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若寺开始修仙》 第1章 少年 炎炎六月,太阳炙烤着大地,路面上涌起滚滚热量,空气都仿佛在半空中扭曲。 天气炎热,城外的官道上没有多少行人,一间小小的简易茶肆开在路边,除了店家,也就只有一个客人。 客人是位年约十八的少年,头戴书生冠,身着一套洗的隐隐发白的粗布青色长衫,一个半人高的书匣放在一旁。少年的长相颇为俊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令人过目难忘。 这时,小二端了一个碗轻放到少年面前,说道:“客官,您的凉茶。” 少年道了声谢,摸出一文钱交到小二手里。 接着便端起茶碗,饮了一大口。 所谓的凉茶,就是字面意思,把茶放凉了而已。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路边茶肆,自然不会像达官贵族那样,设有专门的冰窖,从冬日藏冰至盛夏。 但在炎炎夏日,已经是消暑良品了。 少年不由得有些怀念前世那个有着空调和各种冷饮的夏天。 少年姓陆,名夕,字朝阳,并非早晨初升的太阳,是面朝旭日的朝阳。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一颗名为地球的蓝色星球。 前世的他是个孤儿,自小在福利院长大。 小时候问起院长自己是如何来到福利院时,院长告诉他,有一日开门时,发现地上有一襁褓,他就在里面不哭也不闹。身上只有一条鹅黄色石珠挂坠,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后来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本以为生活会在自己的努力下越过越好,没想到命运与他又开了次玩笑。在一次公司组织的体检里,他被检查出了胃癌晚期。 医生建议立即住院治疗,但是面对高额的费用,陆夕选择了放弃。 他拿着检查单失魂落魄地行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正巧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贪玩跑到了车道上,而不远处一辆小车仿佛没有看见般飞快的驶来。 他来不及多想,一个冲刺跑去把小孩推开,自己却被汽车撞得高高飞起,又重重落地。弥留之际,他心想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但现在却让一个生命延续了下去。 路边的行人爆发出惊恐刺耳的尖叫声,撞人的司机摇摇晃晃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瞬间酒就醒了,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小孩的母亲紧紧抱住孩子,一边哭一边摸出手机拨打120。 然而这一切,血泊中的陆夕无法看到,他的意识早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也无法看到脖子里一直佩戴着的玉石珠子,在沾染到他的血后,散发出的微弱光芒。 等到再一次睁开眼时,陆夕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一旁落泪,见他醒来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放声痛哭,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边上原本围着安慰妇女的街坊也很激动,叽叽喳喳说起话来。从街坊们的口中和自己脑中零星的记忆片段,陆夕拼凑出了一些信息。他叫陆夕,八岁,父亲早亡,被母亲拉扯长大,今早因为贪玩不慎落水,被人发现捞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镇上的郎中原本断言救不活了,没成想奇迹发生了,小陆夕苏醒了过来。 看着自己被泡得发白的稚嫩小手,陆夕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自己这是穿越了吗? 眼前的妇女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再次失去自己的孩子,一直不曾将他放下。前世身为孤儿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母爱的感情。 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救人的奖励吗? 重活一次的陆夕很珍惜这个机会,努力适应融入新的生活。 这个世界类似于前世古代的华夏,许多地名甚至和前世相同,但又存在许多不同之处。现在所处的朝代不是自己熟悉的唐宋元明清,而是一个名为大晋的国家。大晋幅员辽阔,地大物博,至今竟然已延续了三千多年。要知道前世可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够延续如此之久。 落水后的小陆夕,上私塾时不再调皮捣蛋,变得聪明好学。尤其是抄了几首符合年龄段的诗后,还在十里八乡获得了“神童”的美誉。大家都说是小陆夕大难不死后,开了窍了。 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屡试不中后心灰意冷,加上年纪也大了,就在乡上开了个私塾。他对这个学生也是相当满意,说陆夕将来一定能考上秀才,说不定还能中个举人。 陆母听到后反倒是一笑而过,她不求自己的孩子能有多大出息,只要一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不过陆夕也没有令人失望,在十四岁第一次参加童生试时就考过了,成了秀才。 可惜福祸相依,陆母因为长期操劳,积劳成疾,病倒在了家中。本应前往金华城内的书院就学,准备乡试的陆夕不顾母亲的劝阻,坚持留在家中,侍奉左右。 但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终究还是比不上前世,尽管有陆夕的悉心照料,陆母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在不久前撒手人寰。 送完母亲最后一程后,陆夕在这个世界上又成了孑身一人,他离开了小乡镇,独自踏上了前往金华求学的道路。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卷起飞扬的尘土,将陆夕的思绪从纷乱中拉回现实。 一个披甲带刀的中年壮汉,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停在了茶肆旁。将马拴在马桩上后,走进棚内,随意瞥了一眼陆夕,把刀拍在桌上,粗声粗气地喊道:“小二,赶紧上茶,渴死老子了。” 小二赶忙点头哈腰地跑了过去,边上茶边道歉:“对不住,大侠您久等了。” 壮汉一连喝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问道:“多少钱?” “大侠说笑了,几碗茶水而已,就当是请您的。” 壮汉一听反而不乐意了,一拍桌子吼道:“奶奶的,老子像是会差你钱的人?” 说完,也不管小二反应,随手在桌上丢下几枚铜钱,提起刀就上马而去。 陆凡觉得这壮汉虽然粗俗,倒也挺有原则,莞尔一笑,也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拿上书匣背在身上,打算继续赶路。 小二刚刚收起铜钱,见他起身,提着茶壶过来问道:“客官,可要续茶?放心,我们只收一文钱茶碗费,续茶不收钱。” 陆夕谢过小二,言明自己还要赶路去金华。 “客官,到城里还有三个时辰的路程,走的慢的话,到时城门都关了。要不还是在我们这歇息一晚。”茶肆的边上就是一个小客栈,可以供来往的行人休息。 “不了,我走的挺快的。” 现在天色尚早,陆夕打算先赶到金华城再做打算。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决定,将成为他一生的转折。 第2章 兰若 陆夕背着书匣行走在官道上,从他离开茶肆,已经行了约一个多时辰,再过不久就可以抵达金华。他平时挺注重锻炼身体,有几分力气,但在这炎热的天气下,额头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走着走着,天色忽然昏暗下来,空气变得沉闷,时不时刮起一阵大风。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抬头望向天空,一大片乌云黑压压聚在头顶。明明刚才还是骄阳似火,晴空万里,一转眼就要下起暴雨来。 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连躲雨都没个去处。 一条长蛇形的电光在半空中张牙舞爪闪过,紧接着就是一道沉闷的雷声响起。片刻后,豆子大的雨点落到了陆夕的脸上。 官道两旁有一片树林,但是陆夕知道雷雨天不能在树下躲雨。他慌忙中沿着一条小道跑去,想寻寻避雨之所。 不多时,一座荒废的寺庙出现在眼前。陆夕赶紧跑了进去,轻轻松了一口气。这荒郊野外想找个挡风遮雨的地儿可着实不容易。 由于着急躲雨,他并没有注意到,大门上断了半截的牌匾,蛛网密布下,依稀写着“兰若”二字。 寺内殿塔壮丽,只是荒芜已久,满院生满齐人高的蓬蒿,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进到庙内正殿,正中是一座残破不堪的佛像,金漆早已褪尽,一条胳膊也不知去向。世人不知他们顶礼膜拜的金身下,也不过是一尊普通的石像,连自身都无法保全。 这时,陆夕发现里面已有一人一马,正是之前在茶肆有过照面的中年壮汉。壮汉已经在殿内生起了一堆火,正用刀插着一块肉烤着吃。 由于壮汉之前在茶肆的行为,让陆夕对他颇有好感,倒也不怎么惧怕。 他对着壮汉抱拳作了一揖,开口道:“这位壮士,在下可否进来避避风雨。” 壮汉瞟了陆夕一眼,似乎也认出了他。大大咧咧地说:“要进就进,庙又不是老子盖的,哪这么多废话。” 陆夕谢过后,走进殿内,寻了一根柱子靠坐着。只是身上的衣服被暴雨淋得透湿,此时黏黏的贴在身上,不太爽利。虽然书匣上,撑有一块油布遮面,平时用来遮荫,关键时刻还能用来挡雨。可无奈这突如其来的雨实在太大,书匣没起到半点遮雨的作用。 这个世界不比前世,万一染上风寒,可是件要命的事。可现在风大雨大,也没处找柴禾生火。 壮汉像是觉察到了陆夕的窘迫,对他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身体娇气的很,赶紧过来烤烤火。别染上个什么病死在这,平添晦气。” 陆夕咧嘴一笑,觉得壮汉言辞粗鄙,心还是挺好的。这些江湖中人,好像说话不带点脏字,别人就认不出他们是江湖人似的。 他脱下湿透的外衣,用书匣撑开放在火堆旁烘干,自己则穿着一件薄内衬盘腿坐下。 此时肉已烤熟,壮汉将肉用刀切开,递了一块给陆夕。陆夕连忙摆摆手出言谢绝,他现在烤着人家的火,再吃人家的肉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从书匣里摸出一块硬得像砖的干粮,就着水壶里的水,一口一口含软化后咽下。 壮汉见状,就收回了手里的肉,骂了句矫情。 陆夕吃着干粮,看着门外的雨瓢泼般洒落,看起来一时半刻是不会停了。 不过哪怕等到雨停,再赶路到金华城下,估计也要到夜里,那时城门已关,还得在城外等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入城。 恐怕今晚要在这破庙过上一夜了。 陆夕无奈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该听了那小二的话,现在想后悔都来不及。 好在现在是盛夏,要是冬天,天寒地冻,人还不一定能吃得消。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下来,陆夕随意对付了几口干粮,就到厢房歇息去了。 之前被雨困着无事可做,他就到庙里四处转了转,发现厢房里的床还能用。夏天蛇虫鼠蚁多,有床睡当然更好。 他和壮汉讲了一声,两人各自挑选了一间相对还算干净的房间。 只是屋内闷热,蚊虫飞舞发出嗡嗡声,时不时还来叮咬一口。陆夕卧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索性就起了身来,推门而出,打算赏赏月色散散步。 或许是白天下了场雨,天空没有云层遮挡,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清幽似水,将地面照得亮如白昼。 而夜晚的风也没有了白日里的燥热,吹在身上带来一股凉意。陆夕只觉得心旷神怡,方才的烦躁感仿佛也在这月色中,被清风给吹走了。 整座寺庙占地极大,陆夕白天只在前殿转过,此时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后院。 后院的东角上种了一大片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发出娑娑声。 而后院的正中,有一个小湖,里边野藕丛生,这个时节,正好已经开花。 满池荷花有些已经完全开放,有些还只冒了个花骨朵,形态各异,叫人看了心生欢喜。 正当陆夕沉浸在这美景中时,湖对面的亭子里传出了一阵琴声。弹琴之人似乎技艺极高,琴声婉转幽怨,令人听之动容。 陆夕心中大奇,这座寺庙里只有他和壮汉两人,没理由他一个浓眉大眼的粗汉会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只是亭子周围遮着一圈白纱帷幔,看不真切。他就沿着湖边用鹅卵石子铺成的小路朝亭子走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亭子近前。亭中人似乎没有听到脚步声,还在抚琴。 陆夕伸手掀开白纱,往里看去,一时间呆住了。 亭中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身着一袭白衣,肩上披着薄纱,皮肤白嫩得吹弹可破,脸上明眸流转,浅笑含愁,清冷中带着几分幽怨,美得仿佛坠入人间的仙女。 恰巧在这时,一根琴弦发出“锵”的一声响,应声断开。琴声戛然而止,少女抬头,正好看到眼前呆呆看着自己的俊秀少年,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作兰花状轻轻掩在嘴前,发出“呀”的一声轻呼。 第3章 倩女 陆夕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佳人,连声道歉。 “姑娘,我今日躲雨来到寺中,循着琴声过来看看,不是有意要惊扰到你的。” 还未等少女回答,一阵大风突然吹过,卷起了少女肩上的薄纱,向湖中方向飘去。陆夕赶紧跑过去,伸手想要抓住,脚下却不慎踩了个空,“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少女看到陆夕落水的傻样,不由失笑出声。 她站起身走到亭子的边缘坐了下来,一条纤纤玉腿荡在空中,脚上竟然没有穿着鞋袜,秀足暴露在空气中,晶莹剔透宛如白玉雕成。少女微微俯下身,朝水中扑腾着的陆夕递出一只手,想拉他上来。 陆夕的水性其实还不错,只是无意中落水,鼻子和嘴里灌了几大口水,呛得他肺部刺痛无法思考,这才在水里不停挣扎。 仓促间他抓到了少女脚上,少女也是微微一愣,不过还是任由他抓着。陆夕有了支撑,把头露出水面缓了口气,攀着亭子的边缘爬了上来。 陆夕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想道谢,却见自己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搭在了少女的身上,将她搂在怀中。 少女瞪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看着他,眼波流转,似有些许媚意。两人的脸贴的很近,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品尝到少女莹润的朱唇。 陆夕慌乱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将手抽回来,打算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想到刚才抱着少女时,入手冰冰凉凉的,不由好奇道:“姑娘,怎么你的身上比我还要冷?” 话刚说出口,陆夕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不是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吗! 这个世界可不比前世,礼教盛行,男女间有大防,一般女子和陌生男子说句话都会羞得脸红,更何况被陌生男子抱着。 他担心少女听了生气,想开口解释,却听到少女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比我暖啊。” 声音轻柔悦耳,如泉水涓涓,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柔弱弱感。 陆夕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若是顺着说下去,总感觉像个变态。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没有说话。直到看得陆夕脸色微微发红,才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薄纱,递给少女,不好意思地说道:“把你的纱弄湿了。” “无妨,多谢公子。”少女浅笑着接过,放到一旁。只是在接纱时,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了陆夕的手,让他心头泛起一圈圈涟漪。 不过,一个貌美如仙的少女大半夜出现在这荒郊野岭,总归显得有些怪异。陆夕开口询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为何深夜独自一人在这寺里?” “奴家姓聂,名唤小倩,乃金华人士,随父母去外地省亲回来。不想在这山中遇到了大虫,马匹受惊,带着马车一路来到了这兰若寺里。也不知父母如今安危如何,何时才能寻来,我孤身在夜里害怕,就到亭中抚琴,排遣愁绪。”少女说着,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就要滴落下来,叫人看了很是心疼。 仿佛平地起了一声炸雷,陆夕的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少女说的话他一句都没有仔细听,耳边反反复复只有那么几个字。 聂小倩,兰若寺。 陆夕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世今生加起来足足三十年的无神论世界观在瞬间被冲击得粉碎。 荒郊野外的废弃古寺,神秘美丽的娇柔少女。 兰若寺!聂小倩! 若只是一处相同,还能说是巧合,眼下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前世,他也曾为那个仿佛有着浓浓化不开的哀怨的聂小倩魂牵梦萦,可当古老鬼怪故事中的少女从书中走出来,真的俏生生站在他面前时,他的心里更多的是却是惊恐。 小倩“嘤嘤”的哭声已经停下,她看着眼前呆呆站着一动不动的少年,困惑不解。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小倩的声音将陆夕惊醒,他的内心仍然波涛汹涌,但面上已恢复平静,他知道如果自己显露出任何异常,今晚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没事,刚刚想事情有点出神了。姑娘放心,令尊令堂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他们也肯定很快便会寻来此处。” “多谢公子吉言。”小倩向着他微微一笑。 “天色已深,姑娘还是早些歇息,我也要回屋去了。”陆夕此时只想着赶快逃离,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小倩感到有些疑惑,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难道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吗? 只见她双眼泫然欲泣,扯住陆夕的袖子,整个人扑入他怀里,抽泣着道:“这寺内黑灯瞎火,阴森可怖,我一个人待着害怕,公子可不可以陪陪我?” 正当陆夕要开口拒绝时,小倩又说出了一句让他血脉贲张的话。 “月夜不寐,愿修燕好,望君怜惜。”小倩说完抬头看向陆夕,精致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双颊上带着娇羞的红晕。 这句话若是翻译成大白话,大概意思就是“睡不着,想xx,你轻点。” 而因为刚才的动作,此时她的衣襟微微有些敞开,从陆夕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到一片白嫩细腻的肌肤。 要是常人面对眼前的场景,早就不管不顾扑了上去,对少女百般疼爱。可陆夕不同,他可是清楚的知道眼前这含羞带怯的少女不是人。 虽然小倩是个心地善良的女鬼,可自己不是宁采臣啊!要知在遇到宁采臣前,小倩也是在树妖的逼迫下害不少人丢了性命的。 倘若自己真流露出半点色心,恐怕当场就会被一锥子刺破心口,供树妖吸干鲜血而死。 但这么一个娇嫩可口的人儿在眼前,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任谁都会遐想连篇。陆夕觉得再待下去,自己恐怕也要无法控制自己了。 怪不得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 陆夕惊惶地推开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说了声:“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 匆匆起身,逃也似的往前殿跑去,途中还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小倩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噗嗤一笑。 “莫非真是个正人君子?” 第4章 夜话 此时在寺里的一处小院内,正有两个人在那窃窃私语,其中一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另一人是穿着暗红色衣服的老妪,头上还带着银色梳形首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只听老妪开口,声音如同刀锯木条般难以入耳:“小倩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见那书生俊俏,在那耳鬓厮磨呢。”妇人随口道,说完又看了老妪一眼,问:“她最近可有向姥姥发牢骚?” 老妪回答道:“牢骚倒是没有,怎么,可是你又欺负她了?” 妇人皱了皱眉,说道:“姥姥您这话说的,哪能是欺负她,不过教教她规矩罢了。” 说着走到老妪身后,替她轻轻揉着肩,接着道:“这小妮子就不能给她好脸色看,她仗着姥姥宠爱,都快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背后的阴影里传出。 “姐姐这般说,实在令小倩惶恐。” 妇人听到声音吃了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来强笑,道:“小倩来了啊。” “呵呵,果然不能背后说人,我们两个正说着你呢,没想到你这小妖精就悄悄进来了。”老妪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牵过小倩的手,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小娘子美得像是画中人,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把魂儿勾了去。” 小倩淡淡地说道:“这寺里也就姥姥会说小倩的好了。” 这时妇人轻哼了一声,问道:“那个书生怎么样?” “没有受我的诱惑,放他离开了。” “呵,莫不是你见他生得一副好皮囊,心慈手软了?”妇人一声冷笑。 “姐姐这可真是冤枉小倩了。”小倩一脸委屈地盯着妇人,露出无辜的表情。 “咳咳,好了好了。”老妪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接着也是一脸怀疑:“以小倩的容貌,当真有人能拒绝不成?这些年来你可是第一次失手。” “可能那书生是个正人君子吧。”小倩偏着头思索了一会,略微有些肯定地回答道。 “是不是正人君子,且让我去试上一试便知。”美貌妇人依旧不依不饶,想再去试探一番。 “姥姥,可按我们的规矩,如果不是好色贪财之人,是不能害人性命的。”小倩拉着老妪的手左右摇晃,撒起娇来。 老妪摇摇头叹了口气:“就由着你姐姐去吧。” 且说陆夕一路跌跌撞撞逃回了前殿厢房,来到壮汉的屋外。听到屋内鼾声如雷,微微松了口气,急促地拍打着房门。 壮汉揉着惺忪的睡眼,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门一打开,陆夕急忙问道:“壮士,你是不是叫燕赤霞?” “什么燕赤霞,鸟赤霞的,老子叫郝大通。”壮汉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本就极为不爽,此时更是骂道:“我说你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大半夜不睡把老子吵醒,就为了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陆夕听到壮汉的回答,心底一凉。 他原以为既然有兰若寺有聂小倩,那么肯定会有燕赤霞。若是有他保护,自己的小命应该就能无忧了。 可冷冰冰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原本剧情中燕赤霞也不过是恰好路过,借宿在此处。哪有那么好的事,自己路上随便遇到个壮汉,就是那道法高深的燕赤霞。 陆夕还是不死心,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逃出生天的可能大。 “郝大侠,这座寺庙不干净!我刚刚在后院遇到了女鬼!” “你这死书呆,发了梦过来消遣老子呢?”对于陆夕的话,壮汉是一个字都不信:“就算真有鬼,敢来找老子,老子也一刀给它劈了。” “没什么事就赶紧滚,老子还要睡觉。再来寻老子开心,信不信我削你。” “我没骗你!这里真的有......”回应陆夕的只有“砰”的一声响和一扇紧闭的房门。 隐约听到壮汉的骂声从屋内传出:“奶奶的,半夜里净不干点人事。” 陆夕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静静坐在床边。 揉了揉眉心,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知此时越是身陷于绝境,就越要保持冷静,干着急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努力在脑海中回忆所有与倩女幽魂有关的情节。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树妖姥姥一般不会亲自动手,总是先派手下的鬼物惑人。一旦起了色心贪念,就会为鬼物所害,沦为树妖的养分。而鬼,似乎是不能在白日里现身的。 只要自己坚守本心不被诱惑,坚持到天亮后逃离兰若寺,就能保全性命。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自己的猜测上,万一这个世界的情况有所不同,自己还是毫无办法。 正当陆夕想得出神之际,一阵敲门声响起,在寂静无声的夜里显得突兀而又诡异。 他被吓了一个激灵,心道莫非是聂小倩跟了过来? 陆夕出声询问:“谁......在外面?” “深夜寂寞,感君独居,特来相会,以藉相思。”有人回答,却不是聂小倩的声音。 言辞虽然文雅,但到底还是那么回事儿。 陆夕不禁头疼万分,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刚拒绝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这是不肯善罢甘休啊。 “不约。”他也不敢说什么狠话,怕将鬼物逼急了。只盼着屋外之人在自己表明态度后,能够离去。 但对方显然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径自推门而入。 陆夕听到开门声,顿感坐立难安,若是鬼物直接对他动手,自己定是无法幸免了。 门缓缓打开,月光透了进来,显出一个娇好的女子体态,头上盘着发髻,作妇人打扮。 妇人娇笑着走向陆夕,边走边说道:“公子连见都未见妾身一面,怎就急着拒绝。” 陆夕强自镇定回答:“我畏人言,恐有失足,廉耻道丧。” “公子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人能知晓。”妇人的话带着无限的诱惑力,配合着妖艳的脸蛋,仿佛一个深邃的漩涡般将陆夕卷入其中。 说话间,素手轻解罗衣,其下竟不着片缕,露出丰腴有致的身体。 “公子,我美吗?” 第5章 惊魂 “公子,我美吗?” “美......美极了。” 陆夕的嘴里发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嘶哑声音,他只觉头昏目眩,体内仿佛有一只发狂的野兽要咆哮而出。 “那公子可想与我共赴云雨?” “想……” “公子快来~你想怎样,妾身都依你。”妇人的口中发出甜腻诱人的声音。 陆夕抬起一只手慢慢向妇人伸去,见到这幕,妇人妩媚的脸上浮现一抹讥讽的冷笑。 只要书生对她做出一些冒犯的举动,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书生杀了。 一旁躲在暗处观察的聂小倩不由有些心急,她没想到妇人竟然用上了魅惑之术,这个书生不过是个凡人,精神力薄弱,定然抵挡不住。一旦中了此术,任你多正直坦荡的人,都会被迷了心志,沦入欲望的支配。 她不忍看这好心的书生就这样白白丢了性命,打算出手阻止。哪怕姥姥事后怪罪,也就罚她好了。 这时,却见书生伸出的手突然改变了方向,一把抓起散落在地的衣裳,接着站起身胡乱披到了妇人身上,把她一路推到门外,口中说着:“多谢夫人美意,小生无福消受,还是请回吧。” 说完,一把将门碰上。 陆夕背靠着门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原本干了些的衣服,又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 心中暗道好险,要不是自己在关键时刻咬破舌尖提起一些精神,恐怕就着了这鬼物的道了。 小倩也微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书生意志倒是坚定,竟然能挣脱魅术的束缚,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眼。 妇人原先见陆夕中了自己的魅惑之术,以为胜券在握,没成想自己的法术竟然对一个小小的凡人没起到作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是就这样回去,不知道会被那个小贱人如何嘲笑。更是下定决心绝不能放过这个书生。 妇人打定主意后,急匆匆地离去。 陆夕躲在屋内,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这关过去了,今夜想来应该会平安无事了。 今夜一连串的变故早就让他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在这鬼怪盘踞的兰若寺里睡着,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躺到床上,强逼自己瞪大眼睛,稍稍恢复下体力。 然而甫一沾床,就有一股无边的困意袭来,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陆夕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挠门,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轰” 屋门应声倒下。 陆夕瞬间惊醒,从床上弹起,看向门口。 三具腐烂枯瘦的尸体正向着他走来,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气息。 尸傀! 这些都是曾经被兰若寺里鬼物所害之人的尸体。灵魂被树妖困锁在体内日夜折磨,无法投胎转世,沦为了树妖控制下的傀儡。 原来妇人见美色勾引不起作用,就驱使了这些尸傀,打算用更直截了当的办法害死陆夕。 陆夕看到眼前的恐怖场面,心都快从胸膛里跳了出来。此前无论是小倩还是妇人,都能交流,被他糊弄了过去。 可这些尸体一样的怪物怎么看都不是具有智慧,好说话的样子。 眼下绝对是今晚最凶险的一刻。 陆夕思索着退路,看到房门处被尸傀堵着,如果要从大门逃出去绝对是自投罗网。 他环视了一眼房间,见一侧墙壁上有一扇窗户,只要能跑到窗前,就能翻窗出去。只是有一只尸傀就在离窗户不远处,一旦动作慢上一点就会被抓住。 可这已是眼下唯一的生路,若是晚上一会,尸傀包围上来,那更走不掉。 此时离的最近的一只尸傀已近在眼前,陆夕也不再犹豫,飞起一脚将其踹开,接着拔腿就跑。 被踹倒在地的尸傀嘴里发出愤怒的嘶吼,爬起身追来。 而靠窗的那只尸傀见陆夕朝自己方向冲来,挥起一爪向陆夕脸上抓去。 可以看到它手上的肉腐烂发黑,有的地方已经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恐怖吓人。 陆夕隐隐能听到爪子带起的破风声,这一下要是被抓实了,恐怕半张脸上的皮肉都要被抓下来。 他不敢大意,矮下身来躲避,余光瞥见另一只尸傀已到了身旁,张开双臂就要抱住他。情急之下就地打了个滚,逃出了包围,又赶紧用手在地上一撑起身,继续向窗边跑去。 窗洞近在咫尺,只要能逃出去就还有希望。 “啪。” 窗被推开,他支撑着窗户边缘奋力一跃,双脚落在地上。 终于逃出来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被打入了无情的深渊。原来屋外还有一只尸傀,一看见他便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尸傀压在陆夕的身上,张开大口就要朝他脖子咬下。他撑住尸傀的肩膀,死命往外推。眼中可以看到尸傀漆黑一片的嘴里,牙龈已经萎缩,露出长长的牙根,一股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心里焦急万分,尸傀力气很大,他一时挣脱不得。而屋内的尸傀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四只尸傀围攻下,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危急关头,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壮汉走了出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到底有完没完,乒乒乓乓一晚上,还让不让人睡……” 壮汉话还没说完,陡然间看到眼前诡异的一幕,一个“觉”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行走江湖多年,听说过不少乡野诡事,然而亲眼目睹却还是头一回,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飞奔进屋拿起大刀后折返,利刃出鞘,一道寒芒闪过,已将尸傀的头颅斩下。 幸好它体内的血液早已凝固干涸,才没溅了陆夕一脸。 另外三只尸傀也在此时冲了出来,壮汉眼神一凝,拎着长刀杀将而去。 尸傀生前都不过是些普通人,死后虽然力大无比,但壮汉武艺更是不俗。三只尸傀竟无一是他一合之敌,一只被一脚踹倒后反手一刀插入脑袋,另两只则被一记横扫拦腰斩断。 陆夕趁机推开身上的无头尸体爬了起来,心有余悸。若非壮汉及时出现,他今夜就要交代在这了。 第6章 青鬼 陆夕对着郝大通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郝大侠出手相救!” 郝大通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老子早说过真有鬼也一刀劈了。这鬼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罢,低头看向脚下四具破碎的尸体。却见他们仍未死去,蠕动着想要将身体拼接起来。 郝大通不禁惊骇莫名:“奶奶的,这鬼难道杀不死?那倒是有些难缠。” “郝大侠,这几只不过是小鬼罢了,寺里还有只老怪比这更凶千百倍。”陆夕忧其一时冲动,不把兰若寺的鬼物放在眼里,到时平白丢了性命。 树妖姥姥可是有着千年道行,手段诡谲,故事中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夏侯剑客仅仅一个照面就惨死在树妖手下。虽说这“天下第一剑客”含有很大水分,但想来实力也不是郝大通之流可以比拟的。 郝大通皱紧眉头,似在思索,片刻后对陆夕道:“小子,此地不宜久留,你可要随我一同离去?” 陆夕大喜,答道:“求之不得!” 之前他不逃是因为兰若寺里鬼怪众多,若是盲目逃窜遇上了,可不是他一个毫无半点武艺在身的书生可以对付的,还不如安心等到天明,鬼物无法现身后再走。 此时他见郝大通武功高强,寻常小鬼近不得身,又愿带他一起走,自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往寺庙大门处赶去。然而行到正殿,却不约而同地顿足停步,只因前方正有一貌美妇人堵住了去路。 妇人娇笑一声道:“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不如留下来陪妾身好好快活一番。” 郝大通本来看的眼睛都直了,但在陆夕的连声咳嗽提醒下醒悟过来,知道这也是鬼物,当下也不与她客气:“你这女鬼,模样倒是俏的紧,放在金华城里的春风楼也能当个红牌。” 嘴上说着,手头功夫也不慢,长刀已被他抽出刀鞘,在透过窗棂投进的月光下绽出粼粼寒光。 郝大通持刀正对妇人,怒喝道:“赶紧滚开别挡老子的道,你这细胳膊细腿可不是老子的对手!” “呵呵,区区武夫,好大的口气。”妇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阴冷。 “今晚,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妇人将双手举到胸前,一根根乌黑尖锐的指甲自指尖生长而出,短短片刻已长到五寸长短。下一刻便见她急冲过来,鬼爪探出似要挖人心肝。 郝大通见状,提刀迎击,欲要一刀将妇人的手指切断。 “当” 刀爪相接,竟发出金铁之声。观那妇人手掌,竟是毫发无伤,反将长刀牢牢抓在手中。另一只手已朝郝大通胸口戳去。 郝大通内心亡魂大冒,却不敢弃刀逃命。他这一身功夫都在这口刀上,若是丢了刀,更非鬼物对手。 他双手握住刀柄奋力一绞,撑开妇人掌中空间,立刻抽刀快步后撤,堪堪避过。若是再晚上几分,恐怕就要被捅个透心凉。 妇人一击未果,暴躁异常,飞身跟上,转眼又与郝大通缠斗在一起。 陆夕在一旁看得紧张,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可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心中暗暗着急。 而郝大通此时内心也是叫苦不迭,他这身本领多是用来与人争斗,可这女鬼浑身坚硬似铁,令他无从下手。一身本事还发挥不出一半,着实憋屈。 一人一鬼你来我往打了好一会儿,郝大通挡下一击,寻了个空当抽身而出。 只见他突然以一种迥异常人的频率开始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带着独特的韵律感。手中长刀亮起一层薄薄的白色光华。 妇人又一次冲到了面前,郝大通不闪不避,长刀横扫而出,白光如一道匹练闪过,下一刻妇女已是身首异处。 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郝大通一下子瘫坐在地,脸色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陆夕赶紧小跑上前,将他扶起,奇道:“郝大侠,你刚才那是内力吗?” “不过......是些粗浅......的呼吸法。” 郝大通还没缓过劲来,说话声音断断续续。 “赶紧走,我的气力......差不多耗尽了。”郝大通出言提醒。 陆夕搀扶着他就要往外走,却惊见地上的无头女尸竟然爬了起来,将头提起按到脖子上接续上。 妇人眼神死死盯着他们,神色怨毒而扭曲,脸上有一缕缕黑气冒出,口中发出呕哑嘲哳的鬼叫,听得陆夕两人直感烦厌欲呕,忍不住用手堵住了耳朵。 “我要你们死!!!” 妇人的身上也开始冒出缕缕黑烟,皮肤的颜色渐渐转变为青黑色。身体如同被打了气般膨胀起来,身形一点点拔高,四肢上的筋肉高高隆起。 再仔细看,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样貌,分明是个身高近三米,面目狰狞的恶鬼。恶鬼青面獠牙,眼睛大如铜铃,两根尖牙从嘴里伸出足足到了下巴。 看着眼前的丑陋鬼物,陆夕想到自己此前差点被其引诱,胃里泛起一股酸水,差点吐了出来。 郝大通也是满目震惊,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对这恶鬼没造成多少伤害,此时还变得更为强大。 青黑色的巨大鬼物已经一掌拍了下来,郝大通举刀过头顶,试图格挡。 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手中的长刀无法握住,瞬间脱手飞出。虎口上裂开一道口子,鲜红色的血液流淌而下。他的脑中此时只剩下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青鬼抬手又是一掌,将郝大通拍得倒飞去,重重撞在正殿中央的佛像上,本就残破不堪的佛像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崩溃的命运,碎作了一块块。 郝大通滑落下来,没有半点动静,已经昏死了过去。青鬼缓缓走去,恐怖乌青的大手捏住郝大通的脑袋,手上用力,想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就在这时,青鬼的背后传来“啪”的一声响,它疑惑地偏过脑袋,却见那书生站在身后,手里还举着破破烂烂的书匣,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书籍、衣物。 第7章 舍利 陆夕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先前他见郝大通就要命丧当场,体内不知何处涌现了一股勇气,他举起书匣就冲到青鬼背后奋力砸去。 这一砸可以说是用上了全身的劲,一下就把书匣砸的粉碎,书籍纷飞而出。可是青鬼的背上却连一条印子都没有留下。 陆夕的心里泛起浓浓的无力感,现在连郝大通都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遑论他。殒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青鬼只觉自己遭到了这个小小凡人的戏弄,嗔目切齿,原本就狰狞恐怖的面容更加扭曲。 它抛开了手中的郝大通,转过身一把掐住陆夕的脖子,将他高举到半空中。 陆夕的腿悬在半空中来回挣扎,双手拼命想要掰开如铁钳般卡在脖子上的大手,哪怕终究只是徒劳。 青鬼此时只需稍稍用力,就能折断陆夕的颈骨,可它似乎并不想立刻杀了他,而是要让他充分感受到死亡来临时的恐惧绝望,它看着陆夕无助的表情发出肆意张狂的尖笑声。 空气从陆夕的身体里一点点抽离,窒息感席卷而来,他的脸在缺氧下已经涨成了酱紫色。陆夕的大脑停止了思考,意识慢慢变得模糊,陷入了一片混混沌沌的黑暗中,一如前世死亡之时。 又要,死了吗? 这一世,本就是上天额外的馈赠,自己应该知足了吧。 可是,好不甘心啊...... 恍惚间,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陆夕看到了一片不一样的色彩,是一片金色的,明亮而又温暖的光。 光芒的尽头,是天堂吗?是他最后的归宿吗? 陆夕的意识像是被火焰吸引的飞蛾,向着金色光芒的源头飘荡而去。 意识在逐渐接近,可光芒的尽头,没有什么天堂仙府,极乐世界。只有一颗小小的,鹅黄色的珠子。 看着眼前的珠子,陆夕困惑不已,这不是自己前世从小佩戴着的石珠吗? 作为自己身世的唯一线索,也是自己在福利院里唯一独自拥有的东西。他一直对这颗石珠视若珍宝,也曾翻来覆去研究过无数次,上面的每一道纹路他都清楚地记得。 不会认错的!陆夕叹息着,没想到连死后,也只有你一直陪着我。 他控制着意识想要抚摸石珠,却在刚刚接触到的瞬间,被石珠绽放出的光芒包裹住,一段从未有过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意识里。 记忆的内容是一篇名为《大日如来渡厄净世根本经》的法门,亦可称《大日净世经》。 而他也在瞬间清楚了小石珠的本质,乃是一颗舍利子。 可,这是谁的舍利?为何会出现在他身上?为何会与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又为何赠予他如此珍贵的传承? 陆夕的心里充满了太多疑问。 还来不及细细思量,眼前的世界已经一片片支离破碎,如同被打破的镜子。 兰若寺正殿中,原本已快无气息的陆夕茫然地睁开了双眼。 瞳孔深处似有一轮大日在燃烧,释放出无量光,将整个眼珠映得金黄。 一圈金灿灿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陆夕身上燃起,也点燃了青鬼抓着他的右掌。 青鬼吃痛发出惨烈的嚎叫声,闻之毛骨悚然。 它忙不迭丢下手中的陆夕,疯了似的拼命甩着手,但璀璨绚烂的火焰非但没有半分熄灭的架势,反而如同附骨之蛆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青鬼见状一狠心,咬牙挥起左手长长的利爪,将右臂齐根斩断。 一条燃烧着的手臂落地,眨眼间化作了青烟。 青鬼的眼中带着不安和惊恐,惧恨地嘶吼道:“太阳真火!你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谁!” 陆夕恍惚的精神被它的吼叫声拉回了现实,他一脸迷茫地看着身上的火焰,甚至还在自己体内感受到了充盈的力量。 片刻后,他明悟过来,自己竟是在无知无觉中,下意识地运转起了《大日净世经》。而舍利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神魂中,散发着佛光为他涤荡凝练神魂,源源不断地为他提供着力量。 这力量虽不是自己所有,只是舍利子暂借给他,却让他提前感受到了法力的无穷奥妙。 他只觉此时一举一动都携带着浩浩荡荡的威能。 回忆着《大日净世经》中的神通法术,一步踏出,眨眼间已至青鬼面前,并指如剑,于虚空中划过。煊赫的太阳真火凝聚成长剑形状斩落,在青鬼的惨叫声中,将它仅存的左臂斩下。 