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世开始的港综人生》 第一章 醒来 “病人已经失去心跳。” “准备电击。” “1、2” “滋~” “1、2” “滋~” “哔——” “病人陷入深度昏迷、脑干反射消失、无自主呼吸,经复查,正式宣布脑死亡。” 乱糟糟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着,陈继文慢慢睁开眼,声音渐渐虚化、远去,他打了个哈欠。 “这一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吵。”他朦胧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的药瓶。 “嗯?”他摸了个空,整个床头柜空空荡荡,不仅他的心脏病药不见了,就连他的闹钟和照片都不见了。 陈继文睁开眼,别说床头柜,整个房间都空了,就连衣柜都被搬走,房间里只剩下这张床,他穿着睡衣连个被褥都没有就躺在光秃秃的床板上,门窗大开,屋子里好像被人特意请扫过,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格外的干净。 “小鹏!老张!” 陈继文喊了几声,换来的只是近乎死寂一般的安静,他的语气已经变得严肃起来:“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可惜并没有任何回应。 小鹏和老张是这间广昌隆饭店的伙计和厨师,看阳光,这都日晒三杆了,不应该还没有上班啊。 陈继文下意识的喘了口气,以他的身体,大声喊了几句,应该已经喘气都费劲了,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只感觉自己呼吸顺畅,身体没有半点不适。 “咦?”他带着满脑子的疑惑赤着脚从床上站到地上,原本那种好像被重物压着的感觉完全不存在,身体轻盈的要命。 在地上试探性的迈步走了几下,直到走出卧室,他都仍旧没有任何不适。 走廊里一样被人打扫过,墙上挂着的画都被拿下去,墙壁都被粉刷过。 “我好了?”陈继文脑袋里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迈步跑了几下,来到走廊的窗户边上,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他作为一个倒霉到家的穿越者,在地球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完全迥异的世界,重生成为港岛的一个新生的婴儿,可惜他倒霉就倒霉在,这穿越过来的身体极差,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完好的,尤其是心脏,一出生就差点跳停嗝屁。 好在他父母老来得子,对他可以说相当的好,又有些余钱,不断的续着他这条小命,十年、二十年,时间终于让他们耗尽心力,两位长辈便都在一个雨夜撒手人寰,只留下一笔钱和一家名为‘广昌隆’的饭店。 父母没了,病却还在,陈继文收拾好悲伤的心情,战战兢兢的活着每一天。 幸好广昌隆的生意还不错,红火非常,他也不需要亲自管理,每天在楼上调理自己的身体,听广播、看电视、看报纸,偶尔下楼和客人以及周边商铺的老板聊聊天,坐在树下乘凉,看着路边的人来来往往,生活过的也还算惬意。 直到今天—— “我终于好了?”陈继文伸伸胳膊、动动腿,怎么样都没有任何的困难,他甚至都能来一个后空翻。 他心里或许已经察觉到不对,但欣喜压过了一切,潜意识里的惶恐更让他无法想到半点质疑。 陈继文在二楼转了一圈,卫生间收拾的干干净净,他的洗漱用品、毛巾全部都不见了,都换成新的、粉粉的,好像女人用的那种,浴缸也都被换成新的。 “到底是谁在和我玩这种恶作剧?”他心里有些堵得慌,赤脚踩着楼梯向下望去。 椅子都堆在桌上,大堂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坐在柜台里翻阅着账簿。 “她是谁?”陈继文心里疑惑陡然升起,旋即化作难以置信,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自己家里翻看自己饭店的账簿,这可还得了! 他咚咚咚的下了楼,在那旗袍女人呆滞目光下,他皱眉问道:“这位小姐,你在做什么?” “你、你、你”旗袍女人颤抖着伸出食指,脸上的表情从呆滞化作了惊异。 “我怎么?我是这里的老板,你现在翻的就是我的账簿。”陈继文自问语气并非很严厉,他说话习惯了柔柔和和的,这不是说他性格好,而是之前的他实在生不了气,所以心平气和已经变成了习惯,无论面对谁,他都能好声好气的说话,就算现在的语气略微严肃一点,也远远算不上吓人。 可眼前这个女人的表现属实有些夸张了,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我”旗袍女人又一连说了三个字,脸色变得苍白,猛地站起身后,快步冲出了广昌隆饭店的门口。 “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陈继文慢慢走过去,把账簿合上,开始收拾被翻的乱糟糟的柜台。 “咔~”门口又传来推门的声音。 陈继文抬头看过去,是个熟人,脸上带着笑容,道:“小鹏,怎么这么晚才来返工,老张呢?” 穿着麻布汗衫的小鹏闻声望过来,脸上的表情也和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哎哟我的妈啊!”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搞什么?”陈继文摇摇头,也没有深究,自顾自的把柜台收拾好,在钱柜里摸出点钱,朝着门外走去。 这都眼看快中午了,他虽然还没感觉饿,却也是时候吃点东西,老张不在,他只能出门去斜对面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继文出门口,街上空空荡荡,街角修鞋的大爷摊子还在,修到一半的鞋还扔在摊子上,人却不见了。 他满脑子莫名其妙的走到斜对面大排档的屋里,一屁股坐下来,道:“老板,来一份炒面,份量少些。” 话说出去了,却没有半点回应。 陈继文站起身走到柜台前,他都能看到柜台里缩起来猛着头的老板,于是重复道:“老板,来一份炒面,份量少些。” “大爷、大爷,你放过我吧,我会给你烧纸钱的,你放过我吧!”大排档老板声音都带着哭腔了。 “什么放过你不放过你的。”陈继文拧着眉毛,“你不做生意就说不做生意,说什么给我烧纸钱,这么想咒我死吗?” 绕是以他的好性格都有些脾气了,转身便走。 “没了你张屠户,我就得吃带毛猪?” 第二章 表妹 陈继文从大排档那边回来后,也没有出去折腾,自顾自的在厨房做了一顿。 吃过午饭,他按照往日的生活习惯,上楼躺了一会,忽然想起楼下没人管,又回到楼下。 等到下午三点多,还没有任何一个伙计过来,更别说厨子了,还好路边的行人也都一个个匆匆忙忙,看一眼广昌隆都欠奉。 没伙计、没厨师、没客人,混着混着下午就过了一大半了。 陈继文实在有些坐不住,一边在心里埋怨着那些旷工的伙计,一边自己动手把大堂收拾了一边,原本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很羡慕那些正常人,现在身体好了,动手干起活来都觉得有意思。 收拾过大堂,又把报纸翻出来看了一遍,消磨着时间,很快便天黑了。 