盒子的内外壁以及盒子下方的地面。他甚至对每1个酒瓶碎片玻璃的断口都认真做了观察，但最终都1无所获。

    弄了许久，天色已经微暗，周成站在这片废墟前怔怔地出神，白气从他的口中1阵阵喷出而后又消失。手环的灯光照亮了他额前的汗珠、满身的灰尘以及空洞的双眼。

    寒风夹着细小的雪花从没有了窗户的窗口和残墙洞口灌了进来，北风在废墟中的呼啸就像莫名地鬼神惨叫1般渗人。但周成却1点也不感觉可怖，因为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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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余光

    周成对这样的结果仍然不甘心，他把整个储物间的废墟翻了个遍，甚至连残砖断瓦都没有放过。后来他像魔怔1般地把整个饭厅的残骸都翻了个底朝天，但最终留给他的除了满手的伤痕、满身的灰尘还有残破的回忆。

    夜幕彻底降临了下来，周成晃晃悠悠地走到只剩下框架的门口。皎洁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投到屋内的瓦砾上，看上去就像1个扭曲的魂魄在游荡，手环的光芒在这座城市的废墟中就像墓地里微弱的长明灯。

    周成满是血痕和尘土的手中摩挲着那几个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瓶盖，双眼看着当空的明月怔怔出神。眼睛里似乎出现了月球北极那水坝1般的太空军指挥部，他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卢远舟的身影就在其中。

    1阵彻骨的寒风吹来，周成狠狠地打了1个冷噤。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又拿起了叮咣作响的酒壶喝了1口。1股暖流顺喉而下，然后缓缓地浸润到全身的每1处毛细血管，这感觉令他很舒服。

    不知是在废墟中的翻找过于劳累，还是酒精的作用。周成忽然感觉双腿像被抽掉了骨头1般酸软无力，索性就依着门框坐了下去。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站起身来，翻过废墟回到飞行器上。就算飞行器可能已经损坏无法起飞，但至少可以在里边取暖和求救。而如果自己继续呆坐在这里，很有可能会被冻死。

    但晕晕乎乎的头脑和包裹全身的绵软舒适感令他尝试了几次都站不起身来，几次尝试无果之后，干脆也就随性而去了。

    忽然之间，他感觉身后传来了1股暖意。回头看去，摇晃的视线中竟然看到屋里又变成了曾经的模样。吊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泽，暖气片散逸着宜人的热流，饭厅的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菜肴。

    1阵寒风袭来，眼前的1切如尘埃1般消散，黑洞洞的废墟又重回眼前。周成慌张地抓起酒壶，将所剩无几的酒汁尽数喝下。

    再次回头，他3十岁的身躯，满眼看到的尽是自己5十岁的身影，令他向往的1切又缓缓浮现眼前。

    他甚至看到了妻子穿着优雅长裙的背影在橱柜前制作着他最爱吃的菜肴。尽管周成很想快步上前紧紧拥抱她，但他依然只是坐在原地1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因为残存的意念提醒着他，眼前这1切不过是在疲劳、寒冷和酒精共同作用下的幻觉。但这幻觉却是那么地美好，他宁愿就这样1直远远地看着这1切，也不愿回到6个半世纪以后的现实中。

    周成再次出现了那个他既向往又抵触的念头——他想不顾1切地死在这1刻。但心中有另1个声音在拼命的阻止着他，而那个声音并不是来自对死亡的恐惧，他早就不怕了。

    周成的视线逐渐模糊，尽管他心急如焚却也无济于事，夺眶而出的热泪彻底封住了他眼前的1切。

    “曼绫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请你原谅我等着我我1定”就在周成弓着身体，把头埋在双臂间呜咽着哭诉时，他的手环突然伴随着震动和警报蹦出了1个全息影像。

    周成抬头1看，顿时大惊失色。是中微子探测器通过量子实时通讯发出的报警，实时监测数据表明，通过探测器的中微子流量超过了正常值的20！

    所有的困顿、疲惫、眩晕和眷恋都在全息投影闪烁的警报中1扫而空。他赶紧从口袋中翻出哨兵钢笔，他狠狠地拍打了几下脑袋，强行定神之后按动了1下笔尖的按钮，钢笔身上立刻闪烁起了血红的光泽。

    周成尽全力克制着紧张而焦躁的心情，调整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不停的告诉自己，如果再按1次钢笔的按钮，没有胜利者的末日大战将立刻爆发。更可怕的是，1股莫名的冲动似乎在催促着他就这样1了百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超新星爆发、类星体或者中子星合并等自然天文现象引发的中微子流量异常，但自己又没有收到过天文现象的预警。

    周成立冷静了下来，他赶紧查看手环上的信息，这才发现手环根本没有物联网的信号。他这才想起，自己佩戴的另1枚月球手环有屏蔽信号的功能。应该是这个原因导致了自己没有收到来自物联网的天文现象预警。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摘下了月球手环，并且关闭了手环的运行程序。就在此时，他感觉到余光下的世界似乎正在逐渐变亮起来。抬头看去，夜空中出现了1颗比其他任何星星都亮的新星。

    那个新星还在不断变亮、变大。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在银河之上绽放成了1朵色彩斑斓的花朵，不消片刻，花朵已经绽放，亮度甚至可以和星河另1头的皓月争辉。

    周成情不自禁地站起了身来，怀中的空酒壶坠落在地，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他忽然头皮1阵酥麻，耳边又回荡起了在弧形天线下的那面锈墙上写完推导过程之后，手中钢筋落地的“咚咚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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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昏线星系在超新星爆发中发出的光亮穿越了6个半世纪的时空出现在了地球的星空之上，周成演算的每1个字符此刻正以宇宙中最绚丽的奇观呈现在他眼前。

    壮丽的星云之花背后是那场在6个半世纪前的战争硝烟，但现在又还有谁还记得那场血腥而残酷的生存之战。

    又有谁记得曾有7十几亿人为了这场胜利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那对于现在的人们来说，可能只是1个统计数字。但他们都曾是1个个有血有肉的鲜活人类，是不应被遗忘的智慧生命。

    周成收回了目光，回头看了1眼破败不堪的家。尽管黑洞洞的屋里什么都没有，他还是郑重地对着屋内微微颔首，似乎在向谁承诺着什么。之后便转身向着被超新星余光微微照亮的废墟残垣走去。

    他想穿过废墟回到飞行器上，但困乏的身体、仍在眩晕的头脑加上被冰雪覆盖的瓦砾令他步履维艰。他不停地在废墟中摔倒，然后又爬起来，没走出几步又再次摔倒。

    连滚带爬的走过第1座瓦砾时，周成已经是遍体鳞伤。当他在寒风中咬着牙苦苦支撑时，手环再次震动了起来。他翻身躺在瓦砾上，点开了全息投影。

    晴雯绝尘的容颜出现在了冰天雪地的废墟之间，投影的光芒把周围照得闪闪发亮。在她的投影形象下边显示着数百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和同样多数量的未读信息。

    周成闭上眼睛，深吸了1口气之后，睁眼按下了接通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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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四章 道别

    全息投影里晴雯靓丽的身影就像风暴中的灯塔1般照亮了周围的废墟，在斜风中飞舞的每1片雪花上都倒映着她绝尘的容颜，就连这凝雪成冻的冰寒都似乎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温热起来。

    周成的耳中被凛风灌满，听不清晴雯在说些什么。只是从她如坐针毡1般的表情和饱含泪珠的双眼中读出了肝肠寸断的担心和焦急。

    彻骨的冰凉正从他身上缓缓褪去，浑身的酸痛和疲惫也在消散。这世间上仿佛除了眼前那绝美女子之外的1切都已停止。

    不知是过了1个小时还是1秒钟，1声惊雷划破夜空，随后强光伴着劲风席卷了周围的1切。

    pp<

    周成吃力地抬起已经麻木的手臂遮在眼前，从指缝间他看到1个纤瘦的身影正从强光中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随后，轻柔的温暖带着淡淡的幽香将他包裹，让他沉醉其中，逐渐迷失。

    翻身时浑身迸发出的酸痛将周成从浅梦中唤醒，纱帘外已是天光大亮，鸟儿们嬉戏地鸣叫送别了隆冬的酷寒。周成伸了了个懒腰，闻到了屋里还弥散着1丝余香。

    从床上坐起身来才觉得头痛欲裂，血液中未散尽的酒精让他依然晕乎乎的。掀开被子，看了1眼浑身青1块紫1块的瘀伤和双手刚刚结痂的伤口，就穿上衣服下楼而去。

    晴雯正在厨房里准备着餐食，食物的清香伴随着锅勺摩擦的声音飘荡而来。周成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启动了物联网全息投影。他熟练地选择了飞行载具，系统再次弹出了警告：

    “未检测到您有驾驶飞行器资质，请先进行飞行资质培训。”

    随后，茶几下边的抽屉自动打开了，里边装着1个知识传输头盔。周成拿起头盔，深吸了1口气，然后从咬紧的牙缝中缓缓吐出。

    他侧目看着晴雯婀娜的身姿在橱柜前忙碌着，她的每1个体态和动作都是如此玲珑可人。每1个侧面都是世间最完美的线条，令人着迷，周成就这样看着晴雯的身姿戴上了头盔。

    飞行技能学习的速度远比周成想象中的快，当投影上显示出“恭喜您，周成先生。您已经获得飞行资格”的时候，晴雯正好端着两盘菜肴从厨房里走出来。

    看到周成刚刚摘下头盔，晴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

    “呀，周老师！你不是最讨厌欢这个东西嘛。”

    周成把头盔放回抽屉里，小心地擦去掌心的汗迹：

    “总得做出些改变，不能1直当老古董嘛。我要是早点拿了飞行资格，昨天开的是新式飞船，也不至于大半夜差点被冻死，还要你来救我了。”

    晴雯把餐盘放在桌上，坐到了周成身边。1双明眸中透着淡淡的忧虑：

    “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倒真是挺让人担心的。”

    周成从衣兜里掏出哨兵钢笔放到桌上：

    “下次要出远门还是不带这个东西了，省得大家都提心吊胆。”

    晴雯微微皱眉，用1个手指把哨兵钢笔推到1边，带着几分责备的口吻说道：

    “这是统帅该担心的事情，我可不在乎。你没有智能飞行载具，手环又没信号，我是担心你在城外遇到意外。”话到后半段的时候，晴雯的声音变得有些羞涩，脸庞也浮起了1丝红晕。

    周成端起餐盘看着晴雯说道：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跑到京华遗址去吗？”

    晴雯浅笑道：

    “那儿肯定有你曾经牵挂的人或是物嘛。”

    对于晴雯的善解人意，周成很欣慰。他浅叹了口气，沉沉地说道：

    “你说得对，那是曾经了，我总得和过去告别。”

    晴雯俏皮地用叉子敲了敲周成的餐盘，撒娇1般地说道：

    “你看这再过会儿就该吃晚饭啦，你肚子不饿吗？先尝尝我做的午餐再说吧！这可不是分子合成器里制造的，是我亲手用原料做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吃过早餐之后，周成站起身来，郑重地对晴雯说道：

    “可以帮我1个忙吗？”

    看着周成认真的表情，晴雯也放下了手里的餐碟:

    ~&

    “当然，任何事都可以。”

    周成领着晴雯来到楼上的1个房间，开门之后晴雯就被贴满墙壁的纸片和满桌的稿纸惊住了。

    “周老师，我真是佩服你的”正当晴雯对着如满天星斗1般的纸片赞叹不已时，周成走到墙边，1把扯掉了其中的几张。

    “周老师，你这是”晴雯惊呼道。

    周成把攥在手里的纸捏成1团，放进袋子里。然后又扯了几张下来：

    “出去转了1圈，总归还是有些收获。过往终会顺时间之流而下，再纠缠于曾经也无济于事，总该有向过去道别的时候、生死契阔的时候。”

    晴雯用手轻抚过桌面上的1堆堆稿纸，悠悠说道：

    “周老师，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但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周成递给晴雯1个袋子：

    “也许吧，但这世上本就没有100能准备好的事情。所以咱们就1起努力吧，总要迈出第1步嘛，把这些东西赶走就是第1步。”说完周成又把手中的纸揉成1团，扔进了袋子里。

    p>>

    忙活了1下午，十几个装满废纸的袋子就被拖到了后院里。周成和晴雯都是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渗出了些汗珠。

    晴雯1边在手环的全息投影上翻找着，1边说道：

    “我让清洁机器人把它们都带走处理掉吧。”

    周成抬手阻止了她，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了1个打火机和1张皱巴巴的纸。

    “我们那个时代有个更彻底的办法。”

    他把手中的纸展开，布满褶皱的纸面上写着“记录犯罪”的字样，打火机的电弧把纸的1角点燃。1朵火苗迅速在周成的手中扩散开来，他把火苗丢到了装满稿纸的袋子中，火焰很快就伴着黑烟升腾了起来。

    噼啪作响的火焰在它们身前张牙舞爪的摆动着，融成炭灰的余烬随着清风飘向空中。这时，几个小型飞行机器人闪着警报从院子外飞了进来，周成和晴雯的手环也同时震动着投影出了火灾警报。

    晴雯1阵熟练的操作之后，警报解除了，那几个飞行机器人也悬停在了半空没有继续靠近。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团火焰烧焦了地面的草地，将所有袋子中的稿纸化为灰烬，又慢慢地消失在焦黑的余烬中，只剩1缕青烟徐徐飘向空中。

    “希望过往的伤痛都随着这缕青烟1起飘走。”晴雯淡淡地说道。

    周成点了点头：

    “1定会的。”

    几个飞行机器人飞了过来，非常迅速的将地面的灰烬清理掉，然后又把熏黑的草地铲除，植上了新的草皮。这1切都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完成了，除了空气中仍然残留的1抹淡淡地焦味，刚刚发生的1切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痕迹。

    “这真是1个神奇的时代。”周成看着飞行机器人消失的方向感叹道。

    晴雯脸上又带上了少女1般青春可爱的笑容：

    “周老师，接下来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我陪你去。”

    周成仰头看去，银河带着1众群星已经在幽蓝色的天穹背后透出了点点的光辉。星河无恙、群星璀璨、1切如常。

    “你也别叫我周老师了，那个物理教授已经留在过去了，叫我名字就行了。”

    “那就这样说定啦！”

    这时，送货机器人来到了院外。送来的东西是1箱白酒，周成从其中拿出了1瓶。

    “我定制了些白酒，我们那个时代特有的，晚饭的时候我们应该好好庆祝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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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五章 天赋

    周成和晴雯坐在院子里花丛中的摇椅上，静静地享受着黄昏的每1寸时光。就在夜幕在无声中缓缓落下之时，1阵悠扬的乐曲从外边传来。周成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循声望去。

    晴雯说道：

    “可能是几个演奏家路过这附近，1时兴起就开始演奏了。永恒之城里的人们总是这样，如果觉得这个声音打扰到我们了，可以启动声波主动隔音系统。这样我们依然可以独享这份黄昏的宁静。”

    周成随着乐曲的节拍微微晃动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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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这样挺好。”

    听了1会之后，周成转面看着晴雯：

    “对了，晴雯。这永恒之城的每个人都多才多艺，你应该也不会例外吧”

    晴雯神采奕奕地说道：

    “当然啦！我们整个青少年受教育的时间里，艺术教育的占比都是很大的。特别是在大学，理工科知识的传输间歇，多数时间都是在学习艺术类课程。”

    周成问道：

    “咦，对了。你们艺术类的课程是怎么学习的，也和理工科1样用知识传输设备吗？”

    晴雯微笑着摇头:

    “当然不是啦，艺术类和理工科不1样。理工科都是思维实验式的严谨逻辑闭环知识，1+1只能等于2。这就让知识传输写入记忆变得简单而高效。

    艺术类课程可不光是动脑子就行，还得动手。除了需要阅历积累、创作灵感，还有不完全受控于大脑的肌肉记忆。

    读者身

    这些东西可不是知识传输仪能直接给你的，就像你能通过知识传输仪学会薛定谔方程的书写方式，但你不能把它写的像书法家1样精美。”

    周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问道：

    “那你们学习艺术类课程用的什么方法呢？”

    晴雯骄傲地说道：

    “就是最传统的方法呀，和你曾经生活过的时代，以及1千年前，两千年前1样。”

    周成没有表现出吃惊，只是憨笑着说道：

    “那可不太好学呀，我以前闲暇的时候也学过1阵子吉他。结果直到到最后放弃也没弄会几个和弦。”

    晴雯悠悠地说道：

    “其实1开始也有人尝试过，通过用1套非常复杂的知识传输设备传授艺术类的技巧，结果发现效果和传统方法学习出来的相比完全是天差地别。

    而且要重新纠正那些在知识传输中形成的坏习惯，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你知道，人的记忆1旦形成是难以被彻底抹除的。后来这种方式就被放弃了，用艺术家们的话来说，功夫是不能取巧的，不然失去的就是灵魂。”

    周成忽然充满期待地看着晴雯：

    “要不你给我露1手？我还从没见过你的艺术才华。”

    晴雯莞尔1笑：

    “才华就算了，我都有很长时间没碰过乐器了。不过你周成同学想看，我自然是要赏脸的。”

    说完晴雯便向屋里走去，周成又抬头看向天空。此时天幕已经尽黑，明亮的星河在皓月的带领下已经登上的夜空的舞台。华丽依旧、璀璨依旧、1切如常。

    不多时，晴雯就抱着1把古典吉他回到了院子里。她将长发撩到肩后，优雅地将梨琴斜抱于胸前，转轴调弦的几声孤音已经有了几分韵律在其中。

    随着晴雯白皙的手指在指板上舞动，娓娓琴声搅动了周围的空气。那乐曲时而宏如万马奔腾、时而柔似流水潺潺、时而轻如耳边低语、时而又高如绝地孤峰。虽不曾闻得曲名，但周成已经陶醉其中。

    次日早晨，周成和晴雯在1处繁复而略显陈旧的街边小店吃着法式早餐。这倒并不是因为家里的食物制造机做不出这份味道，而是别处没有这份浪漫的韵味。

    周成心不在焉地吃着精致的餐食，抬眼看了几次晴雯之后，还是开口说道：

    “晴雯，昨天听了你弹琴，大受震撼呀。我也忽然萌发了想学古典吉他的念头，不知道行不行啊？”

    晴雯看着周成有些胆怯和羞涩的表情，笑逐颜开地说道：

    “当然可以啦，在永恒之城的每个人都有拥抱艺术的权力，您想什么时候开始都行。”

    周成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些：

    “你知道，我也是第1次专门学乐器，这方面比较笨。我想到清北园去学，1来那儿是我的母校，不会有那么强烈的紧张感。2来，你也在那儿学习过多年，熟悉1点。”

    周成敏锐地发现了1丝复杂地神色从晴雯眼中1闪而过，在晴雯抬眼之前他赶紧把目光挪开了。

    “行，没问题。我们吃过早饭就过去。”

    来到清北园，音乐系的主任在得知周成的来历之后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他，并且给他介绍了学院里最好的古典吉他老师。周成在时隔6个多世纪以后，又开始了他每天往返清北园的生活，那个长裙飘飘的身影也始终常伴他的左右。

    几周后的1个下午，周成在自家后院的躺椅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但他的表情却因为耳边回荡的乐曲显得越发凝重。

    这时，晴雯端着果盘从屋里走了出来。周成调大了音量放了1段，之后问道：

    “你觉得怎么样？”

    p>　　晴雯笑盈盈地说道：

    “我觉得还可以呀。”

    周成1脸不悦地坐起身来：

    “可以个屁！旋律跑调、节奏错拍。这能叫可以？”

    晴雯依然是满面笑意：

    “不要急嘛，艺术学习都有个缓慢的过程，1开始都是这个样子的。”

    周成没好气地说道：

    “我差点就信了你了，我听过和学时差不多同学的演奏。哎，我这艺术上的天赋是有点！”

    晴雯呵呵地笑道：

    “别灰心嘛，时间会帮你大忙的。现在的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无尽的时光。”

    读者身

    周成不住地摇着头：

    “在我那时候有句话是，努力错了方向，停下来就是进步。”

    听到周成的话，晴雯面露忧虑，正想开口。周成转面看向晴雯，认真地说道：

    “要不，我换个行当再试试？”

    晴雯又恢复了笑容：

    “这个主意不错，总会发掘出你最擅长的天赋。”

    接下来的几个月，周成基本把清北园的艺术系转了个遍。有的浅尝辄止，有的深入学习。到最后也只是在住处的各个房间中留下了些难以名状的雕塑、信手涂鸦1般的画作、不伦不类的照片等等芸芸。

    周成低眉垂目地走在广场边上，身后跟着的晴雯小心翼翼地端量着周成的情绪，几度想说点什么，但都没有开口。周成走到1座花坛旁边坐下，抚摸着像被雕琢出来的精致花朵哀叹道：

    “我这个理工脑袋怕是早些年就把身体里的艺术细菌给杀光了。试了那么多，天赋没找到，倒是探明了自己的蠢材程度。”

    晴雯坐到了周成的身旁，安慰道：

    “不用灰心，1开始都是很难的，慢慢就好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歇1歇，咱们出去逛1逛，去看看金星东边落下的太阳，去水星看看太阳系最壮丽的日出，到小行星带去找诗人们题刻的绝句，或者去木星环找生物化石”

    不等晴雯说完，周成就打断了他：

    “不，这个跟时间没什么关系。我当初学数学的时候，老师还在讲2元1次方程组，我就已经在琢磨微分方程了。那感觉完全不1样”

    就在这时，广场中的喷泉随着音乐升起。每1道喷泉的水柱里都托举着1颗发着采光的小球，到达1定的高度之后，水柱散成了1道道水帘，随后在相互碰撞与交织中化作水雾。

    采光映照在变幻莫测的水雾中，就像极光落到了广场的地面，正伴随着乐曲跳着1支冷艳的舞蹈。

    周成看着这奇景忽然1拍手，激动地说道：

    “我知道我应该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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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领域

    说app—<—>

    周成痴痴地看着绚丽的极光喷泉，深深陶醉于其中。晴雯不明就里，看着周成眼中倒影出的采光，带着几分好奇的语气问道：

    “你在这喷泉里找到灵感啦？”

    周成目光依然没有离开喷泉，只是浅浅摇头：

    “不，这喷泉让我想起了1个朋友。”

    “朋友？那你可给让我认识认识了。”晴雯俏皮地说道。

    周成转面看向晴雯，浅笑道：

    “也不能算朋友，他是3个世纪前的苏醒者，所以我们之间还有些共同语言，他也帮过我的忙。他在封冻之前是1名工业长城的液体管道安装工程师，苏醒后也迷茫过，但他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艺术事业。”

    晴雯双眼1亮：

    “你是说，他成为了1名喷泉造型艺术家？”

    周成缓缓点头：

    “是啊，他给了我1个启发。艺术的生长是需要土壤的，我觉得我应该从我熟悉的领域开始尝试，不然再高雅的艺术对于我来说也是空中楼阁。”

    晴雯面露忧色：

    “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到理论物理的研究中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艺术创作之路？”

    周成连连摆手：

    “当然不是，我可1点都不想回到那个只能在计算结果的小数点后增加数字的领域了。相比之下，应用物理就显得有趣多了，我想实时看能不能在其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晴雯的忧色被惊喜所取代：

    “应用物理里寻找艺术创作的源泉？这可是1个极富建设性的想法，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1定是不同凡响的！”

    周成淡淡地说道：

    “也谈不上什么艺术创造，应用物理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域。既有探索的乐趣，又不会完全摸不到门道。

    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像你们，从出生开始就接受着艺术的熏陶和教育。我对艺术还没有那么深刻地领悟，我只想让自己在这个时代中能找到属于我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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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欣喜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完全支持你的想法。”

    接下来的时光里，周成住处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雕塑和不知所云的绘画、照片统统被堆到了杂物间的角落，空出来的位置被各种复杂的图纸、机械模型占据。

    到后来，周成干脆换了1套更宽大的住房，他把停放交通载具的库房改造成了1间小型实验室。

    1开始接触应用物理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顺利，分子工业革命的应用物理已经把以烧开水和转化圆周运动的工程原理基石敲得粉碎。全新的能量转化方式和精密的分子级制造技术也让他很长1段时间都摸不着头脑。

    周成每天焦头烂额地浸泡在全息投影图像中，有时废寝忘食地查阅了好几天的资料，回头却无奈地发现自己搞错了研究方向。

    但无论如何，前时代大半辈子的理论物理功底还是为他打开本世代应用物理大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很快就在黄金时代应用物理和工程学的迷宫中找到了导航的方法。

    1切开始变得顺利起来，周成的探索热情也越发旺盛。他开始走出家门，频繁地往返于水晶墙内的分子合成工厂和工业长城的分子制造工厂里。

    他造访了小行星带的稀有金属勘探空间站，去到了火星奥林匹斯山的行星矿物开采区，在金星大气进化飞艇上驻守了1段时间，还去水星上钻取了铁质样芯，甚至还驾驶着自己设计的飞船深入木星大红斑内采集气体标本。

    跨入新时代应用物理和工程学的大门之后，周成很快迎来了他的第1个创造。在金星货运穿梭机上增加翼尖可伸缩小翼以及可伸缩的鸭翼，让发动机推力不变的情况下，低轨道运载能力增加了20。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这项技术只需要在原有的货运飞船上做简单的改装就能完成。飞船在空间站停靠下货和整备的时间就能由机器人实施。

    这项技术得到了地球联邦科学工程部的认可，并且很快将其投入到了应用之中。周成甚至亲自到轨道空间站观摩了第1批货运飞船的改装和试飞，这令他享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从那以后，周成就以更大的热情投身到了应用物理和工程学的探究中，而他的创造成果也如井喷1般涌出。

    通过对聚变反应堆冷却回路的优化，让能量利用率提高了10。改进了星际矿物采掘机的液力变矩器，将维护周期时间延长了1倍。调整了电磁弹射轨道的超导电容梯度配置，让工业长城的空间投送能力增加了15

    所有升级方案都只需要在原有设备的基础上增加或调整部分设备即可完成，并不会大规模地废弃原有设备，这让周成的研究成果很快就被采纳并使用。

    最新的数学模型推算表明，这1系列创造性的改进方案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进1步提高了生产力，节约了能源，让原子工业革命到来的时间提前了1。这为周成又赢得了好几枚金光灿灿的奖章，也让他找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存在感。

    这天，又完成了1项关于空间站轨道维持技术的结构探索后，周成感觉到了1丝疲惫和枯燥，他想休息1阵子。

    “晴雯，我在太空中的时候好像看到过永恒之城的最西边有1个很大的水库，以前我从没注意过。”周成1边收拾着自己的研究资料1边说道。

    “那儿可是1个著名的观景点，以前我学绘画的时候还去写过生。要不咱们过去吃晚饭，还能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与长天1色的诗意景象，可浪漫了！”晴雯兴奋地说道。

    “秋水？好久没见过秋天了。”周成说道。

    p，

    “那就这样决定啦！咱们这就出发！”晴雯开心得就像个收到鲜花的少女。

    他们来到1座巨大水坝顶部的玻璃穹顶里享受着落霞之前的惬意。周成站在玻璃幕墙前遥望着眼前像瓶口1般在脚下发散，最终在远处变成无边汪洋的水面感叹道：

    “真是想不到，曾经是人类文明最后堡垒的蜀川，今天变成了蜀海。”

    晴雯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走到周成身边：

    “但是我们身下的这条水坝却成了永恒之城的起点，这也是这座水坝的名字——永恒之始的由来。”

    “是啊，1个时代的终点往往都是下1个时代的起点，这样挺好的。”说完周成转身走到幕墙的另1边，推开玻璃门走到露台上。

    萧瑟的凉风夹着雨丝迎面而来，看着从大坝下引出的长江钻入远方天际边的永恒之城中，周成伸出手掌感受着这秋风秋雨1般的清凉说道：

    “不知道是对城中的暖春有些审美疲劳还是自己的偏好，我更喜欢这种深秋的味道。”

    晴雯为周成递上了1件外套，说道：

    “其实城里的天气不是1成不变的，只是你苏醒的时间还不够长，还没有切换过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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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永恒之城的季节也会变化的吗？”晴雯的话引起了周层的兴趣。

    “当然啦，但季节变化不是依照地球自转轴倾斜所产生的太阳直射点变化而来的。”晴雯笑盈盈地说道。

    “那是根据什么来决定城里气候的呢？”周成问道。

    晴雯嫣然1笑：

    “投票，全体人类每4年可以投1次票来决定下1周期永恒之城的气候。这座永恒之始水坝，除了保证进入永恒之城的水量始终如1之外，也是气候控制系统的1部分。”

    周成抬头看了眼头顶如刀片切割出来般整齐的乌云带，又望向远方斜阳下泛着金光的永恒之城的影子感叹道：

    “能让天气都讲民主，真是佩服文明和科技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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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七章 缺陷

    夕阳给西方天空上的乌云边界镶上了金边，苍穹就像被这条金带一分为二。东方的天幕已经落下，群星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星河之下是永恒之城华灯初上的一角，就像在大地的一角撒了一把会发光的夜明珠。大地的中央，长江河畔细长的哨兵塔拔地而起。

    塔身的大半就要没入黄昏的暗影中，而塔尖依然反射着夕阳的橙光。仿佛是刺破苍穹的宝剑剑锋上还沾着众神的血液。

    两个背影久久地矗立在蛛丝般的秋雨中，若不是瑟瑟秋风微微带起了晴雯华美的裙摆，那真是一幅带着些许凄美的浪漫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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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雯，我好像只看到长江南岸人类居住地的灯火，北岸好像没有看到类人的建筑。”周成忽然开口说道。

    晴雯似乎很陶醉于这样的意境中，周成说完之后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哦是的，类人的建筑结构比我们的紧凑，人口数量也比我们少。所以他们的居住区面积实际上没有我们大，永恒之城的建筑是以时空之桥为基点，中心对称布置的。所以我们在这个位置看不到类人的城市区。”

    周成指着那只有塔尖还浸泡在夕阳残光中的水晶塔说道：

    “那这座哨兵塔有什么作用呢？里边的重核聚变定向炸弹不是没有目标了吗？”

    晴雯解释道：

    “您知道，永恒之城的建设也不是一天完成的。时空之桥附近的城区和我们身下这座大坝是作为一期工程同时动工的，当时平衡的威慑体系还没有完全形成。

    我们和类人依然心存芥蒂，所以这座大坝除了满足城市建设和气候调节之外，在当时也是作为威慑体系的一部分建设的。”

    “你的意思是，这座哨兵塔里的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目标实际上是这座大坝？”周成惊诧地问道。

    晴雯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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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想到自己正被一枚亿吨当量的重核定向炸弹瞄着，周成瞬间感到不寒而栗，他转身想回到屋里。回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个画家正坐在画板后看着他们。

    看到周成和晴雯走了过来，画家赶紧站了起来，他眼神中饱含着兴奋和丝丝歉意地说道：

    “二位，实在抱歉。我刚才看到你们在黄昏中的背影实在是太美了，没有征得你们的同意就画了下来。作为补偿，我就将这幅画送给二位吧！”

    画家将画板翻转了过来，一幅凄美秋雨下的黄昏背影图栩栩如生地展示在了他们眼前。天际线半起的星空、远处的哨兵塔都刻画得入木三分，他们看起来宛如情侣依偎在一起的亲昵背影更是惟妙惟肖。

    画家把画纸取了下来，双手递上：

    “请你们留下吧，这本就是你们创造出来的美，我只是抄录了下来。”

    晴雯接过画纸喜笑颜开地说道：

    “你看，画得好漂亮呀！”

    周成把目光从画上挪开，淡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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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喜欢的话，就留下吧。”

    晴雯拿着画纸细细地端详着说道：

    “那你可不要后悔哟！”

    画师离开之后，晴雯依旧双目粘在了画纸上一般，无法自拔。周成用手指了指画中的哨兵塔问道：

    “哨兵塔里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设计图纸我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

    晴雯这才回过了神来：

    “啊？哦！哨兵系统是人类的单向保密项目，也就是说类人并不知道设计细节。设计图纸属于保密资料，自然不能在公开网络上查询到啦！”

    “那我怎么才能看到哨兵系统的设计资料呢？”周成问道。

    晴雯好奇地看着周成：

    “现在怎么对哨兵系统感兴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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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浅笑道：

    “以前做理论物理的时候还真没什么兴趣，重核元素聚变，无非就是能量密度更大的聚变反应。在我们那个时代就把原理误解透了的东西，不新鲜。

    现在钻研应用和工程方面，大部分现代工业体系都摸索过了，也有些心得。只有这个东西还是纯粹未知的，好奇心比较重一点嘛。”

    晴雯沉思片刻之后说道：

    “一般人肯定是没办法接触到这些东西，但你应该没问题。你手里握着哨兵钢笔，而且元帅也亲口说过，你可以检查永恒之城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回去到科技工程部的保密资料库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之后，晴雯就准备要离开。周成反而叫住了他：

    “你看你现在比我还急。专门来这里吃晚饭，这饭还没吃就走，岂不是浪费。”

    晴雯笑嘻嘻地坐了回去：

    “以前你不是什么事儿一想到就马上要去做嘛，看来你就快要适应未来了。”

    周成悠悠地端起了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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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经常说，在永恒之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嘛。有什么事儿都明天再去做吧。”

    第二天，周成和晴雯来到科学工程部的档案馆。原本以为调出保密档案会很困难，至少也需要统帅的批准。结果没想到核实过周成的个人信息后就顺利地拿到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设计资料。

    不过出于保密原因，资料不能被带出档案馆，而且晴雯也不能被允许进入资料阅读的核心区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周成开始了频繁往来于档案馆、住处、清北园和哨兵塔之间。

    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周成几乎从不加班。总是按时出发，准时回到住处。而晴雯也因为不能进入档案馆，也就没有和周成一起去，只是在住处为周成准备好餐食。

    又到了一天该吃晚饭的时候，周成急匆匆地赶回住处。晴雯脸上粘着些灰烟，手里拿着一把烤串兴匆匆的从花园里跑过来：

    “周成，你快来看！我按照你描述的那种方式，用真正的羊肉原材料做的烤肉串，炭火烤的。你尝尝是不是你吃过的那个味道。”

    看到周成一脸的凝重，晴雯放下了烤串，收起了笑脸问道：

    “怎么啦？遇到麻烦了？”

    周成看着晴雯，思量片刻之后还是说道：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你跟我来。”

    晴雯跟随着周成来到他平时做研究的房间。周成打开全息投影，在空间中画出了一幅用线条组成的立体图：

    “这是重核聚变炸弹的构型简图，你有物理学基础，应该能看懂。你看这里是主装药带、这是定向能量约束器、这是……”

    看着一边在投影上比划着一边讲述的周成，晴雯踌躇再三还是打断了他。

    “周周成，对不起，我必须打断你一下！”

    一丝怒气在周成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怎么了晴雯？”虽然他已经尽力克制心中的不悦，但目光依然锐利，说话的字里行间依然透着怒气。

    晴雯写满惶恐的双眼躲避着周成锐利的目光，声音颤抖着说道：

    “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资料属于机密，你不应该告诉我。”

    周成显得有些心浮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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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别管那些坛坛罐罐了，再说他们也没让我签保密协议。我跟你讲，这些天通过对技术资料、实体模型还有实物的研究，我发现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一个设计缺陷。如果假以时日，可能会引发严重事故！”

    “设计缺陷！”晴雯惊讶地说出这四个字的同时，手中的烤肉串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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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 权衡

    周成配合着手绘的简图向晴雯讲解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基本原理，晴雯听完之后说道：

    “基本原理和我以前猜测的差不多，毕竟在不能大批量制取反物质的前提下，从重核聚变炸弹在当量与小型化的平衡关系来看，这种构型已经是最优解了。”

    “我估计是为了增加杀伤后效和威慑力度，在构型中还参入了相当数量的钴元素。这会让被这种炸弹袭击的区域在很长时间内都有极强的放射性。”周成说道。

    “我想也是，但这个构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缺陷呀？”晴雯还是不明白周成的意思。

    周成1边在全息投影上放大着某片区域，1边说道：

    “从炸弹战斗部的构型来说，不仅没有缺陷，倒还有几分巧妙的设计在里边。但是你看，这是炸弹的核心引发装置。

    他就像1个纳米尺度的开关，如果接收到哨兵钢笔的量子通讯信号，或者检测到塔顶内有异常时空畸变，这个开关就会接通。引爆信号就被下达给引信，炸弹就会爆炸。”

    晴雯看着那串蚀刻电路板1般的线条微微皱起了眉头：

    “嗯，这个我能理解。双重引发，保证在需要的时候，或者有人试图破坏塔顶的时候，炸弹可以启动。而引发开关这么简单的结构应该是为了保证引发系统极佳的可靠性，毕竟这个功能没有容错率。”

    周成在旁边调出了1幅水晶塔顶的示意图，说道：

    “分开看来他们都不会有问题，但是整个聚变炸弹是被安置在哨兵塔顶的。无论是塔顶武器舱的外壁还是炸弹的外壳，都是用1种高密度材料制成的。

    这种能监测时空畸变的高密度材料会让部分粒子只能单向进入而无法出去。如果算上重元素本身的衰变、空气簇射、宇宙线等等因素，这个开关之间的间隙迟早会被堆积的带电粒子填满。”

    晴雯大惊失色：

    “也就是说，哨兵塔上的重核聚变炸弹有可能会自己爆炸？”

    周成1挥手关掉了所有的投影：

    “不是有可能，而是1定会。我们得去找统帅谈谈。”

    周成和晴雯火急火燎赶来到了时空之桥桥头的永恒宫，来到大厅时两人看到了1副奇怪的场面。

    几个衣着华丽的人，手里拿着精致的器物或站或坐，1动不动地聚集在大厅中央。而统帅却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1个拉着帘子的暗箱里做着什么，他知道周成和晴雯来了，但只是示意他们先等等。

    过了好1会，统帅从暗箱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1张勾出了线条的画纸，眉开眼笑地走到周成身边：

    “我现在总算明白1两千年前，欧洲那些写实派画家们的画作为什么那么精致，但却几乎都是左撇子了。

    他们就是用的我身后这套暗箱小孔成像原理，把真实画面的镜像投影到画纸上。然后照着影像勾出轮廓线条，所以才会画出来的人物都是左撇子。虽然有作弊的嫌疑。但也是艺术的另外1种形式，值得我们这些后人研究和探索，”

    看着统帅神采奕奕地欣赏着自己那幅镜像画作，周成心急如焚。晴雯轻轻碰了1下周成的手说道：

    “尊敬的统帅，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您做1个汇报。”

    统帅回头递了1个眼神，那些1动不动的人才放松了下来。然后他把画纸放到旁边的长桌上：

    “你们说吧。”

    周成把他的发现向统帅讲解完毕之后，统帅却异乎寻常的平静。他依旧看着自己那副只有线条的画作淡淡说道：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哨兵系统是在4个多世纪前设计的，之后的岁月里有1任工程师也发现了这个小小的缺陷，但经过论证之后，大家1致认为没有必要处理。”

    周成大惊：

    “没有必要？这也太……”周成自觉语气有些激动，随即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说道：

    “那我能和现任的工程师谈谈吗？”

    统帅摇摇头：

    身

    “两个世纪前就没有工程师这个职位了，因为所有系统都能在ai的周期性维护下运行10个世纪以上的时间，工程师就显得没有必要了，我也无法强迫谁去做这样枯燥而没有成果的工作。”

    “但您知不知道，如果放任这个缺陷，有朝1日必然出现的结果是某颗重核聚变定向炸弹会自主引爆，这会带来毁灭的！”周成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统帅用手指在他的画作上缓缓划过，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周教授，我想您对我的认知还带着偏见，我可以原谅您冒失的态度，毕竟您是个值得尊重的人。但也请您不要忘了，我也是个物理学家，您刚才说的情况我非常清楚，我也做过严格的数学推导。

    因为高密度材料导致内部粒子堆积，从而误触发引信的周期在800-1000年之间。到那个时候，原子工业革命已经完成。哨兵系统会被拆除，所以这个缺陷并不致命。”

    周成冷哼了1声：

    “哼，那您有没有考虑过诸如来自外星系高能粒子轰击或者其他不可预测的极端事件呢？那样的话，这个周期恐怕会大大缩短。”

    统帅瞥了1眼周成，眼神中已经带着些愤怒，但语气依旧平和：

    “您也说了，那是极端事件，是有概率的。并且这种事件也不会直接诱发炸弹引信，只是会缩短误触发的安全周期。如果真的发生了，我们也有时间去处理。”

    “那为什么不提前就去处理了呢？只需要更换1个引发系统的小装置就可以完全解决这个问题，其他的设备完全不用动。这并不是什么大工程，而且用于替换的装置我已经设计出来了。”周成争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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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帅转目深沉地看向周成，说话的语气重了几分：

    “1个简单的解决方案，永远杜绝1个小概率的非致命缺陷，这些是您知道的。但是您不知道的是，大规模调整哨兵系统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我的批准。

    这关系到地球上所有的文明，需要征求其他文明的意见，考虑过渡期的威慑平衡，民众的反对意见等等，不是换1个装置这么简单。

    您要知道，现在地球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微妙的平衡和平静的生活。我需要确保的是，在原子工业革命到来之前，尽可能少，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波澜。”

    看周成1时语塞，晴雯说道：

    “但周教授这样也是为了永恒之城的安定。”

    统帅看着周成，眼中的怒色消去了几分：

    “我当然知道，否则我没必要解释这么多。周教授，您前段时间的研究成果我也看到了，您用您的智慧和辛劳为原子工业革命的提前到来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是永恒之城的福祉，也是所有文明的福祉。

    从这1点来说，我很钦佩您。您为我们带来的不只是原子工业革命1的提前时间，更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少的探索精神。

    但是我也想提醒您，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等着可知未来的到来，并不是错。而且已经是每1个人的生活惯性，很难、也没必要去改变。”

    p>>

    周成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原本紧紧攥起的拳头也松了开去。

    “实在抱歉，统帅。请您理解，我们那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有些书卷气。是我的考虑不够周全。”

    统帅1边笑着1边走向周成：

    “周教授，您不用这样自责。您是时代的缔造者之1，让您拥抱这个崭新的时代本就是我们的责任和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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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九章 以退为进

    眼看着统帅又走回了自己的画作前，正准备拿起画纸回到暗箱中。周成忽然开口说道：“统帅，我还有个小小的提议，您看能不能考虑1下。”

    统帅继续1边小心翼翼地拿起画纸，1边说道：

    “当然了，周教授。您请说吧。”

    周成显得有些拘谨，犹豫再3之后说道：

    “我知道永恒之始的那座水坝前方有1座哨兵塔，在那附近没有类人的城市。我可不可以将那座塔上的爆炸聚能方向调整到没有任何建筑的区域，然后在那座塔的重核聚变定向炸弹上换装我研发的新型启动模块。”

    统帅原本带着些笑意的脸1下子又拉了下来，周成连忙解释道：

    “统帅，这就是个我思考不成熟的提议。其目的不是要改变现有威慑体系，我只是想在真实的条件下通过数据实验对比，看看我的设计相较于以前究竟能不能起到让启动模块更稳定的效果。”

    “我可以给你搭建1个环境完全相同的实验设备，同样可以验证你的理论。”统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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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干笑的脸上交织着渴望和祈求的复杂表情，几度都是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了句：

    “您如果觉得为难就不必批准了，也也没什么”

    统帅似乎被周成的神态有所打动，把拿在手中的画纸又放了回去：

    “周教授，我对您1向是坦诚的。在这件事情上，能告诉我您这样坚持的原因吗？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

    周成尴尬的表情更盛了，迟疑片刻之后总算放下了心中的纠结，夹杂着真诚和失落的眼神看着统帅：

    “您知道，我在前时代也还算个知名人物。来到黄金时代之后，我很难找到自身价值的所在和别人的认同感。这和我在前时代做出的那些所谓的功绩没有关系，相信您能理解。

    我也尝试过各种类别艺术，实践证明了，至少短时间内我依然无法融入其中。但在应用物理和工程学方面的探索让我找到了1些自身的存在感。”

    周成停顿了1下，尴尬的情绪总算完全放下，剩下的只有谦恭和期望，他继续说道：

    “水晶塔和哨兵系统是这个时代科学家们的智慧结晶，是时代的的标志，也会是写入丹青中的时代丰碑。如果在这座丰碑上留下1些专属于我的痕迹，我我想那对于我来说1定是无上的荣誉。”

    统帅的手拂过自己的画作，又看了看玻璃窗前那副巨大的星空图，长叹了1口气:

    —>

    “哎周教授，我能理解您。我们都是想站在巨人肩膀上再努力前进1步的人。”

    思忖良久之后，统帅转身说道：

    “我同意你的方案，但你的设计必须经过科学工程部ai系统的严格评估，并且只允许对引信部分进行升级。”

    周成浑身1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这不会太麻烦您了吧，您还需要和雨人、类人的统帅商议。”

    统帅摆摆手，骄傲地说道：

    “如果只对那1座塔的引发装置进行改进，事情就要简单得多。联邦法令规定，他们无权知道我们威慑系统的技术细节，升级1座威胁不到城区和生命的哨塔，我就没必要照会他们了。”

    “感谢您尊敬的统帅！”周成几乎是热泪盈眶。

    统帅笑着拿起画纸向暗箱走去：

    “我看了您前段时间为永恒之城做出的贡献，您自我价值的方式值得我尊重。好了，我也不留你了，我还得趁着灵感还在，也去追逐我的巨人了。”

    —>

    周成和晴雯再次表示了感谢之后就离开了，但在离开的时候，周成分明感受到了那些作为绘画模特的人眼里传来的鄙夷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周成又开始了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引发装置设计方案的审核评估非常顺利地就通过了，这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随后，他又亲自到分子合成工厂去全程监督0部件生产和组装。

    拿到新的战斗部引信启动模块之后，周成还洋洋得意地向晴雯说道，他简化了整个启动模块的安装工艺。拆下原来的启动模块后，只需要关抽屉1样把新的模块装进去就可以安心等着记录读数了。

    结果，真正的更换工作开始之后，周成才知道这个过程的复杂程度远超他的想象。除了更换启动模块需要暂时解除哨兵塔众多相互关联的警戒系统之外，调整炸弹的聚能方向更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虽然整个过程是由各种机器人完成，精度和完成度完全可以达到标准化，需要周成亲自参与的只有更换启动模块这1个环节。但他还是在晴雯的陪伴下参与并仔细记录了整个哨兵塔调整的全部过程。

    期间晴雯也劝过周成几次，到永恒之始水坝上的玻璃餐厅去喝咖啡。既能看到这边的工作进展，也不用和这些嗡嗡作响的各种机器人挤在1起。但周成总是说，认真参与和记录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1时半会改不掉了。

    “咔哒！”伴随着清脆的机械锁止音，周成亲手把重新设计的启动模块装入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弹体里。他走下塔顶的武器舱，晴雯递上了1杯咖啡，然后和周成轻轻碰杯后说道：

    “终于快要完成啦！”

    周成抬头看了1眼头顶的武器舱：

    “只剩下重新建立空间畸变监测感应场了，这个工作我也帮不上忙，可全部全交给机器人完成。我们只需要定时来查看改进后的启动模块有没有起到作用就行了。”

    晴雯遥望着在夕阳余晖下宛如黄金镶嵌着钻石的长江缓缓流向远方披挂着星空的永恒之城中感叹道：

    “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以这样的心情欣赏永恒之城的日暮时刻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周成浅喝了1口咖啡，目光看向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喇叭口前方。那半空中明明什么都没有，连背景的天空都干净得像1块蓝灰色的玻璃，但他却看着那儿怔怔地出神。

    过了许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晴雯转面看去。只见周成依然看着那个喇叭口发呆，便好奇地问道：

    “周成，你怎么啦？”

    周成如梦初醒般地打了个冷噤：

    “哦没什么没什么!”