青鬼哀嚎着连连后退,它心中惊惧不已,不知为何这书生会突然间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它知自己万万无法抵抗,若是不赶快逃命,怕是会死在书生手下。 青鬼不敢迟疑,当即运起法诀化作一道乌光,朝殿外飞速遁去。 “唵” 陆夕微微张口,未见其出声,却有一道宏大威严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如古象低吼,似天龙长吟,又像是滚滚雷音。 青鬼在空中如遭雷击,跌落下来,无法再维持乌光形态,露出断了两臂的身形。 青鬼眼见自己连逃命都做不到,重新化作妇人模样跪地连连求饶:“公子饶命!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只要公子能够放我一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着,挺起了浑圆饱满的山峰,身上的衣衫早在变为高大恶鬼时撕裂开,不知散落于何处。 只是妇人如今断了双臂狼狈不堪,又在此前现出过狰狞丑陋的本来面目,实在令人提不起半分兴趣。 陆夕信步走到妇人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右手抬起轻搭在妇人头上。 妇人见状,以为陆夕对她的提议心动了,心中一喜,乖巧地用头发磨蹭着陆夕的手掌,却听见陆夕平淡的话音传来。 “你太丑了,我拒绝。” 妇人还来不及分辨话中意思,一道金色的火光已在她的身上亮起,在惊愕中布满了她的全身。 鬼物发出凄厉的哀嚎,在火焰中转眼化为了飞灰。 陆夕收回手,偏头看向角落阴影处,语气淡漠地说道:“出来吧。” 原本空无一人的角落,缓缓浮现出一道白衣倩影。 第8章 树妖 来人正是聂小倩,此前她见妇人行踪诡异,就一路跟在身后,看到妇人竟直接对二人下手。原想出手解救,却不曾想亲眼目睹了这场巨大的变故。 听到陆夕的话,她知自己已被发现,便不再隐藏,走到陆夕面前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倩见过公子。” 小倩抬头看向眼前的书生,只见他浑身沐浴在金色火焰中,眼中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气息煌煌如日,威武好似下凡的天神。 她回想起此前与陆夕在亭中的亲怩,不禁微微有些脸红,心中想着:“没想到他是个如此有本事的人,怕是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还故意这般作弄人家。” 陆夕此时神魂笼罩在佛光中,只觉精神清净无垢,无欲无念,如仙似佛。 他平淡开口,语气不夹杂半丝人世间的情感:“你可是来阻拦我的?” “小倩不敢。” 小倩说着竟然屈身跪下,语有戚戚然:“不敢欺瞒公子,小倩很久前就病死了,被爹娘埋在这兰若寺旁。不幸受到了妖物的威胁,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腆颜向人,实非本意。公子胸怀正气,又有神仙手段,还望能救我脱离苦海,小倩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大恩。” 在见过陆夕展现的强大力量后,小倩就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此生唯一一次脱离树妖控制的机会了。 她本性善良,不愿害人,可无奈尸骸被树妖掌控在手,若不听从,便会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夕凝视着身躯微微有些颤抖的清丽少女,像是一朵风中的柔弱小花,若有所思。 他现在的状态虽然如圣如贤,却不影响思考,他观小倩身上气息轻盈,不似其他鬼物浑浊污秽,竟是从未吸食过生人精血。 在兰若寺这等污浊之处,还能保持自身善念,足以可见其品性纯良。 况且因为前世的原因,他本就对这个命途多舛却又纯真善良的少女有着极大的好感。 如今既然有能力相救,陆夕自是不想让她走入原本的宿命中,再经历更多苦难。 他开口问道:“我该如何救你?” 小倩听他答应,答道:“我的尸骨在树妖手中,只要能将其销毁,树妖就无法通过尸骨控制我了。” 顿了顿,欲言又止道:“只是姥姥修为深厚,公子要取回尸骨怕是会遇到危险......” 她终究是善良的,哪怕面对渴望已久的自由,也还在担心别人的安危。 “无妨,总要试上一试。” 陆夕抬手凌空虚托,一股柔和的力量扶着小倩站起身来,开口说道:“带路吧。” 突然想起还在地上躺着的郝大通,差点把他给忘了。之前郝大通救过他,若放任其昏睡在此处,万一遇到游荡的鬼物,怕是会丢了性命,那自己可就后悔莫及了。 陆夕手上结了个宝瓶印,只见一丝丝莹莹白光如春雨般落在郝大通身上,瞬间伤势已经复原。 郝大通悠悠醒转,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摆起架势戒备地扫视四周,寻找将他拍晕的鬼物。却只看到金色光华中的一男一女,不由愣在当场。 陆夕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那鬼已被我消灭,你跟着我走。” 在陆夕强大的气势下,郝大通虽然充满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跟在了陆夕身后。 三人一路来到了兰若寺后的白杨林,期间只要遇到了鬼物,陆夕就是一道太阳真火打去,无一可以逃脱。 郝大通看得目瞪口呆,没料到这少年书生竟然是神仙中人,想到自己此前语气颇为不客气,不禁心有讪讪:这小神仙总不会和自己一个凡人计较吧? 陆夕自然想不到郝大通正在担心自己秋后算账,此时他已在小倩的指引中,来到了一棵遮天蔽日的老树下。 一个身穿暗红色衣服的老妪坐在树根上,来回审视着他们三人。 老妪咳嗽了几声,发出拉破风箱的声音道:“老身就说今夜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因为公子。” 看着陆夕身上的太阳真火,老妪叹了口气道:“这次是老身走了眼,没有瞧出公子仙人之姿,多有得罪。公子杀了我那么多手下,气也该消了,不知来找老身所为何事?” 陆夕表情不见丝毫波澜,说道:“交出小倩的尸骸。” 老妪其实在看到小倩时,心中就已有猜测,此时听到陆夕的回答后点了点头,转向小倩道:“小倩,我早说过无人可以拒绝得了你的美貌。” 小倩偷偷瞧了眼陆夕,摇了摇头说道:“公子帮我,并非为了美色。” 老妪并不在意,摆了摆手,几根粗黑如同蛇尾的树根蠕动起来,不知从何处卷来了一具已经掉漆的褐红色棺椁,放在了陆夕三人的面前。 “小倩,老身虽然限制了你的自由,可这些年来也待你不薄。当年若非有我庇护,你一个新死之鬼,早被群鬼分而食之了。” 小倩看着自己的棺椁发呆,她万没想到树妖会这般轻易地交出来,听到老妪的话,也点了点头道:“小倩不敢忘记姥姥的恩情,可实在不愿害人了。” 此时,陆夕对着装有小倩尸骨的棺椁屈指一弹,一道火焰飞射而出,熊熊火焰燃起,不多时便将尸骨连着棺椁烧尽。 小倩痴痴望着空中飞散的灰烬,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多少个日日夜夜,她都在盼着这一刻。 现在,终于实现了。 可然后呢?一阵巨大的空虚感无端涌来,自由了,自己又能去哪儿呢?那么多年过去了,爹娘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即便还在,她已成了鬼魅,阴阳两殊途,再见面也不过徒增伤悲。 她只觉天大地大,竟无处可以安身,内心一片悲凉。 忽而瞥见身侧的书生,正是他,在黑夜里为她渲染出了光的模样。 似是被触碰到了心底的柔软,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嫣然的笑意。自己说过,要为奴为婢报答他,那就一辈子侍奉在他的身边吧。 第9章 入城 老妪静静地看着陆夕烧毁了尸骨,这才出声道:“公子,东西老身已交给你,今日之事不如就此罢休?” 陆夕刚要开口,却忽然皱了皱眉,而后答道:“好。” 说完便将周身的太阳真火收入体内,带着两人转身离去。 郝大通有些着急,这些妖魔鬼怪若是放任不管,不知还要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他见这老妖对陆夕似乎很畏惧,不明白陆夕为何要放过它们。 他忍不住想要出言提醒,却见陆夕身上不知何时已经没了那股超然红尘外的意境,正在疯狂给他使眼色。当下赶紧闭嘴,默默跟着离开。 原本躲在老树后的鬼怪们钻了出来,它们见小倩重获了自由,眼中又是嫉妒又是怨恨,围了上来询问:“姥姥,难道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们?” 老妪眼神冷冷地看了它们一眼,吓得众鬼怪不敢抬头,才说道:“此人修为极强,且身具太阳真火,天生克制我。” 又将目光投向陆夕等人离开的方向,接着说道:“何况,小倩早已被黑山看上。自会有人对付他们。” 她的面容扭曲,一道道深邃如树皮的皱纹挤在一起,已无半点和蔼老妇人的模样。 早前兰若寺内的鬼物几乎都被陆夕斩杀一空,三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兰若寺大门口,郝大通也牵来了他的黑马。 陆夕和郝大通共乘一骑,小倩飞在后方一路跟随,终于在天色快要亮起时看到了金华城的城墙。 陆夕这才松了口气,这短短的一夜竟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城门未开,马儿也跑累了,便在原地稍作休息。 郝大通对陆夕抱了一拳道:“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陆夕也回了一礼:“陆夕,陆朝阳。” 郝大通看着陆夕,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出言道:“陆公子,老……我是个粗人,但有一言不吐不快,你可别见怪。” 陆夕苦笑了一声道:“我知你要说的是什么,只是我这法力无法长时间维持,当时若再晚点走,可能就走不掉了。” 之前他能有如此威势,全是依仗舍利子为他净化凝练神魂时,任由陆夕随意使用它的力量。 可在凝练完成后,神魂中的力量如江水退潮缩回舍利子内。 若不是他反应够快,将太阳真火收回,装作息事宁人,恐怕就要维持不住火焰,被树妖看出端倪。 郝大通尴尬挠了挠头,说:“公子磊落坦荡,肯将这等秘密告诉我,我郝大通惭愧。” 他换成自己的角度看,要是自己的武功时灵时不灵,是断然不会说与人听的。 陆夕转头看向小倩,有些迟疑道:“聂姑娘,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公子唤我小倩便好。”小倩巧笑嫣然地望着他,认真回答道:“自是跟着公子咯,小倩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 陆夕听得一阵恍惚,忙摆摆手道:“我救你并非是为了要你报答。” 他虽很喜欢小倩,但不愿趁人之危,以报恩的名义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这样做,与那树妖又有何区别? 没想到小倩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半点高兴,反而泪水潸然流下,小声啜泣道:“小倩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求名分,只望能当个婢子,陪伴公子左右。若是公子不要我,小倩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陆夕见她落泪,慌忙连声安慰,可小倩反而哭得更伤心了,让他心疼不已,无奈道:“那就跟着我吧。” 小倩听到他答应,转眼已破涕为笑,嘻嘻道:“谢谢公子。” 变脸速度之快令陆夕瞠目结舌。 郝大通在一旁以手抚额没眼看,心中叹到:“陆公子终究还是太年轻啊。” 陆夕抬眼见此时天光将明未明,不由有些担忧地问:“小倩,天快亮了,你能在太阳下现身吗?” 小倩摇了摇头,说道:“阴魂除非修成鬼仙,否则是不能暴露在太阳下的。白天只能躲在屋内或阴暗处。” 她思索了一番,又问道:“公子,你身上可有玉器?我也可以附身在玉石中的。” 陆夕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只贴身珍藏的玉镯。这只玉镯是陆母的嫁妆,离世前交到陆夕手中,说是要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玉镯很普通,并不水润也不剔透。 小倩看到却很是喜欢,陆夕便将玉镯送给了她,平日里可以依附在上面。 小倩满心欢喜的接过镯子戴到手腕上,只要是公子给她的,那就是最好的。 她抬起手晃了晃,问陆夕:“好看吗?” 普普通通的玉镯竟被戴出了几分名贵之感。 “好看。”陆夕愣愣回答,不知是在夸镯子还是在夸人。 终于,天色大亮,小倩早已附进玉镯被陆夕收入衣袍口袋内。 他和郝大通牵着马朝城门走去,守门的卫兵在粗略检查过身份后便将二人放行。 入城前,陆夕回头远眺兰若寺的方向,思绪纷飞,如今他实力低微,做不到更多事情,只能眼看着树妖逍遥自在。待将来修炼有成,他定要再闯一闯这兰若寺,荡清妖邪,还这座古刹一个朗朗乾坤。 通过城门后,已能看到城内景象。金华城占地极广,街道纵横,只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街边摆满了各式小摊,很是繁华。陆凡感慨这金华城虽是县城,却隐隐有几分大城风范。 两人随意寻了个食摊,点了些吃的。打斗奔波一夜,两人早已是饥肠辘辘,恨不得连筷子都吃下去。 他们边吃边聊,言谈间陆夕知道了郝大通是浙州府盐帮一个堂口的堂主,此次来金华乃是有事公干。而郝大通也吃惊于陆夕身怀异术,却真是一介书生,来这金华城竟是为了求学。 吃饱喝足,郝大通本想邀请陆夕中午去城里酒楼喝酒。陆夕知道他还有要事处理,就以要去书院拜见师长为由谢绝了。 两人就此别过,郝大通对陆夕说道:“陆公子,将来若去了杭州城,定要来寻我。到时我作东,咱们好好喝上一回。” 陆夕觉得这汉子见识过种种神异,却也不对他谄媚讨好,性情率直豪爽,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当下也是说道:“江湖日远,后会有期。” 第10章 书院 陆夕独自一人漫步在金华城大街上,寻了个成衣铺打算置办几套衣衫。他身上的这套在经过昨夜一系列的摧残后,已是脏乱不堪。而换洗衣物都放在书匣里,在与青鬼打斗中,散落在地。 离开兰若寺时,一行人都是匆匆忙忙,哪里顾得上去捡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乎,他的所有行李都没能带来金华。 好在放着银两的钱袋是随身携带,才不至于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否则他就得腆着脸向郝大通借钱了。 他对郝大通说的要去书院拜见师长,倒也不完全是借口。 大晋王朝,共有二十八州,浙州便是其中之一,州府衙门设在杭州城,下辖九个县,又有一百二十六乡。陆夕之前所住的小乡镇便是归金华城管辖。 每一县都有官办县学,杭州城内则设有府学。县学、府学在师生水平上相差极大,但其实属于平级,大抵类似于前世的专科和本科。 官学一般只招收过了童生试的考生,而童生试是在每年二月初举办,所以官学招生的时间就定在了每年的四月。 金华县学名为北山书院,陆夕在四年前考过童生试后,就应该前往就读,怎奈家中慈母缠绵病榻,他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家中,便一直在家照顾陆母的起居。 陆母病逝时已是六月,错过了入学的日子,陆夕本打算明年再来。 可前些日子,私塾教书的老秀才前来见他。老秀才一直怜惜陆夕的才华天分,对他寄予了厚望。作为陆夕的启蒙恩师,若是陆夕能够中个举人,他说出去也脸上有光。 原本老秀才就对陆夕为了照顾病重的母亲,浪费了四年时光哀叹得捶手顿足。但读书人讲孝义为先,他也不好多说什么,然此时却不忍见陆夕再白白蹉跎一年光阴。 他找到陆夕后,言北山书院的督学与他有旧,曾在他这受的启蒙。督学每次回乡时,都会提些礼物前去拜访老秀才,口称老师,对他颇为尊敬。 老秀才打算修书一封,让其将陆夕破格收录。陆夕推辞不过,看到老秀才惜才的眼神,点头答应下来。 如今既然到了这金华城,他自然要先去拜见这位督学大人,表达一下感谢之情。而拜见长辈要讲究礼节,总不能穿得脏兮兮的就去了。 成衣铺内,陆夕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月白云纹长衫,乌黑的头发束起以黄杨木簪固定。衣衫面料普通,款式也普通,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气度不凡。 他本就长相俊逸,只是还略显稚嫩,可在经过昨晚神魂洗礼后,整个人有了一种淡淡出尘的气质。 连原本见陆夕身上脏乱,对他爱答不理的掌柜也不由感叹:“公子真称得上是丰神如玉啊。” 陆夕左右端详了一番,也觉满意。 又挑选了两件,陆夕付了银钱让掌柜包起来。随后找了家客栈,将东西放下后便出门而去。 路上找了个行人打听了下北山书院的位置,陆夕想了想又去买了份礼物。便提着朝书院走去。 老远就能看到书院高高的门头立在那儿,气势恢宏,不愧是一县之学。陆夕表明来意,门房进去通传一声后,就领着他向书院内部走去。 一路上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得他目不暇接。若不是知道这是书院,说是达官显贵的宅院,陆夕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门房领着陆夕走到一间书房外后,就告辞离开。陆夕整理了一下衣衫,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一道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声音从门内传来。 陆夕推开门走进书房,环视了一眼,书房内的装饰极为简朴,除了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籍,就只挂了几幅字画,看起来也不像是名家手笔。 一个清瘦中年男子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籍,正抚须阅读,似沉浸其中。 中年男子看到进来的是一个相貌陌生的少年,不露痕迹地放下手中的书,疑惑开口问道:“你是?” 陆夕行到书桌近前,将手中的礼物放下,做了一揖道:“学生陆朝阳,拜见督学大人。” 督学恍然想起,早几日他的蒙学老师曾寄了一封信给他,说是有个学生错过了书院入学的日子,想要拜托他照顾一二,名字正是叫陆朝阳。方才门房通传时,他正看书入迷,没有细听清楚。 督学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已从老师处得知,念在你为母尽孝,特例决定破格录取。不过还是得考校你一番,免得你水平不够,外人见了说我是以权谋私。” 陆夕点头称是。 接着督学就提出了几个学业上的问题。在乡试前,读书人学习的内容并不涉及策论治国,基本都是背诵经书子集,以及对书中经义的理解。 陆夕现在神魂纯净,记忆力有了大幅提高,不说过目不忘也差不了多少,自是对答如流。 督学抚须微笑,显然对他颇为满意,觉得与老师信中所说的不差,是块读书的好料子。不过还是表情严肃地勉励了一番,要他进入书院后不骄不躁,专心治学。 随意闲话了几句后,督学对陆夕温和道:“朝阳,这两日正巧是书院的月假不用上课,你就先休息两天,等后天直接来院里吧。” 陆夕心道难怪,他这一路走来也没在书院里看到几个学生,原来是放假出去散心了。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两天的时间办一些事情。 现在入学之事已经聊得差不多,陆夕就起身告辞:“那学生就不多打扰督学大人了。” 督学应了声好,又故作严肃地说道:“对了,把你的礼物带回去吧。我录取你是感你孝心,惜你才华。若是换个不可雕的朽木,哪怕是老师亲自开口,我也万万不会收的。” 陆夕听了只得把礼物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在陆夕出门后,督学坐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武侠话本,捻着胡须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第11章 鬼宅 从书院出来时已是饭点,陆夕闻着香味,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炊饼摊,摊子简陋,买的人倒不少。 陆夕走上前去问道:“这饼怎么卖啊?” 摊主是个年纪颇大的老汉,肤色黑黝黝的,此时正将一张烤好的饼递给客人,闻言开口回应:“一文钱一张。” 陆夕要了两张,接过热呼呼的炊饼咬了一口。这饼没什么馅料,只是在烘烤前抹上了一层葱油,吃起来却是香酥可口。 陆夕边吃边夸赞:“老丈,你这饼味道不错啊。” 老汉听得咧开嘴笑起来,皱纹挤在一起,嘴里还缺了一颗门牙:“我这摊子支了十几年了,来吃过的客人都夸好噻!” 老汉瞧着陆夕是从北山书院出来,又文质彬彬,就问道:“公子可是这书院的学生?” 见陆夕点头,叹口气说道:“读书好啊,我家孩儿要是能像公子这般有出息就好了。” 陆夕吃着炊饼和老汉闲话,却见几个地痞流氓模样的青年朝着这边走来,街上的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领头的青年走到摊前,大声说着:“爹,赶紧给我拿些钱,我要和兄弟们去喝酒。” 老汉慌忙护住装着铜钱的匣子,气愤道:“又要和你的狐朋狗友去喝酒?这个月都喝了几回了。” 复而又是一脸哀伤:“儿啊,爹老了不中用了,就想趁还能干得了活,存些钱给你讨个媳妇儿。你这成天在街上晃荡来晃荡去也不是个事。” 青年听着老汉的话,只觉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猛地一脚踹在摊子上,一把夺过钱匣将里面的铜钱倒在手中,骂道:“老东西,不就找你拿点钱,哪那么多废话!” 陆夕见此忍不住站上前,怒喝道:“你这泼皮,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青年看他气度不似普通人,此时怒目而视别有一番威严,一时有些吃不准陆夕的身份,色厉内荏说着:“老子和我爹要钱,关你屁事。” 老汉怕两人打起来,赶忙拉着陆夕护在身后道:“公子,算了算了,由他去吧。” 青年冷哼一声,随手将钱匣丢在地上,带着几个混混扬长而去。 陆夕默默帮老汉捡起地上的钱匣,放在摊子上。老汉弯腰,心疼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几张饼,拿手拍了拍灰,用布包起放到一旁,对陆夕说:“让公子见笑了,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公子莫与他一般见识。” 陆夕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清官难断家务事,方才他也是看不下去,一时气愤才出言训斥。 遇见了这事,陆夕也没什么心情在城里闲逛了。先回了客栈打算问问掌柜哪里有房屋出租。 北山书院的学生大多都非金华城人,有许多是和陆夕一样从乡镇而来。所以书院为了方便学员,特地在院里设有寝舍,租住费用也不高,陆夕原打算就是住在书院的。 不过由于房间有限,一般都是两三人同寝。 现在小倩在他身边,却是不好再与人同住了。况且他如今得到了《大日净世经》,平时需要修炼,被人看到也是个麻烦事。 住在客栈花销太大,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陆夕决定还是在城中租一间屋子。 在客栈老板的介绍下,陆夕找到了金华城里比较有名的牙人。 牙人这个职业,就是古时的中介。帮人租售房产抽取佣金,手中有着不少的资源。 一个下午,牙人陪着陆夕看了几间正在租赁的房屋。可不是离书院太远,就是租金太过昂贵。 “陆公子,不知这间合不合意?”在看过最后一间屋子后,牙人问道。 陆夕一时也有点犯难,他对这间仍不太满意。 牙人似乎也看出了,咬了咬牙道:“公子,其实我手头还有一间宅子,地段不错,还带了一个小院,房租也便宜,只是……” 陆夕听了精神一振,追问道:“只是什么?” 牙人左右环视了一眼,凑到陆夕身边,神秘兮兮地说:“只是……听说那间屋子闹鬼。” “闹鬼?”陆夕倒是来了兴趣,在经过兰若寺的事后,他对鬼怪的畏惧少了几分,何况此时身边还跟着一个。 “你且说来听听。” 从牙人的口中,陆夕了解到了闹鬼传闻的大致情况。 这间宅子原先住着一个独居的老婆子,三年前,老婆子病逝,由于膝下无儿无女,宅子就被官府收回,拍卖了出去。 一开始,买了宅子的那户人家倒也住的平安无事,可住着住着,他们发现家里不是莫名其妙少些吃食,就是放着的东西不知何时移了位置。 他们以为是被偷儿盯上了,还报了官,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有一天,那家人隔着窗户纸,看到窗外有一个漆黑的人形鬼影,鬼影要他们明天晚上准备一条鱼放在院子里,否则就把他们吃了。 那户人家惊恐照做,隔天果然见摆在院子里的鱼不翼而飞。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过多久,那鬼影又再次出现,要求他们每天准备一条鱼。那家人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当然负担不起这笔开支,又怕鬼影伤害他们,只好搬了出去。 后来那个宅子又接连换了两户主人,可都是没多久就被鬼给吓得搬走了。 闹鬼的事情传开后,有人说那老婆子生前有时会到集市上,挑一些没人要的小鱼买回家。一定是那老婆子死后留恋家中不肯离去,化作了厉鬼,馋鱼了就要人弄给她吃,没吃到鱼就会吃人。 平民百姓本就极为相信鬼神之说,一来二去,这宅子就没人再敢住进来了。 陆夕听完牙人的话,询问道:“那这鬼可曾害过人?” 牙人回忆了一番,回答:“倒是不曾听说有人丢了性命,只有一个被吓到的,搬出去后大病了一场。” 陆夕听了若有所思,嘴里自言自语:“喜欢吃鱼又不害人的鬼......” 他觉得这宅子不像有鬼,反而更像是有人在搞鬼。 “劳烦带我去这间宅子看看。”陆夕开口说道。 第12章 解惑 “劳烦带我去这间宅子看看。” “这......今日太阳快要落山了,不如明早我再带公子去吧。”牙人迟疑道,对于晚上去鬼宅这种事,内心还是有些惧怕。 “也行。” 陆夕与牙人约定好了时间,就告辞离开走回客栈。 回到客栈后,陆夕坐在楼下大堂点了两个菜。客栈一般不仅能够提供住宿,还会顺带着做些酒菜供客人吃食,虽然口味肯定没有酒楼里烧的好,可中午只吃了两个饼,陆夕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是就着小菜吃了满满两大碗白米饭。 “小二哥,劳烦帮我烧点热水泡个澡。” 在小二应下后,陆夕便起身上楼回到了客房。 这个世界要泡澡可不是件容易事,没有方便快捷的热水器,热水都是要在锅子上现烧出来。陆夕和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小半个时辰,都快昏昏沉沉睡过去,小二的敲门声才姗姗到来:“客官,热水已经给您烧好了。” 陆夕从床上爬起开了门,见小二手中提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上面还冒着热气,进屋倒入客房中的浴桶内。又下楼去取水,如此往返两次,才堪堪将浴桶注满。 “客官慢慢享用。”小二说着退出门外,顺带关上了房门。 陆夕解下衣衫,赤着身坐进浴桶。微烫的热水包裹全身,仿佛一双双温柔的小手按摩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消除了连日来的疲惫酸乏。 陆夕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 此时,一双青葱玉手出现在陆夕的肩头,却是小倩不知何时已经从玉镯中出来,正为他揉捏着肩膀。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猛然想到房中还有一人在,慌忙开口说道:“小倩,实在抱歉,我一时忘了你也在房内。” 又赶紧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尴尬道:“你……应该没有看到什么吧?” 小倩嘻嘻笑道:“公子放心,小倩也才刚刚出来呢。” 陆夕松了口气,将手搭在小倩手上,轻轻从自己肩上移开,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小倩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说着:“能服侍公子,小倩内心欢喜的。” 也不待陆夕说话,小倩柔柔将陆夕的头摆正,让他的后脑勺靠到自己身上,替他轻揉着太阳穴。 陆夕闻着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享受着旖旎的一刻,索性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陆夕啊陆夕,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哎,堕落的万恶封建主义社会啊。” 片刻后,陆夕按住小倩的手不让她再动作,说道:“小倩,我心里还有一些疑惑想要问你。” 小倩感受着陆夕掌心的温度,小脸染上一抹绯红,声音微微有些羞涩地说:“公子......你问吧。” “我见兰若寺里的鬼怪害人前都要先行勾引之事,这是为何?” 小倩听到他的问题,表情显得很困惑:“公子修为如此高深,怎会不知这些常识?” 陆夕摇头苦笑:“不瞒你说,你家公子还是个连修炼都未开始的普通人。” 小倩的眼中满是惊讶:“可之前在兰若寺里……” 陆夕解释道:“那只是我借用了一个宝物的力量。而且这宝物也非我能随意动用的。” 小倩闻言,回忆起了当时的种种疑点,明白了过来:“难怪呢。” “所以你跟着我,我可保护不了你哦。”陆夕调笑着。 小倩微微一笑:“那就让小倩来保护公子吧。” 两人嬉笑完,小倩便开始为陆夕解释了起来。 万物生灵生长在世间,逃不过成、住、坏、空。修炼可得长生,本就是逆天之事,无论修士,亦或妖精鬼怪,在修行到一定程度后,都会迎来雷劫。渡过了,自是天地广阔任其遨游;若渡不过,便是身死道消,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生人阳气精血对妖精鬼怪是大补,但枉造杀孽,冥冥中会有业力加身。业力越深,将来雷劫的威力就会越强。 若是杀生过多,业力缠身,渡劫时难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过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总有一些办法可以钻空子。要是人受了鬼物诱惑,没能保持住自己,起了色心贪念,那纯粹就属于咎由自取了,自然不会产生太多业力。 “姥姥雷劫将近,不欲再沾染更多业力了。” “原来如此。”陆夕恍然大悟。 “可我当时没受那妇人诱惑,她又为何再次对我出手?” “虽然姥姥不要,可别的鬼物还是很难忍受阳气精血的诱惑。偶尔也会偷偷害了人自己吸食。” 小倩表情无奈:“修行一途,难逾登天。能修到渡劫的毕竟只有凤毛麟角,像我们这些小鬼,还没修成,早就寿元耗尽了。” 陆夕心下了然,那妇人知自己定是修炼不到渡劫,哪还会管什么业力不业力。 他见小倩有些沮丧,语气诚恳地对她说道:“小倩,我相信你一定能渡过雷劫,修成鬼仙的。” 小倩脸上忽然绽放出了明媚的笑容:“小倩不求成仙,只盼今生今世都能守在公子身边。” 陆夕微微怔神,心中似被触动,紧紧将她的手握在手中。 两人没有再说话,仿佛怕一开口就会破坏了此刻的气氛。 直到浴桶中的水渐渐变得有些冰凉,陆夕才不好意思道:“小倩,你先回玉镯里去吧……我得起身了。” 小倩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般抽回手,冲陆夕眨了眨眼,说道:“那公子早些歇息吧。” 刚走了两步,回眸一笑望着陆夕:“公子可要小倩侍寝?” 陆夕慌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小倩捂着嘴偷笑,转眼间已化作了一缕清烟钻到了玉镯中。 陆夕赶紧从浴桶里站起,取过浴巾将身上的水珠擦干,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昨日一直在赶路,晚上又遇上了群鬼乱舞,今日也是忙活了一天。说起来他已经有两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原本想着今晚就开始尝试一下修炼《大日净世经》,可精神上的疲乏让他不得不搁置。修炼一事,不必急于一时。 他躺在床上,思绪纷飞,不知不觉间已沉沉睡去。 第13章 生计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陆夕简单洗漱了一番,唤出小倩,昨晚匆忙间忘了告诉她鬼宅之事。 大致将情况说明后,陆夕正视着小倩说:“我看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想听听你的意见。” 小倩略微思索了一番告诉他,她也觉得不太像是鬼物作祟。 与牙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陆夕下了楼,却见牙人早已等候在客栈门口。 他赶紧快步上前,歉意说道:“今早睡过了头,劳烦老哥久等了。” 牙人笑道:“公子客气了,我左右无事就先过来了。咱们这便过去?” “好。” 牙人在前边带路,领着陆夕向宅子方向行去。 半路上,牙人忍不住开口劝阻:“公子,要我说咱还是换一间,这宅子毕竟不干净。” 昨日他在告诉陆夕后就隐隐有些后悔,昨日半天接触下来,陆夕待人彬彬有礼令他心有好感,他也不愿见这位公子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陆夕心中已有定计,还是打算先看过宅子再说。 不多时,二人便已到了宅子门口。宅子并不在闹市区,环境僻静,离书院也不远。 此时虽已是白日高悬,但牙人想到坊间传闻,还是不由汗毛竖起,微微打了个寒颤。他犹豫地从兜里取出钥匙打开了大门上的铜锁。 “嘎吱” 牙人推门发出一阵摩擦声,门框上落下一些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 大门打开,一个朴素淡雅的小院映入眼帘。院里种着些花花草草,在这个季节已经盛放,姹紫嫣红,赏心悦目。还有一小块菜地,由于无人打理,已经荒芜,长满了杂草。 值得一提的是,院中竟自带有一个水井,若是需要用水,也无需出门走一段路去公用水井处打水。 院子的东、西、北侧是三间屋子。其中一间在屋内用墙隔开,一边是厨房,一边则摆放着桌椅。 另外两间都是卧房,他和小倩正好一人一间。小倩虽然可以附身玉器,但玉镯太小,待在里边总归不太舒服。 逛完一圈,陆夕觉得相当满意。 趁着牙人没注意,陆夕小声开口询问:“小倩,你有感应到什么吗?” 小倩在玉镯中以精神传音,声音在陆夕的神魂中响起:“这间宅子里没有鬼类特有的阴气存在。而且,这个院子好漂亮呀。” 陆夕心知自己所猜没错,这间宅子里根本没有鬼祟,心中便已决定租下。 虽然不知何人出于何种目的在装神弄鬼。不过这“鬼”不来骚扰他倒也罢了,要是敢来,他还真想见识下假“鬼”遇到小倩这个真鬼,会有什么反应。 正在心中偷笑时,陆夕隐隐觉得小倩后半句话有些不对劲,他咬了咬牙,支支吾吾道:“小倩......你在玉镯里......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小倩沉默了半晌,才羞涩的回答:“嗯......” 陆夕如遭雷击,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那昨晚自己岂不是当着小倩的面...... “那你怎么不早说!”陆夕的声音不自觉变得大声起来。 小倩感到十分委屈:“公子也没问啊。” 牙人不敢进屋,原本在院子里等待。听到陆夕的声音,小跑过来。 “公子可是不太满意?要不还是考虑下前面几间吧。” 有外人在场,陆夕也不好和小倩计较,咬牙切齿道:“不,我很满意,就这间了。” 牙人见陆夕已下决定,也不多劝,收了一个月的租金就将钥匙给了陆夕。 租金十两银子一个月,在金华城中,如此大小的宅子,确实是相当便宜了。不过即使如此,陆夕身上带着的银两也撑不了几个月。 而且,在官学读书也是需要学费的,除此之外,各项吃穿用度也都要花钱。 好在书院虽然每月只有两天假期,但平时每日课业安排并不满,课余时间学生可自行安排。他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做些挣钱的营生。 陆夕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不是没有想过一些赚钱的捷径,可像肥皂、蒸馏酒、白糖这些早已出现。一些更高深的发明创造他前世也没有接触过。 一夜暴富的美梦破碎,他这才真正明白了知识就是财富这话所言不虚。无奈他只能和这个世上大部分人一样,老老实实地过普通人的生活。 对于寒门子弟来说,读书做官无疑是一条一步登天的大道。此时陆夕修行未成,仕途仍不失为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他为何在得到了《大日净世经》后,依旧决定去书院读书的原因。 不过,此时他连乡试都未过,谈仕途为时尚早,当务之急是先赚些银两维持生计。这个时代,适合书生的行当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 有的读书人在屡试不中,自感科举无望后,为了养家糊口会选择开办私塾教书育人,老秀才就是这种情况。 但是经营私塾需要耗费太多时间精力,陆夕自己都还要每天去书院上课,这行显然不太适合他。 而一些富贵人家不太愿意将自家孩子送到私塾读书,反倒喜欢请先生到府上单独授课。一来是因为私塾中读书的多半是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他们觉得有失身份。二来则是单独授课,先生教的更加用心。不像私塾,一个先生往往要教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学生。 家教先生对陆夕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只要与书院上课的时间错开即可。而且酬金相当丰厚,足以保证开销。 只是一般富豪贵绅家早都请好了先生,所以这活也是可遇不可求,需要碰运气。 再则就是像账房、幕僚之类的文职,但时间上都会与学业冲突。 其实陆夕早在来金华前心中就已有打算。 大晋王朝太平已久,朝堂风气重文抑武,天下文风靡靡。即便是一些普通百姓,也会附庸风雅,在家中挂上几幅字画。 这也使字画铺这一行业应运而生。一些小铺多是店家自写自画以作售卖,而大的铺子除了聘人写字作画,还会帮人寄卖,也会收售一些名家真迹。当然,为了高额的利益,有些店铺也会拿一些赝品当作真迹售卖。 不过这些倒与陆夕无关,他的想法正是找一家大字画铺寄卖自己的字。 第14章 字铺 宅子因许久未有人住,积攒了不少落灰,陆夕和小倩两人简单打扫了一番,期间两人十分默契的没有提昨晚之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整理一新后,陆夕便让小倩留在家中,自己独自前往了金华城中的字画铺,先做些了解。 前世五六岁时,陆夕调皮偷偷跑去福利院院长的办公室玩耍,正巧看到院长在写字。年幼的陆夕一下子就被这龙蛇竞走的艺术吸引住了,院长见他喜欢,就开始教他书法。 他也学的认真,一练就是十几年,大大小小的业余书法比赛也获了不少奖。甚至出于对华夏古典文化的喜爱,连大学报考的都是中文系。 陆夕临摹学习过不少名家字体,其中独爱王羲之的行草,造诣上也是最深。在穿越后,提笔写字都得用毛笔,写的多了,在书法一道上的心得体会也越来越深。 连老秀才都夸他的字已是“风骨自成”。 这金华城里最大的字画铺叫做“云水斋”,取一笔而下,行云流水之意。位于金华城的中心地段,名气极大。店内墙壁上挂满了一幅幅书画,供客人挑选。 陆夕到来时,店内已有不少客人,站在书画下面观赏,遇到喜欢的就叫伙计拿下来细细品鉴。若是看对了眼,便会花钱买下。 陆夕进入店内,寻着掌柜的方向走去。 这掌柜也是一个秀才,考了几十年没考上,便也死了心。凭着一身书画功底,被这云水斋聘来写字作画,这墙上就有不少字画是他所作。后来又因能说会道,善于察言观色,当上了掌柜。 他见陆夕衣着虽朴素,但举止大方,风度翩翩。当下也不敢怠慢,迎上前问:“这位公子可是要买些字画?” 陆夕开门见山道:“掌柜的,不知你们这可否寄售字画。” “是寄售藏品还是自己的字画?” 陆夕答道:“是我自己的字。” 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夕,见他年纪尚轻,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帮人寄售也是有要求的,若是水平不够,是不会收的。” 陆夕笑着说:“这是自然,不知这寄售费用如何定?” “寄售的书画,每幅需要缴纳五十文的上架费。若是卖出去了,所得收益五五分成。要是长时间卖不出去,书画可自行带回,不过这上架费是不会退的。”掌柜回答道。 陆夕听完点了点头,他原想着写上十几二十幅,总有一幅能卖出去的,可如今看来怕是行不通,还是要贵精不贵多。 接着又问道:“那这寄售作品又是如何定价?” “卖家可以自行定价,若是信得过,也可由我云水斋根据字画的水平代为定价。” 掌柜又解释了一番,若是自行定价,将原本只值一两银子的作品标为十两,遇上了不懂行的可能会大赚一笔,当然也可能永远卖不出去。 而若是交由云水斋定价,店家会依据书画的水准,作者的名气,凭经验定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更易售出。 陆夕了然后,在铺子里买了几张上好的宣纸,一叠毛边黄纸,以及笔墨砚。云水斋除了售卖字画,也兼卖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而他的那些东西早就随着书匣一起遗落在了兰若寺中。 掌柜的看着陆夕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他见过不少像陆夕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自以为在书画上有几分造诣,便急不可耐的将自己的作品拿来出售,想要获得认同,结果大多是无人问津。 陆夕提着小包裹,先去了趟客栈,拿上衣物后便退了房,一路回到了小院中。 将东西铺开在桌上,他打算趁着今日还有空闲,先写上两张拿去云水斋寄卖。 小倩见他要写字,乖巧地过来替他研墨,着实让他体会了一把红/袖/添香的滋味。 陆夕先是在黄纸上写了大半个时辰,熟悉了一下新笔的手感,觉得差不多了,就将一张正方形纯白宣纸对裁开,分为两张。 将其中一张铺好在桌上,凝神静气后,沾墨落笔,一气呵成。 正是一幅“天道酬勤”。 作为常见的醒世格言,不少人都会在书房里挂上一幅,以提醒自己发奋读书,考取功名。在陆夕看来需求量很大,应该会比较好卖。 铺好第二张纸,陆夕沉思了片刻,挥笔写下了一首诗。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写的是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用的是行书,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将诗中的胸襟抱负和磅礴气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世界没有历史上那些熟悉的朝代,也没有那些熟悉的诗词名家。虽也有不少传世名作,但却和前世流传截然不同。 这一幅与其说是卖字,更不如说是卖诗。 陆夕写得酣畅淋漓,只觉意犹未尽,恰好看到身旁少女清冷的模样,便又裁了张不大的方纸,凝神写了起来。 这次,用的是小楷,写的是一首小诗。 写完后,前两幅墨迹已干,陆夕将之卷起拿在手中,前往云水斋。 出门前,他驻足回首,微笑道:“小倩,桌上的那幅是送你的。” 小倩有些惊讶,待陆夕走后,拿起宣纸,轻轻念出了声:“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怔了怔,诗中写的,不正是自己吗? “只羡鸳鸯……不羡仙。”她的美眸中泛起晶莹泪光,口中喃喃。 原来,自己的心意,公子是知道的…… 陆夕一路匆匆赶到了云水斋,掌柜见他才小半日时间又去而复返,有些惊讶:“公子这是带着墨宝来了?” “是啊。还请掌柜的指教。” 掌柜伸手接过一幅,原不太抱什么期望,却突然眼前一亮,开口夸赞道:“好字!没想到公子年纪轻轻,在书道上会有如此造诣!只是……这内容上太过普通了些。” 接着拿起第二幅看了起来,微微有些失神,口中连连叹道:“好!好!好!字好,诗更好!不知这诗可是公子所作?” 他也是读书人,虽无什么才华,作不出好诗,却不代表不会品鉴。在他看来,这是一篇足以流传千古的佳作。 陆夕有些脸红,但不好解释,只好说道:“算是吧。不知这两幅能否达到寄售的标准?” “足够了,足够了。公子打算如何定价?”掌柜连连点头。 “就由贵店代为定价吧。” 掌柜眉开眼笑:“好好,定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掌柜心中大喜之下,直接连装裱成轴的费用都给免了。 签好寄售协议后,陆夕从云水斋出来,抬眼望着火红的骄阳,长长舒了口气。 眼下杂事都已解决,今晚便开始尝试修炼吧。 第15章 修行 为了庆祝即将翻开的人生新篇章,陆夕回去的路上特地买了许多菜,甚至忍痛花大价钱切了两斤猪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 这个世界虽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但是男子下厨还是少数。不过由于从小孤儿寡母,陆母整天忙碌,后来更是卧病在床。长久以来一日三餐都是陆夕在忙活,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小倩夹了一筷小口吃着,苍白秀美的小脸上笑意盈盈,直夸公子烧的比酒楼大厨还要好呢。 灵体虽然不需要吃饭,但口腹之欲仍是可以满足的。 两人说说笑笑,恍惚间,陆夕有了一种名为“家”的感觉。 饭菜被消灭一空后,陆夕起身要端盘子却被小倩按在凳子上,说要尽侍女的职责,自告奋勇去刷碗。陆夕无奈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开始思考。 他打算今晚就直接开始修炼,脑中细细回忆《大日净世经》的内容。 此经相传是由佛陀所创,乃佛门最顶尖的修行法门。以观想法在神魂中凝成大日,至阳至刚,诸邪不侵,佛光普照下可度世间一切苦厄。 佛门侧重的是精神方面的修行,共分为九重境界,从低到高分别名为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末那识、阿赖耶识、阿摩罗识。 前五个境界对应的是五大后天感官——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从第六境开始,对应的则是先天感官,“意识”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 所以佛门修士在修成第六境前,尚是凡夫俗子,若是能到达第六境,就可以称得上凡人口中所谓的神仙了。 《大日净世经》所记载的观想法提到,修行之人需凝神静气,盘腿而坐,摒弃杂念,幻想己身正坐于太阳下被阳光照射全身。直到全身被晒得发烫后,再想象全身热量经由额头神庭穴汇入神魂中。 经过长时间修习后,会在神魂中凝成一点“火种”。 当“火种”形成,便代表着观想法已登堂入室,此后就是水磨功夫,慢慢壮大神魂中的“火种”。 若“火种”成长起来,就会如同一轮小太阳般照耀神魂,甚至可以借用天上大日的部分力量,法力生生不息,威力无穷。 当然,修行过程需配合《大日净世经》的经文,否则哪怕知道修炼方法,也修不出半分神异。 