陈继文估摸着,按照白天的样子,晚上怕是也没客人,跑到厨房下了一碗面,边吸溜面条边想: “明天他们要是还不来,我就去劳工市场找几个新的伙计和厨师,这样旷工可还行,广昌隆可是老字号啊,招牌不能砸在我手里。” “嗒”迈步进门的脚步声响起,陈继文笑着站起身看过去,“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我们,咦,是你?” 来的人正是白天翻看他账簿的旗袍女人。 “我叫方茵。”那旗袍女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方茵?”陈继文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这辈子的母亲就姓方,在他五岁的时候,听母亲说过,方家在南洋那边有很大的生意,很有名。 “你是方家的?”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能这么好了,五岁时听到的事情,现在竟然记得清清楚楚,就连母亲当时慈爱的表情都仿佛刚刚见过一样。 他这辈子的父母都已经过世六年之久,怎么会记得这般清楚。 “是,你的母亲应该按照辈分来算,应该是我的小姨。”方茵解释道。 “那我不是应该叫你表妹?”陈继文了然,方家其实非常大,这个按照辈分来算,都不知道要往上追溯多少辈。 除了都姓方,基本上方家和他母亲没有太大血缘关系,不过这种大家族都比较注重宗族关系,所以无论多远,关系还都是能扯上的。 “是,陈继文表哥,我是你的表妹方茵。”方茵依旧站在原地。 陈继文笑起来,招手道:“既然是表妹,那就过来坐吧。” 方茵不为所动,咽了口唾沫,仿佛眼前的人是洪水猛兽一样,然后道:“表哥,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了吗?” “我?”陈继文有些莫名其妙。 “表哥。”方茵犹豫一下,继续道:“你已经死了。”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死了?”陈继文哑然失笑,“你说我死了,那我现在不就是个鬼?我是鬼的话,为什么没有超自然能力。” 他对着柜台招招手,笑道:“你看我现在想让账簿过来,它过来吗?它过来了,它” “它过来了?!”陈继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喃喃道。 账簿正在他的意念支撑下快速飞过来,直到落入他的手中,这种感觉就好像凭空多出了无数的手,以他为圆心的十米,都能够随意的抓取来去。 “原来……我已经死了?”陈继文回忆起来,原来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死了,那晚他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抢救失败,就已经死了。 “那么,我真的是鬼?”他心里有些悲喜交加,作为穿越者还没等混出个头来,直接就嗝屁,这未免也有些太过悲催了。 可是变成鬼,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摆脱了孱弱的身体,还拥有了超自然能力,算来算去应该是赚了。 方茵后退两步,然后又站定,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滑稽,看着一脸懵逼的陈继文,她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 自己这个表哥还挺可爱的。 “噗嗤”她忍不住笑起来,然后马上又绷住,嘴角不住的向上,又被她憋住。 “喂,我是鬼啊,鬼啊!你不怕了吗?”陈继文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远房表妹,有些绷不住了,恼羞成怒道,嘲笑一个鬼,这女人的胆子也忒大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方茵的表情变得更奇怪,准确的说是更加想笑了。 陈继文长得很不错,他这辈子的父母都算是俊男美女,生出来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去,常年养病,身体有些瘦弱,外表看起来很有一副病弱美男的感觉,再加上看书和心平气和得来的书卷气,整个人、不对,整个鬼看起来都文质彬彬、很好欺负的感觉。 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更加让人怕不起来了。 “哎。”陈继文叹了口气,“你想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哈”方茵笑弯了腰,好一会,她这才抹着笑出来的眼泪问道:“就算你是鬼,一点都不可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陈继文扶额,在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掉之后,他就本能般的明白了很多事情,其中一件就是,鬼的长相其实就是死的时候的样子,所以很多鬼看起来相当可怖。 可他死的时候就是很平静的心脏病突发,就连皮肤都没有很苍白,光是外表别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是来继承广昌隆的吗?”陈继文抬头看过去问道。 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表妹,实打实的发现人家绝对是个标准的美人,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精致的五官搭配有些忧愁的气质,富家太太的发型,一眼望过去,好像时时刻刻都在不开心。 残留在嘴角的笑意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总体来看,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是的。”方茵点点头,“家里不想让广昌隆被政府收公,所以我就……” 陈继文低头看一眼吃到一半的面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方茵表妹,以后广昌隆就交给你了。” 他已经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这么害怕自己了,也知道为什么广昌隆没客人、没伙计、没厨子了,那他就不能留下来了。 广昌隆总归是父母的心血,难不成住在这里,让它荒废掉吗? 陈继文赤着脚、穿着睡衣,有些孤寂的向着门口走去。 “等等!” 第三章 表哥 “等等!” 方茵咬咬牙,开口喊出声,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可看到陈继文脸上带着无奈与迷茫的笑容后,后悔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陈继文有些低落地问道。 “我刚来港岛,对广昌隆也不熟,所以,所以”方茵抿了抿嘴唇,“所以我想表哥你先留下来帮忙。” “你确定要我留下来?”陈继文骤然听到自己不用离开从小到大生活的广昌隆,欣喜之余,不免要重新问上一句。 “那还有假?”方茵坦然道,她性格向来沉稳、果决,决定的事情从不轻易更改,要不然也不会孤身一人从南洋跑到港岛来。 