    晴雯脸上又挂上了如晚霞1般温柔的笑容：

    “你不觉得这里的景色特别美吗？而且还是独1无2的。”

    周成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哦是啊独1无2，别人可不能随便来这里谁都不行！”

    晴雯还是觉得周成的神情有些奇怪，正要开口。周成满面堆笑地说道：

    “是挺美的，不过这头上顶着个大炸弹，总让人心里瘆得慌。我记得你说过几次想去云端餐厅吃晚饭，现在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值得庆祝。要不咱们现在就过去？”

    “哇！太好啦！”若不是手中还端着咖啡，晴雯就要开心地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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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章 抗议

    两人来到哨兵塔下，由于地处永恒之城的边缘地带，这里只有大片大片的各种景观，并没有住宅和功能性建筑，自然也是人迹罕至。

    就当周成和晴雯有说有笑地走在景观丛中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哨兵塔禁飞区边缘，他们停泊飞行器的草坪上不知何时多了不少飞行器。这让他们感到很奇怪，因为这样的地方是几乎不可能有集会的。

    走近之后，飞行器的舱门打开了。从每1架飞行器上都走下来两3个人，他们在停泊区前站成了1排，然后举起手臂。手环在人群的头顶上投影出几行滚动的文字：

    “不许亵渎水晶之墙，无论你是谁！”

    “永恒之城的象征不是满足你个人私欲的试验场！”

    “请珍惜自己前时代的荣光，否则你将沦为不受尊重的人！”

    “……”

    周成看着这些闪闪发光的标语大惑不解：

    “他们这是……”

    晴雯低垂着目光小声说道：

    “别管他们，我们赶紧走吧。”

    从人群中穿过时，周成清楚地感受到了人们盯着自己的眼神奇怪而又炽热。之所以说是奇怪，是因为周成可以看出他们眼神中想要传递的愤慨。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愤怒过，以至于看上去有些生疏，甚至是幼稚。

    飞船起飞之后，周成看着地面上正在远去的发亮字幕问道：

    身

    “他们这是在对我们改造哨兵塔工作的抗议吗？”

    晴雯无奈地说道：

    “哎！别在意他们，在任何个时代都有这类自以为在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热血人士。”

    周成依然看着只剩1个小光点的人群嗤之以鼻：

    “呵呵，恐怕他们担心的并不是所谓的公平正义，而是担心我的工作影响到他们现在的生活状态吧！”

    晴雯说道：

    “这也不难理解，现在的社会、生活、生态等等各个方面都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时代了，人们不愿意再有任何的波澜。”

    周成哼笑了1声：

    “呵呵，他们可能忘了，我们今天之所以能过上如此舒适和潜力的生活的唯1原因是，1直有人拒绝接受已经安排好的条陈规律。”

    晴雯淡淡地说道：

    ~

    “我们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觉悟，随他们去吧，不用放在心上。”

    周成忽然想到了什么，急促地说道：

    “从打出来的标语内容来看，他们知道我是谁？”

    晴雯说道：

    “这不奇怪，你的身形特征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很显著的区别。而且，之前你当众接受过那么多次统帅的嘉奖，能认出你并不是难事。”

    周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又本能地回头看了看。这时，他发现身后的夜空中有几个小亮点似乎在跟着他们。

    “他们还再跟着我们？难道这不违法吗？”

    晴雯调出飞船的雷达影像，在他们身后果然有几个亮点。

    “从现在永恒之城的法律上来说，只要他们不是使用自动驾驶仪未经同意跟随我们，那就不算违法。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他们确实在手动驾驶飞船跟着我们。”

    周成转过头来，恼怒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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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可笑的法条，那我们也别去云端餐厅了，先回去再说吧。”

    晴雯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反对。

    飞船在降落到院子里的过程中，周成看到了在他住处的路边上也停着几架飞行器，这样的情况并不常见。在快接近地面的时候，那些飞行器上的人走了下来。抗议的标语投影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飞船着6以后，周成怒气冲冲地掀开飞船的舱门向院子外边大步走去，晴雯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周成咬牙切齿地向那几个抗议的人吼道。

    但那些人并没有因为周成的怒不可遏而有丝毫的退让，其中队列前方的1个人就像典狱长对着囚犯训话1般傲慢地说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感到愤怒了，而是羞耻！”

    周成怒火中烧，不受控制地举起了拳头。身旁的晴雯吓了1跳，惊呼道：

    “周成！”

    眼前的那人毫无惧色，依旧用不屑1顾的眼光看着他。周成愣了1会，放下了拳头，冷哼1声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我们知道您在前时代的荣光，但那不属于现在，黄金时代已经不需要你的多疑、鲁莽和勇敢了。”1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成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他转过身去看着那人质问道：

    “那你认为现在的黄金时代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之上的？”

    那人回答道：

    “那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永恒的文明繁荣才是唯1重要的。”

    “你就那么确认现在的所谓繁荣是永恒的吗？”周成反问道。

    “只要没有像您这样的人为了沽名钓誉去破坏平衡，我们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那人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周成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话都到了嗓子眼又咽了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和这些人之间总有1方脑子不正常，而正常人和疯子是无法沟通的。他不再理会他们，再次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再次传了来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如果你接受不了这1切，就离开永恒之城，或者离开这个时代吧，这儿不需要你。”

    走进院子里之后，晴雯赶紧启动了声光帷幕，院子外的人、标语和声音立刻就消失了，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1样。

    “不用在意这些人，他们代表不了这个时代，我相信你做的是对的。”晴雯说道。

    周成的情绪有些低落，他沉沉地说道：

    “真的吗？”

    然后抬头怔怔地看着依旧明亮的星空，群星、银河、明月依旧交相辉映。愣了好久，他1言不发地回到了屋内。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周成去到哪里，抗议的人总是像幽灵1般地会出现在他们的周围，这让周成非常恼怒。1连几天他都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让周成的面色灰白，情绪低落。

    看着周成面容憔悴、情绪也日渐颓丧，晴雯提议：

    “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住1阵吧，额要不我们去火星水手谷模拟生态区，或者去金星的麦克斯韦山度假区，再不行去木星轨道或者小行星带也行，现在那些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了。过些时候，那些极端主义者就消停了。”

    周成坐在沙发上缓缓摇头：

    “恐怕那个极端主义者是我，而永恒之城的所有人类都反对我的做法。”

    ——

    晴雯捧起周成冰冷的手掌，真诚地看着他：

    “不是的，你不用理会他们，过段时间就没人记得了。我们出去散散心吧，你现在的样子我很担心呀！”

    周成忽然眼前1亮：

    “我知道1个地方，你应该也没去过，我们去那儿！”

    晴雯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你可不许改变主意，我们现在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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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过去的生活

    周成和晴雯驾驶着飞船离开了住处，升空不久又有几架飞行器如约跟在了他们后方。

    “我们去哪儿？”晴雯问道。

    “切换手动模式，我来驾驶飞船，我们要去的地方没有航迹坐标。”周成说道。

    操纵杆和推力控制器从座椅的两侧升了起来，周成驾驶操纵着飞船向着北方直接飞出了永恒之城。沿着山峰和山谷做了几个大过载转弯之后，雷达屏幕上终于没有了多余的光点。

    “哼！这群废物，也就只有本事跟踪沿着航线智能驾驶的飞行器。”周成1边说着，1边把飞行器拉升到了云层之上。

    “真是期待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那儿是什么样子的？”晴雯兴奋地问道。

    “你会看到的，那儿有我的朋友。”周成回答道。

    “朋友？”晴雯脸上出现了1丝慌张的神色，似乎她已经猜到了要去的地方。

    飞船再次落到云层之下的时候，长满绿树的丘陵之间流淌着1条清澈的小河。顺着小河蜿蜒的流径找去，前方的地平线边缘出现了1个狭长的平原。

    飞行器沿河而去，河谷平原已经大半映入眼帘，而远处小镇的房屋也依稀可见。晴雯带着惊喜和些许担忧的神色问道：

    “那是流浪人类的聚居点吗？”

    周成眉头微微皱起，反问道：

    “流浪人类？你们这么称呼永恒之城以外的人类吗？”

    晴雯瞪着大眼眺望着远处的小镇：

    “书上是这么说的，但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去过他们的聚居点。”

    周成说道：

    “他们就是1群不愿生活在永恒之城的普通人，不是什么流浪人类。他们有的是苏醒者的后代，有的来自月球，有的就是两3个世纪前永恒之城的居民。之前我‘失踪’的那段时间，就住在这儿。镇子上有我的朋友，我还买了1栋房子。”

    听完周成的讲述，晴雯原本有些担忧的神色已经1扫而空。脸上只剩下了兴奋和盼望：

    “真是好期待啊，小镇上的生活和你们那个时代是不是1模1样的？”

    p>

    周成脸上浮起了复杂的神色：

    “怎么说呢？很像，但又不像。不过总归是要比永恒之城里的生活更像是文明本应该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飞船的全息投影信息变成了闪烁的红色，急促的警报声也随之响起。座舱里的气氛伴随着ai语音骤然紧张了起来。

    “警告！侦测到火控雷达锁定信号！警告！检测到多频道无线电语音信号！”

    “播放语音信号！”周成向ai喊道。

    “这是唯1的1次警告！你已非法闯入禁飞区域，请你立即启动敌我识别信号，或者立刻就地降落接受检查。如果你继续飞行或者试图逃逸，我们将对你进行实弹拦截！重复1次，这是唯1的1次警告！”

    “我们现在怎么办？”晴雯惊慌地说道。

    周成也没了章法，他上次来的时候乘坐的是月球基地的飞船。对于小镇附近空域是禁飞区完全不知情，更不清楚所谓的敌我识别信号的含义。

    在红色警报越发频繁闪烁的刺激下，周成只能选择赶紧就地降落。由于紧张和驾驶经验还不够丰富，飞船在草地上犁出了1道黑色印记才停了下来。

    “晴雯！你没事儿吧。”周成对着惊魂未定的晴雯喊道。

    说，

    “我我没事儿，就是吓了1跳。”晴雯面色发白，喘着粗气回答道。

    “你快看！有车子正向我们这边来！”晴雯忽然惊声喊道。

    周成顺着晴雯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3辆车子正飞速赶来。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具体型号，但仅从凶悍的外形就可以判断出，那是3辆战车。

    周成和晴雯走下飞船，不知所措地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在此时，3辆车都放慢了速度，其中的两辆更是直接掉头离去，而另1辆也是缓缓驶来，已然没有了之前迅猛冲锋的架势。

    就在周成和晴雯都大惑不解的时候，车子停在了他们身前。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吕特，他1脸惊喜地快步向周成走来，两人拥抱之后吕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老周！这1别，得有1年多了吧，真没想到是你啊！但你小子可不地道啊，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的旋翼机开走了。走了以后消息全无，可让我和另外几个老伙计好找啊！”

    周成面颊少见地浮起了红晕，连连道歉：

    “实在对不起，那时候脑子还有点轴，犯迷糊了。你的飞行器我也搞坏了，回头我按照你的标准，赔1架给你。”

    吕特笑着说道：

    “这个我不担心，你可是我们镇子上的有钱人。”

    说完两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之后，周成看了1眼吕的特装束，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战车收起了笑脸：

    “对了，老吕。这禁飞区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吕特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你上次1共也没呆几天，期间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去图书馆的路上，哪儿有工夫给你聊到这些啊。这禁飞区就是我们小镇自发武装防御的1部分，老1辈人传下来的。

    当时可能有安保需求，所以建立了小镇防御体系，我们也没敢放弃。自我记事起就没用过，今天还算头1回。”

    “哦哦！原来是这样。”

    “这位是？”吕特看向1旁的晴雯。

    “你好，我叫晴雯，很高兴认识你，吕先生。”晴雯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自己，并且伸出了手。

    吕特和晴雯浅浅握了手：

    “我叫吕特，叫我老吕就行了。”

    p

    “你们说话的方式真有趣。”晴雯满面笑意地说道。

    眼看气氛有些尴尬，周成向吕特问道：

    “对了，老吕。我的房子还在吧？”

    “当然还在了，不过你上次突然就消失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不敢贸然进去。先去我家吃午饭吧，下午再找点人1起帮你打理打理，估计1屋子的灰了。”吕特说道。

    “那就只能又先麻烦你了。”周成说道。

    吕特开着玩笑：

    “麻烦啥啊，你是我的老朋友，又是镇子上的有钱人，我得好好巴结你。别愣着了，外边这么冷，你们穿成这样1会儿该冻僵了。”

    所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周成带着晴雯游览了整个小镇和周围的景色，也了解了小镇的人文风情。令周成颇感意外的是，晴雯对这里复古的生活方式不仅没有不适应，反而非常喜欢。

    这天，周成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手里提着几袋菜食和生活用品从外边回来。看到晴雯正坐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看着书，周成饶有兴致地问道：

    读者身

    “哟，这种最传统的纸质书籍看起来很吃力吧。”

    晴雯放下了手中的书，摇了摇头：

    “按说这样低效率的阅读应该会让我感到不适应，不过说来奇怪。在这样的环境下，不仅没有任何不适应，反而有种难得的惬意。”

    周成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笑呵呵地说道：

    “看起来啊，你的dna里也有苏醒者的成分。1直生活在永恒之城里的人们，恐怕已经很难再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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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交易

    晴雯帮着周成整理着买回的菜食，好奇地问道：

    “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食材呀？”

    “在以前，我们的民族有个很重要的农历节日叫做春节，也就是新年的第1天。农历新年到来的前1夜叫做除夕，这1天的晚餐会特别丰盛。想到这个，我就多买了1些。要是太多了，还可以邀请老吕他们几个过来。”周成回答道。

    晴雯的嘴角翘起，笑盈盈地问道：

    “这是除夕快到了吗？”

    周成浅笑道：

    p

    “现在已经不用农历纪年了，我也没仔细研究过历法。所以也不确定今年的除夕具体是哪1天，但应该就是公元新年之后的某个时间。不过，差不多是个意思就行了。

    哦，对了。老吕约我明天去山区打猎，看能不能弄点野味回来。那可是分子合成器无论如何都模拟不出来的味道。”

    “知道，知道！分子合成器做出来的食物是没有灵魂的。”晴雯俏皮地说道。

    “呵呵，说得没错。你就等着尝尝我这6个半世纪前的烹饪水平吧。”周成笑着说道。

    第2天1早，天还没亮，周成便出了门。但他并没有去找吕特，因为那场所谓的“打猎”根本就不存在。他径直来到停放在郊外的飞行器，启动之前他又看了1眼月明星稀的夜空。

    微亮的天穹边际洒着1团浅浅的光晕，就像是将搅碎的鸡蛋液倒入了清水中。虽然已经非常淡薄，但依然清晰可见。那是穿越650光年之遥来到地球的晨昏线母恒星超新星爆发的余韵。

    周成驾驶飞船回到了永恒之城自己的住处，房门外放着1个袋子，那是他在回程的路途中定制的衣服。进屋换上衣服，他瞥了1眼镜子里的自己，便出门而去。

    随后，他驾驶飞行器来到了1座喷泉广场旁的咖啡厅里。坐下之后，他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才安下了心来。

    不多时，坎宁走了进来。他看到周成，眼中闪烁起了惊奇的光泽：

    “哟，周成。你这1身打扮好漂亮呀！连我都快自愧不如了。前1阵子在新闻讯息上看到你在科技上做出了不少突破贡献，那时候你都还是1身前时代的西装革履。怎么，想换个活法了？”

    ：

    周成又扫视了1圈周围，带着无奈的口吻说道：

    “你就别提了，劳神费力地搞那些东西，到头来还让人家打着标语抗议，我算是受够了。”

    坎宁呵呵地笑道：

    “是得花点儿时间才能适应这个时代，更何况你还来自比我更早的纪元。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适应得倒是比我当年要快多咯。”

    周成翻动着他精致的领口摇头说道：

    “算了。看起来科技在这个时代已经沦为下品了，我还是写我的侦探悬疑小说吧，对了我要的东西给我带来了吗？”

    坎宁递上了1个盒子：

    “带来了。”

    “是按照我的要求定制的吗？”周成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说道。

    “放心吧，规格、尺寸、功能都是严格按照你的要求在物联网上定制的，几个部件也是按照你的要求，找几个朋友分别定制的。”坎宁说道。

    周成从衣兜中拿出1个小袋子递给坎宁：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坎宁拿过袋子，从中拿出月晶石，用两个手指把它举在身前。在灯光的映衬下，宝石周围裹上了1圈圈彩虹般的光泽。

    “我的天啊！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相信世间真有这般华彩的宝石！”

    随后，他把宝石放回了袋子中，又问道：

    “你就真舍得给我了？”

    周成把坎宁给他的盒子放到桌下，淡淡地说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你帮我这个忙，我给你月晶石。”

    “我看你要的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没有什么用啊，你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真是不明白。我就是好奇，你可以不回答我。”坎宁摩挲着装着月晶石的袋子说道。

    周成倒是1脸淡然地说道：

    ~&

    “这也不是啥秘密，就是我写侦探悬疑小说的素材罢了。有些剧情光用思维实验不好使，还得辅以道具。至于为什么要你分开定制，也算是找找神前时代特工交易的那种神秘和刺激的体验感。”

    坎宁笑着说道：

    “哟，看来我也成了你灵感素材的1部分了。挺好，我倒是有些期待你的小说了。写好了可要第1时间告诉我哦！”

    “这个没问题。”

    “好啦，不和你多说了，还有个聚会等着我，有事儿再找我，没事儿咱也可以聚聚。我最近认识了1群新朋友，搞行为艺术的，没准也能给你提供写灵感！”

    “好的，谢谢你，回见。”

    坎宁开着他的超跑进去以后，周层也拿起盒子起身离开。他看着落地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和周围的其他人几乎别无2致，才放松了些警惕大步离开了。

    周成先回到了住处，戴上月球手环之后就驾驶着飞船直奔永恒之城的最西端而去。在离整个城市第1座哨兵塔禁飞区还有1段距离的时候，便让飞船着6到了地面的空旷处。

    他拿出1个吉他盒子背在肩上，关上飞船的舱门口之后，又在玻璃座舱上细细端详了1番那个自己都不太熟悉的身影，才转身向着远处哨兵塔的方向走去。

    周成并没有直勾勾地向着哨兵塔走去，而是1路弯弯绕绕地走着。他的步伐很慢，步态有些慵懒。路过1些精致的景观或是雕塑时，还会停下细细赏析1番。

    pp<

    有时甚至会从盒子里拿出吉他来上1小段，远远看去就像这永恒之城中的普通公民，正在苦苦寻找着创作和演奏的灵感，但他的眼神却像侦察兵1样小心地搜索着周围的1切。

    转了1大圈，周成远远地绕过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景观维护机器人来到了禁飞区前。长舒了1口气之后，把手心的汗在精美的衣服上擦了擦。这1路上他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这片区域确实1个人也没有。

    随后，他大踏步地走向了就在不远处的哨兵塔。来到塔下的入口处，警戒系统扫描了他的生物体特征之后，ai语音说道：

    “欢迎您的到来，周成先生。请表明您的来意。”

    “检查武器系统升级模块的实验数据。”

    “授权通过，祝您工作愉快！”

    周成踩着玻璃片1般的升降机来到塔顶，他环视了4周。明媚的阳光下，远处的永恒之城熠熠生辉，身后的宏伟水坝默然矗立在巨大的山谷间。塔下的长江静静地向着原城区的方向流淌，目光所能及的空中除了几朵云彩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眺望了1阵之后，他放下了肩头的吉他盒，转身走上了塔尖装着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武器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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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三章 做好准备

    当周成从塔尖的武器舱返回观景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他从吉他盒里拿出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口，然后又拿出毛巾擦去前额、后颈和头发上的汗水之后才长出了1口气，放松了下来。

    此时，远处永恒之城的霓虹就像天边跳跃着7彩火焰的炉子。而身后的永恒之始水坝在彩灯的映出下，就像1道流光溢彩的珠帘。

    p，

    但周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目光凝望着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杀伤范围区域，而那个方向上此时只有1片漆黑。

    周成慢慢将目光收回，最后落到近处炸弹喇叭口外边的某片空域。那片区域依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就像已经在那片虚空中看到了什么令他憎恨的东西1般，目光尖锐得像剑锋，咬肌不停地抽搐。

    就这样愣了好1会才又回过神来，他对着幕墙里自己的镜像扣上领口的纽扣，放下卷起的袖子。整理完成后就背上吉他盒乘坐升降梯往下去了。

    和来时1样，他在大片的景观区里像个游吟诗人1般闲庭信步地走着，绕了好大1圈才回到飞船上。

    回到住处之后，周成做的第1件事情就是，近乎发泄似地把穿着的那身华丽得有些妖娆的衣装给扯了下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之后，他又换上了1身在曾经只有出席重要场合时才会穿的中山服。

    周成来到楼上的阳台，目光决绝地看着半空中的1钩弯月，嘴里喃喃地念叨着：

    “但如果你发现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并且可以肯定那个真相的内容，那你1定要在做好所有准备之后再去揭开它。”

    这是在月球的时候，卢远舟对他说过的话。他眉头微微皱起，深吸了1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随后闭上了眼睛微微点头，似乎做出了1个艰难地决定。

    周成回到了书桌前，他先把哨兵钢笔别在了胸前的口袋里，然后将月球手环摘掉，之后拿出了从坎宁那儿获得的盒子，并且把盒子里的0件摊到了桌面上。

    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1些镊子、放大镜、容器、塑料壳子还有些古董1样的电路板和线材。

    p>>

    清点过0件以后，周成又从饭厅的酒柜上拿来了几瓶白酒。那是他从京华遗址回来之后，在物联网上定制的1批复古白酒。虽然口感和做旧的包装都和当年几无2致，但他却很少喝。

    周成拧下了盖子之后，把酒瓶放到了1边。虽然酒瓶和酒都来自分子合成工厂，但盖子却是他从京华自己家中储物柜的木箱子中找到的那几个。去年凛冬时节在废墟中的画面又浮上心头：

    他顶着北方的酷寒在废墟中翻找无果时，也曾恼羞成怒地抓起没用的废渣乱扔发泄。当他抓起那几个瓶盖时，指尖在1枚瓶盖内底触摸到了不1样的材质。

    周成欣喜若狂地举着作为光源的手环仔细观察，发现在瓶盖底部附着1层类似橡胶的物质。这种老酒他曾经有许多瓶，对瓶盖的结构非常了解，原来的瓶盖内是没有这层东西的。

    而且木箱子里算上碎片1共只有3个瓶子，却有78个瓶盖，再加上之前整个线索的情况来看，这1定就是曹锐留给他的信息无疑了。

    就在他准备找东西抠出那层多余的橡胶物质时，皎洁的月光让他想起了卢远舟对他的忠告。他已经几乎可以确认眼下的太平盛世就是1座虚幻的海市蜃楼，而自己还没有做好任何面对真相的准备。

    更令他担忧的是，如果真凭实据的事实映入自己的脑海之后，恐怕还想在具有短期记忆读取功能的知识传输头盔下隐瞒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就难如登天了。

    周成在寒风裹挟的废墟中1口口地喝着暖身的白酒，无助和恐惧将他吞没。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卢远舟的另1句话“如果当你知道有人在监视你的时候，那就不再是监视了。”

    这句话令他茅塞顿开，那意味着如果真的有人在监视他，那么他不仅知道该如何小心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行为，还可以将这种已知的监视为自己建立优势。他要给对手制造1个圈套，为以后可能出现的状况做好准备。

    周成定了定神，把思绪从凌乱的废墟中拉了出来。然后拿起1枚瓶盖，用镊子将瓶盖底部那1层像密封胶1样的东西拿了出来。

    借助灯光的透射，可以清晰地看到胶质层中间有1个小方块的阴影。他用镊子和笔刀在放大镜下精细地将那个黑色小块剥离了出来，那是1块蚀刻电路板。

    他很快就如法将剩下瓶盖中的电路板都拿了出来，然后通过相邻电路板的线路位置关系将它们拼合到了1起。1张穿越了6个多世纪的储存卡重新出现在了桌面上。

    周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信息读取器，然后连通了显示器和线路。储存卡里的内容显示了出来。那是1张张在现在看来图像质量很差的照片，拍摄的内容是手写的稿纸。

    他1眼就认出了老友曹锐的字迹，两行热泪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他赶紧擦去泪痕，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定睛看向第1张照片的内容。

    “老周，当你读到这条信息时，我已经化为尘土。但你不必因此而感到悲伤，因为我已经成功了！而你还能看到这些字迹，也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人类还有机会！

    我知道你1定会看到这条消息，也只有你才有可能在几个世纪之后的未来找出我精心留下的线索。我知道这个过程会非常艰难，但我只能这样做，我必须需要确保只能是你读到我留下的信息。

    虽然我此刻无法想象你会身处在1个多么繁华的未来，但我相信凭你的智慧、洞察力和末日之战的经历1定已经察觉到了盛世背后的虚幻。

    如果曾经的敌人还在我们身边，无论他们是在地球还是太阳系。无论他们展现出来的是怎样善良面孔，但高悬在人类头顶的杀戮利刃就依然还在。

    而人类之所以还能继续生存，你还能安然地阅读我留下的信息，只有1种可能。他们还没有做好破除你所建立的裸奇点威慑的准备，看完我留给你的全部内容，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么绝望的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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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四章 曹锐的笔记(上)

    周成顿感1股风刀霜剑的冰寒从4面8方向他袭来，虽然这个结果也算是在预料之中，但真要面对时却也难以做到坦然。更何况，这个结果要揭示的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人类的命运。

    在这1年多的时间里，周成1直要在永恒明媚的阳光下做那个不为人所知的潜行者，要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伪装成那个令敌人安心的苏醒者，要在亦真亦幻的惶恐与挣扎中时刻记住自己的使命。

    这样如履薄冰的生活令他心力交瘁，在学习老友曹锐分析问题方法的同时也学会了他对万事万物的多疑。即使在面对老友留下的笔记时，依然如此。

    周成通缆了1遍储存卡中的图片发现，照片上稿纸的新旧、样式都各有不同，看起来是来自不同时候的记录，但字迹都是来自曹锐。他怀着审慎的态度打开了第2张图片。

    “日期：末日大战最后1天

    看着冲向老周他们乘坐的空天飞机的几支天梭在防空战车密集火力下掉了头，我总算松了1口气。但我也没准备就这样把命交给这帮阴险的雨人，我把防空战车停在了排水沟的上边，在战车表面放置好了十几公斤c4。

    在天梭掉头的时候，我启动了自动锁定射击系统，自己从车底的逃生口钻到了排水沟中。

    听到天梭的啸叫声快到耳边时，我引爆了战车上安置好的炸药，不得不说我严重低估了这十多公斤c4的威力，冲击波把我震晕在了排水沟里。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我偷偷摸回城区之后才发现，满身带着血污和伤痕的人们都在庆祝着，时而飞过的天梭在播报着李林杰宣读的停战通告，我知道是老周他们成功了。”

    看到这里，周成露出1丝欣慰的笑容。回想起上次去塔里木湖找雨人时看到的影像，这1切都真实发生了，心中的疑虑也放了下去。

    “日期：末日大战后第5年

    人们的基本生活条件总算能够得到保障了，战火下的残垣断壁也不复存在，城市4周是万亩良田和无数新建的定居点。那些铁皮房子虽然谈不上舒适，但至少遮风挡雨不是问题。

    工业也在迅速恢复，分配物资里甚至开始出现非生活必需品，1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我依旧对雨人有着极大的不信任，但不得不承认的是，雨人特殊的生命形态在整个复苏过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他们也为此付出了许多，我亲眼看到过烈日中飞行的天梭因为没有及时补水而坠落在地上，散落成无数小块。尽管其他天梭很快就来将他们救走，但总有1部分永久性的失去了活力，变成了土壤中的尘埃。

    最让我感到振奋的还是新生人口的急剧增多，危机时代开始之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的孩子了。虽然他们出生在了1个糟糕的年代，他们只能在硝烟的余味中度过童年。艰苦奋斗会贯穿他们的1生，但他们代表的是未来的希望。

    我们和类人混居在同1座城市里，虽然划定了居住区范围但并没有让两个文明隔离开，也无法隔开，我们还必须要集中所有的劳动力恢复工业生产。

    这让原本就脆弱的社会秩序更加雪上加霜，我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脱离了生产，重操旧业成为了1名安防官。”

    说

    对于曹锐笔记中描述的那个裹挟着硝烟与伤痛的时代，周成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依然能够感同身受。

    “日期：末日之战后第十年

    现在我算是对老周那句“先进的理论才能创造先进的生产力”有所体会了，类人虽然相貌上和我们没有区别，但他们的科技水平确实在工业生产的恢复上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短短十年，城市面貌已经焕然1新。人们的生活和工作已经恢复到了2十世纪初期的水平，双休日又重新被启用，公路上也又能见到穿梭的汽车了。

    雨人的天梭已经越来越少的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类人的聚居点和人类也日渐泾渭分明，双方虽然还在同1座城市中生存，但实际上已经是紧挨在1起的两座城市。双方都设立了关卡，不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区域。

    我的工作也更加繁重了，除了常规的治安和刑事案件之外，人类和类人之间的摩擦开始变得越发频繁。他们强大的知识储备在为我们带来科技进步的同时，也让我们再1次感到了威胁和压抑。

    他们除了口音和我们还有些区别，其他方面与我们几无2致。但就是他们这群人在十年前曾经有组织的屠杀过我们的同胞，人们越来越缺乏安全感，对类人的削弱和管制的呼声越来越高。

    经过双方高层的权衡，做出了决定。将类人和人类的聚居点混在1起，这样虽然消除了对强大文明的未知和不可掌控带来的恐惧，但却带来了1个新问题。越来越多的人类在类人中发现了他们十年前失散的亲人。

    那些曾经是他们妻子、丈夫、儿子、女儿、朋友的人，虽然躯壳依旧，但灵魂已经完全是另外1个人。由此引发的冲突和混乱可想而知，社会再次陷入危机。

    小说

    其实人们都知道，就算抢过那1具躯壳也无济于事，他们挚爱的人早已远去，但没人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日期：末日之战后第十2年

    这是动荡的两年，经历了几次的流血冲突之后，事态向着失控的方向开始偏离。雨人的天梭又回到了城市中，谁都害怕月球的裸奇点威慑装置被启动，但谁都无法阻止日益恶化的局面。

    就在这时，联邦诞生了，有利于安定的法令被制定了出来。人们也在动乱和冲突中回归理性，要想继续生存下去，只能面对这些自己无法面对的问题。不管未来是什么样子，但如果没有了现在，那肯定是没有未来的。

    类人被允许低限度武装和组建安防官队5以保护他们的人民，而人类也不允许侵犯已经被确认身份的类人，社会终于又得以在艰难中继续前行。”

    接下来1张图片上的日期让周成心中1紧，因为那显示着曹锐就快要成为卷宗离表明的罪犯了，也离曹锐生命的终点不远了。

    “日期：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

    p>

    类人的知识储备对工业生产再次发挥了强大的支持力，如今人类的生活条件已经达到了危机时代前，某些领域的科技水平甚至已经大大超出。人口开始回升，城市在不断发展壮大。

    联邦法令的逐步完善也让人类和类人之间的冲突逐渐减少，人们虽然对未来依然充满了惶恐和未知，但所有人都相信至少在可预知的短期内不会再出现战争和动荡了。

    今天，我跟着1辆类人安防司的车子对类人聚居区进行例行巡逻。就在巡逻快要结束的时候，在路边我忽然看到了1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的容貌和身形已经不复十8年前，但我非常确认，她就是我当年在特情局的得力干将——张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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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五章 曹锐的笔记(中)

    周成也是1惊，仅仅通过照片上的文字，他也能感受到6个半世纪前老友当时的惊讶。他大致浏览了1下接下来的几张图片，发现照片上纸张的材质和笔迹颜色都差不多，心中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他点开了下1张图片。

    “日期：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2月1日

    尽管类人在这十8年来与人类的共处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善、克制和奉献精神，但我对这些来自镜像太阳系的入侵者仍然没有1丝好感。

    我始终坚信，他们之所以会表现出这样的姿态，仅仅是因为暂时还无法破除裸奇点威慑，而自己又害怕再次受到宇宙监察者机制的惩罚。对于人类，他们没有任何敬畏、甚至是同情之心。

    更何况，经历了前些年的动荡之后，联邦法律严令禁止寻找被确认了类人身份的曾经的亲属和朋友。

    因此，我在看到张婕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但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她曾经是我的同事和朋友，我现在忽然能理解前些年社会动荡的原因了。

    回到安防司之后，出于好奇和莫名的直觉，我在资料库中通过照片比对，总算找到了张婕的资料。她现在的名字叫晏丝，身份是类人女性。资料显示，她有4个孩子，最大的17岁，最小的14岁。

    这样的情况在类人中并不罕见，几乎所有类人女性在末日之战结束后就开始繁衍下1代。我仔细地看完了她的所有资料，除了因为她曾是我的朋友之外，没有任何异常。但看着她的照片和名字还是让我唏嘘不已。”

    “日期：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2月2日

    1夜辗转难眠，我利用自己安防官的身份，假借调查的借口去到了张婕上班的工厂。当看到她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操作着机器专心地加工精细0件时。

    我心中百感交集，但从她昏暗的眼神中我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思维敏锐、身手不凡的张婕了。那种感觉就像，远远地认出了自己的老朋友，到了跟前却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1个安防官出现在工厂车间里，自然所有人都会看我1眼，张婕也不例外。不过她和其他人1样，只是抬眼看了我1下就又回到自己的工作中了。

    我怀着失望和满足的复杂心情往车间外走去时，忽然听到了1声‘哎哟！’我回头看去，发出声音的正是张婕。她的手被机器伤到了，但看上去并不严重，旁边的工友正在帮她处理伤口。这样的工作，如果分心被伤到手指也不是怪事。

    正当我准备转身离开时，张婕盯着我看了1眼。那个瞬间很短暂，周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但我非常确信她在盯着我。

    在那个眼神中我分明看到了那份只可能属于张婕的敏锐和凌厉，而且在她目光收回的1瞬间我读出了期望和悲凉。我虽然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车间，但我不准备就这么结束调查。”

    “日期：末日之战后地十8年2月4日

    ~小说app，-app。。

    掌握了这个被称为晏丝的类人女性的作息规律和线路后，我蹲守在她下班的必经之路上，她也准时出现在了那里。我亮明身份之后，她像所有接受盘问的类人1样，非常配合地回答着我所有的问题。

    整个过程中，我都仔细地注意着她的每1个眼神和面部最细微的表情。但她就跟所有忙于哺育孩子和工作的中年妇女1样，满身的疲惫却依然礼貌而谦逊。

    我有些失望地结束了盘问，正要转身离开时，她忽然轻轻拉了1下我的衣角。回头看去，张婕正面目狰狞地抽搐着，闪烁地眼神中我又看到了熟悉的光泽。

    张婕的抽搐越来越厉害，眼看就要摔倒下去。我赶紧扶住了她，就在这时她在我耳边非常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我正要问她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忽然又恢复了正常。

    她站起身来连连向我道歉，并声称自己身体不舒服，需要回家吃药。而刚才的1幕也被周围的其他类人看到了，其中有认识她的工友，还有类人安防官，他们纷纷聚拢过来关心她的状况。

    尽管张婕刚才的行为引起了我极大的怀疑，但我依然保持着理智，我不能太过引起类人的注意，否则接下来的调查将难以进行，我只是目送他被工友们搀扶着离开。

    回到住处之后，我反复揣摩着张婕在我耳边说出的那两个模糊的字。最终，我得出了1个毛骨悚然的答案，她说出的两个字是周达！

    这是我和她1起在西北寻找雨人线索时用的化名，而这个名字不可能有第2个人知道，我认识的那个张婕依然还在！”

    周成脑子嗡的1声，曹锐笔记里描述的情况让他想起了被类人控制时候的刘超文。

    “日期：末日之战后地十8年2月5日

    我把调查到的情况和自己的推测向安防司总长做了汇报。很快，几名更高级的官员单独会见了我。

    从他们的描述中我得知了像张婕这样的情况在类人中并非个例，造成的原因可能是当年传输意识的时空通道被紧急关闭，导致部分被入侵意识的人类还留有残存意识。但具体人数的比例和残留意识的程度都无从考证。

    对于这种情况，现在和可预见未来的科技水平都无能为力。不仅如此，包括安防司总长在内的1众官员严厉地告诫我，不要再对此类事件进行调查，1切破坏安定发展的行为都会被联邦法律认定为反叛。

    虽然我能理解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持现在难得的稳定局面，如果让人们知道他们亲人的意识可能还残留在类人的躯体内，那立刻就会引发足以让社会崩溃的危机。但这仍然是1个令我既愤怒又绝望的命令。

    回到家中，我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在理性快要战胜感性，让我放弃对张婕的调查之时，我在衣兜口袋里找出了1颗纽扣。

    我很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出发时，口袋里是没有这件东西的。而这枚纽扣也不属于我的衣服，那么它只有可能是今天在我搀扶在抽搐中摔倒的张婕时，她放到我的衣兜里的。

    若是换了别人这样做，可能并不会引起我的怀疑。但张婕之前曾经时1名优秀的特工，她接受过最严格的训练。如果她的意识还在，那么她应该知道自己面临的处境。

    而之所以还要拼命这样做，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获救，可能还有什么重要的情况要告诉我。于是我决定不遵守那个命令，把这件事调查到底。这除了是为了张婕，更因为我从来都不信任这帮来自时空之外的入侵者。”

    尽管此时门窗紧闭，但周成依然感受乱风入耳1般的惊悚。他现在完全能够体会到老友当年的困惑、挣扎和坚定，因为他自身也正面临相似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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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六章 曹锐的笔记(下)

    “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2月10日

    我花了几天时间走访了几年前社会动乱中的几个典型性案例，他们中间有1个最极端的罪犯，因为绑架并虐杀了1名女性类人，至今仍被关押在蜂巢监狱。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回答很坦然，也很令我震惊。

    他说：‘我的妻子依然还在她的身体里，但她饱受折磨和摧残，她祈求我帮她解脱，而我答应了她。’

    我又问他：

    ‘你怎么知道你的妻子还在那具已经被类人占领了意识的身躯里？’

    他说：

    ‘我通过她的眼神和声音知道她还在。’

    我故作讥讽地对他说：

    说-app&——>

    ‘那恐怕是你的1厢情愿吧！’

    他没有出现我预想中的暴怒，只是默然说道：

    ‘1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是因为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眼中有我熟悉的眼神，趁着当时的混乱我就把她绑回了家。我把她关在地下室里好几天，用尽了各种办法试图唤醒她都没有用。面对着1个你最熟悉的陌生人，那感觉真是要命。

    所以我准备和她吃完最后1顿晚餐就放她回去，并且接受事实。我妻子以前和我1样爱喝酒，所以晚饭的时候也准备了酒。

    她发了疯似的把自己灌醉，然后她整个人就像把两段毫不相干的电影混杂剪切到了1起。1会暴怒地嘶吼着让我放了她，1会满脸涕泪地哀求我结束她的痛苦。我知道其中有我的妻子，我答应了她。’

    那个犯人在讲述过程中虽然冷漠得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我注意到了他眼角荡漾的泪光，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说谎。”

    “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2月14日

    摸清张婕的作息规律后，我选择了1个只有她独自在家的机会闯了进去。我把她绑在了椅子上，给她灌了含有少量致幻剂的高度白酒。很快，那名犯人描述的情况也在张婕身上开始出现。

    在和她断断续续地交谈中，我知晓了几个让我瞠目结舌的情况。像她这样还有残存意志的情况在类人中还有许多，但是程度有所不同；残留意志的觉醒程度和时间有关系，经历的时间越长，原有意志的觉醒就越发强烈。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还有1丝希望，或许假以时日，可以找到拯救他们的办法。但随后，张婕的状态开始越来越糟糕。类人意志开始强烈反抗，我和她的对话已经很难正常进行。

    最后，我只是隐隐约约地听到她在短暂的闪回中反复提到了1个地方——东方钢铁厂，同时请求我结束他的痛苦。

    这时，她17岁的大儿子忽然回到了家中。不难想象，他那双已经有明显遗传变异特征的大眼睛看到母亲被1个陌生男人绑在椅子上，浑身沾满呕吐物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在打斗中，我失手将那孩子弄成了重伤。而叫喊声和打斗声已经引起了周围邻居和巡街安防官的注意，我只得仓皇逃走。”

    “末日之战后第十8年2月20日

    我在东方钢铁厂潜伏快1周了，这是1座蓉城远郊的钢铁厂，工人只有类人。今天，我总算知道了张婕让我来这里的原因。

    几辆客车径直驶入厂区，停在了炼钢炉的旁边。从车上下来的人显然不是钢铁厂的工人，而且张婕也身在其中。

    他们男男女女上百人，整齐地排列在运送焦炭进入熔炉的输送带前。他们1个个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坚韧地看着前方。之后，他们从衣兜里拿出了个什么小东西，然后吃到了嘴里。

    几秒钟之后，这百余个类人就像扔在地上的火柴棍1样，横7竖8地倒在了地上。等在旁边的类人走上前来将他们11抬上了输送带，和焦炭1起送入了熔炉中。

    在清理完成之后，第2批客车又停到了炼钢炉的旁边。在前段时间范围性地查找张婕的资料时，我记下了很多类人的容貌。而下边这些正在自我毁灭的类人，无1例外都已经完成了4个孩子的哺育。

    我强忍着胃里的痉挛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场面之时，也看清了类人是1个多么可怕、强大而残忍的敌人，他们的强大不仅仅是在科学技术上。

    为了能够保证自身种族的纯净，消除所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种群延续的因素，他们竟然可以选择这种人类难以想象的方式来净化种群。

    更可怕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所有自我毁灭的人没有1丝犹豫和恐惧。他们极高的组织性和对自己文明生存的笃定是人类永远无法企及的。

    现在类人和人类能够和平共存的唯1理由只是因为裸奇点威慑的存在。如果有朝1日，威慑遭到破坏或者不存在了，人类是绝无可能和这样的邻居和平共处的。”

    看到这里，周成的脸上已经粘满了冷汗。他的手颤抖得就像寒风中的枯枝，呼吸急促得就像溺水的人刚刚爬回岸边。

    他闭上眼睛，抹去脸上的冷汗，强忍着喉咙里干呕的冲动感，开了最后1张图片。这张图片上的稿纸与之前的稿纸都不1样，笔迹的颜色也有所不同，这是1封曹锐写给他的信。

    “老周：

    我现在在你家里，这里虽然也是乱78糟，但房子还没有倒塌。你小子藏的老酒也被我找到了，现在快要入冬了，正好喝两口暖暖身子。

    这半年我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去和人类高层甚至是联邦沟通，但在这个稳定压倒1切的时代，根本没有用。而我也因为过度调查张婕的事件，被解除了安防官的职务。

    这个我倒不是很在乎，但可怕的地方在于，我的行为引起了类人的警觉。他们开始在暗地里监视我，并且1直抓着我闯入张婕家中虐待她，并且将她儿子弄成重伤的事情不放。他们坚持要定我的反叛罪，并将我关进蜂巢监狱。

    他们想彻底解决我这个麻烦，而我非常清楚他们的决心和手段。所以，我只能先逃了出来。在现在这个该死的时代，我没有战友、没有人相信我、我已经无能为力。如果我通过常规方式给你留下讯息，势必会遭到类人的破坏。

    悬在人类头顶上的屠刀可能会隐藏到云雾中，但绝对没有消失。类人1旦做好了准备，人类的末日必将再次到来。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对我的观点深信不疑。

    但你此刻还在太空中休眠，我必须要保证你醒来之后能够找到我留给你的线索。如果继续逃亡，我肯定能平安地过完1生，但人类的命运会更加危如累卵，所以我决定要回到蓉城去。

    既然他们想把反叛罪定给我，那我就让他们有更加充分的证据定我的罪。我可能会在类人的聚居区搞1点大动作，然后束手就擒。没人会怀疑我的罪恶，但是你会。你1定会找出所有线索，看到事情的真相。

    至于我，你不必因此而感到悲伤，因为我已经成功了！而你还能看到这些字迹，也就说明我们还有机会，人类还有机会。”

    周成看完已是泪流满面，他1张张地删除了照片，又把储存卡取出来放进撵磨中，咬着牙将那块储存芯片撵成废渣，然后又将白酒倒入撵磨中点燃。

    跳跃的蓝紫色火焰倒映在周成空洞的眼睛里，他没有目标的看着窗外某处，眼前似乎已经看到了这黄金时代将会以怎样绝望的速度冲向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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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仪式

    周成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以后，看了看时间，来到了楼下客厅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似乎在等着谁的到来。

    不消片刻，窗外1道光芒闪过，随后就传来了飞行器着6的声音。周成微微1笑，仿佛等来了他盼望的时刻。

    推门而入的是几个穿着全覆盖战甲的战士，面甲遮住了他们的脸庞，分不清是人类还是类人。虽然他们的手中没有武器，但从进门的动作中已经展示出了不可抗拒的气势。

    1名战士正要走上前来，身旁的人伸手阻止了他，然后用声音合成器说道：

    “周成先生，请您不必紧张。我们是统帅卫队，前来邀请您去参加1场重要的仪式。我们不会动您的哨兵钢笔，也不会限制您使用它的权力，请您跟我们走吧！”

    周成的手环上投影出了1张邀请函和1张执法许可，但他却没有看，只是站起身来淡淡地说了句：

    ——

    “邀请？我能不去吗？”

    那士兵看上去有些为难，但不等他开口，周成便迈步向门外走去。在登上飞行器之前，他又抬头看了1眼夜空。此时的星空已经不复往日的明亮璀璨，但他第1次在永恒之城的银河之中看到了那片已经只剩下1抹浅浅光晕的蟹状星云。

    飞船载着周成向着时空之桥的方向飞去，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时空之桥桥头的半空中有1块灯火辉煌的区域，就像1颗在灯光下光彩夺目的钻石悬在半空。

    快要着6的时候周成才发现，这灯火的所在原来是类人统帅部大楼的天台，这里同时也是永恒之城中除哨兵塔外最高的建筑。

    天台很宽敞，地面层层叠叠地拼接着华丽的地毯。在缓慢流转的彩光中，地毯的花纹和色调都仿佛在随着灯光而变幻着形态，给人1种莫测的神秘感。

    前方两侧长桌上摆放着香槟、饮料和食物，那些酒瓶、杯子和餐具是周成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但此刻这些奇怪的餐具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却毫无违和感。

    天台的另1头，靠着大楼的边缘竖着1块巨大的弧形帷幕，前边摆放着1圈半弧形的坐席，看起来这里即将要举行1场庄重的仪式。

    1群身着盛装的人正在天台中央端着酒杯愉快地交谈着什么，周成远远地就认出了人类统帅和类人统帅李可。但让周成感到惊讶的是，他第1次看到类人也穿上了华丽的服饰。

    而这些衣服无论是样式还是点缀与其上的饰品都是在永恒之城中从未见过的，搭配上类人那双硕大的眼睛，给人1种高雅华贵的庄重感。这样的整体气质与衣着略显妖娆的人类统帅和官员们形成了1种似有似无的反差。

    周成向天台中央走去，送他来的士兵也没有再跟着他，而是到天台边缘列队立正去了。正在和李可谈笑的统帅看到周成，热情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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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周教授,见到你实在是太开心了。本来应该早1些通知您的，但前些天我忙于工作，差点给忘记了，幸好李可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可就要背负上让您错失这么重要历史时刻的罪责了。”

    说完统帅哈哈地笑了起来，李可也对着周成颔首微笑，但周成只是扫了她1眼，又看向统帅问道：

    “重要历史时刻？什么历史时刻!”

    统帅看了看时间，1边引着周成向那排坐席走去1边说道：

    “你马上就会看到了，这绝对是1个新时代的开篇！”

    众人也跟着来到了帷幕前的坐席周围，统帅和李可坐在正中间，周成坐在了统帅的身边。其他人也依次坐下，剩下的人在坐席的两边站成了1个半圆的弧形。

    天台开始缓缓转动，当坐席正对着西北方向时，转动停止了。天台上和永恒之城的灯光开始逐渐熄灭，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横贯天穹的银河、漫天的繁星以及那钩弯月还在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轻微的感叹声从人影中传来，所有人都在赞叹这难得的宁静和安详，唯有周成在暗影中惴惴不安地把哨兵钢笔握在了手中。

    这时，正前方的天际线上升起了1小撮金黄色的小亮点。那些小亮点不停地从远处的地平线升起，很快就像1条条紧挨在1起的细链1般拉到了半空之中。“这些是什么东西？”周成焦急地问向身旁的统帅。

    “这些都是雨人。”统帅意气扬扬地凝望着已经横贯半天的光链回答道。

    周成眉头陡然皱起，看着统帅的眼睛瞪得像两个小灯笼，他极力压着自己激动的声音说道：

    “雨人！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天台的朝向也随着那些亮点飞行的方向开始缓缓旋转，统帅依然是1副轩轩甚得的样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1串串已经在深空中汇合的光链。

    “他们要离开地球，踏上深空的探索之路了。”统帅悠悠地回答道。

    “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地球，他们这样擅自行动不怕引发威慑吗？”周成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1些，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回头看了他几眼。

    统帅终于从空中收回了目光，怔怔地看着周成：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地球。或许是处于对宇宙探索的热情吧，这也不是我关心的。但他们在准备要离开之前已经向我和李可统帅做出了正式的交涉，我们经过谨慎地商议以后，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我也已经通知了月球的太空军，只要雨人不接近月球附近15万公里的警戒区，他们是不会启动威慑装置的。而我们今天之所以聚集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证这个特殊的时刻。”

    “在太阳系附近至少800光年之内都没有宜居星球，雨人连原子工业革命都没有等到就要离开太阳系，我担心这背后有问题！”周成的声音压得很低，语气很沉闷，就像来自地下1般。

    统帅的脸上闪过1丝不悦，话语中带着些沉淀的声调。

    “周教授，你的担心我可以理解。而我的出发点虽然和你不1样，但并不代表我就忽视了可能存在的危险。从他们进入近地空间那1刻起，我们就会派出太空战舰保持密切监视，直到他们飞出柯依伯带。

    而在此之后，空间望远镜会继续对其保持密切跟踪观测，直到他们离开奥尔特云。在他们飞出太阳系之后，我们还会对他们在红外和x波段保持十年以上的跟踪。

    中间出现任何可疑情况，我们都将立刻采取1切必要的措施，其中包括威慑装置。你觉得这样，雨人远离太阳系的整个过程还会有问题吗？

    而且，对于您和您那个时代关于生存和文明的理论来说，雨人离开太阳系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周成默然，不再说话。他感觉自己在和1个正喝得兴起的醉鬼讨论散场离席，但灌醉他的不是瓶子里的美酒，而是眼前这如梦似幻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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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八章 艺术之死

    一条条如冕旒般的金色细链在半空中汇聚成了一枚赤光夺目的亮斑，让它周围的群星都显得黯然失色。那亮斑开始沿着银河缓缓移动，还未来得及汇入其中的细链开始加速追赶，而细链的末端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

    亮斑的加速越来越明显，尾巴也越来越短，人们纷纷拿起望远镜欣赏着这枚正在近地轨道上形成的巨型天梭。

    忽然，天梭的亮度陡然增加，他精美的镂空构型淹没在了闪烁的光芒中。它拖着几缕还未汇入其中的金线，就像一只身披烈焰的凤凰一般穿越银河向深空飞去。

    在人们兴奋的欢呼声和掌声中恢弘的乐曲响了起来。

    宏伟的大钟缓缓响起，仿佛无形的烟雾升腾在尖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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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夫用失传的语言哼唱歌谣，船头劈开波浪，在最后一线夕阳中返回家乡。

    士兵们奔赴战场，他们的痛苦和邪恶终会被阳光掳走。

    千万人齐声的低语中，伟大的城市终会迎来朝阳。

    一座座小山倾泻入海，暴风将大海撕成飞沫。

    引擎发出了隆隆的轰鸣，天梭奔驰在通往群星的公路之上

    天台上的人们都沉浸在这雄浑的奇观中，或热泪盈眶、或振臂高呼、或默默祈祷仿佛正经历一场神圣的洗礼。唯有周成双手握成拳头放在膝上，手心已经浸满了汗水，他看着星空的双眼中交织着彷徨、敬畏和决绝。

    但他的目光并不在那只正消失在夜空中火凤凰之上，而是银落到了河中那团不起眼的光晕中。那是一个文明的遗迹，同时也是对其他文明的一记无声的警钟。

    周成知道，在雨人坎坷的演化过程中，经历过最极端的自然灾难，熬过了长达两亿多年的地质变迁，他们也发动过腥风血雨的文明绞杀。对于生存的理解，他们恐怕要比人类这样幼儿一般的文明深刻得多。

    而雨人居然在地球最盛世的时代，选择了长达六个多世纪的沉寂。这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在专注于一件事情。而银河之上正在发生的，就是他们这些年所专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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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垠的宇宙自然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想象和所有想象不到的可能，但它对于生命来说同样也是冰冷而残酷的。宇宙虽大，但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容不下生命的。

    想到这里，周成的心中勾勒出了一个与眼前这幅虔诚的场景完全相反的真相。雨人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地球，踏上至少800光年前路未卜的征途。其原因只可能是，继续留在地球上会比冲入茫茫星空更加危险！

    磅礴的乐曲落下了帷幕，雨人的天梭已化为群星中的一颗。永恒之城七彩的华光又徐徐亮起，人们相互碰杯庆贺。

    统帅满面春风地向身旁的类人统帅李可举起了酒杯：

    “今天真是个伟大的日子，雨人走向了深空，他们勇敢地踏上了征程，为文明的繁盛开辟崭新的航线，地球文明之花会开遍整个银河系，他们的功绩值得被铭记！”

    自从灯光再次亮起之后，李可脸上一贯的谦恭与温柔就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浅浅压迫感的冷静，甚至是冷漠。眼光也由明亮变为了阴暗。

    “你觉得这里的一切怎么样？”李可并没有和统帅碰杯，反而说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统帅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可优雅地站起身来，拖着长裙缓缓踱步：

    “我是说这地毯、椅子、杯子、乐曲，这里的一切。哦，对了，还有这幅画作。”

    这时，身后高大的帷幕亮起，那是一幅色彩冷峻的鸿篇巨作，虽然一眼看不出画作内容表达的意思，但其浩瀚深邃的气势已然直击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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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都非常好，很有艺术性。”统帅就像一个在写《蒙娜丽莎》观后感的小学生一般笨拙地表达着自己朴素的感受。

    李可呵呵地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令人不适的孤傲：

    “这些都是纯粹来自我们文明的艺术形式，当然了，您可不一定有鉴别这些艺术的能力。要知道，在我们的星球上，我们有着数十万年的文明演化史，我们是经历了7次文明迭代以后的胜出者。

    在这波澜壮阔的演化迭代史中，战争、掠夺、探索、失败、毁灭造就了我们坚韧、不挠、决绝、勇敢、耐心、从容的种族性格。也为我们沉淀出了你们口中的文明瑰宝——艺术，但你们真的清楚什么是艺术吗

    反馈回路进化出来是为了增强心跳的稳定性，可它们无意间却收到了音乐和节奏的诱惑。分形图像引发的欣快，为挑选栖息地总结的算法，最后统统转化为了艺术。

    曾经只能靠一点点增强适应性才能赢得的刺激，如今能从毫无意义的内省中得到。美感，从不可计数的多巴胺受体总自发产生。系统不再满足于塑造机体，它开始塑造这个塑造的过程。

    这就是你们所谓艺术的全部真相，艺术源于生活，你们却将其视之为生活的全部，这样的艺术已经死了。

    而我们只将艺术视之为文明退潮以后的垃圾。被困在自己太阳系的上千年时间里，我们细细品尝了失去自由的苦楚，用每一个细胞感受了资源枯竭带来的恐惧。这让我们学会了一件事，生存之外的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

    尽管如此，你们那些所谓的瑰宝在我们已经视之为垃圾的艺术面前，依然烂如敝履。你还觉得你们有资格和我们谈论所谓的艺术吗？”

    在场的人类官员无不变色，他们一个个七窍生烟，但也只是在原地咬牙切齿地颤抖。统帅猛然站起身来，杯中的酒汁都荡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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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可！您这样说话太没有礼貌了！”尽管看得出统帅的愤怒，但他说话的声音还是带着克制。

    “礼貌？呵呵呵！原始时代弱者向强者跪拜以求生存时，那被称作礼貌。到了现在，无论怎么包装，其所谓礼貌的本质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我们已经不需要对你们再礼貌了。”李可的语气硬邦邦的，带着一股浓烈的火药味。

    统帅身旁的人类官员们一个个都摆出盱衡厉色的表情，却只是愤愤地窃窃私语。统帅看上去已经乱了方寸，自他出生以来就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样的情况。

    他向前走了几个碎步，又停了下来，脸憋得像块烧热的烙铁。眼珠子乱转了几圈之后，他哆嗦着把右手的酒杯换到左手，然后指着银河边上的弯月，嗓子就像生了锈的枪筒，发不出火来。

    憋了好一阵，才嘶鸣般的说出一句话：

    “你们是在低估我们启动裸奇点威慑的决心吗？”

    “哈哈哈哈”李可的笑声很纯粹，就像正在看一部滑稽剧。其他类人脸上也都浮现出轻松而带有明显蔑视的笑容。

    “我当然没有低估你们的决心，尤其是你们在拥有月球太空军和周成的前提下。否则，我们也不至于含污忍垢地在你们这个只有几千年演化史的种族面前卑躬屈膝了六个多世纪。”

    统帅恨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而周成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只是他的眉头锁得就像用凿子刻上去的一般。

    这时，一个类人走到李可身边，像吐枣核似的说出了一串磕巴拗口的话语。虽然听不懂话语的含义，但从那个类人笔直的站姿和迸发着兴奋与激动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应该是在向李可汇报着一个好消息，一个对于类人来说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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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失效

    听完了汇报，李可微微点头。她看着人类统帅笑而不语，就像成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气急败坏的孩子一般。元帅怒视着李可，眉毛向上蹩着，眼睑有点颤动，眼角的皱纹被拉了出来。

    “他说的是什么鸟语？”他夹着唾沫星子愤愤地吐出了一句话。

    李可只是莞尔一笑，端起酒杯举向雨人消失的方向，然后嘴唇在倾斜的酒面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语言，你们自然听不懂。当然我不介意给你翻译一下，毕竟不管处于什么原因，我们总归是做了这么久的邻居。

    我的副官刚刚向我报告，雨人的天梭已经按照预定航线进入了加速程序，也就是说我们和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双方已经履行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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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帅和一众人类官员的愤怒就像被装进了高压锅里，严严实实地被压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铁青的脸上不可抑制的惶恐和惊慌，他们被吓坏了。

    “协议？你们和雨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统帅最先回过了神来，他慌忙地追问道。

    李可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一众不知所措的人类，她很享受这个过程，好一阵都没有说话，直到统帅圆睁着的血红双眼都快喷出火了，她才悠悠地说道：

    “在你们建立威慑之后，我们就达成了协议。我们和雨人共享对方的优势科技，有朝一日，我们准备好了，他们就离开，而我们留下。

    这就是为什么在建设前期他们甘愿用宝贵的身躯为我们恢复工业产能，还有他们几乎没有离开过大气层，现在却掌握了长距离空间飞行的技术。”

    统帅双臂低垂，酒杯横卧在手中，里边所剩不多的酒汁洒在了地上。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带着愤恨和惧怕盯着眼前这个小个子类人女人问了句：

    “你们准备好了什么？”

    “毁灭你们。”李可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很重，每个字都仿佛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启动裸奇点威慑！让他们知道厉害！”

    “对！诱发宇宙监察者机制，大不了一起完蛋，我们不怕！”人们扯着喉咙声嘶力竭地发泄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统帅扔掉手里的杯子，撩开袖口就要在手环上启动和月球基地的紧急通讯。

    “不用着急，不如先看看你们的威慑装置现在是什么样子，再通知月球太空军启动你们最厉害的法宝也不迟。”

    李可说完手一挥，从天台边缘升起了无数发着光的小颗粒。它们很快在天台外的半空中组成了一幅实体图像。这身临其境的实体投影画面吸引了每个人的眼球，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技术。

    投影上的场景正是威慑装置的所在——月球中央环形山。

    忽然，笼罩在中央环形山之上的像龟甲一般，由太阳系最坚硬金属打造的穹顶，像被烤热的塑料片一般绵软地向内坍缩。

    不等观看的人睁大眼睛，坍缩就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加快了！在极短的时间内，肉眼几乎已经跟不上其坍缩的速度了。人们只能看到一团似乎闪烁着红光的胶泥状物体正旋转着像中央某个位置奔去。