按照记忆中所说,要凝成“火种”入门。根据每个人的潜力不同,耗时也不尽相同。短则需要数月,长的穷其一生都无法寸进。 陆夕不知自己天赋如何,但他知道,修炼之道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早已做好了花上数月甚至数年的心理准备。 他盘腿静坐于床上,闭上双眼,试图集中自己的精神,可是脑中总是不时浮现出各种杂乱的念头。 有初次修炼的兴奋,有对自己能否做到的忐忑和怀疑,有对未来的憧憬…… 他只觉得心中越来越烦躁。 下了床站起,赤脚直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沾了白日里还未用完的墨,扯过一张纸,落笔写下: 静静静静静…… 一连串的“静”字,开始还是草书,渐渐字迹变得越来越工整,陆夕的内心也随之越来越平静。 最后一个“静”字写下,已是规规矩矩的正楷。 陆夕将笔一丢,直接席地而坐。 他闭上眼睛,幻想自己此时正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阳光洒落在身上,将皮肤烘烤的暖洋洋的。 随着脑中的想像,仿佛真有一个太阳在照射般,他身上的皮肤越来越烫,全身上下止不住流下了一滴滴汗珠。 感到时候差不多了,陆夕尝试着想象热量如同水流般在身上流淌,一点点由全身各处流向神庭穴。 身上的热量被抽调一空,陆夕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冰窖中,与刚才的体验截然相反。额头的温度却在逐渐升高,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焰,烫得他差点心神失守无法维持观想。 他咬紧牙关,要将这团火焰塞到神魂中去。 “波” 神魂一阵轻轻颤动,已经将火焰包裹了进去。 这是,成了? 陆夕有些不明所以,他感觉这步并不像记忆中描述的那样,会受到极大的阻碍。 反倒像是一滴小水珠汇入了**大海,有一种水乳交融的奇异和谐感。 火焰在进入神魂后,似乎引起了什么质变,整个人在冥冥中得到了升华,他看身边的事物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 陆夕尝试着以内视之法观自己的神魂,果然一下子就成功了,和在兰若寺里拥有法力时一般无二。 他“看到”虚幻飘渺的神魂眉心处,一颗绿豆大小的金色小火球在坚定地燃烧,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而在神魂的心口处,则是之前就见过的舍利子,只是现在光芒暗淡,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样子。 神魂中的这点火光虽还极度微弱,却由不得他不相信。 别人最少需要耗费数月,甚至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修炼成,自己只花了短短半个时辰就入门了。难道说,我是个修炼天才?陆夕惊愕地想着。 他却是不知,别人修行,可都是靠自己从无到有慢慢修炼,使神魂逐渐适应。在凝聚出小太阳后,才能通过法力慢慢凝练自己的神魂。而他的神魂早已在兰若寺时,就被舍利子从头到脚洗炼了一番,提前走完了别人几十年的修炼之路,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修行中的机缘,本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他想到在兰若寺里随心所欲使用法术的美妙感觉,忍不住想要尝试一番凭借自己的力量施展法术。 伸出一根手指,从神魂中抽取法力,一团金色的火焰在指尖冒出,正是曾经使用过的太阳真火。 不过在大小上却是有着天差地别,这一小团还没有指甲盖大。 还没来得及为成功施放高兴,转瞬间,太阳真火已经熄灭,陆夕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漆黑一片,差点摔倒在地。这短短的几秒,抽空了他的所有法力,连神魂中的小太阳也变得暗淡无比,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陆夕感到一阵后怕,要是真的法力耗尽,小太阳崩碎,神魂也会受损,那他可是连哭都来不及。 不过他眼中却亮起明亮坚定的目光。他坚信只要持之以恒修行,总有一天不靠着舍利子也能展现同样的威能。 一夜无话,时间如水般在修炼中缓缓流淌过。 第16章 老道 第二日陆夕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早早赶到了书院。 昨夜里一直在修炼,连觉都未睡,可是身体上却没有感到半分疲惫,反而比睡了一觉更精神,令他不禁感叹修炼之道的神奇。 北山书院内的一处院落中,几十个年轻人围在一起,都是书院的学生。此时还未上课,众人便在一起等候。 虽然科举一途不限制年龄,考场中甚至可以看到七老八十的鹤发老翁和年轻人一起参加科举。 但这些人大多考了一辈子,本身并无多少才华,不然早就考上了。能考到现在全凭着心里的一股劲,即使侥幸中举了朝廷也不会用。 北山书院作为官学,目的是为了给朝廷输送新鲜血液,自然不会招收年纪过大的学生,要是过了四十岁还未考中,大多都会劝退回家。 曾经还发生过学子被退学,羞愤不已,自觉无颜面对家中父母,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的事。 其实秀才也不一定要进官学,大晋文风盛行,各地私学也是多不胜数,只是在花费方面比官学高了不少,若是手头拮据,是进不了私学的。只能留在家中自学,但没有老师带领,接触不到各种科举资源,想要高中实在是千难万难。 当然此时能站在这个院中的年轻人个个都是意气风发,三五成群或是交流诗词歌赋,或是谈天说地针砭时弊,高谈阔论声不绝于耳。 陆夕进来后,因为无人相识,独自一人站于院中。 有几个学子注意到他是生面孔,时不时冲着他的方向望过来,小声相互交流着。 陆夕倒是不太在意,他正在欣赏院中景观。江南本就园林盛行,这书院中的布置也是十分雅致。 只见佳木葱茏,奇花闪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平坦开阔,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陆夕一时沉浸在美景中,直到一声锣声响起,才随着众人一同进入屋内。 屋内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桌椅,老师正站在台前等待。今日讲课的老师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学究,早年也曾中举做过小官,年纪大后就辞官回家,在书院中做了个教书先生。 他已听督学说过陆夕的事情,此时见到也不觉的意外,冲陆夕点点头。 陆夕行了一礼后就在台下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日我们要讲的是《礼书》第二卷第八章。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 一部《礼书》,讲的是礼仪规矩,前朝时期礼崩乐坏,圣人著书,提倡克己复礼,说明了礼仪制度对维系社会各阶级等级制度的重要性,还记录了五花八门的各式礼仪,严格规定了什么身份在什么场合要做什么样的礼。 陆夕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礼仪样式只觉头皮发麻,这个时代读书的目的就是入朝为官,官场上最重脸面,对礼仪颇为讲究,书院里面当然是要进行教授的。 很快一上午的课程就在“之乎者也”中过去了,学子们在向老师行过礼后就陆续而出。老学究叫住了陆夕,告知他之前落下了几个月的课程,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课后单独过来找他。 陆夕自然是连连感谢。 书院里不安排餐饭,学生需要自行解决。其他的学子三三两两和相熟的同伴一起往书院外走去找地方吃饭。 陆夕人生地不熟,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想找个吃饭的地儿。今日下午还有课,回家煮饭太费时间,反正小倩平常也无需吃饭。 这正午的集市上十分热闹,各种摊贩的叫卖声混杂着路人的还价声,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走着走着,却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声音喧哗,陆夕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热闹。 人群的中间是一个穿着粗麻衣的中年汉子,正推着一车桃子在售卖,桃子个头不小,青中带红,看上去十分可口诱人。 但围着的人群大都不是为了买桃,而是和陆夕一样在看热闹。这装桃的车边正赖着一个衣衫破旧的邋遢老道士,在向汉子讨要桃子吃。 “赶紧走开,不要耽误我做生意!”汉子的脸色不太好看,这老道士已经在车边徘徊了大半天了,一直伸手要他给个桃子吃,怎么赶都赶不走,反而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弄得他生意都没法做。 老道士身上的道袍破破烂烂,到处打着补丁,头发披散,脏兮兮的像是粘着一层灰,此刻抬着一只干瘦的手对汉子道:“居士你行行好,老道已经好久没吃过桃子了,实在馋这滋味。” 边上一个围观的妇人看不过去,开口道:“你这车上少说也有上百个桃子,你就给他一个吃吃不就得了。” “说得轻巧,我这桃子是拿来卖钱的。你这么好心,怎么不买个给他?”汉子涨红了脸吼道。 那妇人听完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她也不过是慷他人之慨,真落到自己身上,也不想平白花这冤枉钱。 众人吵吵嚷嚷闹作一团,陆夕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冲着汉子问道:“你这桃子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一个。”汉子见终于有人要买桃子,也不理身边吵吵的人,赶忙回答道。 陆夕拿出五枚铜板,在车上挑了个又大又红的桃子递给老道士,他见老道士样子可怜,心生怜悯,索性买了个桃子送与他吃。 老道士凝神看了一眼陆夕,呵呵笑道:“老道谢过公子。” 接过桃子,转身对着围观的众人说道:“老道感谢诸位方才仗义执言,这摊主小气不肯请老道吃桃,老道我却不吝啬,愿请诸位一同吃桃。”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开口问道:“你这道士也只有一个桃,自己还不够吃,怎么请我们?” 老道士微微一笑不作回答,自顾自剥开了桃子皮,桃肉白里透红,咬上一口汁水横流,不多时便已经吃完,只留下手中一颗桃核。 第17章 种桃 老道士就地挖了一个三寸深浅的小坑,把桃核放入坑内,用土埋好后,看向众人问道:“哪位借老道一碗水?” 很快就有好事之人从旁边的店里借了一碗水来交到老道士手里,老道士接过后将水倒在方才埋核处。 众目睽睽之下,那土里竟然瞬间萌生出了细芽,细芽不停生长,眨眼间已经长成了一棵桃树,枝叶繁茂,骤然开花结果,结出了满树的桃子,个个如同汉子车上的一般又红又大。 围观众人各个看得目瞪口呆,却见老道士打了个稽首:“诸位请吃桃。” 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伸手去树上摘了一个,满脸激动地回头大喊:“是真的。” 剩下的人也一拥而上开始哄抢起来,不多时便已将树上的桃子摘了个精光。最后一个桃子被摘下,整棵树突然又缩回了地里,有人挖开土一看,桃核还是那桃核。众人大惊,想要寻找老道士的身影却发现他早已飘然而去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沉浸在震撼之中,有说是戏法的,有说是神仙的,不一而足。却听卖桃的汉子哭天抢地的喊叫声:“我的桃怎么不见了?” 方才众人看老道士的手段看得出神,没人注意,此时一看却发现车上已经空空如也,一个桃子都没剩下。大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吃的桃,都是道士从这汉子的车上变过来的。 “你早听我的,给人老神仙吃个桃不就啥事都没有?现在可好,一车都赔掉了吧。”早先出言被汉子反驳的妇人在一旁幸灾乐祸,嘴里说着风凉话。 汉子哭丧着脸向周围的人讨要桃钱,却无人搭理他,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去。他想到自己辛苦种桃,本想推来城里卖掉换点钱补贴家用,没想到全没了,不由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陆夕早在老道士种桃的时候就知道他非凡人,心中也是吃惊不已。在众人抢着摘树上的桃子时,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老道士身上,看清了他离去的方向。此时见状,皱了皱眉,向着老道士离开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段路终于看见了老道士的背影,正要冲上前去,只见老道士一个转弯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等陆夕追进去时,却发现是这是条死胡同,哪有什么人影。 陆夕叹了口气,以为要无功而返,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背后响起:“公子可是在寻老道啊?” 转头一看,正是那邋遢道人在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陆夕行了一礼开口:“正是,见过道长。” “我观公子神魂纯净通透,气息轻灵,莫非也是修炼中人?” 陆夕点了点头没有隐瞒:“日前刚刚踏入修炼之道。” 老道士乐呵呵地从怀中掏出一本破旧的书,说道:“方才围观之人众多,却只有公子一人请我吃桃,足见公子心地善良。老道身无长物,这本书就送给公子以作答谢吧。” 没想到陆夕却摇了摇头道:“我寻道长并非为了此事,而是想请您将桃子变回去,还给卖桃的小贩。” 老道士一脸错愕,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原先以为陆夕急急忙忙找他是为了讨要些机缘,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 那些桃子早就被围观的人吃光了,他虽修为高深,道法神奇,可也做不到无中生有的事情,刚才种桃的手段只是取巧,将车上的桃子变过来罢了,表情略有尴尬:“那贩子毫无善心,满车桃子却不肯施舍一个,落到此地步乃是咎由自取,就当是给他的一个教训吧。此人与公子无关,公子又何必同情他?” 陆夕却固执的说道:“道长此言差矣,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说是无关?小贩的桃子本就是为了售卖,送你是情分,不送是本分,并无做错的地方。况且善念当发自本心,道长一味强求,已是落了下乘。” 陆夕一番话有理有据,光明磊落,老道士被怼的哑口无言,脸色阴沉似要发怒,突然却哈哈大笑起来:“反正桃子是变不回来了,这本书公子爱要不要,老道去也。” 说完,将手中的书一把抛向陆夕,手中捏了一道法诀,转眼已消失不见。 陆夕还没反应过来,本能的接住了书,一脸难以置信,如此前辈高人面对区区小事竟然说溜就溜了,毫无半点风范。不过想到老道士之前的所作所为,也是苦笑摇头,老道士率性而为,游戏红尘,自然不会在意他人的目光。 陆夕把书揣进怀里来不及细看,就原路折返回到了汉子卖桃处,见他还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汉子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抹了把眼泪猛地站起,一把扯住了陆夕的衣服,大喊大叫:“刚才就是你把桃子给了那道士,你和他肯定是一伙的。你赔我的桃,赔我的桃!” 边上的路人此刻还在谈论那神奇的一幕,也都记得陆夕,见汉子要他赔钱,纷纷为他打抱不平。汉子知道自己理亏,讷讷地松开手,独自在那流泪。 陆夕听着汉子的哭声,心中十分无奈,不过他本也是为了解决此事回来的。 取出钱袋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在手中,一共五两碎银子,还有几十枚铜钱。他一股脑塞到汉子手里,问道:“我身上只带了这些钱,赔你桃钱够不够?” 汉子没想到陆夕真的会赔钱给他,愣了一会才连连道谢:“够了够了,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他车上一共就一百多个桃子,本来也才值五六两,已经差不多了。 路人们看到陆夕弥补了卖桃汉子的损失,也是纷纷拍手称赞。他们虽然只是有些自私自利的升斗小民,但见到旁人善行,心中也多是敬佩的。 只有陆夕在心中无奈叹息,好人没做成,身上的钱还都赔光了。这下可好,连吃午饭的钱都没了,下午怕是得饿着肚子上课了。 不过想到怀中那本不知内容的书籍,似乎......还是有些收获的。 第18章 符箓 下午授课的先生与上午并非同一人,讲的内容也不同,可陆夕心中惦记着那本书,有些无心听讲,课一上完便迫不及待回到家中。 与小倩打过招呼后,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将那本破旧不堪的书籍拿了出来。 厚厚的一本,封皮皱巴巴的,已经缺损了一个角,还沾了一大块油渍,陆夕头上冒出黑线,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珍贵之物的样子,该不会是老道士随便给了本书糊弄他吧。 书的名字更是朴实无华,《符箓大全》是也,听起来就和《菜谱大全》差不多。 邋遢道人要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指不定会气出高血压,这可是他花了上百年时间精心整理编制而成。竟然被陆夕当成《菜谱大全》一样的东西,简直是不知好歹。 翻开书一看,里面的内容却是让陆夕眼前一亮。书中不但收录了各式符箓,上到呼风唤雨、驱神役鬼,下到治病袪邪、消灾降福,应有尽有。还详细记录了绘制之法。 要知符箓可不是随便乱画,模仿其形就可以制成。画符之法成百上千,有的要掐诀存想神灵随笔而来,有的要步罡踏斗,口颂咒语……就是在运笔方面都有讲究,程序之繁,足以令人头晕目眩。 故有言曰:“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寻常修士能知道一部分符箓的绘制方法已经很了不得了,而这本书却收录了绝大部分流传于世的符箓成书,足以称的上是符箓的百科全书,放到外界去恐怕会引起修士拼命抢夺。 陆夕也如获至宝,他现在的法力实在太少,而《大日净世经》中种种法术神通虽然威力极大,却也消耗甚巨,不是现在的他可以使用的。总不能每次危急时刻都指望舍利子。符箓之道却完美解决了这个难题。 画符就相当于将平时的法力储存在符箓中,需要的时候直接拿来用就可以,大大弥补了法力不足,缺乏对敌手段的短板。 陆夕恨不得现在就开始绘制,但是却缺少画符所需材料。 符无定形,以气而灵,修到深处甚至可以凌空画符,不假于物。但初学者还是需要辅以朱砂、黄纸等物,以提高制符成功率。 这些东西云水斋都有,朱砂本就是作为颜料的一种,黄纸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但现在已过了黄昏,云水斋早就关门了,陆夕也只能打消冲去购买材料的念头。 深吸一口气,他知自己心有些乱了,其实一开始练习,重要的还是先熟悉符的运笔之法。一张十分复杂的图文需要一笔画完,中间稍有停顿就是前功尽弃变成废纸。 这是熟能生巧的事情,需要日以继夜的练习。好高骛远只会有害无益。 陆夕在心中下定主意,先熟悉掌握一些符箓的运笔之法,在此之前先不尝试绘制。 他拿过笔,开始在纸上练习。符箓的种类太多,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都练习,他在挑选后选定了几种符箓。 安神符,功效比较简单,可以让人心神安定,用以辅助修炼,也是最简单的符箓之一。 金刚符,使用后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可以抵挡一定程度的伤害,具体取决于画符之人的修为。 五雷符,杀伤性符箓,召唤天雷攻击目标,是妖物鬼类的克星,对人伤害也是极强。对法力要求不高,但是绘制难度极大。 轻身符,贴在身上可使体态轻盈,提高奔跑速度,万一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危险,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失为最佳的选择。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陆夕的生活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白天要到书院里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在家中练习画符,晚饭后则是修炼《大日净世经》,神魂中的小太阳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后也变大了一些。不过修炼虽可以一定程度上替代睡眠,但以陆夕如今的修为,一次两次还好,长期下来会对神魂有所损伤,反而得不偿失。所以每天还是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日子过得也算潇洒自在。小倩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张古琴,在他闲暇时便为他抚琴,两人时常谈天说地,小倩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不同以往在兰若寺里的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 宅子也一直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陆夕早就把闹鬼一事抛在了脑后。 他感觉对那几张符箓已经十分熟悉,再过几天就可以尝试绘制了。到时先去云水斋一趟,买些材料,顺便看看自己的字作售卖出去了没。 而他不知道的是,今日这云水斋里迎来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客人是位清矍老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显得平易近人。身上穿着明黄锦缎长衫,袖口处镶绣着金线祥云纹,腰间金色白玉腰带,上挂一块成色极佳的墨玉。一身打扮华贵异常,光腰间的墨玉价值就恐怕不下千两。身后则跟着一个四五十岁年纪青灰色短装的仆人。 云水斋掌柜一眼就看出老者绝对是个大主顾,赶紧迎上前来,满脸堆笑道:“我是这云水斋的掌柜,客官有何需要?” 老者并不倨傲,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并未答话,背负着手在铺内走动起来,一幅幅浏览起墙上的书画。看着看着眉头却不由自主的慢慢皱了起来。 他从杭州来金华城是为了谈一桩大生意,如今生意基本谈妥,偶有闲心,听说了这云水斋是金华城中最有名的字画铺,珍品不少,就特地过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入眼的字画。 可一看之下发现里面的字画虽然水平尚可,但还难入他的法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觉得这云水斋多少有些名不副实。 掌柜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知道这大堂中的字画恐怕这位客人都看不上,就差人取出了一幅精心保管的长轴,在老者面前铺开。 “客官,这幅字乃是当世名家韩半石的作品,是小店里最为珍贵的藏品,不知您看如何?” 此时店内的其他客人们也都围了上来,直呼大开眼界。这幅韩半石的字是云水斋的镇店之宝,平时不轻易示人,今日有缘得见心中皆是庆幸不已。 掌柜手捋长须微笑,心中不无得意,自觉成竹在胸,却听到老者的话音传来,一阵错愕。 “韩半石是书道大家,他的字自然是极好,不过却不是我想要的。” 他家中藏品众多,韩半石的作品没有十件也有七八件,甚至其中还有几件是韩半石亲自写了送给他的。若仅如此,今日想必是没什么收获了。 刚准备要离开,眼神却突然被墙上的一幅字给吸引住了,驻足开口问道:“这幅字卖价几何?” 掌柜看了一眼,却是陆夕的那幅《白日依山尽》,心中感到疑惑,在他看来这幅字虽好,比起韩半石来却还远远不如。 “这幅是别人寄售在小店的,价格的话......”掌柜迟疑了一会,伸出五根手指,欲报价五十两,这还是看在了诗的份上。心中也做好了客人还价的准备。 诗是好诗没错,但别人若要照抄着写一幅字实在太简单不过。 还未开口,就见老者点了点头,转头对仆人说道:“阿福,给他拿五百两。” 掌柜脸上呆若木鸡,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没想到老者非但没还价,反而给他翻了十倍。傻愣愣地接过银票,内心一阵狂喜。 大主顾,这绝对是天大的主顾! 一拍脑袋,又赶紧把陆夕写的《天道酬勤》取了过来。 “客官,这幅也是同一人所写,您看?” 老者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摇了摇头,看着作品上的落款又问掌柜:“这陆朝阳是何人?这首诗可是他所作?” 掌柜见他没看中,十分失望,不过还是思索了一番道:“是位年轻公子,据说诗也是他作的。” “我欲与他见上一见,劳烦掌柜代为传达。” 掌柜有些为难道:“这......那公子是第一次来寄售,我也不知他家住何处。” “无妨,既是寄售总会过来,我在金华还会小住几日,掌柜的若是遇上了他,就请他来这个地址找我。” 嘱咐完后,便带着仆人坐上了门外的华贵马车,消失在了街尽头。 第19章 巨富 陆夕刚刚走进云水斋,就被掌柜发现,飞奔过来亲切拉住他道:“陆公子啊,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陆夕被他的热情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露痕迹地抽出手问:“掌柜的,可是我的字卖出去了?” “对啊,正要给你报喜呢!一幅已经卖出去了,你猜卖了多少?整整五百两!”掌柜伸出一只手展开,在他眼前来回比划。 陆夕听得也是心脏砰砰直跳,他原以为能卖个十几二十两就差不多了,哪知道整整翻了几十倍。 这样算起来,他可是赚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嗯......虽然不太好听,但足够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开销了。 陆夕出言感谢后,疑惑道:“谁会没事花这么大价钱买我这幅字?” 掌柜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是个贵气老者,以前没见过,应该不是金华本地人。不过我看那穿着,那气度,那手笔,绝对不是普通富豪财主。对了,客人还说想见一见公子。” 说完便将地址告诉了陆夕。 “那客人当时说在金华会住上几日,现在已经过去四天,公子若打算一会,可得尽快。” 陆夕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他也对这个重金买他字的客人颇为好奇。 今日书院下午无课,原准备买好材料后在家中画符,现在他打算先过去见见这位老者。 在云水斋买了些朱砂和黄纸,让伙计包好后从寄售所得的费用中扣除。 掌柜说要直接送他,可在陆夕的再三坚持下还是收了十文钱,将剩下的银钱给了陆夕,他微微松了口气,这下总算不是二百五了。 刚一出门就被掌柜叫住,掌柜犹豫了一会说道:“陆公子,若是有其他作品以后也可以拿到我们这寄卖,今后你的寄卖品我们云水斋只抽三成利。此外......公子以后还是多写些诗吧,这天道酬勤实在是不好卖啊!” 陆夕闻言略有尴尬,摆了摆手算是知道了。 顺路回到家中,将东西放下,稍作准备就前往拜访那位客人。 客人所给的地址在金华城的南城区,那儿住的人非富即贵,一路行去皆是高墙大院,阔气非凡,算是古代版的富人区。 走到目的地后,只见一个高高的朱红色大门,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异常气派。门上的牌匾写着“沈府”二字。 陆夕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金华有名气的富商豪门,似乎没有姓沈的。看来确实如云水斋掌柜所言,不是金华人。 陆夕走到朱红大门前,轻扣铜制门环,很快便有门房打开了门。 在说明来意后,门房请陆夕稍等片刻,进去通传了一声后将他带到了会客厅。 此时主人还未到来,有下人请他上座,先为他奉上了茶点。陆夕谢过后品着茶,打量起了厅内的布置。 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金漆玉砌,雕梁画栋,反而充满了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四面墙上挂着不少字画,其中不乏名家孤品。 他的那幅字也在其中,可是与边上的相比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陆夕疑惑更深,并非他妄自菲薄,只是实在想不出此间主人看中了哪一点。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留着短须,身穿华袍的老者从侧厅走了进来,歉意说道:“方才正在处理事物,让陆公子久等了。” 陆夕站起行了一礼:“老先生客气了。” 两人一番寒暄后,陆夕开口问道:“还未请教老先生名讳。” “老夫沈万山。” “江南首富沈万山,沈老先生!”陆夕惊呼出声。 他会有如此反应,实在是沈万山这个名字太过响亮,在大晋王朝随便拉个人出来没有不知道他名号的。 沈万山的发家史极具传奇,祖上世代贫农,他以躬耕起家,攒下第一桶金后投入商业,凭借着出色的商业头脑,不断扩大自己的资产。只用了短短几十年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人做到了如今巨富,产业涵盖了粮食、丝绸、瓷器、茶叶、田产等诸多方面。 沈万山呵呵一笑:“看来公子听过我的名字。首富之称不过是朋友们抬爱,老夫愧不敢当。” “沈先生谦虚了。” 沈万山笑着摆摆手,看着陆夕道:“陆公子可知我为何要见你?” 陆夕摇了摇头:“正有此疑惑,以沈先生的眼界,怕是看不上我的字,却为何又要花五百两买下,实在令我费解。” 沈万山将陆夕领到他的字作前,指着上面的字说道:“陆公子年纪轻轻,能在书法上有如此造诣,已经颇为难得。不过恕老夫直言,仅仅凭这字,还当不得五百两。” 陆夕点了点头,听着沈万山继续往下说。 “可公子的这首诗,却是令老夫深受感触。” 沈万山叹了口气:“公子想必也听说过我的生意。” “略有耳闻。”陆夕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大体上还是了解的。 “我沈家产业遍及天下,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有着诸多限制,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能维持如今的局面已是不易,百尺竿头想要更进一步却千难万难。” 虽没有细说,但陆夕还是隐隐有些听明白了。凭沈万山如今的财力地位,能够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对待,恐怕这压力还是源自于朝堂之上。自古以来,那些富可敌国的豪商,没几个能有好下场的。哪怕你安安分分做生意,可宫里那位不这么想啊。万一动了心思,起兵谋反,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必将引起大乱。 大晋虽然鼓励经商,甚至官府还有诸多扶持,但那只是对底层的小商人。而像沈万山这样的巨商,生意做的越大,朝廷越是忌惮,越要千方百计打压。 沈万山接着说道:“老夫倒是无所谓,但手下那么多人指着我吃饭,总得为他们谋条出路。” “故老夫决定,与海外通商!”一句话说出,清瘦的老人身上竟然升腾起磅礴的气势。 这就是他为何会在看了陆夕的那首诗后心有感触。若是无法更进一步,他的事业必定会如同依山而尽的白日般,在辉煌中落下帷幕。而他早已将目光放在千里之外,欲随黄河入海,奋力一搏,更上一层楼! 第20章 望远 陆夕震惊于沈万山超前当世的想法,毕竟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虽然不错,但是大多还是河运为主的中小型船舶。要想制造出用于海运的大型商船,组建船队,那真算得上是天大的手笔。一般人恐怕连想都不敢想,可沈万山已经在做准备了。 “沈先生当真是好大的气魄。” 沈万山笑问:“不知陆公子对海运之事如何看待?”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虽然陆夕的诗写的好,但他也不认为陆夕在小小年纪能有多大的见识。甚至问出口后心中微微后悔,怕陆夕答不上来落了面子,心生芥蒂。 没想到陆夕倒是仔细思索了一番,前世在地球海上贸易可是全球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陆夕有个朋友就是做外贸工作的,时常会和他讲一些工作有关的事情。陆夕耳濡目染之下,也了解到不少。 他回忆着前世海外贸易有关的知识,按照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听懂的话详细地对沈万山解释了一番。 沈万山听完后,眼中大放异彩,抚掌连连称赞:“陆公子学识之渊博实在令老夫叹服,连商道上都有如此广博深远的见解。不瞒你说,老夫虽然已下决定,心中却也没什么底,不过是一场豪赌。如今听了公子一席话,心中才安定不少。” 陆夕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过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罢了。这个世界受到技术、思想等诸多方面的限制,海外贸易尚未兴起,自然也就没有成系统的知识经验可供参考。沈万山的船队若是能够成功出海归来,足以称得上是时代的先驱者,这才是值得敬佩的人物。 想到沈万山重金买下自己的字,让他解决了燃眉之急,又对他礼待有加,陆夕对这个谦和的老商人心中也颇有好感,想了想后,叫下人取来了纸笔。 沈万山以为他是来了诗兴,却见他在纸上画了一个长筒型物体,还在不同部位边上作上了注释。不禁疑惑开口:“公子画的这是何物?” 陆夕将笔搁下,拿起纸将墨迹吹干递给沈万山,微笑道:“此物名为单筒望远镜,又可称为千里镜,是我在一本杂书上偶然看到的。筒身由金属或木头制成,内部中空,两头一大一小,将水晶磨成特定的形状后镶嵌在两边。将眼睛贴在小的那头望出去,数里之外如近在咫尺。” 其实现在玻璃已经被研制了出来,被称做琉璃,只不过技术尚不成熟,通透性很低,只能用来制作酒杯饰品等物,用作镜片还达不到要求。 而水晶虽然纯净度、通透性都能达到要求,但作为珠宝的一种,那么大一块水晶价格相当昂贵。所以望远镜注定无法量产,只能少量制造。 “哦?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宝物。”沈万山一听也是来了兴趣,将图纸交给一直跟在身边的老仆嘱咐道:“阿福,你去金华城里我们的珠宝行,找个嘴严的师傅,让他按照图纸,以最快的速度制作一件给我。” “是。”老仆接过图纸,快步向门外走去。 沈万山笑呵呵看着陆夕道:“老夫听闻这件宝物的功效,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想见识见识,还请公子勿要见怪。” 陆夕自然是无所谓的,他将望远镜的制作方法交给沈万山,本来也是希望能对他有所帮助。 陆夕和沈万山两人又重新落座,品着上好的明前龙井,吃着精致的糕点闲聊,从诗词文章聊到经商之道,又从经商之道聊到治国安民。陆夕凭借着前世的一些理论知识,时常会冒出一些精辟独到的见解,令沈万山连番侧目,心中钦佩不已。 将杯中已是添过数次的茶水饮尽后,陆夕合上杯盖,正要起身告辞。却见老仆阿福从门口小跑进来,脸上洋溢着喜色,连规矩也没顾得上,口中高喊:“老爷,成功了!” 陆夕看到老仆手中拿着一个名贵精致的紫檀木盒,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千里镜了。 这才过了半个多时辰,沈家的工匠就已经制作了出来,效率不可谓不快。不过想来也是,这东西制作工艺难度也不大,主要还是镜片的打磨需要费些时间,又是沈万山亲自交代的事情,那些工匠可不得尽心尽力的赶快完成。 老仆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从中取出长筒形的千里镜,筒身用的是金丝楠木,还以精湛的雕工刻着盘龙纹,光这镜筒就已是价值不菲。沈万山接过后,朝着院子里看去,只见原本相隔甚远的树木,此时竟然连树叶上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放下长筒,哈哈大笑道:“好宝物!果然好宝物啊!有了这千里镜,当真就如公子诗中所言一般,可以穷尽千里之目了。老夫对此次出海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出海行船,最大的风险莫过于海上诡谲多变的天气。哪怕是经验最老道的水手,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提前预判到所有天气变化。 沈万山为了这海外通商,投入的人力物力价值何止数千万两,若是在海中不慎遇上大风暴,被大海无情吞没,哪怕以他的家底也会元气大伤,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如今有了这千里镜,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但却可在海中提前看到远处变幻的天气情况,及时调整航向,安全性上大大提升。 沈万山也不是普通商人,一下子就想到这千里镜除了这个用途外,若是用在战场上,敌方的行动布置一目了然,旗鼓相当的情况下,甚至能够起到克敌制胜的关键作用。 如此宝物说是价值千金也不过分,陆夕却是轻描淡写就送予了他,胸襟气度着实令人佩服。当下正色向陆夕行了一礼:“老夫谢过公子。” 陆夕赶紧回礼:“沈先生客气了,不过一个小玩意儿,能帮上忙当然最好不过了。” 接着便开口向沈万山告辞,沈万山本想留他用过晚宴,可陆夕心中一直惦记着要回家画符,再三推辞下只好作罢。 沈万山冲老仆轻声耳语了几句,老仆先行离开。而他则是陪着陆夕一路慢悠悠走到了大门口。 在门口恰巧撞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沈万山笑着为陆夕介绍道:“这是犬子沈思明。” 说完又转头对沈思明作色道:“思明,这位是陆朝阳陆公子,还不快来见礼。你们年纪相仿,今后可要多多走动。” 沈思明朝着陆夕惫懒地拱了拱手,算是见过,走到一边吊儿郎当地环抱双手斜靠在门柱上。 沈万山对自己儿子的性子最了解不过,摇头苦笑,这时老仆提着个礼盒匆匆赶来,交到了他手中。 沈万山将礼物转交给陆夕:“公子此次帮了老夫一个大忙,我备了一点薄礼,还请公子一定要收下。待将来我沈家海外通商事成,必当另有厚报。” 陆夕推辞不过,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接过了礼物。 沈万山这才满意笑道:“我们明日就启程回杭州了。将来公子来了杭州,老夫再一尽地主之谊。” 陆夕再次道谢后便动身离开了,沈思明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嬉皮笑脸的问道:“爹,这人谁啊?你对他那么客气干嘛。” “此人虽只是一介书生,不过我观其言谈气度皆是不凡,学识更是广博,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你以后碰见记得以礼相待,对人家客气些。” “知道了知道了。”沈思明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将来非池中之物,那说明现在还不是个人物呗,与他沈大公子有何关系。 沈万山见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可对这幼子也无可奈何,叹息着挥了挥手道:“进屋吧。” 说完也不管自己儿子,自顾自走进了府内。 第21章 画符 回到家中,陆夕打开沈万山赠送给他的礼盒,里面摆放着一尊白玉蹲虎镇纸。白玉质地温润,通体洁白无瑕,长方尺形底座上,蹲伏着一头雕工细腻的老虎,虎头凌厉传神,虎尾写意粗犷,将老虎的威武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镇纸原是在写字作画时用来镇压纸张,防止纸张随笔移动影响书画。久而久之发展出了各种不同的样式,亦可作欣赏把玩之用,用来送人也是极为文雅。 沈万山送给陆夕的这块镇纸一看就是名贵之物,放在市面上售价估计得要数百两,不过却并不是这小盒中的关键。 陆夕看到在白玉镇纸的下方,压着一张薄薄的银票,上面赫然写着“白银一万两”的字样。 他的内心一阵错愕,知道这是沈万山对他赠送千里镜图纸的感谢。可仅仅一张图纸,真的当得起他送自己的这份大礼吗? 不过陆夕也是钻了牛角尖,在地球上,望远镜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自然是没人会在意。可是在这个世界,却是从未出现过,加之功效神奇,足以被人奉若珍宝。 况且沈万山经商多年,何等精明的人物,早就从陆夕的穿着以及寄售字作的行为中判断出陆夕手头必然不太宽裕。心中也是存了交好的意思,在他看来凭陆夕的才能,鱼跃龙门不过早晚之事,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作为名传天下的大商人,沈万山已是将这一万两作为了对陆夕的投资。将来陆夕发迹了,自然不会忘记在微末时帮助过他的人,这关系不就建立起来了嘛。 陆夕纠结着是否要将这一万两还回去,后来想了想放弃了。以沈万山的身份,送出手的礼物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何况他现在也确实缺钱。 想到自己几天前还是一个手头只剩几十两银子的穷小子,如今却已怀揣万两巨款,内心压抑不住激动起来。 陆夕找到小倩,开心道:“小倩,公子今天挣大钱了。走,带你下馆子去。” 不由分说就拉着她的小手往屋外走去,小倩羞红了脸跟着陆夕,心想着公子总是这般大大咧咧。她虽然以前在兰若寺中不得不以色诱人,但终究没有让任何人近过身子,骨子里还是温婉保守的小女子心态。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小倩出行无碍,两人沿着街边昏黄的灯火一路走去,来到了金华城有名的大酒楼——百味楼。 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满桌佳肴。陆夕吹着徐徐晚风,望着金华城中灯火阑珊,只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酒楼中原本正在用餐的客人们突然见到了一位如仙如画的美丽少女,眼睛都看直了,连筷子上夹着的饭菜掉了下来都没注意。而对少女身边的陆夕更是升起无限的羡慕嫉妒之情,恨不能以身代之。 连小二都借着端茶倒水的借口,频频来到陆夕那桌,就是为了可以近距离一睹芳姿。 酒足饭饱,陆夕结完账带着小倩离开,这顿饭足足花了他五两银子,哪怕他现在身怀万两,还是感到一阵肉疼。 小倩看着他心疼的模样捂着嘴咯咯直笑道:“让公子摆阔,这下可心疼坏了吧。” 陆夕气得龇牙咧嘴,可不是嘛,一顿饭吃掉了半个月房租啊。看着小倩恶狠狠道:“好啊,竟敢调笑你家公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说完作势要去挠她痒痒,小倩慌忙躲开,口中说着不敢就逃开去。一路上留下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很快两人便在一路嬉笑打闹中回到了小院。陆夕取出了白天带回来的画符材料,准备画符。 在禅坐十分钟后,他的内心已经平静了下来,走到书桌前将黄纸一张张裁成合适的大小,朱砂中注入清水调匀。 他打算从最简单的安神符开始画起。经过半个多月的练习,他已经对安神符的运笔之法烂熟于心,如今只需要配合法力就能制作出一张完整的符箓。 提笔沾上朱砂,陆夕凝神调运起体内法力,将其小心翼翼得传输到笔尖,一笔画下。 原以为这最简单的一张符箓应该轻而易举就能成功,没想到符上的法力没有分布均匀,一张符已经画废了。 陆夕又接连画了几张,皆是不成,额头上冒出汗珠,心中有些着急。索性也不再继续,颓然放下笔开始思考前几次画符失败的原因。 真正开始画符,他才知道和自己之前练习时有着极大的区别。运笔之法是掌握了没错,可是他在法力输入上却存在大问题。 符箓的图文极为复杂,哪怕是最简单的安神符,上面的图形也是弯弯绕绕,转折极多,画符时有的地方需要一笔带过,有的地方却又要慢慢书就。 在没有用上法力时,要一笔画完自是毫无问题,可一旦开始注入法力,不是在运笔快时法力凝滞没有跟上,就是在慢处法力注入过多。一张符箓上的法力怎么都无法分布均匀。 终究还是要慢慢尝试,急于求成不得。 陆夕重新开始绘制起来,每画完一张,就细细总结经验,思考自己在哪里需要加大法力输入,哪里又需要减少法力。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地上铺满了一地黄纸,都是画废的符箓,竟连一张成功的都没有。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陆夕还是有很大收获的,他觉得自己的法力运转越来越如意,基本已能做到笔到意到法力到。 但他的法力也已经所剩无几,这还是因为安神符法力消耗少的原因。要是换成五雷符,恐怕才画一两张,就已力竭。 剩下的法力只够再画一次,若还不成,今晚他也只能作罢,等明日再尝试了。 陆夕深深吸了一口气,运笔如飞,笔锋勾勒出一道盘蛇卧龙,直感觉这是今晚状态最好的一次。 画完收笔,只见一点微弱毫光在朱红色的符文上一闪而逝,整张符箓有种灵动之感,竟是绘制成了! 陆夕脸上压抑不住喜色,将符拿起左看右看,放声大笑。 顾不上长时间提笔导致的手腕酸乏,直接盘腿坐到床上,打算试验一番功效。 将符贴到自己身上激发,一阵清凉的气息在周身流转,如同三伏天里洗了个冷水澡般畅快。脑中杂乱的思绪也在瞬间平息了下来,直接进入了观想状态。 在此之前,陆夕可是每次都要花上小半个时辰盘坐冥想才能够进入。有了这安神符的帮助,修炼效率提高不少。 陆夕心中满意,不再多想,顺势开始了今晚的修炼。 第22章 鬼影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转眼入了七月。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陆夕的日子过得忙碌且充实,在第一次符箓绘制成功后,他的画符成功率也慢慢随着练习稳步提高。虽然目前还是十张中仅能成功一两张,但与一开始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金刚符和轻身符也制成了几张,只有难度最高的五雷符,至今只成功过一次。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法力太少,没法做太多次尝试。陆夕将唯一的一张五雷符珍藏好,连试验威力都没舍得。 