陈继文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有些欣喜的向前走了两步,“那我” “诶,表哥,既然你已经……嗯”方茵伸出三根手指,“你已经这样了,那我们就要约法三章。” “首先,你不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否则会吓坏了客人和伙计。” “好,我答应你。”陈继文一口应下,这是应有之义,他要走不就是不想吓到客人,就算留在广昌隆,他也不会轻易显身了。 方茵放下一根手指,“其次,我们都住在这里,作息、卫生间使用时间都要商量好,还有” “额……”陈继文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死了,变成鬼的话是不需要使用卫生间之类的,你只要在我的卧室帮我立一个牌位就好。” “没问题。”方茵点点头,“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不能吓我,你们鬼不都是有特别吓人的真面目什么的,你别在我面前显露出来。” “这个你放心,鬼都是死的时候什么样子就长什么样子,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心脏病发死的,所以我和生前其实没什么区别。”陈继文解释着,感觉自己说起来怪怪的。 有几个人能有机会介绍自己会用到‘生前’这个词。 “那就好。”方茵心里稍定,不过好奇心大起,不免问道:“所有的鬼都和你一样吗?” “不知道。”陈继文老老实实道,“我也没有见过其他鬼。” “好吧。”方茵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身一边上楼一边说道:“今天晚上肯定没办法给你准备牌位了,表哥你先将就一下吧。” “好。”陈继文跟在方茵的身后上楼。 到了二楼,一人一鬼一前一后朝着靠墙的卧室走去,到门前,方茵转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要回房换衣服。” “哦。”陈继文应了一声,看着方茵进卧室、关门,有些茫然的摸了摸后脑勺。 “彭!”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门又被打开了,方茵绷着小脸道:“别偷看。” “没问题。”陈继文下意识的点点头,看过去又是面对着门板了。 “变成鬼了……”他走了几步,来到走廊的窗户旁,外面的月亮很亮,月光皎洁如同水银泻地,换做往常,他现在该是困倦的时候了,不过变成鬼的他,已经没有困倦这么一说了。 “真是有够不科学的,不困、不饿、不渴,不需要补充什么,能够让别人看到,能吃东西,还有超能力,那我死了和活着又有什么分别呢?” 陈继文并非科学家,也不是喜欢钻研的人,脑袋里的想法一闪而过,看着外面景色,脸上浮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出去逛逛!”想着,他从窗口一跃而下,身体还在空中便化作一缕清光随风飘走。 卧室内。 “呼~”方茵躺在床上,双手捂在胸前,感受着自己砰砰砰快速跳动的心脏,面色有些发红。 “我这是,见到一只鬼?还邀请它和我同居?” 她惊异于自己的胆大,又对这个遭遇感觉非常兴奋,因为父亲早死,母亲管教的严,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的乖乖女,前两年,母亲也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与世长辞。 方家却也并不会因为她父母的去世而有任何变故,她的生活依旧是那么的乏味、无趣,偶然间听闻港岛有一位自小体弱多病、父母过世、孤苦伶仃的表哥刚刚过世,她好奇之下缠着叔父调查一番,便对这个素未蒙面的表哥生出了些怜悯。 从小因病待在家里,至死都没有出去玩过,没有上过学,更没有经历过什么,相比之下,她的乏味、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偏好伤春悲秋的她,心中便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顾叔父的劝导,孤身一人来到港岛,继承了广昌隆饭店,重温表哥陈继文的故居。 在她内心的新奇感快要慢慢消磨光的时候,她竟然见到了死去的表哥。 “我不是在做梦吧……”方茵摸了摸滚烫的脸蛋,不可遏制的露出笑容。 …… “飞起来的感觉真爽啊!” 被人偷偷感兴趣的陈继文却依旧沉浸在肆意飞翔的乐趣中,他不需要刻意花费多少力气,只是随着风慢慢前行,享受着那种任意飞翔的自在,就已经足够爽快。 不过受限于自身的力气,他并不能飞多高,只能跟着风在近地面飞行,穿堂入室、走街串巷。 抵达一处小巷时,他正要歇歇脚返程,忽然听得一个低沉的男声道: “喂,你是新来的吧。” 陈继文扭头看过去,一团浑浊的气息正在墙上忽聚忽散,凝神细看,能够分辨出这团浑浊气息的本相是一个面目全非、死相可怕的男鬼。 “请问你是?”他小心的问道,这男鬼看起来属实有碍瞻观,脸上残缺不全,额头更是露骨的很,一颗眼球被神经吊着在前面晃来晃去,真是可怕。 “我?”男鬼咧嘴一笑,那眼球甩了甩,“看来真是个雏儿啊。” “索性让你做个明白鬼。”它贪婪的嗅了嗅,空气中逸散出来的纯净阴气几乎让它疯狂,恨不得一口将眼前的新来的囫囵个吞下去,不过那太不够劲了,没有些怨恨、惊慌、痛苦作为调料,吃起来都不够爽利。 “人死之后变鬼,做了鬼,活着就是人吃人,死后,你说会怎么样?” 第四章 出门 “鬼吃鬼?”陈继文心里咯噔一下,完全听出对方的意思来。 活着人吃人,死后鬼吃鬼,人吃人尚且包裹着一层层道德和法律的外衣,鬼吃鬼又哪来的那么虚伪。 “自然如此。”男鬼的身形猛然膨胀,从浑浊气息变成几乎笼罩了整个小巷子的黑色雾气,铺天盖地的朝着陈继文笼罩而来。 陈继文下意识的用双手罩住脑袋,紧闭双眼、口鼻,随便选了个方向开始冲锋。 “怎么……”男鬼的声音充斥着惊恐,被撞破的黑雾骤然膨胀,继而迅速缩小,直到几乎变成一个点,无声无息的炸开,化作一缕半透明的烟气缭绕着钻入还在冲锋的陈继文鼻孔里。 “咦?” 陈继文并没有感觉到被缠住,好像只是戳破了泡沫一样,眨眼间便来到路灯下。回头望去,小巷里已经空空荡荡。 “那个人,不对,那只鬼呢?”他抱着胸漂浮在空中,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好像又没什么。 “刚才那只鬼有说什么吗?”他冥思苦想着,毕竟他是第一天做鬼,也不知道鬼到底是怎么攻击的,怕对方利用视觉啊、听觉啊搞幻觉攻击,干脆什么都封闭掉,一股脑的冲出来,他都想好苦战一场,结果竟然虎头蛇尾。 他还没出力,那只鬼就不见了! “有人在吗?神仙?妖怪?道士?和尚?”陈继文试探性的出声问道。 声音回荡在小巷里,透着几分清冷,却并没有任何东西做回应。 “难道那只鬼大发善心,把到了嘴边的我给放走了?”陈继文只能这样猜测,广从体积来看,他这个新生的鬼哪怕膨胀到极限,也就是一个汽水瓶大小,那只男鬼膨胀起来都能把整个小巷笼罩。 关键他死后是一团清气,带着点淡白色的清明之气,没有什么颜色在里面,那男鬼浑浊的身体,膨胀后变得一眼邪恶的黑色雾气,怎么都更恐怖一点,没理由能轻松打得过啊。 那就只有对方忽然离开的可能了。 “感觉这里很可能有问题啊。”陈继文绕着飞了一圈,决定还是不要久留,那一看就很厉害的男鬼都疑似跑路,他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离开小巷后,他就猥琐了很多,只按照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飞是不敢飞了,风险太高,天知道到底有多少鬼,万一碰到哪个积年老鬼,他不觉得自己还有这个运气能跑掉。 