    所有的东西在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环形山中央的一个看不见的点里，而这一刻从发生到结束都迅如雷电，让人不敢确信这一切是否发生过。

    中央环形山又回到了几个世纪前的样子，半空中只剩下了那些被无形的引力之源拉扯了起来，却没来得及被吸走的零件、岩石和尘埃。那些断口还泛着殷红光泽的物件在月球地引力环境下像泡沫一般缓缓下落。

    就在众人被眼前这活灵活现的实体投影惊得目瞪口呆之时，在场所有人类官员的手环都投影出了一道红色影像。一时间，天台上红芒闪烁，就像点亮了无数警报灯一般。

    只有来自月球太空军的紧急通讯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显示，信息内容只有几个字，但却像尖刀一样刺入了在场每个人的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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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慑失效！即刻进入战争状态！”

    紧急信息是通过量子加密的，没有被破译或者篡改的可能性。

    好几个人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瘫坐在地，全然不顾手中的香槟酒打翻在了他们华丽的裙罗上。依然还站着的人，有的掩面哭泣，有的双拳紧握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有的长大了嘴巴费劲儿地抽取着空气。

    他们除了万分懊悔四个世纪前拆掉了其他的威慑塔之外，恐怕也都知道自己的末日来临了。

    统帅牙关紧咬，强行把自己从惊讶中拉了出来，他抓起刚刚观赏天梭用的望远镜向月球看去。目镜中出现的画面加深了他的绝望和恐惧，中央环形山合金穹顶的绝大部分已经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一个比圆规画出来还要标准的圆形。

    但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在月球阴暗表面上出现了无数亮点。它们正像萤火虫一般汇聚到一起，并向着地球的方向飞来。那是太空军的战斗飞船梯队！

    统帅放下望远镜，盯着李可的双眼中又徐徐燃起了斗志：

    “别以为我们就会这样放弃，太空军正在赶来。而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们付出点儿代价！”

    他撅着眉毛瞪着李可，掏出了哨兵钢笔。但不知是手中渗出的汗渍还未散去，还是浑身的颤抖还未止住。那支能启动哨兵塔的钢笔竟然像抹了黄油一般从手中滑落，在地毯上蹦了几下落到了李可的脚下。

    统帅的脸刷地变成了惨白，嘴唇微微抽动，却说不出话来，浑身肌肉僵像被凝固住了，无法移动。刚刚燃起的斗志小火苗就这样被他自己端起的冷水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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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可从容地蹲下身去用两个手指拎起钢笔，看了一眼之后做出了个意兴阑珊的表情就又放了下去。一双大眼看向统帅，让他心生畏惧，因为他的眼睛就像能洞见一切。

    “你是想启动哨兵塔吗？不用这么麻烦。”

    话音刚落，两架飞行器从天台下破空而出，直奔长江对岸高耸的两座哨兵塔顶而去。众人都是大惊，有人甚至发出了凄惨的喊叫。

    因为他们知道，哨兵塔在有飞行物接触到塔尖时会自动引发其中的重核聚变定向炸弹，而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处于杀伤面以内。不过包括李可在内的类人却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仿佛在期盼着那上万度等离子火流的到来。

    两道厉光伴随着透彻骨髓的啸叫在夜空中撕破了暗影的帷幕，将四周的一切都涂上了一层赤亮。人们甚至本能的抬起了手遮在脸前，但炼狱的烈焰并没有如期而至。

    两个小太阳一般光球出现在了塔顶的位置，它们在高空中像走马灯一般，颜色从赤橙变成青蓝变成淬紫，最后停留在了血红色，之后渐渐消散在夜空中。留下的残影就像深渊中恶魔狰狞的血瞳正贪婪地凝视着天台上的每一个人。

    所有人都被刚刚电光石火的一幕怔住了，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确定哨兵系统是否已经被引爆，或是也失效了。

    就在此时，两道红芒在天河之上的月球表面闪过，就像无形的宝剑砍出的两道剑锋。虽然转瞬即逝，却也照亮了小半夜空。红芒褪去，刚刚还在月球附近依稀可见的萤火虫群已经消失大半，剩余的也在四下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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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章 摊牌

    几声沉闷的巨响从对岸的塔底传来。那是塔顶的聚变炸弹引爆后，被余波震碎的塔顶残骸坠落到地面或者水面的声音。

    这丧钟般的声音冷漠地陈述着一个更加冰冷的事实——人类最后的王牌，重核聚变定向炸弹肯定是被引爆了，但预想之中地狱烈焰摧毁钢铁城市的景象却并没有发生。人类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又一次没能给侵略者造成点儿麻烦。

    天台上的人们像被施展了定身法术一般怔在了原处，由恐惧和绝望荟萃而成的无形巨墙重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他们动弹不得。

    但空中呼啸而出的飞行器还没有停止，矗立在江畔的一座座哨兵塔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伴随着撕破烈风的轰鸣逐个亮起。

    而每次如魔瞳般的光球出现之后的一秒钟之内，在月球上都会亮起一道剑锋掠过一般的红芒。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皎白的月面就如同一块正在被鞭子抽打的皮肤，每一道红芒之后，都会留下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被高温等离子火焰融化的月岩就像皮开肉绽的伤口和肆意流淌的血液。

    李可拎着哨兵钢笔走到失魂落魄的统帅身前，她把钢笔交到了统帅手中：

    “你要是想亲自启动哨兵塔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毕竟这是你的权力。唯一可惜的是，这样的话月球表面和低轨道的所有设施会在一瞬间被摧毁。

    虽然结局都一样，但我更喜欢像现在这样，慢慢儿来。你们...哦不，人类的手中已经没有牌了。”

    统帅接过哨兵钢笔，先是一愣，然后像甩掉灼热的火炭一般把哨兵钢笔扔了出去。他弓着背，就像在行礼一样把头埋到比李可更低的位置，像奴隶在祈求奴隶主一般对李可说道：

    “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移民到火星或者金星上，或者让我们到一颗小行星上也行，地球都是你们的。只需要给我们几百年的时间，原子工业革命能够支持我们完成星际远航了，我们就像雨人一样离开太阳系。”

    李可又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呵呵呵呵，原子工业革命？那只不过是在给你们编织的精神牢笼上挂着的一把你们看得见而摸不着的枷锁而已。用你们的话来说，叫做让你们有个念想。它随时可以到来，也可以永远无法到来。”

    统帅就像挂在悬崖边上，却被拿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人，脸上卑微的希望逐渐转变成了不可抑制的愤怒。

    “为什么雨人可以离开，而我们不能！”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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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可的那双大眼把不屑一顾的目光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愤怒的统帅面前：

    “人类没有资格和你们的上一代文明相提并论，两亿多年的艰难求生经历，让他们清楚地知道生存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在六个半世纪以前，威慑建立之初雨人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一切，他们在有技术和生命形态优势的时候和我们达成了协议。

    而你们有什么？你们的祖先提醒过你们: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但你们却忘了。当然，你们也不是一无是处。”

    李可漫不经心的话语无情地浇灭了统帅仅存的愤怒，他就像临终的病人说出遗言一般说道：

    “肯定不会是我们可笑的艺术把。”

    李可信步走到统帅跟前，用一只手端了他的下巴，然后微微左右摆动。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端详着统帅的脸庞:

    “打造你们这一副还算合格的躯体可也耗费了我们不少功夫，不过就像当初自愿毁掉多余的威慑塔一样，你们配合得还不错。”

    在李可说话间，远处的十几栋金属大楼像气球一样轻盈地飘到了半空中。当那些庞大的长方形金属建筑无声地从天台上空掠过时，明明能感受到它们沉重的金属质感，但它们却又真切地飘在半空中。

    一栋栋大楼像泰坦的积木一般飘到了长江之上，并且以时空之桥为中心点开始首尾相连。越来越多的金属建筑加入其中，一列巨大而绵长的列车开始形成。

    “你们...你们这是要制造粒子直线加速器，重新打开意识传输的时空通道！”统帅绝望地哀嚎着，仿佛胸腔中的血液都涌到了喉际。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李可对着那正在成型的直线粒子加速器张开了双臂，她眼睛开始发亮，眼球涂上了一层晶莹的东西，睫毛连着动了几下之后，慷慨地说道：

    “因为你们中间一些懂得文明和宇宙真谛的人，我的族人们在监察者的牢笼中又多度过了六个半世纪的煎熬。很快，他们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了！但他们的等待是值得的，我们已经为他们准备了更好的容器。”

    李可在眼角轻轻擦了擦，又转面看向统帅：

    “很庆幸的是，你们的种群太感情化了。你们总是只记住美好的而遗忘痛苦的，你们习惯沉溺在由感情编织的虚幻温床中裹足不前。

    你们亲手将尼安德特人拦在文明过滤器之外，将他们从文明的演进中淘汰。但你们却选择遗忘了残酷的斗争过程，在你们的记录中只有关于花园、高塔、雕塑的赞美，没有对生存的敬畏。

    这让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感性是生存的大敌，以至于你们中间那些真正睿智的人会被你们自身的感性吞噬。

    要知道，如果你们当初真的听了月球上那帮人的意见，在满太阳系都建立起威慑塔，那我们的计划恐怕就难以实现了。但一切都已经注定，你们无法通过宇宙的大过滤器。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我日你祖宗！”统帅瞪着血红的双眼，哀鸣般地咒骂道。

    李可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用带着可怜和挑逗的目光扫了统帅一眼，然后仰天大笑了起来，她就像个夺命的判官一样定了人类的死罪。

    在这独一无二的悲剧中，统帅和他的幕僚们只剩下了咒骂这个最粗鲁也是最无用的方式发泄这自己卑微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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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像一群在广场上被拔了衣服的小丑一般，埋没在懊恼、悔恨和羞耻中无所适从。剩下的时间里他们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运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败中，走向时空的尽头。

    “你们使用的是虫洞吧！”一个低沉但字句千钧的声音从帷幕前的坐席中传了出来，硬生生地打断了李可张狂的笑声。

    李可身体微微一震，笑声戛然而止，她回头看去。周成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缓缓走向天台的中央。光线逐渐将他的脸庞照亮，那是一张平静、沉着但没有半点恐惧的脸。他的步伐从容，就像走入那个本就属于他的舞台一般从容。

    “我说，你们破坏中央环形山威慑装置，还有将重核聚变定向炸弹的等离子火焰导向月球，使用的都是短程虫洞技术吧！”

    周成又说了一遍自己的观点，但这次他的语调已不如刚才那般平静，而是带着一股压倒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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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一章 物理学教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周成的身上，李可短短地愣了一瞬，之后她嘴角上弯，傲慢中带着蔑视地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

    “周成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确实是在人类这样劣等种族中间极其少见的出类拔萃者。虽然您让我们宏伟的计划完成时间推迟了六个半世纪，但您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李可扫了一眼其他人类官员之后接着说道：

    “您不会像他们一样沦为容器，我们会让您继续自由地生活在我们中间，和我们一起探究宇宙的奥秘，您的智慧和勇气……”

    “教授，叫我周教授！”周成冷漠地打断了她气势孤傲的演说。

    一股肉眼可见的怒气伴随着红晕从李可的脸上升起，端着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对于周成的冒犯她显然很恼怒，但周成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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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统帅似乎被周成的气势所感染，他抬头看向周成诧异地问道：

    “虫洞？他们怎么可能在太阳系内随意制造虫洞！”

    周成看向天穹上已经伤痕累累的月球，又瞪了一眼统帅说道：

    “从数学模型和工程学的角度来看，要制造刚刚那种尺度的虫洞，所需要的生成器比一艘货运飞船大不了多少。他们可以把生成器藏到任何地方，甚至做成多波段隐形。

    它们或许就在内太阳系，或许就遍布在近地轨道和月球轨道附近。但你们找不到连想都没有想到的东西。”

    周成的解释让本已萎靡的统帅来了精神，他不愿承认自己失败得如此低能：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也是物理学家！但生成虫洞需要极大的能量，这可不是聚变反应堆能够实现的。

    唯一能提供这种能源的只可能是恒星，而要汲取恒星能量是需要建设大规模的戴森装置的。但显然，这种装置是不存在的，戴森装置在吸取太阳的能量时也不可能做到隐形！”

    周成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统帅：

    “你恐怕忘了，宇宙中最纯粹的能量来自正反物质湮灭。那是质量百分之百转化成能量的反应，其能量密度远远高于恒星。如果用反物质作为能量源，要开启短程虫洞需要的反物质的质量量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统帅向前踱了两步，争辩道：

    “制备反物质需要使用粒子对撞机，而且会产生大量中微子。太阳系里遍布中微子探测器，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制备那么多反物质！

    而且，几个世纪以来，我们的探测器除了正常太阳活动产生的中微子以外，没有探测到过来自太阳系内的异常中微子活动。”

    周成冷哼了一声：

    “哼！现在的工程学已经可以制造出能耐受太阳色球层环境的材料，他们如果在太阳光球层外边缘制造一条粒子环形加速管道，通过你们现有的观测手段是难以发现的，更别提你们压根就想不到。”

    统帅依然不想承认倾尽人类智慧所打造的太阳系监测系统会如此不堪，他做着最后的狡辩：

    “但粒子对撞时发出的中微子依然会被我们的中微子探测器捕捉到！粒子对撞制备反物质的效率很低，需要长时间的工作才能制备足够驱动驱动虫洞生成器的反物质。我们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发现过太阳中微子异常！”

    周成斜眼看着统帅，像是在教训一个论文不过关的差学生一般：

    “你，包括你们这个时代所谓的科学家们，都是通过知识传输仪获得的知识，你们也是通过这些物理模型制定的中微子流量比对程序。我仔细的对过比他们提供给你们的物理模型，绝大多数的模型都完美得令人惊叹。

    但是，他们在描述太阳中微子模型的误差数值小数点后改动了几个数字。这一招非常巧妙，原则上只是增大了误差范围，不会影响整个模型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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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若不是长时间结合自己手算的模型，记录和分析探测器传给我的实时读数，特别是超新星爆发时的读数，也难以发现他们精心用误差编织出的伪装。

    再算上探测器本身存在的误差，他们只需要把粒子加速器的功率控制在误差范围附近，你们根本就察觉不到。只是这样制备反物质的速度会很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足足等了六个半世纪才动手的原因！”

    统帅再也无力支撑，蹲坐在地毯上低着头，像个哮喘病人一般用喉管喘着粗气。周成对他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在他身边冷冷地说了句：

    “我早说过了，知识传输仪那玩意儿，不配教物理。而你，也不是什么物理学家。”

    “嘭！嘭！嘭！”李可的一支手掌在另一只握着酒杯的手上拍出了怪异的掌声。

    “周教授，您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很难想象您这样的智慧个体会出现在人类的群体中。请接受我对您表达……”

    就在李可说话间，统帅忽然连滚带爬地向天台边上跑去。在人类的惊叫声和类人冷漠的眼光中，他纵身一跃，跳下了这百米高楼。周成心头一震，眼角微微抽动，纵使统帅的罪恶不足原谅，但他依然是自己的同类。

    很快，随着“嗡嗡”的气流声，失魂落魄的统帅被一部飞行机器人又扔回到了天台上。李可扫了一眼像尸体一样瘫在地上的统帅冷冷地说了句：

    “这具的身躯已经有人预定了，你没有资格现在就死。”

    说完之后，一直站在边上的士兵们走上了前来，将天台上的人类围住。李可又转向周成，脸上又堆起了真诚的笑容，正要说话，不想周成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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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你们那些虚伪的优雅吧！威慑装置还在的时候，若不是我休眠治疗的整个过程以及苏醒之后的生活都有太空军的严密注视，恐怕你们第一个想除掉的就是我吧！

    而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你们对六个半世纪前发生的事情还心有余悸。你们知道我能看穿你们的计划，你们害怕我又搅了你们的局，你们得把我看住了，这样你们才能安心一点。我说得对吗？”

    李可的笑容终于崩塌了，愤怒的火焰从她眼中升起：

    “不得不说，你的能力和天才令我佩服。但你只是个凡人，就算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能怎么样。你阻止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你们来说，一切都太晚了。而我对你能表达的最大敬意就是，让你亲眼看着人类的灭亡。”

    说完，李可向着天台边缘走去，悬浮于长江之上的直线粒子加速器就要组装完毕，已经拼接到一起的金属楼体上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它就像一柄烧红的利剑一般，插在了永恒之城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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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二章 宇宙之力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成把右手放进了衣兜里摸索了一阵，又瞄了一眼即将组装完成的直线粒子加速器。

    “你说你们有坚韧、不挠、决绝、勇敢、耐心、从容的种族性格，这是你们的骄傲和得以生存的法宝。

    但你们缺少了一样东西，一样宇宙间力量最大的东西。而就是这样你们认为是生存阻碍的东西会导致你们的彻底失败！”

    周成的每一个字都像锤头敲击铁毡一般铿锵有力。

    李可的背影微微晃动，又发出了轻蔑的笑声。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依然可以想象出她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

    “呵呵，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可以听听你们这即将灭亡的种族对战胜你们的种族作何评价，算是对人类你最后的怜悯吧。但你最好说点有用的，这样我可以考虑把你们记入文明史中。

    这样，渺小而愚蠢的人类也算是给宇宙留下了些不朽之物了。”

    “你们没有爱，你们不懂得爱也不懂得被爱。”周成的话犹如山顶的洪钟，绵长悠远却动人心肺。

    李可不住地摇着头，嘴里发出了嘲弄般的啧啧声：

    “啧啧啧！看起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睿智，我倒是想知道，你所谓的爱对拯救你的种族有什么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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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没有在意李可傲慢的态度，只是沉沉地说了一句：

    “樵夫想当然地认为皇帝砍柴肯定用的金斧子，但皇帝压根不砍柴。“

    他转头看向一名穿着战甲的士兵，厉声喊道:

    “晴雯！。”

    那名士兵的身体就像被子弹击中时般猛地抖了以下，李可也在飘起的短发中侧过了面来。

    “我知道你就在里边。”

    士兵的面颊打开了，里边果然时晴雯那张绝尘动人的脸庞。她面色发白神情张皇,双目更是闪烁着不敢直视周成。

    “周...周老师，你...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声音弱得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

    周成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走到了李可的身后。

    “我苏醒的时候，离你们计划实现已经只剩一步之遥了。在太空军还掌握着威慑装置的时候，你们没法直接干掉我。所以，你们得另想办法让我这块绊脚石安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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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对人类历史简单粗暴的回溯，让你们傲慢地认为人类的爱就是简单的色性和欲望的填补，你们仔细地研究了我的过往，为我量身定做了一个女人，想让我安静地躺在温柔乡中。这反而是你们最愚蠢和天真的地方，樵夫想当然地认为皇帝砍柴肯定用的金斧子，但问题是皇帝他不砍柴！”

    周成的情绪像快要推开壶盖的沸水一般高涨了起来，他声音也变得高亢：

    “你们根本不懂我和曼绫的感情，‘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是你们永远没有资格读懂的句子。你们也不会明白心中之人和她的生死压根没有关系，你们竟敢让一个如此像我妻子的人来企图诱惑我。

    这个蹩脚的馊主意不仅没有起到你们想要的作用，反而让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上了你们的阴谋！时间能把真相藏起来，但掩盖不了它。你们在我心中最坚韧的地方露出了狐狸尾巴，答案就一定会被找出来。”

    李可一头银色的短发微微颤动着，嘴唇微张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周成让自己的情绪安定了下来，他转身看着晴雯冷漠的语调中带着些许怅惘：

    “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清北大学艺术系学了个遍，但那不是为了学习那些该死的艺术。我查了所有学籍档案，你完美无缺的出现在档案的每一个角落。

    但你过去的老师、同学都不认识你，甚至毕业留言簿上都没有你的签名。你压根就不是清北大学毕业的，你甚至都不是人类。你只是个经过基因改造的类人，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一行晶莹的泪珠从晴雯眼中涌出，她闭上了双眼，微微低下了头。

    “哦，好吧。现在看来，对你保持高度警惕完全是正确的。虽然你知道我们的计划，却没有人愿意帮助你，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你对即将到来的末日依然只能做个孤独的先知。

    额...这个说法不准确，是你们的末日。”李可的语调依旧是那般傲慢，但底气却已经衰弱了许多。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成一脸遗憾地浅笑着摇头，就像在对一块琢坏的美玉表示着惋惜：

    “你们就像六个半世纪以前一样愚蠢，你们能做的无非是在计算规则和误差小数点后边做点手脚，以此试图蒙蔽我们。但没人能凌驾于自然法则之上，在规律之下，所有人都只是卑微的誊抄着。

    我们都很清楚，要在精确坐标位置开启虫洞是需要时空信标的。你们利用了中央环形山威慑装置里的黑洞作为时空信标开启虫洞并破坏了威慑。那么你们要在哨兵塔外准确地开启能导引等离子火焰的虫洞，也一定需要时空信标才行。

    这个时空信标必须要对该处时空造成弯曲才能起到定位的作用，所以我能想到的办法只能是，你们在哨兵塔定向炸弹喇叭口外的某处放置了微观级别的黑洞作为时空信标。你们精心地计算，把微观黑洞放置在虫洞预定开启位置的上方。

    这样定向炸弹引爆时，绝大多数的爆炸能量会进入虫洞被转移，而极少部分能量会把黑洞推离大气层。这样既不会诱发宇宙监察者机制，也不至于黑洞失控反噬地球。这是一步险棋，但确实也下得妙。”

    李可转过身来，面色白了几分，眼中的淡定和从容已经有所动摇，但她说话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

    “你现在控制不了对撞机，地球上的人类没有武装，甚至没有组织。月球基地也被你们自己唯一的武器摧毁，你们的太空军又一次不复存在了。

    就算你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就像你们的科学体系都不复存在了，你依然固执地自称教授一样，你能获得的不过只有口头胜利罢了。”

    周成呵呵地笑了几声：

    “你们这几个世纪一直都在把地球打造成你们的理想家园，你们做了长远的规划，要让太阳系成为你们的永恒之城。所以我料定，在永恒之始水坝前那座哨兵塔前，你们也准备了一个微观黑洞，因为你们不会让聚变炸弹在地球上引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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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人类从来不明白地球以及太阳系在宇宙中是多么的宝贵，你们也从来不知道保护这颗天堂一般的星球。”李可的声音已经变得很生硬。

    周成凑到了李可身前，用一种带着威胁口吻的低语在她脸颊旁说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把那座哨兵塔上聚变炸弹的当量增大了十倍。你们的虫洞无法将多余的爆炸能量吸收，超出部分的能量会剧烈挤压虫洞上方用于定位的微观黑洞。

    那枚黑洞虽然只有量子级别，但它和所有黑洞一样，有视界面和奇点。它的微小也让它用不了多少能量就可以撑破视界面，你们最惧怕的宇宙监察者机制会被触发。”

    李可原本有些紧绷的脸反而放松了下来，她饶有兴致地端视着周成说道：

    “我知道你在那座塔上花了不少功夫，但最终聚变炸弹的体积没有任何变化，你只是改进了触发机制和增加了辐射原料。在现有科技条件下，这是不可能增加爆炸当量的。”

    周成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金属小球，随性地抛给了李可，就像在抛一个玩具。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炸弹里加入了这个呢？”

    李可有些费劲儿地接过了那枚小球，先是一愣，因为小球外壳冰凉、坚固无比，重量却轻得好像根本不存在质量。

    她用手环扫描了那枚小球之后，刚才还稳如泰山的面色瞬间崩塌了。她盯着周成的硕大双眼似乎要崩离眼眶，额头和脖颈的青经几乎要撑裂皮肤，手中的酒杯掉落到地上遂碎成了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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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物质储存真空球！你怎么可能有制备状态的反物质！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几个世纪以来你们根本没有制备反物质的设备，在你苏醒后我们提高了反物质制备的监控等级，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制备反物质！”

    李可声音嘶哑而破碎，就像从喉管里迸发出的一样，她彻底慌了。

    周成就像决斗中已经砍断对手武器的剑客一般，从容地微微摇着头：

    “我说过了，你们不懂人类的感情。你们一手制造了傀儡刘超文，但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地完全控制他。他用自由意志抵抗着你们的控制，在超级东方环加速器里预留了多余的反物质制备空腔。

    他在抵抗你们第一次意识入侵的时候牺牲了自己，但你们找不到失败的真正原因。因为你们的种族特性就注定了你们永远没法理解，爱才是自由意志最大的支撑力。”

    周成看了一眼像醉汉一样瘫在地上的统帅继续说道：

    “你们和他一样，找不到自己根本想不到的东西。所以，你们没有想过，刘超文能在超级东方环预留多余的反物质，为什么就不会在中央环形山加速器中留下同样的装置呢?

    你手里那枚小球是六个半世纪以前，你们在准备意识入侵我们的过程中就在中央环形山的粒子加速器中制备好了。这样的小球一共有三枚，另外两枚就在永恒之始哨兵塔的聚变炸弹中。”

    周成说完，从胸前的衣兜里抽出了哨兵钢笔，血红的闪烁光芒映在了李可和周成的脸上。李可的面容在频频亮起的红光下逐渐扭曲、狰狞。

    “周教授！我们...我们一定能找到和人类共存的办法....我们相信....这都是误会...您千万....”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李可语无伦次的哀求就像个掉进了沼泽的可怜虫，手脚已经被裹在粘稠的淤泥中，带着恶臭的污泥已经淹到了面门，泥水涌入了她的口鼻，呛到了他的咽喉。

    “是你们没有给我们任何机会，你们让我学会了生存就是这么残酷，黄金时代结束了。”

    周成说完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下了哨兵钢笔的引爆按钮。

    （还是阳了，那感觉，如鱼去鳞、如蛟折骨。无妨，我存稿多，不耽误诸君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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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三章 永恒之毁

    李可向前冲了一大步，伸长手臂做出了个要夺过哨兵钢笔的动作。就在她张开的五指划过空气之时，哨兵钢笔引爆按钮发出的机械声让她头晕目眩、如坠冰窟。这极为细小的“嗒”的一声，在李可耳中却如雷声滚滚、天塌地陷。

    周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四目相对，他只是看着扑向自己的李可，她那双硕大眼睛中像刚才演绎傲慢、蔑视、狂妄一般，将侥幸、惶恐、绝望淋漓尽致地轮番展示在了他的眼前。

    李可理所应当地没有够到周成手中的哨兵钢笔，她和周成都知道，这只是求生本能激发下的徒劳。一道红芒凭从西边的天际空而起，将他们的脸庞、整个天台还有天地间的一切抹成了鲜血的颜色。

    红光稍纵即逝，永恒之城又恢复如常。只在西方的地平线留下了一梭暗红色的光晕，那直冲云霄的残光宛如地球动脉喷出的血液染红了天边的浮云。又如有神明在天庭打翻了火炉，殷红的火炭从天穹坠落。

    只隔一步之遥相对而望的周成和李可都没有转目去看，因为他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名类人官员慌张地跑到李可身后报告道：

    “报告统帅，永恒之始哨兵塔侦测到超出危险值当量的爆炸。根据观测和推算，我们的定位黑洞被核爆的能量流推出了大气层，但按照能量密度计算，黑洞的视界面……”

    李可抬手阻止了他的报告，她盯着周成的双眼中，翻涌的情绪依然没有完全平息。但是，不管愿不愿意，她都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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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摊开了握着哨兵钢笔的手，钢笔落到地上。他抬头看向空中那轮像锻炉里的煤球一般泛着殷红残光的月亮，在那一道道岩浆翻腾的沟壑之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妻子的身影。

    “一切都结束了，尽情发泄你们的怒火吧，我不在乎了。”他淡然而从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对解脱的释怀和重逢的渴望。

    “报告统帅，侦测到长江河道内有大量超低空飞行的慢速飞行器正在接近粒子加速器，请指示是否要拦截！”另一名类人官员向李可汇报道。

    李可微微摇头：

    “没有必要了。”

    那类人向前迈了半步，面露焦急：

    “可是...”

    李可命令般的口吻打断了那名类人官员的争辩：

    “加速器已经没有意义了，时空彼端的族人们会理解我们的决定，立刻启动孤峰计划！”

    天台上所有的类人都为之一震，无不变色转面看向李可。接受命令的类人更是大惊失色，他那双大眼中写满了不安和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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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再重复一遍命令吗？”李可愤怒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这群愣神的类人身上，他们立刻或跳上飞船、或奔向楼道。

    片刻之间，天台上已经只剩下了李可、周成还有那一众瑟瑟发抖中不知所措的人类官员。李可拿出一个小方块递了过去，周成余光看到了李可的动作，但他显然没打算搭理她。

    李可就这样愣了一小会，然后蹲下身去把那个小方块轻轻放到了地毯上，站起身来说道：

    “我们没有人类一样长达百万年的安定演化环境，进化不具备先见之明。每一个繁复的构造都有他的小算盘，大脑它喜欢作弊。我们的演化在千万年的生存斗争中进行，感情早已被我们的思维逻辑所屏蔽。

    而您，抓住了我们唯一的弱点。您说得没错，我们不懂人类的感情，我们不懂爱和被爱。在我们的行事逻辑中也没有怨仇和憎恨，现在我们和人类之间已经不存在生存竞争关系，我们之间也不会存在杀戮和征伐了。生存很残酷，但并不邪恶。”

    李可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放着的那个小方块，接着说道：

    “这是地心起搏器的引爆装置，它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请您收好吧。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茫茫星海，希望还有再见之时。您也教会了我们很多，在此我代表我的种族向您表示最真挚的感谢。”

    周成扫了一眼地上的地心起搏器，又瞥了眼李可，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了上一次在时空之桥相见时的谦恭，但却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真诚。他目光又回到了血月之上，冷哼了一声：

    “哼，时空的壁垒即将缓缓升起，还有什么茫茫星海，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这时，一艘飞船悬停在了天台的边缘，李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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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经历过一次千年的时空囚禁，那是文明最深重的灾难。无论还有没有机会，我们都要试一试。对我们来说，撞死在时空之墙下和在封闭星系中等着资源耗尽并最终毁灭，没有区别。”

    说完，李可转身向飞船的方向走去。路过晴雯身边时，李可停下了脚步，剑锋般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最后却只是意味深长地无言叹息之后便走上了飞船。但飞船并没有腾空而起，反而一头扎入了密林般的金属楼群之中。

    周成收回了目光，他捡起地上的地心起搏器和哨兵钢笔，在手中摩挲了一阵之后，发泄似的一前一后将他们扔出了天台之外。

    “见鬼去吧！一切都结束了！”

    这振聋发聩的嘶吼倒是惊醒了天台上那帮噤若寒蝉的人类，他们一个个心有余悸地簇拥到周成身旁，带头的统帅面颊泪迹未干：

    “周教授...对不起...是我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

    周成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边整理着自己衣服上的皱褶，一边走向旁边摆着酒的长桌：

    “你们已经挥霍了人类最黄金的时间，用不了多久太阳系的时空就会彻底封闭。到那时候，空间不再无限，时间也就没有意义了。去告诉你们的子民们发生的事情，他们有权知道。”

    统帅一怔，眼神有些恍惚，微张的嘴唇耷拉了几下，最终没有说出话来，只是带着他的那群像惊弓之鸟一般的幕僚们离开了天台。

    周成走到长桌边上微微转身，余光扫去，天台中间还孤零零地矗立着一个人影，尽管身上依然穿着战甲，但他知道那就是晴雯。这个与他相处了一年多的女子不免让他心生涟漪，除了惋惜和怨恨，更多的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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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中，战甲剥离，一个熟悉纤瘦的身影向他走来。尽管周成已经下定决心，却是难抵暗香盈袖，还是不忍抬眼看去。

    两人相顾无言，良久...

    晴雯的眼中有充盈的泪光，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滑落，然而她却只是悠悠一笑，又将泪水吞回眼眶。

    她拿出了一张叠了两段的纸放在桌上，可能是因为叠得太急，纸的边缘露在了外边。从错开纸角上，周成认出了那是在永恒之始水坝的露台上，画家为他们作的背影画像。

    晴雯紫唇微张，两行花泪划面而落，轻声呜咽之后终究还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转身而去。群星之下，她孤独的身影穿过天台，在她身旁，长江静静地流淌，最终归如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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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四章 逃逸

    周成解掉上衣的纽扣，就像在卸掉他穿了十数年、压得他精疲力竭的甲胄。他将外套扔在长桌上，扭了扭脖子，仿佛摆脱了一身沉重的枷锁。他不再去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给文明带来的是希望还是毁灭，答案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他如释重负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倒上了半杯酒。仰头看去，此时的天穹依旧是星河欲转千帆舞。那轮银光中透着微红的残月上，啃噬月面的岩浆正在逐渐褪去。他举杯向月，久久不能自已，心中怀着对挚爱之人的思念将苦酒一口口咽下。

    忽然，一串如深谷炸雷般的轰响伴着由远及近的火光从身下的河道中传来。那座浮在半空、沿河而走的直线粒子加速器剧烈地震颤了起来，无数裂缝在加速器外壁游走，火花如烈焰从裂缝中迸发而出。

    如木屋起火一般的力拉崩倒之声在粒子加速器中翻滚着，没过多一会，长不见尾的粒子加速器就像一条经脉俱碎的巨蟒瘫软着坠向河面。

    其中的一截从时空之桥的正中间砸下，溅起的千丈水花包裹着飞散的石块和烧红的金属零件冲天而起，在水晶之墙的彩光下划出道道彩虹。周成只是端着酒杯，平静地看着河道中如蛟龙翻江一般的场面，没有表情。

    千里花城依旧繁华如斯，那岸边水晶之墙的灯火，连同着在河面挣扎的粒子加速器残光辉映着河水的微光。这里曾经人声鼎沸、华丽非凡。所有尘世的岁月皆会如加速器的残骸一般沉入河心，在冗长的日升日落中化为尘泥。

    呼啸的引擎声中，一架旋翼飞行器从河道中飞到了天台上。在它的武器挂架后边，还有导弹尾焰刚刚灼烧过的痕迹。吕特从座舱里跳了下来，他摘下头盔兴致勃勃地跑向周成：

    “老周！我们收到你的信号就沿着河道出发了。原本我们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但说来奇怪，我们没有遭到一点拦截就摧毁了粒子加速器。”

    周成微笑着拍了拍吕特的肩膀：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谢谢你的信任老吕，你们做得很好。”

    此时河道里越来越多的旋翼飞行器正在飞来，吕特不解地问道

    “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这么放任加速器被摧毁，难道他们放弃自己的族人了吗？”

    周成徐徐摇头：

    “不，他们对生存的笃定是我们难以理解的。或许他们认为让他们的族人冒着风险从一条死路走到另一条死路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谁知道呢？我也不在乎了。”

    吕特被周成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他问道：

    “那类人还会毁灭我们吗？”

    话音刚落，地面在隆隆轰响中震颤了起来，长桌上的酒杯相互碰撞叮当作响。钢铁之城的楼群中，每间隔几栋，就有一栋大楼熄灭了灯光。随后，在如蒸汽火车活塞往复的沉闷的脉冲声中，那些巨大的长条形黑影从地面缓缓升起。

    和之前组成直线粒子加速器的大楼不一样的是，它们没有在上升到一定高度后变换姿态，而是就这样直勾勾地向着高空升去。

    沉闷的脉冲声响逐渐远去，地面的震动也随着乌黑的楼影升到空中而消失。抬头看去，一条条如墨块般的长条没有反射任何光泽，就像在星空中抠出了无数块黑色的马赛克一般。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他们这是要……”吕特口齿哆嗦的问题还没说完，手环上就蹦出了若干个闪烁的投影对话框，那是他的战士和他一样在惊慌地请求着命令。

    “我们需要攻击他们吗？”吕特问道。

    周成淡淡地说道：

    “不用了，毁灭我们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们是想在必然的命运降临之前做最后的抗争。”

    吕特一边向士兵们传输停止攻击的命令一边又问道：

    “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周成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至少还做了最后抗争的准备，再看看我们还剩下些什么，连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庞大楼群的黑影已经升到了高空，吕特目光中的焦急逐渐变成了落寞。就在此时，水晶之墙后的人类居住区内，几十艘小型飞船腾空而起。在低空经过短时间的慢速爬升之后，速度陡然增加，座舱的灯光在夜空中拉出了一条条光带。

    随后，飞行器突破音障引发的如春雷一般音爆声接二连三地传来，那十几条光带向着星空中那些马赛克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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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就在转眼间的工夫，成千上万的飞船从水晶之墙后升起。它们密密麻麻地笼罩在人类居住区的上空，就像在永恒之城的低空中撒了一张发光的巨网。

    这张巨网在升向允许超音速飞行的高度过程中不断被压扁，最后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光带。看起来所有人都想第一个到达那个高度，以便追上那些正在高空中消失的楼影。

    霎时间，半空中如殉爆的弹药库一般光带四起，无数光带发疯一般的像高空窜去。由于追逐不可知目标需要手动驾驶，那些常年没有自己驾驶飞船的人们，在密集队形和剧烈加速的过载中根本控制不好飞船。

    在如防空炮一般密集的音爆声中，无数飞船拉着光带冲向巨楼的航线，更多的飞船相互碰撞在一起，在空中绽放成一朵朵焰火，然后像流星一般带着火尾向下坠落。

    看着夜空中正上演着的疯狂一幕，吕特慌慌张张地在手环上调出了无线电公共频率。无数夹杂着愤怒、恐慌、悲怆、哀求的声音传了出来：

    “等等我们，求你们了....”

    “带上我吧！我不想困在这儿...”

    “如果你不等着我们的话，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

    “他们还没减速，去撞毁这帮傲慢的家伙！”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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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他们疯了吗？”吕特眼中映满了光带和火光惊呼道。

    周成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他浅浅喝了一口：

    “在面对注定要面临的结局时，没有准备的人把任何一条路都会当成生路，哪怕那是条提前通向末日的绝路，依然会蜂拥而上。

    在几个世纪的黄金时代让人们已经忘了，只有经过最严酷的考验，文明才能不断前进。如果始终生活在最安逸的环境中，群星将变成最遥不可及的梦。”

    “我们将会面临什么？”

    周成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那已经不是理论物理可以预知的未来。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回家吧我的朋友，和你的家人待在一起吧。

    也许我们还能在这牢笼子里呆上相当长的时间，也许明天就是末日。也许我们会慢慢耗尽太阳系所有的资源，然后灭亡。也许我们能找到资源循环的办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未来的文明了。”

    吕特指了指快要消失在夜空中的黑影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那他们，我是说类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周成放下了酒杯，闭目摇头：

    “他们有他们的执着，这是他们的种族特质，这令我佩服，不过一切都只是徒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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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五章 愚不可及

    密集的音爆声过后，大半的夜空都已拉满了千丝万缕的光带，最先起飞的那一小撮飞船已经冲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楼影附近。

    在即将接触黑影的一瞬间，那座已在万米高空的大楼周围闪过一道寒芒，亮度不高且转瞬即逝，那道光似乎只是围着大楼边缘飞快地绕了一圈就消失了。但接近大楼的那一撮飞船却立即失去了加速的势头，并且翻滚着向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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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得紧的第二批飞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一头栽了上去，而等待他们的是相同的命运。一连好几批飞船都在转瞬即逝的寒光中坠落，那场景就像是一群飞虫前赴后继地扑向灭虫灯一般。

    吕特把手环调到全频道广播模式大声地嘶吼着：

    “别去了，你们这群蠢蛋！他们不会让你们进去的！看看你们的前边！所有靠近他们的飞船都已经坠落了！”

    周成看着夜空中如刀锋般频频亮起的寒光，冷冷地说了句：

    “愚不可及。”

    后起飞的一部分飞船听到了吕特的呼叫，他们放慢了速度。但靠前的飞船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尽管他们离类人的大楼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们正以音速冲向头顶上坠落的飞船。

    尽管那些驾驶着飞船的人很清楚，在音速条件下要凭目视躲开如乱石砸下一般的飞船是不可能的，要想生还几乎只能靠运气。但他们还是本能地左右晃动着飞船，这导致了更多同向飞行飞船碰撞在了一起。

    相撞的飞船在空中像焰火般此起彼伏地绽放开来，燃烧着的残骸四处飞散，引爆了更多的飞船。一时间，天穹之上浑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花，终于芳华耗尽，凋谢成灰，徒然留下漫天坠落的余烬。

    看着大半飞船躲过了像流弹一样漫天崩散的残骸，吕特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停止了沙哑的呼叫。就在这时，空中陡然天光大盛，将这已时值深夜的永恒之城照得犹如盛夏的中午一般明亮。

    周成抬手遮目仰头眼看，只见空中仿佛挂满了数不清的射灯。而那些炽白的光亮还在加强，很快，就算只是通过指缝他也不敢再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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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了头来，只见原本地毯上缤纷绚丽的色彩也仿佛在强光下开始消融。到光亮最盛之时，连地上自己的影子都消散在了白芒之中。

    渐渐地，强光开始消退，夜幕又重新从四面八方涌上天顶。周成再次抬头看去时，穹顶之上只剩下了一团光晕在推挤着四周的黑暗。

    不等那团光晕完全融入群星之中，滚滚的流云就伴着斜风从天边涌来。不消片刻，乌云就挤满了天空，淅淅沥沥的雨随之落下。

    “他们离开了吗？”吕特问道。

    “是的，不管怎么说，现在地球又只属于我们了。代价是，我们也只能拥有地球了。”周成说完拿起了桌上的外套。

    这时，周成看到了晴雯留在桌上的那幅叠起来的背影画。他原本没想去拿，但看着雨点在画纸背面已经淋出了几个印记，最终还是拿了起来放进了衣兜中。

    “还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吗？”吕特又问道。

    “送我到对岸去吧，我想回家一个人静一静。”周成回答道。

    见周成的情绪有些低落，吕特说道：

    “老周，要不你跟我一起回镇子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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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浅笑着看向吕特：

    “不用担心我了，好好回家陪着你的家人吧，谁都不知道明天的星空会变成什么样子。”

    周成在离他住处不远的一个广场离开了吕特的飞行器，尽管吕特再次提出一起回到小镇上，但周成还是婉拒了。

    他低头在街边走着，从高空幸存下来的飞船胡乱地停在四周，那些每一片花瓣都精心雕琢的景观和花朵被弄得乱七八糟。

    有人在雨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有人瘫坐在地上哭泣，有人提着酒瓶胡乱喊叫着，他们虽然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们都知道，永恒已经结束了。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周成的身前：

    “周教授，您一定还有办法拯救我们、拯救我们的星系对吗？”

    周成停下脚步抬眼看去，眼睑上的雨珠遮住了视线。他抹去雨水，那人凌乱的头发被雨水粘到了脸上，他依然不能分辨他的性别。他也不关心这个，只是缓缓摇头就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

    没走出几步，那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而这次是歇斯底里地咆哮：

    “你这个恶魔！都是因为你才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要为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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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又停下了脚步，侧目看去。那人将脸上的头发撩到了一旁，盯着自己的双眼中流转着绝望与怨恨，但却怎么也在其中找不到愤怒。他的双拳甚至都没有握紧，只是站在雨中瑟瑟发抖，就像个在冬天的深夜都还找不到家的孩子。

    周成浅了一口气，便扭头继续向前走去。刚转身，就听到了身后有一串脚步声在追赶，但那脚步还没到身后就停了下来，随即呜咽的哭声在他身后传来。

    回到住处，智能ai立即发出了警报：

    “周成先生，监测到您体温偏低，要我帮您烘干衣服或是准备个热水澡吗？”

    “离我远点！”

    周成来到楼上，拿起一瓶没有盖子的酒和一个杯子，然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枚药丸。随后走到了风雨交加的露台上。他倒上了一杯酒，将杯子举向漆黑的天空。

    “老曹，你费尽心机、甚至牺牲了自己把信息传递了出来，你是真正的英雄。但我还是没能救下我们的文明，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没有来到这样的未来，你会失望的。你没有看到人类现在的样子，他们不值得你这样去拯救。”

    说完，他把半杯酒洒在了地上，将余下半杯一饮而尽。

    周成又倒上了一杯酒，当他再次举杯向天时，目光在黑洞洞的天穹中搜寻了一番最终苦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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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曼绫。本来还想再看看你离开的地方，可这该死的天气...”

    周成吞咽了一口唾沫，冷雨和热泪混在了他的面庞上。

    “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被他们骗过去了。是你让我在这满是浮躁和诱惑的未来，依然时刻能够保持清醒，是你帮人类又争取到了生的希望。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无论结局是什么样子，都不再重要了。

    我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世界，时空的尽头已经近在咫尺。或许人类的存在还能在这座大一些的牢笼中苟延残喘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

    但没有了你的陪伴，我在这样注定暗淡的未来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理由。我现在只希望你还没有走远，我还能追上你的步伐。当我出现在你眼前时，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的懦弱。”

    说完，周成将半杯酒洒在了地上，然后拿起了那颗药丸。就在他把药丸送到唇边时，远空的黑云中忽然亮起了一团暗红色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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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六章 有备而来

    那团雨夜云层中的暗红色光斑很微弱，就像是深夜庙宇的神像前快要烧到尽头的香烛，若不是整个天穹都黑得如泼上了墨，是很难被看见的。很快，那光斑在闪烁中变大、变亮，在云层中侵染出了一团如皮肤挫伤般地光晕。

    周成被这突发的异象怔住了，举到唇边的药丸也暂时放了下去。就在此时，越来越多的光斑开始出现在云层中，几乎就在眨眼之间，无数的光斑就在闪烁中扩散成了光晕，连成一片。

    整个云盖血光乍现，沉闷的雷声摇曳着倾斜的雨帘。但那声音又不似惊雷贯耳般猛烈，更像在头顶闷罐中炸响的爆竹。

    在密如锣鼓的沉闷轰响中，整个云层都被漫天流转的红光照亮了，仿佛雨云背后正燃烧着熊熊烈火。连接天地间的雨帘被染成了血一般的颜色，永恒之城正在沐浴着一场血雨。

    突然！一个拖着青烟和雨雾尾迹的黑影从云中坠下，它的速度非常快，就像天上掉下了一块还未燃尽的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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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不由地抓紧了栏杆，眼看那焦炭一般的东西就要高速砸向地面之时。那黑影在连天晓雾中勾起了一条弧形的尾迹，伴着锐啸从远处破空而过，而后降低了速度，降落在了远处迷蒙的城市中。

    越来越多的黑影像陨石一般从云层中坠下，然后降落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周成头皮发麻，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类人又回来了！”手中的药丸也被他捏了个粉碎。

    身后传来的隆隆轰鸣，震得放在栏杆上的酒瓶叮当作响。一艘浑身还冒着青烟的飞船从他头顶掠过，然后掉了个头降落在别墅前的花园中。

    尽管这艘飞船着陆时，高温喷流和庞大的船身把他的花园弄得乱七八糟，但周成不仅没有因此恼怒，反而心中一阵窃喜。因为这种飞船的造型说明了，他们来自月球。

    飞船的舱门打开了，几名身材高挑、穿着动力外骨骼的太空军战士护送着一个人正向脚下的房门走去。站在楼上露台的周成虽然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从他的身形和肩头的徽章就能认出，他是卢远舟。

    周成赶紧来到楼下客厅，卢远舟迎上来和周成握手：

    “威慑装置被虫洞破坏之后，月球地面和低轨道的通讯设备也遭到了高温等离子流的袭击。我们一时无法和地球取得联系，我们看到了地球上所发生的一切。您启动裸奇点威慑赶跑了他们，对吗？”

    周成默然点头，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手中还有矛，而我们的盾已经碎裂，我们和强大的敌人之间没有了共存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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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远舟和其余几个战士肃穆地立正，鞋跟靠得“啪”一声，他们立正向周成行了个军礼。

    “感谢您所做的一切，您再又一次拯救了人类。”

    周成自嘲般地笑了笑，徐徐摇头：

    “哎...如果把自己关进牢笼中也算拯救的话，那或许算是吧。”

    卢远舟安慰道：

    “我们从来都知道敌人的强大和他们对于生存的决心，我们也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您在最紧要关头的力挽狂澜，我们已经不可能在这里谈话了。

    人类会不复存在，太空军也无法在他们强大的科技碾压下幸免。连现在都没有了，何谈未来？”

    周成看着卢远舟真诚的双眼，始终无法拾起悲凉的心境。对于他来说，暗淡的未来等同于没有未来。

    而面对卢远舟，更让他感到愧疚的是，自己明明知道哨兵塔中的重核聚变核炸弹的毁伤能量会被虫洞导向月球，还是亲手启动了所有哨兵塔。沉寂了片刻，周成问道：

    “你们的损失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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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太空军战士的脸上都绽放出了骄傲的神色，小李更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我们实际上没有什么损失，人员损失为0。而低轨道里遭到摧毁的通讯和探测设备本就是作为战时前线易损装备布置的，很快就可以恢复。”

    周成一愣，对小李的话感到难以置信：

    “但是...我明明看到大量太空军飞船在飞出月球时就被高温等离子流歼灭了，而且月球表面也几乎被完全摧毁。怎么可能....”