不过随着法力每天被消耗完,又通过观想回复,神魂中小太阳的成长速度倒是相当快,比刚开始修炼时已经明显大了一圈。 陆夕隐隐觉得自己的修炼速度似乎比正常修士的要快上不少,他想不出原因,只能把这归结于神魂的品质比较高的缘故。 而小倩可能是因为盛夏太阳光越来越盛的缘故,白日里在屋中也是一副厌厌打不起精神的样子,手中小扇引微凉,口叹悠悠夏日长。阴魂之体对于至阳至刚的能量总是天然被克制,这也是没办法之事。 这天陆夕从书院回到家中,路过集市,恰见有渔人在卖鱼。他买下一条鲜活鲫鱼,用草绳穿过鱼嘴打了个结,提着回了小院,打算晚上做一道糖醋鱼解解馋。 找来一个木盆,提了桶井水倒入其中,将鱼先养在木盆里。他则是先进了厨房生火做饭,顺便准备些葱姜蒜之类的调料。 一刻钟后,陆夕手中拿着菜刀走出屋外杀鱼,却见到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一只胖嘟嘟的橘猫,正对着养鱼的木盆探头探脑。 陆夕赶忙大喝一声欲将它吓跑:“小肥猫,不准动我的鱼!” 橘猫陡然听到背后响起的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后,一口叼住了鱼,朝着院子外夺路而逃。 陆夕赶紧追出门去,橘猫已经蹿出去老远,正站在街边望着他。 “无耻小毛贼!放下鱼来饶你一命!” 陆夕装腔作势高举菜刀,向着小肥猫快步跑去,可橘猫看着圆滚滚的,动作却一点不慢,一溜烟又跑了开。 一人一猫,一追一逃。街上的行人见了此景,也猜到了大概,纷纷在旁偷笑。 追了半天,陆夕停了下来,手撑膝盖口喘粗气。不远处橘猫见陆夕停下不追,也跟着蹲坐在地,嘴上叼着鱼儿,面朝陆夕歪着小脑袋,似在挑衅。 陆夕气得牙痒痒,这只猫好像在故意戏耍他一般,一追就跑,一停也跟着停。 若是用上轻身符必然能追上,可此时街上三三两两行人不少,被人看到就不太好解释,无奈这鱼怕是救不回来了。 陆夕干脆眼不见为净,转身就走,言语叹息:“鱼兄,我对不住你。” 没想到猫儿见他不追,反倒跑来了陆夕回返的路上,轻盈一跃,跳上一处高墙,当着他的面开始吃起鱼来。如同玩游戏赢得胜利的孩童,冲着输掉的小伙伴耀武扬威。 陆夕懒得搭理它,心中发狠想到,小肥猫,可别落到我手上,否则将你屁股打开花! 晚饭时陆夕对小倩说起了这事,听得小倩捧腹直笑:“公子真是小孩子脾性,竟还与一只小猫儿过不去。” 陆夕惨遭嘲笑更加郁闷,扒拉着碗里的饭:“你是不知道这猫有多气人!” 入夜,一弯明月高挂于漆黑夜空,透过敞开的窗户把清冷月光撒落进来,在地上映射出婆娑的光影。 陆夕在床上打坐观想,进行着每日必不可少的修行。 沙沙沙。 忽然从窗户外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曳着移动发出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陆夕神魂微动,似有感应,倏然睁开了眼,从观想状态退出来,侧过脑袋向窗户外望去。 摩擦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就到了近前。只见窗口乍然冒出一个黑漆漆的头颅,探进了窗内。 头大如缸,眼似碗口,大嘴森然露出两排尖牙,却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鬼物。只是与在兰若寺中所见,妇人变成的青鬼不同,这个鬼影不太凝实,给人一种虚幻飘忽之感,时不时还会拉扯变形,怪异中带着几分好笑。 陆夕如今已是修炼中人,又有符箓傍身,早已非当初手足无措的少年,端坐着巍然不动,一只手悄悄伸入怀中,捏上了一张符,静待鬼影下一步动作。此时心中也不怎么惧怕,大不了还可以喊隔壁小倩过来帮忙嘛。 鬼影在窗外龇牙咧嘴半天,却见屋内之人面不改色,冷眼看着它,眼中流露意外之色。以往那些人见了它这幅模样,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惊恐大叫,哪会像陆夕这般镇定自若。心中不禁怀疑难道是演的还不够吓人吗? 当即更加卖力地表演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条奇长无比的猩红舌头伸出,耷拉着垂落下来,显得更加骇人恐怖。口中发出“呼呼呼”如拉破风箱声。 陆夕在屋内等了半天,不见鬼影有半分进来的意思,只在外头唬人,一副不吓到他誓不罢休的样子。 陆夕只觉头顶冒出黑线,这鬼影该不是光会吓人吧? 决定试探一番,左手暗中捏着五雷符随时准备打出,右臂高高抬起至肩高,五指握拳掌心朝天,食指缓缓伸出,朝着鬼影勾了勾,带着几分讥诮几分轻蔑喊道:“你过来啊。” 此刻,陆夕心中忽然想起《阅微草堂笔记》中的一则小故事。 “曹司农竹虚言,其族兄自歙往扬州,途经友人家,时盛夏,延坐书屋,甚轩爽。暮欲下榻其中,友人曰:是有魅,夜不可居。曹强居之,夜半有物自门隙蠕蠕入,薄如夹纸,入室后,渐开展作人形,乃女子也。曹殊不畏,忽披发吐舌,作缢鬼状,曹笑曰:犹是发,但稍乱。鬼技穷,倏然灭。及归途再宿,夜半门隙又蠕动,甫露其首,辄唾曰:又此败兴物耶?竟不入。” 说的是司农(官职名)曹竹虚曾讲道,有一年,他的一位堂兄从歙县赶往扬州,路过朋友家。正值炎炎盛夏,朋友请他到书房休息。书房宽敞凉爽,他堂兄打算晚上就在书房过夜。朋友阻拦道:“这书房闹鬼,晚上不可住人。”他堂兄却坚持要住在那里。 半夜,果然有东西从门缝进来,薄如纸片,缓缓蠕动。进屋后,慢慢展开化成人形,是一个女鬼。曹某见此,并不惊慌。鬼见吓不到他,忽然披散头发吐出舌头,装成吊死鬼的样子。曹某见状,笑道:“头发还是头发,只是稍微乱了一点;舌头也还是舌头,只是稍微长了一点。这有什么好怕的?” 鬼听后,突然把自己的头摘了下来放到桌子上。曹某又笑道:“有头的时候我都不怕,更何况现在没头了!”鬼无计可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他在扬州办完事,回程又住到这位朋友家,晚上还是睡在那个书房,那鬼又不请自来。半夜时分,鬼顺着门缝往里钻,刚一露脸看到是他,就吐了一口唾沫说道:“真扫兴,怎么又是这个家伙。”然后就原路退了出去。 故事中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人若害怕,就会心乱,心乱则精神涣散。鬼怪专拣精神涣散之人欺负,趁虚加害;而人若无惧则心神安定,就能保持神志清醒,邪戾自然无计可施。 而今陆夕有奇技傍身,比之曹某更有依仗,对鬼影更没有畏惧的道理。 鬼影骤然间听到他的喊声,反被吓了一跳,气得暴跳如雷,冲进屋内扑向陆夕。心想这下陆夕还不得被吓得心惊胆落,抱头鼠窜。 可陆夕并未如它所愿,反而欺身迎上,手中符箓就要发动。 哪知鬼影见这也吓不住他,一个转身就掉头逃窜。 陆夕心中好笑,心知这鬼影就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如今已是黔驴技穷,正要追出门去。 此时此刻,异变陡生。 第23章 猫妖 陆夕正要追赶鬼影,看看究竟是何人搞鬼。 “喵呜!” 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猫叫,原本脱逃的鬼影停滞不前,身形越来越虚幻,晃了几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陆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出了房间,却见小倩手中拎着一只通体橘黄的虎斑猫儿朝他走来,可不就是先前偷鱼的那只。 橘猫四只短胖小爪在空气中来回扑腾,可怎奈颈后嫩肉被揪着,挣脱不得,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 “小倩,这是?” 小倩指了指手中的橘猫道:“公子,方才我听到屋外有动静就出来查看,恰巧看见这只猫在驱使影子作怪,就将其捉了过来。” 陆夕哑然失笑,心头疑惑解开,原来这坊间的闹鬼传闻就是这小家伙闹出来的,怪不得还威胁住客要鱼吃,真是只馋猫。 “嘿嘿,干得漂亮。”陆夕坏笑着从小倩手中接过橘猫。 橘猫眼见陆夕笑容逐渐变态,心中愈发慌乱,挣扎得更加剧烈,可还是逃不出陆夕的五指山。 “呵呵,就是你这小肥猫在装神弄鬼啊。早先还偷我的鱼,新仇旧账加起来,咱们可得好好算算。” “喵?”橘猫双目圆睁,满脸无辜之情,一副懵懂无知的作派。 “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懂,也会说话。”陆夕一眼看穿了它的伪装,若非通晓人言,怎能向人索要鱼儿? 橘猫见伪装被识破,朝陆夕龇着牙,发出狼嗥鬼哭声。 “放~开~我~” 声音凄厉阴森,令人头皮发麻,连小倩都听得秀眉微蹙。 陆夕一巴掌拍在橘猫脑门上。 “好好说话!” 橘猫直接被这一巴掌拍懵了,反应过来更是气急败坏,挥舞着小胖爪要去抓陆夕的脸,口中叫声更加凄厉瘆人。 “放~我~下……” 又是一巴掌。 “你还打……” 陆夕抬手作势欲打,橘猫慌了神,口中连连求饶,声音竟然变成了软糯清柔的女童声:“别打了别打了……呜呜呜简直欺猫太甚!” 陆夕都为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感到惊讶,盯着手里肉嘟嘟的橘猫,心想难怪都说胖子声音好听,果然传言不虚,连猫都适用。 看着小女孩般嘤嘤啼哭的橘猫,陆夕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尴尬得摸了摸橘猫的小脑袋,只觉手感甚佳。 “好了好了,别哭了,早这样不就完了嘛,白挨一顿揍。” 橘猫没有理他,哭声不绝。 小倩看得同情心起,开口说道:“公子,还是让我来吧。” 从陆夕手里接过橘猫,抱在怀里,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橘猫背上的皮毛,口中轻声细语道: “小猫儿乖,小倩姐姐抱抱,不哭咯。” 圣洁悲悯的模样让陆夕看得怔神。 橘猫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将头埋在小倩怀中,仿佛找到了依靠。 陆夕见它安静下来,沉声询问:“你既然灵智已开,自当潜心修炼以求早日修得正果,为何要到这宅子里装神弄鬼作祟吓人?” 哪知橘猫毫不理睬,小倩见状笑着说:“小猫儿,你说说嘛,姐姐也想听。” 橘猫面露愠色,说道:“是你们霸占我家在先,我自然是要把你们吓跑啊。” 陆夕被它气笑了:“这分明是我家。” 橘猫愤愤然:“你胡说,我从小便与婆婆住在这儿的。” 它转而语气呜咽道:“可是后来......婆婆亡故不久,就有恶人前来抢我们的宅子,更是对我拳脚相向,将我赶走。” 从橘猫的描述中,陆夕了解到了来龙去脉。早些年,原先此间宅院的主人,那个独居老婆子在路边捡到一只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遗弃的小橘猫,见它可怜将其带回了家中。老婆子膝下无儿无女,孤苦伶仃一人,突然间有了个伴,自是将它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宠爱,时不时还会去集市上买些小鱼给猫儿吃。 可惜好景不长,几年后老婆子病死家中,官府的人将她草草入葬,不久便把宅子卖了出去。新的屋主搬进宅子后,见橘猫每日逗留于此,就用棍棒将其驱逐了出去。 后来橘猫开了灵窍成了妖类,重返宅中驱影惊吓那些它眼中强占它家的恶人们,住户皆当鬼物作祟,恐为其所害,一时竟无人再敢入住。 陆夕听后陷入沉思,这其中还有一处关键。 若按橘猫所言,它在几年前尚只是普普通通的家猫,又如何在极短时间内修炼成妖? 世间万物,自身皆蕴有灵性。走兽飞禽通慧可称妖,花草木石开窍谓之精。妖精之流,采天地之精,吸日月之华,经久而成,非一朝一夕之功。除非橘猫有大机缘,吃了什么天材地宝,否则不会那么快就成妖。 “你是如何得开灵智?”陆夕好奇出言相询。 “我被赶出门后整日在外流浪,有一日费了老大劲才在小池塘里捉到一条鱼。” 橘猫说着用愤愤不平的眼神看了陆夕一眼道:“可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跟你一样讨厌的老道士,非但抢走我的鱼烤了吃不说,还说什么要用灵丹来换我的鱼。我一介猫流,自然不稀罕什么灵丹妙药,可那老道士硬是往我嘴里塞了一颗东西。不曾想自那以后,我就开了灵智,更炼化了横喉软骨,能吐人言。” 陆夕听得嘴角一阵抽搐,这画风为何如此熟悉? “等等,那老道是何长相?” “你们人不都长得差不多。除了邋里邋遢,衣衫破烂也没什么特别的。” 人看猫以花色分,无法细辨长相,猫看人也如是。 陆夕抚额哭笑不得,心知定是那日种桃的老道无疑。在这金华城中有此能力,又如此随心所欲的老道士,恐唯他一人耳。 一颗足以令寻常动物开启灵智的灵丹何其珍贵,他竟只用来换小猫口中一条鱼,说是暴殄天物都算轻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当初也不过请老道士吃了一颗桃,就被赠予了《符箓大全》此等奇书。那用一粒宝贵灵丹换鱼,似乎也不足为奇。 陆夕失笑,感慨老道士不愧是游戏人间的高人,行事全凭好恶,奇珍异宝说送就送。当真是潇洒自在神仙人物。 陆夕知了缘由,也不欲再为难橘猫:“念在你从未害人,这次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仙缘来之不易,你今后可要好生修行。” 橘猫眼中泪水滴落,小声嗫嚅:“你们都是坏人,欺负猫不说,还不让我回家……” 小倩看穿了橘猫的心思,知它是不舍离开这个有着无数回忆的宅子,替它求情道:“公子,不如我们就养着小猫儿吧?” 陆夕考虑一番觉得可行,小倩白日在家中百无聊赖,要是有只猫作伴似乎也不错。 小倩见陆夕颔首,展颜一笑道:“小猫儿,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住吧。” 橘猫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小倩的手,又抬眼嫌弃地看了看陆夕,点了点头,实在憨态可掬。 “小猫儿,你可有名字?” 橘猫摇头:“没有,婆婆以前就喊我小猫。” “那我们给你取一个吧。嗯……叫什么好呢?”小倩深思苦索。 这时陆夕呵呵一笑,插嘴道:“看它长那么肥,就叫大橘好了。大橘大利,多喜庆!” 橘猫冲着他张牙舞爪:“我不要!你才肥!” 陆夕捏了捏自己身上结实流畅的肌肉,转头一脸狐疑问小倩:“我很肥吗?” 小倩被逗得咯咯直笑:“公子实在太过浮夸。小猫儿是女孩,怎能叫得那么粗俗。我想到了,不如就叫月半吧?” 橘猫听这名字似乎文文雅雅的,又带几分仙气飘飘,欣然应好。 陆夕摇头无言,这傻猫真是傻得没救了。 月半者,“胖”也。 还说你不是小肥猫? 第24章 拜神 盛夏的天亮的早,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风儿带着微微暖意吹着,阵阵蝉鸣借着清风传出去老远。 橘猫月半趴在院子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时不时用粉红的小舌头在自己身上顺一下毛。 突然,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一脸警惕地东张西望,可院子里除了它以外并无任何人。 月半心中暗暗疑惑,奇怪,它明明闻到了陆夕那个讨厌鬼的味道,似乎还离得很近,可为何找不到他人。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它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不再多想,长长伸了个懒腰又重新趴在地上,眯起眼睛享受起清晨温暖而不火辣的阳光。 忽然间,一张黄色符箓凭空出现,一下子贴在了橘猫的身上。月半猝不及防下被贴了个正着,瞪大了眼惊恐万分,想要拔腿逃跑,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动弹不得。 陆夕从身上取下隐身符,身形显现,看着一旁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橘猫,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这几日新学了两种符箓,其一名为定身符,可使受符者定在原处,无法行动,持续的时间因人而异,若对象只是毫无法力在身的普通凡人,估计能定上半日。可若是对邋遢老道士那样修为高深之辈,恐怕连一息时间都无法维持。 另一种则是隐身符,功效十分简单,能使人隐匿身形,不为人所见。不过也有不小的缺陷,只能欺骗他人视觉,却无法隐藏自身气息,刚才他就差点被月半给发现了。 昨夜他成功画出了这两种符箓,今早便迫不及待的在橘猫身上试验了一番,效果还是令他相当满意。 陆夕嘿嘿一笑蹲下身来,对橘猫上下其手摸了个爽,完事后神清气爽,心满意足地走去厨房准备早饭。他觉得这只小肥猫似乎对他有很大意见,平日里对着小倩十分乖巧,可他一靠近就立马逃开,碰都不让他碰一下。不就是揍了它几下嘛,至于记恨那么久吗? 养猫若是不能用来撸,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月半满眼的不可思议,内心深深绝望,感觉自己怕是不干净了。哪怕连陆夕取下了它身上的定身符,也呆呆地愣在原地,想着这身毛是不是不能要了。它觉得陆夕似乎对它有很大意见,整日想着欺负它。不就是偷吃了他一条鱼嘛,至于记恨那么久吗? 陆夕刚用过早饭,就听到有人敲门,还在门外呼喊着:“朝阳,朝阳,在家吗?” 声音听着耳熟,陆夕打开门一看,却是书院的同窗,王平。 王平,字康安,乃是陆夕隔壁村上的秀才,年过三十,比他早几年就进了北山书院。因为两人所在的村子相邻,算是同乡,平日在书院里走得比较近,关系还算不错。 “康安兄,大清早找我所为何事啊?” 今明两日是书院月假,不需上课,不知王平怎么就找上了门来。 王平道:“朝阳你莫不是忘了?上周我们可是说好,今日休假去大盘山拜神的。” 闻言,陆夕一怔,接着一拍脑袋想了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 王平的父亲是当地的小地主,家境还算殷实。他父亲做梦都盼着家里能出个当官的,光耀门楣,对王平抱了极大的期望。可王平的才能只能说是一般,考了十几年才堪堪过了童子试,成为秀才。 七月底书院将会有次小考,检验下学生的水平。他已经接连在几次小考中垫底,若是这次再考差了,按他的话讲恐怕会遭到其父一顿暴打。 王平心急不已,不知从哪听说了大盘山的山神庙极为灵验,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当下决定死马当作活马医,硬拉着陆夕说要一起去山神庙拜神许愿,保佑他这次小考能够顺利过关。 陆夕只当他开玩笑,毕竟山神哪还有管学业的,真要求神也是去文昌帝君庙才对。当时坳不过王平,随口答应了下来,转头就已经抛在了脑后。没成想王平竟然还是认真的。 王平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闷闷不乐道:“朝阳,你该不会是戏耍为兄吧?” 陆夕苦笑,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只能忠人之事陪他走一趟,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开口道:“哪能啊,康安兄,我们何时出发?” 王平神色转怒为喜:“就现在,大盘山离得可不近,去晚了恐怕今晚回不了城。” 大盘山位于金华城西北方向,距离不近,坐马车都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陆夕点点头,回屋嘱咐了小倩一声就出了门去,王平为了此行早已租好了马车,之前就是乘着过来的,此时正停在门口,人已经站在马车边等他。 见陆夕出了门来,催促道:“朝阳,赶快上车。” 陆夕关上了大门,与王平一道坐上车去,见车里早已备好了香火蜡烛,还有不少吃食,看来王平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说来好笑,读书人不语怪力乱神,可如今王平为了能够顺利通过小考,却要去求着神灵保佑。 赶车的是个憨厚壮实的汉子,因为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手里拿着一根短鞭,见两人上车后,嘴里吆喝一声:“两位公子坐稳咯,咱们这就出发。” 说着,手中鞭子轻轻一挥,唰地抽在马上,马儿迈步拉动车子,朝着城外行去。 出了城后全是泥路,地面变得颠簸,哪怕坐在车里也不太舒服。王平手持书卷,准备临时抱抱佛脚,万一那山神庙要是不灵,最后还是得靠自己。陆夕则是斜靠着闭目养神。 王平看了一会书,被颠得快要吐了出来,不得不放下了书籍。可又闲不住,便问陆夕:“朝阳,对于这次小考,你可有把握?” 陆夕睁开眼,想了想:“大概有七八分把握吧。” 不是他自大,小考本来也就考些背诵理解,以他如今神魂通透,思维敏捷,根本难不倒他。 王平闻言喟叹:“若是愚兄有你一半聪慧,也用不着求什么神拜什么佛了。可恨我老爹,非要我读书当官。让我安安心心继承家业不好吗?” 他知道自己水平有限,连考上秀才都是占了一半运气,想要中举何其困难。如今不过是在老爹的逼迫下硬着头皮读书,心中反感更加难以上进。 陆夕听得哑然失笑,也只好随口劝慰几句。 第25章 五通 陆夕与王平两人聊了一会就各自休息,将近正午才终于抵达了大盘山。 大盘山,因为远远望去形如一只俯卧着的水牛,又被当地人称作“水牛背”,山上风景秀丽,常有不少外乡人慕名前来游玩。 马车一阵轻晃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喊道:“二位公子,我们已经到了大盘山脚,只是这山路陡峭崎岖,马车怕是上不去了。” 两人闻言下了车,陆夕伸展筋骨,扭腰动胯。这一路的体验可说不上好,怪不得古人都不喜欢出远门。 吃了些准备好的干粮后,王平对车夫交代了一声,让他在山脚处等候,从车上拿出香烛,用布包起背在身后,冲着陆夕挥了挥手:“上山吧。” 两人沿着山麓向上走去,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或齐膝,或只跟脚面高度一样。一路上鸟啼虫鸣,倒也相映成趣。 走了一会,陆夕脚步轻盈走在了前头,而王平已经是气喘吁吁,在后面连声高喊:“朝阳,等等我......” 读书人不事劳作,平日里又不太运动,往往身体孱弱,所以常有“文弱书生”的称呼。但陆夕一直以来注重锻炼,尤其是修炼以来,体质更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这一段路走下来,连汗都没出。 王平追了上来,口中说着:“不行了不行了......” 陆夕见状,从他身上拿过装香烛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替他减轻一些负担,王平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朝阳,平日里看你也是文文弱弱的,没想到体力竟如此好,真是羞煞为兄。” 休息了几分钟后,两人继续上山。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了位于半山腰处的山神庙。 据王平所言,这座山神庙来历十分神奇,据说是当年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有人前一天路过,此处还是空无一物,第二天再经过时竟发现凭空多了一座庙。一传十十传百,前来上香的信徒无数,香火旺盛至今。听说还真有人拜过神后得了不小的好处。 山神庙占地极小,只有四四方方一间屋子,石墙青瓦,门框左右各有一联,上联曰:“端坐五道口,欲得富贵先拜我。”下联曰:“庇佑四方人,但求平安奉吾身。”门楣上是一块木质牌匾,横批:“五路通神”。 陆夕看得皱了皱眉头,这幅对联听起来口气甚大,远远超出了山神的职能范畴。如此看来,这间庙里供奉的恐非正统有赦封的山神,更像是民间杂祭的邪神。 世人愚昧,见了怪异反以为神,依岩石树木为丛祠。故而山间乡里淫祠野祀极多,里面膜拜的也多是邪祟。若没弄清楚贸然供奉,不仅无益,更有可能反遭其害。 进入了庙内,只见正中有一张供台,上面摆放着一个铜制香炉,里面堆满了香灰,似乎常有人过来祭祀。供台前方立着一尊泥塑神像,高约三尺,相貌怪异,似乎是从几张不同的脸上各自截取了一部分拼凑在一起而成,嘴咧得极开,带着瘆人的笑意。 陆夕见到了神像,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将王平拉了出去,小声说道:“康安兄,我看这山神长相诡异,不似善类,要不还是别祭拜了。” 王平奇怪的看了陆夕一眼道:“朝阳啊,你是不是多心了?山神长相岂能同我们凡人一样。” 在他看来,山神大都是山精树怪得道,长相上奇特一些也是正常。 他微微有些责怪道:“等会你在神像前可别乱说,妄议神明,万一冲撞到山神,怪罪下来可就完了。” 王平今天费了老大的劲才来到山神庙,也是铁了心要拜这个神,心中觉得陆夕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说完也不再理会陆夕,自顾自从包裹中取出蜡烛摆上供台,用火折子点燃,又拿过三柱香,满脸虔诚地对着神像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山神老爷保佑,助我此次书院小考顺利过关......” 祈祷完毕,将手中长香插入香炉中,拜神就算完成了,王平回头问道:“朝阳,你要不要也来拜拜?” 陆夕本就心神不宁,不欲有何沾染,摇了摇头。 王平也就作罢,简单收拾下后,两人正要迈步而出,准备回程。陆夕眼角余光一扫,却惊见庙中神像竟然诡异地眨了眨眼。 瞬间,陆夕仿佛置身冰窖,浑身鸡皮疙瘩炸起,寒毛耸立。 再仔细一看,神像又恢复了普普通通的样子,一动不动,似乎刚才只是他眼花了而已。 可陆夕却知这种可能极小,他修炼《大日净世经》功力日深,第一境眼识已有小成,视觉得到极大增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堪破虚妄。 王平见他呆立在原地,好奇道:“朝阳,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赶紧走吧。”陆夕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事对王平说了也没用,催促着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刚走了没几步,就见乌云盖日,山风怒号,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 王平问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在庙里避一避雨?” “这雨不知会下多久,我们抓紧下山,不然就回不去城里了。”山神庙邪门,陆夕哪肯回去,只想赶紧下山免得夜长梦多。 可天不遂人愿,话音才落,豆大的雨珠已经劈头盖脸砸落下来。王平哪还管他,拉着陆夕就往回跑去。 躲入庙内,陆夕看向门外,雨势大的吓人,恍若天倾,嘴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靠!” 万一这雨一直不停,恐怕今晚就要在庙里过夜了。一旦入夜,会发生何事难以想象,兰若寺中的经历他到现在还记忆忧新,自然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此时山风呼啸,声音凄厉似鬼哭狼嚎,王平拜神时点的蜡烛早已被吹灭,庙里一片昏暗,陆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神像,却感觉神像也在死死盯着他们,显得邪异阴森。 他的右手早已捏起符箓,一旦见机不对,随时准备发动,心神稍稍安定。 好在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刻钟后外头的风声就小了下来,雨也渐渐停下,只是乌云还未散去,天色仍旧暗淡无光。 陆夕微微松了口气,招呼上王平趁着现在赶快下山。 两人行走在山道上,骤然从两旁的树林里弥漫起一大片雾气,顷刻间已将二人笼罩其中。四周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已看不清人影。 王平声音颤抖着问道:“怎么突然就起了这么大的雾......朝阳,你在吗?” 陆夕答应了一声,觉得今日恐怕还会再生事端,下山之心更加迫切:“康安兄,你跟紧我别走散了。” 他清楚记得上山之时只有一条道路,并无岔口,现在雾气虽大,但是脚下山道的痕迹还是依稀可以辨认。 他带着王平摸索着向山下走去。 王平心中恐惧,一路上嘴巴说个不停:“朝阳,你等等我。” “朝阳,你说句话,我害怕。” “朝阳......”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平静下来,不再大呼小叫。白雾里只余下两人清晰的脚步声。 “康安兄,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到山脚了。” 陆夕估算着时间,安慰王平,却无人回答。 他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回头看去。 一张人脸已经贴得老近,面目清晰可见,五官不对称,笑容诡异。 哪是什么王平! 分明就是庙中神像的模样! 第26章 雾中 陆夕心悬到嗓子眼上,飞快后撤,知道这庙中山神定然是邪祟没错了。只是不知王平被其弄去了哪里,是否遇害。 眼前的邪祟静静看着他后退,并没有跟上来,被拉开一段距离后,人影隐没于雾中,一晃之后消失不见。 “呵呵呵呵呵……”四周回荡着阴森的笑声。 陆夕警惕地察看周围,法力运转流入双目,虽然依旧受到了不少限制,可能见范围还是提高不少。 猛的一道人影自左手边不远处一闪而过,他快速转身戒备,却发现人影早已不见踪迹。 好快的速度!陆夕心道不妙,唯一的一张五雷符他一直随身携带着,雷霆可以克制邪祟不假,但人影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若是贸然使用没能打中,也只是白白浪费,一点用处都没有。 背后突然一阵寒意升起,如芒在背,陆夕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激发了一张金刚符,一道透明光罩瞬间在陆夕周身浮现,给他带来些许安全感。 “嘭。” 一声巨响从背后传来,陆夕被撞了一个踉跄,光罩一阵闪烁,上面已经出现了裂纹,恐怕撑不了几下就会破碎。 邪祟一击无果已抽身遁去,再次消失,隐匿于大雾中伺机下一次出手。如同高明的猎手正在戏弄猎物,并不急于捕获,而是在享受狩猎的快感。 陆夕脸色难看,当猎物的感觉并不好受,金刚符不具攻击性,只能被动挨打,而且身上也仅仅只有三张,用完就没了。一旦失去金刚符的保护,他就只能任人鱼肉。 此刻白雾弥漫,轻身符也没法用,慌不择路逃跑,若是迷失在山中,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仿佛陷入死局,陆夕一时间竟无破局之法,不由寄希望于舍利子。要是能调动舍利子中的能量,这邪祟也就是一道太阳真火的事情。 他凝神感应神魂中的舍利子,可令他失望的是,舍利子毫无反应,任他如何感应沟通,没有半点要相助的意思。 唰! 迷雾之中,邪祟的身影再次浮现,这一次是出现他的右侧。劲风袭来,陆夕慌忙侧身躲避,怎奈邪祟的速度实在快的惊人,一下拍在透明光罩上,这次的力道比上次更大,直接将陆夕拍飞出去,扑倒在地。 陆夕猛然起身,戒备邪祟的下一步动作。光罩上的裂纹密密麻麻,承受已经到了极限,再次被击中就会破碎,他心中焦急不已,方寸有失。 白雾遮挡视线,哪怕陆夕已将法力加持在双眼上,也无法看个真切,只能偶尔瞥见一个黑影在雾气中来回穿梭,一隐一现。心中微微懊恼,如果修成第二境耳识,应当就能听声辨位,即使视觉受限,也可依据听觉判断出邪祟的位置。 又转念一想,现在问题的关键并非无法知晓邪祟位置,而是即便他清楚知道其动向,也根本无法攻击到它,甚至连闪躲都做不到。 等等!邪祟移动之时快若鬼魅,他确实打不中它,可若是邪祟不动呢?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念头快速流转,电光火石间已有了定计。此计虽然兵行险招凶险万分,但此刻本就是必死之局,不拼死一搏更待何时! 陆夕心中发狠,他本就是如此,越是到了绝路,越是无所畏惧。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就算是拼死丢了性命,也绝不让对方好受。 “轰。” 邪祟眨眼间出现在他的正前方,一道乌光击中陆夕,光罩片片破碎,化作流光消逝在空中,身上已再无半点防备。 这次邪祟没有再消失,欺身上前,一张血口大开,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处,露出尖利的牙齿和猩红的舌头,朝着陆夕的脖子一口咬下。 眼中泛起贪婪的光芒,它在庙中就感受到陆夕身上浓厚精纯的阳气,早已动了心思,可正午阳光太盛无法出手。没想到天公相助,直接来了场大雨,遮蔽了日光。 虽然依旧会受到不小影响,可它已经无法忍耐,操控雾气封山,要将它眼里的大补佳肴吞噬。 此人虽有些手段,奈何修为太浅,最多让它费些功夫,如今已是待宰羔羊,等着它享用。 邪祟想要欣赏猎物临死前的绝望表情,可一眼看去突然有些疑惑,它从此人眼中竟未看到半分恐惧惊慌,反倒是一脸平静。难道是放弃挣扎了? 邪祟思维混乱不堪,无法理解,只想快些咬断陆夕的脖子。下一刻,它却惊恐发现自己的嘴竟然无论如何都咬不下去,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呵呵,捉到你了。” 冰冷平淡的话语自陆夕口中吐出,指尖正夹着一张黄纸点在邪祟的身体上。 这一把,他赌赢了。此刻,猎人与猎物互换身份。 方才短短一息间,他想到限制邪祟的行动,新学会的定身符就能起到奇效。昨夜一共画成了两张,一张用在橘猫月半身上,一张还随身携带着。 不过定身符需要贴身发动,自己的速度跟不上邪祟,就冒险以身作饵,引诱它靠近。 说来看似轻巧,实则个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若是出手的时机快了,必会被邪祟发现有所戒备,若是慢上半拍,此时此刻早已人头落地,沦为邪祟血食。 好在这次运气站在了他这边。陆夕后退几步,再次捏起一道符箓,黄纸上的符文光芒流转,五雷符已被激发。 只见一道碗口粗细的雷霆电光划破空间,自邪祟无法闭合的口中贯入体内。邪祟浑身上下自内而外冒出条条细微的电花,炸出无数道伤口。 身上的定身符在电光火花中化为火焰被损坏,邪祟重获了对身体的控制,它的口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化作一道残影远遁。 陆夕眉头一皱,这邪祟体内硬吃一道雷霆竟然未死,看来道行不浅。不过必然受了重伤,无力重返。 随着邪祟遁逃,周围的浓雾也被山风吹散变得稀薄,最终消散开去。视野重新变得开阔,陆夕看见王平正倒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上前一探鼻息,轻轻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昏迷了过去。 王平在他的摇晃下醒了过来,甫一睁眼就惊恐大叫。待看眼前之人是陆夕后,一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哭喊道:“朝阳,朝阳,真的是你吗?救救我,这里有鬼!” 陆夕安慰道:“康安兄莫慌,没事的。发生了什么?” 王平哆哆嗦嗦地说道:“刚才我一路跟在你身后,可走着走着发现你不说话......我心中害怕拉住你,可谁知......你一回头却是山神像的脸,我......我就吓晕了过去。” 又一脸紧张地问道:“你没遇到吗?” 陆夕摇摇头:“康安兄,你恐怕是太紧张出现了什么幻觉。我走了一会雾气就散了,回头却没见你,就回来寻找,发现你晕倒在此处。” 他无法对王平解释自己会法术的事情,索性就扯了个谎。 “是......是吗。”王平仍旧十分不安。 陆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多想,走吧我们下山。” 王平指着自己战战发抖的腿,语带哭腔:“我腿软的厉害,站都站不起来。朝阳,你可别丢下我啊。” 陆夕叹了口气:“我背你下山吧。” 好在下山比上山好走得多,陆夕背着一个人也还能坚持,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 车夫赶紧迎上来,边将王平从陆夕背上扶下,边说道:“二位可算是回来了,之前大雨倾盆,我还担心你们被困在山里。王公子这是怎么了?” 陆夕不欲多说,喘着粗气道:“没事,下雨路滑,摔了一跤。我们赶紧回金华。” 他招呼车夫一起将王平搀扶到马车上,自己也是累得瘫坐在车上,今日的一系列遭遇令他身心俱疲,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没有人注意到,一团黑影正依附于马车底下,随着他们一同回返了金华城。 第27章 秽乱 回到金华城,刚过了申时,夕阳近黄昏,城门未关。家家户户刚吃过晚饭,城内还颇热闹。陆夕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情也终于放松下来。 车夫先将陆夕送到小院,陆夕道了声谢跳下车。 王平睡了一路,刚刚睡醒,不过一脸萎靡,精神不振的样子,显然今天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是惊魂未定的状态,就是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大病一场。 王平有气无力地对着陆夕道:“朝阳,早知如此我就该听了你的话,不该拜什么山神。你说,它会不会找上门来?” 陆夕心中也无定论,但是想来那邪祟受了重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来害人,便安慰了几句:“康安兄勿多心,不过是你看花眼罢了。” 嘱咐了几句车夫,让他将王平小心送回家中。 车夫拍了拍胸脯道:“陆公子尽管放心,有我在,保管将王公子安安稳稳送到家门口。” 目送马车离开后,陆夕推开院门,回到了家中。 小倩早就等候多时,听到吱呀的开门声,一脸欣喜地迎了出来:“公子,你回来啦。” 陆夕点了点头:“进屋去说。” 走回自己的房间,解掉外衣随手丢在地上,一头栽倒在床上,动都不想动。 小倩见他一脸疲态,衣衫上也破了几个洞,还沾满了泥污,不由好奇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拜神,怎么感觉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陆夕闻言苦笑道:“可不就是打了一架。不过却不是跟人,而是和今天去拜的那个山神,差点就把小命给交代在那了。” 小倩听闻陆夕此去竟然还真遇到了危险,心中担忧万分,连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夕便将今日里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小倩全程听得紧张不已,小手紧紧拽住衣角,尤其是在听到陆夕最后冒着性命危险将自己当作诱饵,才将邪祟打跑时,更是眼角含泪,慌张投入陆夕怀中,环抱住他,自责不已:“早知如此,小倩就该跟着公子一起去的。公子要是有个万一......” 陆夕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道:“好了,我这不也没事嘛。” 小倩在陆夕的怀中微微颔首,将他抱得更紧。 片刻后,小倩像是想起了什么,思索沉吟道:“五路通神......五通......这邪祟的来历我似乎有所耳闻。” 陆夕神色一振,急切道:“是何来历?快说与我听听。” 不知为何,他冥冥中似有预感,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就此轻易结束。 “我也是以前在兰若寺时,听姥姥她们说起过......” 原来,在江浙一代曾经有为祸一方的邪神,名五通神,又被称作五猖神,原有五人,皆是修炼有成的妖物,最好淫人妻女。谁家有美妇,辄被淫占,父母兄弟,皆莫敢息。 五头妖物惹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此时恰有一剑侠路过,闻听此事后,决定出手相助。那剑侠乃是蜀山剑修,剑法玄妙,与五通神大战一夜,五妖悉数被杀,肉身俱毁,只余残魂抱团遁逃。 须知残魂如无根浮萍,无法久存天地间,终会慢慢消散。剑侠在遍寻无果后,也就任其自生自灭了。 “没想到时至今日还余有一孽,就是不知其是如何以残魂之躯活下来的。” 陆夕想起当时见五通神面容诡异,似乎是几张不同的脸拼接而成。猜测道:“会不会是五妖用了什么秘法,将残魂合一而成。” 小倩蹙眉道:“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可是这样一来,五者合一,必会思维混乱,失去自我。真会有人如此选择吗?” 陆夕呵呵一笑:“你也说了残魂无法久存天地间,紧要关头,它们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自我不自我。” 小倩点了点头,也不再想这事,对着陆夕甜甜一笑道:“公子今日想必累坏了,不如让我来服侍公子沐浴更衣吧。” 陆夕对这个香艳的建议十分心动,无奈脸皮薄,只好让小倩早些回房歇息,他自己独自简单洗漱了一番,精神稍稍振奋了一些。 盘坐于床上,还未开始修炼,念头已经有些飘忽。 “《大日净世经》是佛门功法,不知破了色戒会不会有什么害处。哎,那段记忆里也没个明确的说法,真是令人烦恼。” 晃了晃脑袋,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陆夕取出一张安神符贴于身上,开始了修炼。 今天的经历让他明白自己的修为着实是不够看,若非比五通神占了头脑灵光的优势,恐会凶多吉少。内心提升修为的念头更加迫切。 而话说王平回到家中后,便在仆人的服侍中躺下。他老爹小有资产,在金华城里也购置了一处房产,还给他安排了几个仆从照顾他的起居,所以无需睡在书院的寝室中。 今日他去拜神是为了小考,唯恐此事传到他爹耳中,只说是与同窗出去郊游,连下人都未带上。 入夜之后,月朗星稀,王平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隐约间听到隔壁房中传来咿咿呀呀的呻吟声。 王平一下子被惊醒,他年过三十,早就尝过人伦之事,怎会听不出那是什么声音。 虽然王父一心想要儿子考取功名,并未给他求娶正妻,但是小妾已先纳了两房,其中一房随着他来到了金华,就住在隔壁房间。 婉转娇吟像是鞭子般狠狠抽在他心头,王平听得怒发冲冠,没想到这小蹄子胆子如此之大,竟敢明目张胆在他隔壁偷人。 他气势汹汹地冲到隔壁房间,猛地一脚踢开了房门。 借着月色可以清楚看到床榻上有两具身体交颈相叠,上面之人肤色较黑,不停耸动,似是没有听见踹门声。 王平定眼一看,下面被压着的女子正是他的小妾,此刻眼神迷离,口中娇喘连连,手指紧抓着男人的背,似是沉浸在无边欢愉中。 他目眦欲裂,怒喝道:“奸夫淫/妇!” 正要冲上前去厮打,上面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转脸看着他,嘴角带着淫邪的笑,动作不止,快速冲刺。 “山......山神!”王平看到这张脸,吓得魂飞天外。眼前一黑,两眼一翻白,直接吓昏倒地,不醒人事。 第28章 凶案 武大这晚刚与兄弟们喝完酒,醉醺醺的独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此时还未到宵禁的点,但是夜色已深,寻常百姓们早已在家中安睡,街道上空无一人。 幽静的巷子里,只余他一人的脚步声,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条平日里常走的小路今晚格外/阴森。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只觉一阵尿意上涌。 环视一眼,左右无人,干脆找了个幽暗的角落,掏出家伙开始放水。 “十六摸,摸到呀,姐儿腿上边,如同白耦一般般,我越摸越喜欢,哎哎哟,我越摸越喜欢。十七摸,摸到呀,姐儿小肚子下边,好似耕牛耕犁田,还有一道茅草沟,哎哎哟,还有一道茅草沟......” 武大嘴里哼着小曲,感觉体内压力渐渐被释放,浑身舒坦。 “咦!谁在那边?” 突然间,武大眼睛大睁,看见不远处黑暗中似乎坐着个人影直勾勾盯着他,身形娇小,竟像是个女子。只是他醉眼朦胧,看不真切。 武大水放到一半,总不能现在收回来湿自己一裤子,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结束后连裤腰带都来不及系上,提着就跑,可刚跑了几步,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子独自出现在街头,连见他放水也不躲不避,还一直盯着瞧,哪能是什么良家女子,说不定还有机会一亲芳泽。 要说酒壮人胆,真是不虚。别看武大平日里每天在街上晃来荡去,人见人怕,实际上还真没做过什么坏事,别说欺男霸女的恶行,就是保护费都没收过,最多也就是找家中老父亲强要些钱。 此时他色心一起,反倒不急着走了,折返走回近处,故作正经问道:“姑娘,你一女子大晚上独自在外可不安全,要不我护送你回家?” 女子没有答话,静静在暗中坐着。武大心中隐隐感到不太对劲,又往前走了几步,揉了揉眼睛细看。 阴暗中一个清秀女子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墙边,裙下一片狼藉,两眼瞪得老大,表情惊恐,似乎是见过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中早已失去了神采。 武大颤抖着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 “死......死了。” “啊!”他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大叫,酒意瞬间清醒,惊恐地迈腿夺路而逃。可方才一直未系上腰带,一不小心踩在裤脚上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裤子都被扯破一大块。 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其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拽着裤腰疯了似的朝远处跑去...... 次日一早,金华县衙内,县令唤来主簿,询问道:“昨晚捉到的那个嫌犯审的如何?” 主簿回禀道:“一直在喊冤,说自己只是去撒泡尿,女尸是一早就在那的。” 县令冷哼了一声:“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正巧有一具女尸,他又正巧没穿裤子逃跑被巡逻的捕快撞见?” 主簿迟疑了一会道:“根据仵作验尸,那具女尸死时最晚不超过戌时二刻,可嫌犯喝完酒已是戌时七刻,之前一直在酒肆中并未外出,有许多人证。” 县令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么看来还是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 县令名为吴过,人如其名,他这县令当了二十多年,一直以来谨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本以为此生升迁无望,可前些日子听到上头消息,似乎有意将他的位子提一提。 哪想到这紧要关头竟然发生了城中妇女受淫辱丧命的案件,如今已是第四起。若是没有处理好,他升迁一事恐怕就没有下文了。 “验尸结果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还是和前三次一样,除下身轻微撕裂外并无任何外伤,皆是无端毙命。” “那尸身呢,家人是否前来认领?问问她家人受害女子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死前接触过何人。” 