回到广昌隆时,已经半夜十二点多,陈继文隐去身形飘在窗外,无意间瞥到方茵蜷缩在床上睡的正香,身上穿的还是白天的旗袍,不由得笑了笑。 这妹子甭管白天怎么大胆,说到底还是会害怕的,要不然为什么借口回到卧室呢? “对了,这天气还是很凉的,帮她盖上被子吧。”陈继文心思一动,隔空伸手一拽,床头叠好的被子便舒展开来,好像爬过去一样无声无息的慢慢覆盖在方茵身上。 “诶,我的控制范围好像变大了。”他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 白天他还尝试过,控制移动物体的范围只有十米,而且重量也不大,差不多一两斤的东西就到极限了,现在距离增加到十三米米,重量也增加到三斤多,关键在于对于细节的掌控要更好一些。 换成白天的他,顶多让被子展开盖上去,声音和动作无法避免,现在就好像从手掌到手指头一样,操纵更加细腻,才能让被子像是活过来似的爬到方茵身上。 “难道出去遛弯、散步还能增加我的超凡能力?” “或者说,是月光?” 陈继文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装模作样的吸了几口,什么都没吸到,变成鬼后他对身体的感应能力强了很多,能清晰的察觉到吸进肺里的空气眨眼间就渗透出去,跑了个干净。飘散在空气中的灰尘颗粒却留下来了。 “呸呸呸”他把肺里的灰尘吐掉,默默的叹了口气,“活着的时候糊涂,死了一样糊涂。” “哎,人生难得糊涂,不想那么多了,睡觉。” 陈继文打了个哈欠,化成清气钻回自己的卧室,这才发现,原本光秃秃的床板上多了被褥,颜色粉红粉红的,对他来说有点,嗯,奇怪,但总归是方茵有心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暖意,带着满足的笑容盖上被子。 “晚安。” 第二天。 方茵一大早就起床,风风火火的敲门,把陈继文也叫起来。 “走吧,我们一起去庙街,去帮你买东西。”方茵兴致勃勃地说道。 陈继文打着哈欠,睡眼朦胧道:“买什么啊。” “香烛、元宝、神台、牌位……”方茵掰着手指数着,然后又一脸担忧地问道:“你不会白天不能见阳光吧,那可就麻烦了,我需不需要给你准备一把伞什么的让你藏身?” “对了,玉佩呢,玉佩行不行,伞太大了,而且没有下雨,阳光也不大……” “好了好了。”陈继文听的头疼,他昨晚还以为便宜表妹害怕鬼,这怕个屁,哪有大早上过来骚扰鬼。 我是鬼啊!鬼就没有人权的吗?! “我不怕见光,也不需要雨伞,我能让别人看不到我。”他只能赶紧给出确切的答案,鬼知道再不说方茵的脑回路会跳到哪里去。 “那就好。”方茵拍拍胸口,然后抓住陈继文的胳膊,“那我们走吧。” …… 地铁上,某个角落。 “表哥,你会法术吗?就是诅咒啊、压胜之类的东西。”方茵兴致勃勃的问道。 “不会,我这才第二天做鬼。”陈继文坐在方茵旁边,目光在地铁上瞟来瞟去,他倒不担心被人发现,身为一只鬼,他合情合理的拥有能够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能力。 就是挺担心表妹方茵被人当成精神病的。 “那,除了隔空取物和隐形,表哥你还会什么?”方茵的兴趣丝毫不减。 陈继文想了想,迟疑道:“额,会飞。”好像除了会飞、会隐形、会隔空取物,他真的想不出自己到底会什么。 第五章 庙街 老实说,陈继文也不知道自己那算不算飞,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一团气,只要不变作人形,顺着风和气流可以在低空自由行动,上了高空,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太高的话,说不定都要浑身散掉,人死了变鬼,鬼死了会变什么? 他不知道,所以也不愿意去尝试。 “飞?真好啊。”方茵有些羡慕的看着表哥,“你能带着我飞吗?” “不行。”陈继文脱口而出,他有挺多顾忌的,在记忆里随便搜一搜,就能找到相当多关于鬼的负面消息,或真或假,总得来说,大多都在强调人和鬼是不能长时间相处的,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只能搬得动几斤重的东西,眼前的方茵…… 嗯,身材姣好,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真是相当不错,往那一坐,什么话不说,都能让人一眼看过去,感觉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 当然,身材再好,体重也绝对是两位数的,他搬不起来,不过看着方茵写满失望的精致小脸蛋,他又忍不住补充道:“最起码现在不行。” “那以后可以的话,能不能……”方茵充满期待的看过来,一双大眼睛满是憧憬。 “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飞。”陈继文一口应下,这样可爱的表妹,他好难拒绝哦。 方茵一副得逞的样子,哼哼哼的笑起来。 “那女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她在和什么人说话?” 不远处几个刚刚上车的大妈窃窃私语。 “糟糕,快快快,我们换个地方,有人来了,发现我在和你聊天了。”方茵抓住陈继文的胳膊,冲出地铁,来到站台上。 “嗤~”地铁的门徐徐关上,很快便开走了。 方茵绷着小脸,嘴唇尽量不动的小声道:“反正这里距离庙街也不远,时间也还充足,不如我们散步过去吧。” “只要你不求我背着你就好。”陈继文抻着懒腰飘在空中,悠悠的泼着冷水,“我可是一只鬼,背不动你的。” 这大小姐今天出门换了一身红色的旗袍,脚底下踩着略微高起来那么一点点的鞋子,别看她气质优雅,往常她可是钟爱平底鞋的,高跟鞋什么的最烦了。 “略~”方茵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表哥,自顾自的爬上楼梯,走出地铁站,伸手遮住忽然有些耀眼的阳光,沿着去往庙街的路走了一会,这才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陈继文正躺在空中,手里好像抓着一条拴在她身上的绳子一样,跟着她不断向前飘着。 “喂!”方茵有些不快的喊了一声,惹来附近路人的围观,然后她不管不顾就在街上停下脚步盯着陈继文。 看着周围奇特的目光,陈继文虽然并不是被围观的人,却也忍不住代入,然后一种名为尴尬癌的绝症顿时发作,他落地之后,面皮有些泛红道:“走吧走吧走吧。” 方茵这才环视四周,和那些路人一一对视回去,然后昂着头,不紧不慢很是雍容的和陈继文并肩继续前行。 “那么多人,你不怕……”陈继文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要怕?怕什么?”方茵有些诧异,“公共场合,我只要不做一些不雅的事情,也没有必要让别人的眼光来约束我吧。” 她如是说道,“我又不认识他们,何必在乎他们。” 陈继文为之语塞,这话倒是真切,堪称做人的至理名言,可惜就算明白再多的道理,依旧过不好这一生,明白和能做到完全是两码事。 “对了,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聒噪?”方茵并没有在刚才的话题上纠结,反而认真的问道。 “诶”陈继文有些意外,聒噪谈不上,话多到还是有一点的,毕竟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她的嘴就没停过十分钟以上。 