    小李像个考出了优异成绩的少年一般，神气地说道：

    “您看到的第一波从月面飞出的飞船确实大半都被摧毁，不过那上边没有人，只是发起试探进攻的无人飞船。而月球表面实际上只有两座建筑，一个是被他们摧毁的威慑装置。

    另一个就是您去过的统帅部指挥中心的月面部分，但那可是用超强分子材料筑成的。聚变炸弹那点等离子热流想破坏它，就和蜡烛想烧穿锅底一样不可能。”

    周成依然不肯全信小李的话，他始终认为他是在安慰自己。

    “小李，我知道你想减轻我亲手摧毁了月球基地，让成千上万的太空军战士死于非命的负罪感，感谢你和战士们的好意。

    但我上次去月球的时候看到过遍布峡谷和环形山峭壁上的建筑群，我也看到了聚变炸弹的定向能量在月面上留下的千沟万壑。那些建筑群是不可能在打击中全部幸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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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呵呵地笑出了声来，那笑声中没有嘲讽，只是透着几分得意。他看了看身边几个也是包含笑意的战友说道：

    “呵呵，连周教授都被瞒过去了，类人和雨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周成惊愕地圆睁着双眼，脸上的表情僵住，嘴巴张成了o形，像个木头人一样愣在原处。卢远舟扫了一眼底下笑眯眯的士兵们，他们立刻收起了笑脸。他对周成说道：

    “周教授，上次您到月球基地的时候问过我关于月球防御的事情，当时我没有回答您，但现在可以了。

    您看到的那些用地势作为掩体，依山而建的建筑群只有外墙和窗户，里边没有人生活，也没有分子工厂和防御工事。只有模拟生活、生产所产生热量和光线的设备。所有真正的设施，包括生活、生产和军事设施都建设在月面以下25公里。”

    周成如释重负地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冷峻的苍白也恢复了些血色：

    “那实在是太好了！”

    卢远舟微微皱起眉头，坚韧地双目看着窗外的雨帘：

    “几个世纪的漫长岁月里，太空军都坚守在苦寒之地。并不是因为我们与生俱来就有超强的意志力和过人的胆识。而是我们深知，我们是战士，是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我经历过最残酷的文明战争。我和我的前辈，还有所有太空军战士们日夜守护在威慑装置周围，这让我们更加不相信其他文明会像看上去那么慈眉善目，做一个我们的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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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们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们依然是我们的敌人。几个世纪来我们一直在做着所有我们能做的准备，以便敌人又露出狰狞的獠牙时，我们可以做到有备而来。”

    周成的心态总算平和了下来，对于太空军的愧疚也烟消云散。

    “你们观测到雨人和类人的航迹和速度了吗?”他忽然问道。

    卢远舟回答道：

    “雨人在同步轨道聚集成一支二十多公里长的天梭之后就向北冕座方向加速飞去，现在已经飞过了木星轨道，速度已经超过了1/3光速。

    类人的金属大楼在离开大气层后，组合成了几十艘超级飞船，向御夫座方向飞去。他们的加速度不及雨人，但也越过了火星轨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周成徐徐点头，哀叹道：

    “至少他们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而我们只能这样干等着时空之墙竖起。”

    卢远舟转目看向周成：

    “如果我们也还有最后一搏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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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七章 揽月(上)

    周成浑身猛地一颤，盯着卢远舟的双眼周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但那朵火苗还没有来得及熊熊燃烧就又渐渐熄灭了下去。

    他造访过遍布太阳系的人类工业基地，研究过每一环工业链条，对人类的工业生产能力了如指掌。一个绝望的结论在他心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他对卢远舟说道：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就凭人类当前的航天能力，就算不考虑时空封闭，也只能把几万人送到太阳系外，这没有意义。他们只会饿死，或者冷死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死在太空中。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恒星际航行的能力，更何况，已知800光年内并没有任何宜居行星。

    就算现在集中所有产能，在现有科学基础上大规模建造能跨越上千光年的恒星际飞船。第一批舰队启航的时间也会在一个世纪之后，而后续舰队可能还需要几个世纪才能建设完成。谁有资格第一批登上飞船，谁又应该最后一个离开？

    我虽然不知道时空之墙会在什么时候竖起，现有的物理体系无法预测，所谓的宇宙监察者机制也许压根就不属于时空之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时间每流过一秒，我们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

    类人和雨人逃命一般地离开太阳系，基本也印证了我的猜测，时空的壁垒或许已经在竖起。而我们还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这无疑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魇。况且，类人也说了，他们是在用整个文明的命运去赌。”

    卢远舟听后不仅没有被周成的哀凉述说所影响，反而露出了笑容：

    “您不仅在理论物理上天赋异禀，在应用物理也是出类拔萃，对人类现有工业体系更是洞若观火，这也是我来到地球就第一时间来找您的原因。”

    卢远舟向前迈了半步，目光坚毅而真挚地看着周成：

    “我们不用花几个世纪去建造飞船，也不用为谁应该第一批登上飞船而烦恼。我们有个短时间内就能启动，并且能带着所有人逃离太阳系的工程。但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所以我需要您的智慧和技术支持。”

    尽管卢远舟的话让周成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是在痴人说梦。但元帅坚毅的眼神提醒了他，这并不是一场春秋大梦，而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卢远舟挥了挥手，一幅精细的全息影像占据了半个客厅。那是月球现在的模样，聚变炸弹留下的沟壑像筷子划过凝固的猪油一般，在月海和环形山群中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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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之前周成看到过的，那些密集分布在月面上的百米高塔似乎并没有遭到完全摧毁。虽然有些高塔已经面目全非，但整体构型依旧完整，而且基础格外结实。有的地方塔基周围的月岩都被刨去，但高塔依旧稳稳矗立在如风化石笋般的月岩上。

    “您在地日拉格朗日l2点封冻和接受治疗的几个世纪里，我们可不只是守着威慑装置等着你苏醒并拯救世界。实际上，一开始我们并不能确定您能否被治愈。就算您顺利苏醒，我们也不敢肯定您是否能经受永恒之城的诱惑。

    分子工业革命让工业化可以从分子层面被塑造，生产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但我们没有像地球上的同胞那样，用这份强盛的生产力来塑造气候、花朵、喷泉和雕塑。

    四个多世纪前，在我们断绝和地球的联络之后，当时的元帅开启了一项自我救赎的计划。即使在现在看来，这项计划依然可以被称作壮举，所以我们为这个计划起名——揽月！”

    卢远舟在投影画面前做了个手势，占据了半个客厅的月球投影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分为二，内部结构暴露在了周成眼前。他惊讶地发现，二十多千米的月壳之下，均匀地分布着环绕整个月球的圆环形空腔。

    那些空腔用狭长的通道相连，通过精细地投影画面，他看到那些空腔有居住区、有工业区、还有更多他看不出用途的区域。而且，这只是月球的一个断面。如果整个月球地下都分布着同样的空腔，那将是一座规模堪比永恒之城的地下城。

    “我的天啊，这真是一项壮举！这就是你们建设的地下基地吗？”周成感叹着问道。

    “驻扎在月球的太空军人数有1000万人，我们可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整个月球地下城具备同时保障十亿人生存所需基本条件条件的能力，并且整个系统可以实现长时间自持循环。不过生活条件就无法和地球上相提并论了。”

    周成细细端详着投影上的细节，他被这个超级工程所深深震撼：

    “你们是想把地球上的人类都迁移到月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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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远舟淡淡一笑：

    “这可不够，距离敌人三公里和三十万公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不会因为我们不占用地球上的生存资源而放过我们，揽月计划的核心是，带着威慑装置逼迫类人和雨人，同意我们把人类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去。”

    周成惊讶的表情逐渐凝固，他穿过投影画面走到卢远舟身前，面色凝重地说道：

    “依照我们目前的工业能力和科学基础，就算在月球的表面堆满行星发动机都很难让其摆脱地球的潮汐锁定，进入太阳同步轨道。

    更何况，就算我们有足够推力的行星发动机，月球的星体结构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推力和加速度，行星发动机启动的时候，就是月球分崩离析的时候。”

    卢远舟一挥手，投影中围绕在地下城之外的环形月壳层发出了蓝色的光亮。

    “我们当然知道给月球施加足以摆脱地球引力的加速度会让月球解体，所以我们使用月壳深层注浆搅拌技术，把规整月面以下100米到15000米的松散月岩都变成了高强度的整体板结材料，它可比混凝土抗压强度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周成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按照被导向月面的爆炸当量和月岩密实度来粗算。所有聚变炸弹能量轰击月球时，整个月球表面都应该被削去一层。

    宣天的月壤会被大量送进月球低轨道，形成月环。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月球只受了点皮外伤。

    卢远舟又用手在投影上搅动了一番，月球的内部结构被隐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从月心穿过的线条，此时的月球看上去就像一枚海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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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月球中植入了上万条贯穿整个月球的复合纤维带，它们配合注浆技术成为了月球着骨架和锚杆。

    你见过它们的，就是那些分布在月面上，像编辫子一样不停吞噬几根纤维带，但高度却没有提升的高塔，他们就是锚杆的外支点。

    这样在超强外壳和锚杆加持下的月球，不要说脱离轨道那点加速度。就算是直接和地球相撞，不考虑内部设备受到的冲击力的话，月球也会保持结构完整的。”

    周成眉头稍有舒展，但依旧保持了怀疑：

    “但我并没有看到行星发动机一类的推力设备呀！”

    卢远舟微微摇摇头：

    “我们造不出那么多行星发动机，就算造出来了，其能量消耗也无法解决。”

    “那怎么让月球离开现有轨道，飞向深空呢？”周成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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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八章 揽月(下)

    卢远舟一挥手，原本占据了小半客厅的月球全息影像变成了拳头一般大小。

    “我们的先祖们在十几个世纪前，踏上探索大海征途的时候，他们的船上也没有动力。”

    话音落下时，投影中的月球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在背月面的方向上，高高地升起了无数面金色的薄膜，这些薄膜有六边形的、正方形的和三角形的。其中六边形的最大，占据着中间的位置，正方形的间插其中，而三角形的金色薄膜环绕在四周。

    根据投影月球的比例来推算，这些金色薄膜的面积，哪怕是最小的三角形薄膜恐怕都有史前时代一座大型城市的大小。仔细看去，这些薄膜用极细的缆绳和月面相连。最近的一片薄膜离月面都有数万公里之遥，最远的估计得有二十万公里以上。

    六边形的大膜簇拥在反月面中心点高空层层叠叠地分布着，像几条从月面钻出的长龙风筝。方形的中膜错落有致地飘荡在大膜周围，仿佛从深空中垂向月面的风铃。三角形的小膜分散在周围，好似古代帆船首尾的三角帆。

    整个投影看上去就像一株巨大的金色盆栽长在了一枚袖珍银球上，但这株“盆栽”没有枝干，只有无数高耸的金色叶片。而这些“叶片”的投影影像占据了小半客厅的范围。

    周成瞠目结舌地看着投影：

    “这些是辐射光帆吗？”

    “嗯，用最新型的纳米级复合纤维编织而成。光帆的厚度不到1微米，帆锁直径也只有几微米。六边形的主帆，方形的副帆加上三角帆总面积超过25亿平方公里，相当于五个地球表面积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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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条帆索都连接到月面之下的机械总控中心，通过机械调节、纳米级蚀刻电路以及电磁力共同调节整个光帆系统的收放和受力角度。”

    卢远舟说话间，投影中已经撑开了所有光帆的月球再次缩小了比例。太阳、地球、月球、火星都出现在了影像中。

    “揽月工程的计划是，一切准备就绪后，当月球运转至公转轨道的升交点时，光帆开始分批次地展开，在运行至满月点时，光帆全部展开，之后又按计划分批次收拢。在太阳风的作用下，月球的轨道速度会增加，自转会减慢。

    根据计算，如此往复2个周期就可使月球解除与地球的潮汐锁定。6个周期之后，月球将获得足够的逃逸速度，摆脱地球引力，进入绕恒星的公转轨道。到时候，月球就不再是地球的卫星了，而是太阳系第九大行星。”

    投影的模拟动画加速演示着卢远舟描述的内容，那只有豌豆大小的月球在绕着李子大小的地球运转时，快速地撑起繁复绵长的光帆又收拢。就像一个吃泡泡糖的孩子不停地吹起一个椭圆形的泡泡，又吸回口中，再次吹起。

    而在这个过程中，月球绕地的公转轨道也在不断被拉扁。近地点变化不大，但远地点在持续时间一次比一次长的光帆升起过程中越拉越远。最终，月球终于摆脱了绕地轨道，日趋缓慢的自转也停止了下来，光帆不再收拢。

    “我们计算了行星轨道，月球摆脱地球引力之后，我们会继续加速飞向火星。并利用火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将月球加速甩回内太阳系。”

    投影上的月球以陡直的角度接近了火星，绕着火月之间的质心做了一个简单的二体运动后，加速冲向了太阳。

    “既然已经摆脱了地球引力，为什么还要返回内太阳系呢？”周成问道。

    “越远离太阳，恒星风就越弱。我们计算过，如果这时就直接撑起所有光帆离开太阳系，我们需要5年的时间才能达到第三宇宙速度。由于恒星风随距离的衰减，速度上限会在100公里每秒附近达到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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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话，离开太阳系需要至少5000年，这太久了。揽月计划得以实施的关键就在于，在我们拥有威慑装置的时候，远开地球足够远。

    虽然类人和雨人可能并不愿意，但迫于威慑，相信也不至于因此就与我们同归于尽。更何况，地球归了他们，威慑装置远离太阳系也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但如果时间拖得太长，他们掌握了破除威慑装置的方法，或者是地球离开了威慑范围而我们还跑得不够快。我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向我们发起斩草除根的行动，毕竟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敌对关系。”

    投影上的月球已经越过水星轨道，逼近了那颗在日冕上拉扯着日珥、喷溅着恒星风暴的太阳。

    “月球的子午线和180度经线上也会装备上百台行星发动机，但那东西耗能太厉害，推力又太小，作为动力是不现实的，但当作船舵来用还是没问题。

    我们会让月球在距离太阳2500万公里的距离上掠过，经过太阳强有力的引力弹弓效应，我们将进入前往半人马α，也就是南门二的轨道。

    在被引力弹弓加速后，所有光帆会全部撑开。强烈的恒星风会让我们在3年内加速到光速的1/10。42年后，我们将抵达南门二。”

    此时投影上月球又逐渐变大，但太阳系其他星体确在变小。只剩下了孤零零的月球被长梭状的光帆拖拽着，漂流在茫茫星海，就像是一串阿拉斯加雪橇犬拖着雪橇奔驰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

    光帆再次收拢，太阳系已经完全消失。穿过迷雾般的奥尔特星云之后，月球低轨道上聚集起了一圈薄薄的星环状物质。而前方半人马座三星系统已经依稀可见，其中最亮的南门二的晨光已经将月面镀上了一层暗灰色。

    “但是半人马座三星系统中并没有宜居行星，我们是要将月球泊入南门二的恒星轨道吗？”周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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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影再次被放大，浩瀚的群星充满了整个客厅，所有人都浸泡在了星海之中。

    “不，我们不能停下。敌人依旧离我们太近了，南门二只是我们的中转站。我们会利用抵近南门二的机会，再次张开光帆获得加速。我们将以1/3的光速向着武仙-北冕座长城的群星前进。

    在那里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一颗宜居行星，到那时候我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人类会在。月球将重新泊入我们新家园的卫星轨道，继续化作那名默默守卫我们亿万年的卫士。”

    听完卢远舟对揽月计划的描述，周成感觉每一根血管的血液都在沸腾，心脏在胸腔翻滚，全身的毛发直立，头皮上都长满了鸡皮疙瘩。

    “这个计划太伟大了！太空军太伟大了！”他情不自禁地吼出了冲破喉管的兴奋情绪。

    而此刻，卢远舟的面色却低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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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零九章 全力以赴

    看着卢远舟失落的目光，周成面庞上因为激动飞起的红霞也慢慢落下。卢远舟哀叹了一声，就像刚刚重温了一场无法实现的旧梦。

    “整个揽月工程已经完成了90%，按照现有进度，我们只需要30年就可以开启这个计划，70年后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南门二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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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敌人没有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太空军上千万人几个世纪的努力付诸东流，这是比直接毁灭我们还要难以面对的事实。哎....!”

    卢远舟的一声叹息夹杂着对黑暗未来的无奈和错失良机的凄凉，冰冷的气息将屋子里的空气都冻住，人们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窗外嘀嗒的雨声此刻都显得格外令人烦躁，似乎连它们都像命运一般在和人类开着不怀好意的玩笑。

    卢远舟最先回过了神来，他正了正军帽，坚韧的光泽又回到了眼中：

    “揽月工程在几个世纪的准备过程中，我们都只能依靠月球的工业能力。并且整个计划都在隐秘中进行，以防止遭到敌人的针对和破坏，这可能也是我们没能抢在敌人破坏威慑之前完成计划的原因之一。

    现在敌人已经逃离了，时空牢笼随时可能降临。我第一时间来找您，就是想听听您的意见，这个没有了使命的揽月工程有没有可能，或者是必要成为我们在大门关闭前冲出牢笼的机会。”

    周成打了一个冷噤，这才感受到了湿衣裹身带来的透骨冰凉。他用手抹去前额和头发上的雨水，那股敢与天争的狂傲狠劲儿又在咬肌抽动的面庞上绽放开来。

    虽然他现在已是青年时的面容，但眼中的厉光与他六个半世纪前，在环形山撞击塔中向着太阳系的所有文明咆哮时别无二致。

    他一边唤来了ai机器人帮他烘干衣服，一边说道：

    “卢元帅，有没有揽月工程未完成部分的工程量清单和技术细节资料？”

    卢远舟在手环上按动了几下，几十幅如刻满经文壁画般的投影画面层层叠叠地出现在了周成的眼前。他摆弄了几幅画面，发现客厅的空间太小，根本展不开。于是就推着这一大堆投影画面带着卢远舟他们来到了自己的仓库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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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把几十幅投影甩到了四周的墙上，这些写满了文字、字母、数字、单位、表格、图形的影像，不说是寻常人，就是换了行业专家，短时间之内怕也只是晕头转向地通过页码区分顺序。

    但站在这些数据资料前的人是周成，他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就把整个分子工业时代的科学体系摸得融液贯通，他天赋异禀而且有备而来。他是已经拯救过两次人类的天才，他正在尝试第三次拯救自己的文明。

    很快，墙上的投影画面一幅幅地在减少，他把关键的信息以自己能理解的形式汇总到了几幅图像上。就在卢远舟和战士们都以为周成要开始讲述自己的结论时，周成却调出了更多的图像，而这些图像并不是卢远舟带来的资料。

    仓库的墙壁上再次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影像，甚至天花板上，地面上很快也全是投影画面了。但这还没有结束，一幅幅投影开始悬浮在仓库的中间。没过多少时间，仓库已经变成了全息投影组成的迷宫。

    卢远舟和战士们穿行在这些布满数据的光幕之间，上边的文字、数字、字母他们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之后，不仅无法通晓其意，反而令人头脑发昏。

    唯独周成好似通晓这迷宫的路径一般，他轻车熟路地行走在光幕之间。时而托腮思索；时而在光幕上写上两笔；时而愤怒地撤掉光幕，然后重新贴上一张；时而又满心欢喜地把几张光幕叠到一起。

    时间流转，夜幕低垂，只有窗外的雨声绵长不绝。卢远舟和战士们虽然带着动力外骨骼，但他们从来没有在地球上生活过这么长的时间，不适应的不仅仅只有骨骼和肌肉。但为了不打扰到周成的工作，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啪！”

    周成一掌拍在了案头，众人都是一惊。

    “12周！”他声如洪钟，脖颈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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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教授，您说什么？”卢远舟焦急地问道。

    周成穿过一道道投影光幕，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我详细阅览并分析了‘揽月工程’剩余项目的工程量清单和技术细节，然后又精确计算了工业长城、水晶墙以及整个太空工业系统的产能和特征。如果我们将全部产能投入到‘揽月工程’中，12周就可以让这个项目达到整备启航的要求。”

    小李的双眼瞪得像两支灯笼，嘴巴张得老大：

    “84天！不到三个月！干完我们还要干30年的活儿，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周成洒脱地挥挥手，把周围的几道光幕隐去，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整个地球的工业规模远大于月球，产能也是非常旺盛。只是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都用于控制天气、营造星空、建设花园城市、还有满足人们奢靡的生活去了。在只保障最低生活标准的前提下，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小李似懂非懂地皱着眉头，正要开口。周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弄了一整天，又饿又渴。小李，你去给我弄点你们太空军的伙食来我尝尝。上次去月球，饭都没给我吃就送我走了。”

    “行，行！我这就去。”小李挠着头，尬笑着小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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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又对卢远舟说道：

    “工业生产是自动化的，分子原材料我们就没必要等着从金星和火星运来了，直接就地取材。眼下最大的工作量是需要修改海量的程序代码，这个也不难。知识传输仪可以在几天内为我们培训大量的程序员胜任这项工作。”

    说完周成苦笑了一声：

    “呵呵，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喜欢这玩意儿的一天。”

    卢远舟说道：

    “你把需要的人数告诉我，我让太空军的战士们接受培训。不用理会所谓的知识吸收间歇期，我们有药物可以克服。虽然这会带来一定的后遗症，但这就是他们的使命，战士们义不容辞。”

    周成摇摇头：

    “不，你的战士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个事儿你派个人去城外的聚居小镇找吕特，他们的组织性很强，战斗意志同样非常顽强。让吕特把所有城外聚居点的人都组织起来，他们能胜任改写代码的工作。”

    卢远舟微微皱眉：

    “那我的战士们呢？他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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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沉沉地说道：

    “你和你的战士们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把七亿多人组织起来，这并不容易，但又必须要完成。他们不仅是我大生产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且他们还必须有组织、分批次地全部转移到月球。”

    卢远舟面露疑色：

    “组织所有人从事生产这一点不难办到，12个周的时间，就是拿枪顶着他们干，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对于所有人去月球这件事情，我认为应该在劝说和自愿的基础上来进行。

    现在的人类已经像羊群一样被养了几个世纪，很多人根本不在乎他们每天仰头看到的是无尽的星空还是一片黑暗，多数人恐怕更愿意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永恒之城中混下去。”

    周成面容逐渐变得严肃：

    “这就是我的这项计划中最艰难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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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章 劲风

    周成抹掉了仓库里所有的光幕，调出了一幅太阳系的全息动画影像，卢远舟所描述的“揽月工程”月球逃逸计划正在影像中被模拟出来。

    “原先的逃逸计划在当时是很有创造性的方案，但放到现在来执行有个很大的问题。”周成看着模拟影像沉甸甸地说道。

    “什么问题?”卢远舟急切地问道。

    “从解除地月潮汐引力到让月球进入行星轨道，这个过程需要18个月的时间。然后后，月球飞向火星需要7个月，经过火星引力弹弓之后飞回太阳需要23个月，之后才是持续三年的加速，最终以1/10光速飞到太阳系的边际——奥尔特星云。

    整个过程总共需要耗时在三十年左右，我虽然无法预测时空壁垒是在下一个日出的时候出现，还是在下一个世纪出现。但从雨人和类人的行为判断，至少是有逃出去的可能性的。

    这也意味着，每在太阳系多呆一秒，被永远禁锢在里边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们得抓紧每一秒钟，尽一切可能性地缩短离开太阳系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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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的回答令卢远舟感到沮丧，他摇着头：

    “但这个逃逸方案是经过我们无数科学家论证之后得出的最优解，虽然这个计划在制定的时候没有时空封闭的紧迫性。但在当时，我们同样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太阳系，跑得越快我们才越安全。”

    周成看着卢远舟沉吟了一会，他的眼神里掺杂着惋惜、焦急还有无可奈何。那幅神情就像是在组织措辞给自己的朋友宣读绝症的诊断书。

    “因为你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必须确保地球的安全。否则，即便是太空军手握威慑装置，类人和雨人也不可能让你们实施计划的。”

    卢远舟一怔，急切地说道：

    “周教授，您的意思是...”

    周成徐徐点头之后，调整了一下投影的内容：

    “我有办法让我们离开奥尔特云的时间缩短到原来的1/3，但我们的帆船需要一阵强有力的劲风。”

    “原来的1/3?十年！怎么才能制造出这股劲风？”卢远舟惊诧地问道。

    投影上出现了一幅地心起搏器工作原理的模拟动画，周成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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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心起搏器的原理是通过核爆炸引发的持续连串震波和地心的热对流频率产生相消干涉效应，从而降低地心热对流速率，起到削弱地磁场强度，从而增大恒星风对地球环境的破坏作用。

    如果把震波的频率调整一下，那么就会产生相长干涉。其作用就刚刚相反，会增加热对流的速率。”

    “您...您是想引爆地球？”卢远舟惊恐万状地盯着周成。

    周成淡淡摇头：

    “不，地心那点儿能量引爆不了地球，无非就是在地壳上撕几道长一点口子，二叠纪的时候地球自己就这样干过了，但我们可以将这个原理用在太阳上。”

    此时全息影像变成了太阳，随着周成讲述的继续，投影画面也在发生变化。

    “地心起搏器的设计图纸是现成的，只需要稍加改装就可以投入生产和使用。我根据太阳的数学模型和地心起搏器的能级进行了计算，我们把4个地心起搏器发射到太阳色球层内的指定位置并且引爆。

    爆炸产生的震波会和太阳对流层内的等离子热流发生相长干涉效应，通过对震波位置和强度的控制，就能实现诱发我们需要的超强太阳风暴，那就是我们要的劲风。”

    卢远舟瞠目结舌地看着全息影像上那道如长鞭一般挥向地球的高温等离子能量流，声音颤抖地问道：

    “这样的话，地球就会毁灭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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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看向投影上在太阳风暴中逐渐从蓝色的宝石变成一颗焦黑的碳球，干笑了一声:

    “不，地球会没事儿的。四十几亿年的历史长河中，地球经历过的风浪可比这厉害多了，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相当长时间内地球都会变得不宜居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将所有人类都迁移到月球的原因。”

    周成放大了地球经过太阳风暴袭击后的影像，卢远舟看着那颗海洋干涸、绿数消失、山谷间喷流着岩浆的星球久久没有说话。沧海桑田顷刻间变成了人间地狱，换了谁也难以接受，尤其是这样的灾变还将由自己亲手制造。

    周成点上了一支烟，由于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他咳嗽了几声，喷出的烟雾穿梭在投影中，让影像中的地球看起来更像一颗刚刚从锻炉中取出的煤球。

    “我知道这很难以取舍，尤其是我们追逐的还是一个不一定能达成的目标。我不知道在10年逃出太阳系和30年逃出太阳系会有什么区别。或许刚好能从时空关闭前的门缝里钻出去，或者时空之门的门扇离我们还远着呢，亦或许它早就关上了。”

    卢远舟双目空洞地盯着那幅投影图像，伸出手来要去了一支烟。他只浅浅地抽了一口就把烟夹在指间，并且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很长时间，直到烧尽的烟头灼痛了他的手指才将烟蒂扔掉。

    “周教授...如果是您做决定，您会怎么选？”卢远舟的声音低沉得就像是从地下传来。

    周成的回答很从容，似乎是一开始就已经想好了答案：

    “我会争取最大的机会逃出去！”

    卢远舟凝眉看向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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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如果时空壁垒已经升起，至少我们还有地球。虽然我们永远都无法离开太阳系，但至少人类还可以在地球上继续繁衍生息。”

    周成笑了笑，坦然地说道：

    “我虽然不知道我们能逃出去的概率有多大，但我知道留下来一定是灭亡。我们连对宇宙呐喊的资格都没有了，生存和繁衍还有什么意义？况且，封闭空间内会发生什么，倒是要比时空壁垒什么时候升起好预测得多。

    当孤立系统只剩下太阳系而不是整个宇宙时，熵增的效果会越来越明显。我们根本用不着耗尽太阳系的资源，或是等到太阳不稳定。

    快速增加的熵会让我们这个只有两光年半径的小宇宙迅速走向崩塌，这个时间可能是几万年，也可能是几十万年或者几百万年。我对这个数字不感兴趣，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算个精确点的数。留下来，肯定是死路一条。”

    卢远舟微微摇头：

    “不用了，我也不感兴趣。”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周成忽然开口说道：

    “我倒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什么？”卢远舟问道。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在我们那个时代有个很著名的‘费米悖论’相信您听过吧？”周成说道。

    “当然了，大致的意思是，理论上应该有很多外星文明存在，但为什么我们一个都没有找到。现在看来，这个悖论已经解决了。”卢远舟的情绪稍微恢复了一些。

    周成却摇着头说道：

    “并没有完全解决，现在我们知道宇宙中的智慧文明数量比六个半世纪前认为的要多得多，但除了想灭绝我们的文明之外，没有其他文明知道我们的存在。现在看来，这是因为我们还没能通过已经近在咫尺的大过滤器。”

    卢远舟苦笑着说道：

    “是啊，如果我们被封闭在了太阳系里边。宇宙中的其他文明将永远不会知道人类的存在，就连试图灭绝我们的雨人和类人都会在经过岁月后彻底遗忘我们，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值得被记住。”

    周成点点头：

    “是的，我们看看雨人和类人或许可以得到答案。他们虽然有着比我们更高的科技水平，但差距也还没有大到难以企及的地步。他们的飞船依然受光速的约束，他们依然无法永生。从这一点来说，他们和我们同属一个层级的文明。

    但他们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过对生存的追求，哪怕这种追求要付出自身种族极大的代价，他们也没有任何犹豫，文明的生存传承在他们的法条中是无条件的第一位。我发自内心地认为，他们比我们更有资格通过大过滤器。

    这或许是在告诉我们，除了科技水平之外。对生存的笃定、偏执甚至是自残式的牺牲精神是和科技同样重要的通过大过滤器的必要条件。只有这样的文明才有资格踏上追求宇宙真谛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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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一章 宁静之夜

    卢远舟陷入了痛苦的思想斗争之中，他一支接着一支地点着烟，但每一支烟都没抽两口就烧尽在了指尖。要得出结论就像要在嘈杂的锅炉厂里构建音律一般困难，他所面临的决断是人类历史上任何领导者都没有经历过的，他没有经验可循。

    决断的结果会直接决定整个人类文明的最终命运，这么沉重的担子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时间每流过一秒，人类那本就渺茫的生存希望就像洋葱一般被剥去一层，这让本就难以做出的决断更加雪上加霜。

    周成又点燃了一支烟，他靠在桌边悠悠地吞云吐雾，用手将吐出的烟雾扇到投影画面中，饶有兴致地看着烟雾在投影中扭转着消散。

    卢远舟余光注视着周成的举动，他很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位天才科学家的豁达和决绝。但此刻，他要顾及的问题除了科学之外还有很多。周成似乎看出了卢远舟的心结：

    “其实您不用考虑这么多，因为人类的选择早已做出。”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您的意思是？”卢远舟不解其意。

    周成在太阳系的全息影像中悠闲地踱着步，宛如天神一般用手拨弄着星球的影像:

    “人们在选择在强敌环伺中安享浮华盛世的时候，就已经和命运做了交换，而人类现在所处的绝境就是交换的结果。

    所有人心里都应该清楚是他们自己造成了现在这个无法扭转的结局，还有他们也应该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但人们会本能地回避这种恐惧所带来的悔恨与苦恼。

    所以，总得有人替他们说出来，这既是荣誉，也是重大责任。坦诚地告诉人们他们本来就知道的真相，让人们直面恐惧，绝境才会不再可怕。现在只有心无桎楛，身无藩篱，才有希望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卢远舟放下了手中还没点燃的烟按动了手环，ai语音响起：

    “卢元帅，请问您需要联系谁？”

    “我要向全体太空军通话。”

    ...

    雨夜中的永恒之城相比往昔暗淡了许多，密集的雨帘贪婪地侵蚀着五颜六色的霓虹。余下的残光艰难地在天穹和大地间撑起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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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敞的大路中间、铺满彩石的广场角落、巴洛克街道的路口、精美的亭台旁边...在永恒之城的无数个角落，人们或三五成群、或十几人聚堆、有的地方甚至聚集了百人之众。

    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立在雨中，每个小群体的前边都有一名或者几名身材高挑、穿着动力外骨骼的太空军战士，他们在为永恒之城的每一个公民讲述着未来12个周的时间里将会发生的一切。

    战士们用最朴实的语言，细致入微地陈述着包括决策做出过程在内的每个细节，他们没有使用任何语言技巧，也没有任何刻意或无意地隐瞒任何真相，只是用近似旁白的放肆，最客观、高效地向人们展示出很快就将出现在眼前的惨烈图景。

    整个讲述的过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因为人类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简单而纯粹，生或死的困境。整个永恒之城都安静了，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这座曾经像天堂一般的城市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像这样纯粹地安静过了。

    卢远舟和太空军战士们最担心的骚动和混乱并没有发生，人们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微微颤动着身体、很多人的眼角涌出了泪水，但在这大雨中，没人能看到也没人在乎那泪水。

    尽管每个人的眼中都无可避免地流转着惶恐和畏惧，但所有人都只是矗立在雨中，一动不动。

    前时代的哲人曾经说过，人要是知道了自己明早就会去世，心灵就会获得神奇的平静。现在要面对死亡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全人类。所有人怀着谦和与坚定接受了这个他们自己都认为无法接受真相。

    或许是对毁灭的恐惧和对生存的向往，亦或许是几个世纪极端散漫的生活方式令他们感到了厌倦。亿万年的演化在智慧生命dna中刻下的求生本能在这一刻被他们唤醒了，他们得有个目标，而眼下这个目标就是活下去。

    只有所有人都像前时代的人类面对危机时代时一样，坚定而团结地聚集在一起，万众齐心才有可能活下去！

    人们的平静反而让太空军的战士们感到了诧异，在一座小广场的角落，色彩瑰丽的花瓣被这阑风伏雨尽数打落，洒在了地上，就像一团化脓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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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换了平时，人们会为此扼腕叹息，并尽可能快地将那些似锦的繁花修复，永恒之城容不得这种瑕疵。但是现在，等待这些溅落花瓣的只有无尽的雨滴。

    一名年轻的太空军战士面色慌张地看着十几个在风雨中妆容凌乱的市民，他接到命令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且准备好了制服一切可能发生的混乱。但这些人听完陈述之后，竟然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过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动作。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任何问题都可以。”年轻的战士绷紧了神经，试探着问道。

    人群中有人最先从这凄凉的安静中挣脱了出来，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泪珠，尽他所能地带上了勉强而又真诚的笑容：

    “您讲得非常详细，我们都非常清楚了，我们得乘着太阳风随着月球离开，而地球会在我们启航的强风中毁灭...”话到一半，他脸上的笑容眼看就要崩塌。在像吞咽苦药一般更咽了一下之后，他又重新挂上了那笑容：

    “按照太空军指挥部的安排，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转入‘揽月工程’的紧急生产中。我们现在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您的命令了。”

    战士愣了一下，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额...理论上来讲在向你们陈述整个计划的时候，紧急生产就已经开始了。但第一步工作是改写整个地球生产体系的电脑指令代码，这项工作已经在进行了。按照计划，你们的实际工作应该会在明天上午9:00之前下派到你们的手环上。”

    “好的，我们清楚了。那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到住处休息，保证充沛的体力和健康的身体。”

    “额..对，你们应该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的岁月会格外艰苦，赶紧去休息吧。”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聚集在各处的人们纷纷散去，他们匆匆往自己的住处赶去。在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的街道、广场、餐厅，往昔所有灯火一直持续到朝日升起的地方都空荡荡的。哪怕是曾经最繁华的地区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了。

    浸润在冷雨中的永恒之城格外的宁静，自从她建立到现在的四个多世纪里，她还是第一次如现在这般的宁静。但住在城里的人却完全不同了，他们以前所未有的决心和团结精神行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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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太空时代

    夜幕低垂、雨势依旧、寒意更盛。一艘艘飞船刺破雨帘，接二连三地飞向工业长城和水晶之墙。从飞船上下来的人们就像醉汉一般，歪歪斜斜地向分子工程走去，但他们并没有喝酒。

    这些人全部来自永恒之城外的各个聚居点，他们在飞船到达之前就接到了命令，并且为接受高强知识度灌输之后改写工业生产代码做好了准备。

    在从各个聚居点赶回永恒之城的路上，他们便开始使用知识传输头盔进行高强度的知识技能灌输，而这趟返回永恒之城的旅程也成了他们终身难忘的地狱之旅。

    高强度的知识灌输令整个过程无比痛苦，有人形容就像在脑中放入了一个搅拌器，把脑浆搅碎再重新组合，之后再用高压水枪往每一条血管里灌脏水。

    剧烈的头痛和极致的眩晕让每个人在飞船上都是冷汗淋漓、浑身汗毛直立。很多人甚至像癫痫一般地抽搐，并呕吐不止。

    所有人都被头上那顶像呼吸一样闪烁着光泽的知识传输头盔弄得狼狈不堪、生不如死，瞳仁因为强烈的神经刺激像弹球一般在眼眶里晃动，但却没有一个人因此摘下头盔。

    飞船到达目的地后，人们服下可能带来不明后遗症的镇定药物。借着雨水擦去脸上和衣服上的污物，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自己的岗位。虽然他们的脚步在头晕目眩中依旧蹒跚，但目光却无比坚定。

    越来越多的人就这样东倒西歪地走入工业长城、水晶墙还有太空中的各个工业基地。无数代码被改写，永恒之城中顽抗着夜幕的灯光悉数熄灭，黑暗和雨声终于统治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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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幕在东方的天际被第一缕微弱的曙光撕开了一道口子，纵贯永恒之城的水晶墙分子工厂仿佛也听到了晨光的召唤，在响彻夜空的低沉轰鸣中再次泛起光泽。工业长城、太空工业基地也加入到了撕碎夜幕的战斗中。

    很快，整个永恒之城就沸腾了起来。无数飞船像蜂群一般在城市上空穿梭，每个人都衣着朴素、行色匆匆。

    “揽月工程”应急生产开始的第一秒钟就进入了白热化，人类要和时间来一场胜负未知的豪赌，赌注是自己和所有人的命。

    完善“揽月工程”最后10%工程量的内容其实非常单纯，就是要将整个地球工业体系产出的各种零部件运送到月球上，并完成组装，而运输则是首当其冲的任务。

    虽然在黄金时代中，人类建设了规模庞大的无人货运飞船网络，天地运载能力相较危机时代已经有了数量级的提升，但仅凭这个是远远不能在12周的时间内完成既定工作量的。

    不仅如此，在月球的设备安装要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仅仅依靠机器人也是无法完成的，大量的工作需要由人工完成。而在整个计划完成之时，地球上的7亿人也必须完全转移到月球上。

    这个计划的庞大和紧凑程度已经超越了所有人的认知，更令人惊叹的是，昨天它都还只在计算式中勉强成立的方案，今天就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这是一个文明向宇宙发出的庄严呼喊：我们要活下去！

    所有的民用飞船，都投入到工业物资和人员的转移工作上。由于整个地球的工业产能都在满负荷运转，控制着所有机器的总控计算机也在满负荷状态下运行。

    总控计算机纵使算力超群，但也有极限。如果总控计算机因为超负荷出现故障，那整个工业生产都会被迫停止，这样的后果是人类无法承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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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紧急生产开始之初，所有与工业生产和保障基本生活条件无关的系统就被关闭或降低使用等级了，其中也包括飞船全自动航行系统。

    人们驾驶着飞船穿梭于工业长城、水晶之墙、轨道空间工业中心还有月球之间。没有了全自动驾驶模式的飞船，在变更航线和选择目的地时由人工操作。这就让越短的航线，工作量越大。

    所以人们在精神状态好的时候选择频繁往返于距离较短的近地轨道和地球之间，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跑几趟月球。这样可以利用几个小时的轨道自主飞行时间睡上一觉，恢复精力。紧急生产开始的第一天晚上，永恒之城内就几乎没有人回到住处了。

    就在文明命运悬于一线之际，人类赖以生存了亿万年之久的地球母亲，却在这时候要给人类这个即将跨出摇篮的婴儿上最后一节课。

    永恒之城的天气控制系统也随着主控计算机算力分配和能源分配而停止了工作，气候就像被关了几个世纪但野性未消的野兽一般，肆无忌惮地向永恒之城露出了尖牙利爪。

    有的城区白天烈日当空，酷暑难当。晚上却飘起鹅毛大雪，温度低得滴水成冰，如此往复。有的城区狂风大作没完没了，要在空旷的地带步行都必须借助动力外骨骼。有的城区终日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街面成河。

    更有甚者，部分地区会在几天之内变换好几种极端天气。仿佛是这几个世纪被压抑的气候，都要在这最后的时刻统统被释放了出来，还给人类。

    周成在被临时指定为“揽月工程”地球指挥部的永恒宫内看着投影上的一行行数据和图表，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上百名来自太空军、聚居点以及少量永恒之城的各领域专家聚居在周成身后，他们共同组成了以周成为核心的“人类科学委员会”。

    “看起来前四周的工作进行得还不错。”周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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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旁的一名穿着太空军军装，身材高挑的专家说道：

    “是啊，从最新统计数据来看。生产量超过了预定指标7%，运输量超过了预定指标9%，组装工程量超过了预定指标3%，第一阶段四周的计划算是圆满完成了。”

    “恶劣气候给整体计划带来的影响大吗？”周成问道。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他的面容和身形都有着永恒之城特有的精致，但头发却乱蓬蓬的，就像自己用剪刀以剪短为目的随意修剪的。身上的衣着看上去很奇怪，那应该是一身华丽的礼服，但多余的装饰已经被摘去。

    “报告周教授，是有一定的影响，但人们通过减少休息时间和提高工作效率的方式已经克服了天气带来的困难。”他说话的声音很洪亮，就像在有意无意地遮掩自己已经养成习惯的婉转声调。

    周成点点头：

    “这很好，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在这种时候，每一艘飞船和每一个人对我们来说都无比珍贵。我们的漫漫征途还没有开始，每一份力量都可能在未来发挥关键作用。”

    “请您放心！”

    “月球方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周成又问道。

    “情况还不错，这四周月球主要的工作是安顿大量迁移过去的人口，以及铺开组装工作。实际完成的零部件安装工作不多，但这也在计划范围内，大规模的组装工作即将全面展开。”专家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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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转身看着那名专家，严肃地强调道：

    “很好，安装工作千万不能强行赶计划。最理想的完成日期就是在整个计划开始的84天，那时候也正是轨道窗口开启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没有犯错的余地。”

    “放心吧，周教授。我们会严格按照您的安排开展工作的！”

    周成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去。人群开始散去，这四个周以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科学委员会主席不会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在开会上，自然也不会多说一句没用的话。

    “对了，现在人口分布情况是什么样子的？”周成忽然问道。

    大家都停下了脚步，一名军官展开了一幅投影图像说道：

    “现在总人口的29%在月球上，总人口34%在空间站和转移轨道上执行运输任务，总人口的37%在地球上完成生产和转运任务。”

    周成淡然一笑：

    “这还是人类文明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地面的人口少于在太空中的人口，我们那个时代朝思暮想的太空时代真的到来了。”

    随后，那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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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没想到人类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以这样的方式进入的太空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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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一个也不能少

    地球紧急大生产行动已经开始了八周，周成在永恒宫大厅巨大的方格玻璃幕墙前负手而立。空气平静而压抑，灰色的云层重重地压着天空。

    阴沉的天色看不出现在的时刻，不过也没人关心时间了，人们都在24小时连轴转。昼夜更替和时区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所有人关心的只有揽月工程完成的倒计时。

    一场疾风骤雨刚刚才结束，云层里偶尔还奔涌着紫色的闪电。原本用彩石铺设的时空大道，如今已经因为前一阵子连绵的狂风暴雨而糊上了一层淤泥。

    树木的断枝、被吹断的路牌和其他看不出模样的垃圾凌乱地洒在淤泥上。大道两侧沉曾经纷繁华丽的建筑外墙也溅上了泥浆，即使隔着幕墙也仿佛能嗅到淤泥的腥味。整个城市看上去潮湿而肮脏，就像被水淹了多年，刚刚才浮出水面一般。

    远处的时空残桥像悬崖一般遥望着对岸的钢铁之城，曾今林立的金属高楼大半已经飞出太空，组合成了类人的飞船。剩下的几座高楼孤零零地矗立在死气沉沉的对岸，就像墓地里的墓碑一样。

    今天是第八周的最后一天，周成照例要在永恒宫听取来自各领域专家们的汇报。由于处于关键节点时间，永恒宫大厅里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显示着各种数据和图表的投影在周成眼前展开，一名军官开始了简报：

    “经过地球工业体系8个周的超负荷生产，‘揽月工程’所需要的工业零部件生产完成率已经超过82%，空间运输量也完成到了77%，月球基地零部件安装工程完成率达到了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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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体计划进展得很顺利，每个分部工程的完成进度都要比计划提前。按照现在的进度，整个‘揽月工程’的最迟完成时间可以比原计划提前三天。”

    虽然大厅里的每个人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面如灰土。但他们脸上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由于地月轨道位置的原因，提前完成计划并不能提前启航。但所有人都铆足了劲，恨不得把一秒钟掰成两秒来用，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人们对这一切都是徒劳，这个可能会出现的结局的恐惧。

    “人口迁移呢？”周成问道。

    “现在总人口的44%在月球上进行安装工作和适应性训练，总人口的39%在空间站和转移轨道上执行运输任务，总人口的17%在地球上继续完成剩下的生产和转运任务。现在月球才是太阳系最闹热的地方了！”

    军官最后玩笑般的一句话令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放松了下来，人群也打破了肃穆地寂静，大家小声耳语了起来。周成也不想破坏这难得轻松的气氛，但人类依然还在和时间赛跑，终点线依然是一团迷雾。他提高了音量：

    “现在除了月球的安装工作之外，最重要的工作是要提前做好最终撤离的准备，必须确保节点日期来临之前，在地球上不能留下一个我们的同胞。”

    军官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下说道：

    “这也是我想向您请示的一个特殊问题，在整个计划中对人口撤离并没有详细的要求。我在巡视过程中听到了一个情况，有极小一部分人想在紧急生产完成后留在地球。

    他们毫无保留地为人类尽了最后一份力量，但却不愿离开家园。对于这一部分人，我们应该尊重他们的意愿，还是......”

    讨论群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周成转身，面色一沉，双目如炬地盯着那名军官，厉声打断了他的汇报：

    “我们的文明又一次走到了生死关头，在这种时候，任何对个体的尊重和民主都是对整个文明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们只有将最强的求生意志畅通无阻地贯彻到每一个细胞，才有可能走出现在的困境。”

    周成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

    “提前做好准备，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保证所有人在节点日期到来前都撤离地球。我们丢下的东西已经太多了，现在不能再丢下任何东西，特别是人！

    未来上万年的宇宙漂泊可能会比现在更加艰险，每一份力量都可能是我们的希望。一切行动听指挥，包括撤离！这是命令，不是自愿。”

    “是！我明白了！”军官铿锵地回答道。

    “观测到雨人天梭和类人舰队的情况了吗？”周成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军官回答道：

    “根据最近的观测记录显示，他们都已经飞过了柯依伯带。通过多普勒效应分析，天梭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光速的1/3，类人舰队的速度也超过了光速的1/4，并且还在加速。

    但由于柯依伯带小行星和星际尘埃的遮挡、速度带来的相对论效应，以及我们没有更多的资源和设备组织集中观测等原因。这些都是最近一次有效观测的成果，最新观测数据没有什么参考意义。”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周成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你们按计划继续执行吧。”

    在又处理了各个领域专家汇报的一些具体技术问题之后，大厅里的人群已经陆续散去，每个人还要争分夺秒地回到最后的冲刺之中。

    时间的流逝就像在无形中为人类的命运上紧了发条，每个人都亲身地感受到了时间像利刃抵喉一般的紧迫感，秒钟的嘀嗒声无时无刻都在叩动着人们紧绷的心弦。

    在这场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中，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把自己和人类的能力极限推向更宽的边界。随着倒计时的靠近，紧急生产也被推向了极致紧绷的氛围中。

    但周成却刚刚相反，他成了七亿多人类中极少数倒计时越发靠近，反而越发清闲的人。在布下了这盘宏伟的棋局之后，随着每个棋子落到应该在的位置上，他的实际工作反而越来越少了。

    他现在所要做的只是静待花开的那一刻，然后去品尝花蕊中留给人类的是花蜜还是毒药。

    人群散尽后，永恒宫大厅里只剩下了周成一个人。这些天他没有去想那些纲领性的数学模型和细枝末节的技术琐碎。因为，如果这些东西出了错，那么一切都来不及了。更何况，他非常笃定自己不会错。

    周成走出永恒宫，此时天幕已经低垂。布满淤泥的广场边上还有几个人影焦急地等着飞船来接他们返回工作岗位。

    头顶的流云不知何时已经开始向天边散去，黑云间又出现了星空的背景。这是周成最想看到的，也是最怕看到的。

    密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因为只要星空还在，那就证明人类的希望还在。如果抬头时星空已经消失，那意味着时空之门已经关闭。在此之前，他不会得到任何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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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四章 赎罪

    周成脚踩在淤泥上仰望着星空，此时群星的主宰已经不再是银河。天边一条流光溢彩的彩带以弧形的姿态一直连到半空的弯月，就像神话故事中人间通往仙境的彩虹桥。但这并不是什么神迹，而是数以亿计往返于地月间的人类飞船。

    一颗流星在头顶划空而过，不一会就伴随着撕破空气的尖啸盘旋在了广场上空，那是一艘民用飞船。它降落的速度很快，以至于着陆时溅起了地面的泥浆。但等着飞船的那几个人影显然不在乎这些泥浆，飞船还没有完全着陆时就迎了上去。

    舱门打开时，周成惊讶地发现，驾驶飞船的人竟然是坎宁。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揽月工程”开始紧急生产之后到现在，自己这个科学委员会主席兼揽月工程科学执行官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月球，想来自觉都有些荒唐。

    恰好这趟飞船又还有空位，自己也颇为“清闲”，就在飞船即将关上舱门前叫住了坎宁。问了飞船的最终目的地果然是月球之后，索性也就跳上了飞船。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坎宁一眼就认出了周成，但也只是递上了一个问候的眼神就专注于驾驶飞船去了。他看上去非常疲惫，面色青灰，黑眼圈浓重，衣服上沾着污渍，身上也泛着一股汗味。但他的干劲儿依旧十足，精力也很专注。

    离开大气层后，飞船直奔近地轨道的大型工业空间站而去，这里比他上次来时更加繁忙了。无数货运飞船和民用飞船混杂在一起，就像鱼群一般密集。众多飞船围绕着空间站打转，等待着空管降落的指令，停机坪更是像市中区的停车场一样拥挤。

    坎宁收到指令后立刻见缝插针地把飞船停了下去，两名来自聚居点的官员早早地穿好了轻薄航天服。飞船刚刚着陆就钻了出去，消失在了人行通道的入口处。他们甚至都没有和驾驶员坎宁打一声招呼。在这个时候，珍惜每一秒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飞船再次起飞，坎宁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密如蜂群的飞船洪流中沿着辅助电脑给出的路径向外飞去。好几次旁边和对向来的飞船几乎都是擦着座舱边缘而过，但坎宁却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很显然他已经习惯在这种密度下手动驾驶飞船离开空间站了。

    下一个目的地是地球静止轨道，离开拥挤的工业空间站之后不久，前方的深空中出现了一做金色的长条形轨道器。远远看去就像一根金色的棍子，在她的周围还停泊着几艘大型工业飞船，周成觉得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坎宁驾驶飞船钻进了一艘工业飞船的坞舱，放下两名官员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经过几分钟大过载的加速之后，坎宁伸着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对周成说道：

    “周教授，真是不好意思，现在才和您打招呼。这几个周真是累死了，刚才需要不停修正轨道，我是真不敢分心。不过现在飞船已经进入地月转移轨道了，我可以休息一会了。”

    周成回头看了看后舱，三名来自太空军的官员已经在座位上睡去。他上下打量着虽然容貌变化不大，但精神已经判若两人的坎宁感叹道：

    “真是辛苦你们了，真没想到所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这么高强度地团结起来。从这一点来说，我要向你们道歉，我对现代人类的认识太肤浅了。”

    坎宁苦笑着说道: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您不需要道歉，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一手造成的。我是学过不少知识，但却缺少您这样的思考能力，总结不出多少有哲理的话。

    类人离开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从一场大梦中醒来。眼前的现实虽然很残酷，但我能清楚地意识到，哪里是真实，哪里是梦境，是梦总会醒的。

    我们的辛苦只不过是在清赎我们自己埋下的罪孽罢了，如果没有您和太空军，我们恐怕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很感激并珍惜现在还有这样赎罪的机会。我们终于活得像个人、像个智慧生命该有的样子了。”

    周成的内心就像音叉一样震动着，鼻子有些发酸。他想起了自己在天台上向曹锐说出的那句“他们不值得你拯救”的话，现在看来自己完全错了。坎宁似乎看出了周成内心的挣扎，他笑着岔开了话题：

    “刚才那个金箍棒一样的空间站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周成问道。

    “你应该去过，那里是太空风车度假空间站，不过已经拆到只剩下转轴了。”坎宁说道。

    “为什么要拆掉呢？”

    “当时为了打造成风车的形状，使用了非常多的高强度分子合成材料。现在看来简直奢侈得令人心痛，不过倒也好，这些原材料拆解后送回分子工厂就可以获得高强度分子原料。这比从矿物中提取分子原料要快.....”