主簿抬头小心翼翼看了县令一眼,支支吾吾道:“无人认领,怕是……觉得有辱门风。” 吴县令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大声呵斥:“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叫本官如何查案!” 主簿被吓得浑身一颤,知其烦恼,建言道:“大人,若迟迟查不出结果,恐城中群情激愤,不如我们把昨夜的嫌犯屈打成招了?” 吴县令冷冷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主簿额头渗出冷汗,却不敢擦拭,一脸紧张地看着县令的脸色。 吴县令缓缓开口道:“倘若再有凶案发生,岂不是证明我们官府无能,抓错了人!” “这......”主簿无言以对,犹豫道:“那我这就去将人给放了。” 县令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片刻,脸上看不出表情:“先押着吧......” 主簿松了口气,应声后告退。 今日陆夕来到书院的时间尚早,来时已有十几个学员,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基本都已认识,互相寒暄了一番。 对于这些有志仕途的学子来说,除非背后有靠山,否则最重要的关系便是同窗同年,这些皆是不可忽视的人脉,将来入了仕,说不定在官场上能相互帮扶一二,是以都极为客气。 彼此之间总是笑脸相迎,一片和气,没有哪个恃才傲物的。至于内心是如何想的,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陆夕在修行后,对于科举一途已不是那么热切,可好歹寒窗苦读了十年,放弃终究可惜。而且来此世上,总要体验一番,也是种难得的人生经历。 没过多久,先生来到,敲响铜锣准备上课。书院里除了督学外,共有六位先生,每人讲课的内容各不同,两月下来陆夕都已见过。 书院的先生们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授课时语调抑扬顿挫,思路清晰,很会抓住要点。 陆夕记忆非凡,一堂课下来,先生所讲的知识点基本都能消化吸纳。而其他一般的学子,要是能记住个七八成,已经算是不错了。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陆夕收拾了一下书本,正要去吃午饭,却被一个学员叫住,神神秘秘道:“陆兄,你和王兄走得近,可知他近日为何没来书院吗?” 王平家境不错,为人又豪爽大方,与同窗间的关系处的都还不错。 陆夕摇摇头,说来他从大盘山回来后已有好些天没见过王平了,以为他是受了惊吓卧病在床,也没怎么在意。 “可能是身体不适吧?”陆夕不太肯定。 学员凑上前,小声道:“我听说......是中邪了。” 陆夕闻言双眉微蹙,中邪?莫非是与五通神有关。 学员解释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见你平日和王兄关系好,特意来提醒一句,最近可别去找他,免得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夕点头道谢,内心却在暗暗思索,看来有必要寻个时间去王平家查探一番。 他以五雷符重伤五通神,算是结了仇,若真是其作祟,他可不认为对方会就此放过他。 第29章 探视 下午还有一堂课,陆夕决定等结束后去王平家中一趟。 来到书院外的街道上,他装着心事也没有什么胃口,打算如同往常一样,买两张饼垫垫肚子就算是吃过午饭。 “老丈,照常烙两张饼。”陆夕对着饼摊老汉道。 老汉愣愣的坐在摊边发呆,两眼呆滞的直直望着前方,连生意来了都没发觉。 “老丈,老丈。”陆夕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喊了两声。 “哦哦,是陆公子,今天还是要两张吗?”老汉猛然回过神,局促站起,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 陆夕点点头:“对。” 紧接着又有些疑惑道:“老丈,我见你今日神不守舍,可是有什么心事?” 陆夕平时碰上下午有课的时候,一般也懒得回家做饭,常常会到老汉的饼摊上买两张饼解决。对老汉也算熟悉,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头还不错,待人也热情。今日一见,却是失魂落魄,没有了往日里的精气神,人像是凭空老了十几岁。 陆夕的疑问一下子勾起了老汉的心事,浑浊的眼泪流了下来,更咽道:“陆公子,你是好人,我也不瞒你。我家不成器的小子你也是见过的,我们老两口成亲二十多年,一直无所出。老来得子,以至于对他宠溺太过,养成了他浮躁的性子,但我知道他其实本性不坏。” “今早,官府的人上门,说他卷入了一场命案,极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可我的孩子我自己了解,以他的胆子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老汉说着,一脸恳求的看着陆夕说道:“陆公子,你是读书人,有见识,你能否帮我想想办法,我该怎么才能救我家大郎。” 陆夕无言以对,只能安慰道:“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书生,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不令郎若真的是无辜的,我相信官府会还他一个清白的,老丈还是不要太过担心。” 老汉叹了口气,木讷的点着头:“诶,诶,我儿是冤枉的,官府一定会查清楚的。我儿不可能是凶手......” 老汉的嘴中一直念叨着,陆夕听着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近日城中的凶案闹得沸沸扬扬,吓得城中女子都不敢出门,唯恐自己被盯上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这事他也有所耳闻,之前没有联系到五通神的身上,此时他心有所感,怕是与此獠脱不了关系。 下午课堂之上,陆夕有些心不在焉,以致于先生点他回答问题都没听清,遭到了先生一顿批评教育。 课程结束,陆夕匆匆赶回家中,他自知以一人之力定不是五通神的对手,贸然前去王平家,万一再次遇上,怕是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 他让小倩附身在玉镯上放入衣袍怀中口袋,这才心中安稳了一些。出了门,向着王平家方向行去。 王平在金华城的宅子他去过几次,乃是王平邀请其去做客。王家宅院比他的小院子可大的多,地段也不错。虽然比不上沈万山的大宅院,但也相当气派。白墙青瓦,有一个前院一个后院,前院是正厅、厨房以及下人们的卧房,后院则是主人家的房间还有三间客房。 陆夕凭着记忆,没一会就走到了王平家宅子大门,下人都见过他,知道他是王平的同窗好友,听他说是来看望王平的,直接就将其领了进去。 路上,陆夕询问领路的下人:“王兄近日一直没来书院,我特意过来看看,不知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下人神色有些紧张:“也不全是,少爷自从上次出游回来后,好像中邪了一般,而且我们二夫人......哎,陆公子,我们做仆人的不好乱嚼主人家的舌根子,你还是亲自问我们家少爷吧。” 陆夕也不欲为难他,没有再追问,心中却有些焦虑,听起来王平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王平卧房外,陆夕直接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只见墙上、窗户上、门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纸符,上面写满了鬼画符般的符号。陆夕得了《符箓大全》,在符箓一道上也算有些心得。以他的眼光看来,这些符上面的符文都是些乱涂乱画,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也不知道王平是从哪里求来的,怕是被人给蒙骗了。 下人敲了敲门,一道嘶哑惊恐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谁......” “少爷,陆公子过来探望你。” “是朝阳吗?快!快请他进来!” 下人回头对陆夕道:“陆公子,你请进吧。我就先告退了。” 陆夕推开门进了屋,现在还是下午,太阳高挂,日色正亮,房间里却点满了蜡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王平带来些许安全感。 王平躺在床上,与上次相见仿佛换了一个人,两颊深深凹陷,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菜叶,眼眶周围一片漆黑,满脸胡子拉碴。 陆夕被他的颓态惊到,快步走到床边问:“康安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王平一把紧紧抓住陆夕的胳膊不放,一脸惊恐之色:“朝阳,是山神!山神找上我了!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他的身体里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竟让陆夕挣脱不得,只好拍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康安兄,到底发生了何事?” 从王平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描述中,陆夕大致听明白了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从大盘山回来的那晚,王平半夜听到隔壁屋的动静,闯了进去却发现五通神在淫亵他的妾室,当场吓晕过去。第二天醒来后,发现五通神已经离去,小妾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叫醒小妾后询问她昨夜之事,小妾痛哭流涕,说自己是受到了迷惑,在她眼中,昨晚那人明明是王平的样貌,直到最后昏迷之前,才迷迷糊糊看到身上之人竟然是陌生恐怖的面目。 她羞愤恐惧之下,思欲自尽,可投缳则白绫自断,欲饮鸩则杯碗落地,屡试皆然,苦不得死。 两天后,小妾的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可五通神就像是知道一般,当晚又来。王平惊惧不已,躲在屋内瑟瑟发抖不敢再出门。 自此五通神每隔两三日便会过来一次。王平心中羞甚,没敢告诉家里人,只派下人找来和尚道士做法驱邪,然而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虽然五通神暂时还未加害于他,可他的精神却已经濒临崩溃。 第30章 准备 陆夕从王平家中出来后,心事重重,内心有种强烈的紧迫感。他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遇到五通神,自己也可以趁这段时间抓紧提升修为,顺便多画点符箓备用。 可惜天不遂人愿,那日五通神竟随着他们一起来到金华。 “公子,恐怕这城中命案也是五通神所为?”玉佩中,小倩突然传音道。 陆夕也是如此认为,但心中仍有疑惑,低声问道:“可他不安心疗伤,为何要来城中作恶?” 雷霆也是天底下至阳至刚之物,对阴魂的克制极强,几乎不下于太阳。尤其陆夕当时的五雷符还是从它口中直接打入体内,按理应该受伤极重才对。 小倩解释道:“据传闻,当年五通神修炼了一种采阴补阳的邪术,是以在城中害人,应该是在行采补之术修复自身伤势。如今城中已有四人遇害,要是让他再多采补几个,伤势怕是会尽复。” 接着又补充道:“公子若要验证,可以带我去亲自去看看受害女子的尸体。” 是夜,月色昏黑,陆夕与小倩两人来到县衙外一处小巷中。贴上隐身符,小心避开值勤的捕快,溜到了衙门内。 好一会儿,终于找到验尸房,在其中见到了受害女子的尸身。小倩现出身形,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女尸身上,法力在其体内流转了一圈。 她抬眼看向陆夕,眼神凝重道:“公子,我猜的没错。这个女子是被吸干体内阴元而死。” 陆夕亦是严肃点头,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就是不知现在五通神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万一它伤势已经痊愈,哪怕他和小倩两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它的对手。 可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陆夕选择,五通神来到金华城必定是冲着他而来。王平的小妾没有丧命也非其大发慈悲,恐怕是当时被陆夕重创后怀恨在心,又见王平与他一道,连带着恨上,所以在行报复之事。 陆夕低头沉思解决之策,五通神到现在还没有找上门来,想必是伤势还未尽数复原,对付陆夕没有万全的把握。如今之际,只有先下手为强,每拖延一天,五通神就可能强上一分,也会多一分风险。 次日,陆夕请了一天的假,躲在家中画符。 从大盘山回来十几天,他也绘制了不少符箓,可能是由于危机压迫,成符率极高,连五雷符都制成了三张。但是今日他要绘制的却不是之前学过的符,而是名为换形符。 换形符,顾名思义乃是变换外形所用,成符共有子母两张。先将子符贴于一人身上,再将母符贴于需要变幻外貌之人。受母符者外观在旁人眼中即会变成贴了子符之人的模样。 陆夕也是第一次制作此符,甚至之前都没有练习过,对于能否绘制成,他心中并无多大把握,不过在他的计划里,要是能够有换形符辅助,应当能够打五通神一个措手不及。 “成了!”半日后,陆夕一脸惊喜地捧起两张黄纸符。 失败了十数次,所幸终于还是成功了。陆夕微微松了口气,有了这张符箓,他的胜算更大了几分。 早上他又去了一次王平家中,按王平所说,五通神已有两日没有过来,今晚怕是会再去他家中。如果今日迟迟无法画成换形符,说不得他也只能选择冒险一搏。 将换形符小心翼翼折起保存好,陆夕出了门去,一路行到集市之上,找了个屠户卖猪肉的摊位。 摊主是个中年胖子,精赤着的上身,前身系着条皮制围裙,身上沾到些肥油,在光照下油光发亮。手中拿着一把剁骨刀,奋力斩下,正在将早晨刚杀好的猪分割成一块块,挂到铁钩上,以待售卖。一个硕大的猪头还摆放在摊位一侧。 见到陆夕在他的摊位前驻足,摊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问道:“客官,买肉吗?今早刚宰了一头肥猪,你来的可算是时候。五花、排骨、腿肉、蹄膀都还有。” 说着,又拍了拍摊位上的大猪头道:“客官要是会吃,这猪头肉滋味也是美极了。” 陆夕朝他微笑道:“我不买肉,我买刀。” 摊主听得疑惑,脸色不太好看:“客官莫非是在消遣我,你要买刀来我这肉摊作甚。” 陆夕摇头:“我要买的乃是你的杀猪刀。” 摊主听了他的话,更加摸不着头脑,脸上隐隐有了怒色,话语中不太客气:“我的杀猪刀都用了十多年了,你要买,自去铁匠铺便是,那里新刀多的是。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简直莫名其妙。” 哪知陆夕闻言眼神一亮,马上开口道:“我出五两,买你的刀。” 在古时,行军打仗用的都是冷兵器,武器、盔甲、箭头都需要用到铁,是以铁矿乃极为重要的战略资源,绝大部分都被朝廷牢牢把控在手中。民间用到的一应含铁器具,售价都十分高昂。不过五两银子差不多也是摊主再买把新杀猪刀的价格。 “不卖。”摊主毫不客气的拒绝,他的刀用了十多年已经相当顺手,犯不着为了五两再换一把。 “十两。”陆夕没有等摊主说话,直接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不多不少正好是十两。 摊主盯着眼前亮闪闪的银子,咽了一口口水,立马换上了一副笑脸道:“客官你稍等。” 接着转头朝边上一个卖时蔬的摊位喊道:“娃他娘,你赶快回家一趟,去把我的杀猪刀取来给这位客官!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摊位上的妇人快步向家中赶去,不多时便将杀猪刀带了过来。 陆夕接过,打开外面包裹着的粗麻布,里头是一把乌黑短刀,刀身十寸长短,上面布满了磨痕,刀口倒是打磨得锃光瓦亮,锋利非常。木质刀把也因长年接触血渍、汗水而变成了棕黑色。 陆夕重新包好,满意得点点头,对摊主道:“多谢。” 摊主收起银子哈哈一笑:“客官满意就好。” 妇人看着陆夕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小声问自己丈夫:“娃他爹,这是咋回事啊?” “不知道,非要出十两买我的旧刀。管他呢,白赚五两。呵呵,人傻钱多。” 陆夕自然不可能是他口中的人傻钱多闲的。他买这把刀有些讲究,屠户以此刀杀猪,积年累月下不知有多少猪命丧刀下,刀上缠绕着浓浓血煞之气,具有一定破邪的作用。 其实论起来,菜市口斩首用的狗头铡刀功效远远胜过杀猪刀。甚至一些资历老的侩子手,身上都会自带煞气,即使只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普通小鬼也不敢近身。 不过狗头铡刀这东西一来是不太好弄到手,二来体积太大不便隐藏,所以只好退求其次。 如今,该做的准备都已做全,陆夕回到家中,运起观想法开始恢复法力,只待夜幕降临,便是与五通神做个了结之时。 第31章 交战 月色如水,陆夕悄悄潜入王家大宅后院,后院里只有两间屋子里亮着烛光,一间他上次来过,知晓是王平的卧房,另一间想必就是他小妾居住的。 陆夕向小倩使了个颜色,小倩心中了然,化作清烟飘入屋内,片刻后推开门走了出来,对陆夕说道:“公子,搞定了。” 陆夕进入房间内,见一个姿容尚佳的女子已经倒在床上昏睡,将她环抱而起,转移到后院另一间空着的屋中,并给她贴上换形符的子符。接着又取出母符贴于自己身上,此刻在旁人眼中,他已经变成了小妾的模样。 只是陆夕看自己却是没什么变化,说到底这换形符就是一种幻术,类似隐身符,只能欺骗他人的视觉,没法做到根本上的改变。 不过这样也已经够用了,陆夕只是打算用它短暂欺骗一下五通神,好令它卸下防备。 做好一切,他回到屋中吹熄了蜡烛,躺在床上静候五通神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夕在床榻上等得焦急,却始终不见五通神的影子。原以为今夜恐怕等不到了,屋外院子里却骤然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哒,哒,哒......” 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陆夕的心脏也跟着加快跳动。 王家下人都住在前院,王平更是连房门都不敢出,此时外面的脚步声只有一个可能。 陆夕将定身符藏于左手掌心,右手持刀,宁神静气,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尽量恢复平静。 院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终声音在门口停了下来。 “嘎吱。” 屋门缓缓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向着床畔靠近,月光照在它身上,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嘿嘿嘿,小娘子我来了。这两日可有想我?”人影发出淫邪的笑声,短短一句话中,竟然接连变换了几次嗓音。 不一会儿,人影走到了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线以及眼识的加成,陆夕看清了人影的长相,果然就是山上所见的五通神。 陆夕没有说话,装作害怕的样子瑟瑟往床上角落里缩去。 这个动作更激起了五通神的邪念,只见其手指对着身上一点,衣衫自动解开,滑落在地浑身不着一物,身下盎然大物立起,足有小臂长短,手腕粗细,样子竟然和马的一般无二。 陆夕也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五通神竟如此急色,一言不合就脱了衣服,看得他直反胃。说来也真是难为了王平的小妾,平白遭受无妄之灾,被五通神折磨了那么多次,也不知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小娘子,今晚就让本神继续好好疼爱你。” 五通神说罢,直接翻身爬上了床,跪立着向角落中的陆夕慢慢逼近。看着陆夕假扮的女子脸上露出惊恐绝望的表情,心中仿佛被无限的满足感填满。 陆夕表面慌乱,实在一直在暗中注意五通神的动作,只等着它再靠近一些,就找准时机将定身符贴在它身上。 突然,五通神停止前进,鼻子微微耸动似乎闻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惊疑和愤怒的神情,愤怒大喊道:“不对!怎么是你!” 陆夕暗道不妙,换形符只能改变外观,却无法改变气息,定是五通神从他的气味中发现了异常。 当下凶险万分,他也不再犹豫,藏于背后的左手快速拍出,要将掌心的定身符贴到五通神身上。只要五通神中招,今晚的胜负就可以提前宣告。 可五通神早已戒备,速度比他更快,右手猛地探出抓住陆夕的手腕,左手一把掐住陆夕的脖子,冷哼一声道:“可笑,同样的招数在本神面前耍两次,你以为我会着第二次道吗?” 声音时而沧桑如老者,时而稚嫩如幼童,时而又沉稳如青年,十分诡异。 陆夕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巨力,只觉得脖子快要被掐断。由于无法呼吸,脸涨的通红。 危急间,他将法力注入杀猪刀中,覆盖于刀刃之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挥。 “噗。”黑暗中,割破血肉的声音传来,一根长条棍状物体落在地上,奇怪的是五通神的伤口处却没有半滴血液流出。 “啊啊啊啊啊啊!” 五通神剧痛中爆发出惨叫,顾不上其他,松开陆夕捂着伤口飞快向后退去。陆夕感到喉间桎梏消失,跪坐在床上大口喘息,这才稍稍缓解窒息的痛苦。 五通神反应过来自己失去了什么,愤怒哀嚎,双目变得通红,表情扭曲,完全丧失了理智,口中发出惊天咆哮:“我要你死!” 当年五妖被剑侠斩了妖身,沦为残魂,不得以之下凭借秘法将各自残魂合为一体,才避免了消散的命运。可终究还是运气大伤,几近消散的边缘,沉寂了上百年才在香火信仰的帮助下,恢复了一点实力。 否则就凭当年妖身的防御力,哪怕陆夕手中的杀猪刀有血煞之力,对邪物伤害有加成,也伤不到它分毫。 如今接二连三在陆夕手中吃瘪,更是遭此奇耻大辱,失去了最宝贵之物,五通神心中怒气冲天,哪怕将陆夕碎尸万段,也难消其心头之恨。 它的指甲转瞬间化作漆黑细长的利爪,一道残影闪过,已经出现在陆夕面前。 陆夕早已使用了金刚符,瞬间一道流光覆盖全身,同时举起手中短刀全力格挡。 五通神的手臂灵活避开杀猪刀,一爪击中在陆夕身上,光罩一阵闪烁,发出“咔”的细微碎裂声。陆夕更是不由自主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又跌倒在地。 陆夕心有余悸,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早就用了金刚符,恐怕这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 五通神嘶吼一声,欲要再次冲上来,不给陆夕任何喘息的机会。 “公子小心!” 一道白绫忽的出现,在五通神脚上绕了个圈,五通神冲势不减,猛地双脚被绊住,一下扑倒在地。白绫如蛇般顺着双腿向上缠绕,不消片刻已将五通神捆成了一个粽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从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少女,正手掐法诀控制控制白绫,不让邪神有机会挣脱。 陆夕见五通神被困住,轻轻吐了口气,幸亏他早就让小倩埋伏在院外。此时听到屋子里传出的动静后赶来相助,五通神失了理智,满脑子只想着将陆夕撕扯成碎片,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32章 功德 五通神在地上挣扎,白绫被他撑得鼓起又收缩,显然是在与小倩拼斗法力。五通神的道行虽然比之当年差了不少,可也胜过小倩许多,怎奈它有伤在身,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得。 不过从小倩银牙紧咬的表情看来,她也相当吃力,恐怕困不住多久就会让它脱逃。 趁它病要它命,陆夕伸手入怀,就要取出五雷符,上次一张没有解决掉五通神,这次三张齐发,总不至于还干不掉此獠。 五通神显然也明白他的想法,之前在大盘山,五雷符的威力它还记忆犹新。 它的脸忽然扭曲变形,身上肌肉瞬间隆起,猛然发力。 白绫即使有小倩的法力加持,也不过是普通之物,承受到达极限,崩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 “公子不好,我困不住它了!” 此刻五通神已经站了起来,只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身上长满灰毛,脖颈和后背上长出了长长的马鬃,身后拖着条猴子尾巴,头顶牛角,脸似狼,鼻似猪。活脱脱一个缝合怪。 “五通神现出了原形,这是要拼命了!”陆夕心中咯噔一下,妖物现出原形后,实力一般都会有显著提升。 五通神口中发出凶恶的咆哮,身上升腾起血红色煞气,右腿一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陆夕虽已运起眼识,可以勉强看清五通神的身影,但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轰” 陆夕身上的金刚符光罩刚受到冲击,就已支撑不住破碎。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整个人被五通神撞出房间,砸在院中墙上。墙壁凹陷进去,以陆夕为中心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裂纹。 他只觉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忍不住喷出,已是受了重伤,全身上下无不传来剧痛。 眼见一只黑色巨爪拍来,他有心抵挡却连手都无法抬起。 “公子!” 一道惊呼声传来,一袭白衣陡然出现在眼前,挡在了陆夕与五通神之间。 巨爪带着煞气重重击在小倩身上,将其击倒在地。小倩被浓厚的煞气侵蚀,不断磨灭她的灵体,身体变得虚幻黯淡,像要消散一般,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是徒劳。 五通神没有再理会,眼中只有陆夕,俯身抓起他的两臂一折。森森白骨刺出皮肤,剧烈的痛楚让陆夕忍不住闷哼出声。 “如今你连符箓都用不了,还拿什么跟我斗!” 它的脸上浮现狰狞的笑容,心中有种复仇的强烈快感。 陆夕双眼死死盯着它,除了凶狠没有半点恐惧,五通神被看得一阵烦躁,一口咬在了陆夕肩头,要将他的臂膀撕扯下来。 “拿命。” 微弱的声音在五通神的耳边响起,一道拳头大小金色的火焰在肩头处亮起,进入五通神的口中。 “啊!什么鬼东西!” 五通神一把将陆夕扔了出去,运转体内煞气想把太阳真火逼出。 血红色的煞气接触到太阳真火,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般,火焰瞬间膨胀开,扩散得越来越大,在它体内肆虐,焚烧着五脏六腑。 在一阵凄厉惨绝的吼声中,五通神如同被点燃的金色火炬,将整个院落照得亮如白昼。 “我不甘心......” 声音随风飘散,与火焰一同消失在天地之间。 陆夕已经顾不上欣喜,他只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整个世界扭曲成一片黑暗,要将他拉扯进去。 “小倩......”陆夕嘴唇微动,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才绝境时刻,他调动了体内所有的法力,连神魂中的小太阳都被抽干法力奔溃消散,这才凝聚出了这团太阳真火。 他的身体本就遭受重伤,全凭法力的支撑还能保持意识。如今体内已无一丝法力,早已处于垂死边缘。 半空中,五通神消散处,骤然浮现出一束常人不可见的明黄色光芒,投向陆夕,甫一接触就消失不见。 神魂中,许久没有动静的舍利子突然一阵震颤,一股吸力传出,将明黄色光芒吸入其中。 紧接着一股庞大的能量被舍利子反馈而出,神魂中竟然重新凝结出一轮金色小太阳。比崩散前大上不少,已有蚕豆大小。 剩余的法力扩散到陆夕全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他体内的伤势,被折断露出骨头的双臂也渐渐恢复如初。 陆夕睁开双眼,发现伤势已经痊愈,来不及思考原因,飞快冲到小倩身旁将她抱起。 小倩冰冷的身体感受不到一丝重量,已经几乎接近透明,可以透过身体看到她背后的事物。 “公子,你没事......太好了。”小倩的声音细弱蚊蝇,微不可闻。 陆夕的眼睛变得模糊,慌忙将手贴在小倩背上,为她传入法力,口中自责不已:“都怪我,要是我不那么自大,以为自己能够解决五通神,也不会连累到你。” 小倩缓缓抬起手,轻轻拂去他脸上滑落下来的一滴泪水,虚弱笑道:“公子净说傻话。” 好在有了陆夕的法力,她的身体不再变得更加透明,陆夕毫不犹豫地加快法力输入,体内法力如流水般涌入小倩体内,哪怕拼得小太阳再次崩碎也再所不惜。 终于在法力快要枯竭前,小倩的身体渐渐凝实不再像之前一般虚幻,陆夕欣喜若狂,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小倩脸上带着娇羞,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道:“公子,我,我没事了。” 陆夕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刚才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小倩。 小倩感受着陆夕胸膛传来的温暖,也伸手抱住了他,外界的一切似乎与他们两人再无关系。 处理了一下现场后,陆夕带着小倩回到家中,将小倩抱到床上放下,他仍是有些担心,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小倩。 “公子难道是打算坐上一晚吗?”小倩问道。 “是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太放心。”陆夕点了点头。 小倩羞涩将头偏向床榻内侧,小声说道:“公子真傻,你今晚也耗费了大量心神,不休息怎么能行。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嘛。” 陆夕犹豫片刻,咬了咬牙也上了床,睡在了小倩边上。既然小倩都已开了口,他再拒绝就有些故作正经了。 两人躺在床上,一时有些沉默无言,房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最终还是小倩率先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道:“公子,最后发生了什么?我分明见你也受伤极重,为何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 陆夕沉思了一会,有些不太确定的回答:“似乎......是功德之力。” 第33章 同眠 “功德之力?”小倩疑惑,她当然听说过功德,可这又与陆夕的伤势恢复有什么联系? 功德二字,虚无缥缈,修行之人尽皆知晓,与业力正好相反。若说业力深重之人,将来渡劫时,天劫威力会大增,那么功德深厚之辈,天劫威力则会相应削弱。是以修行者都极为看重功德。 但功德的积攒何其困难,修行界一直流传着一则与功德有关的故事。说是曾有一位富绅,生时极为注重行善积德,修桥铺路造福乡里,死后入了地府,竟然见到熟识之人。此人乃是一方县令,生时贪污受贿无数,鱼肉百姓,在富绅看来怕是免不了要到十八层地狱走上一遭。 富绅胸有成竹,县令则是惴惴不安。哪知两人听了判官宣判后皆是错愕不已,富绅被判入畜生道,而县令则可入人间道。 富绅不服,闹到阎王面前,指责判官错判。谁知阎王查看了功德簿后却说判决没错。 富绅平日里确实行善不少,可是为了利益也做过不少坏事,甚至吞没了许多穷苦人家的田地,致使他人流离失所,乃至郁郁而终。 而县令虽然作恶多端,然有一年闹饥荒时,城外灾民无数,县令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放灾民入城,开粮仓设粥铺,虽在粥中掺了不少谷糠,可也让无数人免于饥寒交迫而死。 富绅仍旧争辩:“哪怕我有过失,也不如县令多,我行善所积的功德也该足够抵偿。” 阎王却是摇头:“你虽行善,却是为己,并无多少功德。而他赈灾之时,并未掺杂私心,所得功德何其多也。” 正所谓“有心行善,善而不赏,无心作恶,恶而不罚。”想要获得功德,就不可有私心,私心越重则所获得的功德越少,可能行百件善事还不如他人随手而为的一件小善。 “没错,我所修行的法门名为《大日如来度厄净世根本经》,乃是佛陀所创的佛门至高秘法,在度化妖邪后可直接获取功德。” 小倩一脸惊讶:“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法门,果然不愧是佛陀所创!” 无怪她如此惊讶,修士在知晓功德之用后,越是拼命想要获得,行善之时越是难以保持寻常心,更是难有所获。可陆夕修行的法门却只需度化妖邪便能轻而易举获取功德,将来渡劫之时怕是比寻常修士轻松数倍,成道之机大了不知多少。 “可是,这与公子恢复法力,修复伤势还是没有丝毫关系啊。” 小倩内心仍是不解,功德对修士有妙用不假,却从未听说有人能直接运用功德之力。 陆夕想了想解释道:“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我身上有一件宝物吗?那宝物其实是一枚舍利子。当时消灭五通神后,我虽意识有些模糊,也清晰感受到功德之力流入体内,然而半途竟被舍利子给截取,将其转化成了精纯的能量反哺给我,令我的修为都获得了大幅提升。” 陆夕在那股庞大能量的帮助下,不仅重新凝聚出小太阳,恢复了伤势,更是一举突破了第一境,连第二境耳识也接近小成。 说着说着,陆夕心中有些感慨,看来舍利子就是自己的穿越者金手指了,一般修士提升修为只能依靠积年累月的苦修,或是辅以天才地宝,可天才地宝哪是轻易能寻到的。 但陆夕不同,在知晓舍利子可以转化功德之力提升他的修为后,他觉得画风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修行《大日净世经》后,斩妖除魔获得的功德之力就是经验值,经过舍利子的转化后提升他的等级。这不就是游戏中的打怪升级吗? 陆夕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自己是小说中的主角,书名是不是可以叫作《我在聊斋打怪升级》? “不过这样一来,公子的功德都用来提升修为了,将来渡劫,雷劫之威就不会削减了。” 陆夕倒是不太在意:“有得必有失嘛。” 他相信以《大日净世经》的强大,自己哪怕不依靠功德,也有极大把握可以度过天劫,对此并无失落。 小倩忽然语气严肃道:“哪怕如此,此物功效也端得上神异非凡,古语云怀璧其罪,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会对公子不利。小倩不该多嘴问的,公子以后万万不能轻易告诉别人!” 陆夕笑道:“我家小倩又不是外人。” 小倩闻言娇躯轻颤,侧过身来抱住陆夕的胳膊不再说话。陆夕一时也不知该接着说点什么,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 一小会儿功夫,陆夕惊觉自己的肩膀上有股潮意,转头看去竟是衣衫被小倩的泪水打湿了。 陆夕慌忙询问小倩是不是伤势还有影响,身体仍有不适。 小倩含泪浅笑道:“我是心中欢喜不自禁。” 陆夕也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伸手环在她纤细的腰间,轻抚着她的后背。 不得不说,小倩的身子冰冰凉凉的,此刻两人几乎贴在一起,陆夕只觉缕缕凉气传来,连炎热的暑意都消退了不少。 不过陆夕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小倩哪里不清楚陆夕在想些什么,从脸颊到耳朵都染上了动人的绯红,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公子若是难受,可以......要了小倩......” “啊?小倩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陆夕一脸疑惑的表情。 刚才那句话说出口早就用尽了小倩所有的勇气,哪肯再说第二遍,埋着头道:“公子没听清就算了。” 陆夕哈哈一笑,他修成耳识后,听力远胜常人,怎会没有听清小倩所言,只不过有心逗逗她罢了。 回想起在兰若寺里,小倩引诱自己时千娇百媚的姿态,此时却是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陆夕明白眼前的她,才是真正做回了最真实的聂小倩。心中升起怜惜之情,轻轻吻在她的额头。 “你今夜灵体受创,还很虚弱,我哪舍得折腾你。” 小倩羞红了脸,知自己方才所说都被陆夕听到了,娇嗔道:“公子尽会作弄人家。” 少女风情看呆陆夕,赶紧摒弃杂念道:“快睡吧,不然我怕是真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嗯......” 两人相拥而眠,并无欲念,却都觉得内心无比安宁。 第34章 洗冤 自消灭五通神后,陆夕的生活再次回归了平静。 只是王平经此连番惊吓,精神状态一直不佳。虽然那晚他也听到了院里的动静,更是在白天看到了遗留的打斗痕迹。可即使此后五通神再也没有出现,他还是整日疑神疑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门。事情也终于传到了王父的耳中,无奈为王平请了长假,接回家中静养一段时间。 书院中,陆夕收拾好书本准备回家,听到几个学员边走边在谈论着什么。 “张兄,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城中犯下奸杀案的凶手已经被捉捕归案了。” “哦?是吗!快说来听听!” “据说是城中一个地痞流氓,在凶案现场逃窜时正巧被捕快撞见。” “太好了,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传出凶案后连我都觉得提心吊胆,夜路都不敢走。这下好了,凶手被捉到我总算安心了。” “哈哈哈,凶犯只对女子下手,张兄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 几人逐渐远去,陆夕却听得不大对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凶案就是五通神所犯,可五通神已经被他的太阳真火烧得魂飞魄散。哪来的什么凶手? 莫不是这些时日官府迟迟无法找到真凶,又见城中再无命案发生,打算推个替罪羊出来,好平息百姓们的怒火。 陆夕出了书院,却并没有在老地方看到老汉的炊饼摊,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 问了旁边一些摊主,皆说已有好几日没看到老汉出摊了,听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陆夕记得前段时间老汉曾说,他儿子被官府当成凶犯捉了去,替罪羊该不会就是他儿子吧。 陆夕胸中有些沉闷,他虽然心里看不上老汉的儿子,可是在这件事上,青年是无辜的,不应该白白成为官府愚弄百姓的牺牲品。 当夜,县令吴过正在县衙后院卧房内休息。他的正妻已经过世多年,如今又已年过半百,早没有了年轻人的精力,平时与几房小妾都是分房而睡。 睡梦之中,吴县令忽然听到耳边有一个阴森瘆人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吴过,吴过......” 吴县令瞬间惊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一个漆黑鬼影正立于床边,鬼脸贴的很近,舌头耷拉在外拖得老长,目露凶光看着他,口中还在叫喊着他的名字。 “啊!鬼啊!”吴县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大叫一声。惊恐地向后爬去,却被墙壁挡住退无可退,只能缩在床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惊恐的喊叫声在寂静中传出去老远,却没有一个守卫冲进来。 鬼影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脖子如同蛇般伸得又细又长,向着吴县令凑近,血红色大嘴缓缓裂开露出森白尖齿,像是要把他的头颅一口咬下。 一阵骚臭味传来,吴县令的身下湿了一大片,竟是被吓得尿了一裤裆。 “小小鬼物,胆敢在本神面前害人!” 正在这时,房间中再次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鬼影的脑袋嗖得一下缩了回来,一脸恐惧地环顾四望,惊叫道:“夜游神!” 当即顾不上加害县令,转身就要逃离。 可刚飘出去没几步距离,鬼影就在半空中停止不前,不断扭曲挣扎,身形像是被一只巨手抓住,挤压变形。 “不!” 鬼影发出尖利的哀嚎,身体越挤越扁,最后“噗”得一声化成一团黑气消散在空中。 吴县令连滚带爬翻下了床,趴在地面上,不断对着面前空无一人的空气磕头,口中哆哆嗦嗦念叨着:“多谢夜游神大人保佑,多谢夜游神大人保佑......” 夜游神似乎并不急着离去,声音再次响起:“无妨,近日金华城中有妖物作祟,吸食女子阴元害人,本神奉命前来诛妖。如今妖物已除,本欲归去,见县衙内有鬼气升腾,顺便过来查看一番。” 县令哪敢接话,颤抖着趴伏在地。 “不过......本神好奇的是,既然妖物已除,你又是去哪里捉到的凶犯?” 吴县令一听这话,惊出一身冷汗,豆大汗珠从额头上流下,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般。 他心知自己这些龌龊事怎么可能瞒得过神灵,唯恐被夜游神一同收了去,县令头磕得愈发响亮,撞在地面发出一连串“邦邦邦”的响声。 “夜游神大人饶命!是小人受人蛊惑,一时鬼迷了心窍,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将人屈打成招,小人这就将人放了,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呐!” “哼,阴神不管阳事,你好自为之。若再行此等恶事,将来入了地府免不了刀山油锅走上一遭。” 声音飘然远去,再未响起。可吴县令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一柱香时间后,他才壮着胆子小声问道:“夜游神大人,您还在吗?” 空气中无人回应,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院中。守卫们全都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幸好查看过后发现只是昏迷过去,甚至有个守卫口中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此时,陆夕与小倩正在回宅院的路上,小倩的怀中还抱着橘猫月半。 陆夕夸赞道:“小肥猫,演得不错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天赋。” 方才在县衙内,两人一猫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白日里陆夕就已有想法,为了提高可信度,还特意拉来了小倩和橘猫。橘猫饰演鬼影,陆夕假装夜游神,小倩则负责搞定院中的守卫。 月半偏过脑袋躲开陆夕伸过来摸它的手后,哼了一声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要给我做一周的鱼吃!” 陆夕哈哈一笑:“没问题。红烧、清蒸、糖醋、剁椒、葱油......七天不带重样的!” 月半听得两眼放光,沉浸在幻想中,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陆夕趁机双手齐出,令它无处闪躲,胡乱揉搓了一通,气得橘猫伸出小爪就要抓他,可陆夕早有戒备缩手避开。 小倩看着他们打闹不禁莞尔一笑,又有些担忧:“公子,我们这么做有用吗?” 陆夕驻足回首,望着县衙的方向,平淡道:“恐怕我们这位县令老爷没那么大胆子,敢为了一时的前途,连死后清算都不怕。”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日抽空来到县衙,门口早已贴出了告示。告示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有人从人堆里出来,外面挤不进去的人急忙上前问道:“告示上都说了些什么?” 那人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吊足了胃口后,这才在周围众人急切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告示上说,前些日子抓到的凶犯乃是被人栽赃陷害。” 众人一片哗然:“怎么回事!那岂不是说凶手仍旧逍遥法外?” 那人又道:“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吗。告示里还说,县令觉得此案仍有诸多疑点,派了不少捕快夜里巡逻。昨夜真凶忍耐不住准备再次犯案,恰好被发现,人赃俱获。在捉拿之时因拒捕伤人,已被当场斩杀。” “好!”有人忍不住拍手称快,也有人深思怀疑,觉得连凶犯都没见着,恐怕内里还有蹊跷。 不过无论他们是否怀疑,官府既然已经通告全城,那么此事就已是盖棺定论。 陆夕也无所谓县令在此案上如何美化修饰,只要不是随便找个人顶罪,说得天花乱坠都与他无关。 不过吴县令经过这番遭遇后,内心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此后倒也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赢得了百姓们的一致爱戴。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35章 中秋 日月窗间如过马,不知不觉已是中秋。 陆夕心中感慨万分,算起来这已经是他在这个世界过的第十个中秋节了,以前都是与陆母一起,做上一桌比平时丰盛的小菜,就算是过节了。虽然简单,却很温馨。今年母亲病逝,本以为自己又会是孑然一人,过个冷冷清清的中秋,可小倩却闯进了他的生活。 想到小倩,陆夕嘴角勾勒起一抹笑意,那晚过后,他与小倩虽还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不过两人的感情倒是有了极大的升温。 八月十五中秋夜,家家户户盼团圆。这个时代中秋的隆重程度远远不是前世可以比拟。 夜色刚起,金华城内已是灯火通明。今夜的金华城内没有宵禁,百姓将彻夜狂欢通宵达旦,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清晨。晚饭时间刚过不久,街上已是人潮汹涌,千家万户中还不停有人走出,汇入这滚滚长龙。也有遇上熟人的,在街上互相拱手问好。 大街小巷的道路上,花灯锦簇,将路面照得亮如白昼。