方茵有些歉意地说道:“我有点太兴奋了吧,毕竟第一次见到鬼,真是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陈继文笑着飘到前面,摆手道:“说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做鬼,有什么做得不对的,请多见谅。” 诡异的对话让俩人都陷入了沉默。 “啊,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到庙街。”陈继文扭头看向路牌。 “表哥。” “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转移话题的本事很差劲?” “没有。”陈继文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穿越前是个孤独的网络管理员,不是在机房检修,就是在家和网上的狐朋狗友厮混,打游戏、看小说、看电影、看动漫,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和女人在现实里正儿八经的闲聊过。 穿越后就更加如此,一直躺在病床上,过着和七十岁老大爷差不多的人生,随时都面临着阎王爷的呼唤,又哪有女人会跟他这样闲聊。 “抱歉。”方茵意识到的问题所在,轻声致歉。 “没关系。”陈继文并不在意,多年求生,让他的神经打磨的相当粗壮,这点事情完全不在意。 “说起庙街,表哥你有喜欢的牌位样式吗?”方茵马上岔开话题,这方面她可比陈继文要强得多。 陈继文愣了一下,“喜欢的牌位样式,这个~我还真是没想过……”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边聊边走,没一会便到了庙街。 “哇,好热闹。”方茵远远的看着,忍不住感叹一声。 “是啊,真是热闹。”陈继文附和一句,他很久没去过闹市,更别说庙街这么繁华的地方。 庙街,严格来说就是个夜市,以天后庙为界限,往北都是些大排档、售卖特色小食的摊档,往南沿着天后庙墙边,一片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看相的、算命的、捉鬼治邪的。 各种各样的店铺都有,男性服装、手工艺品、茶具、玉器、古董……这地方鱼龙混杂,自然也不缺元宝香烛铺。 不过大白天的,摊档和大排档大多都没开门,方茵的心思挺细的,提前便想好了大早上不会撞上那些出摊捉鬼治邪的师傅,早上来,也不担心元宝香烛铺不开门。 这种店铺,什么时候来生意说不准的,最起码庙街这几间,都是二十四小时的。 当然,即便白天很多摊档没开,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第六章 购物 “咦,好重的阴气。” 许禅猛地抬头望去,却依稀只看到两个身影进入了一家香烛铺,手中掐算着,喃喃道:“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如此之重的阴气,莫非……” “许师弟,在看什么?”不远处提着一包东西在香烛铺中走出来的男人张口问道。 “罗烈师兄,我刚才看到一个阴气特别重的女人,那女人喜中带凶,煞从心来,怕不是要遇到一桩孽缘,从面相来看,应当是只有不到一年的寿数,可为什么嘶”许禅掐算的手指颤抖一下松开来,眉心那一点朱砂被鲜血染红。 罗烈皱了皱眉,没有开口,他们只是同门,关系并没有多好,有些话不需要他多嘴。 许禅掏出手绢将额头的鲜血擦拭干净,然后摇摇头,“劫难、劫难。”这话他是和师父学的,算不出什么,又明显被反噬的时候,马上说出这四字真言糊弄过去便好。 无论是逆天改命,还是因果缠身,这种人都不是他们这样修持佛法的佛家弟子能够接触的。 “走吧,我刚刚出关,有几位警界的兄弟正准备帮我接风洗尘,师弟,你来不来?”罗烈开口问道。 “不了。”许禅摇头拒绝,告别罗烈后,他独自坐上车,只觉得心神不宁,眉间肉不断的在跳动,忽左忽右,吉凶难辨。 心中默念自己的生辰八字,测算之后,赫然发觉自己在未来将会遇到一个劫难,正是因为遇到了那个女人之后,劫难变得难以揣摩,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唔”一股被人用铁锤敲胸的感觉油然而生,郁气堵在喉咙,上不来下不去,时刻都想要吐血,偏偏又吐不出来。 “那女人……不,应该是她身旁的身影。”许禅心底有些沉重,“回去找师父问问情况。” …… 香烛铺内。 “小姐,你是想给先人买些供品吗?”柜台里的中年老板抬头问道。 “是啊。”方茵好奇的打量着屋子里各式各样的纸扎,随口回道。 “小姐,怎么称呼?”老板顿时来劲了,脸上堆着笑容从柜台中走出来。 “姓方。”方茵手指在一栋纸扎出来的房子上抚摸过,眼睛看向陈继文,得到一个无所谓的眼神和耸肩的动作后,也就继续向前走。 “原来是方小姐。”老板凑过来,“方小姐,给先人烧纸钱就一定不能省,俗话说得好,先人过得好,后人捞到宝,一定要多烧一点用来尊重先人啊。” 方茵漫步在店里,随意的看着、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正好我们店里推出了一个特惠套餐,包括花园洋房、金山、银山、望乡台、墓亭、跑车、司机、金童玉女……”老板说的唾沫横飞。 “多少钱呢?”方茵顺着话头问道。 “看您是个大美女的份上,给您打八折,只收您一万两千块,很划算的。”老板真诚的看着方茵。 “哦。”方茵老样子,继续看向陈继文,然后得到一个摇头的动作,“我想要做一个牌位,再买些香烛。” 老板的表情僵在脸上,不过他的专业素养过硬,眼前的方小姐又真的很美,所以并没有骂出来,而是轻咳一声,伸手指向靠墙货柜最下面那一排,道:“那些都是,一块三百块,样式自选,香在你身后,每样价格都标好了。” 说罢,他风轻云淡的走回柜台看起杂志来。 “这个怎么样呢,我觉得这个不错啊……”方茵假装自己嘀咕,实际在和陈继文交流的蹲下来挑选起牌位来。 陈继文扫了一眼,感觉好像都差不多,就是一块木头,如果不是本能告诉他,找一块亲人供奉的牌位很有用,他才不会多嘴说上一句,至于这个很有用到底有啥用处,他还真不知道。 “就这个吧。”他随便指了一块。 方茵瘪了瘪嘴,东看不满意,西看不满意,总之就是不满意,但偏偏这是死者自己选的,她只好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檀香,沉香,崖柏……诶,表哥你喜欢哪种?”她抓住没有刻字的牌位,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挑选起线香来。 “都依你,反正你来上香。”陈继文看出方茵有些意犹未尽,女人嘛,喜欢挑三拣四简直就是本能,索性就让方茵来选线香好了。 方茵并没有挑选很久,反而小手一挥,道:“这些一样来一扎!” 临走的时候,老板脸都要笑裂开了。 一人一鬼拎着一大包线香下了出租车(方茵负责拎着、陈继文用意念托着点),便看到广昌隆门口站着的老张。 “张叔。”方茵主动打了声招呼,陈继文下意识的也要张口问话,不过很快想到自己已经死了,也就闭上嘴,老实站在旁边看着。 “老板。”老张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瞥到方茵手中牌位的【陈继文】三个字后,下定决心道:“老板,我们店什么时候再开张?” “明天就开张。”方茵回答的很快。 “那我们要不要做场法事,超度一下,那个……”老张小心斟酌着词儿。 “不。”方茵果断拒绝,然后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快了点,又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行得正坐的直,根本没有必要做法事,更何况做法事不是让那些客人以为我们这里闹鬼?” 