    坎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随后阵阵鼾声响起，他太累了。周成看着仰面酣睡的坎宁，心中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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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舱外的星海如亿万年来一样灿烂如初，时间长河也未能侵蚀其一分一毫。人类从诞生之初就不承想过星空的珍贵，因为她总会出现在头顶，但现在她随时可能永久性地消失。周成自言自语道：

    “但愿我们的醒悟还不算晚，但愿我们还能留住这片星空。”

    周成就这样凝望着舱外，不知过了多久，尖利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坎宁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伸了个懒腰之后擦去眼角的眼眵，抹去嘴角流出的口水。

    “啊...!从来就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我们到啦！”

    眼前的月面除了多了无数条定向聚变炸弹留下的沟壑之外，与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坎宁驾驶飞船急速向月面坠去。剧烈的加速度让周成有些紧张，但坎宁和后座的太空军军官并没有感到奇怪，想必他们从来都是这样来去匆匆。

    坎宁驾驶飞船冲进了一条幽深而狭长的山谷中，飞到峡谷的尽头时，陡峭的崖壁上出现了一个足以通过远洋邮轮的隧道口。

    “前边就是地下城的入口之一了，整个月球一共有十二个这样的入口。”

    坎宁一边说着一边驾驶飞船进入了隧道，刚开始还不明显，但随着距离的增加，坡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已经接近在垂直下降。

    穿过气闸之后他们来到月球地下城基地的码头，相比冷清的月面，这里完全是热闹非凡。数百米高、看不见尽头的庞大地下空间中，无数的飞船在这里装卸货物和人员，各种机械穿梭其中，数以万计的人们在每个角落忙碌着。

    “要我陪你转转吗？第一次来这儿很容易迷路。”飞船着陆之后坎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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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你去忙吧。”周成一边离开飞船，一边回答道。

    “那我就回地球去了，过段时间咱们在地下城见。”说完坎宁便驾驶飞船再次升空，融入到了无数穿行的飞船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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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家

    周成穿过长达几千米的停泊区之后才发现，刚才只见识了整个码头区的冰山一角，后方的装配区和转运区面积要比停泊区大出数倍。

    有的位置半空悬挂着巨大且张牙舞爪的设备，有的地方地面上安放着一排排机床，有的地方层层叠叠地分布着钢结构楼层，有的地方堆放着快要顶到数百米高天花板的物资。

    因为连续运作而发生武装的飞船在这里修复之后又重新投入到运输中，无数“揽月工程”还欠缺的零部件在工业长城和水晶墙被制作出来之后被运输到这里。

    工人和机器们将零部件按照需要组装成所需设备的一部分，之后通过连通整个月球地下城的管道交通网运输到需要他们的地方。在那里，还有数以千万计的工人等着将这些设备安装到位。

    几百万人和各种自动机械在这里不分昼夜地劳作着，这里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超级工厂，而这样的工厂在月球地下城还不止一座。

    整座月球都变成了一座超级工厂，人类以人口基数为规模，启动了超级大生产。七亿多人类以这种无声而又决绝的方式向宇宙规则和时间发起了最庄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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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周成碰到的人都会向他点头示意，然后匆匆走开，这是因为所有人戴的智能眼镜都能自动识别出周成身份。但这仅仅是这种智能眼镜的一个附属功能，他最主要的作用是识别并引导人们完成分配下来的实际工作。

    这种引导就像新手游戏教程一般详细，从选取工具种类，到工具特性参数，再到使用的位置，发力方式、力度，甚至包括成品验收在内。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错误，智能眼镜都会立刻发出警报，并提示重新组装。

    不仅如此，在总控电脑的分配下，人们被划分成了若干条最高效的生产线。一套零部件从飞船上取出并送到生产线上，一群人就可以立刻拿上自己应该持有的工具围上去，并准确地找到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一道工序完成之后，负责运输的人们会在最后一颗螺丝被拧紧的下一秒将半成品送到下一道流水线。如此往下，直到所有零部件从组装、加工、安装到总装调试，所有工序的完成进度几乎可以被精确到秒。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装备，再配合知识传输仪的理论灌输，几亿人才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顶到了工业生产的第一线。否则，无论周成和卢远舟有多么宏大的蓝图，人们再如何众志成城，也只能是纸上谈兵，望空轻叹。

    周成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到了整个地下城码头的尽头，站在这里已经看不到最远处的飞船停泊区了。数百米的高墙之下是若干个大大小小的隧道，这里是通向地下城的各种物资和人员的管道列车车站。

    站台上堆满了等待转运的零部件以及负责转运的工人，工人都穿着重型动力外骨骼。在月球的低引力环境下，在这里被组装出来最大的零部件也可以合二人之力将其转移到货运列车上。

    而较小的隧道站台上簇拥着一群只穿着普通航天服的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带着倦容。而另一部分人新奇而惶恐地四下顾盼着，看上去应该是刚刚才到月球地下城。

    不多时，一列客运列车从隧道里驶出，停靠在了站台上。人群开始有序地登上列车，周成也跟着人群走上了列车。

    在列车ai语音的提示下，周成找了个空位坐下，并扣上了五点式安全带。正当他对这种通常只会用在战斗机上的安全带感到好奇时，列车风驰电掣地启动了。强烈的过载一度让他几乎不能正常呼吸，其强度甚至堪比六个半世纪前乘坐过的“扶摇工程”。

    讨论群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很快，列车就到了第一站。周成随着部分人群下了列车，站台的空间相比高大空旷的地下城码头就显得“正常”了不少。穿过一条狭长的通道，周成来到了居住区。

    这是一条十层楼高、数十米宽，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通道。地面上人们踩着一种小型双轮交通工具快速地移动，狭窄的空域中有无人机器人在穿梭。

    通道的两边是层层叠叠的走廊和整齐划一的房门，看上去就像旧时代的两栋十层高的板式公寓被相隔几十米放到了一起。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两栋板式楼的长度一眼看不到头。

    无论是走廊的栏杆、房门的样式或是天花板上的照明设备都带着一股浓郁的前时代工业风。相比永恒之城的奢华与精致，如果用地球上的标准来看，这里完全谈不上舒适，但能满足人生存的一切必要条件。

    居住区的人也不少，但不像码头上那般热火朝天。大多数人都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进，也有少数人扶着智能眼镜，笨拙地在低引力环境下蹦跳着寻找自己的房间。

    周成随意地走上了一条走廊，忽然他看到了前方有一处半开的房门，于是就怀着好奇心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便可以看出，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布局。房间不大、邓光明路、家具简洁，屋内唯一看上去有“奢华”味道的就是几张厚重的单人沙发。但那并不是为了享受舒适，而是在加速时对抗过载的安全椅子

    一个人正坐在桌前用勺子费劲儿地舀取着餐盘里的食物，他显然对低引力环境下吃饭这件事儿很不在行，每次不是把餐食挑得到处都是，就是根本舀不到。从容貌可以看出他来自永恒之城，但朴素的工装和简短的头发可以分辨出他是一个男人。

    男人也觉察到了站在门口的周成，他先是一愣，然后抓起桌上的智能眼镜看了一眼他之后，立刻站起了身来，又惊又喜：

    “真没想到是周教授啊，您是来视察工作的吧，快进来坐坐吧！”

    讨论群563743675

    “不是，不是。我就是随便转转，不打扰你休息了。”周成连忙解释道。

    “我刚刚从工作岗位上换班下来，还有七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打扰不了。”男人说话的声调中还带着永恒之城特有的那种婉转和悠扬，但他眼中的傲慢已经被谦恭所取代。

    “在月球的生活还习惯吗?”周成问道。

    男人正要回答，从里屋走出了一个留着素雅短发的女人，她端量了一眼周成又看向男人。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成教授。”男人向她介绍道。

    女人听后也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向周成礼貌地问好，周成回礼之后。男人又对周成说道：

    “没啥不习惯的，这儿挺好，特别真实。哦对了，这是我的老婆。”

    周成一怔，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称谓了。男人似乎看出了周成的疑惑，他站到女人身旁，脸上带着些羞涩地笑容看了一眼女人说道：

    “我们是一个半月以前在工位上认识的，相互都有好感，在一起很开心，也谈得来就组成了家庭。往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园了，没有家的地方怎么能叫家园呢？您说对吧，周教授。”

    说完，男人和女人的手情不自禁地扣到了一起。周成看着眼前这对面容青涩的小夫妻，眼眶有些湿润，他们像极了自己那个时代，刚走出校园即将要面对社会锤炼的小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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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小家庭虽然弱小，但牢不可破，是组成社会这部强大的及其中最不起眼但同时也是强韧的铆钉。再暴虐的疾风骤雨都会被挡在那一块被称为家门的薄薄木板之后，这就是家的意义。

    “对，对...你说的没错。祝你们幸福，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抓紧时间休息，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周成说完转身就要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那女人柔弱而诚恳的声音：

    “周教授，我们还有机会吗？”

    周成转身看着这对依偎在一起的小夫妻，坚定地回答道：

    “我们一定会成功的，因为我们是伟大的人类文明，我们配得上这个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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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六章 黄昏

    夕阳收起了她的万把金针，斜斜地挂在西边的彩云间。胭脂红的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无比眷恋地把最后的金光洒向人间，仿佛她也知道了，这是地球最后的黄昏。

    周成独自一人在永恒宫大厅里收拾着长桌上的资料，夕阳的斜光洒在案头，为这萧瑟的世界增添了一份难得的温暖，宛如在做最后的挽留。

    往昔送别夕阳、引领星空到来的水晶墙并没有如约亮起，它已经完成了生产任务，不再需要启动。实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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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七章 扬帆

    飞船将周成送到了月球北极的太空军指挥部，穿过隧道来到停泊区时，这里已然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繁忙。停机坪上密密麻麻停满了飞船，它们都被加固绳索固定在了机位上。明亮的灯光已有大半熄灭，空旷的停泊区看上去就像个灯光昏暗的仓库。

    地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尽数撤离，只有一名军官和两个自动机器人等在泊位旁边。飞船着陆后，机器人立刻上前固定了飞船，军官面色焦急地领着周成向栈桥深处走去。最后几盏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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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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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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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八章 风起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一面面金帆在导引火箭的牵引下被带上了高空，六边形的主帆、方形的中帆、三角形的副帆次第展开，在距离背月面5万-25万公里的高空中，层层叠叠地扯起了一串总面积约5个地球表面积总和的帆群。

    在庞大而复杂的帆索操纵装置和帆面电磁力控制系统的共同作用下，这大小百余面金帆错落有致地在长达20万公里的空间中鼓了起来。

    总控电脑通过拉力、张力、光压等数据的监测，实时调整着每一面帆的角度和透射率，以保证每一面帆都能发挥出最大效能，并且保证拉力方向与需要的加速度方向一致。

    辐射帆反射的金光不仅把整个漆黑的背月面照得金光闪闪，就连远在38万公里之遥的地球夜面也像被涂上了一层金漆。

    如果此时地球上还有人的话，那他将会在黄昏时分，送别西方的血色残阳时，在东方迎来朝阳一般的金月。柔和的金光会渐渐洒满大地，把黄昏的凄美与温柔留住一整个长夜，直到朝阳再次升起。

    “报告元帅，辐射光帆已经全部升起，各系统工作正常，一阶段工作已顺利完成。我们已经做好启航准备，请求执行下一阶段计划。”军官汇报道。

    “开始进行下一阶段！”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是！”

    坐在卢远舟身旁的周成此时隐隐感受到了似有似无的晃动，那感觉很轻微而且具有明显的规律性，就像是自己被放在了以只轻微摆动的巨型钟摆上一般。

    这让他有些紧张，他目光盯着全息投影上的一行数字——公里/秒。这是月球的公转轨道速度，这个数字原本应该是公里/秒。

    口口563743675

    但随着辐射光帆升起数量的增多，这个数字就开始在震荡中小幅升高，那令他紧张的晃动感也随着数字的增大越发明显。

    卢远舟似乎看出了周成的担忧，他拍了拍他的手说道：

    “老弟，别担心，这种晃动是正常现象。辐射光帆在太阳的常规光压和太阳风的作用下已经在改变月球的公转轨道了，月球正在试图挣脱地球潮汐锁定这根坚固地缆绳。

    我们现在就像一艘在微风中扬起了风帆，但还没有解开缆绳的船。风要我们离开，但缆绳还拉扯着我们。两股劲儿较量了起来，船就在水中左右摆动了起来。”

    周成牵强地笑着说道：

    “原理我知道，但现在亲身经历还是有些紧张。更何况，这是一艘这么大的船。”

    卢远舟浅笑着说道：

    “是啊，没有人经历过，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前人想都不敢想的壮举，紧张是难免的。而且拴住我们的缆绳没有绳结，我们只能挣断它。真正的劲风还没有吹起，想想确实让人轻松不下来啊！”

    “报告元帅，向太阳轨道空间站的指令链已发出。按照计划，30分钟后高强度光压将会首先抵达月球。90分钟后，震波诱发的超级太阳风暴高能粒子流将会冲击帆锁系统。”军官汇报完毕时，30分钟和90分钟两行倒计时也出现在了投影之中。

    “发出一级戒备警报，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卢远舟下达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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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无论是舰桥内的军官们，还是地下城起居舱里的居民，亦或是在救援岗位上待命的特勤组都怀着紧张、激动、惶恐等等复杂的情绪开始将自己固定在抗过载座椅上，他们就要启航了。

    8分钟之后，命令传达到了距离太阳2800万公里，停泊在预定轨道位置上的四个投放空间站里。

    空间站的构型就像一把伞尖对着太阳、半撑开的银伞，占据空间站大半体积的伞面只是一个隔热层。它保护着伞杆一般的电磁加速轨道和装载着重型聚变炸弹、推进器、逃生舱的伞柄。

    为了保证任务有最高的完成冗余量，空间站是有人值守的。这些离太阳最近的战士们在接到命令以后立刻启动了同步倒计时发射程序。

    在铯原子钟的精确计时引导下，四枚包裹着能抵御200万摄氏度隔热材料的超重型核弹经过电磁轨道加速从伞尖飞出，直奔太阳而去。

    四枚人类有史以来当量最大的核弹在调姿火箭的修正下穿过日冕层，冲入色球层。在浑身的隔热材料即将焚烧殆尽时到达了光球层的预定位置，四枚核弹以毫秒为间隔依次引爆。

    尽管这是人类制造过最残暴的能量释放武器，如果放在地球上引爆，足以炸穿薄弱位置的地壳。但在太阳这个每秒都在释放92千万亿吨tnt当量能量的巨无霸来说，无异于在狂澜中投下了几枚小石子。

    但周成的计划从来都不是要炸穿她，而是用一根涂了剧毒的尖针去激怒一头巨兽。这剧毒便是炸弹引起的震波与对流层发生相长干涉，对流程的紊乱会短暂地破坏太阳的辐射压与引力之间微妙的平衡，从而引发局部太阳风暴。

    虽然这个被人工引发的恒星风暴对太阳长达百亿年的寿命来说，仅仅相当于打了个喷嚏。而就是这个喷嚏所迸发出的光压和高能粒子流却足以撑起人类远航的风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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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核弹的爆炸并没有引起太阳表面的任何变化，甚至连核爆的光亮都被遮蔽在了翻涌的太阳活动之下。但很快，核弹爆炸所围城的太阳表面区域内开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无数远大于行星尺寸的黑子像沸腾油锅中的气泡一般在光球层上涌出，铺天盖地的高温等离子狂澜又将黑子瞬间吞没。那片区域的亮度开始飞快地上升，很快就不再能看到黑子的踪迹。

    一圈圈几十万公里高度的日珥在那片区域上空腾起，然后落回太阳表面。但上一圈日珥还未完全落下之时，就会有更多、更大的日珥卷土重来。

    很快，太阳的磁力线再也束缚不住这些狂暴的高能粒子，巨大的日珥在几百万公里的高度断裂。以地球总质量为计数单位的高能粒子，像无数条烧红的钢鞭挥舞一般被抛洒到太空中，奔向地球轨道位置。

    太阳表面那团光斑的亮度越来越高，前所未有的炫光逐渐淹没了狂暴的日珥，璀璨的群星黯然失色。对准地月轨道的超强太阳风暴被诱发成功了，难以计量的高能粒子风暴排山倒海地涌向地球。

    这是一场死亡飓风，地球的所有生态环境会被破坏殆尽。其造成的影响会让导致地球96%生命消失的二叠纪末大灭绝不值一提。因为这一次，它会带走地球上的所有生命。昆虫、微生物、甚至单细胞动物都无法幸免。

    这股将会灼烧地球山峦峡谷、并带走一切生命的烈风也会为人类文明撑起最后的生存机会。它会鼓起希望的风帆，逼着依然幼小的人类踏上前往星辰的征途。

    尽管那份希望依旧渺茫，但全人类以前所未有的精神团结在了一起，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并勇敢地选择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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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一十九章 启航

    “报告元帅，光压将于30秒后到达，高能粒子风暴将于60分钟后到达。光压强度无法预知，高能粒子风暴强度略高于理论预测值，但在光帆和月球结构可承受范围内，预计过载峰值5g。”

    “好的，发出抗冲击准备预报，将控制权交给中央控制系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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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十秒倒计时的开始，周成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座椅的扶手。尽管他知道，光压冲击辐射帆造成的加速度是最弱的，真正凶险的是一个小时后到达的高能粒子流。但他的神经已经不受控制地绷紧了起来。

    周成转头看了看卢远舟，元帅的面色依旧平静而坚毅，但微微抽动的额筋和不停蠕动的喉结还是出卖了他。

    当倒计时数到3时，舰桥巨大的落地舷窗变成了墨黑色，但随后就被窗外深空中骤然变亮的辐射光帆所点亮。

    与此同时，周成感觉自己像被人从后边推了一下，但不一样的是，这股劲儿一直都在推着他，没有松手。

    随后，周围的一切，包括座椅都开始震动起来。他看向投影，显示月球的轨道速度的数值开始增加。

    “所有帆面已接收到光压，帆面张力与帆索拉力正常，我们正在加速。轨道校准系统已启动，进入潮汐锁定解除程序。”

    巨大的光帆群开始在帆索的操纵下小幅摆动，由于光压入射角、月球自转、公转、太阳风等多个因素都会影响轨道，整套帆索系统需要将每一个帆面调整到相应的夹角。

    然而月球处于受惯性支配的真空环境下，这就让整个调节过程是反复多次地动态调节，月球实际上是在不停地布朗运动中逐步修正并进入计划轨道的，这对月球带来最直观的影响就是波及整个月球的月震。

    硬化月壳以上的月面是没有任何加强的，所有的环形山、沟壑、悬崖、山脉都是在月球低引力下由松散的月岩自然形成的。

    大规模的月震让高耸的山脉像面粉一样崩塌，深沟被填平，广袤而平坦的月海上被撕扯出无数龟裂。环形山如刀锋般整齐的环口，在崩塌中变成了长着尖牙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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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意义上的山崩地裂正在整个月面上演，腾起的灰尘在没有空气的低引力环境下遮天蔽日地冲上高空，很快将月面完全覆盖。从太空看去，整个月面就像正在刮着一场超级暴风雪。

    腾起的尘埃遮蔽了舰桥外的视线，周成尽力控制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周围的一切，包括他身上的皮肉都像正放在震动器上抖动着。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全息投影上的数据显示，整个月球的所有系统一切正常，他们正在稳定地沿着既定轨道加速。但他心里很清楚，高强光压只是个开胃菜，即将到来的恒星高能粒子流才是这场劲风真正的主角。

    亿万年来保护着地球生命的地磁场最先闻到了恒星风暴到来前的火药味，正常情况下它会将绝大多数太阳风和高能粒子屏蔽在地磁场之外，少量漏网之鱼会顺着磁力线溜到两极，与大气层摩擦形成绚烂的极光。

    现在，两极已经出现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极光。但极光舞动的范围已经不仅限于在极圈之内，它们在飞快地向外扩散，没花多少工夫就已经越过了回归线，但这并不是它们的目的地。

    从两极溢出的极光就像贴着罐子流动的糖浆，继续贪婪地蔓延着，最终他们在赤道上空碰撞到了一起，精疲力竭的地磁场再也阻挡不了正在增强的太阳风暴。

    突然，包裹着地球的极光就像挡风玻璃上被雨刷刮走的雨点一般迅速地消失了。随后，大气层宛如盖在地球上的一层薄纱，被无形的巨手缓缓抽离，在地球背阳面的太空中画作一道绵长的绸缎。地球自冥古宙之后，再一次裸露在了太阳风暴之下。

    高山上的冰块从峰顶跌落，有的甚至还没有在翻滚中落到地面就蒸腾成了气体。数公里厚的极地冰川像热锅里的猪油一样飞快地溶解，南极大陆短暂地漏出了真容。

    巨大的金字塔被烧得通红，然后坍缩成一堆暗红色的熔岩。地中海的海水在弥漫的雾气中剧烈沸腾，全球海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大洋的四周很快露出了浅滩，坚固的海床还没裸露多久，就又被裂缝中涌出的熔岩吞没。

    遍布每一片大陆的森林还没有来得及在失去了人工调节的自然气候下死亡，就化作了一片火海。高耸入云的哨兵塔在半空中溶解、崩塌。数千万年未曾喷发的超级火山张开了血盆大口，岩浆肆意地啃噬着大地。

    身份证-563743675

    几十亿年的地球生命演化史，就此落幕。

    太阳风暴掠过熊熊燃烧的地球之后到达了月球，因为月震腾起的尘埃被瞬间吹到了太空中。银盘般的月面还没坚持多久就露出了端倪，中央环形山泛起了暗红色的光芒。

    粘稠的岩浆开始四处蔓延，尚未在月震中崩塌的环形山溃散着坠入熔岩的汪洋，消失在扩散的熔岩中。

    周成此刻被死死地按在了抗过载座椅上，耳边似有列车呼啸，整个世界仿佛都要在轰鸣、颤抖和光帆反射的强烈金光中解体。

    他能做的只有费劲儿地将空气吸入胸腔，还有盯着剧烈颤抖的全息投影上红黄闪烁的各种参数，深凹在座椅中的脖颈和头颅甚至无法微微转动去看身旁的卢远舟。

    不只是他，舰桥里的所有军官，以及地下城中的所有人都只能这样把自己绑在抗过载椅上，在煎熬中度过接下来的每一秒。

    “警报！警报！监测到帆面张力和帆索拉力超过安全范围！检测到月壳和锚杆应力超过安全值！泄压程序启动！”在这抖动而嘈杂的舰桥里，语态平稳的ai语音成了人们心中唯一的定海神针。

    “泄压程序准备启动。5、4、3、2、1！泄压程序已启动。”

    明亮的光帆瞬间变得暗淡，被强烈的恒星风几乎鼓成半球形的帆面上，在纳米级电路的控制下出现了无数均匀的孔洞。势能过大的恒星风可以穿孔而过，不至于将光帆吹破，或是让月球解体。

    周成感到过载明显减小，全息投影上闪烁的红黄标识也消去了大半。

    口口563743675

    “地月潮汐锁定已解除，月球轨道速度已达到地球引力逃逸速度。”

    周成一连深呼吸了几口，他刚刚抹去额头的汗珠，喜悦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表露，就感受到来自侧向的过载。

    “警报！警报！检测到轨道摆动幅度过大。”

    来自太阳的恒星风并不是吹风机里吹出的稳定气流，而是无数股交织在一起的乱流。在穿越茫茫星际空间的过程中，高能粒子相互作用，将这锅等离子热汤搅合成了一股暴流。

    被光帆群拖拽的月球就像乱风中跳伞的伞兵一样左右摆动着，但伞兵顶多是头晕。而过大的横向过载会破坏月球内部的精密设备，甚至会让整体结构崩塌。

    “横向安定补偿系统启动！”

    分布在月球子午线圈的行星发动机从地底喷出了蓝色的等离子火焰，当月球横摆向哪一侧时，那一侧的行星发动机就全功率启动。反之亦然，如此往复。

    但这依然不足以抑制做着布朗运动的月球。帆索系统也在根据月球摆动的方向调整着帆面的角度，用反向力矩平衡整体的横向摆动。

    “警报！警报！检测到正月面部分区域月壳温度过高，液氮循环冷却系统准备启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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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ai的一次次播报中，月球的状态逐渐趋于安定，全息投影上的条目在一次次播报中逐渐全部恢复到了绿色。虽然过载、轰鸣、震动，甚至巨人折骨一般的可怖动静依然还有，但所有人的心态已经平和了不少。

    几个小时后，不知是周成适应了过载和震动还是它们真的已经减小了，他感觉舒服了不少。这时，投影上的月球轨道速度在一次次的攀升中越过了16.7公里/秒，ai语音随即响起。

    “已达到第三宇宙速度，加速仍在继续，所有系统工作正常，我们正在飞离太阳系。”

    周成费力地转过头去，看着满脸是汗的卢远舟撕扯着喉咙说道：

    “我们成功了....！”

    卢远舟微微转面，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从额边颤抖的青筋可知他的同样激动的情绪：

    “我们起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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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章 眩晕

    太阳风暴在持续了十几个小时后渐渐平息了下来，日冕层很快就随着风暴的结束恢复了往昔的模样。只是在光球层上留下了木星大小的暗淡红斑，这对于太阳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几天之后，这个仅存的风暴印记也会在对流层的冲击下消失，太阳短暂露出的獠牙又会收敛到最常见的温柔形态中。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只有距离太阳一个天文单位的行星轨道上，一个浑身焦黑的孤独星球在默默讲述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热气和熔岩在其表面有气无力地挣扎着，那颗曾经被称为“蓝星”的星球却没有了一丝色彩。

    她表面的水分大多数已被蒸发，余下的液态水被火山灰和熔岩搅拌成灼热的粘稠泥浆，在曾经被称为海床的巨大盆地中翻滚。闪电和风暴在浑浊而滚烫的酸雨中咆哮奔涌，曾经的生命乐土成了太阳系最大的坟场。

    也许一些最为顽强的生命依然能在强酸、高热、缺氧、有毒的恶劣环境中幸存下来，它们会开启新的一轮生命演化。或许还会有新的文明在废墟中萌芽，但宇宙却不会给他们无限的空间了，甚至不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此时被巨大的光帆群拖拽着正逃离太阳系的月球也没有了曾经的模样。正对太阳的月面在炽热的太阳风高能粒子中变成了熔岩的海洋，就连高耸的锚杆塔也没能幸免，倾倒在了熔岩海中。

    幸而，贯穿月球的锚杆受力并不依赖于裸露在月面的锚杆塔。如胶泥一般蠕动的熔岩海在太阳风暴强有力的冲刷中，像强风中的树枝一般抬不起头来，冷却之后正月面就像粉刷匠精心修整过的一般光滑圆润。

    背月面虽然没有受到太阳风暴的直接吹拂，但在月球摆脱地月潮汐锁定以及大过载加速引起的长时间月震中，所有环形山、悬崖、山壁全部崩塌，沟壑、低洼被填平。腾起的月尘被风暴吹向了深空，剩下的背月面只有广阔的月海平原和林立于其上的月球锚杆塔。

    在整个月球乘着太阳风暴剧烈加速的过程中，地下城的所有系统和身在其中的人们也都经受了十几个小时的严酷考验。所有系统设计之初都留了非常大的安全冗余量，但整个解除潮汐锁定和初期加速的过程已经大大超出原计划的设计载荷。

    周成大致复核过整个系统的耐受极限，结论是大部能够承受新计划的载荷。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能够承受和不受破坏不是一回事。

    有的舱室出现了变形、垮塌、失压甚至泄漏，在持续不断的月震和大过载环境下，救援队也帮不了他们。最终，三百多万人没能坚持过最困难和危险的十几个小时，但绝大多数人和设备都熬了过来。

    风暴结束之后，月震很快也平息了下来，加速过载也开始迅速降低。绝大多数的乘客依然无法自如活动。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但接受过专门训练、有动力外骨骼加持的太空军战士已经可以自由活动，再加上专门设计的机器人辅助，地下城的生活和生产系统开始有条不紊地恢复。

    周成在舰桥的抗过载椅上度过了最初的十多个小时，而后在小李的帮助下住进了离舰桥不远的一个居住舱。这里的环境和他之前去过的地下城居住舱有很大的不同，房间的面积紧凑很多，走廊空间也很狭小，并且遍布密封门。

    但他也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些，每天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过载、震动、摇晃以及各种怪声中度日如年。他感觉自己身处一艘风暴中的巨轮上，不仅随时提心吊胆这艘巨轮会不会忽然断裂。也要在强烈的晕船感中吞咽食物，并尽可能晚一些才吐出来。

    他每天睡觉的时候都不是因为作息时间到了，而是自己实在疲惫不堪，这样才能在惊慌和不安中浅浅地睡那么几个小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不是睡眠而是昏迷。

    如是往复了不直到多少时日，周成终于感觉自己快要适应这种极其痛苦的生活环境了，他甚至能在自己狭小的房间内走上几圈。进食、睡眠等生活行为也逐渐规律了下来，但他依然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过载仍然存在。

    正当他想扶着小桌站起身来准备走两圈时，房间的门开了。穿着动力外骨骼的小李拿着食物盒在加速过载的作用下微微倾斜着走了进来，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小李在负责给他运送基本生活物资。

    “哟，周教授，您今天看上去气色不错呀！”小李一边把餐盒吸附在小桌上一边说道。

    周成笑了笑：

    “再晕船的水手也有克服的那一天嘛，更何况我这也没法下船了。我就很羡慕你们这些太空军的战士，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依然如履平地，而且还能完成任务，任何时候军队都是最可爱的人啊。”

    小李扶着周成坐到了桌前：

    身份证-563743675

    “我们也不过是提前经过这方面的训练，而且你看我这不也是又有动力外骨骼，又有电磁重力模拟系统的帮助才能行动自如的嘛。”

    “电磁重力模拟系统”这个词引起了周成的注意，这是一项在危机时代就很成熟的技术。其作用是尽可能地减少人体在微重力环境下受到的永久性身体伤害，但这种技术基本都是运用在飞船或者空间站上。

    对于月球这种有自身引力的环境下显然是没有必要安装“电磁重力模拟系统”的，更何况月球太空军战士们的身体已经完全适应了月球的引力环境。实践证明，只要长时间处于同样的低引力环境下，对身体并没有什么伤害。

    这引起了周成的好奇，而他也注意到了小李在说出“电磁重力模拟系统”之后表情上的微妙变化，他一边打开着餐盒一边故作随意地问道：

    “我记得地下城的居住区是没有电磁重力模拟系统的，怎么这儿会有呢？而且我发现，我这里的舱室布局也和地下城其他地方的布局有很大的不同。”

    小李一向率真的笑容短暂的凝固了一瞬间，然后说道：

    “哦，我听父亲的老班长说过，整个揽月工程是从月球驾驶室开始建造的。这里是整个月球地下城的中枢，建设标准都要比其他地方更高，所以布局、功能和其他区域不完全一样，我猜应该是这样的。”

    周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不一会，周成就吃完了餐盒里的半流体食物，小李递上了一支烟，周成一怔，接过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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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月球还有多余的产能生产这个？”

    小李一脸得意地说道：

    “自然是没有，现在整个月球分子工业产能都在保障最基础的生活需求。这是我在启航准备阶段从地球上带来的，我库存还充足，周教授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分一些给你。”

    周成摇着头点燃了烟说道：

    “谢谢你，小李。不用了，总归是要戒掉的。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开扇窗、透透气就好了。空气循环系统输送的都是最优质的空气，但不知是晕船反应还是在这小屋里呆久了，总觉得闷得慌。”

    小李眼前一亮：

    “这个好办，我现在就能带您出去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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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一章 暗夜

    421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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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一愣，问道：

    “你是说到月面上去？”

    小李使劲儿地点着头：

    “嗯，是的。”

    周成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现在月球仍然在加速，到月面上去很危险吧。而且，现在已经启航了，所有物资都会统一调配。我们使用宝贵的燃料驾驶穿梭机到外边去闲逛，也不合适，我们还是别添麻烦了，特别是在这时候。”

    小李却一脸自信地说道：

    “之前太阳风卷起的地球尘埃和月尘让辐射光帆或受损、或出现了尘埃堆积，现在正在进行清帆作业。所有帆面都在以低功率模式运行，月球的加速度是最低的一段时间，我们到月面上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等着清理完成了，所有光帆要进入全功率运行状态，那我们就真没机会了。再说，我也没说要动用穿梭机，都不用给卢元帅报备就行。怎么样，要不要出去逛逛？”

    周成虽然心中还有些犹豫，但想到可以在月面上亲眼看看正在轨道飞行的星空和恢弘的辐射光帆阵列，也就答应了。

    扣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小李带着周成在并不宽敞的通道里穿行，虽然周成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也不知道小李说的“不通过穿梭机到达月面”的方法到底是什么。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加速度过载确实比前些天小了不少，而且他们一直在往整个结构的上方前进。

    穿过了无数条通道之后，两人来到了一个小型气闸。周成在更换舱外航天服的时候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维修设备，正要发问，小李就说道：

    “这是一个预留的舱外维修气闸，这样的气闸在指挥中心周围还有很多个，可以直通舱外。”

    换好装备后，小李带着周成穿过一条垂直的管道，推开闸门之后，一道如夕阳般的橙色暖光照了下来，两人来到了月面之上。

    刚刚站上月面的周成在加速度的作用下一阵摇晃，眼看就要摔倒。这时，背包的推进系统自动平衡了他的姿态，鞋子上也伸出了抓钩将他固定。

    周成和小李就这么带着些倾角地站在了平地上，周成这时才发现，他所站的地方并不是自然月面，而是一块方形的平地。地面看起来是一种像金属而又不是很像的物质，平台的前方是一个断崖，其下的月面地形有几分眼熟。

    “我们这是在....舰桥的顶部？”周成惊讶地问道。

    “是的，我们现在就站在舰桥顶板上，不过往下还有好几层各种舱室才是舰桥指挥中心。”小李回答道。

    周成环顾左右，这个被光帆反射的橙光涂上一层金色的世界，除了脚下巨大的长方形舰桥顶板之外，再无凸起之物。一切都是光滑圆润的，无论是眼前还是左右的月面都是。

    “不对啊，我记得月球驾驶室是建设在一座巨大山岭的悬崖陡壁之上的，这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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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话到一半就意识到了，那座曾经如巨墙一般的山岭悬崖已经在太阳风暴和月震中崩塌殆尽，剩下的只有这座与月面下方结构连接的月球驾驶室了。

    他回头看去，辐射光帆反射的橙光逐渐褪去，光滑的月面逐渐没入阴影之中，像极了地球上夕阳坠入山峦之前，天地线光暗交错的景象。在地表远处，他依稀可以看到被融化之后的月岩，在太阳风暴的推挤下形成的条纹。

    抬眼看去，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簇拥着一团烛火般的光晕。它看上去已经没有了暴君般的凶残气势，反而有几分垂暮的凄凉，它是太阳。

    “我问过导航军官了，山个月我们就已经飞过了木星轨道位置。如果一切顺利，今年的中秋节我们会在柯依伯带度过。虽然不能赏月了，但我们的航线位置能够近距离看到冥王星，人类将第一次在冥王星附近吃月饼。”小李满怀期待地说道。

    周成面色拘谨地仰望着星空，连呼吸都很小心，生怕自己动作过大，惊动了群星。

    “我们的文明在一帆风顺的演化史中度过了几百万年的时光，希望我们能乘着太阳系最后一缕顺风摆脱现在的困境，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加珍惜和需要这星空，但愿一切还不算晚。”

    小李看向周成，一向乐观、率真的脸上也浮起了些忧虑：

    “周教授，我们要到什么位置才能算得上安全呢？柯依伯带？日球顶层？内奥尔特云？还是更远的地方？”

    周成摇了摇头，面色也变得坦然：

    “我不知道，孩子。也没人能知道，雨人和类人都不知道。也许时空帷幕已经落下，星空也已经消失了，只是光速恒定原理让我们还能看到星河的残影。光锥之内的命运或许已经在光锥之外注定了，我们没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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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面色白了几分，他嘴唇动了几下，都没有说出话来。周成从他明亮的双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他拍了拍小李厚重的舱外航天服：

    “不用担心，孩子。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其他文明还没有入侵我们的时候，宇宙中依然充满了随时可能夺走我们性命的伽马暴、小行星、超级恒星风暴等等。

    但我们每天依旧过得很开心，努力创造我们想要的生活，尽力把世界塑造成我们期望中的模样。因为如果那一刻真的降临了，所有人都必须共同面对。所以，我们只需要尽力做好我们能做的一切就行了，我们对于光锥之外的宿命是没有办法的。”

    这时，几艘飞船从头顶低空掠过。周成和小李循迹望去，只见宛如层层叠叠的褶皱金箔般拼接而成的一团光晕挂在地平线上，这就是月球星际航行的动力之源，分布在他们前方5万到25万公里空间中的辐射光帆阵列。

    无数萤火虫一般的亮点围绕在那团光斑附近，小李又提起了兴趣：

    “经过太阳风暴和这段时间的飞行后，系统检测到有30%的光帆都出现了无法自我修复性的破损。光帆受风面的尘埃堆积也比较严重，机器人飞船正在修复帆面和清理尘埃。

    很快我们就又可以全速前进了，我相信光锥之外一定为我们留下了一丝希望，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了，这么美丽的星空怎么能缺少我们这么伟大的文明呢？”

    周成也被小李的情绪所感染：

    “你说得对，我们敢于在现有科技水平下驾驶着我们母星的卫星勇敢地踏上星辰大海。这份勤劳和勇敢是伟大的，我们配得上这样的星空，我们配得上这个宇宙。”

    两人就这样站在舰桥顶板上遥望着星空和忙碌的机器人穿梭在光帆中，直到光帆的光晕逐渐明亮。他们也能从频繁响起的喷气背包噪音和越发酸楚的小腿酸楚感，以及一次次微小震动中感受到逐渐变强的加速度。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周教授，光帆的清理工作应该进入尾声了，我们正在加速，继续留在这上边可能就真的有危险了。”小李说道。

    “我们回去吧。”周成回答道。

    小李打开了气闸舱门，周成半个身子刚刚进去，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星空。眼前的景象让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如是重复了好几次，脸上顿时汗珠弥漫，脸色也变得如死灰一般。

    “周教授！您怎么啦！”看着周成的小李惊呼道。

    周成没有说话，头盔下的面庞不住地颤抖，脸上和额头上的汗珠因为抖动飞散到了面罩上，但他微张的嘴里却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周教授！周教授！您怎么啦！”

    小李一连喊了好几声，周成都没有反应。只见他面罩下的脸庞面如死灰，空洞的眼神中充满写极端的恐惧，仿佛有一头宇宙间最恐怖的怪兽这就站在他身后。小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立刻也被粘住了一般，无法回头。

    星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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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二章 湮灭

    “星空呢？....刚刚明明都还在啊!.....这是怎么...怎么回事！”小李慌张地四下张望，但头顶上只剩下了纯粹而透明的黑色。那种黑色不是任何颜料渲染或者光线被阻挡造成的，而就是单纯的空无一物的黑，最冷漠的黑。

    “星空离开了，时空已经...封闭了。”周成说出了绝望的结论。

    这时，两个人的通讯频道同时响了起来，那是急招他们去舰桥的信号。当周成连跑带跳，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到舰桥时，这里也已经乱作一团。

    周成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和相互的争论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周成，整个舰桥都安静了下来。卢远舟满眼焦急与惊慌地看着周成，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都发生了吗？”

    周成缓缓点头。他的这个动作就像一把无声的尖刀刺向了舰桥里每一个人的胸口，虽然军官们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但周成似乎可以闻道每个人身上希望被烧焦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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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吗？”卢远舟又问道。

    “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时空壁垒早就升起了，我们只是现在才知道而已，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说完周成瘫软地坐在座椅上，双手捂脸低下了头。

    卢远舟把手按到周成的肩头，也是仿佛用了好大的气力才说出：

    “老周，不用自责，至少....至少我们已经尽力了。”

    周成把脸庞埋在双掌里不住地摇着头，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我们就不应该抱着本就不存在的希望，做这样愚蠢的决定。大多数人原本还可以留在地球上，舒舒服服地过完这一生，然后体面地离去。现在所有人都被我们绑上了这艘永远只能在池塘里游荡的破船上，家园也让我们亲手毁了，我们真是....”

    周成的情绪越发激动，忽然呛咳了起来。连续的咳嗽让他耳根都发红了，缓过气来之后他又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呵呵...我们倒是不想当历史的罪人，因为我们可笑的历史也不可能被人所知了...”

    卢远舟本想安慰周成，但张开了嘴却发现自己也无话可说，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继续升帆游荡在太阳系中，还是回到已经变成一颗死星的地球。他只能长长地叹息，舰桥里散发着如同丛林中的瘴气一般的绝望气息。

    “报告！巡天卫星发现太阳系边缘有东西！”军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口口563743675

    “把画面投影过来！”卢远舟命令道。

    周成也从不可抑制的悲伤和绝望中回过了神来。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亮斑，它看上去就像油画的排比粘上了橙色颜料画上的一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圆环，在上边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黑色小点。如果仔细看去，整幅画面似乎还在缓慢地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卢远舟不禁问道。

    “不清楚，现在整个天球除了太阳系内天体，这是唯一还能被探测到的...额...天体。”军官回答道。

    “这个东西在什么位置，可以测定吗？”周成问道。

    “通过三角测距法算出的大概位置应该是在太阳系边缘附近，我们同时分析了光谱的多普勒效应，应该没有错。”军官回答道。

    周成凝视着投影上这团奇怪的光斑思考了好一阵，忽然身体一震，慌张地从座椅旁拿起写字板写画了起来。众人都不知道周成在做什么，但也不敢出声。

    写完之后，周成在纸上圈出了几行数据，然后把纸递给了军官：

    “你按照数据，试试能不能让电脑还原观测到的视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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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官接过那张纸，看着上边的数据不解地问道：

    “时空畸变修正值...额...周教授，您是怀疑我们观测到的这个影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光学扭曲？”

    周成说道：

    “是的，我怀疑我们观测到的影经过引力透镜的强烈扭曲，现在我们需要将它还原。”

    军官一边在电脑里输入着数据，一边说道：

    “但我们和观测目标之间没有任何大质量天体和引力异常区域啊，不太可能...”

    话音未落，投影上已经出现了按照周成提供数据还原出的真实影像画面。军官手中的纸飘落在了地板上，舰桥里的每个人都被这幅画面紧紧地抓住了双眼。有人瞠目结舌、有人圆瞪着双眼、有人不住地颤抖着靠向画面图像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只有周成似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这是一幅太阳系的全息投影，和人们所熟知的太阳系只有两个地方不一样。

    其一、投影上太阳系中的地月系统依旧完整，而且地球依旧是生机勃勃的蓝色。其二、所有天体的运转方向，无论是自转还是公转都与他们熟知的太阳系刚刚相反！

    “这是....这是镜像宇宙中的太阳系！”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镜像太阳系不是应该封闭起来了吗？怎么会...”

    “我们....我们怎么可能看得到他们！”

    舰桥里发出阵阵嘈杂的声音，军官们的喉咙里发出了难以置信地疑问，卢远舟也是眉头紧锁向周成问道：

    “老周，这是...这是幻想还是...”

    周成眼神复杂地看着镜像太阳系的画面回答道：

    “不，这就是完全由反物质组成的镜像太阳系。在那个反物质地球上应该还有类人的同胞，如果我们离得足够近的话，应该可以看到他们。”

    卢远舟一向从容刚毅的脸上也露出了少见的惊慌：

    “但是他们怎么会在这儿，在我们太阳系的边缘？”

    周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着头：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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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卢远舟焦急地问道。

    “在我们身处正常宇宙空间中时，正反宇宙之间有时空网把我们隔开。正反两个宇宙里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以纠缠态的形式相互关联着，这就形成了我们一直没有找到的暗物质引力，这种引力塑造了宇宙万物星系的基本结构。

    这就好比隔着手掌的两块磁铁，虽然相互吸引、相互影响但是碰不到一起。而现在，我们的太阳系也被从正常宇宙时空中剥离了。显而易见的是，我们被剥离之后所处的空间与镜像太阳系被剥离出时空之后所处的空间是同一个空间。

    我们和镜像太阳系之间的暗物质引力依然还在，但阻隔我们之间的那支手掌却已经没有了，暗物质引力会把我们拉到一起。”

    “正反物质太阳系一旦相遇，那不是会发生.....”卢远舟急促的声音戛然而止。

    “湮灭，是的。完全的湮灭，所有实体物质都会严格按照质能方程完全湮灭成纯粹的能量释放，任何物质都无法幸免。”周成说完了卢远舟没说的话。

    所有人都怔住了，每一个人都明白湮灭反应的意思，这也更加深了他们对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情况的绝望和恐惧。

    “湮灭反应什么时候会开始?”卢远舟问道。

    “已经开始了，我们之所以能在可见光波段看到镜像太阳系，就是因为两个宇宙已经连接到了一起，否则在时空之外我们是不可能收到对方发出的可见光的。

    而之所以观测画面会呈现强烈的引力透镜效果，我猜测就是由于湮灭反应强大的能量释放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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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没有经过计算验证。但已经不重要了，这还是我这辈子对没见过的物理现象这么不感兴趣。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休息。”

    周成说完之后从座椅上站起了身来，然后步履蹒跚地向出口走去，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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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三章 爱因斯坦—罗森桥

    周成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卢远舟的声音：

    “老周，能再帮我最后一个忙吗？”

    周成停下了脚步：

    “什么？”

    卢远舟说道：

    “我想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至少人们还能再吃最后一顿丰盛的团圆饭。丈夫可以亲吻妻子、父母可以拥抱孩子，人们可以在最后的时间里和他们挚爱的人在一起，做他们想做的事情，这算是我们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好吧。”周成答应了卢远舟的请求，然后回到了舰桥内。他启动了一面投影光幕，正要开始书写，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温和地对身旁的一名军官说道：

    “能不能把所有观测设备都对准镜像太阳系的方位，这样可以采集到更准确的观测数据，我也能计算出更准确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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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你可以，能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我这就按您说的办。”几名军官立刻在自己的投影上忙碌了起来。他们都很知足，能在最后的时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抵挡正在心底滋生的恐惧。

    周成在光幕上写下了一行行的公式，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六个多世纪前雷达峰上的那面锈墙前。那次的情况和现在也很像，都是文明已经身处绝境。但那时候他所爱的人都在他的身边，就算已经身处深渊，他依然坚信希望还在。

    而现在他心中却出奇的平静，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现实太过绝望，还是希望根本就不存在了。其他人都平静地看着周成在光幕上笔走龙蛇，就像是已经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人，正在坦然而谦逊地书写自己的遗书。

    随着光幕的大半被计算式占满，周成的情绪出现了波澜。忽然，他停下了手里的书写，端着下巴凝视着光幕，然后开始来回地踱起步来。

    舰桥里的人们都发现了周成的异样，但没人敢出声。最后还是卢远舟试探着问道：

    “老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如果实在难以计算……”

    卢远舟话没说完，周成就抬手打断了他：

    “这不对啊！”

    “什么不对？”卢远舟和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周成。

    他几个大步穿过光幕来到负责遥控观测卫星的军官面前，严肃而认真地盯着军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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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的观测卫星在紫外波段的观测精度有没有可能出现不准确，或者读数达到上限就会失灵的情况，特别是伽马波段！”

    军官一脸迷惑地摇着头：

    “不会的，周教授。揽月工程在设计之初就非常重视远空观测，毕竟在计划中我们要在陌生空间航行几千年的时间，预先探明航线上的空间情况就显得尤为重要。我们为此建设了规模庞大的观测卫星网络。

    传输给您的数据实际上并不是来自一颗观测卫星，而是数十颗各类专业观测卫星的数据集合。其中的紫外、x波段、伽马波段都有专业的高精度探测卫星负责探测，您说的那种情况是没有可能发生的。而且我刚刚已经复核过了，所有卫星自检都是正常的。”

    周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回头看向光幕上密密麻麻地推演过程，自言自语地说道：

    “但这说不通啊！能量去哪儿了？”

    “老周，你说的是什么能量？”卢远舟不解地问道。

    周成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那道光幕，虽然现在显示的内容实际上是反过来的，他端着下巴微微摇头：

    “现在正反太阳系已经开始湮灭过程了，这个情况确认无疑，无论是观测还是我的计算都印证了这一点。虽然太阳系边缘物质并不丰富，但正反物质湮灭释放的能量是非常恐怖的。

    按照我的计算，我们应该会侦测到非常强烈的伽马射线。而我们的空间中却连过量的x射线都没有检测到，湮灭的能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这是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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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周成好像从光幕上反过来的公式中看出了些端倪。他把眼睛凑近到黑洞方程前，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公式，就像孩子看到了真正的变形金刚一般的眼神。然后他穿过光幕，到正面又看了一遍，之后又穿到了光幕背面，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卢远舟和其他军官都感到奇怪，正要发问，周成忽然双手拍掌亢奋地喊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能量没有消失，它们只是找到了出口。宇宙中的万事万物总会给自己找到出口的，这些该死的能量也不能例外！”

    “出口！什么出口！”卢远舟也兴奋了起来。

    周成激动地在光幕上擦去了几行公式，一边飞快地书写着一边说道：

    “爱因斯坦和罗森早在七个多世纪以前就告诉过我们了，黑洞的另外一个解就是白洞。而连接黑洞白洞之间的就是爱因斯坦—罗森桥，这在以前就是个不着边际的猜测。因为从来没有人观测到过这种现象，但现在我们观测到了。

    正反太阳系湮灭的能量正是通过爱因斯坦—罗森桥回到了正常时空中，现在也只有这个数学模型能解释为什么我们会在湮灭点看到强引力透镜效果，也只有这个模型能解释湮灭的能量完全没有在我们这里被探测到。

    我不知道宇宙监察者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事实上，他在给我们施加最严厉惩罚的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一扇小门。一扇有时间限制、条件极其苛刻但能通往外部宇宙的小门！”

    舰桥里的军官们都围了过来，周成笔锋飞舞地写完了他的新模型之后把光幕放大到了顶满天花板的尺寸。这些军官们好多都接受过理论物理的学习，对周成的模型并不陌生。他们认真地阅读着光幕上晦涩的算符，眼中的光芒逐渐闪耀了起来。

    “周教授，但是根据您的这个模型。能量涌出的通道非常狭窄，就算不考虑能量本身，爱因斯坦—罗森桥的宽度也不足以通过我们一个人的尺寸呀。”一名军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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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的情绪也因为这个问题的出现又开始转向焦虑，但周成依旧是胸有成竹。他像检视着自己最优秀的学生一般看着那名提出问题的军官说道：

    “孩子，你很优秀啊。但我在这个模型中带入的是柯依伯带的平均质量，如果我们把它换成……”

    周成一边说着一边在模型中改了一串数字：

    “换成这个呢？”

    “太阳！”那名军官惊呼道。

    “是的，太阳。要知道，太阳的质量占了太阳系总质量的%她是太阳系的巨无霸，其他质量都微不足道。更何况，我们现在有两个太阳。”

    那军官立刻表现出茅塞顿开的样子：

    “这样的话，能量通道形成的爱因斯坦—罗森桥的尺寸就非常可观了，应该会达到...”

    军官正在心算时，旁边的一名女军官低沉地说道：

    “7400公里，爱因斯坦—罗森桥的尺度会达到7400公里。这看起来是足够月球通过了，但是这只是在不考虑能量也要通过的情况下。月球的结构根本不可能在那样高密度的能量环境下保持完整，更不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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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呵呵地笑道：

    “孩子，你很聪明。但你忘了另一个参数——角动量守恒。质量转化为能量之后，角动量依然需要守恒，这会让能量在爱因斯坦—罗森桥中流动时产生漩涡一样的旋转。

    不过，这个漩涡旋转的角动量蕴含着整个太阳系的角动量，这会让能量流旋转着紧贴着爱因斯坦—罗森桥的壁。而在通道的中间，会为我们留下一道3700公里的真空管道，这足够我们通过了！”

    舰桥里的气氛随着周成的讲述和光幕上公式的演变沸腾了起来，所有人兴奋地相互击掌、拥抱，就像一群在断头台上被赦免的犯人在庆祝重生。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在太阳湮灭到最激烈的时候，冲向太阳对吗？”导航军官的声音打断了人们的庆祝。

    大家这时候才意识到另外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们驾驶的是一艘帆船，给风帆提供动力的正是太阳，而帆船是无法逆风航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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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四章 鼓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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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看着舰桥中央的那一团椭圆形的光斑，那是湮灭点的实时投影画面。它像个恶魔的胚胎一般，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物质。

    军官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小行星、陨石、星际碎片从两边涌入那个光斑，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他们也似乎看出了这个光斑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变化。湮灭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变大，直到吞噬每一寸时空。

    现在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在眼前，而时空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了绝大的反讽，他们需要前往无法到达的地方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军官们的目光渐渐落到了卢远舟的身上，期望他能下达一个能拯救他们的命令。卢远舟也感受到了所有人期待而又焦躁的目光，他似乎还在挣扎和犹豫着什么。

    周成也感受到了怪异的气氛，似乎卢远舟还有办法摆脱现在的绝境，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这艘超级帆船掉转船头，冲向挂着强烈恒星风的太阳。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卢远舟终于开口打断了像瘟疫一般蔓延的绝望和沉寂。

    周成一怔，然后召集了几个理论能力比较强的军官在光幕上开始了运算。在超级计算机的辅助下，结果很快得了出来。

    “36天多一点，精确的数字我稍后给你。太阳开始湮灭之后我们有不到20分钟的窗口时间进入能量逃逸的爱因斯坦—罗森桥。”

    “对进入速度有要求吗？”卢远舟问道。

    周成端视着他的计算过程迟疑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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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这个没有先例和实验经验，不过根据推导来看，进入到爱因斯坦—罗森桥的作用范围以后，空间挤压会形成一个类似虹吸效应的力场，这会促成转移的过程自发完成。从这一点来说，对进入速度并没有要求。”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在36天之后，逃逸窗口开启的时间内赶到湮灭点中心位置，就有机会回到实体宇宙中，是这个意思吗？”卢远舟问道。

    周成点了点头：

    “大致上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进入爱因斯坦—罗森桥之后会发生什么，出口的位置是什么情况就完全是未知数了。”

    卢远舟说道：

    “那就够了，出去的情况，等我们出去了就知道了。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冒险，甚至是疯狂的方案，我们必须立刻验证这套方案的可行性。”

    说完，卢远舟调出了星图。放大之后，星图上只留下了月球和远处的土星。

    “要想让月球在窗口时间内到达太阳，我们首先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调转现在的航线。”

    听完卢远舟的话，舰桥里的军官们都是一怔，似乎这个提议并不是它们期待中的方案。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导航军官最先反应了过来，他不住地摇着头：

    “月球没有用于制动的能量输出设备，我们现在的轨道速度也没办法被任何一个天体捕获。我们能做的最多就是利用帆面和航线的夹角力矩，让月球划出一个弧形的航线，但掉头是几乎不可能的。”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卢远舟放大了土星的影像：

    “不，那样来不及。我们的运气不错，土星的轨道位置就在我们的航线附近，我们六七天就等达到土星附近。我的计划是让月球以一个合适的切线冲向土星，用土星的表层大气为我们减速。

    只要我们选择的切线以及侵入土星表层大气的深度合适，那么我们可以在冲出土星大气之后仍然保留足够的轨道速度，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土星的引力弹弓效应完成掉头。”

    军官们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立刻投入了轨道计算中，结论也很快就出来了。

    “报告元帅，根据我们现在的轨道速度和与土星的相对位置，我已经计算出您需要的轨道。我们现在调整光帆角度，以及在子午线调姿发动机的辅助下还可以进入这条轨道。”导航军官汇报道，投影画面上模拟出了计算出来的轨道路径。

    “工程部，立刻计算月球结构强度。损管部门，计算月球在穿越土星表层大气时的受损情况。”卢远舟下达了新的命令。

    很快，工程部也得出了结论：

    “如果我们按照当前速度进入土星大气，月球的整体结构是没有问题的。但摩擦产生的热量以及土星大气的冲击压强可能会危及地下城居住舱。”

    “损坏程度和范围会有多大？”卢远舟问道。

    投影上出现了月球内部结构的模拟图，其中离月壳最近的一圈居住舱亮起了红色。工程部指挥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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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算模拟显示，进入土星表面时，大气冲击压力会非常大，再加上摩擦高温。最外层的居住舱会出现400度以上的高温，并且大部分舱室顶板都会破裂。住在那儿的人没法存活，预计会有超过两亿人会因此丧命。”

    卢远舟紧锁着眉头盯着那个红光闪耀地全息投影，思忖良久之后说道：

    “把最外层居住区的居民和物资全部撤到内层，然后将整个外层地下空间抽成真空。这样可以尽可能地隔绝热量传递，外层地下城也充当缓冲层，等环境稳定了再修复。”

    工程部的军官们立刻按照卢远舟的方案进行了新的计算，结果也很快就出来了：

    “根据电脑模拟的情况来看，这套方案是可行的。虽然依旧不能保证下层地下城的结构绝对安全，但至少可以把伤亡人数控制在100万人以内。工业区也不会收到阻断性的破坏，我们仍能维持整个月球的运转。”

    “立刻拿出实施细则，并做好行动的准备！”卢远舟命令道。

    “是！”

    这时，导航军官面带忧虑地说道：

    “就算我们能扛过利用土星大气减速并掉头这一关，但引力弹弓的加速度也不足以让我们在二十几天内到达太阳呀！我们依然是面向太阳飞行，辐射帆起不到加速的作用。”

    卢远舟把星图放大到了土星轨道的拉格朗日l4点上，军官们都看到了小行星围绕下的一个圆球状空间站，这里曾经是太阳系的两大绝对禁区之一——原初黑洞。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当年我们就是利用这个原初黑洞产生的相对论喷流烧毁了晨昏线文明在土星背后的指挥站，现在我们要再次利用它为我们冲向太阳鼓起风帆！”

    卢远舟进一步放大了圆球形空间站：

    “这个空间站的建设目的是隔绝原初黑洞与外部空间，避免它因为意外或者人为因素吸入过多物质，从而误触发宇宙监察者机制。

    空间站的稳定原理是利用电磁力与黑洞电磁场相斥，现在我们只需要加大空间站的电磁场就能让她成为钳住原初黑洞的一把钳子。

    我们可以将原初黑洞运送到土星内，让它快速吸取土星物质从而诱发相对论喷流。有了这股强劲而持续的喷流，我们就能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太阳了！”

    “你是想把原初黑洞变成我们的鼓风机，用相对论喷流为我们完成加速！这太....太....”导航军官结巴得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另外几名军官和周成一起马上投入到了卢远舟计划的数学计算中。几道光幕很快就被他们写得满满当当。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原初黑洞进入土星的位置合适，黑洞的运行轨道稳定。那么利用发散后的相对论喷流推动光帆，让我们完成加速，在能量的角度上来说是可行的。不过...”