一路上车水马龙,街边小贩摆着摊高声叫嚷,踩高跷、碎大石、变戏法的杂耍艺人们身边围满了叫好的人群,舞龙舞狮的队伍敲锣打鼓,走街过巷。整个金华城如被点燃了一般,热闹非常。 一间间青楼里传出阵阵悦耳歌声,也有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楼上冲行人抛着媚眼招揽客人,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此般光景自然少不得诗词歌赋,时不时有消息传出,某个诗会上,某位公子得一佳作,又能听到佳人为诗词配上丝竹琴音,咏唱一番。 酒楼中大人物们摆着宴席,常有小厮从外飞奔而入,将从各个诗会上抄录来的诗词佳作交由歌姬吟唱。在一片点评叫好声中,将酒宴的氛围推向高潮。 不论是青楼酒肆中,亦或是街上的行人,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欢愉的气氛中,想来魏晋遗韵,盛唐风光也不外如是。 如此热闹的日子,北山书院又怎会缺席,与金华城中几家私学书院一起,包下了一家酒楼共度佳节。 昨日先生课后宣布消息时,陆夕有心请假不去。相比于和书院众人,他更希望能和小倩待在一起。可是先生没有批准,无奈只好一同跟了过来。 此时宴饮已过半,席间众人正在吟诗作词,气氛反倒比饮酒时更为热烈。不时会有书生站起表情淡定道:“学生今日偶得一诗,还请诸位点评一番。”说着就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诗词念出,表面上一副淡然如水的表情,暗地里却都在互相较劲,欲要与他人争个高下。无不希望在书院师长面前大放异彩,获得青睐。 中秋夜的诗,自然是以月为题,虽然也偶有穿插其他主题以作调剂,但不可否认,月亮永远是今夜亘古不变的中心。诗词之道,哪有那么多文章天成妙手偶得,这些书院学子,乃至整个金华城中的文人,几乎都早已准备好了一两首得意之作,就等着今晚放出,盼望着一夜成名。若真临场而作,恐怕写不出什么好诗。诗词这东西,每个人心中评判标准不同,那些名作名篇很难分出高下,可若是写得差了,却是一目了然,贸然出口只会贻笑大方。 文人不一定爱财利,但鲜有不爱名声的。何况这名声越大,对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期间别的书院有位学子作了一诗,其中一句“露和玉屑金盘冷,月射珠光贝阙寒。”引得众人哄堂叫好,连各大书院的先生们都交口称赞,直言此诗实乃今夜所听所闻中最佳,当浮一大白。 被称赞的学子红光满面,故作谦虚道自己不过是抛砖引玉,不敢当此最佳之称,内心却早已乐开了花,心道不枉自己苦思冥想,字斟句酌大半年。 酒宴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举杯对饮,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督学今晚频频被人敬酒,喝得最多,此刻已经醉眼朦胧,眼神恍惚间看到一个学子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酒吃菜,与席上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 督学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不就是自己亲自招入书院的陆朝阳吗。 想到当时老师信中所说,这学生自小便有诗词天赋,八九岁就会作诗,作得还极好,正巧酒意上头来了兴致,不想今日风头被别的书院占了去,大声呼喊道:“朝阳,怎么一人在那喝闷酒,本官听闻你有诗才,何不也来做上一首?让大家见识一下我们北山书院的水平。” 督学一开口,原本吵闹的众人都不再说话,纷纷转头看向陆夕,声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陆夕正在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饭菜,既然来了总要好好吃一顿才对得起自己。突然间发现周围喧嚣的环境诡异得沉默,抬眼一看,发现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禁一头雾水。 边上一位同窗压低声音出言提醒:“陆兄,督学请你作诗。” 陆夕满脸无奈,原来是这么回事。其实在了解到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后,他就已经对抄诗词,博文名这类事情不太感兴趣了。否则也不会在众人作诗之时,自顾自吃菜没有参与其中,未曾想最后还是逃不脱这一关。 陆夕打算随意敷衍过去,起身对着督学恭敬道:“督学大人,学生今日并无诗兴,恐怕作不出什么诗来。” 督学听得眉头一皱,在座众人也是嘘声一片,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咏月之诗再常见不过,谁平日里不会作上几首,更何况在如此特殊的日子,哪个不是早早做了准备。 莫非是陆夕方才听了别人的诗作,更有珠玉在前,觉得自己的诗拿不出手,才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献丑。 方才那位被称最佳的学子本在享受众人的夸赞之声,却被督学提起陆夕而中途打断,觉得陆夕抢了他的风头,呵呵冷笑道:“什么诗才,可别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陆夕偏头看去,这人自己从未见过,想来是别家书院的学生。心中顿感莫名其妙,我做不做诗与你有何关系? 督学听了那学子的话感觉落了面子,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念在两人情分上没有为难,摆摆手让陆夕坐下:“罢了罢了,朝阳下次有了诗兴再补上。” 他本是好意,若是陆夕真有诗才,今晚的场合也可以让他扬扬名。 陆夕刚要落座,那学子又笑着对周围的人道:“所以说,读书人靠的是真才实学,诗是写出来的,又不是吹出来的。” 众人起哄大笑。 这一来,陆夕反倒不急着坐下了,自修行以来,他的心境越发平和,这点小事情还不足以令他生气,不过修行讲求念头通达,他也不是白白受气的性子。 朝督学以及各书院的先生们行了一礼道:“学生今晚没做出诗,不过词倒有一首。” 督学来了兴趣,乐道:“哦?说来听听。” 陆夕缓缓开口,语调清冷悠远。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上阕念完,全场鸦雀无声,督学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兴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连声催促:“下半阕呢?你倒是快念啊。”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扫视了一眼场内众人,皆是震撼莫名,出言讥讽的学子脸色更是涨的通红,陆夕沉声吟出最后一句。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文人爱诗词,在座的这些人没有对诗词外行的,听得陆夕吟罢,皆是轰然叫好。 声音震耳欲聋,连大街上的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纷纷侧目,猜测是发生了何事。 督学更是激动地连饮三杯,大赞:“好!好一首《水调歌头》,好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词一出,今夜这金华城中所有诗词黯然失色,与之相比不过是萤火与皓月。” “朝阳,我等今日可算是见证了一首流传千古的佳作诞生。千年后,当会有人因此篇而记得今日。”督学越看陆夕越觉得满意,对自己当初破格录取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 第36章 烟火 之后的酒宴上,陆夕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中心,不时有人过来敬酒,想要和陆夕套套近乎,混个脸熟。 连讥讽他的那名学子也腆着脸,端着个酒杯过来。陆夕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弄得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今日饮的乃是酒楼自酿的米酒,入口甘甜并不太凶。但实在架不住众人的热情,陆夕不好拒绝,一杯接一杯喝的太多,哪怕以他现在的体质都有些扛不住,到最后已是醉意醺醺。 中途寻了个借口向督学告罪离席,摇摇晃晃回到家中,推开门,见小倩正抱着月半在院中赏月。 明亮月色下的少女,白衣胜雪,映衬得肌肤犹更苍白,双眸似一泓清水,眉目间萦绕着淡淡哀怨,静静望着夜空中的玉盘出神,连陆夕走近也未察觉。 陆夕心中满是怜惜,良辰好景,自己在外饮酒做乐,将小倩独自留在家中,她听着墙外的喧嚣与热闹,心中该是很孤单吧? 轻轻走至小倩身后,语带歉意说道:“我回来了。” 小倩身子微微一颤,回首看向陆夕,脸上绽放出嫣然笑意。 “嗯。”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又如同等候丈夫回家的妻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终于等到了心上人归来。 陆夕忍不住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小倩亦是乖巧地依偎在他的胸膛。 闻到陆夕身上浓重的酒味,小倩秀眉微蹙:“公子喝了好多酒,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说罢就要推开陆夕的双手,从他怀中离开,却被陆夕一下抱得更紧,两人重新贴在一起。 “不过几杯米酒,醉不倒,不碍事。我现在只想......好好抱会儿我家小倩。”滚烫的气息呵在小倩的耳畔,将雪白的肌肤染上一抹嫣红。 片刻后,陆夕牵起少女皓腕,笑道:“今夜街上繁华,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小倩还没开口,原本跳开躲到一旁的橘猫忍不住窜了出来,激动大喊:“好呀好呀,我也要去喵!” “我和你小倩姐姐约会,你来当什么电灯泡。” 橘猫虽然听不懂陆夕口中的电灯泡是什么意思,不过也听明白了陆夕不打算带着它一起玩儿,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怒视陆夕,显然生气极了。 还是小倩将它抱起,替它说话:“月半陪了我一晚上,早想出去玩耍了。公子,我们就带上它一起嘛。” “行吧。”陆夕无奈撇嘴。 一人一鬼一妖离开小院,一头闯进了热烈喧嚣的尘世。 俊朗潇洒的少年,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两人仿佛比今晚的月亮还要夺目,惹得街上男男女女频频回顾。 街上人来人往,交谈声、叫卖声、欢笑声不绝。自从成为阴魂后,小倩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此番场景,满脸兴奋欣喜之色。 她好像对所有的事物都充满兴趣,如同遇了水的鱼儿,在人流中穿梭不停。 上一刻还在观看表演胸口碎大石,卖艺人的身旁摆放着一张钉床,底下一张厚木板,上面镶嵌着一根根长钉闪着锋锐的寒芒,若是寻常人躺上去,怕是一下子就会戳个对穿。 卖艺人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耍了几招把式,深吸一口气,仰躺上去。同伴取来一块厚厚的青石板盖在他身上,接着拿起一把大锤,一锤重重砸下,围观众人不由惊呼出声,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小倩也连忙用手捂住眼睛,可又忍不住好奇,从指缝中偷偷看去。 “咔”的一声巨响后,青石板应声断成两截,卖艺人将碎裂的石板推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缓缓转了一圈,朝着围观众人展示自己的后背。 背后除了与钉子接触的地方有点点红印,竟是毫发无伤。围观众人叫好声不断,掌声如雷。 下一刻,就又拉着陆夕来到变戏法的摊位前,摊位前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和一个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年。 老头咳嗽了一声,故意对少年道:“徒儿,为师突然想吃月饼。” 徒弟说:“师父想吃,徒儿这就去买。” 老头摆了摆手:“为师要吃的不是这人间的月饼,而是天上月宫里,嫦娥亲手做的月饼。” 徒弟苦恼道:“师父这不是在为难徒儿吗?天又不是像有台阶似的,可以一步一步走上去。徒儿哪怕有心去为师父取来,也做不到啊。” 老头哈哈一笑:“为师自有办法,今夜就叫你长长见识。” 说完就打开身旁的竹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两指粗细的麻绳,眼瞅着约有几十丈长。老头理出一个绳头,打了个环结,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然挂在半空,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似的。眼看着绳子不断上升,地面上的绳子一圈一圈被拉起,愈升愈高,隐隐约约到了云端,像是连接到了月亮之上,绳子也恰好用完。 老头将徒弟招呼到身边道:“徒儿啊,为师年纪大了,身体老弱笨拙上不去,你替我走一趟吧。” 徒弟接过绳子,面有难色,埋怨道:“师父真是老糊涂了,这样一条细细的绳子,叫我顺着它爬上万仞之高天。倘若中途断绝,掉下来尸骨何存矣。” “小兔崽子,敢怀疑师父的本事?还不快去。”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徒弟无奈,用手拉住绳子,盘旋而上,手移足随如蛛趁丝,渐入云霄不可复见。没过多久,从天上掉下一块月饼,有盘子大小。老头满脸欣喜,用双手捧着献给众人看。 忽而绳子从天而落,老头惊惶失色地喊道:“糟了!天上有人把绳子砍断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一物落下,竟然是徒弟的头,众人见状皆惊吓大叫。 老头捧着徒弟的头颅哀泣:“定是私自上天,被天兵发现了,我的徒儿完了。” 正哭得伤心时,从天上又掉下一只脚来,不一会,肢体、躯干都纷纷落下来。 老头心中大悲,一件一件地都捡起来装进箱子,然后加上盖说道:“老汉只有这么个徒儿,随我走南闯北。未料今日遭到这样的惨祸,还请诸位给些赏钱,我好把他背回去安葬。” 众人见他可怜,皆叹息着纷纷拿出银钱赏他。他接过钱缠到腰上,走到竹箱边用手拍打,招呼道:“徒儿啊,不赶快出来谢谢各位老爷的赏钱,更待何时!” 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用头顶开箱盖,从箱子里走出来,朝四周拱手行礼。众人一看,竟然正是徒弟,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 小倩看得心情跌宕起伏,紧紧攥着陆夕的衣袖,全然忘了眼前不过是凡人的障眼法,自己才是真正身怀法术之人。 才刚看完戏法表演,迎头又撞上了舞狮的队伍。咚咚锵锵的锣鼓声中,一头红色“狮子”蹦跳着前进,时而站起,时而趴下,摇头摆尾,憨态可掬。 舞狮来到小倩面前停下,伏低身形将脑袋凑近,似乎在叫小倩抚摸它的头。 小倩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舞狮眼睛扑闪眨个不停,摇晃着尾巴显出十分享受的模样,退后两步临空翻了个跟斗,惹得小倩掩嘴咯咯直笑。 两人一直逛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家中。 “既然是中秋,怎么能不吃月饼呢。”陆夕嬉笑道,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小包裹,打开后里面是三块玲珑精致的月饼。 这是他方才趁小倩专心看艺人杂耍时,偷偷去一旁小摊上买的。两人各取了一块,月半也分到了一块,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馅料是桂花红豆,一口咬下芳香扑鼻,甜而不腻。陆夕与小倩对视一笑,一切竟在不言中。 蓦然一道流光划过夜空,在半空中炸开,裂成大片星星点点。紧接着又是一道道火光升腾而起,漫天烟火,目之所及全是鲜艳的红色。 恰似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烟火下两人的脸忽明忽暗,彼此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有些痴痴然。 “小倩,你好美。” “公子......” 小倩被陆夕灼热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烫,含羞低下头去。 陆夕以指勾起小倩的下巴,凝望着她晶莹闪烁的双眸,脸缓缓俯近,低头吻在小倩冰凉而又柔软的唇上。像春风拂过枝头,带起满枝花开。 可陆夕似乎并不满足于此,舌尖轻扣齿关,小倩在交锋中败下阵来。陆夕长驱直入,追逐着小倩不停躲避的香舌。 小倩心神恍惚,身体僵硬,忽而放松下来,柔柔倚在陆夕身上,双臂慵懒挂在陆夕颈后,笨拙地回应他的热烈。 星月无光,烟火失色,两人眼中只剩下彼此,也只能容下彼此。 此时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喵,你们是要交配吗?” 小倩慌忙推开陆夕,逃也似地朝房间跑去。又在房门处顿步,对陆夕展颜一笑。 “谢谢公子,小倩今夜很开心。” 说罢便羞涩关上了房门。 陆夕苦笑着摸了摸鼻子,转过头目光不善地瞪着煞风景的傻猫,眼神杀气弥漫。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让它留下来! 第37章 家教 “......今日我们就讲到这里。”课堂上,先生讲完今日的内容后宣布下课。 台下学员们纷纷起身行礼,陆续走出。 “朝阳,你留一下,督学有事找你。”陆夕前脚刚准备走,后脚就被先生叫住。 带着疑惑,陆夕来到第一次与督学会面的书房。这间书房也是督学平常办公之处。 进屋后,发现书房内除了督学外还有一人在,是个衣袍华贵,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员外郎。 两人见陆夕进门,都含笑看着他,令他一头雾水。不过见督学正在会客,就打算先退出去:“不知督学大人在忙,学生过会再来。” 哪知督学冲他招招手笑道:“朝阳,急着走干嘛,快进来坐,这位是胡员外,今日乃是专程为你而来。” 陆夕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眼胡员外,可是印象中一片陌生,以他的记忆力,若是毫无印象,只能说明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不禁心中困惑此人找自己所为何事。 落座后,督学为陆夕大致介绍了番胡员外的身份。这胡员外乃是三年前从外地搬来金华的富绅,平日里乐善好施,风评极佳,还有个“胡善人”的美称。曾经为北山书院新修过藏书楼,一并捐赠了大量书籍,因此与督学相识。 介绍完后,督学转头对胡员外道:“员外,你的事不如亲自与朝阳说说?” 胡员外哈哈一笑,朝着陆夕拱了拱手:“久仰陆公子大名,当日一首《水调歌头》着实令人惊艳,在咏月诗词中,说是冠绝古今也不为过,如今这金华城内已经传遍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名扬天下。今日一见,更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陆夕还礼谦虚道:“胡员外过誉了,小生惭愧。” 实则是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胡员外称赞过后,开始讲述他所来之事:“陆公子,我今日请督学大人邀你来见上一面,实则是为了邀请你来我家中为小女授课。” 陆夕心中疑惑更深,忍不住问道:“请员外恕我多嘴,只是凭员外的身份财富,何愁请不来名师。况且我自己还是学生,从未给人授过课,能力上恐有不足。故实在想不明白,员外怎会特地来寻我一个无名小卒去给令千金当老师。” “陆公子过谦,如今金华城中谁人不知你的才名。” 胡员外说着干咳一声,脸上表情无奈:“说来也怕公子笑话,实不相瞒,我已经为小女请过不少授课先生,没有十人也有七八人,其中不乏德高望重的名师。可是无一例外都被小女给气走,没有教满一个月的。” “哦?这是为何?”陆夕有些好奇。 胡员外叹了口气:“老夫膝下只有这么个女儿,一直以来娇惯坏了,以至于性子顽劣,不服管教。时常调皮捣乱,作怪吓人。之前请的先生都上了年纪,对老夫请辞时直言还想多活几年,再教下去不是被气死,就是被吓死。” 陆夕听得好笑,看胡员外一副和善的老好人样,实在无法想像他的女儿该是个怎样的性子,竟然能接连气走七八位老师。要知道那些名师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却还镇不住一个小女子。 “所以这次老夫邀请公子,心中也是存了几分想法,公子与小女年纪相差仿佛,说不定能聊到一块儿去。” “不知令千金芳龄?” “已是及笄之年。”女子十五岁被称作及笄,意为将头发绾起戴上发簪,也指到了待嫁之龄。 陆夕有些犹疑:“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之前他还以为胡员外之女年纪尚幼,如今一听竟然都有十五岁了。 大晋王朝,由于女子不得参加科举,所以一般平民百姓家是不会让自家女儿读书的,而大户人家讲究知书达理,故会找先生上门授课。 但若是像胡员外家女儿这般年纪的,找的先生一般都是挑年纪大的来。为何?若是找个年轻书生,少女怀春情窦初开,平日又接触不到其他男子,一男一女万一日久生情,不小心摩擦出火花,教书教到床上去了。那招的到底是先生还是女婿?岂不是让人连牙都笑掉了。 之前在陆夕看来,家教先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从沈万山那获赠万两白银后,对赚钱一事已经兴趣缺缺。此时有了借口,正好可以推脱了。 可胡员外对此似乎并不在意,摆手道:“既然邀请公子担任小女业师,对公子人品自然是放心的。” 这时,原来在旁品茶,听二人对话的督学也插话道:“朝阳,老师来信托我照顾你时,说你家境不太宽裕。正好胡员外有意相邀,想必酬劳方面也不会令你失望的。” 之前老秀才在信中对他说起过陆夕的一些基本情况。而陆夕受赠银票后,从未对人提起过,是以督学对陆夕的印象还始终停留在生活拮据上。 胡员外找到他说起请家教先生一事后,督学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一是尊从师长所托,对陆夕照拂一二,二是在见识过陆夕作诗的才华后,怕他被生活所迫,荒废了学业。 有意无意说的这句话,其实是旁敲侧击向胡员外点明自己和陆夕的关系,让他适当提高些报酬。 “对对对,陆公子可是大才子,若肯屈就,老夫愿奉月银百两,每周只需来上三堂课,时间上由公子自行安排,绝不会耽误公子在书院的学业。” 胡员外的酬劳算得上诚意十足,寻常秀才去给人上门当老师,能有三十两也都心满意足了。 陆夕却心中苦笑,他当然领会到了督学的好意,可他实际上并不缺钱,万两银子省着点花,用上几十年都足够了。 他对物质没有多大追求,有这个时间,不如在家练习画符,修炼《大日净世经》,陪陪小倩。 只是现在推脱,恐怕会拂了胡员外好意,督学脸面上也不好看。 无奈只得先答应下来,大不了过一个月后,学前几个先生般请辞。 胡员外喜出望外,与陆夕约好明日去他家中,先与他的千金见上一面,定下第一次授课时间。 第38章 娇娜 第二天,陆夕刚刚下课走出书院,胡员外派来接他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外大街上等他。 胡员外并非居住在金华城内,而是在城外有一处庄园,依山傍水,占地极广,离城也不远,一刻钟后马车已经带着陆夕来到了庄园门口。 “陆公子,我们到了。”车夫停下马车,冲陆夕招呼了一声。 陆夕下了马车,四顾打量。一道白墙高高筑起,上覆黑瓦,将整个庄园环绕其中。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道红漆大门,门上黑色匾额上书“胡庄”两个烫金大字。 门前台阶两侧各立着一尊一人半高石狮。石狮蹲坐于石台上,雕工极为精湛,将石狮毛发飞扬,张狂威武的姿态体现无遗。若是黑夜里见了,怕是会误以为是两头真狮子。 此时胡员外早已立在门口,见了陆夕笑呵呵迎上来:“今日公子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 礼贤下士的姿态做得极足,哪怕陆夕不在乎这些虚礼,也不由对他好感大升,暗道这胡员外果然如传言般平易近人。 “胡员外这若是寒舍,那我住的恐怕只能叫草棚了。” 胡员外抚须大笑:“公子既是小女授业恩师,大可将此处当作自己家一般,想住随时过来,老夫必当扫榻相迎。” 两人寒暄了几句,胡员外引着陆夕入庄,入门后眼前景象一片开阔,小桥,流水,垂柳,假山。沿着细小鹅卵石子铺成的甬路一路走去,进入气派宽阔的主厅。 下人奉上茶水,陆夕接过后放在桌上,环视了一眼整个厅堂。堂内装饰华丽,桌案座椅各式家具皆由南海黄花梨制成,单件价值恐怕都不下于百两。他不由感叹自己还在为身家过万两沾沾自喜,殊不知在真正的富绅巨贾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正中墙壁上挂了一幅装裱精美的画卷,占据了大半面墙,竟是前朝画中圣手徐丹青的《雪梅瑞鹤图》,画中意境高洁隽雅、飘逸灵秀。陆夕心中吃惊,此画据说早已在战乱中流失,没想到今日竟在此处见到了真迹。 不由多看了两眼,忽然目光定住,面色变得古怪。 胡员外见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画中一只白鹤头部消失不见,画卷上只留下一个拇指大小方形空洞。 他看得一跺脚,疾步走到画前拿手指抠了抠,确认无疑后,怒问道:“我这《雪梅瑞鹤图》中的白鹤头呢?哪去了!” 侍候在旁的下人身子一颤,战战兢兢走上前,支支吾吾着道:“是......是小姐,小姐今日不知从何处找来副雀牌,便拉着丫鬟们要玩,其中有张幺鸡牌怎么也找不到,就......就将鹤头剪了下来贴在牌上。求老爷恕罪,小人实在......实在是拦不住啊!” 胡员外气得浑身发抖:“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小姐呢!赶紧给我将她喊来!” 下人一听忙不迭跑向后院。 胡员外叹息道:“小女顽劣不堪,叫陆公子见笑了。” 陆夕想笑又觉得有些失礼,憋得辛苦,端起茶饮了一口以作掩饰,这才道:“令千金果然......天性率真。” 胡员外苦笑:“哪是什么天性率真,就是被老夫娇惯坏了。陆公子可得替我好好管教管教,该打打,该骂骂,不用顾忌老夫。” 这时刚才去喊小姐的下人只领着一个丫鬟出来,胡员外见状沉声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小姐呢,为何没跟着一块儿出来?” 丫鬟慌着声禀告:“老爷,小姐早先说要一个人在书房看书,将奴婢们都赶了出去,结果刚才我去叫小姐时,发现书房空无一人,只留了张字条说去后山游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哼,服侍小姐那么久,你对她还不了解吗!就凭娇娜的性子,她肯去书房看书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胡员外脸上隐隐有些怒色,下令道:“还不快去将小姐找回来,就说我给她请了位老师,叫她赶紧回来见礼,莫要失了礼数。” 整个大厅内只有陆夕一张生面孔,丫鬟好奇地瞥了一眼胡员外身边的陆夕,心中暗想:他该不会就是老爷给小姐新请的先生吧,看起来未免也太年轻了。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先生都治不住小姐,就凭他?够悬! 她可是亲眼见过之前几位先生的惨样,来时各个俨然一副师道尊严,信心满满的模样。可结果呢,一个个不都被小姐折磨得狼狈不堪,斯文扫地。 丫鬟仿佛已经预见到了陆夕在小姐的手段下,被吓得上蹿下跳,哭爹喊娘的样子,心中提前为这位年轻先生默哀。 “还愣着干什么?”胡员外的声音将丫鬟从胡思乱想中惊醒,慌忙退出厅外喊人一起去寻自家小姐。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用过晚宴,都没见到胡家小姐的人影。 陆夕眼看时候不早,再晚回去恐怕城门都要关了,就向胡员外开口告辞。 胡员外有心留他在庄中过夜,不过陆夕只对小倩说了今晚有事晚点回去,怕彻夜不归令她担心,便委婉谢绝了胡员外的好意。 见此,胡员外也不强求,一路陪同着将陆夕送至庄门口,早有马车安排在外等候。 胡员外心怀歉意道:“也是怪老夫,没有提前告知小女,害公子白跑一趟。” 陆夕笑道:“无妨,明日书院下午无课,不如第一堂课就安排在明天下午,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好好好,那就定在明日。”胡员外欣然同意。 看着陆夕上了马车远去,胡员外招呼过一个丫鬟,让她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 片刻后,丫鬟回来禀报小姐早已回到庄中,说是出了一身汗,不想见人,在房中沐浴。 胡员外哼了一声,口中颇为无奈:“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旁的下人们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胡庄中,一间装扮雅致的闺房此刻灯火通明,床榻上挂着晕红的帐幔,斜对角是一张玳瑁镶嵌的雕花梳妆台,甚是华美。 侧房中摆放着一张画屏,透过屏风可以依稀看到佳人沐浴嬉水的光影。 宽大的浴桶注满热水,烟气腾腾,水面上漂浮着片片花瓣,其下是少女白皙婀娜的身姿,两座朦胧的玉峰在飘渺云烟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少女双手轻拍,水波荡漾,清水如镜,雪山浮水,倒影翩翩。 “小梅。你今天见到爹爹给我找的授课先生了?”声音如莺声出啭,轻灵中带着几分狡黠。 “见到了,看着挺年轻的,比小姐大不了多少,长相还挺好看。”侍立在旁的丫鬟正是陆夕在大厅中见过的那位,闻言答道。 “咯咯咯,本小姐又没问你长相,你急什么。老实交代,是不是你春心动了呀?” 丫鬟羞红了脸:“哪有,要动春心也该是小姐,我看老爷这次不像找先生,倒像是选姑爷。” “好你个小丫鬟!竟敢开我的玩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啊!小梅知错了,小姐你别出来呀!” “小姐别追了,你现在可光着身子呢!啊~~~” 闺房中两人追逐打闹,传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第39章 授课 隔日,陆夕再次坐着胡员外安排的马车来到庄中,胡员外有事外出不在庄中,已经交代过下人,将陆夕直接带到了书房。胡庄中廊道曲折交错,若是没人带路恐会迷失其中。 让陆夕在书房中稍作等待,下人便去通传请小姐过来。 陆夕则在书房中随意转悠,房间颇大,窗外种着几株翠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斑驳的影子透过窗户投落进来,洒满整个屋子。屋内充斥着淡淡的墨香味,墙边书架上书籍林立,不过都没有翻看过的痕迹。书桌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笔墨纸砚齐全,皆是上等货色。 不一会丫鬟小梅跑进来对陆夕道:“陆先生,小姐说昨日未来得及一见,还没奉茶行拜师礼,还请先生稍候片刻,小姐正在做些准备。” 说完施了一礼便又转身跑了出去。 陆夕倒是有些惊讶,若不是早已见识过胡家小姐的所作所为,怎么听都像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不是气走数位先生的刁蛮小姐。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她的性子,恐怕这奉茶也不一定安了什么好心。陆夕倒也不在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书架上找了本书,便坐在书案前阅读起来。 片刻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书房外传来,一位身穿浅黄留仙裙的少女端着茶盏走了进来。 娇波流慧,细柳生姿,身材十分高挑,最惹人注意的还是瓜子形小脸上的一双狐狸眼,天然带着似醉非醉的朦胧感,尽态极妍,顾盼间似妩媚似狡黠。 哪怕陆夕每天都经受小倩的美貌洗礼,对于美色的抗性不弱,也在瞬间有些失神。 “娇娜见过先生。”少女冲陆夕盈盈一礼,正是胡员外的千金,胡娇娜。 陆夕回过神来,说道:“胡小姐不必多礼。” 心中微微有些感慨,胡员外说他女儿乃是及笄之年,可是看起来和前世十八九岁的女子都差不多,他也只能将此归结于这个世界的人普遍成熟较早的缘故。 “先生叫我娇娜便可。”娇娜甜美一笑:“家父早有交代,礼不可废,第一次见到先生必要敬茶。” 说着便将茶递到陆夕眼前:“先生请喝茶。” “娇娜真乖。”陆夕朝着她赞许的点点头。 娇娜表面恭谦,暗地里冷笑,先让你得意一会,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陆夕从她手中接过茶盏,以杯盖撇开浮在面上的茶叶,浅啜了一口,茶温热而不烫正合适,便又一口饮尽,将茶盏放到一旁。 娇娜眼中略带喜色,茶中被她偷偷加了迷神散,一口就可使人昏睡半天,陆夕喝了一杯,睡上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醒的过来。 等他晕过去,自己就将他的眉毛全部刮掉,在他脸上画上一只大乌龟,看他还怎么在自己面前摆先生的架子。 陆夕似乎没有发现娇娜的异状,自顾自说道:“敬师茶已经喝过。既然现在我成了你的老师,就当对你的学业负责。就先了解下你的学习进度吧。” 哪知娇娜一改乖顺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盯着陆夕:“一,二,三!” 三声过后,无事发生,两个人在那大眼瞪小眼。娇娜见陆夕好端端坐着,没有一点要昏睡过去的迹象,小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陆夕茫然道:“怎么了?我要考你的又不是算术,你在数些什么。” “没......没什么。”娇娜流露窘态,心中填满了疑惑,怎么会没有效果呢!难道是自己不小心放错药了? 陆夕则是暗暗偷笑,他早就对此有所防备,茶一入口便用法力包裹住炼化掉了,怎么可能还会着了娇娜的道。 脸上却是一本正经,淡然道:“娇娜,我且问你,之前听说有不少先生教过你,你都跟着他们学过些什么?” “就学过一篇《三字经》。”娇娜还在纳闷中,下意识回答到。 “好,那你就背给我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习相远......”娇娜背诵了两句,后面的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 “嗯。”陆夕微微颔首。 “习......习相远......” “嗯,继续!” “习相远......”娇娜支支吾吾了半天,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凭什么要听他的话在这边背什么《三字经》! “哼,本小姐背不出来。”娇娜撇了撇嘴。 陆夕微微挑眉,语气平静道:“一篇《三字经》都背诵不了,白废了先生们的一番苦心。” 娇娜有些恼了,双手撑在桌上怒视着陆夕:“他们教不会本小姐,是他们水平不够!再说了,我又不用科举,读书有什么用!” “荒谬,不读书何以明理。你爹要你读书,并非要你取得什么成就,而是盼望你能明白世间的规矩道理!” 娇娜对此嗤之以鼻:“百无一用是书生,道理又不是靠说出来的。” 陆夕轻笑一声:“那你说,道理是什么。” 娇娜本想说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不过一想以自己现在的柔弱外表,说出来反倒会惹陆夕耻笑,也就闭口不言。 “好了,胡员外请我来不是与你争论的,我们开始上课吧。”陆夕挥挥手示意她坐下。 娇娜依旧站着,一副我就是不愿意读书的样子。 陆夕淡淡道:“你若是不想坐,那就站着上课。” 娇娜一听不肯吃亏,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直勾勾看着陆夕,像是在说,你要我站着,我就偏坐着。 陆夕无奈,这娇娜就是小孩子的脾气,非要和你对着来。 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三字经》,摆到她的面前:“我看你之前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我还是从识字教起吧。” 接下来的课堂上,娇娜倒是没有什么小动作,仿佛在认真听他讲课。陆夕在教她认了十几个字后,叫她自行熟悉一番,稍后考察她的掌握情况。 一刻钟后,陆夕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向娇娜。却见她手撑着头靠在桌上打瞌睡,脑袋时不时晃悠一下,一道晶莹的香涎挂在嘴角。 陆夕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刁蛮小姐安静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娇憨可爱。不过课堂上的规矩不能坏,否则还怎么教得下去。 拿起一把戒尺走到娇娜身边,在桌上敲了敲:“把手伸出来。” 娇娜听到动静蓦地惊醒,一脸警惕地看着陆夕:“你想干嘛!” 陆夕拿戒尺在左手掌心轻拍两下,做出打手心的样子道:“有言道‘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你在课堂上偷懒,就得接受惩罚,伸手。” 娇娜心有怒意,竟然还想惩罚本小姐!腾地一下站起,与他针锋相对:“我偏不。” 陆夕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真不伸手?” “哼。”娇娜根本懒得回答他。 “啪。” 陆夕手上的戒尺突然抽打在她的挺翘的臀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娇娜一下子呆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夕不敢相信,感受到自己娇嫩的臀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顿时恼羞成怒:“臭书生,竟敢打我屁股!” 第40章 误会 “目无师长,再罚。”陆夕说着,又是一戒尺打在娇娜的臀上。 娇娜实在没料到他竟然得寸进尺再次挑战她的底线,又一次没有防备住,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她又羞又气,恨得牙痒痒,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儿一般。恨不得立刻现出原形一口将这个可恶的先生咬死。 不过想到父亲千叮万嘱的不得胡作非为,更不可随意伤人,否则会有业力缠身,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可心中无名之火越烧越旺,她娇娜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被人打了屁股不说,关键是还不能还手。 一腔怒火化作抓狂的呐喊:“啊!气死我了!!!” 侍候在门外的丫鬟小梅听到自家小姐的喊声,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以往有这种反应的都是那些先生才对,怎么这次换成了小姐,不过担心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耽搁,直接冲了进来。 “小姐,你没事吧!” 小梅一进来就看见小姐对着年轻先生怒目而视,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由松了口气。 娇娜闻言脸色微红,自己被人打屁股的事情可不能让这些小丫鬟们知道,否则自己的脸还往哪搁呀,当即掩饰道:“没事,不过某人实在令人讨厌,他死定了!” 说罢又瞪了陆夕一眼。 小梅也跟着偷偷瞄了一眼陆夕,小姐在与这位年轻先生的第一次见面中,似乎......落了下风?心中难免有些惊讶,之前的那些先生,哪个不是胡子老长,年纪一大把,经验丰富绝不是陆夕能够比的,可还是被小姐整治得哭爹喊娘。哪知今天小姐竟栽在了他的手里,还气成这个样子,不知是用了何种手段? 她朝陆夕好奇问道:“陆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呀?” 陆夕尴尬得摸了摸鼻子,毕竟这个时代打女子的屁股属实是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他还是顾及脸面的,也没打算到处宣扬。 娇娜一把拉住小梅就要往外走,口中恶狠狠说道:“不许问!” 小梅一头雾水就被拖着朝门外走去,都来不及向陆夕说声告退。 “等一下。” 陆夕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娇娜停下脚步,回头冷冷白了他一眼:“你还想怎样?” 陆夕笑盈盈道:“这堂课时间还差了一些,不过我看你今日似乎也无心再学,那就提前下课吧。下堂课就安排在两日后,到时我会抽查今日教你的那些字是否记住,若是没有学会,可得挨板子哟。” 说着朝她扬了扬手中的戒尺。 看着陆夕手里的戒尺,娇娜感受到自己娇臀上挨打的地方又有些隐隐作痛,还有种酥酥麻麻的奇怪感觉,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揉一揉。可手伸到一半反应过来,又赶紧缩了回去。 陆夕的笑容在她眼中显得愈发可恶,娇娜暗暗发誓,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看着他可恶的嘴脸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她娇娜大小姐就跟他姓! “哼,咱们走着瞧!” 也不多说,拉着小梅拂袖而去。 陆夕无奈,知道以娇娜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过他倒还不至于畏惧了一个小姑娘,大不了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有什么手段他都接着。 傍晚时分,胡员外回到庄中,吃饭时却不见自己女儿出来,问了下人才知道小姐似乎心情不佳,躲在房中生闷气。 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谁还能让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受气了?来到女儿房间,见她坐在床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开口询问道:“娇娜,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娇娜噘着小嘴嘟囔:“还不是怪爹!给我请了个什么破先生!” 胡员外大奇,他原本还在担心陆夕治不住他的女儿,教不了几天又要请辞,没想到现在看来反而是娇娜吃了瘪。 能看到自家女儿吃瘪也是难得的乐事,他内心虽然想笑,表面上还是故作不解道:“莫非是陆先生教书教的不好?” 娇娜在陆夕给她上课时压根就没认真听讲,哪里知道他教的好不好,心中却是没来由一阵烦躁:“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何?” 她的表情有些许不自在,吞吞吐吐道:“那个臭书生,他......他拿戒尺打我......屁股。” 胡员外一听再也憋不住笑意,朗声大笑起来。 娇娜气急,咬紧银牙一跺脚,怒气冲冲道:“哪有这样的爹!女儿被欺负还笑的出来!” 胡员外赶忙止住笑,安慰道:“好了好了,爹下次见了陆先生一定好好跟他说说!” 娇娜这才收起不悦,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他。 这也导致了陆夕第二堂课前,下人告知老爷欲要见他,先将他带到了胡员外的书房。 一般来说,书房是属于比较私人的空间,胡员外这次邀他在书房见面,也是隐晦地表达了亲近之意。 “员外有事找我?”陆夕进屋后朝胡员外拱了拱手。 “哦,陆公子来了,快请坐。”胡员外招呼着他坐下,屏退左右,亲自为他沏了杯茶。 “听小女说,上堂课时屁股上挨了公子两戒尺?” 胡员外的眼中带着一丝奸猾的笑意盯着陆夕,饶是以陆夕的脸皮,也不由两颊微烫,老脸一红。 人家的爹当面问你是不是打了他女儿的屁股,虽说是略作惩罚,但毕竟事关女儿家清白,好说不好听。 正要开口解释一番,却见胡员外摆摆手道:“老夫想说的是,打得好!” 陆夕怔住,原本准备好的话又全都咽进肚子里,一脸问号地看向胡员外,这是什么神展开? 胡员外抚了抚须,郑重其事道:“老夫叫公子来,不是要怪罪公子,而是当真觉得小女应该吃些苦头。娇娜从小性子顽劣,连老夫有时都看不下去,可又舍不得打骂,以至于如今天不怕地不怕。有公子替我管教,也省得将来她到了外面因冲动鲁莽而吃亏。” “老夫还是那句话,公子既然是小女的老师,那就该打打,该骂骂,不用顾忌老夫颜面。” 可怜娇娜小姐不知道她爹口中的跟陆夕好好说说,竟是将她直接给卖了。 陆夕点点头,也是松了口气,又见胡员外朝他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问道:“陆公子,感觉如何?” 他万万没想到胡员外会问出如此为老不尊的问题,一阵恶寒涌起,想了想后迟疑道:“还不错,弹性十足......” 胡员外正巧端起茶饮用,闻言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面色古怪道:“陆公子......老夫问的是你对给娇娜授课一事感觉如何。” 陆夕干咳了几声掩饰尴尬,连忙回答:“娇娜小姐虽活泼好动,不过天资聪颖,只是没用在读书上。如肯用心,还是能学好的。” 心中一阵无语,如此正经的问题为何非要配上奇怪的表情,害他误会,英明丧尽啊! 房中气氛有些诡异,陆夕以差不多该给娇娜授课为借口溜了出来。 胡员外看着他匆匆忙忙离去,想到他之前的回答,忍不住开怀大笑。 “有趣,有趣的少年郎!” 第41章 尾巴 陆夕从胡员外那出来后,一路悠悠走到娇娜的书房,却惊讶地发现娇娜破天荒的已经乖乖坐在里面,百思不得其解,这刁蛮小姐今天转了性子? 娇娜神情懒散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一手撑着头,一手翻弄着书,一脸无聊的样子,瞥见陆夕走了进来,立刻坐直了身子。 陆夕倒想看看她今天又打算搞什么鬼,背负着双手,施施然走到书桌前,坐到自己的座椅上。 娇娜乖巧地站起身来向他行礼:“先生好。” 陆夕戏谑:“哟,今天这是怎么了?上次不还说要走着瞧吗,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点颜色看看。” 娇娜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不经意中吓他一跳的计划,还是强颜欢笑:“先生,家父已经教训过娇娜了,要我尊师重道,不得违背先生的意思。” 