老张无语凝噎,难道大小姐你以为不做法事就不会让那些客人以为闹鬼了吗? 广昌隆闹鬼的事情这几天都传遍整个石塘咀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最近几天这条街这么安静。 还不是因为闹鬼那闹到那只鬼大白天上街,当着那么多街坊邻居的面跑出来,这不做法事谁还敢过来吃饭? “不管怎么样,法事是不能做的,先开业看看情况吧。”方茵也知道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干脆不讨论这个话题,她心里主要还是担心自己表哥被道士莫名其妙的给超度了。 老张摇头叹气,然后道:“既然老板你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什么,我老命一条,在广昌隆干了一辈子,不打算走了,明天我准时过来上班,还请老板你不要为难小鹏他们。” 第七章 上香 方茵看着老张诚恳的表情点点头,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张叔。” “还有,老板,你也别太怕。”老张顿了顿,“陈老板,是个好孩子,我老张一辈子什么事没见过,就不相信一个好人会变成恶鬼,陈老板他,大概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才留在人间,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方茵认真的应道。 老张深深的叹息一声,“那我这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会准时到的。”在告别方茵后,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如果老板你不放心,随时跟我说,我认识一个道士能过来做法事,放心,他很有本事,不收钱的。” “好,真的谢谢你,张叔。”方茵目送着老张消失的街尾,这才歪头看向陈继文,“表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应该……没有吧。”陈继文自己也不确定,他好像真的没什么执念,如果说刚刚穿越,还在怀抱里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很多不甘,想要过的精彩,想要金手指,想要潇洒快活,可挣扎求生这么多年,他早就佛系了。 生死这种事情,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不过说起来未了的心愿,他还真记得,那些影视剧里面的鬼,好像一个个都是各种原因才会留下来,反倒是他,心中还有就算投胎也还不错的想法,却偏偏没有去投胎,反而变成了一只鬼。 “没有……吗?”方茵用极轻的语气问了一句,好像是在问陈继文,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对了,表妹。”陈继文岔开话题,这件事他真的想不通,“最好还是做一场法事吧,要不然生意一定会很差的。” 他可还记得昨天到底有多少人见过他,人都是很奇怪的,哪怕法事超度不了他,糊弄一下街坊邻居总是好的。 “不行,万一你真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岂不是我害了你。”方茵直接否决掉这个提议。 陈继文又劝道:“大不了你们约定好时间做法事,我出去散散步,等到做完法事我再回来。” 方茵摇摇头,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决定好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就算做了法事,那些人该传的话还是会传,做法事反而坐实了这件事,你不要劝我了。” “哎”陈继文也没什么办法,这事到底不是他做主。 一人一鬼开门进屋,陈继文下厨,给方茵炒了两个菜,煲了一锅汤当做午饭,他也给自己盛上一些,不用多,尝尝味道就是。 穿越前的他作为一个独居单身狗,家常菜什么的还算是会做,变成鬼之后,记忆力大增,几乎过目不忘,上辈子的记忆随取随用,也就把手艺重新捡起来了。 吃过饭后,方茵上楼小憩,然后她独自一人出门,没带着陈继文跑去附近的庙里花钱请了一张神台。 不多时,负责送货的司机就把神台送货上门,花纹相当漂亮,整张台子边缘都是镂空的雕刻,下面的柜子上用金箔贴着两朵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光是看就觉得精美。 “这玩意得花多少钱啊。”陈继文有些咂舌,从庙里请回来的,又是镂空雕刻又是金箔的,绝对被人狠宰一笔啊。 “也不贵,就两万多块而已。”方茵说的相当轻松,满不在意。 陈继文暗自感叹,这便宜表妹还真是壕,简直就是一根金灿灿的大腿,有钱得很。 他一边想着,一边和‘金大腿’一起忙活着把神台下面的柜子填满香烛,将牌位放到上面。 “嗤”方茵认认真真的点燃三根细香,上给了【陈继文】的牌位。 【祝愿表哥你能够顺利完成自己未了的心愿】 她轻柔的声音在陈继文心底回荡着,接着慢慢虚化、消失。 “诶?”陈继文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我这是,听到了表妹的心声?“表妹,你有说什么吗?” “没有啊。”方茵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看来我是真的能够听到上香之人说的话啊。陈继文脑袋里面忽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象来。 【亲爱的、天国的父亲,请保佑我抽出ssr吧!】——虔诚的死宅社畜烧香、跪地,咬牙切齿的老父亲灵魂飘在半空中,默默拨通了【地府托梦】紧急电话,准备来一次迟到的人生教育。 “怎么了?”方茵忽的出声,打断了陈继文狂奔的思绪。 陈继文摆摆手,张口正要说话,便感觉一股涓涓细流凭空出现在身体各处,整个人、整只鬼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昏昏欲睡道:“我好困。” 他勉力撑起眼皮,道:“抱歉,我要去睡一会。”说罢便化作清光钻进牌位中,没了生息。 “是因为我烧香的缘故吗?”方茵掏出一个小本本,将这件事记在本子上。 “鬼……还真是神奇。” …… 港岛,南区,鸡笼湾、华富邨公屋,73号筒子楼,2楼215室。 “阿友,你帮帮忙,去广昌隆看看。”老张坐在椅子上,语气带着恳求的说道。 “呼~”戴着眼镜、看起来三十多岁的男人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张叔,不是我不帮你,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听你说广昌隆死掉的那小子,顶多不过是留恋这辈子生活的地方不肯走罢了,何必要赶人家走呢。” “可是……”老张犹豫了一下,“可是那个鬼大白天出来,我怕它会骚扰方小姐,而且广昌隆” “你怕他会骚扰方小姐?”阿友笑了笑,将卷起来的旱烟掐灭,“张叔,我们都是人,以后都会变成鬼,你变成鬼了还会骚扰你的亲人不成?” 老张没有搭话,忧心忡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吧。”