    周成的话说道一半停了下来，他身旁的一名军官接着说道：

    “根据计算，我们的光帆无法长时间承受相对论喷流的高强度照射。我们必须设计一个非常精巧的喷流入射夹角、加速轨道以及光帆阵列的轮换接受照射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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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套方案必须在毫秒范围内做到准确无误，而且没有任何容错率。一旦我们的光帆大面积融毁，不要说完成加速，整个月球都会因为偏向力矩偏移轨道，而且我们无法矫正。”

    卢远舟听后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下达了命令：

    “各部门指挥官立刻制定整个计划的实施细则，我们没有选择题可以做。无论是什么困难，都只能克服，我要在两个小时以后开启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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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五章 岗位

    随着卢远舟的一声令下，整个月球立刻沸腾了起来。数百艘飞船从月面各处的通道里飞出，然后汇聚成编队奔向土星拉格朗日l4点，他们需要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内将钳制着原初黑洞的球型空间站拖拽到土星大气层的指定区域。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虽然原初黑洞的体积小得几乎不可见，但质量却堪比十几公里的小行星。用电磁力束缚着原初黑洞的球型空间站也是个有三百多米直径的大家伙，月球上没有任何飞船可以将它纳入货舱，也没有机械臂可以拖拽。

    最精锐地飞行员们经过短暂的争论后，最终决定派出数百艘小型飞船，像古代纤夫拉船一般，用缆绳将所有小飞船串在一起，在统一指挥下将球型空间站拖拽到土星。

    这是一项从未设想过，又需要超高协同度的工作。电脑没有匹配的程序，派不上主要用场。飞行员们几乎只能通过拉动缆绳作用到飞船上的应力反馈决定应该增加还是减小推力，大家都只能祈祷所有人都不要犯错，因为他们没有任何时间可以耽误。

    而在月球内部的地下城中，三亿多居民需要立刻转移到下层的居住区。这项工作看起来就是一场规模空前的集体搬家，并没有什么难度。但他们搬家的地方不是在地球，而是在还会经历至少两次加速度的月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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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需要在下层居住舱中安装足够数量的抗过载设备，至少得有固定式座椅和安全带。否则，月球在土星大气中减速时，或者在相对论喷流中加速时。他们会像雪景球中的泡沫渣子一样被扔到空中，然后撞到墙上、天花板上、地板上。

    而整个上层居住舱在抽成真空之前还必须尽可能多地填充发泡剂，以便在出现舱室塌陷之后，滚烫的熔岩不至于立刻开始侵蚀下一层的顶板。

    经过六天争分夺秒的战斗，每一项工作都在按照计划推进，月球上的七亿多居民几乎达到了体能的极限，而太空军的战士们更是六天没有合眼。土星和她美丽的星环已经近在眼前了，离月球按照切线轨道坠入土星大气层也只剩下了几个小时。

    此时月球的光帆已经全数收纳进了地下基地中，从舰桥舷窗看去，如钻石平原一般的土星环已经连接到了地平线的远方。

    而在星环之内靠，土星狂暴的大气层顶部，那个装着原初黑洞的球型空间站也已经被安置到了土星低轨道上。十几艘飞船被焊接到了它的四周，它们会在电脑的控制下用作最后坠入土星大气指定位置的推进火箭。

    周成也几天没有休息了，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但依旧强撑着精神，他知道他们的计划薄得就像一张纸，任何一丝失误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而考验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他瘫软地坐到椅子上，点燃了两支烟，递了一支给身旁同样灰头土面，挂着浓重黑眼圈的卢远舟：

    “咦，老卢。我今天上午去检查球型空间站入轨精度的时候，发现除了小李它们几个，其他太空军战士好像并不清楚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卢远舟浅吸了一口，一边吐着烟雾一边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计划的细则我并没有全完告知所有地下城的居民，甚至很多太空军战士都不知道详细情况，他们只是收到了应该做什么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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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沉沉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很清楚“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现在对所有人讲民主和平等就是对生存和文明最大的不公平。

    “对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让小李给你准备了一艘飞船，你也没必要留在这儿冒险。”卢远舟说道。

    周成浅笑着摆摆手：

    “你会到太空中的小飞船上去指挥接下来的战斗吗？”

    卢远舟郑重地说道：

    “没有哪位舰长会在战斗开始的时候离开舰桥，躲到救生艇上去，我也不会。”

    周成打开了一张显示着所有计划完成状态的投影图像，随意地在上边翻看着数据说道：

    “这个计划的细则基本都是经过我的验算和批准的，我也算是你的参谋长了。你不会要求你的参谋长在战斗开始前离开自己的岗位吧。”

    卢远舟微笑着看着周成，点了点头：

    “好吧，那咱们就共同面对这场战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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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一名军官快步走了过来：

    “报告元帅，刚刚接收到一个经过人工调制的无线电信号。确切地说是一组连续的讯息，讯息内容非常大，现在还在接收、转录储存中。”

    “什么信号？”卢远舟问道。

    军官迟疑了一阵，然后升起了几道投影，上边密密麻麻地显示着无数整齐而怪异的符号。

    “额...这只是信息里边内容的一小部分，其余的内容数据量还非常庞大，不过内容都差不多。我们已经分析过了，不是乱码，但我们实在不明白信息的内容是什么。现在无法估计剩余信息的数量，是否要中断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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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六章 渡劫

    周成在天书一般的投影前琢磨了好一阵摇着头说道：

    “这写符号像一种语言文字，但肯定不是出自我们的文化体系，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卢远舟向军官问道：

    “有没有定位到信号的来源位置？”

    军官回答道：

    “已经找到了，信号来自原来星图中的御夫座方向，距离应该就在太阳系边缘。”

    “调集现有观测设备集中观测信号来源的星区。”卢远舟命令道。

    “已经在这样做了，很快我们就可以看到图像信号。”

    军官的汇报刚刚结束，一幅新的全息投影画面就出现在了卢远舟和周成身前。刚开始的时候，图像上只是漆黑背景下的一团模糊的白色小点。随着分辨率的刷新，那些白色小点逐渐呈现出了长条形，就像在一块黑色的绒布上随意地洒上了一小撮大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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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类人的舰队？”卢远舟惊诧地说道。

    “从方位和距离上来看，应该是的，他们被时空之墙拦在了太阳系的边缘。”周成说道。

    “他们的舰队怎么呈现这样的姿态...我是说，就像被黏住了一样。”军官惶恐地问道。

    周成看着图像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定在透明空间中的米粒儿沉沉地说道：

    “这些天我通过观测卫星传回的湮灭点观测数据，进一步完善了我的宇宙模型。根据数学推导显示，时空边缘在封闭的时候会出现堆叠，局部时空会像折扇一样出现空间褶皱。

    他们的舰队应该是在时空封闭的最后时刻被阻挡在了时空边缘，陷入这种时空褶皱中就像被保鲜膜反复缠绕的纸屑，他们能看到外边的情况，但短时间之内没法挣脱。”

    军官不解地问道：

    “他们有这么发达的科学技术，难道就没有提前预测到能量涌出的通道可以让我们重新回到实体宇宙吗？”

    周成看着那名年轻的军官问道：

    “孩子，你还记得科学的定义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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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军官有些慌张，嘴唇一连动了几下都没有开口。他看上去知道很多种答案，却不知应该先从哪里说起。周成对着军官摆了摆手，自嘲地笑了几声说道：

    “所谓科学，需要数学推导过程能与实验数据或实际观测完全符合，并且可以重演才能被定义为科学。现在我们宇宙中出现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对撞机中被模拟出来的。

    我们这些智慧生命，总是以自己自负而又单纯的想法去揣测宇宙蕴含的规律，而宇宙总能以我们想象不到的方式向我们展示她的浩瀚。现在我更加明白了，光靠提高对撞机能级想要完全预测这个充满科学与哲学的宇宙是非常愚蠢的。

    我们如果没有直接观测到正在湮灭的两个太阳系，也绝对推导不出能量去向的，而他们也不可能提前预知。现在就算类人舰队没有作茧自缚，对他们来说一切也来不及了。

    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太阳系的中心，和他们的族人一起湮灭就是他们的命运。他们有没机会度过这场劫难了。”

    “他们为什么要在自己无法度过劫难的时候，向宇宙空间中发射这些只有他们自己能看懂的信息？”卢远舟不解地问道。

    周成一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舷窗上的倒计时：

    “老卢，你现在派人去把晴雯找来，也许她能帮我们解开这个谜题。”

    很快，穿着沾满污渍的工作服，一脸倦容的晴雯被带到了舰桥。她和所有人类一样，这几天都累坏了，但脸上还是透露着见到周成时难以抑制的兴奋。

    “周老师，卢元帅。你们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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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把那几幅投影推到了晴雯身前：

    “你看你能不能读懂这些投影上的信息。”

    晴雯清澈的双眸里映满了这些晦涩的文字，投影画面随着她手上的翻动不停变幻着，倒映在她眼中的字符也随着眼波流转变得晶莹而摇曳。过了好一阵，晴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用袖口擦拭了眼角，浅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是一部类人全史，很详细。从第一代类人种族出现开始，一直到现在。包括了科技、历史、文化、经济等等，包罗万象应有尽有。我们能从其中找到关于类人在这个宇宙中做过的一切，他们把自己文明的一切编纂成册发送了出来。”

    随后，晴雯停顿了一下，浅浅皱起了眉头继续说道：

    “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切发送到宇宙空间中？这里边的每一页资料都是类人最为之骄傲的根本、种族最宝贵的财富，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法宝。”

    “一个已经知道了自己注定要灭亡的种族，想在宇宙中留下一些不朽的东西，以此庄严地向宇宙宣告，他们曾经来过。”周成沉沉地说道。

    舰桥里的众人都沉默了，面对曾经强敌的垂死挣扎。作为人类的他们本应该为彻底战胜了强大的敌人而感到兴奋，但他们感受到更深刻的却是，对冷酷而又热情的宇宙的畏惧。纵使是强大如类人，在宇宙露出獠牙时也无计可施。

    “把所有信息都保存起来，我们继续前进。向他们回复两个字——收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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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远舟转向晴雯和周成：

    “晴雯，你不要回地下城去了。留在舰桥附近的舱室，帮助周教授翻译类人的文献。如果我们能顺利的逃离正在湮灭的太阳系，他们的资料对我们会有很大帮助的。”

    “谢谢您，卢元帅。”说完，晴雯跟着士兵离开了舰桥。

    这时，进入土星大气倒计时一小时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月球上的所有人都开始穿戴舱外航天服，然后将自己固定在抗过载座椅上。整个月球的每一道密封舱门开始关闭，整个外层地下城开始排出空气。

    围绕在月球周围的无数艘小型飞船开始脱离月球轨道，他们要前往计划中月球完成加速的轨道位置去等候。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会在那里再次返回月球并且竭尽所能地修复在轨道转移中受损的系统。

    月球在平静如湖面的土星环上飞速掠过，组成星环的都是一些碎屑冰晶和石块，它们中间最大的也不过几米直径。它们在庞大的月球面前小得不值一提，就像月球在即将坠入的土星面前不值一提一样。

    当月球从很近的距离上掠过星环时，万有引力在星环上掀起了层层涟漪，无数冰晶被潮汐引力卷起，跟在月球后边形成了一条绵长的闪烁光带，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仙女手中拖拽着星光的仙女棒。

    月球在镜面一般的星环上划出一道弧形的痕迹之后，冲向了土星狂暴的顶层大气。随着距离的缩短，稀薄的土星高层大气感受到了外来者，剧烈的摩擦伴随着升高的温度开始在月面上发挥作用。

    正月面上本已崩塌稳定的月壤再次沸腾了起来，整个月面上刮起了漫天卷地的银色沙尘暴。

    越来越强烈的气流将沙尘暴紧紧地压在页面上，不可抑制的高温在飞沙走石中迅速堆积，一道红光点燃了整个月面。包括沙尘和空气在内的一切开始熊熊燃烧，整个月球就像一枚投石机里抛出的火球在土星大气层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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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月球侵入土星大气深度的增加，燃烧越发剧烈。月面的一切都开始熔化，像红糖一般的岩浆包裹住了整个月球。奔腾的熔岩海洋在气流的冲刷下涌向背月面，然后被抛到太空中，连同燃烧的空气一起月球后方形成了一条数万公里长的火尾。

    土星浓密的大气很快就完全吞没了月球和她的火尾，只能看到一条发着赤光的痕迹如度劫的火龙一般在土星辽阔的大气中穿行。在光芒最亮的时候，甚至所到之处太空中的星环也被映上了一片红色印记，仿佛有人把血淌到了丝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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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七章 强光

    舰桥内的一切都在强烈地震动着，周成的眼前还能看清的只剩下了被调到低透光率的舰桥舷窗。尽管那些巨大的落地玻璃已经暗如油墨，但他依然可以看到狂躁的等离子火焰在玻璃背面抽搐似的攒动，如有无数恶兽的爪牙正在啃咬、撕扯着舷窗一般。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耳朵里充斥着来自月心的沉闷轰响，那种可怖的声音就像是钢筋快要被拉断时发出的尖锐惨叫，又像是大树将要折断时，断裂的纤维在齐声怪啸。

    零件碰撞的嘈杂如万顷松涛贯耳，将各种各样的警报声和ai播报的声音完全掩盖了起来。没有人能听清ai到底说了什么，也看不清全息投影上显示的内容，只能看出红黄的光斑交替闪烁着布满了整个投影画面。

    周成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无法跳动，又无法挣脱。他和所有人一样，能做的只有像现在这样在煎熬中等待。把命运完全交给这艘集中了人类最顶尖科技，完全由人类自己打造的方舟。

    在一个很短的时刻之内，刚刚还在刺耳的杂音和天崩地裂的震动中即将解体的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当周成惊魂未定之时，眼前的落地悬窗褪去了暗色，壮丽而平静的星环又出现在了眼前。

    周成费劲儿转动着厚重的头盔向身旁的卢远舟看去。

    “我们成功了吗？”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颤抖的声音中也能感受到卢远舟激动的情绪。

    “不太清楚，但至少我们还活着。”

    耳中回荡着的嗡嗡的耳鸣还未散去，周成感受到久违的放松。但这种轻松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ai和各种仍然在鸣叫的警报声逐渐驱散了耳鸣，世界又回到了紧张之中，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报告元帅，我们的轨道位置比计划位置偏移了7%，轨道速度比预计速度快了5%，但仍在土星引力弹弓加速轨道范围内，偏差角度可以通过子午线发动机调节，月球很快将被甩回内太阳系，我们成功了！”军官兴奋地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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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球整体结构以及各系统受损情况上传了吗？”卢远舟问道。

    “月球结构安全性未受到损坏，帆索系统和子午线行星发动机系统全部完好，操纵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没有出现故障性损失，预备队已经在处理轻微受损的子系统了。”军官汇报道。

    “地下城呢？损失有多大！”周成焦急地问道。

    军官又看了一眼数据之后说道：

    “监测系统显示，上层地下城有69%遭到了中度破坏，23%轻度受损，9%的舱室出现了泄压、舱室变形和温度超高的警报。但下层地下城没有监测到轻度以上的破坏。具体伤亡情况还没有统计上传，但应该比我们预想的要轻。”

    周成长出了一口气：

    “那实在是太好了！”

    卢远舟掀开头盔面罩看向周成：

    “最艰难的一步我们完成得还算轻松，接下来会越来越好的。”

    周成这时才看清，卢远舟已满脸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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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会的。”

    卢远舟下达了新的命令：

    “立刻开始加速倒计时，所有部门做好准备。命令抢修和救援的队伍，一定要在倒计时结束前10分钟回到固定位置上！”

    “是！”

    翻涌着淡黄色风暴的土星表面就像一块弧形的幕布遮挡住了大半舷窗，没有阳光映射的土星环就像夜晚中的戈壁安静而冷漠，周成感觉自己就像驾驶着汽车飞驰在这荒凉的戈壁上。

    随着星环渐渐从舷窗下方消失，土星的形状也大半装入了舷窗之中。不一会，在土星的边缘浸润上了一丝亮光，像镶嵌上了一道发光的金边。

    很快，那道金边就延伸到了土星的南北两极，一个明亮的光斑也出现在了土星的赤道上。随着那枚亮斑缓缓离开了土星表面，遥远但明亮的阳光又照射到了舰桥内。

    “六个多世纪前我就见过一次土星日出，想起来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差不多。都很壮观，情况也都是十万火急，乘坐的飞行器也都是刚刚从土星大气里钻出来，烧了个焦黑。”卢远舟开着玩笑对周成说道。

    “所以你最适合干舰长这个活儿，没有人比你更有经验了。”周成也笑着说道。

    在两人的笑声中，一道道光帆在导引火箭拖拽下再一次从收纳井中升起。和上次撑开光帆不一样的是，导引火箭并没有在到达张帆高度之后就脱离导引绳，然后进入自动回收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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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组火箭都一直保持着低功率保持着拖拽力，这是因为在他们的“鼓风机”运行之前，整个月球都是在逆风航行。

    如果收回火箭的话，太阳风很快就会把光帆全部吹落到月球表面。逆风张帆的过程比顺风时更加困难，这也让整个张帆过程耗费了十个小时。当所有帆面都投放到指定位置时，土星已经被甩在身后。

    “报告元帅，所有帆面都已释放完成，所有人员已经完成准备工作，加速轨道窗口也已经到达，可以进入下一步程序。”军官汇报道。

    “释放黑洞，准备加速！”

    “是！”

    此时停留在土星环内的球型空间站在庞大的土星身旁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如果将它随意扔到土星环上，甚至都难以直接辨识出来。

    但就是这个小东西，很快将会把这颗太阳系第二大的巨行星吞噬殆尽。它啃噬行星时会在两极制造出相对论喷流，为光帆提供强劲的动力，将人类带出死亡的泥沼。

    被焊接在球型空间站外的飞船发动机启动了，球型空间站开始向土星坠落，很快如喜马拉雅山脉一般巨大的云浪就将他吞没在了土星大气中。一道微弱的红光在云浪下转瞬即逝，那是预埋炸药炸开了球型空间站的外壳，原初黑洞被释放到了土星大气中。

    刚开始的几秒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炸开球型空间站的爆炸火光还不如云层间的闪电明亮。但很快，一个颜色暗淡的瘢痕出现在了云层上。那是一个巨大的云顶凹陷，它扩大的速度很快，周围的气流像塌方一般坠入凹陷中，并迅速形成了恐怖的旋涡。

    周围的气体像台风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向旋涡，气体分子剧烈地摩擦引发了规模空前的等离子放电。整个旋涡被如洪水一般的闪电染成了血红色，让整个旋涡看上去就像一张极度贪婪地狱之口正一边喷溅着肮脏的唾液，一边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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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土星仿佛都受到了惊吓，表层大气疯狂地涌动着，就像是要逃离那个还在不停扩张的地狱之口。但任由土星大气腾起上万公里的惊涛也无济于事，被释放的黑洞不会放过潮汐引力范围内的一切物质。

    土星的颜色变得比往常更加明亮，在她浩瀚的大气层上已经是电光游走，风起云涌。仅凭肉眼都能看出气流的狂流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向那个电光飞溅的旋涡。甚至连星环都开始扭曲变形着坠向土星赤道南方的那个毒瘤般的旋涡。

    忽然，强烈的白芒从旋涡里迸发而出，将小半个土星几乎照成了半透明，而周围空间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强光中闪闪发亮，还未完全溃散的星环更是变得如七彩琉璃一般华丽。

    创世强光从旋涡里喷出，蕴含着超强能量的相对论喷流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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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八章 脱缰

    相对论喷流在没有群星的宇宙中掠过的痕迹就如同一道光桥贯穿空间，月球此时的轨道位置刚好与这道光桥擦肩而过，但她长达25万公里的光帆阵列却刚好以计划之中的斜角深入到了喷流之中，百余面光帆被这股强劲的黑洞之风撑了起来。

    当舷窗外的光帆亮度陡然增加时，周成感觉到了预料之中的加速度。舷窗的颜色再次变暗，深空中的辐射帆阵列变成了一团摇曳的模糊光斑。此时，舰桥内出现了月球和光帆阵列的全息投影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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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帆阵列已接收到光压，帆面张力和帆索拉力正常，我们开始加速了！”军官汇报道。

    “注意帆面倾角，一定要保证我们进入返回太阳的轨道！”卢远舟命令道。

    “是！”

    周成注视着全息投影上月球的模拟影像以及周围不断跳动的各种数字说道：

    “原初黑洞刚刚开始吸收物质的时候，相对论喷流的能量会相对稳定。但随着吸入物质的增加，黑洞史瓦西半径的增大，喷流的能量密度也会增加。根据计算，光帆和帆索会逼近甚至超过极限强度……”

    周成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晃动打断，身体感受到的加速过载也在逐渐增强，投影上的光帆阵列出现了摇晃。一部分帆面也从正常工作的绿色变成了黄色，ai警报声也伴随着急速跳跃的数字响了起来。

    “警报！检测到主帆张力超过最大值！”

    “警报！检测到帆索拉力正在急剧上升！”

    “开启帆面泄压程序！”

    随着卢远舟命令的下达，震动逐渐稳定了下来，强烈的过载效果也开始柔和。但这样的情况仅仅维持了几秒钟，令人心悸的震动和无止境的加速过载又出现了。而全息投影上的光帆阵列全部变成了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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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儿！”卢远舟厉声问道。

    “所有帆面的泄压孔都已经打开了，但帆面张力还是过大！喷流强度太高啦！”军官惊恐地吼道。

    此时的土星外层大气已被吞噬殆尽，整个行星半径已经缩小了一圈，星环也支离破碎。潜藏在土星外层大气之中的原初黑洞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它现在已不再是那个在空间中难以被肉眼察觉的时空奇点。

    飞速旋转的吸积盘像一只着了火的轮胎，喷流的亮度直逼太阳。土星原本规则的圆球状外形此刻已经被拉扯成了奇怪的形状，它就像一只一边泄气一边拼命向外飞行的气球。

    难以计量的行星气体像漏斗里的水一般涌向还不到土星体积千万分之一的吸积盘，整个场面就像公园里制作棉花糖过程的反演。土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而喷流和吸积盘的光度在不可抑制地变亮。

    这个过程无法减慢、无法停止，他会按照爱因斯坦引力场方程预测的那样，毫无保留地将整个土星和附近所有的物质吞噬完毕才能停下。这是一只人类放出之后便无法再收回和驯化的恐怖怪兽。

    ai报警声一刻不停地呼啸着，实时监测数据早已突破了安全值的数倍，并且还在飞快地增加。投影上的所有帆面都已经变成了骇人的深红色。但强烈的震动和越发让人喘不过气的过载依然在毫不留情地增加着。

    “立刻启动帆面紧急脱离程序！扔掉所有主帆和百分之40%的副帆，加速度太快了！帆锁系统扛不住！”

    卢远舟声嘶力竭地吼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一切都在往完全失控的方向一刻不停地发展着。

    “帆面电路控制系统被喷流摧毁了，现在整个帆索系统失灵，我们没法控制它....”军官绝望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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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看着身旁座椅上胸腔剧烈起伏的卢远舟，他应该在拼命嘶吼着什么，但周成却听不到他的声音。或许是震动引发的声音太嘈杂，亦或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绝望令他暂时失聪。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释放的野兽脱缰了，他们没有机会了。

    月面上的光帆井在剧烈的月震中龟裂、崩塌，飞起的岩石被绷紧的帆索像热刀切奶酪一般切成两半。深埋在月壳之下的那些如小楼一般的帆索控制机械在飞溅的火花和零件中分崩离析，值守在附近的太空军士兵和工程师们也一并消失在了废墟之中。

    喷流中还在苦苦支撑的光帆已经在能量冲刷下变得像一面面太阳下的镜子，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芒。终于，第一面光帆坚持不住了，等离子火焰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它烧得一干二净。

    而其他的光帆似乎也得到了向这越发难以抵挡的喷流投降的许可，总面积5倍于地球表面积，长度超过20万公里的光帆阵列在几秒钟之内化为灰烬……

    曾经被称为太阳系第二大行星的土星，此刻已经在原初黑洞毫无保留的吞噬下只剩下了原来的几分之一。她曾经华丽的淡黄色外表已经不复存在，猩红的闪电像血丝一样布满了整个剧烈收缩的星球表面。

    被压抑在土星深处的液态金属氢核心决定发起最后的反击，失去了压力束缚的核心在剧烈的膨胀中爆炸成了气态。一时间甚至又重现了土星庞大体积的荣光，但这依然无法撼动正得的尽兴的黑洞。

    膨胀的气体很快就被全部收回到了吸积盘中，土星永久性地在太阳系中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史瓦西半径不到一米的小型黑洞，它的吸积盘开始很快降温成了暗红色，就像个意犹未尽的怪兽正舔舐着沾满食物残渣的嘴唇。

    随着土星一起消失的，还有照亮整个太阳系的相对论喷流。而此时的月球已经被送入了一条远离目的地的不归路。

    舰桥里的情况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没有了永不停歇的震动和压得人无法呼吸的加速度，一切似乎恢复到了本该有的正常。但舷窗外只剩下了黑暗的深空，光帆阵列已经不见了踪影。所有人都像睡着了一般默不作声，但急促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报告损失和轨道情况！”卢远舟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舰桥内的宁静。

    扣扣伍陸彡74彡陸7伍

    一名军官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走到卢远舟身前立正行礼之后汇报道：

    “报告元帅，光帆系统全部损坏，我们丧失了动力系统。并且严重偏离了预设轨道，而且...而且在光帆破碎过程中，由于不均匀受力，月球现在出现了5.5米/秒的自转。我们不可能在计划时间内赶到太阳系中央了。”

    军官看着卢远舟的眼神中没有多少慌张和畏惧，反而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期望。而此时，舰桥里的其他军官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了身来，向卢远舟投去了相似的眼神。

    卢远舟眉头紧锁，咬肌抽动，双目空洞地看着某个空无一物的地方久久没有说话。舰桥里的气氛变得肃穆起来，周成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他正想发问。卢远舟开了口：

    “开始执行舰桥核心区域自检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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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九章 逐月

    几乎在卢远舟命令出口的同时，舰桥里的每一个人就立刻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仿佛已经等待了这条命令许久，并且预先就知道了元帅命令的内容。周成虽然依旧不明就里，但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舰桥核心区域是什么？”

    密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卢远舟在周成身前展开了一幅月球的剖面结构图，这幅图周成以前见过，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随着卢远舟将月球北极，特别是舰桥部分的结构图放大之后，周成看出了端倪。

    舰桥下方的结构和其他月壳下的地下城有着很大的不同，长条形的地下结构和舰桥紧密相连，并且呈现出了特殊的复杂性。当卢远舟将其他部分虚化，只留下了舰桥和舰桥以下的结构时周成才恍然大悟！

    与舰桥相连的地下结构有着明显的边界，它和舰桥一起组成了一艘千余米长的宇宙飞船。而这座被称为月球驾驶室的舰桥也不单单是月球的舰桥，更是这艘飞船的舰桥。

    卢远舟说道：

    “揽月计划是一个庞大而宏伟的工程，如果一切顺利，她可以带着所有人奔向我们的下一个理想家园。但在四个多世纪以前，计划开始实施时，我们不敢只做这样的美梦。

    我们目睹过文明战争的残酷，更知道失败的后果。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生存的道路上尽可能多地为我们的种族留下更多的后路。”

    卢远舟将其余结构全部隐去，这艘长条形的飞船漏出了真容。

    “这是‘逐月号’飞船，揽月工程计划之初就决定要秘密建造的。在设计时，整个太空军只有决策层知道她的功能，而到现在也只有被选中留在飞船上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拥有两万套最先进的冬眠设备，可以让人类的躯体以万年为时间尺度被保存下来。我们也精心挑选了两万名年龄和身体以及心理素质都最适宜的太空军战士，其中就包括了此刻正驾驶着小型飞船在天空中看着我们偏离轨道的那些战士们。

    此外，飞船里还有3000万枚受精卵。整艘飞船集中了我们所能做到的一切，用以保证我们的文明在最危难的时刻，将人类的火种播撒到宇宙中。而现在，最危难的时刻已经来临了，我们没有办法带着所有人一起逃出去，但文明的种子还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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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浑身颤抖，双拳握得咔咔作响，看着卢远舟的双眼中喷溅着火星。他明明感觉到了心中怒火的翻涌，因为这个计划意味着七亿多的人类同胞将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降临，但这股怒火却怎么也点不燃他的情绪。

    他发自内心地清楚现在人类面临的情况，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权力和理由责怪眼前这位坚毅的元帅。是他和太空军在一次又一次地绝望中小心地保护着人类的生存之火，而现在，在残酷的宇宙法则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可能救出所有人了。

    周成无法面对七亿多同胞即将死亡的事实，同时又因为希望的火种能够得到保存而感到欣喜。极为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心头，让他只能在原地瑟瑟发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说什么。

    “没有提前告诉你整个计划，不是担心你泄密或者反对。而是不想让你在不必要的时候背负上沉重的枷锁。执行‘逐月计划’是我最不希望下达的命令，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

    这时，周成看到了卢远舟眼角的一丝莹光。他完全明白卢远舟的意思和人类现在的处境，不管是谁在那个位置上，都只能下达这个命令，而责任只会背负在一个人的肩头。周成甚至很庆幸，下达命令的人不是自己。

    “就不能多带上一些人吗？”周成声音颤抖地问出了一个他知道答案的问题。

    卢远舟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整艘飞船的设计目的是尽可能长时间地保存冷冻人体，以及携带足以在新星球建设基地的设备。飞船是不具有生态循环功能的，两万人已经是我们科技能力的极限。”

    “我知道...我知道...”周成语无伦次地回答着。

    卢远舟强行撑起笑容：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谢谢你能理解，老周。”

    周成苦笑着摇头：

    “我不需要理解，宇宙有他自己的规则。我们在岁月静好的时候只看到了宇宙中的群星璀璨，并天真地认为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而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隐藏在群星之间的冷酷生存逻辑。

    如果人类还有机会得到安定的发展环境，一定不会再像我们现在这样，只能亲自编排自己的悲剧，并眼睁睁地看着它上演。”

    这时，舰桥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去。但很快就再次亮起，只是光线已不如之前明亮，耳边也多了一阵低沉的电流声。

    “报告元帅，逐月飞船的所有系统已完成自检，已具备启航条件。”

    “通知太空中的飞船，我们即将执行逐月计划，让他们尽快和我们会合。准备执行前进四加速程序。”卢远舟没有丝毫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是！”

    这时，另一名军官报告道：

    “报告元帅，月球地下城各个区域都上传了他们的损失情况，并请求下一步命令，我们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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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远舟迟疑了片刻，沉沉地说道：

    “保持沉默。”

    被预埋在舰桥前后几百米区域内的爆炸锁被引爆了，整个舰桥附近瞬间尘埃宣天、飞沙走石，原本已经在熔岩冷却后板结的表层月岩被炸得粉碎，冲天的烟尘将舰桥四周笼罩了起来。

    很快，一个庞大的长条形黑影在无数助推火箭的托举下从烟尘中缓缓升起，在她身上覆盖着的石块和灰尘像瀑布一样从四面滑落，坠向了月面上那个一千多米长的方形巨坑中。

    浑身依然裹着烟尘的飞船在火光与尘埃中渐渐远离月面，船底耗尽了燃料的助推火箭雨点般地向月面砸去，远远看去就像一片正在下着暴雨的乌云，舰尾几座巨大的等离子推进器喷口开始亮起了蓝色的光芒。

    “报告元帅，逐月号已成功脱离月面。各系统工作正常，所有岗位已做好加速准备，主推进器已完成热机，可以执行加速程序了。”

    “执行！”

    飞船的加速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周成还能自由地呼吸和活动手臂。他的心情很混乱，既不沉重也不兴奋，冷漠而又有些躁动，这让他感觉像正发着高烧一般难受。无意间，他把个人通讯设备调到了公共频道，来自月球的信号涌入了他的耳朵。

    “......发生了什么事儿！监测到月球北极有震波信号，舰桥请回答......”

    “......雷达探测发现月球北极上空有大型飞行器，舰桥，你们看到了吗？......”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那是一艘飞船，我们的飞船，她正在远离我们......”

    “......该死的！舰桥就是那艘飞船！他们居然在舰桥下藏了一艘飞船......”

    “......我们被骗了！他们抛下我们独自开着飞船跑了！胆小鬼！.......”

    “......快追上他们！这群该死的骗子，太空军的骗子！他们要独自逃命了......”

    “......拿什么追！他们早就计划好了，所有小型飞船都被他们开走了，我们只能在这儿等死......”

    “......他们跟那些该死的类人和雨人一样，早就计划好要跑了，压根就没想过要带上我们.....”

    “......把他们打下来！你们太空军不是有很多武器吗，别让那群败类单独跑了......”

    “......他们要为人类的灭绝负责，把他们抓回来！审判！绞死！.......”

    “......快想办法找到飞行器，那艘飞船那么大，一定还有空位的，大家快......”

    “.....你们没有资格这样做，地下城还有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办！我们都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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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成听着耳机里公共频道的声音，没有关掉，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听着月球地下城传来的绝望和愤怒。飞船在加速远离月球，信号也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了电流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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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章 宏图

    卢远舟站在舰桥的舷窗前凝望着外边的时空，此时飞船距离太阳只有不到2000万公里，太阳已经无法被完全装入舷窗中，金拱门一般的日珥和间歇泉似的日冕层活动已经清晰可见。

    若不是飞船有强大的磁场和等离子场系统，现在已经在强烈的热辐射中变成一堆通红的金属了。

    在飞船的左右和后方依然是没有半点星光的漆黑空间，但前方却是另一番奇异的景象。在太阳的后方，是一面肥皂泡一般的膜。这道膜在通常情况下都是非常安定的，只能通过轻微的光线折射才能发现它的存在。

    在赶往太阳的过程中，卢远舟和“逐月号”上的人们亲眼见证了地球、金星还有水星坠入这面几乎没有厚度的膜时发生的景象。

    爆炸、强光、撕裂这些毁天灭地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这些星球就像被缓缓放入牛奶中的草莓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膜的边界。

    就算通过飞船上最精密的观测仪器，也没有探测到这些天体消失在膜上时发出的射线。只是在天体坠向膜面时，整个膜会像清风掠过池塘时一样荡起阵阵涟漪。

    在膜的背后就是完全由反物质构成的镜像太阳系，这面横跨整个太阳系的膜就是湮灭界面。现在两个太阳系有接近一半的空间已经湮灭殆尽，两个太阳距离膜面都非常近了。很快它们也会坠向湮灭界面，而太阳系99%的质量将会在太阳湮灭后不复存在。

    这时，周成走进了舰桥，自从“逐月号”从月球分离，并进入稳定加速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舱室里，没有再到舰桥来过。相比一个多月前，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

    “一切都还顺利吗？”周成问道。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看到周成的到来，卢远舟很高兴，他笑着说道：

    “按照逐月号现在的轨道和速度，我们将在太阳开始湮灭之后的窗口期内抵达湮灭中心点。按照你的理论预测，我们将会通过能量涌出的通道爱因斯坦—罗森桥，被送回到实体宇宙中。”

    周成徐徐点头，卢远舟问道：

    “老周，这一个多月没看到你了，你还好吧。”

    周成说道：

    “我这段时间都在研究类人留下的资料上对宇宙的描述，总体上来说，他们的认识比我们深刻得多，但对于宇宙的本质依然没有太多的突破。不过，我通过他们对决定意识的c粒子研究成果里，好像窥探到了宇宙的宏图。”

    卢远舟惊讶地看着周成：

    “你是说，你发现宇宙存在的意义了？”

    周成摇摇头：

    “远远谈不上发现，只是基于现有科研成果和观测现象的一种缺乏实验验证的推测。我认为，决定宇宙命运走向的关键，可能就在于智慧。”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卢远舟不解地说道：

    “智慧？按照我们现有的认识，智慧生命不过是在短视的生命体演化过程中的巧合而已。是因为宇宙足够大，让再小的概率也有实现的可能，这才有了智慧。”

    周成看向卢远舟说道：

    “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于智慧生命的出现，完全是这个既无宏图亦无目的的宇宙的巧合产物。但我们把目光放大，从整个宇宙的尺度来看，智慧生命的出现就是必然的。

    我们知道，决定宇宙膨胀的力量是暗能量。如果不加以抑制，暗能量会让整个宇宙在四百多亿年后出现大撕裂，整个宇宙将变成毫无意义的虚无。现在我们唯一发现和暗能量相关的粒子就是游离态的c粒子。

    虽然他们关系的方式我们仍不不可知，但我们知道c粒子还和智慧的产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智慧程度的高低和c粒子的富集程度有紧密的正相关关系。也就是说，智慧程度越高，被智慧束缚起来的c粒子数量越多，我们宇宙膨胀的速率也许就会越低。”

    卢远舟被周成的话所深深震撼：

    “老周，你的意思是如果宇宙中高等智慧的数量达到一定的规模，被智慧和意识束缚的c粒子就会越多。在某一个时候，宇宙的膨胀会停止，宇宙会达到一种平衡状态？”

    周成不置可否：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但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宇宙中会有光速恒定这样的壁垒存在。唯一能打破光速壁垒的虫洞，需要的能量是连恒星都无法负担的。而要想突破能量的桎楛，就要面对宇宙监察者机制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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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的目的，是让宇宙中的所有文明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演化到高等智慧。如果宇宙空间中能够随意实现数万光年的跨越，那文明的相互绞杀会很快让宇宙中绝大多数本有机会演化到高等智慧的文明被消灭在他们还不够强大的时候。”

    卢远舟说道：

    “宇宙曾经也给过我们足够的时空，剩下的就看我们自己了。”

    周成淡淡地说道：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宇宙监察者和光速恒定是来自更高等文明的控制，还是宇宙本身的法则。但每一个智慧生命都背负着宇宙的命运，所以我们更应该认真地把文明发展和传承下去。如果我们还能得到重新发展的机会，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找到答案。”

    两个太阳终于碰到了一起，整个时空除了肥皂泡一般的湮灭界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波纹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太阳本身却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张牙舞爪的太阳表层活动几乎是在太阳接触到湮灭界面的瞬间就收敛了锋芒，太阳的光度急剧变暗，从无法直视的炽白变成了亮黄色。日冕层像排入空中的水蒸气一般转瞬间消散，色球层和光球层也在迅速下沉。

    充满了高温等离子体的对流层暴露在了空间中，太阳也从亮黄变成了橙色。本应该如煮沸的油锅一般翻腾的对流层等离子海洋却安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很短的时间内，太阳已经有1/4的体积坠入了湮灭界面中，两个太阳看起来就像一枚对称的红色葫芦。剩余的体积依旧巨大，几乎充斥了整个飞船舷窗，但光度却如夕阳时分一般温和。

    随着温度和光度的进一步下降，太阳变得像一枚从锻炉里取出来之后正在冷却的铁球，一团团黑影出现在了太阳的表面。那些黑影开始迅速蔓延，很快就包裹住了整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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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的时候，红光还能艰难地透过黑影散发出血一般的残光。血光随着黑影的时明时暗，就像垂危的病人艰难地呼吸。但没过多一会，仅存的残光就不再是黑影的对手，太阳在挣扎中熄灭了。

    就在最后一寸光辉即将要被收入黑暗之中时，一个明亮的光点映出了太阳残存的黑影。“逐月号”飞船以引擎最大功率向着太阳的湮灭界面冲去。

    ......

    周成只觉眼前一道白光亮起，那道光很奇怪，它并不刺眼但却阻挡了所有视线，就连闭上眼睛也没有任何改变。在某个瞬间，周围的一切都绝对安静了下来，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推挤着他后背的加速度也消失了，周成整个人好像浮在真空中，身体正在消融，思维也开始变得淡薄，一种临睡前软绵绵的舒适感包裹着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周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心中却出奇地平静。

    ......

    “你们快看啊！星空又回来啦！我们成功啦！”

    舰员们兴奋的喊叫声把周成从迷离的虚无中唤醒了过来，当周成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壮丽星空。

    七彩的星云随性地泼洒在空间之中，就像在清水滴入的染料正缓缓晕开，点点恒星的光芒宛如丝绸上的宝石在星云间闪耀。

    在一些暗淡的角落，一个个漩涡云团正在形成，星际分子云正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坍缩。漩涡的核心已经闪烁起了微微红光，那是一颗颗襁褓中的恒星，而这些漩涡就是未来星系的摇篮。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在更多的地方，星云中的恒星已经点亮，无数圆形的或者其他形状的行星、小行星、陨石、碎块正在不同的轨道上围绕着年轻的恒星旋转。它们在铄石流金的火焰中相互碰撞、融合，最终会形成几颗稳定的大行星围绕着恒星运转数十亿年。

    这时，遥远的深空中一道强光照亮了星云的大半。那强光的源头是什么天体已经看不清了，只是大概能看出是一个带着强引力透镜的漩涡状天体，而强光的目标正是眼前这团广袤星云的一角。

    被强光照射的星云散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而强光也在这散射中失掉了锐气，逐渐暗淡、消散，最后消失在了浓密的星云深处。但在这个过程中，被强光击中的那一部分星云就像受到了扰动一般，缓慢地蠕动了起来。

    当强光散去时，星云又向深空之中蔓延出了新的形状。万有引力又开始缓慢发挥作用，浓密的星云中，气体和尘埃又开始形成。亿万年后，也许在某个角落的星球上，新的文明又将诞生。

    “我们也是从那里边出来的吗？”卢远舟看着星空中的某处，那是刚刚发出强烈白光天体的位置，只是随着白光的消失，那个天体已经只剩下了一个难以分辨的残影。

    “我不知道，那也许就是相对论中预言的白洞吧。湮灭的能量又回到了宇宙中，能量又转化成了物质，这片星云就是星系和文明新的摇篮。”周成说道。

    “报告元帅，已完成星空扫描。这里的星空和我们星图上的任何一片区域都无法对应上，我们在一片全新的时空之中。”一名军官高声报告道。

    卢远舟看向周成：

    “我们这是...到了太阳系的可观测宇宙半径之外了？”

    周成笑着说道：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也许吧，谁知道呢。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们有一片全新的可观测宇宙了。但这次，我们一定要学会珍惜当下的每一寸时空。宇宙留给我们的谜团依然很多，幸运的是我们现在又有机会去探寻这些奥秘了。”

    卢远舟点点头，下令道：

    “命令全舰准备进入休眠，扫描一万光年内的宜居行星，挑选最适宜我们生存的星球，然后建立航线。注意，除了挑选自然环境，一定要寻找周围没有其他宜居星球的星系。”

    “是！”

    卢远舟看向身边的周成：

    “老周，我们要踏上崭新的征程了！”

    ......

    公元37178年，位置lv226星系边缘。

    刚刚从冬眠中被唤醒的卢远舟面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身旁的周成和舰桥里的军官们也都差不多，从三万多年的冬眠中醒来的人们都在努力重新适应着控制自己的这副躯体。

    一名军官向卢远舟行礼之后报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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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元帅，我们已经按照设定航线抵达目标星系。lv226的恒星处于稳定主序星阶段，她的第二颗行星各项指标显示适宜人类居住。但发现了一个之前远程扫描中没有发现的情况！”

    “什么情况？”卢远舟问道。

    “在这颗行星上发现了智慧生命，并已经演化出了文明。观测显示，行星上的文明正处于农业时代晚期，一个世纪的时间内可能就会进入机械时代。”

    卢远舟转面和周成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周成庄重地点了点头。卢远舟也点了点头之后，铿锵地下达了命令：

    “毁灭ta们！”

    （全文完，接下来还会有给小伙伴们的信和一些番外。小伙伴们不要急着走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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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撒花

    感谢亲爱的小伙伴们辛苦看完，在你们的不懈支持下《湮灭太阳系》的故事终于讲完了！这是一个在我脑子里转了很久的故事，当我抱起键盘时才知道，脑子里有个故事和把这个故事讲出来完全是两回事。

    是广大的小伙伴、塔读团队、编辑给了我坚持到完结的信心和毅力，能够在七个多月里不断更完结，都是你们的功劳。扪心自问，我自知这本书的质量难算上乘。但对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我似乎看到了通往星辰大海的路。

    每天五六千字的写作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虽然热爱可抵时间漫长，但懒惰才是人性本色。中途我也有几次萌发过打退堂鼓的念头，但塔读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每当此危难之际，总会有小伙伴和编辑站出来鼓励和鞭策我，没有你们，按照我这尿性是难以坚持到现在的。

    下边我就来给大家讲讲这本书背后的故事和一些小彩蛋吧！

    身份证-563743675

    这本书是在今年儿童节的时候签约上线的，但是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写了。当初出于浓烈的表达欲，断断续续写了好久。写这本书的初衷简单得有点假——我心里有个故事，我怕不写下来就忘了，于是就开始写！

    真正意义上的单机了几十万字之后，我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写下去了，我必须在追梦和现实之间做出选择，毕竟我也要吃饭。后边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啦，各大小网站纷纷向我送出了拒签的邮件……其实这事儿真不能怪人家没有识珠的慧眼，确实怪我自己的初稿太过粗糙。

    因为最开始是闷头自己写，所以这本书整体上来讲，有着很强烈的表达欲，但是在小说写作技巧上来看，实际上是很笨拙的。

    不过我非常幸运的是，遇到了一位科幻观和我高度一致的编辑，整个故事的前半截若不是编辑悉心指导，恐怕会比现在读上去更加不着边际。

    当初这本书在其他网站签不了，那是正常操作。能在塔读签下并且拿到一份还算不错的稿酬，确实是因为编辑和塔读都花了很大的工夫，在这本书上动了不少刀斧才有了如今的模样，而我自己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很多。

    举个例子吧，我这书在一百来章的时候就把刘超文要在地球和月球建设对撞机的事儿明明白白地写出来了，就是要针对晨昏线文明的舰队，然后端侵略者老家。

    编辑大惊失色曰：

    “你这样搞，那读者还读个求啊！你啥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后边一百多章人家不读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你四不四洒！”

    我也大惊失色：

    “这特么幸好没生在革命斗争年代，要不然我一准是个叛徒！啥都交代！”

    读者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后边的故事，才有了我弯弯绕绕地“骗”你们的曲折剧情。

    不仅是编辑，读者小伙伴们也为我写完这本书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当有小伙伴读出我弯弯绕绕想表达的意思并留下段评时，我都会对着屏幕挥拳庆贺。当小伙伴们找到剧情中的bug时，我都会小心地在后边给圆回去。所以，对于新手来说，塔读真的是个充满善意的地方。

    众所周知，我是大刘的脑残粉。故事里也有很多对大刘致敬的桥段，实际上刘超文这个名字本身就是对大刘的致敬。

    刘自不必多说了，超（chao）取的是慈（ci）的谐音。文，本来想取“欣”的偏旁，但是“斤”和“欠”听上去都不是正经名字用的字，就取了“文”这个和“欠”长得比较像的。现在读刘超文的名字是不是更有内味儿了？

    结果我给刘超文写死了，不知道大刘知道了会不会骂我……

    另外，很多小伙伴一开始读肯定都以为刘超文是主角。这里首先要怪我，写作技巧粗糙，这个角色在前期处理的过程中没有达到预期效果，还突然消失过一段时间，这些都是我不可辩驳的写作技巧烂的佐证。

    不过，虽然我写作技巧烂，但是故事肯定是构思好了再动笔的，这是一个码字人最基本的态度问题。我自知能力有欠水准，但态度一定要端正。在我的故事构架里，天才和主角都不是刘超文。本故事开篇第一章，章节名“天才”，正文前两个字“周成”。

    天才周成，是我在一开始就埋下的伏笔和彩蛋，而整个故事来看，我周大教授才是六分仪丁仪那种，绝对意义的敢于忤逆神明的超级天才，每次都是他救下了人类。

    不过实际成书实际效果嘛，还请大家原谅了，点子不错，没写出那个味道，多给我一点成长的空间，下本书我争取做到更好。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岁月你别催，走远的仍要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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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湮灭太阳系》的故事到这里必须结束了，整个大纲和框架都写完了。也有小伙伴善意地提醒过我，新书生死难测，何不趁现在人气尚可，给他续上百余章，再吃一吃红利。

    诚然，写书嘛、挣钱、不寒碜。读到最后一章的小伙伴也能看得出，我要再给他续一续，不是啥难事儿，星辰大海的故事哪能有讲完的时候，无非就是吃相难看点。

    但我不能一上来就给支持我的小伙伴和塔读留下一个“狗尾续貂”“吃相难看”的印象，这不仅对不起辛苦追书的小伙伴，也对不起我心中追梦的赤子之心。

    我还会再写新书吗？会！因为我觉得我可能、也许、应该、较大概率能在写书这条路上再走一走。万一，我真的能举目眺望一番大神们的项背呢？周星驰曾经曰过：人如果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还有好多波澜壮阔的宇宙史诗没讲给你们听！

    新书的构思已经有了七七八八，但组建大纲还需要时间，为了让各位支持我的小伙伴看到一部更加成熟的小说，一个更精彩的故事，我需要一点时间。为了保证小伙伴们能不断更地看到最后，我也会先写十几万字的存稿再上线。老实讲，我也怕被你们骂公公。

    最后，我会发一些番外。这些主要来自我在写作过程中，写出来的废稿。虽名曰“废搞”但实际上还是一个个比较完整的小故事，当初放入主线中的话，会显得比较拖主线剧情节奏。现在放出来作为一些主线剧情补充吧，有兴趣的小伙伴们也可以追一追。番外我就每天发一个相对完整的小故事，更新时间为凌晨0:01分。

    今天是2023年1月1日。新的一年，祝各位小伙伴们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我会尽快回到你们身边，继续当你们那个驾着宇宙飞船陪着你们探索星辰大海的阿佼。

    没加qq群的小伙伴，你们确定不来和我掰扯掰扯吗630198742。

    临表涕零，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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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篇将从今晚凌晨开始发布，每天一个相对完整故事，有兴趣的小伙伴不要走开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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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eda组建峰会

    （番外导读：本章内容发生在地四十八章它们，要来了！和第四十九章危机时代之间。时间线是危机时代世界直播演讲的前夕）

    黑云滚滚地压在京华城上空，让原本应该风和日丽的上午看起来就像是斜阳落山的黄昏。从国宾馆到首都机场的公路，已经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围栏隔离了起来。就连干线两侧的几个街区也空空如也，即便是偶尔看到几个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的人，也是特勤局的便衣。

    这种景象在作为首都的京华并不算罕见，二十年前的奥运会开幕式，还有各种重要会议召开。各国领导人来到京华，也有过这样门可罗雀的安保管控。

    但那时候，专用车道两侧总是张灯结彩地挂满了欢迎的标语、旗帜还有气球。道路两侧也有专门的仪仗人员，接近国宾馆的地面上还铺着大幅的红色地毯。

    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甚至连一个记者也没有。黑云压城下，从国宾馆到首都机场的几十公里路上，只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今天的首都机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忙碌，机场内外都空空如也，只有戒备森严的安保人员。停机坪边上，豆腐干一样整齐地停着一排黑色的红旗轿车。每当有一架专机降落在跑道上的时候，就会有一辆红旗轿车到停机坪上去将飞机上下来的政要接走。

    一架蓝白涂装的747从云层里钻了出来，准确地落在了首都机场的2号跑道上。和她一起降落的还有四架c-17运输机，其中的一架里边装载着北美总统的御用座驾“凯迪拉克.野兽”。无论在哪个国家访问，总统只会乘坐这辆专车，而这辆三十多吨的加长轿车不仅可以抵御核弹，更是世界领袖的标志和排场。

    各国元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履行繁杂的外交礼仪，只是简单的相互问候就进入了大厅。圆环形的主会议桌上方，首长和艾萨克总统正襟危坐，在他们的两侧分散着十几位各国的元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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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圆环形会议桌的下方是两排面朝主会场的圆弧形会议桌，这里是列席会议的专家席。这里边除了周成、夏岚、沉默的萨利教授、维罗妮卡这样的学术顶尖专家还有北美参联会主席米利将军和国防部部长李将军这样的军事专家。

    可以说，在这个大厅里，聚集着人类最强大的政治、军事和科技力量。

    “各位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对我们来说时间比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要宝贵。所以，我们就暂时抛开烦琐的外交礼仪和意识形态，直入主题。相信在过去的一周里，各位已经和本国的智囊团取得了一些成果。

    在当下人类种族存亡的危机面前，我希望各位可以摒弃过往的分歧与仇恨。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分享过往最成功的经验、最顶级的科技成果和最有效的应对方案。我们需要集全世界的一切力量，铸造一把‘轩辕神剑’，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不远未来的末日大战中获得生存的希望。

    在我们这些主要国家达成一致以后，再让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加入进来。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首长简洁而凝练的开场致词以后，身旁的艾萨克总统没有致谢，也没有要等候的意思，他清了清嗓子：

    “那就由我们先来吧。我们应该立刻让所有企业和科研机构转入应急状态，为接下来的战争提供最充足的补给和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同时，扩编军队。把这支规模空前的队伍训练成一支战斗力极强的精英部队。根据我们的经验，这往往在战争中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

    艾萨克总统的发言在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了骄傲的神情。

    “那更多的技术和工业产能远远落后于北美的国家应该怎么办？难道让那里的人民遭受外星侵略者的蹂躏吗？”一位来自南美的女总统在艾萨克发言刚刚结束就尖锐地问道。

    显然，艾萨克对这个问题是有所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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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上帝会庇护他所有的子民。我们会毫无保留地向全世界共享我们所有的技术成果，包括那些我们还在验证阶段的顶尖科技。如果有必要，我们还会帮助那些工业基础强的国家完善工业体系。在有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会让我们的武装直接帮助他们。”

    女总统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是的，尊敬的艾萨克先生，我代表所有第三世界国家感谢您前所未有的无私。但是，我想90%的第三世界国家，就算在你们全力的协助下都无法在10年内完成尖端工业化体系的建设，也无法将他们的军队高度武装起来。

    等到您和您的超级精英部队消灭了本土的外星侵略者，再来帮助我们。恐怕很多地方已经化为一片焦土，没有拯救的必要了。更何况...”