陆夕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要真听你爹的话,也不至于气走七八位先生了。 不过却没有明说出来,轻轻点了点头,一本正经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过今日上课前,我要先考考你上节课学的字是否掌握,若是默写不出,还是得受罚。” 娇娜神采飞扬,一脸信心满满:“先生尽管考吧。” 说着便将宣纸铺开在桌上,提起一支毛笔,昂头看向陆夕,像是只骄傲的小狐狸,显得胸有成竹,似乎做足了功课的样子。 陆夕念一个字,娇娜便拿笔迅速写在纸上。少顷,已将上节课所学的十几个字全都念完。 娇娜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满眼得意地将写满字的宣纸递给陆夕检查,陆夕接过后定睛一看,不禁笑出了声。 笑声惹得娇娜一阵狐疑,难道自己写错了?不应该啊,为了迷惑陆夕,她可是特地下了一番功夫的!整整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反复抄写默记这几个字。 “我写错了吗?” 陆夕边笑边答:“你写的都正确。” 娇娜松了口气,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在笑什么?” 陆夕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宣纸重新摊在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字道:“虽然字是没错,不过却写得东倒西歪,大小不一,形如狗爬。” 只见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十几个字,“人”字撇极长而捺极短,摇摇欲坠似要摔倒一般;“初”字结构左右松散,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写的是“衣刀”;而“善”字由于笔画较多,被娇娜写得足有其他字两倍大小。通看下来整张纸上恍若小儿涂鸦。 娇娜俏脸一红,可又觉得自己难得用功了一回,却被陆夕批得一无是处,心中有气愤愤道:“只要写对了就行,哪管它好看还是难看!” 陆夕摇头失笑:“都说字如其人,看见字就好像看见写它的人一般。若是把你的字拿去给人瞧,怕是会被人说成是小狗写的。” 娇娜平日里能说会道,可不知为何对着陆夕就想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时哑口无言,心中腹诽:“我才不是小狗......”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滴溜溜一转,朝着陆夕巧笑嫣然:“先生这么说,那字定是写得极好,不如教教我怎么写字吧。” 陆夕不知她打的是何主意,转瞬就变幻了表情,不过作为老师,自然无法拒绝学生提出的合理要求,点了点头。 拿过一张空白宣纸,提笔将刚才默写的几个字一一写在上面。一笔一画写得很慢,方便娇娜看清楚,边写边为她讲解每个字的结构如何摆放,每一划的粗细如何调整。 娇娜站在他的左侧,貌似十分用心的听着讲解,时不时还配合的点点头。 忽而,陆夕感到背负在身后的左臂有些痒痒的感觉,像是被人拿着羽毛轻轻撩拨。 陆夕转过头去,眼角余光瞥见娇娜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来回摇摆着,不时会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擦过,痒感就是这样传来的。 见陆夕回头,长尾嗖的一下缩回了裙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夕心中微微吃惊,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胡员外和胡小姐给他的感觉都有些异于常人,原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现在看来恐怕两人皆是狐妖化形成人。 胡庄?呵呵,应是狐庄才对。 明白过来,陆夕心中倒也丝毫不惧。于他而言,人有好坏,妖精鬼怪自然也分善恶。恶者如树妖姥姥、五通神;善者如小倩、月半,不可一概而论。 他并未从胡员外和娇娜身上感受到血煞之气,走的应当是正道。当然也不排除胡员外修为高出他太多,掩饰了自身的气息。不过这段时日来,观其言行举止、胸襟气度,陆夕心中更偏向前者。 何况胡庄中,除了胡员外和娇娜两人,其余下人丫鬟等都是普通人,有不少还是金华本地的,在庄中生活了几年,也未曾听说有人无故失踪或是有何怪异之事发生。 想通之后,陆夕更加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扭回头去,继续为娇娜讲解如何写字,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尾巴一般。 娇娜轻咦一声,上次之事令她对陆夕的感观比对前几位先生更加讨厌,就连以前作弄先生们的那些小手段都不打算再用,直接找机会亮出了尾巴。爹爹虽然不许她伤人,可没说过不准现形吓人。 可使出杀手锏后,却没有见到预想中陆夕吓得惊慌失措,逃之夭夭的场景。她的眼中惊疑不定,这年轻先生莫不是瞎了?还是刚才自己尾巴收的太快没有看到?又或者是心大,以为她在搞恶作剧,尾巴是假的? 莫非,爹爹已经将实情告知了他?不可能,且不说爹会不会轻信他人,就算真的实言相告,陆夕一个凡人知道了又怎敢继续当她的老师。 娇娜思前想后找不到答案,决定再试上一次。雪白长尾再次从裙下悄悄伸出。 陆夕还没讲几句,又感受到狐尾上的毛蹭在手臂上,无奈叹了口气,他都已经装作视而不见,娇娜竟然还得寸进尺了。 反手一把抓住毛茸茸的尾巴,微微不悦道:“别闹。” 娇娜没有料到他会有此反应,顿时呆愣住,半天回不过神来。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狐尾靠近臀部之处,娇娜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涌现,像是有无数道细微的电流在体内乱窜,浑身酥酥麻麻提不起半分力气,两腿一软,差点就要站不稳倒下。 口中不自觉发出甜腻的娇哼:“嗯~” 第42章 调教 声音宛若猫咪的叫唤,充斥着缕缕难言的诱惑,叫人听着不由得骨头一酥,心中升起无限遐想。 没被娇娜作怪吓到的陆夕反被这一声惊到,有些不明所以,无非只是抓了一下尾巴,怎的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难道说,尾巴是她的敏/感之处? 他略有心虚地开口道:“娇娜,你这狐尾装饰,呃......还挺别致啊。” 娇娜此时脸红若烧,暗自埋怨自己怎么会发出如此羞人的声音,听到陆夕的话,更是羞恼不已,混蛋!这哪是装饰,明明就是我的尾巴! 她有心挣脱却没力气,尾巴被拽住又无法收回体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放手!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她恶狠狠地说道,只是被身体带来的本能反应影响,令她的声音中除了怒意,还带上了几分妩媚,落在耳中实在没有半点威慑力。也就陆夕定力还算不错,换了别人恐怕只会更加兴奋。 陆夕一听娇娜的威胁气乐了,尾巴在我手里还敢这么凶,看来不好好教育教育你,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拽着尾巴的手又重重捏了两下,手掌上传来阵阵柔软触感。绵软滑/腻,手感极佳,陆夕禁不住心神一荡,没来由冒出一个想法,既然现在娇娜是人形状态,那这条绒绒狐尾又是从何处长出来的?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脑海中浮现出了娇娜的身影,曼妙的身段,美丽的脸庞,一双修长的玉腿,还有那雪白圆/润的玉瓣,一条洁白无瑕的长尾垂落下来,遮挡住了神秘地带。 而娇娜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出现,这次比之前来得更加汹涌强烈,两腿一颤再也站立不稳瘫软下来,慌乱中扯住了陆夕的手臂,连带着一起扑倒在地。 一瞬间,两人的姿势变得无比暧昧,陆夕压在娇娜的身上,手中还抓着她的尾巴不放。 两人的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他可以清楚看到娇娜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中流露出的迷离眼神,娇艳红唇轻启,发出一声似哭似吟的声音。 “快......快放开......嗯啊~~~” 如同蛊惑人心的毒药,听在耳朵里,就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人欲罢不能。 娇娜的内心无比后悔,本来计划好今天课上露出尾巴吓陆夕,怕被其他人看到,特地还将小梅支开了,没让她在书房外等候。未曾想成了作茧自缚,此时想喊人进来帮忙都没办法。 陆夕看着平日骄纵蛮横的少女此刻无助慌乱的表情,心中无端升起一股征服欲,决定给她留下一个记忆深刻的教训,非但没有松开,反而顺着尾巴上蓬软的毛抚摸起来,只觉比上好的绸缎还要丝滑舒适,着实令他爱不释手。 “啊~~”娇娜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点燃,仿佛有团火焰在灼烧,想要推开陆夕却没有一丁点力气,只能在陆夕的胸膛胡乱捶打着。那种奇怪又舒服的感觉像是诱人堕落的深渊,将她一点点吞噬,她紧咬牙关,不想发出连自己听了都害臊的声音,可是口中却还是忍不住娇吟出声。 “不要......不要这样......”她低声哀求着,娇/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陆夕不为所动,依旧肆意在狐尾上来回抚摸着,力度忽轻忽重,手指轻轻撩/拨着狐尾上的绒毛,一根一根地抚/弄,心无旁骛的样子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一股无法言喻的刺激感从尾巴上直接冲向脑际,让娇娜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任凭陆夕摆布,甚至心底深处除了一开始的抗拒外,还隐隐有种难言的期待。 这样的想法令她自己都感到万分吃惊,羞涩之余心中泛起了强烈的委屈和难堪,她不知自己的这种期待从何而来,可是她肯定,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 绝对! 大概? 或许吧...... 一波又一波潮水席卷而来,淹没了娇娜的理智,她放弃了无谓的思考,沉沦于滔滔浪潮中,感觉全身越来越烫,仿佛被放入了火炉,一股燥热从尾椎骨往四处蔓延,直接冲向四肢百骸,身体止不住颤动,那种奇妙感受让她无意识的一把抱住陆夕。 她不安的扭动着娇/躯,想要摆脱这种蚀骨销/魂的滋味,可是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剧烈,浑身无处不在的酥/麻和燥热让她忍不住嘤咛,声音越来越高,最终迎来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嗯~~~” 高亢宛如天籁的歌声响起,娇娜的眼眸微闭,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幻境,双腿紧紧夹在一起,身体绷得直挺挺的。 五六息后,婉转娇吟弱了下来,娇娜松开紧紧抱着陆夕的手,柔若无骨般酥软下来,从嘴里发出急促的喘息声。 热气呵在陆夕脖颈处,他心中似猫抓般难耐,心跳不断加速,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逐渐有些失去理智。轻轻拍了拍她丰腴挺翘的臀肉,这样一拍,娇娜的身子又轻颤了一下。 正当他将手放在娇娜臀上揉捏时,忽然听到身下传来一阵微弱的啜泣声。见陆夕看过来,娇娜将脸侧到一旁,似乎不想看见他,羽睫轻颤,一行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 少女杳不可闻的哭泣声却犹如惊雷般在他耳畔回响,陆夕顿时清醒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原本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顽皮的学生,最后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娇娜虽然是妖,但也是女子,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鲁莽。 心中升起愧疚感,他自责不已,将手从娇娜身上移开,撑着地面站起,蹲下身想将她扶起。 “对不起,我......” 娇娜见他伸过来的手,却像只受了惊的小兽般躲开,慌乱地爬了起来。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陆夕,眼神中似有愤怒,有厌恶,有茫然,有羞涩......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提起裙摆就往书房外跑去,身后的雪白狐尾已经消失不见。 陆夕以为她是去找胡员外告状,无奈苦笑,这件事上他确实做的十分不妥,不知胡员外知晓后会如何看待自己。 发生了这档子事,恐怕自己这个先生也做不下去了,干脆就顺势请辞吧。 第43章 遇险 陆夕在书房中左等右等,也不见胡员外来兴师问罪,便直接去找到了胡员外。 胡员外见到他过来,微微有些惊讶道:“陆公子,你不是说去给娇娜上课吗,怎么又回来了?” 陆夕听后也是疑惑,看胡员外的样子并不知道他和娇娜两人发生的事情,难道娇娜没有来找过他? 不过,即使娇娜没说,他也是要向胡员外辞了先生一职的。 他语带歉意道:“胡员外,方才我与娇娜......发生了一些......冲突,她跑了出来。我认为这个先生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下去,如今过来是特地向员外请辞的。” 胡员外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抚着额,头疼道:“陆公子,做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辞了。定是娇娜又不懂事了,如若她冒犯到了公子,我替她向公子赔罪。等待会见到她,老夫一定好好教训她一番,还请先生再考虑考虑。” 胡员外想到女儿以前的斑斑劣迹,还以为是娇娜捉弄了陆夕惹他不快,这才毅然决然地来辞职。 陆夕听的有些心虚,连忙阻止道:“员外,此事怪不得娇娜,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不过我确实不适合再待下去,我想娇娜小姐恐怕也不愿意由我再教她,只能有负员外所托了。” 胡员外没想到陆夕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难道和他猜测的不一样?不由奇道:“哦?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陆夕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种事当着人家父亲的面实在难以启齿,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搪塞了一句:“此事说来话长......还是让娇娜告诉员外吧。” “既然陆公子不想说,那老夫也就不勉强。”胡员外见陆夕不愿多说,倒也很大度的没有追问,叹了口气:“陆公子既然态度坚决,那老夫就不强留了。” 陆夕向他行了一礼致歉。 从胡员外那出来,陆夕边走边思索,娇娜既然没有去找她父亲,那又会去了哪里。 碰巧这时,在一个转角处遇到了丫鬟小梅,询问道:“小梅,见到你家小姐了吗?” 小梅听得一愣:“陆先生,小姐不是应该和你在一起上课才对吗?怎么问起我来了。” 陆夕眉头一皱:“她不在房中?” 见小梅迷茫得摇了摇头,陆夕道了声谢后便匆匆走开,留下小梅站在原地被这两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刚想询问陆夕却发现他早已走远。 陆夕在庄中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娇娜的身影,心里微微有些焦急,他知道之前的事情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来说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冲击,哪怕这个少女是一只已经修炼多年的狐妖。 他担心娇娜会不会因此做出什么傻事。 最后还是在一个下人口中得知,刚才好像看到小姐往后山的方向去了。陆夕急忙离开了庄子,跑了一段路,见周围没人后,取出轻身符贴在身上,飞速向着后山掠去。 此山说是后山,其实只是相对于胡庄而言,不过是金华城近郊的一座小山头,远远没有大盘山那般方圆广阔。但就算如此,也是草盛林茂,山石嶙峋。不少飞禽走兽栖息其中,甚至偶尔也会有猛兽出没,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曾在山上看到过野猪。 陆夕在山间穿梭,沿途一路找去,可都没有见到娇娜的影子,心底的不安丝毫没有缓减。很快就顺着山路来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片平整的空地,上有一座小亭,可供行人休憩,四周树木环绕,山风袭来,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显得格外静谧幽雅。 亭中坐着一位黄衣少女,正是娇娜。陆夕见此松了口气,可算是找到了。 见到娇娜无事也放下心来,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上前向她赔礼道歉,毕竟自己的所做所为确实过分了。 走到近处刚要开口,却见娇娜状态不大对劲,脸上隐隐有黑气缠绕,神智似乎不太清醒。 娇娜听到脚步声,强打起精神睁眼看去,见是陆夕后有些惊讶又有些失望,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快跑,就昏迷了过去。 陆夕心生警觉,立马警惕地看向周围。 一阵风吹拂而来,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寒流,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忽而他脸色一变,发现脚下的地面正在不断蠕动,不一会便化成一团黑影向他袭来。他大吃一惊,赶紧躲闪。这一团黑影却越来越大,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条黑色长蛇。 黑蛇约有一人长短,身细头尖,嘴巴大张,两颗硕大的獠牙散发着森森白光,一双黄色的瞳孔闪烁着诡异的血红色光芒,让人感觉有点阴森恐怖。 黑蛇并未急着追击,盘踞在原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蛇瞳审视着陆夕,似乎是在思索。 陆夕见此心底一沉,恐怕此蛇已经开慧,虽还未修成人形,但应该有了一些气候,不知以自己的修为能否对付得了。 若只有自己一人,大可一走了之,凭着轻身符的速度,黑蛇应该追不上,可现在边上还有一个娇娜,要是放任不管导致她被害,自己定会心中难安。 不再犹豫,陆夕祭出金刚符,先保护好自身,一个闪身冲进亭中。 黑蛇看到后,眼中充满愤怒,随即一窜而上,朝陆夕攻击而来。 蛇头一口咬下,却只咬在光罩上,泛起了一层波纹,无法攻破,陆夕见状暗松口气。 黑蛇立即松口退去,似乎有所忌惮,没有贸然上前。 陆夕趁机将娇娜抱入怀中,却觉得她浑身滚烫。 “咦!” 陆夕突然发现娇娜的手臂上有两个牙印,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青黑色。 难道是毒蛇? 想到这陆夕暗道不妙,如果要是毒蛇的话,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根本救不了娇娜,必须尽快离开,交给胡员外处理。 陆夕不敢耽搁,抱着娇娜便向亭外冲去。 黑蛇显然没有这么轻易就放任他们离开,蛇口微张,一道无色透明的液体激射而来。 陆夕怀抱着娇娜来不及闪躲,只能将她护在怀中,以金刚符硬接。 “滋啦啦” 方才黑蛇无法咬破的光罩眨眼间便被毒液腐蚀出一个大口消散开去,好在毒液量少,腐蚀完光罩后也消耗殆尽。 陆夕赶紧补上了一张金刚符,同时探手入怀取出五雷符,激发后向黑蛇打去。 湛蓝的电光带着浩浩荡荡的威势席卷而去,黑蛇眼中流露出惊恐,闪身一避。 “轰” 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大坑,黑蛇险而又险堪堪避过。不过它的速度终究还是不够快,蛇尾被闪电刮擦到,断了一小截。 黑蛇死死盯住陆夕,妖异的瞳孔中泛着怨毒,最终可能还是忌惮雷霆之威,觉得无法抵抗,飞快钻入草丛中游离逃走。 娇娜的毒急需救治,陆夕也不再追击,重新贴了一道轻身符,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第44章 心思 胡庄已近在眼前,陆夕放慢了速度抱着娇娜跑到门口,守门的下人们见了皆是不明所以,一人正要上前询问。 “陆公子......” 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陆夕急切喊道:“娇娜被蛇咬了!快去通知胡员外!” 下人闻言吓了一跳,一刻也不敢耽搁,向庄内跑去。 陆夕冲进门内,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正巧旁边有个小丫鬟,招呼道:“带我去娇娜的房间!” 丫鬟忙停下手中的活,小跑着领他去到了小姐的闺房,将娇娜放到床上。小梅见自家小姐不醒人事的样子,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没有照看好小姐,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放下娇娜后,陆夕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娇娜虽然轻盈,但他抱着跑了那么远的山路,心中担心晚了延误救治,又是全力奔跑,体力消耗甚大。 不多时,胡员外听到禀报后急匆匆赶了过来。 “咬在何处?” 陆夕扯起娇娜的衣袖,只见毒素蔓延十分迅速,一整条胳膊都已成了青黑色。 “好猛烈的毒。” 胡员外见状脸色一沉,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了一枚丹药,将其喂入娇娜口中。 可娇娜此时陷入了昏迷,不能自主将药丸吞咽下去,只是含在口中,陆夕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想用水将药丸送进去。 然而水却顺着娇娜的嘴角全都流了下来,一口也没有喝下,为今之计只有以口度水进去。 但无论是陆夕还是胡员外都不太合适,而房中除了他们两人外,就只剩下小梅了。 小梅也在瞬间反应了过来,拭去脸上的泪珠,脸色微红着自告奋勇道:“让我来吧。” 接过陆夕手中的杯子,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含在嘴里,接着将嘴唇与娇娜的嘴?贴在一起,伸出舌头轻轻撬开娇娜的贝齿,将水度了进去。 娇娜的喉间微微滚动,终于是将丹药咽了下去。 丹药入腹没多久,娇娜手臂上的青黑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片刻后肌肤又恢复成了洁白如玉,端的上神奇无比。 虽然仍在昏昏沉沉睡着,但体温也已经降了下来。 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胡员外转头看向陆夕,严肃询问道:“陆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夕隐瞒了自己与黑蛇交战一事,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我从员外那离开后,在庄中遍寻不到娇娜,后听家丁说她跑去了后山,有些担心便去寻她。在后山找到时,她已被毒蛇咬伤昏迷了过去,就赶紧将她带了回来。员外,娇娜现在情况如何?” “应当无事了,此次多亏有公子,否则还不知会有何后果!”胡员外说罢朝陆夕深深作了一揖。 陆夕忙将他扶起,道:“此事说来是因我而起,员外言重了。既然娇娜无事,我也就放心了,就此告辞。” 胡员外似乎还在关心娇娜的伤势,也无心多留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让车夫送公子回城,待小女康复后,老夫再设宴感谢公子大恩。小梅,替我送送陆公子。” “是,老爷。” 等两人走远,胡员外看着娇娜犹有苍白的面色,脸上的表情阴沉下来,冷哼了一声,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日过黄昏,娇娜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闺房床榻上,小梅正坐在床边手撑着脑袋打瞌睡。 “......小梅......”娇娜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 小梅听到声音瞬间惊醒,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大喊:“小姐,你醒啦!” “水......” 小梅闻言赶紧倒了一杯水,扶着娇娜靠坐起,将杯子凑近她的嘴边。 “咳咳咳咳......” 娇娜喝得太急被一口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小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疼不已:“小姐喝慢点。” 喝过水后,她感觉口干舌燥有了缓解,疑惑问道:“我不是在后山吗,怎么回来的?” “小姐你这次可吓死我了,你在后山被蛇咬了,幸亏陆先生及时将你带了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小梅作势轻拍着胸脯,像是还在担惊受怕。 “陆先生?” 娇娜突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好像是看到了陆夕。想到陆夕,她心中又有些生气,要不是怪他,自己怎么会跑到后山,又怎么会被蛇妖咬伤中毒。 “对啊,别看陆先生平时文文弱弱的,没想到竟然能抱着小姐跑那么远的路,将小姐送回房后人都快累趴了。小姐,你是没见陆先生当时那个着急的样......” 娇娜觉得此时脑中迷迷糊糊的,她记得伤了自己的是一条已经成妖的黑蛇,凭陆夕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逃脱的了。莫非是黑蛇被她打退后,已经逃走没在原地? 小梅还在边上自顾自的喋喋不休:“......小梅当时看到小姐整条手臂都黑了,也不知老爷从哪弄过来的灵丹妙药,一颗下去竟然当场就好了!仙丹怕也不过如此。” “小梅。”娇娜打断了她的话:“我爹呢?” 小梅这才一拍脑袋猛地反应过来:“哎呀,见到小姐醒来光顾着高兴了,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将娇娜放平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后,急匆匆地跑去报喜去了。 娇娜此刻心乱如麻,闭上眼一会儿想到白天陆夕抓她尾巴欺负她的事情,转而又想到陆夕冒着危险将她带回来......不知不觉心中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不少。 “娇娜,你现在感觉如何?”这时,胡员外从门外走了进来坐到床边关切道。 “多谢爹爹,已无大碍,就是还没什么力气。”娇娜说着看了一眼跟进来的小梅:“小梅,你先到屋外等候一会,我有些事情要和爹说。” “是,小姐。”小梅应声退下,顺带合上了房门。 胡员外挥手施了道隔音屏障,防止两人的谈话传出去被路过的下人听到。娇娜这才继续说道:“爹,这次咬我的是一头蛇妖。” 胡员外并无意外的点点头:“爹早猜到了,寻常毒蛇又怎能伤得了你。不过......那黑蛇连化形都未成,按理来说不太可能近得你身才对。” 娇娜俏脸一红,当时她脑海里都是陆夕欺负她的画面以及那种羞人的感觉,哪有心思注意周围的动静,加之黑蛇的动作又十分隐蔽,她还是被咬后才惊觉,虽然施法将黑蛇逼退,可也已经来不及,蛇毒入体头脑昏沉。 赶紧转移话题道:“我还没说那蛇妖是黑色,爹又是如何知道的?” 胡员外冷哼一声:“伤了我女儿还想轻易跑掉?你昏迷期间,我已经去过后山找到了那头蛇妖,将其掌毙。说来怪哉,庄边方圆几里我早就探查过,并未发现有妖修存在,难道是近些日子从别处过来的?” 又想起自己在山上发现的痕迹,困惑道:“娇娜,你何时学会了雷法?” 娇娜迷茫地摇摇头:“我不会雷法啊。” “那......”胡员外忽然闭口不言,两眼出神若有所思。 “爹,陆......陆先生呢?” 胡员外回过神来道:“哦,陆先生已经回城了。对了,你们闹了什么不快?陆先生已经来向我请辞了。” “啊?”娇娜觉得鼻子一酸,心中没来由得委屈。自己都还没原谅他,他怎么可以一走了之,真要走也该是被她赶走才对! 不知为何,她对陆夕的情绪有些复杂,不想实话告诉胡员外,要是被爹知道后像对付黑蛇那样一掌将陆夕给拍死......她不敢想下去,心虚地撒了个谎:“没什么,就是我捉弄先生,被他训斥了。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去。” 娇娜扯着胡员外的衣袖撒娇道:“爹~我......我还没捉弄够他呢,总之你不准放他走!” 胡员外被女儿反常的态度惹得一阵狐疑,本想说自己已经答应了陆夕,可见女儿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无奈道:“好了好了,爹就豁出这张老脸,再去劝劝陆先生。你刚刚恢复需要静养,爹就先走了。” 胡员外离开后,娇娜将脑袋蒙在被子里,心里乱成一团,她觉得自己应该很讨厌陆夕才是,可为何听到陆夕辞职的消息会心中失落,是因为还没报复回来吗? 而且陆夕见到了她的尾巴,不知是否猜到她狐妖的身份,若是猜到了,还会愿意回来教她吗? 娇娜想了好一会儿,像是有了结论,别人或许不会,但陆夕却不一定。他在摸她的尾巴时,眼神中分明透露着兴奋! 第45章 思危 “公子回来啦,今日授课感觉如何?” 刚回到家中,小倩就迎了上来,如同守候丈夫归来的小媳妇,陆夕脸上流露出笑意。 “我已将先生一职辞去了。” 小倩有些疑惑不解:“为何呀?” 陆夕坐下来倒了杯茶润了润嗓,紧接着就将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只有面对小倩时,他才能完全卸下防备,就连与娇娜的事都没有瞒着她。 小倩捂着小嘴惊讶道:“这么说来,那胡员外和胡小姐都是狐妖。” 接着又眼神古怪地瞥了一眼陆夕,有些埋怨:“公子也真是的,哪怕胡小姐是妖,你也不该对她这般无礼,人家恐怕都恨死你了。” “谁说不是,所以我才直接辞了。”陆夕不仅对娇娜有些愧疚,又觉得此事对不起小倩,紧张得看着她,想从她的表情中发现一些端倪。 小倩见他呆呆看着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公子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莫非是我脸上有花?” 陆夕由衷道:“无花,人比花娇!只是我和娇娜发生的事......小倩你不吃醋吗?” “吃醋”一说原是出自唐太宗和房玄龄,据传唐太宗李世民欲将美女赐于司空房玄龄为妾,但房玄龄忌惮妻子而不敢接受,唐太宗便设宴摆酒,邀请其妻来道:“若你执意不允,就喝下面前这杯毒酒,孤且赐你全节。”没想到房夫人性格刚烈,一饮而尽,可喝下后才发现杯中的并不是什么毒酒,只是一杯陈醋罢了。 而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唐朝,也没有李世民、房玄龄。但前朝时也有类似的典故,无须担心小倩听不懂。 小倩噗嗤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呀。当然不会啊,我只是公子的小侍女,公子喜欢谁,对谁做什么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一直跟在公子身边就好。”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但她总有预感公子将来的成就定不会低,也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人。只是见陆夕如此在乎她的感受,心底的小委屈早已烟消云散,甚至感到些许甜蜜。 陆夕心中感叹,这种事情放在前世,若是你在谈着恋爱的同时还和其他女生暧昧不清,恐怕早就遭到无数人唾弃。而在大晋王朝,有本事有地位的男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女子早已见怪不怪了,如此看来封建社会也有封建社会的隐藏福利! “话说回来,我最近遇到妖精鬼怪的频率似乎高得有些离谱。”陆夕抱怨了一句,穿越十年,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类似古代华夏的普通世界,哪能想到近几月接连碰到怪异。 不过自己此前一直待在小乡中,也没出过远门。遇到这类事情的概率自然而然就小了,偶尔听说一些诡异之事,也只当是乡人愚昧无知,没有细究,倒也情有可原。 哪知小倩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我听姥姥说起过,近些年来大晋国运大幅衰退,以致于对我们的压制都弱了不少,或许与之也有关系。” “国运衰退,这是何故?”陆夕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奇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国运起伏本是常事。但像大晋近年般接连不断衰弱,已是有了亡国之相。” 陆夕听了心神微震,在他眼中大晋王朝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分明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哪怕偶有弊端,也是沉疴已久,几千年过去都相安无事,为何会是近年来才国运骤降。 如此央央大国,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已有亡国之相? 小倩对此事也知道不多,说不上个所以然来,陆夕也不再多问,两个聊了一会,便各自回房。 陆夕坐于床上,本应开始修炼,可想到小倩的话冥冥中总感到有些不安。 有道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缺少国运镇压,各地妖魔鬼怪少不得现身作怪,这样一来倒也解释的通。 可若真是乱世将至,免不了生灵涂炭,任你掌握多大的权力,坐拥数不尽的财富,也无济于事。要想保全自身,能依靠的只有绝对的实力。 多想也无益,陆夕将此事压在心底,运起观想法提升自己的修为。 次日,陆夕如往常般从书院中下课准备回小院。走至街上,竟在熟悉的位置看到了久违的炊饼摊。 然而炊饼摊的摊主却换了人,并非原来的黑瘦老汉。 陆夕走了过去,他与现在的摊主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摊主却早已认不出他了。 见陆夕在摊位前停下脚步,摊主满脸堆笑招呼起来:“客官,是要买炊饼吗?” “你爹呢?好久没见他出摊了。”陆夕出言相询。 眼前的摊主正是老汉的儿子,当初那个对老父耍横要钱的青年。今日一见,倒是一改流里流气的样子,做起了他父亲的老本行。 武大听到此话,反应过来面前之人应该是老客,这两日他也回答过多次这个问题,叹息了一声道:“前段时间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家父也因此心情大起大落,受了刺激后一病不起,前两天已经走了。” 陆夕不由心中唏嘘,老汉算是熟人,见了面也会打个招呼。他当时装神弄鬼让县令释放武大后,以为事情有了个圆满的结局。可此后却一直没有见到老汉出摊,心中难免有些猜测。 世间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老汉终究还是因此事病逝了。 “给我烙张饼吧。”陆夕没再多说,要了一张炊饼。 “好嘞,您稍等。” 武大忙活了一会,将刚出炉的饼包起递给陆夕,陆夕接过后尝了几口道:“味道还行,但不如你爹做的好。” 武大闻言一怔,摸了摸后脑勺心情有些复杂:“我爹做的炊饼确实是一绝,以前他也是想将这门手艺传给我,让我能有个谋生的手段,而我整日只知游手好闲没心思学。如今倒是想学了,却再也没人教了。” 陆夕点了点头,放下一文钱后便转身离开。 武大经历被冤一事,差点被砍了头。今日能够浪子回头,做些正经营生,也不枉他救其一命。只是这幡然悔悟的代价未免有些沉重。 若是老汉在天有灵见了,不知心中会是欣慰还是遗憾。 回去的路上,陆夕心中有颇多感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人总以为时间还有很多,殊不知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会先到来。 今日遭遇也算给陆夕提了个醒,说到底他不过是个有些法力的普通人,虽比一般人强上不少,依旧无法面面俱到。 他唯一能做好的就是珍惜眼前人,尽全力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不受任何伤害! 第46章 约定 傍晚时分,陆夕听到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开一看却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敲门之人倒是熟悉,正是多次接送他往返胡庄的那位车夫。 车帘掀起,胡员外笑容满面的脸出现:“陆公子,老夫不请自来,还望见谅。” “员外哪里的话,请进屋一叙。”陆夕侧过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胡员外爽朗应道,下车后让车夫在门外候着,独自一人随陆夕进了门。 进屋坐定,东拉西扯闲聊了几句,小倩很快煮好水为二人沏上茶,胡员外客气地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倩。 陆夕这才开口问道:“娇娜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胡员外笑道:“多亏公子及时送回,如今已无大碍,估计再有一两日便能完全康复。” 陆夕点点头:“那就好。不知员外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胡员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放下杯子,目光直视着陆夕,说道:“公子前些天向我辞了先生一职,娇娜知道后对我这个爹可是好一通埋怨。老夫此次过来,也是想请公子继续为小女授课。” 陆夕心中疑惑,娇娜一门心思想赶走自己都来不及,又怎会想让自己继续授课? “这是员外的意思还是娇娜的意思?”陆夕沉声询问。 胡员外摇头苦笑:“是娇娜,她还直言除了陆先生,别人谁来上课她都不听。” 陆夕顿时更加摸不着头脑,他一直觉得娇娜应该对自己厌恶至极,怎么反倒有了这种奇怪的转变? 胡员外见他犹豫,叹息了一句:“老夫知小女不懂事,让公子费心了。原本公子既已向我请辞,那老夫是万万不好意思再叨扰公子。可作为父亲,女儿的想法我也只能尽力满足,不得已才再来请求公子。” 说罢,起身朝着陆夕作了一揖,态度十分诚恳。 陆夕连忙扶住,苦笑道:“员外折煞我了,我答应便是。” 他心中有愧,若是娇娜的要求,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多谢公子,不知公子何时可以再次授课。”胡员外喜道。 陆夕思索后回答:“不如就定在三日后吧。” “好。那老夫也就不多打扰公子,先回去告诉娇娜这个好消息。” 陆夕将胡员外送到门外,目送他上车离去,自言自语道:“奇怪,娇娜这到底是演的哪出?” 小倩在一旁掩嘴轻笑:“我看这胡小姐恐怕是对公子有好感。” 陆夕略有尴尬,刮了下小倩的俏鼻道:“别胡说,她不讨厌我都是好的,怎么可能对我有好感。” “这就是公子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了!”小倩嬉笑着跑回了自己房中。 三日后,陆夕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胡庄。 轻车熟路走到书房后,一进门就见到娇娜端端正正坐在书桌旁,见到他进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慌忙假装翻看起书来。 陆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时不知从何开口,本想先向娇娜道个歉,可转念一想,旧事重提只会让两人再次陷入尴尬。还不如当作一切如常。于是便绝口不提当日发生的一切,仿佛也忘记了娇娜尾巴的事,直接开始教她认识新字。 娇娜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她听着陆夕授课时温和的声音,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陆夕,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了。难道是因为他救了自己的原因吗? 讲了一会,陆夕却见娇娜呆呆出神,不由眉头一皱:“娇娜,娇娜。” “啊。”娇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朝着陆夕发呆,耳根子上迅速升起一层酡红。 “既然你要我回来继续教你,上课时可得专心一些,像现在这种态度可不行。” 哪知娇娜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慌乱道:“谁,谁说是我要找你回来了!明明是爹非要让你来教我的。” 然而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心虚。 娇娜心中气愤,爹爹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陆夕,现在他心里肯定是认为我低头认怂了,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嘲笑我呢。 陆夕也没有拆穿她,沉声道:“不管是你也好,是胡员外也罢,我既然回来了,就要尽心尽力把你教好。” 娇娜见陆夕没有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甘心地嘀咕:“哼,教就教呗,大不了我专心听就是了。” 陆夕对她服软有些惊讶,疑惑的扫了她一眼,娇娜已经低下头不再搭理他。 之后的课堂上,娇娜也确实如她所言,认真听着陆夕讲课。其实娇娜这只小狐狸本就聪慧,只是野性未消爱玩闹不爱念书,真的静下心来学,掌握速度之快连陆夕都感到侧目。 “今天就先到这吧。” 半个多时辰后,两人终于结束了课程,陆夕收拾了一下东西后准备离开。 娇娜忽然叫住他:“喂。” “怎么了?”陆夕挑了挑眉疑惑道。 “我......你那天欺负我的事,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没有告诉我爹。” 陆夕闻言失笑,自己没提,娇娜倒忍不住先提了出来。恐怕早就在心里憋了大半天,以她的性子忍了那么久也着实难为她了。 “那小生多谢娇娜小姐大恩大德。”说着还开玩笑似的冲娇娜行了一礼。 娇娜看他与课堂上严肃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被逗笑了,可又迅速板起脸道:“别以为本小姐就这么轻易原谅你了。再说要不是怪你,我也不会跑去后山被蛇咬了!” 陆夕只觉她现在娇憨的模样可比之前顺眼多了,也乐道:“不知娇娜小姐要怎样才肯原谅小生。” 娇娜想了一想道:“除非你带我到金华城里玩!” 胡庄虽与金华城离得不远,但是胡员外怕娇娜贪玩惹出什么乱子,不仅容易暴露了身份,还可能招来祸端。言令禁止她离开胡庄周围几里,更是不许她独自前往金华城中,哪怕偶尔带着她去过几次,还是一直将她牢牢看在身边。 所以娇娜除了胡庄与后山,也没什么可以玩耍的地方。况且时间一久,都已经玩腻了。 看过城中繁华,娇娜又怎么忍耐的住。心中早就想再去见识见识这个花花世界。 陆夕看着满眼期待的娇娜,颇有些为难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胡员外恐怕不允许......” 娇娜急不可耐地打断他的话:“你同意就行了,爹那边我会自己想办法搞定的。” 陆夕见她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心中一软答应了下来。与娇娜约好等过段时间书院月假之时,带她好好去金华城中游玩一番。 第47章 游玩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日子。娇娜这些时日在课堂上十分配合,陆夕自然也不会让她失望,如约来到了胡庄,胡员外与娇娜两人早已在庄门口等候。 胡员外朝陆夕笑道:“陆公子,实在是劳烦你了。娇娜非吵着要去城里,有你看着我也放心些,可别让她闹出什么乱子来。” 娇娜不依地噘嘴撒娇道:“爹,女儿哪有这么不懂事。大不了我保证会听先生的话,不会惹事生非的!” 陆夕看着娇娜的姿态也笑道:“员外客气了,本来就是我答应娇娜的。” 胡员外又小声对着娇娜叮嘱了几句,无非是要好好听先生的话,不得作怪,不得私自乱跑等等。 娇娜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金华城中,连连点头全都答应了下来,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听进去了多少,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了好了,爹你说的都重复好多遍了。”娇娜不耐烦地打断胡员外,推着陆夕向马车走去。 胡员外见状无奈摇头,向陆夕拱手:“那小女就拜托公子照看了。要是她敢不听公子,尽管教训便是。” 陆夕也只来得及拱了拱手,就被娇娜推上了马车。 一同前往的还有小梅,三人坐稳后,娇娜催促车夫道:“快走快走!” 一路上,她根本闲不下来,时不时就看看车外的景象,叽叽喳喳与小梅说个不停。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辚辚抵达了金华城。 繁华喧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自从进了城门,娇娜就如同久困樊笼的鸟儿获得了自由般,按捺不住兴奋好奇的心情,掀开车厢两侧的帘子,探出头去四处张望。 街边传来阵阵叫卖声,不少小吃摊散发出扑鼻诱人的香气,娇娜闭起眼睛鼻子微微耸动,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表情。 她转过身,双眼冒光盯着陆夕道:“坐在车里多没意思呀,我们下车去逛逛吧!” 陆夕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笑道:“好。” “太好了!