阿友卷上宽大的袖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哪天有空,张叔你帮忙把你们老板骗出来,我去广昌隆看看情况,去和那鬼聊聊。” “那就再好不过了。”老张如释负重,“谢谢你,阿友。” “诶,客气什么,都是街坊邻居的。”阿友摆摆手。 老张想了想,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明天开业,下午我装病,让老板带我去医院,我和其他伙计说好,让阿友你上楼去看看。” 第八章 石塘咀 凌晨一点,广昌隆,二楼,朝阳的卧室。 一道清光自牌位上亮起,旋即化作清风,陈继文便出现在地板上,抻着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比马杀鸡还爽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这三根线香吃下去,原本轻飘飘的感觉变得极淡,脚踏实地后,他感觉自己和活着的人也差不了太多。 “隔空移物的范围扩大到十五米,控制物体的重量也增加到七斤多,只可惜对于细节的掌握并没有加强。” “怪不得那些影视剧、风俗文化里面都会提到给先人上香,还真是有好处啊。” 陈继文心思一动,打开神台的柜门,抽出三根香,点燃后上给自己,在袅袅升起的烟气中,他摆出一副享受的驾驶。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坑爹啊,自己点香没用的是吗!”陈继文感觉自己的媚眼抛给了瞎子,本想伸手把香掐灭,转念一想,掐灭也是浪费,不如就这么让它烧吧。 从窗户飞出去,飘在空中他能看到方茵卧室的窗户拉着窗帘,现在已经很晚了,估计方茵早就睡了,他倒是半点困意也无,偏偏在这个时候总不能跑掉客厅去看电视,好歹屋子里还有个人睡觉呢。 “白天跟着表妹出去也没什么事,这次小心一点,尽量走人多的地方。”陈继文心里想了想,还是禁不住诱惑,准备再出去溜达一圈。 以前二十多年憋在家里,现在能到处跑,他实在是拒绝不了这个诱惑。 “以前也没听说过有鬼怪跑到人多的地方,也许它们有什么规矩,白天我出去在地铁、闹市都没问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陈继文定了定神,从空中慢慢落到地上,迈开脚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便走。 石塘咀在清朝时还是一个很荒无人烟的空地,因为地下有石矿,便引来一批以采矿为生的人,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矿空了,剩下一个凹陷的大石塘,而向海的一段较尖而窄,状似鸟咀,所以被称呼为石塘咀。 后来港岛慢慢发展起来,因为来去的都是工人、水手、外国人,所以最为发达的产业就是黄、赌、毒,直到1904年,上环水坑口街妓寨被大火夷平,港岛刚刚上任的第十三任港督正烦恼这破地方妓寨引发的各类麻烦,索性下令让所有妓寨一律迁至石塘咀,让这里变成了整个东南亚赫赫威名的红灯区。 当时,石塘咀有数百间妓院,大寨70多家,小姐近2000人,酒楼40家,而依靠妓寨维生的人更接近5万人,遂有塘西风月之称。 从此石塘咀便踏上了高速发展的列车,后来不仅仅只是黄赌毒,甚至还有很多娱乐产业也都在石塘咀生根发芽、蓬勃生长。 港岛第一间戏院,同时也是最大的戏院【太平戏院】,就是在石塘咀开起来的。 后来在三十年代的时候英国人禁娼,石塘咀的威名这才一落千丈。 有趣的是,陈继文自小听父母说过这间广昌隆的发展历史,广昌隆并非单指这一间饭店,而是一个连锁的老招牌,光是港岛都有不下四间传承超过三十年的广昌隆。 而他们陈家,或者说方家的这间广昌隆,就是在三十年代,英国人禁娼之后,拿到手的。 这店铺的地段一流,曾经是号称石塘咀第一酒家的金陵酒家所有,在整个港岛都是出了名的,很多有钱有势的人摆宴席都在这里,许多妓寨里的红牌阿姑都会来此免费串场子。 英国人禁娼后,金陵酒家作为最出名的店铺,自然被重点打击,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一夜之间,金陵酒家被查封,老板流亡海外,再无消息。 直到四十年代初,方家正巧有钱,便花钱买了店铺,还特意找上广州广昌隆,花上一笔钱将这里改造成了【广昌隆饭店】。 陈继文的外祖父,也是这个原因才从广州来到这里,生根发芽,有了陈继文的母亲。 当时人人都嘲笑陈继文的外祖父没眼光,花钱吃亏,结果不到一年时间,港岛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日子过得挺好的本人来了,港岛正式进入日占时期。 石塘咀也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以及塘西风月的外号,成为了日军驻地,更名为‘藏前区’,石塘咀重新繁华起来,当然,做的生意还是老一套。 陈继文的外祖父也借着东风,发了一大笔洋财,不过他老人家一腔热血,偷偷资助了打游击的纵队,还没等日本投降,就被迫带着老婆孩子、一家老少跑路到南洋,就连广州的方家也不得不跑路到南洋。 日本投降后,陈继文的外祖父这才有机会重返港岛,只是方家已经在南洋发家、壮大,他回来也只是把广昌隆再次买下,重新开张,此后便再没有回过港岛。 所以,方家人才会称呼广昌隆为祖产。 后来石塘咀很有机会发展壮大,可惜这地方死过太多人,都传闻邪的很,隔着几条街的那间警局,更是一家日军俱乐部,在投降当天全员切腹自杀,冤魂不息,时常有人能在街上看到成群结队的鬼怪游荡。 当然,大家都说邪门,却也平平安安到现在了,到陈继文父母那一辈,其实就没有多少人在乎这点,都是些老黄历了。 时至今日,陈继文走在街上,哪怕是深夜、是凌晨,离了居民区,在商业圈附近依旧热闹的很,满街都是出来过夜生活的年轻男女们。 “真好啊……”陈继文羡慕的看着身旁踩着滑板大呼小叫冲过去的青年们,不由得感慨一声。 “年轻人,你很羡慕他们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陈继文转头看过去,一个身材矮小的老爷子戴着墨镜、提着一把黑色雨伞,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老爷子怎么称呼?”他心里刚开始有些慌,但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距离这么近,跑的话也不急于一时,便镇定下来,笑着反问道。 第九章 阴阳路 “林,叫我林伯就好。”戴墨镜的老爷子把墨镜一摘,露出一双沧桑的纯黑色的眼镜来。 “林伯,我叫陈继文。”陈继文自我介绍一下,他能看出这老爷子也是鬼,而且比之昨天遇到的男鬼要强大的多,浑身的气息压迫性也更强,可奇怪的是,他心里却并没有半点惊慌的感觉。 “我是很羡慕他们,生前我一直在病床上,从出生到死都没有上街奔跑过。”他不做隐瞒,把自己的心情说了个清楚。 林伯脸色依旧带着笑意,看得出陈继文的悲惨经历并没有让它产生任何心理变化,听陈继文说完后,他才道:“既然羡慕,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做了鬼,有什么想做的就快去做,在阳间待久了,阴寿耗尽,时间一长,你就没办法再投胎了。”他语重心长道。 “额,阴寿?”陈继文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人有阳寿,鬼有阴寿,阳寿尽了做鬼,阴寿尽了投胎做人,生死轮回,不外如是。”林伯慢慢解释道。 