    女总统看着艾萨克原本犀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落寞：

    “更何况，你们也谈不上有多大把握能战胜它们。”

    会场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不列颠首相打破了沉默。

    “皇家科学院对那两颗卫星上的现有资料进行分析以后，认为外星文明对我们的进攻方式应该是，对原有生物进行我们尚不明确的改造或者奴役。之后，将它们弄到地球上。”

    首相的推测得到了包括专家席在内多数人的点头肯定，因为这也是现阶段对外星文明进攻方式研究得出的最统一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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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我们现在还不太清楚它们怎么将那些生物弄到地球上。但是基本可以确定的是，那将是一场数量极其庞大的生物入侵。我们的经验告诉我们，生物体在庞大的战争机器面前都是脆弱的。

    所以，我们的方案是重点发展大型舰船。保住制海权，通过海洋的迂回牵制侵略者。最终在大舰巨炮的怒吼中，将他们消耗殆尽。”

    “那陆地呢？陆地上的人民呢，就放弃了吗？首相先生，我想您应该清楚。无论多么强大的舰队，一旦失去港口的支援。很快都会变成一堆废铁。”普鲁士总理红着脸立刻反驳道。

    “不用那么激动，总理阁下。”不列颠首相的脸上依然挂着绅士优雅的笑容。

    “我们可以和艾萨克总统的‘精英部队’计划同时实施。强力守卫一些重要的岛屿和港口作为基地。我们也会建造一些具有自持能力的海上巨轮甚至太空空间站。将一部分人类保存下来，直到战火平息。再重建家园。”

    普鲁士总理嗤之以鼻：

    “首相先生，如果是我把那些您口中的重要岛屿定义到任何一个不列颠岛以外的地方。您还会提出这样的计划吗？比如马达加斯加岛。”

    一向带着绅士文雅的不列颠首相也少有地不顾了绅士的体面，红着脸吼道：

    “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计划的实施效果，那个该死的岛上除了蜥蜴和毒蛇一座机床都没有！”

    快说完的时候，首相自觉无论是语言上还是逻辑上都有些失态。他深吸了一口气，抖了抖白色的衬衣衣领没有继续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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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谁来决定，哪些人应该上船，哪些人应该留下抵抗？是你还是我，还是让它们自己决定？我想，您的那些方舟还没等来灭世的巨浪，就被愤怒的人群掀翻了。”女总统说话的语气并没有什么波澜，但每一个字却都火星四溅。

    “我们有句古话，一句叫做唇亡齿寒。一句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一直默默倾听着各国元首发言的首长终于开口了。他浑厚沉稳的声音接着说道：

    “如果在不远的大战中，因为战势所迫。我们要放弃部分，甚至多数土地和城市。那么是可以接受的。但如果我们直接放弃了那些土地和上边的人民，我想最终的结果可能就会像没有嘴唇的牙齿，只会在外星文明的侵略中瑟瑟发抖。”

    “尊敬的主席先生，那您有更好的主意吗？”艾萨克总统问道。

    “在座各位的国家，有的从未遭受过侵略、有的在自己领土之外打了上百年的战争、有的虽然进行过抵抗侵略的战斗但是也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而我们的民族，是在遭受了二百多年的蹂躏之后。在寻遍了所有自救办法之后，才找到了民族生存的方法。”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位年过花甲但神采奕奕的领导人。

    “我们即将要遭遇的入侵，比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战争都要惨烈。要想取得胜利，会比任何时候都困难。我们只有攥尽所有的力量，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样对每一个人来说才是公平的，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了家园而战、而死。”

    “主席先生，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让所有人都上前线吗？”艾萨克总统问道。

    首长微微摇头，语调比刚才更低沉了一些：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这会是一场根本没有前方后方的战争，侵略者根本不会区别谁是士兵，谁是平民。它们只想让我们从这颗我们经历了35亿年进化才获得生存权力的星球上消失。”

    会场再次安静了下去，无论是各国元首还是专家们都双目无神地低着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不安之中。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女总统问道。

    “我们要把全世界的人民，在统一的领导下组织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迸发出最强烈和最无私的战斗力，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我们在十几年后那场末日大战中有可能战胜敌人。”

    所有人眼中的迷茫仿佛都被驱散了。除了一直没有发言的俄联邦总统萨卡洛夫，他微弓着背俯在桌上，双拳紧握，目光如炬。看上去就像个准备进攻的拳击手：

    “我们就不能对他们做点什么吗？”他的发言简短而有力。

    所有人都转脸看向这位面色铁青目光坚毅的总统。

    “我是说，我们就不能主动进攻吗？”他又用刚才的语调补充了一句，仿佛他天生就是用这种语气说话。

    夏岚举起了手。

    “尊敬的总统阁下，您要知道，木卫二和土卫六离我们有7-10个天文单位。我们现在连送一个人过去都很困难，更别提一支军队了。”夏岚不卑不亢地表述着自己的专业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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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我知道，你们知道我们在60年代搞过一个超级武器计划，你们称它为‘疯狂伊万’。”

    会场上出现了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大家都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那个计划我们一直秘密保留到了现在，我敢打赌cia和军情六处都不知道。而现在的试验型号，当量已经超过原来的5倍，达到了8亿吨。我们还在反射层中加入了钴。杀伤后效远超传统核弹。我们可以向那两颗卫星发射核弹！”

    专家席的将军们都是一愣，他们很清楚8亿吨是个什么概念。一座中型城市会瞬间在地图上变成一个直径几十公里的大坑。而钴的加入，会让未来5年内，随大气环流飘散的钴60衰变放出的γ射线令所有生物凋敝。

    “这没有用。”萨利教授冷冷地说道。

    萨卡洛夫总统眼光锐利的看着这位面无表情的沉默教授。

    “根据现在的观测结果，对方会在4年后进入木地转移轨道。而我们的核弹需要在7-8年后才能到达木卫二和土卫六，这样的攻击实在解决不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我想您是这个意思吧，萨利教授。”维罗妮卡解释道。

    而萨利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萨卡洛夫总统仍不甘心，他的语调更激动了：

    “那我们就在轨道上对他们进行核打击！至少可以将它们中的大多数消灭在轨道上，减轻我们地面防御的压力！”

    “这也没有用。”萨利教授还是那般冷冷地说道。

    密码伍陸彡74彡陸7伍

    萨卡洛夫总统盯着萨利教授眼神中的锐利已经削去了不少。

    “我们看到的核爆火球，也就是毁伤能力最强的方式。是爆炸能量对介质也就是空气或者水强烈推挤形成的球面正激波，也就是爆轰波或者冲击波。

    但是，宇宙空间是真空的。没有形成冲击波的介质，核爆的能量只能以热辐射和电离辐射的形式传播。热辐射在宇宙空间只有，也就是零下二百六十多度的低温环境下效果很差。而宇宙空间本身就充满了各种高能粒子，既然他们可以进行空间航行那么电离辐射的杀伤效果也非常小。”周成解释道。

    “那我们借给那该死的核弹裹上一层工质！总可以了吧！”萨卡洛夫总统的语调虽然比刚才更高亢了，但眼神却熄灭了下来。

    “这恐怕也不行，要达到足够的杀伤后效。需要质量很大的工质，而我们现有的航天发射运载能力，远远达不到那个要求。如果增加核弹数量，我粗略计算了一下。三相弹所需的聚变原料氘氚倒是不难，但是引爆氢弹的铀235或者钚239的储量可能达不到需求的数量级。

    更何况，如果被核辐射沾染的物质还是到达了地球，会给地球生态本身造成极大的破坏！”周成的话彻底浇灭了萨卡洛夫的斗志，他再也没有了拳击手一样的架势，而像个刚刚熬了夜的赌徒一样瘫坐在那里。

    米利将军欣赏着萨拉洛夫的绝望，悠悠地说道：

    “你们的核弹储量为7500枚，我们和中国的一共有两万枚。这点东西在以前，也只能让我们相互恐吓，连摧毁彼此都做不到。就更别想用这个去战胜外星文明了，你说我说得对吗，李将军。”

    李将军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并不是感慨北美情报机构的能力，而是对现实情况深深地无力。

    “那我们就算把所有人都组织起来了，用什么去战斗，爆破筒，手榴弹还是撬棍。”萨卡洛夫悲凉地说着。这股悲凉的气息仿佛正在那圆环形的会议桌上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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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战略上，我们要根本性地改变现有的社会体制，一切为了末日之战来进行调整。我们的工作核心是要组织并给予广大人民必胜的信心、战斗的意志和斗争的能力。”

    首长慷慨陈词。

    “从战术上，我很赞赏首相先生的做法。在充分研究敌人的前提下，做好针对性的准备。但这个准备要具有普遍性，无论是工业上，经济上还是装备上。现阶段掌握的情况较少，我们先按照推测和以往经验的结合来进行。在搜集到的情报逐渐增多以后，再及时地对计划进行纠偏。”

    首长的论断让原本莫衷一是的会议逐渐统一了下来。会议从山雨欲来的上午一直开到雨过天晴的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中，那辆独特的“凯迪拉克.野兽”和众多红旗轿车又返回了首都国际机场。

    一周后，在纽约联合国总部召开的由二百七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领导人参与的联合国大会上。以安理会为核心的一个新组织——地球防御联盟（eda）正式成立了，而抵抗外星侵略的指导思想也和在国宾馆召开的峰会完全一致。

    经过eda数百名政治家、军事家、科学家长达一周没日没夜地讨论和论证，最终制定了如下先导计划：

    旨在彻底停止全球经济市场全面转为战时配给制度的危机法令

    旨在动员和训练所有人民参与到准备和战斗阶段的星火法令

    旨在高效集结一切社会专业和技术力量的征召法案

    旨在增强常备部队规模和战斗力的扩编法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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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是战略性的计划，也是整个eda的核心政策。而战术上，根据人类现有工业和科技能力，和未来十年的合理规划。提出了：

    旨在增强空间运载能力的“流星工程”“卡门工程”以及核心方案“扶摇工程”。

    旨在进行空间轨道防御的“星港计划”。

    旨在建立月球空间防御的“广寒宫计划”。

    当然，萨卡洛夫总统的攻击精神也并非完全没有一点启发，战略家和科学家们还是制定了一个规模相比其他计划小很多的进攻方案。

    那个方案一旦达成，效果可能是决定性的。尽管那个计划对于执行人员来说，几乎是自杀式的，他们为那个计划命名为“鱼藏计划”。希望那个计划可以像古籍上记载的传奇故事一样，完成以小博大的刺杀任务。

    人类至此开始逐渐地从一个个个性鲜明的个体，融入到为了生存而拧成一根坚韧的绳子里。对于那场可能在12年之后就要打响的末日大战，没有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

    虽然胜利的希望可能很渺茫，但是拧成一股绳的每一个人类将会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存权竭尽所能地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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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二)雄辩

    （番外导读：本章内容发生于第一百三十一章典礼之后，讲述月球超级对撞机被批准建立的过程）

    颁奖典礼之后，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食堂就成了这些顶级物理学家们欢乐的学术聚会，他们一边享用着简易的餐食，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学术理论和猜想。除了刘超文很早就离开了会场，其他人都一直到了很晚才散去。

    第二天早上，周成在高能粒子研究中心的食堂吃着早饭。想起了昨天老刘的异常，准备吃过饭以后到老刘所居住的二层小楼去找他继续聊聊。正要起身离开，刘超文的助手走了过来：

    “周教授，您好！”

    “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刘总师请您到他楼上的办公室去一下，他有事和您商量。”

    周成起身跟着助手去到了刘超文的办公室，把找老刘聊天的事情暂时放到了一边儿。

    来到办公室，刘超文带着庄重而正式的笑容请周成坐到了他办公桌的对面。周成注意到，在那张宽大而干净的办公桌中间放着一本论文。周成看着那本论文问道：

    “超文，又有新想法了？”

    刘超文把那本论文推到周成身前：

    “就是想请周老师帮我看看。”

    周成淡淡一笑，拿过了那本论文。心想，自己在学术上早就没有能力去指导这位新晋诺奖得主的学生了。但那本论文的封面标题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月球建设超大能级粒子加速器与虫洞防御方案》

    “你还想建更大的粒子加速器？”周成问道。

    刘超文端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如果要探究引力子和宇宙中凭空消失的反物质，现在蜀川的对撞机能级就远远不够了。新对撞机的规模至少得是现在的数十倍才行。而且实验本身由于能级过高，有小规模核子融合爆炸的危险。这就对实验仪器本身有很高的要求。”

    扣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刘超文提出的项目对周成很有诱惑力，在当代物理学框架下。超对称是一个基本前提，也就是一个基本粒子都有对应的反物质粒子，比如电子和反电子。他们不仅存在量子纠缠态，如果相遇还会发生湮灭反应，把质量纯粹地转换成能量。

    而对宇宙尺度的观测结果，以及对宇宙大爆炸的反演推导却得出了一个让全世界物理学家都非常困惑的结论。在组成宇宙的物质中，熟知的正物质只占了4%。其余都被还没探明的暗物质和暗能量所占据。

    让人难以想象的是，在这个对称性几乎可以解释一切的宇宙里，竟然没有找到过任何天然存在的反物质。周成翻阅着论文：

    “超文，你的想法和理论我都非常地支持，目前为止你为人类前沿科学所做出的贡献也是前无古人的，后边恐怕也很难有来者了。

    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面临着整个种群的生存危机，恐怕在基础领域这么大投入的项目不会被eda通过的。再说了，依你现在的成就和贡献，你直接向eda提出计划，通过审批的概率可能比我去提交会更高吧。”

    刘超文脸上始终挂着极为标准的笑容说道：

    “老师您过奖了，我的学术能力都来自您的精心培养。而且我这些年埋头做学问，在人脉和程序这些方面确实还需要仰仗您和师娘。”

    周成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刘超文继续说道：

    “而且我有一个更容易得到审批通过的方案，请您看论文的后半部分。”

    周成眉梢一动，把论文翻到了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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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说来听听。”

    刘超文说道：

    “如果我们在月球上去建设这个超大能级对撞机反而会比在地球上便宜很多。

    首先，我们现在在月球上已经拥有完善的基础设施、自给建设体系和地月物资投送体系了，这就让我们在月球上建设超大能级对撞机成为可能。

    我们只需要将核心部件在地球上制作然后拆分发射到月球上，在月球上组装。

    其次，月球表面本身接近真空的环境以及荒无人烟的特性，就让我们完全可以省略掉占据整个对撞机造价2/3的圆环防护设施和人工真空管道。”

    周成也看到了他那篇论文上关于月球上超大能级对撞机的初案，上边甚至连工程选址和初步设计方案都已经有。

    只是这些已经不能让周成感到惊讶了，他已经习惯了：

    “你的方案确实做得非常巧妙，但是这依然会消耗巨大的资源来进行建设。至少会让原本月球远程防御计划的规模缩减1/3，我想这依然很难说服eda常任理事国那一帮政客和专家。”

    周成翻到了论文最后一部分的数学论证。刘超文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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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我要说的最关键的地方。根据我们的实际观测结果和理论预测，外星文明是有能力利用虫洞进行超距航行的。

    那我有个预测，如果它们使用生物武器进攻地球的计划不成功，而它们的生存环境又急剧恶化。那么它们很有可能会冒着母星被恒星活动严重破坏的风险，大规模使用恒星的能量打开大型虫洞，将它们的舰队直接送到太阳系附近。如果是那样，我想我们就很难抵挡了。”

    周成一惊，刘超文所说的内容之前他也推导过。确实如他所说，根据计算结果，外星文明如果愿意，的确是有能力开启虫洞运送一支足以摧毁全人类的舰队来到太阳系。

    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足以毁坏它们自身的恒星系。

    “这个推论我们之前做过，应该是成立的。”周成喃喃地说道。

    他此刻专心看着那些精妙的数学推演过程陷入了沉思，他惊奇地发现。在之前所有刘超文提出过的理论框架里，又多了几个新的数学模型。

    这些深埋在重重数学陷阱里的草蛇灰线，如果放到一般的物理学家眼中，自然是难以发现。但在已经研究了几年刘超文理论的周成眼里，就像沙堆上的珍珠一样显眼。

    刘超文接着说道：

    “如果我的推导没有错，我们拿那些离我们几光年外传输奥陌陌的小型虫洞，或者像木星背后的那种微型虫洞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如果它们在我们太阳系半径5光年范围内开启足以通过星际舰队的虫洞，那么我们就会探测到，并且有办法在他打开的时候就通过时空扭曲的反涟漪效应将它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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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验证了我们根据最新理论创建的虫洞模型是正确的。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在牺牲部分母星生态的条件下，开启更大的虫洞，传送太空战舰到那颗白矮星旁边。”

    周成的话在坐席上引起了一阵小骚动。张贺夫看向一旁的萨利教授：

    “萨利教授，周教授说的这些您都验证过了吗？”

    萨利微微点头：

    “是的。”

    周成接着说道：

    “根据理论我们知道，虫洞是不能在自然条件下长期稳定存在的。在虫洞的内壁需要特殊排列的激发态奇异粒子作为洞壁支撑，才能保证虫洞在一定时间内稳定，以达到通过舰队的目的。因此，我们就有了反制他的办法。为了便于理解，我给大家做个简单的实验。”

    周成叫来了两个助手，他们共同把一张黑色的方形弹力布绷直了起来。他指着那块被绷紧成了一个平面的黑色弹力布说道：

    “假设这就是我们某处的宇宙三维时空，曲率为0。”

    周成拿出一个沉重的小铁球放了上去，弹力布上立刻被压出了一个锥形的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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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假设这颗铁球就是一个虫洞，它使时空发生了弯曲，连接到了时空的另一头。当然，实际情况虫洞的时空弯曲要比我们这个实验看上去厉害得多。这里只是做一个直观的比喻。”

    周成用一个手指在弹力布的一角轻轻地按动。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在弹力布中间压出锥形痕迹的铁球微微地发生着摆动。

    “当虫洞出现时，它会对周围时空造成影响。同时，影响范围内时空中的扰动也可以对虫洞本身的稳定性造成影响。

    我们计算过，如果外星文明开启运送舰队级别的大型虫洞，那么虫洞对时空影响的辐射面积将覆盖太阳系。这个影响本身很微弱，我们在宏观层面完全无法感知。但是我们却可以利用这个影响，通过时空反涟漪效应破坏虫洞的稳定性，从而将其关闭。”

    张贺夫问道：

    “周教授，但是您这个理论有个很大的问题，他们在四光年之外的地方开启虫洞，引力波传播到地球也需要四年的时间。我们到那个时候才知道他们已经开启了虫洞，再采取反制措施不是就没有用了吗？”

    周成微笑着摇摇头：

    “张主席，我想您把引力波和时空畸变的概念弄混淆了。引力波是以光速传播的，但是时空畸变发生在时空本身，是不受狭义相对论的光速恒定限制的。

    外星文明开启虫洞的时候，引发的时空畸变对我们这里时空造成的影响，我们立刻就可以通过我们即将建造的那台设备探测到。

    这就好比宇宙膨胀本身是不受光速限制的，而虫洞是时空本身的畸变，它的开启造成的周围时空扭曲，会在虫洞开启的同时在它的时空辐射范围内被探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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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只要在那个虫洞在时空影响范围内，我们在他们开启大型虫洞的同时，就可以知道，并且反制他们！”

    “周教授，按您说的。他们开启虫洞需要惊人的能量，那么我们反制虫洞激发您所说的时空畸变不也需要很大的能量吗？我们可以实现吗？”柯蒂斯将军问道。

    周成让助手收起了那张弹力布，

    “发起虫洞反制确实需要很大的能量，但是这和开启虫洞需要的量级完全不一样。我在您熟知的领域举个例子。这就好比，战略导弹装载的是千万吨级的核弹头，但是拦截它的反导导弹只需要安装常规物理碰撞弹头。”

    “那您要造的这个设备需要多少台聚变反应堆提供能量？”柯蒂斯将军又问道，话音中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了。

    “经过计算，至少需要4台氦3反应堆，备份两台。一共需要建造6台聚变反应堆。”周成话音刚落，柯蒂斯就抱怨了起来：

    “意思是，如果要造那个玩意儿。会减少3/4的月球激光防御系统？老天啊，我真难以想象。”

    其他席位上都发出了微微的躁动，周成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压低了语速说道：

    “恐怕是的，柯蒂斯将军。虽然这项计划会减少月球激光防御系统的建造数量，但我仍然坚信这个项目是值得的。因为，月球激光防御系统只是整个地球防御体系的一个辅助系统。地面防御才是我们的主要方向，对月球防御的削弱可以通过对地面防御的加强得到弥补。

    但我提出的这个项目是一个底层防御系统。如果它们真的派出了舰队，我们没有反制措施，那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激光照射到他们的战舰上就像是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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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蒂斯将军面色发红，正要说话。轮值主席张贺夫挥手制止了柯蒂斯，他转头向萨利教授问道：

    “萨利教授，如果真像周教授所说的，他们的舰队来到了太阳系。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吗？”

    萨利微微摇头，声音不大但是字句清晰地说：

    “刚刚周教授说了，激光在他们面前就是手电筒。”

    会场上一片沉默。一开始就有些躁动的柯蒂斯将军终于忍不住了，他用军人特有的洪亮声音说道：

    “那您能告诉我，他们有多大概率会开启那个虫洞吗？”

    周成依然很克制，他很清楚柯蒂斯是在故意找他的麻烦，只是话语中多了些冷峻：

    “柯蒂斯将军，我无法告诉你有多大的概率。因为外星文明启动大型虫洞，自身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我们没有反制措施，那我们就全完了。”

    “哦，当然了，您也不知道有多大概率会发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月球激光防御系统缩小3/4的规模以后必然会发生什么！”

    柯蒂斯已经面红耳赤，话语中带着讥讽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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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会导致至少5亿人在地面防御阶段付出生命，他们中间有的是士兵，大多数会是妇女和儿童。他们的死亡只是为了你口中那个可能出现的概率。”

    周成眉头紧锁，手指关节因为紧紧握拳而“咔咔”作响，紧咬的牙关发出“呲呲”的声音。但柯蒂斯咄咄逼人地质问还没有结束。

    “我的天啊！我难以想象，5亿人的生命在你们理论物理学家眼中只是计算稿纸上的一个用于取舍概率的数据吗？但这对于军人来说不是，每一条生命都值得我们保护。”

    说到这里的时候，柯蒂斯终于感受到了周成剑锋一般的目光正灼烧般地盯着他，他的语调也低了一些。

    “我只是针对你这个计划对于地球防御的影响，不针对你个人。你应该明白的，周。”

    周成放松了握紧的拳头，他拉了拉脖子上妻子为他系上的领带，然后松了一颗脖子上衬衣的纽扣。之后平静地说了一个单词：

    “教授！”

    “什么？”柯蒂斯惊讶地问道。

    “是周教授。”周成的语调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力重千钧。

    柯蒂斯自觉有些失礼，就要开口解释。周成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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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就告诉你，在我们物理学家眼中，你认为那些无所不能的兆瓦级激光武器都能做些什么？是的，它们可以轻易地削去阿尔卑斯山的主峰，在几分钟之内把它弄得像个火山口。但是你要明白，我们面对的敌人不是石头！是有机生物，是在外星文明控制下的有机生物。”

    周成的语调算不上激动，还颇有几分舌战群雄的儒雅，但每个字都震慑着柯蒂斯制服上闪闪的将星。

    “现在在转移轨道上木卫二的冰晶残骸，根据可见光观测的视星等表明，他们拥有着类似镜面的反光率。这意味着，激光打上去的时候绝大多数能量会被反射，根本起不到预期的杀伤效果。”

    柯蒂斯好像发现了反击的机会，但周成并没有停下来。

    “当然了，您会告诉我。超大功率的激光束在入射小体积冰晶的时候，就算有能量损失同样可以瞬间将他们气化。达到摧毁的目的，但是气化以后的水雾会形成大面积的散射区，严重影响后续激光的毁伤效能。”

    柯蒂斯就像一个醉汉，面色红润地瘫坐在座位上。他的军帽帽檐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此刻到底是何种眼神。但声音洪亮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现在，所有基于有机生物的进攻方式都处于推测阶段。并没有一个明确性的结论，所有防御手段都是按照我们预想的进攻方式来设定的。这在现在的情况下，本身就是一种无奈之举。所以，我们才不能放弃更加多样性的防御手段。

    鬼才知道他们究竟会怎样来消灭我们！我们能做的只是，用我们所有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来让我们在几年以后的末日大战中生存下去！所以，我认为我的方案应该通过，请大家投票吧！我们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

    eda科学委员会的坐席上最先响起了掌声，随后两边的列席也加入了进来。张贺夫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抬手鼓掌。最后，就连穿着军服的eda军事委员会席位也响起了长时间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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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三)陨石雨

    （番外导读：接下来三章番外的故事发生在主线一百四十章的前边，危机时代第四年，周成和刘超文前往月球基地探查中央环形山粒子加速器建设地址前夕，李林杰在月球基地发生的故事。）

    宽敞明亮的玻璃穹顶下，李林杰和柯国豪正对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外边强烈的光线被穹顶的变色玻璃折射后让整个就餐大厅明亮而舒适。

    李林杰和柯国豪用勺子盛起食物的动作就像儿时玩翻皮筋游戏一般轻盈而灵巧。柯国豪刚刚把一勺食物送进嘴里，就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李林杰不知缘由，好奇地看着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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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豪，你没事儿吧！”

    柯国豪依然在捂着嘴闷笑，他用手中的勺子指了指李林杰的身后。他顺着勺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在相距几个餐桌的位置，有四个年轻人也和他们一样正在用勺子盛起餐盘里的食物，但是他们的手法就完全不如李林杰他们那般张弛有度。他们不是把食物弄撒到桌上，就是每次只能盛起一丁点。

    在月球的低引力环境下，如果没有相当的经验，这种进餐方法是很考验耐性和技巧的。李林杰回头看着已经笑得耳朵泛红的柯国豪，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

    “他们应该刚刚调配到月球基地，你别嘲笑人家。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柯国豪吞下了口中的食物，依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几个新来的：

    “我们刚来那会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那时候都是在筒子房的卧室里啃压缩食品。”

    李林杰看着眼前宽敞明亮的食堂和穹顶外一座座庞大的设施，确实如柯国豪所说。短短几年时间，月球基地的规模和条件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曾经居住的长条建筑如今已经被改建成了工业区，现在的居住和生活条件已经是地球之外最好的了，常驻人员数量也翻了好几倍。

    “噔！噔！蹬！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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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串电磁力鞋和地板的碰撞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李林杰抬头一看，叶婉晴端着餐盘正向他们走来，柯国豪更是笑逐颜开：

    “婉晴回来啦！快！这边坐！”

    说完就让出了自己身旁的位置，而叶婉晴翻了他一眼坐到了李林杰的身边。柯国豪也不觉得尴尬，相必早已习惯了这位刁蛮小姐的脾气。他依然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怎么样，婉晴，2号基地的工作还算顺利吧？”

    叶婉晴没有回答柯国豪殷勤的关心，反而皱着眉说道：

    “你们两个，平时千万不要偷懒。我这次到2号基地去帮忙做全员身体检查，就筛查出好多身体机能下降严重超标的人。他们都有一个毛病！”

    “什么毛病！”柯国豪一脸的好奇。

    叶婉晴目光尖锐的扫过李林杰最后落到柯国豪身上。

    “图省事，平时很少开电磁重力模拟。也没在健身器材上花时间，现在已经被强制送回地球去疗养了。你们要不想一辈子都呆在月球上，平时就悠着点。”

    李林杰回想起自己来到月球基地四年多了，中途也返回过地球。每次回到正常重力环境，总是像生了重病一样，而回到月球基地就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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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国豪面露惭色，躲开了叶婉晴的目光。很多时候，一天高强度的工作之后回到宿舍浑身疲软疲软，电磁重力模拟系统就像累赘一样继续榨干他的体能，而对那些健身设备更是提不起精神。

    他眼睛一转，赶紧岔开话题：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这个季度的返程假期取消了。”

    叶婉晴有些惊讶，显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李林杰一边熟练地驾驭着勺子盛着餐盘里的食物，一边说道：

    “听指挥部的同事说了，最近eda会有一个专家组到月球考察新项目的选址。我们的建设计划也可能有很大的改动。原本计划的高能激光塔和太阳光棱镜系统可能会减少一些。”

    叶婉晴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林杰：

    “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改动啊！”

    柯国豪一脸的得意：

    “这还用说，肯定是eda搞出更厉害的武器来了呗。好在我们这几年都在建设基础设施，武器系统基础建设还没有铺开，要不然损失就大咯。”

    叶婉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柯国豪：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eda没聘请你去当高级顾问简直可惜了！”

    柯国豪倒是满不在乎叶婉晴的刁难，脸上漏出些许无奈：

    “那倒不可惜，可惜的是原本计划这个月，回去的时候给老妹带几块月岩，看来要让她失望咯。”

    叶婉晴对取消假期似乎没什么感觉：

    “取消就取消了呗，反正我回地球去无非也就是看看我妈，跑几圈机车。”

    只有李林杰没有说话，他遥望着穹顶外众星簇拥下只剩一个半圆的地球。心中想的是那个遥远的星球上，被称为新西兰的那个岛屿，还有上边他依然牵挂的人。

    吃过早饭，叶婉晴要去“玉兔3号”空间站继续例行体检。李林杰和柯国豪一起来到月球车始发站，宽阔的大厅里摆放着十几辆挂着拖板的月球车。

    这里到处都是正在准备出发或者刚刚返回的工程队伍，随时都有月球车从气闸里进进出出。

    李林杰来到自己的队伍前，在三辆整装待发的月球车旁边，二十几个队员已经在列队等他了。看到李林杰走了过来，排头的那个人像棉球在清风中弹跳着一样跳跃着来到他身前：

    “林杰哥，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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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杰看着前方还没站稳，嬉皮笑脸的邱玉生，想起了叶婉晴的话，他语气严肃地说道：

    “没有重物装卸任务时，不许取消电磁重力模拟系统！”

    邱玉生脸上的笑容就像被雨刷刮走的水珠一样迅速地消失了，他慌慌张张地在手臂电脑上操作了一番，整个人又被吸回了地板。然后绷直身体，大声说道：

    “是！队长！”

    李林杰看着眼前这面庞依然青涩的青年，心中有几分后悔刚才态度严厉的斥责。在月球基地这四年，最开始一个小组的成员除了邱玉生都已经到其他工程队去担任队长了。

    唯有邱玉生，不知是年龄太小还是性格太过随性，亦或是自己主动申请。一直都没有离开李林杰的队伍，而李林杰也一直把小他几岁的邱玉生当做弟弟一样的照顾。

    “林杰，我问过下边的兄弟了。你们车队的机械检查已经做过了，可以出发了。”耳机里传来了柯国豪的声音。

    “好的，明白！”

    在李林杰的口令下，那原本站得横平竖直的一队人立刻散了开去，分别钻入了三辆月球车里。

    三辆车鱼贯经过气闸，驶向了白茫茫的月海。

    读者身份证-563743675

    平原一样的月海，虽然荒凉但并不冷清。在他们车队的四周，随处可见与他们同向或者相向而行的月球车。这里并没有所谓的道路，当然平坦的月海也不需要公路。他们在定位系统的引导下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偶尔还可以看到庞大的重型月球车运载着超大型构件在月海上缓慢地爬行。和那些由履带作为行走装置的重型运载车比起来，李林杰他们的月球车就像是卡丁车停到了坦克的旁边。

    在重型运载车货架上矗立着楼房一样的超大预制构件，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巨人。月球车在自动驾驶仪的控制下开了半个多小时，几个低矮但是宽大的建筑物群出现在了天边。在平坦的月海上，就算这样不算太高的凸起也非常好辨认。

    周围原本分散的车队也逐渐集中靠拢到了一起，向着他们靠拢的还有那些为数不多但是格外抓眼的重型运载车。整个画面从空中的穿梭机看上去，就像是古代的奴隶正拉着一艘艘帝王的游船缓慢地前进。

    “这高能激光发射塔的基座都如此庞大，真不敢想象他建成以后该是多么的宏伟壮观！”邱玉生看着远处的那一排在强烈阳光下泛着刺眼光芒的构筑物感叹道。

    “他最终建成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啊！”后座的一个才到月球不久的年轻女队员兴奋地问道。

    邱玉生带着笨重的舱外月球服半转过身去，看着那名新来的队员得意的说道：

    “我和林杰队长以前参与过场地基础建设，我们看过总图。成形的样子，是由三个三角形的构件组成的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建筑。

    但是那金字塔不像埃及那种低矮的形状，而是比那更细更高！在塔中央就是高能激光产生的装置，通过塔尖把高能激光发射出去。打击空间中的敌人！”

    邱玉生表情夸张，手舞足蹈地讲述让那位新来的年轻女队员睁着雪亮的大眼睛用近乎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这让他很满足。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那它怎么瞄准那些以第二宇宙速度飞来孢子群和碎冰块啊？”女队员又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让刚才还自信心满满的邱玉生泄了气，他躲避着女队员清澈的目光。嘴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些情况邱玉生应该是知道的，他是和李林杰一起第一批来到月球的建设者。他也曾经参与过激光塔的建设，只是他在合格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以后，更多地都是在想办法让自己在月球基地过得舒服点。

    他会在休息区去玩玩电子游戏，或者在寝室摆弄采的集矿石，或者用机械设备废弃的零件自己做点小玩意儿。这本也无可厚非，而绝大多数的月球建设者都是这样打发时间的。

    而李林杰和他们不一样的是，除了完成每天的工作还会拿出休息的时间来研究整个月球基地的建设战略和规划，他甚至还学习了空间穿梭机的驾驶。之所以会这样，并不是完全因为还有对小梦的感情牵绊，很大部分原因是自己已经养成了不让自己闲下来的习惯。

    就在气氛逐渐开始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李林杰开口说道：

    “激光发射角度是固定的，无法瞄准空间目标。”

    其他的队员被李林杰的话吸引了注意，都不由自主地向李林杰的方向靠了靠。尽管这并不能让他们听的更清楚，因为他们是通过无线电交流的，而并不是直接听到对方的声音。

    “那修建高能激光发射塔有什么作用啊？”一个队员问道。

    李林杰的队员里，除了邱玉生来到基地时间最长的也不超过一年。所以他们对月球建设计划的了解基本就仅限于自己的工作范围。李林杰指了指那一片像巨型积木一样已经在不远处的大型构建群：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这只是一座高能激光发射系统的1/3。三座这样的发射塔组成一个高能激光发射系统。他们会把激光束以固定的方位发射到离月面数千公里的地方，在那里的同步轨道上有一个棱镜系统，它会把三座塔发射的激光束汇聚成一股能量更大的激光束，并且让他投射到任何方位上。”

    队员们赞叹着这个系统设计的精妙之处。如果仅仅通过月面上的发射塔尖来调节激光角度，那就不可避免地会有至少180度范围内的射击死角。

    但是按照现在这样的设计，让激光先发射到数千公里外的棱镜上，这样既可以增大单束激光的能量。更可以尽最大可能地减小设计死角，避免了孢子群处于射击死角的问题。

    “那些科学家们的智慧真是让人敬佩啊。但是……”女队员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脸上崇拜和敬佩的表情也开始逐渐变得僵硬。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想你们都付出巨大的努力才来到了这里。而且每天的任务都是非常危险和困难的，你们有权利知道你们在为什么而工作。”李林杰平和的话语让女队员脸上又恢复了醉人的笑容。

    她轻轻地理了理嗓子，浅吸了一口气：

    “但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参与到激光发射塔的建设呢？”

    李林杰正要开口，刚才还有些泄气的邱玉生又恢复了信心，他抢着说道：

    “你们参加选拔的时候都是考核成绩靠前的吧？”

    几个队员对了对眼神都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邱玉生和李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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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在分配到林杰队长的037工程队伍的时候就知道，林杰队长的队伍是业务尖刀，同一批参加选拔的队友都很羡慕我。”女队员话语间流露着骄傲。从表情可以看出，其他几个队员也有相似的经历。

    邱玉生做出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

    “告诉你们吧，我和林杰队长都是参与过激光塔基础建设的。而且还是最核心的激光发射装置的设备基础施工！”

    女队员脸上崇拜的表情更盛了，但很快一丝惭愧一闪而过。邱玉生一副看破了女队员心思的样子：

    “之所以现在没有继续执行激光塔主体施工任务，那是因为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构配件装配虽然都是精细活，但并不复杂。在智能工程设备的辅助和低引力环境下，那些工作就和搭积木差不多，我们这样的好钢肯定是用在刀刃上的！”

    女队员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喃喃地说道：

    “难怪我看咱们037工程队的任务日志几乎全是基础工程和地基处理。”

    邱玉生得意洋洋地笑了笑：

    “嗯！这就对啦！在月球这样的低重力环境下，大构件的运输组装难度相比地球上肯定要容易得多。但是对于月球上来说建筑物基础的要求就和地球上相反了！”

    “是因为震动荷载？”女队员惊叹道。

    读者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邱玉生点点头：

    “嗯，月球上的低引力和岩石的低密实度。让原本在地球上很多靠自身重力或者抗震设计轻松解决的问题变得非常麻烦。额....”

    邱玉生转了转眼珠，接着说道：

    “这就好比，你把一根晾衣杆插在花盆的泥土里，它很容易就立起来了。但是你要把晾衣杆插在一盆米粒里，它就很难立住了。就算勉强立了起来，只要轻轻一碰它就倒了。更何况咱们那些工业厂房、聚变电站、激光装置都是有高频振动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才被称为精英队伍！”

    听了邱玉生眉飞色舞地讲解，队员们都很兴奋，很庆幸自己能加入到这样一支肩负重任的队伍中，从通信无线电里也可以感受到另外两个车组同样振奋的士气。

    “在月球上，基础工程的施工难度确实要比其他分部工程要大一些。但这并不是我们骄傲的资本！我们应该知道，我们的工作容错率非常低。一旦基础出现问题，带来的损失和浪费都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李林杰平静而沉重的话语让无线电通讯频道里相互激励和打气的声音暂时停止了下来。

    “我们更要知道，在肩上扛着的担子有多重。我们的每一个任务，都会直接影响人类文明延续的进程，一定要对每一个工作的细节充满敬畏之心。”

    看着窗外渐渐又开始逐渐变小的激光塔建设基地，每个人心中都无比坚定。他们要在离家38万公里的地方，用自己一点一滴的贡献为家园构建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身份证-五六37四三陆七伍

    当激光塔建设基地的那些大型工程设备在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李林杰驾驶的头车在预定区域停了下来。前方平坦的月面上，已经停放了十几辆和他们月球车后边挂载一样的拖板车。这是运输队早些时候运载到这里的工程材料。

    在这一片区域他们将要建造的是一座仿星型氦3聚变堆，它将为激光武器提供40%的电能。之所以要在离激光发射塔一定距离的地方建设聚变电站，除了考虑到同时施工的工作面展开问题以外，更重要的是聚变堆工作和激光生成装置发出的辐射会相互干扰。

    “按照预定计划开始任务！”李林杰下达了命令。

    队员们开始熟练地开展自己的工作。卸下拖车上的工程机械，组装工程设备，定位放线。这些工作他们已经炉火纯青，做起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

    李林杰卸下了两辆拖车，和邱玉生驾车来到最远处一辆预留在这里的拖车前，拖车上的罐体里边装载的是固化基础的混合凝胶。

    他们需要在这里接好两根导管，以备接下来的钻机成桩作业时，让两种凝胶和钻碎的石块混合在一起，然后固化。其效果相当于日常生活中用的ab胶，两种凝胶一旦混合在一起就会产生粘合效果，分开存放的时候则不会。

    下车之后，邱玉生连跳带蹦地到拖车上解开工程机械。而李林杰则是到装着凝胶的拖车上做准备工作。就在李林杰刚刚拉开拖车导管接口滑门的时候，他感受到脚下有一丝轻微的震动。

    他愣了一下，那震动非常地轻微。轻微到他都不敢断定这究竟是地面通过厚重的航天服鞋子传来的震动，还是自己腿上某块肌肉发生了微小的痉挛。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刚要伸手去按动压力检测的按钮，第二次震动从脚下传来！这次震动虽然也很微弱，但是比第一次明显了很多。李林杰心里一紧，赶紧转身看去，但眼前的情况似乎一切正常。

    正在拖车上揭着覆盖设备帆布的邱玉生还在无线电里哼着他最爱的那首小曲。李林杰焦急地四下张望。忽然，离他们这里不远的地方，地面的一抹辉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他定睛看去，那一抹辉光来自腾起的月球灰尘反射的阳光！那烟尘的规模很小，小的就像春节小朋友放鞭炮时飞散的烟雾。但是月球的低引力和真空环境让那抹微小的浮沉痕迹久久没有散去。

    李林杰口鼻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像冒着大汗的时候忽然被冲了凉水一样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此时，刚才那一抹反射辉光的烟尘还没有完全散去，离他们更近的地方又溅起了形如漏斗的烟尘，而且烟尘的飞散范围要比刚才的更大。

    “难道.....难道是！老队长苏阳提到过的那种小型陨石？”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不等他去细想当年老队长描述过的小陨石特征，三两个同样的烟尘在更加逼近他们的地方接连出现，脚下感受到的震动也越发明显！李林杰甩手按动紧急通话按钮声嘶力竭地对着无线电喊道：

    “陨石雨！立刻隐蔽！藏到车子底下去！赶快！”

    所有队员都先是一愣，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扔下了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往离自己最近的车子底盘下躲避。

    离他最近的邱玉生已经坐进了拖板车上的钻孔机驾驶舱里，听到无线电里的沙哑警报。他先是一愣，回头看一眼对面怒目圆睁表情扭曲的李林杰，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害怕，竟然一时没有动弹。

    李林杰冲着他猛烈的挥舞着手臂，在无线电里大声喊道：

    “愣着干嘛！赶紧下来，躲到车底下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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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离他们十几米之外一辆拖板车的遮盖篷布上，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撕扯了一下似的，剧烈地震荡了起来。就在那帆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一道耀眼的火花又从那辆拖板车上迸发出来。

    伴随着火花的，还有飞散的小零件。虽然没有空气作为介质，眼前的画面就像被按了静音的电影大片。但是巨大的冲击产生的震动通过地面真真切切地传导到了李林杰的脚下，让他几乎没有站稳。

    邱玉生也注意到了不远处那辆拖车的情况，虽然航天头盔的遮光罩挡住了他的脸。但从他连滚带爬从拖板车上跌落到地上的姿态可以看出，他是害怕和慌张极了。他挣扎着躲到了拖车下边：

    “林...林杰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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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四)沸腾

    （番外导读：承接上文）

    看到邱玉生已经躲到拖车底盘下，李林杰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自己也赶紧低下身子，躲到车子底盘下。他正准备开口对已经惊慌失措的邱玉生说点什么，几道更加强烈的火花伴随着腾起的尘雾和飞散的零件从刚才那辆拖车上爆裂开来。

    虽然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刺耳的金属碰擦的声音，也没有翻涌的气浪和张牙舞爪的火舌，但是这种像魔法一样的毁灭方式给人带来的心理震撼却更是摄人心魄。

    拖车解体飞散的零件甚至溅落到了李林杰的身边和他身后的拖车上，他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往拖车底盘里又靠了靠，整个人都躲入了被拖车遮住阳光的阴影中。没有了强烈的阳光，李林杰抬起遮光罩。

    地上依然有不停溅落陨石激起的烟尘，他定了定神。仔细观察那些看似毫无规律的陨石落点，从溅起的烟尘和落点中找到了一些规律！陨石雨应该是从他背后也就是东北方向带着一定的倾角倾泻而来的。他按动通话器:

    “所有人注意！陨石雨是从东北方向来的，你们躲到掩体的西南方向，也就是更靠近我们来的方向！不要趴在地上，把身体蜷缩起来，减少受打击面..........”

    不等他把话说完，身后倚靠着的拖车忽然像发动起来了一样。车身的强烈震动和撞击把他掀翻在地，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双手抱头。通过地面，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拖车因为撞击产生的震颤和摇晃带来的震动。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几秒钟后，李林杰感觉自己身上并没有受伤。于是爬起身来，环视周围他幸运地发现，自己身后那辆作为掩体的拖车并没有像之前那一辆一样因为陨石冲击而四散解体。只是在他的身上和周围的地面上，多了不少粘稠的物质。

    他从航天服上抹了一点那种物质在手上摩梭了起来，那是拖车上罐体内装载的凝胶。这种凝胶在没有混合的时候有很大的黏度，可能就是因为凝胶的这种性质吸收了陨石冲击的动能，所以他还能安然无恙地躲在这里。

    拖车因为不停受到陨石的冲击，摇晃个不停。这让李林杰不能再像刚才一样紧靠着车体来躲避了，不过他很快就发现。陨石下坠和地面的倾角似乎和阳光的入射方向耦合了，也就是说，在拖车制造的阳光阴影的区域就不会受到陨石的直接打击。

    不远处的邱玉生情况就没那么好了，他也不顾强烈的阳光揭开了航天头盔的遮光罩。他脸色惨白，脸上布满了汗珠，眼睛通红，眼神中充满着恐惧和绝望看着李林杰。

    “玉生！你冷静点，躲到车的背面去。”李林杰在无线电里向已经惊恐万状的邱玉生喊道。

    邱玉生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李林杰，没有任何动作。李林杰看着邱玉生这样呆若木鸡的状态心急如焚。他盯着邱玉生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用尽可能平和的口吻说：

    “玉生，你听我说。你不能躲在那里，你必须马上移动到另一边去。你现在的位置会被陨石直接打到！”

    几秒钟以后，邱玉生终于有了反应。他木楞地向李林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从拖车的底盘下钻到另一边去。

    突然，拖车车尾上一道火花闪过！拖板上的机械，连着后车轮一起就这样像被从空气炮里射出来的彩带一样四下飞溅开来！

    整个拖车和连接着的月球车都剧烈地摇晃起来，就连在拖板上的工程机械也险些被震落了下来。好在这枚陨石只是砸中了车尾，邱玉生也只是被吓了一跳，并无大碍。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别钻了！先躲到月球车下边去！”李林杰喊道。

    邱玉生回头看了一眼李林杰，赶紧按照他说的，放弃从拖车底盘下钻到另一侧的动作，手脚并用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挣扎着向拖车前方的月球车奔去。

    一道耀眼的火花从拖车上像泼撒的铁水一样绽放开来，伴随着飞溅火花的还有喷涌而起的沙尘和四下飞溅的金属零件。整个拖车和上边的工程机械就像是组合的乐高积木被炸开一样分崩离析。

    李林杰条件反射地匍匐在地上，他听到砂子和小碎片撞击到航天头盔和航天服上发出的声音。就像是楼上的小孩子打翻了桌上装玻璃球的盆子，玻璃球掉落到地板上的声音那般。密集，刺耳。

    飞散的金属零件重重地撞击到地面和他身后的拖车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闷锤砸在地面上一般的震动通过地面传递给了他！此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保持这个趴在地上的姿势等待着时间让这一切都过去。

    零件坠落的冲击感没有了，小碎块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李林杰起身一看，眼前已是一片狼藉，烟尘弥漫下的拖车已经被刚才陨石的冲击打得不成样子，四处散落着零件，有些零件的残口上还泛着烧蚀的红光。

    拖车前边的月球车情况稍好，还保持着大致的形态，但也是受损严重。在月球车巨大的两个车轮间，李林杰总算找到了大口喘着气的邱玉生。他双目失焦地蜷缩在那两个巨大轮胎间的空隙下，就像暴雨天躲在纸箱子下的流浪狗一样。

    李林杰松了一口气，但是仔细一看。邱玉生的航天头盔面罩里正泛着有规律亮起又熄灭的红色灯光。

    “邱玉生，你的航天服在报警！赶紧检查报警代码！”李林杰一边用手在自己的航天服上四下摸着，一边焦急地说道。

    邱玉生回过神来，马上在航天服手臂电脑上开始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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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我的航天服漏了，泄露等级一级！”李林杰的耳机里传来了邱玉生惊慌的声音。李林杰也是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级泄露意味着航天服将会在1分钟之内失压到威胁生命的程度。

    “赶紧查出漏点，用密封胶堵住！快！”

    李林杰此刻除了对邱玉生发出这条没什么用的命令，也只能躲在眼前这片阴影里眼巴巴地看着邱玉生在月球车下慌张地摩梭着自己航天服上的每一处。

    他牙根紧咬，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帮他，但这道阴影和光亮的分界就像生命禁区的红线一样，让他始终不敢越雷池半步。

    李林杰急促的喘着气，使劲儿的甩了甩头最终还是决定要冲过去救那位与他朝夕相处了四年，亲如兄弟的伙伴。

    就在他刚要迈步，邱玉生背后月球车的玻璃座舱像节日夜空里的烟花一样夹着玻璃渣子和火花崩裂开来。飞散的玻璃渣子甚至溅落到了李林杰的身前，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火花在月球车上此起彼伏地闪耀起来。

    那些陨石虽然没有砸坏拖车的那么大，但是密集的小陨石很快就让月球车的玻璃座舱、座椅还有座舱内的各种仪器像雪景水晶球里的泡沫颗粒一样漫天飞散。

    “赶紧过来！到我这儿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林杰扯着喊破了声的嗓子叫着。

    邱玉生蹦跳着从那堆正在陨石轰击下解体的月球车残骸下奔逃了出来，月球的低引力环境下，最快的移动方式并不是地球上那种前脚掌着地的奔跑，而是双脚发力的跳跃。

    他面罩里闪烁着警报的红光，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袋鼠一样跳跃着向李林杰跑去，背后飞散的零件和四周飞溅的沙尘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刚开始的几步还非常有劲，三四次跳跃就已经到达了李林杰和他距离的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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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还是泄露的航天服。邱玉生蹦起的步伐一次比一次沉重，跃进的距离也一次比一次近。通过闪着红光的头盔面罩，也可以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狰狞。剧烈呼吸喷出的唾液鼻涕以及恐惧而产生的眼泪都喷溅到了玻璃面罩上。

    李林杰见状，顾不得那些将身后凝胶罐车砸得剧烈震颤的陨石雨，他冲出阴影几个跃步来到已经步履蹒跚浑身颤抖的邱玉生身旁。抓住他的手臂拼命地往那一小片凝胶拖车下的阴影里挣扎。

    当他拖着邱玉生回到阴影里的时候，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好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身上只是沾了些陨石溅起的飞尘，并没有受到陨石的直接打击。李林杰喘着粗气在邱玉生的航天服上四下寻找。

    终于在他后腰的位置上，生命维持背包和航天服上找到了几个破口。他从腿上的储物袋里拿出胶带和凝胶喷灌，熟练地用胶带和喷罐把那几个破口封堵了起来。然后他把匍匐在地上，胸腔在剧烈起伏的邱玉生翻了过来：

    “邱玉生！你感觉怎么样，航天服气压回升了没有？”

    此时邱玉生的面罩已经被他剧烈呼吸喷出的唾液，眼泪甚至还有些血弄得一片模糊。但是依然可以看到，他的眼睛睁得都快凸出半颗眼球了。嘴巴和鼻孔都夸张地张开，拼命地想吸入任何一丝空气，但又似乎没有空气进入他的口鼻。

    李林杰抓起邱玉生的手臂，电脑上显示泄露等级二级，航天服内气压46%。

    “你冷静点！还有什么地方被撞击过，你知不知道！！”

    就在李林杰大声询问邱玉生的同时，航天服内气压的数值变成了45%。而他通过耳机听到的，除了邱玉生那低沉嘶吼一般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一个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身下的阴影也跟着晃动了起来。李林杰赶紧俯身在邱玉生的身上护住他，好在刚才那个大陨石再次被拖车凝胶罐里那些粘稠的凝胶阻挡住了，只是飞散的凝胶溅落到了他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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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林杰发了疯似的在邱玉生的航天服上拼命地翻找着，但是航天服上布满了碎裂零件的油污、腾起的月壤沙尘还有建筑凝胶，这让寻找航天服上的微小破口变得几乎不可能。

    眼看着已经跌下40%的航天服气压，李林杰心急如焚。他只能把那些看起来看疑似破口的褶皱、污渍都当做破口贴上胶带然后喷上封堵凝胶，期望可以停止邱玉生航天服的泄漏。

    然而在他用光自己和邱玉生的航天服携带的堵漏凝胶之后，航天服气压的数字依然在冷冰冰地往下跌落，李林杰无助地发出一声嘶吼。

    “啊...！谁来帮帮我们！”

    他把挣扎幅度已经十分微弱的邱玉生紧紧抱住。这也是他能做的一切了，而在这温度超过90度接近真空的月球表面，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呼喊，也没有人帮得了他们。

    忽然，李林杰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他放开紧紧抱住的邱玉生，透过模糊的头盔面罩他看到，邱玉生的眼睛依然像玻璃珠一样圆睁着，但是嘴巴已经没有那么尽力地张开了。

    李林杰按动了一下他航天手臂电脑上的一个按钮，面罩里闪烁的红光消失了。奄奄一息的邱玉生嘴唇微微地动了下，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林杰下意识地凑近到自己的头盔面罩几乎都贴到邱玉生的面罩上了，想要听清楚他想说什么。

    然而，他什么也听不到。他看到的却是，在邱玉生头盔面上凝结的水珠、眼角噙着的泪水以及嘴角上还在溢出的鲜血都开始冒出细小的气泡。那些气泡就像煮开水一样，最开始只有很小的气泡从水珠和血珠里冒出来。

    但是，很快那些液体里的气泡就像是沸腾了一般，气泡越来越密集，频率越来越高。直到面罩里再也找不到一丝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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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邱玉生原本青涩消瘦的脸庞也像蒸笼里的馒头一样，逐渐变得肿胀，皮肤的颜色变得像月壤一样惨白。他的体液，因为真空环境沸腾了！

    李林杰抱着已经完全没有动静的邱玉生，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僵直地抱着邱玉生的尸体。尽管邱玉生的面庞已经严重变形，那种可怖的样子，就算是最亲的亲人也难以直视，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恐惧和害怕。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拖车再也没有发出任何震动传递到他的身上，地上的阴影也没有任何摇晃了。李林杰才把邱玉生放了下来，在放下他的过程中。邱玉生一条腿露了一小截到阴影外边，他赶紧把那条腿拉回到了阴影中。

    就在他摆好邱玉生的尸体后，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他赶紧抬头，想要抑制住就要奔涌的泪珠。

    然而当他抬头的时候，看到眼前阴影外，在那白花花的月壤上一个个弹坑一样的陨石坑，散落一地的零件、残渣，因为高温正在蒸发的油液，那被陨石砸得像楼上扔下的乐高玩具的拖车，还有那辆轮子已经泄了气、玻璃渣子散落一地的月球车。

    突然，不知道是幻觉还是什么原因，这些物件和月壤反射的每一丝阳光就像针尖一样向他刺来。他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浑身发抖，呼吸困难。他赶紧连滚带爬地躲到已经百孔千疮的拖车下，他倚着拖车巨大的轮胎，看着脚下不再反光的月壤呼吸又顺畅了。

    然而，当他再次回头看向那片明晃晃的月海的时候，胃部一阵痉挛，难以控制地呕吐了出来。

    “陨石雨好像过去了，大家情况怎么样？队长！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无线电里传来了队员们相互询问的声音。李林杰用手撑着拖车的轮子，艰难地调整着呼吸，他想开口但是喉咙里就像塞了东西，每次试图发出声音都会出现强烈的喉部痉挛，让他无法说话。

    “队长！听到请回答！你还在吗，你受伤了吗?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口口五六37四三陆七伍

    无线电里队员们的呼叫越发焦急。李林杰咬着牙，集中精力协调了咽喉的每一根肌肉才咽下了一口唾液，让喉咙舒服了一点。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紧咬的牙根里挤出几个字：

    “报告你们的人员损失！”

    虽然李林杰的语调有点怪异，但得知自己的队长还活着，无线电里传来了队员们兴奋的声音。

    “队长你没事儿吧！”

    “我...我没事儿。赶紧，清点你们的人员损失。”

    在接下来的人员清点中，李林杰得知，他的二十四名队员里，只有三名队员的航天服轻微破损，通过胶带和密封凝胶的处理已无大碍，没有人员受伤，只是他们的三辆月球车已经不同程度地损坏，无法使用了。

    李林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邱玉生，心中又激起了波澜。好一阵才调整过来，刚才喉咙里更咽的感受也散去了大半。只是面罩里喷溅的呕吐物让他很难受：

    “呆在原地，密切注意陨石袭击。向基地发出求救信号。”

    李林杰在下达了命令以后，呼吸也调整得差不多了。但是当他转身的时候，阴影外明亮的阳光如同一股无形的暴风向他袭来，让他头皮发麻。他心里一紧，再次瘫坐在地上。他浑身冒着冷汗，呼吸急促。他不肯相信本已司空见惯的月面会让他不敢直视。

    李林杰强制自己的眼睛看向阴影外的那些残骸和月壤，但是经过几次努力之后，胃部又是一阵痉挛。他赶紧从光芒万丈的月面上收回了目光，当他看着脚下阴影笼罩的地面，才让他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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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几架穿梭机从他们头顶掠过，然后降落在了残骸附近。穿梭机喷口卷起的沙尘散去后，李林杰放下遮光罩谨慎地看了看穿梭机的方向，虽然整个身体依然有轻微痉挛的感觉，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

    离他最近的一架穿梭机上走下来了四个人。来到跟前，其中一个人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邱玉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指挥另外两个人将他抬走，之后走到李林杰身边看了看他的胸牌然后掀起了自己的遮光罩，激动地喊道：

    “林杰！你没事儿吧！”

    李林杰一看，那人正是轻皱着眉头，眼角已经挂着泪珠的叶婉晴。他绷紧的神经松懈了一下，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跪倒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

    “玉生他...!...我救不了他！他才26岁。”

    叶婉晴低下身子扶着李林杰：

    “遇到陨石雨，谁都救不了他。我们先回基地吧！你的队友还有人受伤，必须马上回基地处理....”