小梅,我们快下车!”娇娜激动的挥了挥手,拉着小梅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陆夕也跟着下了马车,嘱咐车夫在此处等待,在她们身后跟着逛了起来。 娇娜每个摊位上都忍不住去瞄上几眼,看得不亦乐乎,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感到新鲜。 她的容貌本就秀美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尤其是一双娇媚的狐狸眼含俏含妖,水遮雾绕般丝丝媚意荡漾,街上的其他女子与之一比皆是黯然失色,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狂蜂浪蝶的目光。 几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看得眼睛都直了。哪怕时已入秋,仍然手中摇晃着一把折扇装出一派风流倜傥的样子,在娇娜面前走过来又走过去,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 可惜娇娜眼中早已将他们自动过滤,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令他们好一阵失望。 其中一人犹不放弃,整了整衣衫走到娇娜身边,清了清嗓子道:“姑娘可是想要买东西?” 娇娜正把玩一个小饰品,闻言转头看了看他,眼中带着疑惑。 公子哥见娇娜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暗自高兴,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接着道:“姑娘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意挑选,我全包了!” 娇娜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继续看着小饰品,对他视而不见。 公子哥尴尬至极,脸色显得极不自然,冷哼了一声:“姑娘难道没有教养,看不见本公子在和你说话吗?” 娇娜脸上升起怒意:“我又不认识你,干嘛搭理你!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你,你,你......”公子哥被气了个够呛,张口你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陆夕见状赶忙将娇娜拉开挡在身后,并不是担心娇娜吃亏,她可是修成人形的狐妖,寻常人哪能奈何得了她。而是怕她忍不住出手生事,招惹来麻烦。 娇娜躲在陆夕身后轻哼一声,藏在衣袖下的手悄悄捏了个法诀。 那年轻公子哥见陆夕出头,正欲发作,突然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两条腿紧紧夹在一起,可是没能憋住,放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捂着鼻子从公子哥身周散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能是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也没好意思再纠缠,灰溜溜地钻进人群中。 陆夕也忍着笑回头瞪了娇娜一眼。 娇娜有些心虚道:“看我干嘛!” 她觉得自己不过是用了个整人的小法术,以前也拿来整过先生们。并没有伤人,不算是违背了胡员外的叮嘱。 不管陆夕,拽着小梅的手跑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前,娇娜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精致糖人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眼巴巴的望向陆夕。 陆夕微笑道:“你若想吃的话,就拿吧。” 娇娜欢呼了一声,挑了串自己喜欢的糖人,又给小梅也拿了一串。 陆夕付过钱,一转头就见娇娜对小梅说了句悄悄话,小梅瞧了陆夕一眼强忍着笑意,娇娜则是没心没肺的笑着。 由于街上嘈杂,加上没注意听,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 他走到两人身边,疑惑道:“说什么呢?” 娇娜咬着糖人脸色一红,口中含糊:“没什么没什么。” 还是小梅比较老实,指了指手中猪八戒造型的糖人道:“小姐说这是陆先生。” “小梅!”娇娜觉得遭到了最亲近的小丫鬟背叛,气愤的大喊。 陆夕不禁哑然失笑,这丫头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一般。 三人在金华城中游玩了大半天,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在酒楼中吃过晚饭,陆夕先行去结账。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咦,娇娜呢?” 回来时,陆夕发现桌边只有小梅一人坐着,娇娜却不见踪影。 “啊......小姐说要去如厕。”当着陆夕一个男子的面说起这种事,小梅还是觉得有些害羞。 陆夕听到这话暗叫糟糕,以娇娜的修为哪用得着方便,分明是找了个借口溜出去玩了。 让小梅去查看一番,果然人不见了。 “简直胡闹!”陆夕脸色一沉,娇娜今天表现还算不错,连他都被迷惑住,一时大意忘了娇娜活泼贪玩的性子。 小梅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心中焦急万分,万一小姐出了事可怎么办。那她这小丫鬟罪过可就大了。 陆夕只好安慰了几句,让小梅先坐马车去城门口等他,自己一人去寻娇娜。 小梅本想分头去找,被陆夕劝住,万一等自己找到了娇娜,小梅又走丢了,又得费心去寻找。 交代清楚后,他离开酒楼沿着街道一路寻找,暗暗祈祷不要节外生枝。 第48章 再遇 娇娜从酒楼中溜出来后,不禁佩服自己的机智聪明,就凭陆夕想看住她?哼。 即便已经玩了大半天,可她依旧觉得不尽兴。之前被陆夕看管着,好多都还没玩过瘾。 此时走在依旧热闹的大街上,只觉得晚风吹拂在脸上都是自由自在的味道。 她也不认识路,就这么闲庭信步随意地走着,走到哪算哪,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去老远。 忽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香味,娇娜只觉得馋虫又被勾了起来,不禁顺着香味找去,最终在一间不大的铺子门前站定。 铺子老板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要吃烤鸡?我们家的烤鸡那可是远近闻名!吃了第一次,保准你还想吃第二次!” 娇娜听得两眼放光,忙不迭地点点头。 虽已吃过晚饭,可她是妖,不能用寻常女子的食量来计算。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心想着再吃一只烤鸡也完全没问题。 老板将娇娜迎了进去,招呼伙计上了一只热气腾腾的烤鸡。娇娜也顾不上烫,反正也伤不着她,直接用手撕下一条鸡腿就开始大快朵颐。 店内的其他食客见一个娇俏少女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不由纷纷侧目。 没多久,一只烤鸡就已被消灭完毕,只留下一盘的骨头。 娇娜胡乱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沾到的油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露出幸福的笑容走出门去。 这时老板从铺子内追了出来,口中高喊着:“诶!姑娘,姑娘,你忘记给钱了!” “啊?”娇娜一下子愣住,有些傻眼了。 她一共也没出过几次门,何况买东西哪用得着自己付钱?身上可是连一文钱都没有。 刚才脑中只剩下烤鸡的香味,根本没有想到还要付钱这个问题。 “要……多少钱?” “小店明码标价,一只五十文钱。”老板依旧带着憨厚的笑容。 娇娜犹豫道:“我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吧。” 老板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悦道:“姑娘,本店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娇娜心中着急,这可如何是好,小脑袋瓜飞快思索,心生一计。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个转身溜之大吉。 这下轮到铺子老板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像仙女似的姑娘竟会吃霸王餐。 他来不及思索,追了上去,嘴里还大喊着:“站住!别跑!” 老板拼尽了全力,可怎么都追不上娇娜。 大庭广众之下,娇娜也还是有分寸的,没有施展法术,慌不择路钻进一条小胡同,跑着跑着发现前方竟是条死路,老板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变下腰喘着粗气:“你还挺……能跑啊。” 娇娜见只有他一人后,也顾不得其他,直直向着墙壁冲去。 老板见状惊呼:“你别想不开啊!叫你家里人送钱来就行了!” 哪知娇娜刚刚撞上墙壁,墙上就如水面般荡起一圈波纹,像是穿过一道水帘般消失不见。 老板看傻了眼,跑上前去用手拍了拍墙面,货真价实无疑。不禁一屁股坐到地上,手脚并用往后爬去,口中发出惊恐万分的喊叫声:“鬼!有鬼啊!” 一刻也不敢停留,飞快地逃出了死胡同。 此时却有一个邋遢老道士凭空出现,幸亏巷中无人,否则定会惊呼神仙。老道士手指在面前虚空中一点,一圈光影浮现在半空中,仔细一看,里面的内容正是娇娜穿墙而过的片段。 “哦?原来是一只小狐狸。”邋遢道士自言自语道。 而娇娜在用穿墙术穿越墙壁后,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抬眼望去,四处尽是繁华的街道,身处其中连东西南北都无法分清,她这才发觉自己迷路了。 独自一人站在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不知该何去何从。像是被遗弃的小猫小狗一般,心中充满了无助与彷徨。 此刻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陆夕,要是他发现自己不见了,肯定会来寻她吧。 正在娇娜发呆时,视野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邋遢老道士,奇怪的是在娇娜的感觉中,此人仿佛此方天地中的唯一。 并非是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了,而是在老道士一出现后,所有人都瞬间失去了存在感。 “福生无量天尊。”老道士笑着看向娇娜,拂尘一挥搭在左臂上,打了个稽首,左脚向前踏出一步。 邋遢老道士原本距离极远,可一步踏出,竟然已出现在娇娜面前。 “小狐狸,光天化日之下化作人形在城中作怪可不行,还是跟老道回去好生修行吧。” 周围的行人似乎看不到这番神异的景象,依旧自顾自得行走着,与二人擦肩而过,却对二人视若无睹。 娇娜瞳孔猛然收缩,神魂感应中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扑面而来,顿时如坐针毡,就像是被苍鹰盯住的小鸡仔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栗。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在心中涌现,她知道自己定是遇到了高人,额头渗出汗珠,忍不住就要转身逃离。 眨眼间光芒闪过,娇娜已化作遁光向远处逃去。 邋遢老道士动作不急不缓,手中拂尘一挥,一道白色光幕将娇娜笼罩在内。娇娜心中惊骇,加大了输入遁光的法力,只觉身体瞬间变得轻盈了许多,速度更加迅捷。可无论她怎么跑,依旧在白色光幕笼罩的范围中,不断被拉扯着,最终回归到原先的轨迹。 娇娜的逃亡速度陡然间降了下来,像是受到一种无形的束缚,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娇娜心中惊骇,难道自己要落入这人的手中? 咬牙念了道法诀,一道无影无形的风刃出现在面前,猛地飞向白光,想要破开这层白光。 只见风刃划在白光上,非但没有将其打破,反而竟被弹了回来,娇娜慌忙闪身躲避,这才没有被自己的法术给伤到。 冲势一缓,已被白光包裹住,连手指头也动弹不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老道士缓步向自己走了过来。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心中的害怕与惊恐如洪荒巨兽般疯狂肆虐。 老道士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小狐狸,莫要白费力气了,老道不会伤你,乖乖跟我走吧。” 说话间,宽大的衣袖挥起,袖内像是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在娇娜的眼中,袖口无限放大,如同一团漆黑无垠吞噬一切的黑洞,遮天蔽日,要将她收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团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金色火焰划过虚空,击穿了黑暗,娇娜的视线恢复正常。 一道人影挡在了她与邋遢老道士之间,赫然便是陆夕。 娇娜看着陆夕不算宽阔的背影,没来由得生出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咦?” 老道士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感到吃惊。 第49章 天机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老道士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陆夕笑道。心中微微有些吃惊,初见陆夕之时,他不过是个刚刚踏入修行没多久的雏鸟,没想到几个月不见竟修出了几分道行。 哪怕他刚才的袖里乾坤之术只是随手施为,威势不如全力出手时的万一,可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破得了的。 陆夕的脸上也跟着露出苦笑,朝着老道士行礼道:“陆夕见过道长,感谢道长上次赠书之恩。不过娇娜乃是我的学生,斗胆出手还请道长勿怪。” 老道士赠与他的《符箓大全》曾三番五次助他脱险,他的内心对老道士还是极为尊敬与感激的。可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娇娜被其收走,这才硬着头皮出手。 心中也是有些紧张,虽然他刚刚破了老道士的法术,但他清楚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恐怕不止十万八千里,若是他非要收走娇娜,自己拼尽全力也定然无法阻止。 不过老道士似乎不急着出手,反倒夸赞起了陆夕:“公子天资卓绝,修行速度之快,连老道都感到惊讶。而且还能御使太阳真火,恐怕修炼之法也非同小可。假以时日说不定有机会得窥天道。” 陆夕谦虚道:“道长谬赞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在道长面前不值一提。何况天道浩渺,谈何容易,我修行不过是为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以及在乎的人。” 娇娜听到了他的话,怔怔发呆,陆夕又一次救了她,难道自己也是他在乎的人吗?不知不觉间,看向陆夕的目光隐约变得有些不同。 “不知我这学生何处冲撞了道长?”陆夕恭敬问道,他此时此刻心中更关心的是如何才能让邋遢老道放过娇娜。 老道士呵呵一笑:“这小狐狸在城中施法惊吓到了凡人,正巧被老道给撞见了。” 陆夕闻听此言,没好气的瞪了娇娜一眼,娇娜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毕竟这麻烦是她惹出来的。 陆夕作了一揖:“娇娜顽劣,不过本身并无恶意,并非作恶多端之妖,不知道长可否网开一面?” 他的心中也并无多少把握,说起来他和老道士不过只是一面之缘,真要论交情,也是老道士对他的恩惠居多。 “若我说不呢?公子可知老道真要出手,公子绝计是拦不住我。”老道士玩味说道,他自然看得出小狐狸神魂清澈,不沾丝毫煞气,否则就不会只是单单将她困住,随手一击就能打得其形神俱灭。 陆夕面色一沉:“小子明白,只能竭力阻拦。” 老道士似笑非笑地在陆夕和娇娜身上打量了一眼:“公子和这小狐狸,不只师生之情那么简单吧?” 玩心一起,抬起右手五指飞快掐动,想要算算两人的姻缘,可越算心中越是震惊,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并非算到什么不好的结果,而是根本无法算到!在他的推演中,陆夕竟是一片虚无,像是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他修行多年,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何况对象还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小辈,要知就算推演功力超过他的人,也只是笼罩在迷雾中无法算出罢了,绝不会是一片虚无。 “有意思!有意思!老道好久没有碰到过这么有意思的事了!”邋遢道士仰天长笑。 “老道本也无恶意,只是想将小狐狸送出城,不要惊扰凡人罢了。既然公子开口,就交与公子了。”老道士行事随心所欲,收也随心,放也随心。 陆夕只当老道士说的有意思是指他和娇娜,也没在意,反而对他答应放了娇娜大喜过望:“多谢道长!” 老道士点点头,忽然伸手遥遥朝着娇娜一点,一道光华闪过,娇娜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发出常人无法听见的碎裂声。 陆夕心头一紧,但也不认为老道士会是出尔反尔之人,并且娇娜也无任何异常,不由一脸疑惑的看向老道士。 老道抚了抚灰白的长须道:“公子无需紧张,老道方才推演之时,在小狐狸身上发现一道蒙骗天机的秘术,乃是用来拖延化形之劫。须知堵不如疏,天地自有其序,拖得越久,劫难威能越强。倘若再拖下去,她是万万度不过的。” “老道现已将其破去,七日之后,小狐狸的化形之劫将临。老道推演没错的话,公子可助她安然度过此劫。” 老道士无法算出陆夕,但要算娇娜还是容易。在他的推演中,此劫有惊无险,可算到如何化险为夷时,卦象又成了一片虚无,这种情况只在陆夕身上见过,想来应是与其有关。 陆夕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向老道致谢。 老道士微微一笑:“那老道就告辞了。” 话音刚落,身形已缓缓消散。 陆夕转过身看向娇娜道:“我们走吧。” 娇娜今天被吓了个够呛,此时见到老道离开,慌乱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一句话也没说,拽着陆夕的衣服,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无人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座高楼,邋遢老道士站在屋顶上,静静看着两人的背影。 老道士眼中若有所思,口中喃喃自语道:“此方天地大劫将起,万物生灵都将卷入其中。这个节骨眼上,冒出一个不在宿命中的少年,怪哉,怪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不知你是否会是这场大劫中遁去的一?年轻人,好好修行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或许将来,老道也得靠你,在大劫中搏那一线生机。” “希望到时,你别忘了老道今日与你结下的善缘……” …… 陆夕带着娇娜来到城门处,小梅正在马车外急躁的来回踱步。 见到陆夕终于带着娇娜回来,激动地跑过来拉住娇娜,眼中水雾弥漫,号啕大哭起来:“小姐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吓死小梅了。” 娇娜看到小丫鬟哭觉得有些歉疚,拍了拍小梅的手道:“好啦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偷偷??了眼陆夕,心中补充了一句,不过要是没有他,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都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庄。” 陆夕见天色已经不早,对两人催促道。 再拖晚一些,他就赶不及在城门关闭前回来了。 可不亲自送娇娜回胡庄,在发生了刚才的事后,他心中又有些放心不下。 三人撩起车帘,迈步进入车中坐下,陆夕吩咐车夫可以赶车回胡庄了。 接着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他与老道士之间虽没交手,可也耗费了大量心神。 小梅刚才受了一番惊吓,随着马车颠簸沉沉睡去。 车厢内只有娇娜睁着眼晴,时不时偷看陆夕一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第50章 回庄 终于,娇娜还是没有忍住,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先生……你怎么不骂我啊?” 陆夕睁开眼,平静地注视着她,四目相对,可以从娇娜眼眸中感受到一丝不同以往的柔弱。 他不忍再说重话,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骂你有用吗?” 娇娜神情一滞,不好意思地揪弄着自己的衣角。 接着又一脸认真地道:“先生既然是也是修士,应该早就猜到我和我爹的身份了吧?” 到现在也没有了掩饰的必要,陆夕点点头回答:“没错。” 娇娜身躯微颤,犹疑道:“那你不在意我们是妖吗?为何还愿意回来教我?” 陆夕哈哈一笑:“于我而言,人也好,妖也罢,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关键在乎善恶尔。胡员外通情达理,乐善好施,不知比多少人更像人。而你虽顽皮,可我知道你的本性不坏。” 娇娜的心头一颤,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一头扑进了陆夕的怀里,泪如雨下,将陆夕胸前的衣衫都给打湿了。 陆夕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娇娜,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她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在他心目中,娇娜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平日里调皮贪玩了一些,也不爱念书,气走了七八位先生,可归根结底不过淘气任性。 此时闯了祸后,娇娜最渴望的不过是找一个温暖的依靠。在他的怀里尽情的发泄着心中的委屈与悲伤。 陆夕的胸膛并不厚实,但却给了娇娜莫大的安全感。让她不禁紧紧依偎在这个怀抱,不愿放开。 许久之后,娇娜抬起头来,梨花带雨地看着陆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陆夕看着这个样子的她,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话我!”娇娜红着脸倔犟说道。 陆夕假装叹气道:“我哪敢笑话你,只是觉得你这般模样可比平时可爱多了。” 听到陆夕这么说,娇娜的脸色更加绯红了几分。 看着陆夕衣服上被自己的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更是觉得难为情,罕见地露出几分扭捏:“今日多谢先生救我。” 陆夕摇摇头:“你没听老道士说吗,哪怕我不出手救你,他也不会伤你。” 娇娜心中却不这么认为,他早就听爹爹说过人心似鬼,谁知道老道士说的是不是真的。 妖类的内丹可以用来炼制法器或是丹药,不少修士打着降妖除魔的幌子,残杀妖类以取内丹。 真要落入老道士手中,可就是生死不由命了! “我不管,你今天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娇娜固执的说道,只是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报答的法子。 陆夕拿她没法子,无奈道:“随你吧。” 娇娜能够有这种知恩图报的心态,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哪怕他并不真的需要她报答。 一旁的小梅打了个哈欠,悠悠醒了过来,两人见状立刻闭口不言。 “呀,我怎么睡着了!”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她本该好好照顾小姐,没想到自己反而睡着了。 这时,她忽然注意到娇娜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和红通通的大眼睛,惊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眼神不禁疑惑地看向陆夕,莫非是因为小姐私自跑走,被陆先生给训斥了?可这也训的太惨了吧,小姐一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何时露出过如此委屈可怜的神情。 陆夕见她看着自己,没好气地说道:“别看我,我可没欺负她。” 哪知娇娜小嘴一噘:“就是你欺负我了!” “你可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陆夕一脸无奈的抚着额头。 “你又不是……又不是没欺负过我!”娇娜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似乎也发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 得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夕也确实没法接。 小梅狐疑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小姐和陆先生之间的关系比之前亲近了许多。 不可能!以小姐的性格怎么会亲近男子呢,还是她口中最讨厌的陆先生。绝对是自己想多了! 车外传来了车夫“吁”的勒马声,原来是已经抵达胡庄,停了下来,三人下了马车。 陆夕想了想,觉得今日之事还是有必要与胡员外说一声,也就没有立刻让车夫送他回城,随着几人一同进了胡庄。 问询了一下家丁胡员外在何处,家丁想了想回答此时老爷应该是在书房看书。 陆夕致谢后,便让小梅先回屋,自己领着娇娜去见胡员外。 小梅倒是忠心,以为陆夕是要去向胡员外告状,犹豫着说道:“陆先生,小姐也是一时兴起,你就不要怪她了。要是老爷知道了,定会狠狠责罚小姐的。” 陆夕失笑道:“放心,我不是为了去责怪娇娜的。” 小梅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陆夕与娇娜两人来到胡员外的书房,屋内灯火通明,胡员外果然在其中。 见两人进来,胡员外放下手中的书籍,笑呵呵道:“你们回来啦,今日玩得可尽兴?” 陆夕拱手道:“有负员外所托。” 胡员外一脸诧异,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娇娜此时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总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发生了何事?” 陆夕便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当胡员外听到娇娜私自跑出去时,严厉地瞪了娇娜一眼,可听到娇娜被老道士差点收去时又是止不住的紧张,听到最后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脸色又变得凝重。 他朝着陆夕深深一揖道:“公子今日又救了小女一回,老夫实在无以为报。” 娇娜原本像只鹌鹑似的低着头,此时突然插话道:“爹,不用你管,我自己会报答先生的!” 又惹来了胡员外的一声训斥:“胡闹!” 陆夕将胡员外扶起,正好迎上他真挚的目光:“老夫其实已有猜测,公子非是寻常人,今日也算得到了证实。公子不以我等为异,令老夫心中倾佩。又两次救了娇娜,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上次在后山上,他看到雷法的痕迹后,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不过不太肯定。 “员外言重了,娇娜是我的学生,保护她也是为人师的职责所在。” 陆夕心中颇有感概,与胡员外这头知礼的老狐狸打交道,给他的感觉竟比和一些奸滑的人打交道更为轻松。 不欲在感谢的话题上多说下去,陆夕转而问道:“员外,我有一问,老道士口中的化形之劫是何物?” 胡员外闻言神情一肃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日天色已晚,公子不如就在庄中住下,明日老夫再细说与公子听?” 第51章 夜袭 陆夕看了眼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不知不觉竟已聊了许久。不像前世那样有手表这类精密的计时仪器,这个时代官方乃是用日晷和水漏来计时,城中百姓尚能凭钟楼和鼓楼的报时来判断时间,而在城外则只能凭经验感觉。 所以陆夕此刻也无法准确判断出时辰。 若现在回去,城门极有可能已经关了,可若是不回去看看,他又怕小倩会因他夜不归宿放不下心,思虑再三还是婉拒了胡员外的邀请。 胡员外也只好作罢,让车夫将他送回城去。 到了城门口,车夫无奈的朝着车厢内喊道:“陆先生,实在不巧,守卫刚闭了城门。” 陆夕不由皱紧了眉头,大晋对于城门关闭开启的时间要求极其严苛,一旦关了城门,除非有谕令,否则谁来叫门都不会开。 “陆先生,现在这城也进不去,要不我们还是回庄中去吧?”车夫建议道。 “好吧。”陆夕只得答应,要不然今晚就得露宿野外。小倩那边只好明天再去向她解释了,只能希望她不要太过担心。 回到庄中,胡员外热情地招呼丫鬟为他收拾好客房。 陆夕感谢道:“多谢员外了。” 胡员外笑言:“诶,陆公子不必与老夫客气,今晚就尽管安心住下,明日老夫再派人送你回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们便是。” 片刻后,有丫鬟前来告知客房已收拾妥当,领着陆夕前往。 整间客房十分宽敞,布置的也颇为雅致,陆夕很满意。在丫鬟为他打来热水后,简单洗漱一番,便直接脱了鞋袜坐于床上,不过他并未急着睡觉,而是盘膝而坐修炼了起来。 夜色渐深,陆夕结束了今日的修行,只是心中有所牵挂迟迟无法睡着,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正在这时,一道黑色人影映在窗户纸上,一闪而过。动作十分轻盈,没发出一点脚步声。 “吱呀” 门扉缓缓从外被人打开。 陆夕心生警觉,死死盯住门口,却见到一道高挑婀娜的人影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陆夕一下愣住了,怎么会是娇娜? 这么晚了,娇娜偷偷跑进他的房间干嘛?行动又如此鬼鬼祟祟。 陆夕心念电闪,想不出原因,打算静观其变。 “先生,你睡了吗?”娇娜走进房内,轻手轻脚关上房门,轻声呼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丝颤音,像是很紧张的样子。 陆夕眉头紧锁,莫非是娇娜又要搞什么恶作剧?不应该啊,之前不还口口声声说着要报答他,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由于陆夕的怔神,一时忘了回答,娇娜又向床边走了几步。靠近之后才发现陆夕正睁着眼睛盯着自己,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陆夕的眼神。 “咳咳,我还没睡,不过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陆夕开口询问道。 听到陆夕的声音,娇娜这才抬起头,两根食指摆在身前紧张地绕来绕去,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红晕,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更显迷离,她看着陆夕,犹豫了一会,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是来……报答先生的……" 陆夕闻听此言险些当场石化,这个回答是他无论如何都始料未及的。 大半夜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娇娜口中的“报答”该不会是…… 陆夕不禁倒抽了口冷气,他实在没想到娇娜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也太荒唐了。 陆夕坐起了身子,眼睛直视面前的美丽少女。眼识大成后,他在黑暗中视觉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可以清楚看到她的脸颊到耳根早已是通红一片。 察觉到陆夕的眼神后,娇娜再次慌乱地低下头。含羞含怯的模样,美艳不可方物。 陆夕也被娇娜此刻的姿态惊艳到,悄悄咽了口吐沫,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娇娜,比起之前更显娇艳动人,令人怦然心动。 在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中,论美貌除了小倩,当数娇娜。若真要将两人放在一起进行比较,也只能说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小倩的美如同初雪,纯净透彻,又带着几分清冷,宛如浮世中的精灵。而娇娜的美则似火焰般灼灼生辉,似乎随时都能够点燃人心的欲望。 两种美的极端,不同的风格,但却又各具特色,难分伯仲。 陆夕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难言的心情,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片刻心动,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关键在于如何把控自己的欲念,否则又与禽兽何异? 他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娇娜微微颔首,小声道:“嗯……” 说话时,娇娜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去看陆夕的表情。 陆夕无奈地摆摆手:“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报答。” 不料娇娜一听反而急了,倔强道:“那怎么行,我可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这法子!” 直接几步走到陆夕近前,哪怕心中仍有羞意,依旧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着。 陆夕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心中不禁怀疑娇娜该不会是要对他用强吧。 却见娇娜忽然一下转过身去,背对着陆夕侧身坐在床沿。一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从裙下伸出,竖立在在他面前微微摇摆。 “先生……你……你摸吧!”娇娜哆嗦的声音传来,浑身僵硬,娇躯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似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陆夕被这情况搞得一头雾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倏尔脑海中灵光一闪,试探着发问:“你说的报答……是指给我摸尾巴?” 娇娜愣了一下,疑惑着点头道:“对呀,不然呢?” 这个法子可是她苦苦思索了大半天才想出来的。 她记得陆夕好像很喜欢摸她的尾巴,那自己就忍着那种羞人的感觉,让他一次摸个够。 她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报答了陆夕的恩情,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大不了一次不够,就……就两次嘛。 陆夕被娇娜弄得哭笑不得,该如何形容好呢?只能说,不愧是你! 可他该如何向娇娜解释才好? “你到底……摸……摸不摸啊……” 娇娜见陆夕迟迟未动,只觉更加尴尬,忍不住气乎乎问道。 第52章 耳语 娇娜的狐狸尾巴十分蓬松,毛茸茸的,手感极佳,摸起来相当丝滑。他其实也相当喜欢,可是现在娇娜的话总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变态的错觉。 陆夕正了正色,试图挽回自己在娇娜心中的形象。 话还未说出口,耳中忽然传来一道细微而又空灵的声音。 “不要压抑自己的渴望,你不是很喜欢吗?” 声音似乎是从耳内直接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陆夕的思维一瞬间仿佛陷入了泥潭,变得浑浑噩噩。 “去吧,她可是自愿送上门来的,不是吗?” 陆夕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挣扎,他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本能的地认为这个声音的出现十分合理,从而忽略了其中的诡异。 “没有人会责怪你的,去遵从你的内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惑人心神的声音还在继续诱导着陆夕,他眼中最后的一点清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贪婪、欲望的目光。 此时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这个声音说的极对,手不由自主地凭借本能向娇娜伸去。 “嘤咛~” 温热的大手与柔软的狐尾接触在一起,娇娜口中发出低声轻呼。奇怪的酥/麻感再次出现,她觉得自己脸颊烫的像是要烧起来似的。 说来也奇怪,她后来也偷偷试着摸过自己的尾巴,可是却并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可为何陆夕一碰到她,就会出现难言而又舒/服的颤栗? 娇娜的小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此时也由不得她多想。她觉得这次陆夕的动作似乎比上次更具侵略性,感受也比上次更加的强烈,自己的整个身体像是都要融化了。 “嗯~”娇娜的口中发出甜腻诱人的娇哼声,刺激着陆夕此刻脆弱的神经。 娇娜的娇/吟就如同一点火星,却在刹那间点燃了陆夕的欲望卷起燎原之火。 他的鼻中发出沉闷的喘息声,觉得并不满足于此。 一只手从娇娜的狐尾上拿起,从背后搭住娇娜的香肩猛地一拽。 “啊!” 娇娜没有料到他的动作,加之浑身酥/软,毫无反抗地倒在了床榻上。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陆夕的身子却一下子压了上来。 男子阳刚滚烫的气息铺面而来,打在她的脸庞上,将她的小脸灼烧地更加绯红。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扭动了几下,但却发现陆夕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越来越近,他的嘴唇距离她的脸庞仅有半寸的距离。 “先......先生,你快点起来......” 娇娜终于感觉惊慌,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局面,不知陆夕想要对她做些什么。可是陆夕不带丝毫掩饰的眼神却让她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可是她的哀求没有任何用处,陆夕的脸上露出邪异的笑容,像是嘲笑般说道:“为什么要起来?不是你希望我这么做的吗?” 娇娜羞红了脸分辩道:“才不是!我只是给你摸/我的......唔......” 没等她说完,两人的嘴唇已经印在了一起,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娇娜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夕,一时间呆呆地愣住不知所措。 而在这时,娇娜忽然感到嘴唇上有种湿润的感觉,竟是陆夕伸出了舌头,像是一条水蛇般想要往她的嘴里钻去。 她本能得有些抗拒,死死抿住嘴不让陆夕得逞。 陆夕眼中流露笑意,抓着娇娜尾巴的手加大了揉捏的力度,强烈的刺激让娇娜忍不住樱口轻启,陆夕乘虚而入,舌头灵活地探了进去肆意的扫荡。她想挣扎,却发现浑身上下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无奈地承受着陆夕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陆夕吻的狂乱,就像是一头饿狼在享受着最美味的食物。 娇娜的心跳骤然加速,眼神也迷茫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体的本能反应却配合着陆夕的动作。 陆夕的舌头灵巧而又柔软,在她的嘴里四处翻搅,追逐着娇娜的香舌,寻找着她独有的美味,令她无法招架,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不管不顾沉沦在这罪恶又美好的愉悦中。 "唔~唔~" 娇娜的鼻腔中传来阵阵娇/喘,脸色潮/红,双眸微闭,身体轻轻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被褥,指甲几乎都要嵌进去。 “没错,就是这样。你看她没有反抗你,或许你可以尝试更进一步。” 带着魔力的声音又一次在耳中响起,又好像是直接响在心底深处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 陆夕一手抚/弄着娇娜的尾巴,一手顺着狐尾向上,掠过饱满的臀丘,抚过纤细的腰/肢,最后停留在耸立的山坡上。将手伸入她的衣襟内,隔着薄纱轻抚她胸前挺拔傲立的雪峰。 “呃呜~”娇娜的嘴被陆夕堵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 陆夕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变本加厉地把她的衣裙扯开,直至她上半身光洁的肌/肤呈现在昏暗的夜色下。 他的手掌在她的胸前轻轻摩挲着,感受着她的弹/性和柔嫩,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光滑触感,他的眼神中露出了浓重的占有欲,内心的燥热愈加明显。 两根手指轻轻捻起一颗红豆,娇娜的身体瞬间带起阵阵战栗。 陆夕似乎终于吻够了,舌头在娇娜的唇上舔了舔,缓缓抬起头来,一条晶莹的丝线连结在两人的嘴角,散发着暧昧的气息。 娇娜大口喘着气,胸脯起伏,荡起好看的波纹。 “你......你干嘛......”娇娜的声音细若蚊蝇,语调带着哭腔。 陆夕用行动回答了她,俯下身吻在了娇娜的脖颈,顺着脖子往下,沿着锁骨缓缓游走,每到一处便引起一连串的电流。 最后,一点点移到了山峰上,一口含住另一颗红豆。 “啊!”娇娜口中发出羞涩的娇呼,身子高高挺起成弓形,又重重摔落回床上,双臂搂住陆夕的脑袋,不安的扭动着。 陆夕握着雪峰的手松开,在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游走着,不断地挑逗着她敏/感的地方。 娇娜的娇躯微微颤抖,身子也在陆夕的撩拨下变得更加的敏/感。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腾而起,迅速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身子变得更加的滚烫。她感觉到自己变得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像漂浮在云端。 “嗯~” 她的小脸上布满了红晕,眼神迷离,娇艳欲滴,媚态十足。嘴里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遍全身。 陆夕的大手一路向南,越过平原,来到芳草萋萋的幽密峡谷中。 峡谷里早已泥泞不堪,手被打湿了一片,摸索着攀爬到花蕊之上。 他的手掌仿佛带着火焰,一触碰到娇娜的花蕊,娇娜立马感到一阵酥/痒,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似的,变得软绵绵。 禁地被人触及,娇娜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双腿死死夹住陆夕的手不让他有所动作,同时奋力想要将他推开。 可是陆夕不为所动,娇娜心中又慌又急,情急之下张嘴就咬在了陆夕肩头。 强烈的疼痛感让陆夕稍稍清醒,脑海中的理智恢复了一些,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些什么,立马将自己的身体撑起。 娇娜乘机从他身下钻了出来,躲到一旁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衫,头也不回得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娇......”陆夕开口想要喊住她,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不得不闭上了嘴。 伸出手,看着指尖残留的玉露,只觉一阵头疼。这下误会更深了,可如何是好? 甚至已经不能说是误会了,毕竟娇娜的便宜能占的几乎都被他占遍了,只差临门一脚罢了。 想到方才蛊惑自己的声音,陆夕的眼中升起怒意,以神识扫视了一遍全身,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他不信邪,反复检查,确保没有一处遗漏的地方,可均无所发现。 陆夕的神色阴沉下来,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