    话音未落，李林杰手臂上的电脑和面罩内都闪烁起了红光。

    “警报！警报！航天服失压，泄漏等级三级，压力92%”

    叶婉晴一把拉起他的手臂，看着手臂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慌张的对着无线电喊道：

    扣扣563743675

    “赶紧来人帮忙！有队员航天服泄露了！！”

    说完，她立刻让李林杰抬起双臂，然后在他航天服上一寸一寸地仔细摸找着。但是李林杰的航天服上布满了尘埃、油污以及建筑凝胶，根本就不可能找出可能只有笔尖大小的漏点。叶婉晴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拉着李林杰急匆匆地就要往穿梭机的方向走。

    但她刚刚走到那阴影的边界，李林杰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叶婉晴回头拽了一下已经浑身发抖，几乎又要瘫倒下去的李林杰万分焦急：

    “林杰！我在这里没法给你处理破口！我们必须马上回到穿梭机上去！”

    李林杰已经听不太清楚无线电里叶婉晴说的话，他只觉得脚下这道明暗分明的交界线此刻就像悬崖一样矗立在脚边，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控制自己的双腿迈过那条分界线。

    不管叶婉晴如何在无线电里呼喊他，或者拉扯他的手臂还是拍打他的航天头盔。他都感受不到，看着脚下那道分界线，他浑身痉挛已经站不住了。

    长达半年的志愿征召训练和四年的月球工作生活，在此刻一点用也起不到。要让他靠意志力迈出那一步，就仿佛是被注射了全身麻醉却要想靠意志力对抗不昏迷一样天方夜谭。

    “警报！警报！航天服失压，泄漏等级三级。压力91%。”

    李林杰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叶婉晴拼命地抓着他的双手，也拉不动他，晶莹的泪珠已经在叶婉晴的面罩下像蒲公英一样飞散开来。

    就在此时，李林杰感到一股莫名之力将他的双脚举离了地面，那是另一名航天员听到了叶婉晴的呼救过来帮忙的。那名身强体壮的航天员直接从李林杰的身后抓住他的生命维持背包将他举了起来。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李林杰对抗着浑身的痉挛想要阻止自己越过那条近在咫尺的明暗分界线，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举着他的航天员步伐坚定地迈出了阴影，阳光照射到了他的身上。

    尽管隔着厚重的航天服，李林杰仿佛直接感受到了阳光中高能粒子对皮肤细胞的侵切。他感到浑身如火烧一般剧痛无比，痛到他连挣扎和呼喊的力气也没有。

    随后，他两眼一黑感觉自己忽然坠向了一个无底深渊。在下落过程中除了真真切切的失重感受，还伴随着无休止的旋转。周围的空气就像千万根烧红的小针扎在他的每一寸一皮肤上。他终于撑不住了，胃部再次一阵剧烈的痉挛，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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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五)梦回

    （番外导读：承接上文）

    在他昏睡的时间里，充满了支离破碎的梦境。那些梦境杂乱无章，根本无法连成1个或者几个完整的故事。但是，他们都有1个共同的特点，每1个梦境中每1件东西，无论是人、物或者是别的东西，最后都会像庆典活动上用的喷花筒1样4散飞溅。

    不带任何1丝爆炸的火光，也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缘由的，就这么4散飞溅开来。而他自己，却只敢躲在脚下1片黑暗的阴影中眼睁睁地看着那1切发生，不敢越雷池半步。

    在扭曲、塌陷的梦境里，所有东西都默不作声地像万花筒1般不停旋转、离析着。忽然。李林杰听到了1个沁人心扉的声音。

    “林杰，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让他为之1振，就连狂躁的梦境也有所收敛。在那个纸片纷飞的梦境中，出现了1个身形玲珑的背影。

    读者身

    “小梦，是你吗？”

    她转过身来嫣然1笑，那副绝尘的容颜让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吸进1口清新甘甜的空气了，崩塌的世界渐渐从他的眼前逐渐褪去。

    他想努力看清眼前这女孩儿的容颜到底是不是小梦，然而他越是努力，她的身影就越是模糊。

    李林杰终于睁开了双眼，洁白的床单前叶婉晴正焦急的看着他：

    “林杰，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原本站在窗口的柯国豪也快步走到了窗前：

    “你昏迷的时候1直在胡言乱语，还不停地乱动、抽搐。吓死我们了。”

    李林杰惨白的脸上泛起意思勉强的笑容，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他的余光扫到了房间的窗户，点缀着星星的透明星空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1个冷噤，双眼赶紧避开了窗户的方向。

    叶婉晴注意到了这1点，她走过去拉上窗帘，李林杰显得舒服了1些。

    “婉晴，林杰这是？”柯国豪不明就里地问了句，但他话还没说完叶婉晴就瞪了他1眼。

    ！

    “我的队员他们怎么样了？”李林杰的声音还是显得很虚弱。

    叶婉晴又坐回到了李林杰的床边，她轻轻拍了拍李林杰的手：

    “那阵陨石雨密度最高的区域都集中在你躲藏的那1边。其他人都没事儿，3名航天服破裂的队员因为封堵及时也没有受到失压的伤害。只有”

    叶婉晴没有说出邱玉生的名字，李林杰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了1口气。

    “兄弟，你也别想太多了。那种密度的陨石雨你们能处理到这样的结果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后来我们检查了邱玉生的航天服。从小腿到后颈，1共有十几处细微的破口。全都是飞散的0件切割所致，那种情况下，没有人有办法存活的。”

    柯国豪安慰着他。李林杰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叶婉晴开口说道：

    “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又昏迷了1天。很饿了吧，我给你弄点东西吃，你好好休息很快就会没事儿了。”

    说完就拉着柯国豪1起离开了房间。

    “干嘛让我和你1起去啊？我在那儿陪着他，你去食堂给他拿食物不就行了嘛？”柯国豪走出医务室以后不情愿地对叶婉晴说道。

    叶婉晴回头看了1眼已经关好的房门，又拉着柯国豪快步走出1段距离以后才停下了脚步：

    说

    “林杰他有可能患上了ptsd！”

    柯国豪看着叶婉晴瞪大了眼睛：

    “ptsd！创伤应激障碍？不”

    不等他把话说完，叶婉晴赶紧拉了1把柯国豪，然后伸出1个手指竖立在嘴前：

    “你小声点！”

    柯国豪赶紧环顾了1下4周，降低了音量：

    “不至于吧！”

    叶婉晴无奈地微微摇头：

    “如果我分析没错，准确的说是空间恐惧症。”

    “空间恐惧症？这不对啊，我看他在病房那个空间里也没有什么反应啊？”柯国豪还是不明白叶婉晴说的。

    “我亲自在事发现场接他回来的。当时他走出阴影的时候就带着极大的抗拒，那种抗拒不是胆小和怯懦，而是生理反应。意志力无法克服的。最后邓肯扛着他上穿梭机的时候他就休克了。而且刚才在病房里你也看到了，他看到窗外都会有轻微反应。”

    柯国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起了叶婉晴说起的细节。

    “他的空间恐惧症不是幽闭空间，而是开阔空间。”叶婉晴的话让柯国豪恍然大悟。

    “对，对！我看过事发现场的视频。那万箭穿心1样的陨石雨真是太可怕了，而且”

    柯国豪停顿了1下，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叶婉晴接着说道：

    “而且，他1直当弟弟1样的邱玉生还那样惨烈地死在了他的怀里。”

    “林杰他要真患上了ptsd，那可怎么办啊！”柯国豪焦急地看着叶婉晴，希望她这名医疗专业的好友能想到办法。

    叶婉晴微微摇头。

    “ptsd非常难以治疗，但也不是没有短时间痊愈的先例。等林杰吃了饭，恢复了精神我们先试试他空间恐惧的程度。”

    当叶婉晴和柯国豪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到医务室的时候，李林杰已经从床上起来了。他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上1张小照片看着，脸上还流露着发自内心的微笑。看到叶婉晴他们进屋，赶紧把照片收到了衣兜里。

    柯国豪把餐盘放在桌上，笑咧咧地说道：

    “你这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吧！你1共就两张照片，大的1张是全家福。小的1张是小梦的照片，我和婉晴又不会笑你。”

    李林杰脸上也出现了1抹浅浅的笑容。

    吃过饭以后，李林杰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叶婉晴告诉他，在月球的引力环境下空腹进食之后必须要走1走，运动1下，不然很容易引起消化不良。就这样，李林杰在两位好友的陪伴下在基地里散着步。

    1路上他们又回忆起了当初在1起3个阶段的试训，特别是最艰苦的第1阶段试训。叶婉晴还说，当时下飞机的时候，第1个注意到的并不是阳光俊朗的柯国豪，反而是瘦弱消沉的李林杰，这让柯国豪大呼不公。

    3个人有说有笑，李林杰的精神和身体也基本恢复到了常人的状态。这时他们来到了那个玻璃穹顶的餐厅前，外边强烈的阳光通过穹顶的滤光玻璃散射到了室内。因为现在按照地球时间，已是深夜，餐厅里空无1人。

    柔和的光线洒满了整个餐厅，穹顶外是浩瀚的星空和如弯月1样挂在天上的地球。在门廊的地板上，因为门框的遮挡形成了1条光暗的分界线，3个人走到了那条分界线的边缘。李林杰突然感觉双脚无力，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住身旁的柯国豪，叶婉晴也搀住了他的另1条手臂。李林杰浑身颤抖，大口的喘着气。

    “兄弟，1切都过去了！你必须要迈出这1步！”柯国豪目光坚定地看着脸色已经惨白的李林杰。叶婉晴也说道：

    “林杰，你必须要战胜自己的恐惧。想1想我们曾经经受过那么严苛的选拔训练，想1想那些还需要你保护的人，你必须要走出去！”

    李林杰看了看柯国豪，又转头看向叶婉晴。他擦去已经布满额头的冷汗，紧咬牙关，深吸了1口气。然后集中全部的精力去抬起那支像被灌了铅的右腿，他嘴里发出“哼哼”的低吼声，浑身颤抖地抬起右腿。

    他颤颤巍巍地保持着这个金鸡独立般的姿势好1阵子，脸上再次被冷汗淹没，豆大的汗珠缓缓地低落在地面。终于他横下决心，双眼紧闭，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抬起的右腿上向前迈步。

    就在脚尖越过拿到光影线的1瞬间。他感觉1股灼热的刺痛瞬间席卷他的每1个神经细胞，柔和的光线像尖刀1样刺向他的全身。1阵全身肌肉痉挛，若不是柯国豪和叶婉晴搀扶着，他就要摔倒在地了。

    李林杰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吸入的每1口空气都没有氧含量。不等他从痛苦中缓过神来，胃部又是1阵强烈的痉挛。

    回到医务室，李林杰身体上的不适已经基本缓解。但是精神状态却更加消沉了，除了尚未完全散去的空间恐惧，还有对自己的失望。柯国豪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叶婉晴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李林杰，大家都没有说话。

    “难道就没有什么特效药物或者治疗方法吗？”柯国豪终于打破了长久的沉闷。

    叶婉晴狠狠地瞪了他1眼，柯国豪自觉说错了话，赶紧道歉：

    “林杰，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是心里着急。”

    李林杰浅浅地摇了摇头，轻叹了1口气：

    “没事儿的，感谢你们陪着我。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

    p>　　柯国豪面露难色，不知该说什么。他焦急地看了看李林杰又看向叶婉晴。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帮不了我，婉晴你说对吧。”

    叶婉晴浅吸了1口气，轻轻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站起了身来，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1盒药放在柜面上：

    “林杰说得对，得靠他自己。你记得1个小时以后把这些药吃了，可以缓解你的痉挛症状。国豪我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林杰他也需要休息。”

    柯国豪1脸的不明所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叶婉晴出了医务室。

    走出医务室，不等柯国豪发问，叶婉晴就拉着他快步走到旁边的另外1间诊疗室，她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

    “林杰的这个问题要是治不了，那不是会被调离广寒宫基地吗？”柯国豪满脸的愁云。

    叶婉晴点点头，继续操作着电脑：

    “是的，如果他不能克服空间恐惧症，肯定会被调回地球。基地有过这种先例，还是我给出的诊断建议。”

    柯国豪长叹1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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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虽然我也舍不得他，但是这对他来说，兴许不是什么坏事。”

    叶婉晴锐利的目光扫向柯国豪，让他不由地后退了半步：

    “什么不是坏事啊！你要知道，这种ptsd诱发的空间恐惧症，如果离开了诱发地，基本是1生都不可能痊愈了，莫名地紧张和焦虑会伴随他的后半生，甚至会发展成为抑郁症或者人格分裂。”

    柯国豪大吃1惊：

    “那我们1定要找到帮他的办法啊！”

    叶婉晴在电脑上1阵操作过后，屏幕上显示出了李林杰所在医务室的情况。

    “林杰的房间是有监控的？”柯国豪1脸的诧异。

    “废话，那是医务室又不是寝室。没有监控，病人万1出问题了，值班医生怎么能第1时间知道？”叶婉晴的语气带着些许不耐烦。

    画面中，李林杰还是像刚才1样坐在椅子上。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小照片，看着照片上的内容怔怔出神，嘴角上又泛起了单纯的微笑。

    “这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放不下。”柯国豪说道。

    叶婉晴摇摇头：

    “不是放不下，遇到这样的精神打击。他自然会去打开尘封在心底最深处的那片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花园。那个小花园里生活的人，无论现实生活中是什么样子，在他的心里都永远是他想要的样子那样生活着。”

    柯国豪先是1脸的懵，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

    “你说这些我不明白。但你说要是把小梦找来当面安慰下他，会不会有用？”

    听了柯国豪的主意，叶婉晴两眼放光，拍了1下柯国豪的手臂：

    “你小子，有时候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憨嘛！”

    柯国豪面露难色，觉得叶婉晴又在讥讽自己了。

    “你不是软件工程师，it精英吗？电脑网络的事儿，你能搞定吗？”

    柯国豪立刻恢复了往常的自信：

    “你这就还真说到我最厉害的地方了！咱们广寒宫基地，无论是软件还是硬件的技术，你都找不出比我厉害的。”

    p<，

    叶婉晴正视着柯国豪，认真地说：

    “那好，林杰的药里我加了安眠成分。他睡觉了以后你去把那张小梦的照片拿过来。”

    柯国豪愁眉苦目地看着叶婉晴那张俊秀的脸庞：

    “这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叶婉晴还是刚才那般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按我说的做，也许这样才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好起来。而且这事儿必须保密，不然就不管用了。”

    虽然不知道叶婉晴要用的究竟是什么办法，柯国豪还是决绝地说道：

    “那行！只要能让林杰好起来，你说啥，我就做啥。”

    第2天，地球东8区时间的清晨6点。李林杰挣扎着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又是多梦的1夜。

    第3天，他被困在那堆纸屑般0碎的梦里，感觉自己像迟迟冲不破卵膜的小鸟1样难受。门忽然打开了，柯国豪兴冲冲地捧着1个平板电脑走了进来。

    “林杰！你赶紧收拾1下自己，马上有个视频连线。”

    李林杰坐在床边，低着头双手揉搓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说道：

    “这么早，什么视频连线啊？”

    柯国豪把平板电脑放到了桌上，又走回了门口：

    “可能还有两3分钟就上线了，你赶紧啊！我和婉晴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争取到这次连线的，你自己把握机会啊。”

    说完，不等李林杰回答就推门而出。出门以后，柯国豪走出几步就背靠着舱壁长叹了1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好像在祈祷着什么。

    李林杰被柯国豪神秘兮兮送来的平板搞得有点懵。他从保湿盒里拿出1张烟盒大小的湿巾坐到了桌前，此时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正在创建月地网络链接的背景图。

    “这国豪1大早让我和谁视频连接啊？”李林杰1边用那张可重复使用的湿巾揉搓着眼睛，1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这时屏幕上出现了1个低像素的画面，从画面上只能看到1个模糊的人影，这是连接建立的标志。

    当画面上那个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时，李林杰整个人都是1震。1夜碎梦的昏沉，肌肉痉挛的苦楚，伙伴丧生的自责还有天陨火雨的胆寒。

    这1切快要把他撑爆的负面情绪，都随着画面上那个粉妆玉琢女孩儿的出现，像深秋的风扫过银杏树园地上的落叶1样烟消云散。

    李林杰手中的湿巾滑落了下去，他痴痴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女孩儿，她就是这些年来1直住在自己心底那座秘密花园里的主人。

    5年前的往事恍如隔日，就像发生在昨天1样。只是有的只有那些幸福欢愉的时光，至于曾经的风雨已经在这些年的岁月中变得模糊。

    “小梦怎么怎么是你。”

    李林杰的声音颤抖着，脑海里1片空白，只能问出这句最粗浅但又是最能表达他此刻真实感受的话语。

    画面从不断跳帧卡顿中慢慢地变得流畅起来，小梦也从画面中看到了李林杰。

    “林杰，好久不见。你变化好大呀!”

    李林杰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女孩儿，她的容貌还是当年那般清澈动人，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梦中人竟还是梦中的模样，如果不是此刻的视频通话。李林杰自己也不会相信，时隔近5年，那份深藏于心中的眷恋竟然还如当初那般深邃。

    只是当初洪水1般热忱的爱，此刻已如涓流1般平静但依然势不可当。

    “林杰，你还在听吗？”

    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澈的泉水把李林杰从迷梦中唤醒过来。尽管已经多年没有听到过小梦的声音，但他确信这就是那个时常萦绕在他梦里的回响。

    “是啊，这边的引力小，脸有点肿，也黑了。”

    画面中的小梦认真地听着，在李林杰说完两3秒钟之后才在脸上露出了醉人的笑容：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比以前看起来精神多了，整个人都不1样了。你要站在我跟前，我都不敢认你了。”

    地月之间3十8万公里的距离，再加上网络传输延迟。让他们只能用这样每次对话都间隔两3秒的方式进行着，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

    “呵呵，是啊。几个月的训练和几年的工作，确实可以让1个人发生很大的变化。”李林杰憨憨地微笑着，思绪不自觉地又被带回到了他参加志愿征召的时候。

    只是，经过这些年的沉淀，他已经在自己的秘密花园里建起了高高的栅栏，让那些难以回头的往事不再能打扰到他心中那股涓涓细流。

    “我看到报道上说，你们在月球上做着伟大的事业。真是了不起，我都不敢想象，从事这事业的，是我的朋友。”画面中的小梦话说到最后，声音变小，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李林杰只是淡淡1笑：

    “没什么伟不伟大的，我们和地球上的人们做的事情都1样。只是换了地方而已。”

    画面中的小梦不知是网络延迟还是别的原因，表情有点僵硬，只是简单地说了个：

    “嗯。”字。

    李林杰细细地端详着屏幕上那张久未蒙面的容颜，忽然发现了什么：

    “怎么把长发都剪掉了，以前你不是最舍不得你的长发嘛？”

    小梦脸上闪过1丝慌张的神色，然后摸了1下自己的齐肩短发。两个玲珑的酒窝又回到了脸上：

    “哦，这个时代生活上都要从简嘛，长头发不好打理，就剪掉了。怎么，不好看吗？”

    李林杰痴痴地看着屏幕里的小梦微微地点头。

    “我听你朋友说，你因为同伴遭遇了不幸，心情很低落。你不如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小梦微微皱眉的脸上写满了单纯的认真。

    这温柔的软语却是让李林杰心里1紧，小腿上的肌肉1阵轻微的痉挛，手臂上也无端生出些鸡皮疙瘩。他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地松了1口气。好1阵才缓缓吐出，说了句：

    “你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啊，有你们这样的人在远方努力着，保护着我们，让我们在后方都很安稳。”

    说app—<—>

    “那你丈夫和孩子呢？”李林杰的话语平静的有些冷漠。

    这个问题让屏幕上的小梦有些不知所措，脸上纯真的笑容被慌乱和匆忙取代，好1阵才说了1个“嗯！”字，就在小梦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李林杰却先开了口。

    “我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保护不了你，更保护不了其他人。”李林杰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屏幕上的小梦也有点不知所措。

    “以前我就照顾不好你，让你受到伤害。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以为我现在可以保护别人了，我可以向你证明，我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不要这样说，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带着延迟的话音混杂在1起根本没法听清楚。

    “我现在也照顾不好身边的队友，如果我找到那些破口，他就不会死了但是我没用我找不到”李林杰声泪俱下地哭诉着。

    “别这样，林杰。你冷静1点，我认识的你不是这样子的。”小梦还在温柔地安慰着他，而李林杰的情绪没有丝毫好转。他涕泪交加自顾自地说着：

    “我还是那个样子，我现在1想到那天陨石飞散的画面就怕得要命。我连走出阴影的胆量都没有”说到这里，李林杰胃部1阵痉挛，打了个干呕差点吐出来。

    “够了！你别再说了！”屏幕里小梦双眉倒立，怒目而视，面颊因为咬肌的抽动微微变形，这让李林杰反而1下子收住了情绪，他从没见过小梦这样凶的样子。

    “你看你现在这副德行，跟那晚拽着我的行李箱有什么区别！大老爷们，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谁会喜欢你那副窝囊的样子！你以前总怕照顾不好我，结果你什么事都没做成。现在你怕照顾不好其他人，付出的代价是地球上其他人的血！你明不明白！”

    小梦眼冒凶光，仿佛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炽热的怒气。李林杰被屏幕里的小梦镇住了，和小梦相处那么多年，即使是在最后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她这般的盛怒，以至于不受控制的泪涌和痉挛都不敢随意发作。

    “整天沉溺于过去的阴影中不敢面对明天，真是我高看你了，你确实没用。你们基地那么多人，他们谁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工作。你死去的队友，难道他就没有做好牺牲的准备吗？”

    小梦话语里的每1字都重重地烙在了李林杰的心口，虽然痛苦万分，但却似乎卸下了他的负担。

    “我”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小梦怒气未消。

    “你要是照顾不好你自己，就别在那儿连累别人了。不要在月球上浪费宝贵的空气和资源，趁早滚回地球去！

    p>　　等着天上的敌人到达地面了，当着你的面把你关心的人都撕成碎片，到时候你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现在这样没用地哭泣！

    趁你现在还能做点什么，要么勇敢地去做，要么趁早回去等死，等着你的亲人、爱人在几年后惨死！”说道这里，小梦的脸颊也划过1颗晶莹的泪珠，她立刻用手掌抹去了那1道泪痕。

    “对不起，小梦，谢谢你。”小梦那暴风骤雨般的嘶吼过后，李林杰忽然觉得内心忽然是那么的平和，任何1丝的焦躁和懦弱都被那些钢钉1般的话语驱散得无影无踪。

    “别谢我了，你身边有关心你的人。好好对待他们。”小梦说完最后1句话就挂断了视频。

    李林杰看着那个已经没有小梦身影的屏幕，深深地吸了1口气。这仿佛是他这两天来呼吸的第1口新鲜空气，甘甜还带着泥土的芬芳。当他长长地吐出那口气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他大胆的看向窗外已经被地球庞大的阴影遮去1半的基地，心中1片平静。

    李林杰拿着平板电脑刚走出医务室的门就碰上了柯国豪，他们几乎撞了个满怀。他把平板电脑递给柯国豪，狠狠地拥抱了1下这个朝夕相处了5年的老朋友：

    “谢谢你，国豪。谢谢！”

    柯国豪1脸尬笑，目光在躲避：

    p>>

    “都是好兄弟，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对了，婉晴呢？她在诊疗室吗？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们。”

    柯国豪下意识地1把拉住李林杰，吞吞吐吐地说道：

    “婉婉晴她去玉兔2号执行任务了，没有在基地。”

    李林杰点着头，但是目光依然看向诊疗室的门。

    “你要是想谢我们也就别口头感谢了，你季度假期最先到，回来的时候想办法给我们弄点火锅来吃就行了。”

    李林杰连连点头答应。而此刻，叶婉晴就坐在诊疗室的办公桌前收拾着她尚未平复的情绪。

    （视频里的人就是叶婉晴，是通过照片换了脸而已，但和李林杰通话的人就是叶婉晴。这1段故事本来是作为后边叶婉晴留下来背李林杰当守护者，并用尽自己的1生守着那个按钮的伏笔。但因为这1段的加入有点拖整个故事的节奏，就没有放进去，现在作为番外放出来，也算是丰富了李林杰也叶婉晴的人物了，他们最后以那样分不开的方式1直在1起了。）

    /96/96470/31952305.html

 番外(六)舰长

    （番外导读：本章承接第一百四十六章返回基地的后半部分内容，讲述卢远舟成在“萤火号”战舰启航前的故事）

    卢远舟在这几年的太空任务里，频繁往返于星港和各个航天器之间。早就对星港的每个角落了如指掌，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透过舷窗，庞大的“萤火号”太空战舰已经舾装完毕。曾经布满舰体上的各种设备和装置都已经撤掉，在她的舷窗里透着光亮，偶尔还可以看到舷窗里闪过的人影。

    卢远舟看着这艘整装待发的战舰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曾经是那么努力地希望能够成为这艘战舰的一员，但是如今看来可能已经希望渺茫了。

    至少基地已经半年没有通知过他进行适应性训练了，而他所认识的其他参与选拔的航天员都非常频繁地在返回基地进行类似训练。

    他就这样看着那艘可能永远无法登上的战舰，就像他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家一样，百感交集，感慨万千却又无能为力。

    读者身份证-伍陸彡74彡陸7伍

    不知道他这样目光呆滞地看了“萤火号”多长的时间，通信电脑的提示音总算让他回过了神来，任务提示显示让他立刻前往9号对接口执行穿梭机驾驶任务，他没有多想赶紧赶了过去。

    在9号对接口等着他的是一艘返回地球的货运穿梭机，他钻进穿梭机的驾驶台检查完毕按照既定程序和星港脱离，然后启动主发动机减速，穿梭机一头扎进了浓密的大气层化为一个耀眼的流星。

    穿过黑障后，地面引导信号让卢远舟驾驶穿梭机前往一个他从来没有备降过的机场。他在飞行电脑上输入他要去到的基地坐标，没想到输入完成以后飞行电脑竟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显示器上不停闪烁着一行警告：

    “超出航程范围，无法到达！”

    卢远舟心里一惊，先是仔细检查了输入的数据没有问题，然后通过无线电联络基地。但是无论他怎么呼叫，基地都没有回答。

    穿梭机再入大气层是完全的无动力滑翔状态，他没有时间去等待基地的指示了，他只能自行决定。

    他迅速校对自动驾驶仪规划出来的整条飞行线路，发现规划路径距离目的地差了200公里。自动驾驶仪会以最保守的算法来计算路径，所以如果改用手动驾驶模式是有很大把握将穿梭机飞到目的地的。

    卢远舟没有时间多想，果断地取消了自动驾驶模式，仅仅通过卫星导航提供的方位手动驾驶穿梭机向着目的地方向飞去。

    飞翼布局的穿梭机平稳地在大气层里滑翔着，整个过程都异常地稳定和平静。但是卢远舟却在25度的舱内温度里汗流浃背，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穿梭机的姿态，他现在的高度和离目的地的距离几乎已经处于这架穿梭机滑翔比的极限了。

    也就是他不能有任何一丝的差错，甚至在应对稍微强烈一点的气流都必须格外小心。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当穿梭机接近到离目标位置只有十几千米的位置时，他才猛然发现这不就是他之前一直呆的训练基地吗？随后塔台的通讯总算是恢复了，他在引导下有惊无险地把穿梭机降落到了基地的跑道上。

    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到过基地，这里的训练更加繁忙了。停机坪上密集地停着同一种型号的平直翼喷气式高级教练攻击机，这是一种低空低速性能非常好的飞机。

    跑道上也随时都有战机在起降，穿梭机停下来以后，早就等在这里的牵引车立刻把穿梭机拉到了机库。

    而前来接卢远舟的汽车载着卢远舟直接离开了基地来到了“萤火号”的模拟基地，这让卢远舟感到奇怪。因为一般从太空回到地面都会在基地完成一到两周的地球重力适应性训练再投入到模拟训练中去，但是这次似乎事情有些突然。

    “萤火号”的模拟基地还是几年前刚建成的样子，干净、整洁。只是钢结构的外立面在岁月的侵蚀下已经有了些斑驳。地球引力环境让他的动作非常吃力，但是心情却格外轻盈。驾驶战舰远征的梦想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第二天就要开始他阔别了几个月的模拟训练了，一大早几个航天中心的科研人员已经在那艘巨大的太空战舰模型下等着他了。

    然而让他感觉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年的训练都是8个人为一个训练小组。每个人负责一个岗位，只是经常交换彼此的岗位进行训练，但是还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只有单人参加的训练。

    然而出于军人的纪律性让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按照教官的要求进入飞船开始训练。

    他独自一人坐上“萤火号”的驾驶舱，悬窗的led显示器模拟的是飞船在星港内的情况。这让卢远舟有些小小的失望，因为战舰离港这是在几年前就反复训练过的初级内容了。

    他熟练地操作着驾驶台上的各种开关和操纵杆。把飞船稳稳地从星港内开了出去，接下来的训练内容都是非常初级和简单的太空变轨飞行，而自动化程度非常高的飞船几乎让卢远舟成了一个摆设。他几乎都不需要实际操作，只需要盯着那些不断变化的数据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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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想到自己一个人要在“萤火号”模拟飞船里呆上一个周甚至更久的时间还心中还有些惶恐。

    训练进入了第三天的深夜，由于白天执行的是反应堆紧急维修的模拟训练，那是一些很消耗体力的工作，被弄得疲惫不堪的卢远舟此刻正在飞船的休息舱酣睡。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下意识想去打开休息仓的照明设备，然而一阵更加猛烈的摇晃直接把他从床上扔了下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四周设备和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电路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舱室。借助偶尔闪亮的电火花瞬间的光亮，卢远舟看到整个舱壁就像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蛇一般！他扶着上床的支架艰难的站了起来，“卢远舟呼叫基地！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呼喊毫无作用，整个仓室内连灯都无法正常工作了，更何况通话系统。

    “难道是地震了？”卢远舟心想。

    就在此刻，一个剧烈的震动伴随一声巨响把卢远舟再次摔倒在地上。

    那声巨大而尖锐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他的耳朵像是在近距离听指甲划过玻璃！他捂着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呼喊着。

    偶尔闪烁的火花让他看到了一个更可怕的景象，模拟飞船的顶部已经被砸出了一个很大的凹陷，如果刚才他的位置再偏差几米，估计现在已经不是耳鸣那么简单了。忽然卢远舟反应过来。

    “这就是地震！！！一定是钢结构仓库的房梁坍塌了，砸到了模拟飞船上！”想到这里他心里一惊，然后觉得后背发凉。

    塔读小说，无广>告在线免。费阅&读！

    顾不得刚才冲击带来的眩晕和耳鸣，借着电火花闪烁的微小亮光和了然于胸的飞船结构连滚带爬地来到通往下层舱室的舱口。就在他从舱口跳下的一瞬间！一个更大的声响和冲击将它重重地摔到了下一层的地板上！让他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口中砂灰的味道和弥漫在空气中线路烧焦的气味让卢远舟苏醒了过来，他一连睁了好几次眼都是一片漆黑。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出现了短暂的失明，不过最终他才确认，并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这里完全一片黑暗，连火星子都没有一点点。

    当他准备启动手腕上航天员专用表上的备用照明光源时发现连腕表也损坏了。深呼吸了几口之后他运用自己所学的急救知识对自己检查了一番，幸运地发现除了身上有几处挫伤和皮外伤其他并无大碍。

    凭借对飞船的了解和摸索来到最下层的穿梭机舱，这里有一扇可以通向外界的舱门。不过很快他就确信这个舱室的变形也比较严重了，在黑暗中摸到的出口舱门已经变形，完全无法打开。

    随后他又回到了设备舱，试图通过上层驾驶舱的门离开飞船模拟器。但是他却绝望地发现，整个顶层几乎被重物砸得完全变形，连人趴着进去都非常困难，而且丝毫没有亮光。

    他无奈的回到中间层，大喊了好几声，又随手拿了个破碎的零件在飞船舱壁上使劲的猛敲，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短暂的回音和长久的死寂。

    在整个飞船里摸黑折腾了一遍之后，突然才觉得自己口渴难耐，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出不去。那就得先想办法活下来才有机会能等到救援。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紧，这次训练是全封闭模拟的，也就是训练期间不能离开模拟飞船，生活物资也是被提前储存到飞船里的。只是因为是模拟训练，一般物资不会有太多冗余存量。

    他赶紧再次试图前往上层，因为他的食物和水储备全部都存放在上层的物资仓里。然而努力很快就失败了，上层已经面目全非。他耗费了巨大的体能，依然没能从严重扭曲变形的废墟中穿过起居舱去到物资舱。

    身份证-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甚至在他想回撤的时候，几次差点被狭窄而凌乱的废墟卡住。

    回到中间层设备舱的时候，卢远舟已经精疲力尽了，一层汗膜覆盖了他的全身，豆大的汗珠还在往下流淌。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浑浊的空气让他时不时地发出干呕的咳嗽声音，汗水浸泡在他身上的伤口上发出灼烧般的疼痛让他更加痛苦，黑暗绝望的笼罩着他。

    尽管这样，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他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大脑。等调整好自己的身体状态，忽然想到，中间层的物资仓和上层的物资仓在飞船的后半段是有一个连接通道的，而且上下层之间的隔仓板并不是很厚，从中间层的后仓有可能可以取到放在上层物资仓的水和食物。

    卢远舟不敢耽误，凭借对飞船了如指掌的记忆小心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像后仓而去。然而刚刚穿过设备舱进入中间层物资仓，他就失望地发现这里的仓壁也严重的变形了，想必坍塌的模拟器厂房已经将整个飞船模拟器砸得面目全非了。

    但是他仍然没有因此放弃，继续在布满零件和残骸的变形舱室中摸黑前进。还没来到上下物资仓连接的舱门位置，舱室的变形就让他就算是匍匐也无法继续前进了，他趴在废墟般的地板上，汗如雨下几近虚脱。

    几乎所有生的希望都要变成泡影了，他握起拳头狠狠地在地板上砸了一下同时绝望的大喊了一声。金属地板被他砸得“噌噌”作响。

    金属板地板给他拳头的疼痛回馈让他立刻就非常后悔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它痛苦地揉搓着自己的拳头，绝望的呻吟着。就在此刻，一个微小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仔细回想，就在刚刚他发泄式地狠砸地板的时候，仿佛听到一个由强到弱的液体回荡的声音。他顾不上依然在发麻的手，在废墟中一阵摸索。果然在手指刚刚可以触及的一个角落碰到了一个瓶子，从触感和重量判断肯定是一瓶没有开封的瓶装水。

    卢远舟使尽全身的力气把那瓶水拿了过来，此时已经唇焦口燥的他立刻拧开瓶盖一饮而尽，那股蜜一般的甘泉通透肠胃让他感觉舒爽无比。喝完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精神和理智也得到了恢复。

    看来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严重损毁的上层砸穿了地板，让原本储存在上层的物资散落到了中间层。调整好状态以后他继续在黑暗的废墟中小心地摸索，既要尽量避免自己受伤，又不能遗漏掉任何生存物资。

    讨论群伍陸彡74彡陸7伍

    在完全没有能见度的废墟中摸索了好几遍之后，卢远舟确信在他可以够得到的地方，已经没有任何遗漏的物资了。他带着五瓶水和几袋食品回到了飞船头部的服务器舱。几口深呼吸下来，除了依然飘荡在空气中的灰尘和线路烧焦的味道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就意味着飞船模拟器并没有与外界完全隔绝，至少还有新鲜空气可以从废墟瓦砾和破损的船身里渗透进来。否则，这几个小时的折腾早就耗尽船身内的空气了。

    他摸黑将那些食物和水分成若干份，以保证尽可能长时间神志清醒的在这片废墟中等待救援。而最可怕的还并不是这些，而是在绝望的黑暗中独自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救援！

    云海上方平流层的航班就如同画面定格了一般平稳地飞行着，卢远舟正坐在自己座位上打盹。他刚刚完成了为期6个月的封闭训练，此刻他正在昏昏欲睡的迷梦中期待着与美丽的妻子和乖巧的5岁女儿团聚。

    忽然，一阵骚动把他惊醒了过来，他揉搓着朦胧的眼睛看向四周，那景象立刻驱散了他所有的睡意。

    机舱的过道上，一前一后站着两名蒙面人。离自己较远的蒙面人正拿着一把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匕首挥舞着，他冲着惊恐万状的乘客们大声吼叫。威胁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动，保持安静。

    另一名蒙面人就在离他一两米的地方，他用手臂勒着一个空姐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同样的匕首呵斥着周围的乘客不要乱动。在这个距离上卢远舟可以大致看出，歹徒手中的匕首并不是金属材质，而是类似某种3d打印的材料，但是这并不代表它不锋利。

    被他用手臂勒住脖子的那名空乘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被勒得有些窒息，脸色惨白，两行泪珠已经弄花了她得妆容，她带着祈求和绝望得眼神看着离她最近的卢远舟。

    就在此刻，前舱伴随着几声叫喊和东西打翻得声音，机舱内又是一片乘客无助的叫喊声。那两名歹徒挥舞着手中的利刃厉声呵斥着已经被吓得如惊弓之鸟的乘客们。

    卢远舟微微偏头朝着机头方向看去，透过虚掩着的头等舱帘子他看到驾驶舱门口一名空乘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机，而通往驾驶舱的门已经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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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让他意识到这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劫机事件，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都慌了神，不知所措，只敢按照歹徒的命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可能地保持安静。而作为一名军人的卢远舟则并不打算任由事态就这样发展下去，他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大脑里思考着破局的方法。

    这时他发现，那名被歹徒勒住脖子当成肉盾的空乘依然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喊着无声的“救命。”

    卢远舟斜眼一看旁边座位，那名乘客已经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在他的小桌上放着一个塑钢水杯，那是航班上盛饮料用的。

    他仔细地看着身前歹徒目光扫视的范围，一手小心翼翼的在歹徒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个杯子拿到了手中，而一直看着自己的空乘把他的动作全部看在了眼里。

    卢远舟瞄了一眼在后舱的歹徒，此刻他正扯着一名乘客的头发大声吼叫着。而在驾驶舱的打斗声和叫喊声依然没有停止。

    他朝着呼吸已经很困难但是眼神依然清晰的空乘使了个眼色，满脸泪痕的空乘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放松了一直抓住歹徒手臂的双手示意自己明白了卢远舟的意图。他深吸了一口气，左手紧紧握住杯子然后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

    “哥们！你别激动，这样，你放开那个姑娘，她快被你勒死了”

    不等卢远舟把话说完，歹徒持刀的手立刻转向对准了卢远舟，刀尖几乎都要划到卢远舟脸上了。卢远舟见机果断用右手一把抓住歹徒拿刀的手腕，不等他有所反应左手的杯子准确而强有力地砸到了歹徒的头上！

    “砰！”的一声。

    歹徒应声倒地，一直被他勒住脖子的空乘也被歹徒倒地的趋势带翻在地。因为发力过猛，卢远舟的手掌都被震荡得发麻。

    口口五六三七四三六七五

    但是他顾不了那么多，赶紧上去要把歹徒手中的匕首给扣下来。就在这时，只听见还没来得及起身的空姐一声惊呼：

    “小心！”

    卢远舟已经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袭来，回头一看。后舱的歹徒已经冲到了跟前，现在起身搏斗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彪悍的歹徒挥舞着尖刀已经扑了上来。

    好在平时严格的训练让卢远舟身体机能强于常人。在歹徒扑倒过来的时候，他双手紧紧抓住了歹徒握着利刃向他刺来的手。尽管没有直接刺到他身上，但是歹徒却整个人把他扑倒在地。

    卢远舟用尽全力控制住那把随时可能刺进他身体的匕首，双腿绕过歹徒的腰间扣住，让歹徒不能起身。

    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他，但是歹徒凭借自己的力量以及全身的重量正一点点地取得优势，那把双方都在拼命争夺的尖刀正一点点的像卢远舟的胸口靠近。

    电光石火间，死死缠在一起的两人已经是汗如雨注。卢远舟就要坚持不住了，刀尖已经划破了他的上衣，割开了他的皮肉，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飞机忽然倾斜着开始进入俯冲，座舱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歹徒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分了神。卢远舟感到手中势不可当的力量有一丝松懈，他抓住时机把歹徒握着刀的手往旁边座椅的支架上猛地撞去，“砰！”“砰！”“砰！”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歹徒手中的刀掉落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歹徒挥拳向卢远舟面门砸去，被压在身下的卢远舟只能用双腿紧紧缠在歹徒的腰间，让对方不那么容易起身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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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尽力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好在狭小的机舱走道让歹徒发力动作受到了影响，不然的话，几拳砸拳下去卢远舟不是头破血流就是失去意识了。

    雨点般的拳头让卢远舟就要招架不住了，忽然！那些一次次把他逼向失去意识边缘的拳头戛然而止！

    他尽力睁开血泪迷蒙的眼睛一看，是刚刚被当作肉盾的空姐用自己的丝巾从身后紧紧勒住了歹徒的脖子！

    那歹徒圆睁着充满血丝的双眼，双手向后一顿胡乱地狂抓，想要抓到那个从背后勒住自己的人。只是身下的卢远舟双腿牢牢的缠在他腰间，使得他几下都没有够到身后满脸通红，憋着气勒住他的空姐。

    卢远舟见状赶紧抓住歹徒的双手然后双腿用尽全力地缠住歹徒！空姐那张被泪水弄花了妆容的脸庞充斥着愤怒和恐惧，但是她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渐渐的，卢远舟感觉那铁钳般的手松软了下去。空姐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机舱里的乘客们被刚刚发生暴风骤雨般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他们中间甚至都有好些人没有分清楚现在身上脸上流着血，站在过道上那个男人是歹徒还是帮助他们的。

    飞机又狠狠地颠簸了几下，根据卢远舟自己的飞行经验判断，这种颠簸不太可能是气流造成的。他看向飞机前舱，驾驶舱的打斗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

    他心里一紧，顾不得身上的伤痛和几乎已经耗尽的体力，捡起地上的匕首向驾驶舱跑去。当他掀开机上厨房的帘子却绝望地发现，驾驶舱的门已经锁上了。就在他准备强行撞开驾驶舱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驾驶舱的门经过加强，你撞不开的。我这里有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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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远舟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帮助他制服歹徒的那名空姐。她拿着一把钥匙就要去打开驾驶舱门。卢远舟夺过钥匙，空姐一惊。卢远舟解释道：

    “里边的情况还不清楚，让我来，你站我身后。”

    空姐站到了卢远舟的身后，驾驶舱门打开了。里边的景象让卢远舟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战机飞行员都恍惚了一瞬间。

    领航员和副驾驶身体扭曲地倒在了地板上，他们白色的衬衫上一大半都被鲜血染红了。在一旁驾驶舱的角落里，一名歹徒正和机长扭打在一起。机长已经奄奄一息，满身满脸都是血。

    但是和他扭打在一起的歹徒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方都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想要结束对方的生命。

    卢远舟见状果断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可能是因为卢远舟发力太狠，也可能是因为特殊材质的匕首太脆。尖刀竟然在刺入歹徒体内的时候“啪”地断掉了！

    好在这已经足以让歹徒丧失行动能力，他哆嗦了几下就瘫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卢远舟正要上去看奄奄一息的机长，但浑身是血的机长却好似用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力量抬起手指向他的身后。

    卢远舟感觉不对，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一看，原来刚才自己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太过紧张，又急着救下正在和歹徒搏斗的机长。还有一名歹徒刚刚正在机长位置上驾驶飞机他竟然没有看到！

    现在歹徒已经离开了驾驶位向他扑将过来！卢远舟的体能在刚才的几番搏斗中已经耗损大半，此时又冲过来的歹徒让他只能疲于招架了。

    歹徒把卢远舟扑倒在地，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卢远舟毫无办法，呼吸已经几乎不能进行了，他双眼冒着血丝、满脸通红、头上青筋条条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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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歹徒匆忙离开座位的时候，踢到了操纵杆，飞机逐渐进入了俯冲姿态，随着速度的增加，俯冲坡度正在逐渐加大。

    这让歹徒原本压在卢远舟身上的姿势稳不住了，他和卢远舟缠抱在一起滚向了机头方向，撞到了副驾驶的座椅后背上，掐住他脖子的双手也因为姿势的原因已经松开了。而刚开门的空姐也因为俯冲的坡度，没有站稳几个踉跄也摔进了驾驶舱。

    卢远舟趁着这个机会强烈地咳嗽着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一点神智。缓过神来的歹徒又要挣扎着压倒到他的身上，卢远舟肯定不能让他得逞。

    他凭借顽强的意志力，集中精神使尽最后一丝力气，用一招裸绞的技术从背后把歹徒牢牢地控制住，但是歹徒也并没有因此就范。他还在拼命地挣扎着，用求生的力量来对抗着卢远舟那正在对他脖子收紧的手臂。

    此时卢远舟余光扫到飞机舷窗，舷窗外已经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地面了！！！！

    再看看飞机现在的姿态！很快就会撞上地面！摔进驾驶舱的空姐此刻已经被眼前血淋淋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卢远舟一边尽力控制着依然在挣扎的歹徒，一边大喊道：

    “快！！！！拉起操纵杆！！！！！！赶紧！！！！我们快撞到地面了！！！”

    此时，自动驾驶仪的警报声也响了起来

    “pulp!!!!pulp！！！pulp！！！”

    客舱里的乘客也开始凄惨地尖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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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应让人更加慌乱的情况反而让那名空姐回过了神来，她在接近30度的坡度下，迅速窜到驾驶椅上坐下，然后双手握住操纵杆用力拉起！

    飞机在他的操纵下开始慢慢地停止了俯冲姿态，被卢远舟控制的歹徒也失去了意识。

    卢远舟艰难地起身，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握住操纵杆，此时他感觉得到空姐依然在以很大的力度死死拉着操纵杆。飞机也开始进入爬升姿态，再这样爬升下去，飞机会失速最后坠毁。

    他一边用自己的力气对抗着空姐拉杆的力气，一边尽可能平和地说道：

    “放开吧！我来接管飞机。你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空姐转头看着卢远舟，眼神里满是惊恐。直到看到卢远舟那张满是伤痕和血水的脸上强行堆满了轻松的笑容，她才渐渐松开了操纵杆，卢远舟也很快把飞机调整到了正常的姿态。

    “我叫卢远舟，是一名空军飞行员。你很勇敢，是你救了所有人，包括我。下面就让我带你们回家吧”

    空姐依然惊魂未定，不过精神已经恢复了不少。卢远舟仔细看了看那张因为惊吓、紧张、泪痕弄得有些憔悴的脸庞。即使是这样，那份倾城的容颜也依然有几分动人心魄的美。

    “我叫刘雯，多亏有你了我们还是先通知一下乘客吧。”刘雯说完，打开了后舱的广播：

    “各位乘客，请大家不要紧张，保持在自己的座位上。我们现在已经重新夺回了飞机的控制权！我们可以平安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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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舱里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其中也夹杂着哭泣的声音。卢远舟看着身边这个头型凌乱，面容憔悴但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女孩，心中不由地生出了敬佩和其他复杂的感觉。

    在隆重的表彰大会上，一身戎装的卢远舟显得格外精神，而刘雯在一身绮罗服饰和精致妆容点缀下的光芒几乎已经超过了大厅里华丽的吊灯。那光芒甚至盖过了台下正为他鼓掌的妻子严华。

    经历了那样的劫后余生，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最真挚的朋友，他们时常会在工作之余小聚。一起回忆那场足以铭记一生的劫难，更何况他们是劫难中的主角和英雄。

    卢远舟从碎梦中被惊醒！！！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梦还是因为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他已经浑身冷汗。

    因为那个梦并非天马行空，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失去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对于这段本应是他骄傲的过往，每次想起总是如百爪挠心一般。

    那是他荣耀的巅峰，也是苦难的开始。他甚至都不敢回忆刘雯的面容，他不敢回忆他们在一起那段扭曲而又刺激的时光，这会让他更加难以面对妻子严华和女儿，哪怕是在自己的脑海里，也不敢面对。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家人的全家福，虽然在无尽的暗黑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在触摸那张照片的时候，妻子温婉的容貌和女儿烂漫的笑脸都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自己眼前。

    他就这样在黑暗中抚摸着那张照片，不知道过了多久。长时间封闭的黑暗环境，让卢远舟的精神已经有些涣散。他摸了摸放在固定位置的水和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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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净的水已经只剩下最后一丁点，还有三瓶他的尿液是到了最后时刻的储备，而食物已经没有了。由于只有黑暗，他分不清究竟过了几天。只能通过食物和水的消耗估算了一下，自己应该被困的时间在一周到十天左右。

    唯一的变化就是空气中逐渐加重尘土味道，这可能意味着他所在的仓库可能已经严重损毁，而灾难发生后的这些天一滴雨也没有下过。

    他用爬行的姿势挪动到舱壁，在固定位置拿出一根铁棍。有节奏地敲击舱壁，发出刺耳的敲击声，这是他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即使到了这样的绝境，求生的意志却一丝也没有放松过。

    然而虚弱的身体正在一步步蚕食着他的意志力挥舞铁棍的幅度开始越来越小敲击声也变得越来越微弱周围漆黑的一切第一次让他感觉到有舒服的感觉他几乎都不需要闭眼就可以入睡他想恢复刚才敲击的幅度和力度，但是却像是在用那根铁棍在搅动蜂蜜一般他想交换一下拿铁棍的手，却发现全身都如同泡进了糖浆，动作缓慢且费劲终于他似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眼前忽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些星星在围着他不停地打转，他努力闭上眼睛不想看到那些东西。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那些星星越转越快，直到他手上的动作完全停止了

    “嘟!嘟!嘟!”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听到过其他声音，原本很小声的监护仪声音，此刻在卢远舟耳朵里听来是那么地刺耳。

    一阵光亮充满了他的视觉，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睁开眼睛。那感觉和之前看到那些旋转的星星完全不同，而更像是自己正要睡觉，却有人打开了卧室的吊灯。

    他小心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病床上。轻轻晃动脑袋，还有点沉甸甸的感觉，只是没有了乏力的眩晕感。

    继续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间大病房的病床上。即使隔着半透明的遮光帘，他依然可以感受到外边明媚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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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回目光，床头上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只是颜色和自己的空军制服有些不同，肩章上闪烁着光芒的星星意味着这是一件少将军衔的制服，而胸章上写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我这是得救了还是死了？”

    一个疑问在他心间升起，当他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少将制服时，手背上插入的针头引发的刺痛让他立刻得到了答案。

    与此同时，病房的门开了，走进来了七八个人，其中还有两个不同肤色的人。带头的两个人还穿着和自己床头那件制服一样的军装，它们都挂着中将军衔。

    走到卢远舟的病床前，两个军人向卢远舟行了一个军礼，并示意他不用回礼：

    “我是柴世铮，太空军部队作战部部长。我身边这位是左名誉将军，其他这些同志是航天中心和eda‘鱼藏计划’的专家。

    本来应该等你身体再恢复一段时间再来告诉你，但是你也明白，整个人类文明现在已经站在了生死的十字路口上，我们没有一分钟时间可以浪费。

    我们过来是告诉你，你已经通过了所有测试项目，并且综合评价分数最高。因此，我们决定委任你为萤火号的舰长，执行鱼藏计划！”

    卢远舟眉头一皱，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但是嘴里还是问道：

    “测测试？什么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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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名义将军浅笑了一下：

    “自从你五年前接受招募进入训练基地起，到现在为止。你的测试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无论是你初期在基地的战机格斗选拔，模拟器飞行选拔，以及后来几年的航天器穿梭机飞行任务。包括你刚刚经历的所谓灾难，都是测试的一部分。”

    听到这里，卢远舟一脸的错愕：

    “您的意思是，之前我被困在飞船模拟器里都是测试？”

    左名义点点头说道：

    “是的，我们使用液压机械，以及灰尘等等一些道具，让你们误以为发生了地震。把你们困在飞船模拟器里，为的就是看看你们在极端环境下意志力、求生欲和心理素质的真实表现。

    你在模拟飞船那么极端的情况下，独自生存了12天，期间你从未放弃过生存的希望并且直到最后还在发出求救信号。你的表现比所有参加选拔的人都要好得多。”

    柴世铮决绝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们相信，由你来担任‘萤火号’的舰长，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也一定能够带领其他船员完成那项极其危险又极其重要的任务，这个任务的成败可能会直接关乎人类种族的延续。”

    卢远舟的心情从之前的惊讶变成了严肃，他这几年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现在总算达成了，然而自己却一点都没有高兴和兴奋。因为从左名义将军的口中他已经大概知道这个任务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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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样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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