陈继文了然,新的疑惑又生,便问道:“做鬼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做什么,为什么要去投胎做另外一个人?” 倒不是说他这么想,去投胎他也不觉得怎么样,也许只是体验一段全新的人生,不过正常人拥有超能力,自由自在无法约束的时候,那为什么还要去投胎呢? 林伯笑起来,伸手点了点陈继文,道:“你现在还是个新鬼,很多事情都不懂,让我这个老鬼来教教你吧。” “按照道家之说,人有三魂七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人死之后,三魂脱体而出,依阴气而存,七魄则散于尸体,归于天地。” “鬼者,归也,死人为归人,其生也存,其死也亡。” “鬼天生不全,新生的鬼和活人无甚区别,时间一长,过了阴寿,又不愿意去投胎,变成游魂野鬼,自身所有的感觉都会慢慢消失,有人供奉还好,时间会延长一些,若是无人供奉,迟早会疯掉,只有投胎开启下一世。”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天数、轮回。” 林伯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摇头道:“年轻人,有什么想做的,尽快完成,不留遗憾,别有执念,别以为做鬼很快活……” 他自嘲的笑了笑,“像我这样的积年老鬼,每活一天都是折磨。” 陈继文默然,如果是这样的话,也怪不得这世界上没有遍地都是鬼了,人阳寿没了,也就死了,鬼阴寿没了,那可真就是遭罪,该投胎的时候就去投胎,留恋人间,代价很大的。 “多谢林伯。”他思虑一会后,开口道谢,眼前的老爷子明显是没什么恶意。 林伯摆摆手,“不用谢我,只希望你别走上我的老路就是了。”他迈步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道:“小伙子,你要是无聊,去阴阳路,南区的鬼,很多都在那边,每晚开派对,不嫌弃的话,可以去热闹热闹。” “等等,林伯。”陈继文刚才犹豫着要不要问有人要吃他的事情,现在看林伯要走了,连忙喊住对方,问道:“昨天我遇到一只鬼,它想吃了我,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想问问您老怎么回事?” “想吃你?鬼打鬼?”林伯的脸冷下来,攥着伞柄的手不自觉的加了些力道,发出吱嘎的挤压声,他皱眉想了一会,解释道:“鬼吃鬼是会变强的,但这样的鬼,冤孽缠身,很容易被鬼差盯上。” “所以阳间的鬼轻易绝对不会鬼打鬼,沾染冤孽,不仅投不了胎,还会被地府通缉,被鬼差捉拿,投入十八层地狱,也就永不超生了。” “为什么……”他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阳间的鬼不会?”陈继文注意到这点。 林伯笑起来,“你不会以为鬼比人还少吧,人有阳间,鬼有阴间,我们这些活在阳间的鬼,都是因为留恋阳间、拥有强烈的执念才留下来的,要不然会在死后去往阴间,除非被人请上来,不然只会在阴间过完阴寿,直接转世投胎。” “所以哪怕死了,能直接留在阳间的鬼,也是少之又少,阳间的鬼大部分都是在中元节鬼门关大开的时候跑出来的游魂野鬼。” “我们有执念在身,只要不去鬼打鬼,鬼差是不会理会我们的,那些游魂野鬼只是骚扰到活人,就会被押送会阴间,结算刑期,打入地狱,更别说鬼打鬼这种在阳间犯忌讳的事情。” “鬼打鬼,在阳间太不划算,若是阴间,地府尚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混乱之处鬼打鬼也只是常态,吃鬼吃得多的,还有自号鬼王,割据一方的家伙,但那也只是在阴间。” “在阳间,除非……”林伯说到这里便停下来,没有再说下去,又道:“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留在阳间的鬼,要是不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决然不会去鬼打鬼,既然对方退却,你就不必多想。” 说罢,他握着黑伞,径直离开,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下。 “所以说我最讨厌谜语人了。”陈继文默默的吐槽了一句,那个‘除非’简直吊足了胃口,最后又‘不重要’,如果不是他不确定自己打不打得过这老爷子,都要生出扁人的冲动了。 “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很和谐的,我只不过是碰到了一个意外而已。” “那我就放心多了。”他心底也算松了口气,鬼之间要真是那种你死我活,他恐怕会觉得很头疼,穿越前他就是个和平爱好者这辈子更是个佛系到不行的家伙,打打杀杀之类的事情,免谈哦。 “阴阳路……真的有这种地方吗?到底是什么才会给道路起这种名字?” 陈继文边走边想着,不过莫名的,他感觉‘阴阳路’这三个字有些熟悉。 “等等,阴阳路,我记得穿越前有一部电影就叫阴阳路,好像是港片吧……” 他嘀咕着,把自己埋藏了许久的记忆翻出来。 第十章 窥私 “这都是些什么鬼地名哦。” 陈继文看着地图心里莫名感觉有些蛋疼,‘阴阳路’‘无常街’‘条条死路’‘姻缘道’……(注:以上地名皆出自系列电影《阴阳路》) 在石塘咀靠着西盘营的隧道以及市区部分,道路名字一个比一个离谱,要说是外号还能理解,奇怪的是市政府竟然光明正大的用这种名字,只能说确实是和地球毫不相干的平行空间了。 “阴阳路,距离我好像不远,要不要过去看看呢?”陈继文犹豫了一下,如果真的如同那老鬼林伯说的,阴阳路是港岛南区的群鬼们热闹开派对的地方,倒也不是不能过去看看。 “其他的鬼会是什么样的,鬼之间会相处的来吗……”他脑袋里面浮现了许多的问题,让他的好奇心大增。 “我就去看看,不进去。” 最后陈继文终究是没抵过好奇心的驱使,他不是个胆小的人,能多活一天都觉得是赚的,死后的经历对他来说好像是一场梦,心里对于消亡并无恐惧之心。 当然,他不畏惧死亡,也不代表着喜欢毫无意义的死去。 陈继文在街上又转悠了一会,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这才找到一辆出租车,客人要去西盘营,走无常街、过阴阳路,他等着那客人打开车门后,化作阴风提前钻了进去。 “叮铃铃~”挂在后视镜上的风铃响起。 那客人是个长相帅气的年轻小伙,上车后坐在后座上,捧着薄薄的本子,打着哈欠翻阅着。 陈继文好奇的凑过去,发现这竟是一个广播剧的台本,上面写着节目的名字:《夜半奇谈》,本子不厚,也就十几页,从语气、声音、需要用到的道具都写的清清楚楚。 他凑过去的时候,客人已经翻看到第三页,前面的剧情看不到,从这页开始,主角已经在鬼宅之中,寻找约自己过来的女人。 “哗~哗~”陈继文随着客人翻阅,也看的津津有味,上面很多剧情说不上新奇,对于他来说甚至很是老套,不过有些剧情设计还是有点东西的,比如到最后真相揭晓,原来女鬼不是鬼,主角才是鬼什么的。 剧情粗糙、简陋,除了灵光一闪的脑洞,几乎可以说是一文不值,但亲眼看一看广播电台的节目台本还是挺有趣的。 草草翻看台本的这几分钟里,出租车已经驶出商业区,来到一段安静的居民区,再往前,就要到‘条条死路’,过了‘条条死路’,便是‘无常街’,‘无常街’左拐两个十字路口,就到了‘阴阳路’,接着进隧道,穿过隧道,就是这位客人的目的地—— 西盘营、过水街,那是个老龄化挺严重的街区,基建做的还不错,就是老人多了些,相比于石塘咀,那地方可太安稳了,发展也很差,商铺大多都是药材铺,唯一的好处就是房租便宜。 “先生,怎么称呼?”坐在驾驶位的司机忽然开口,声音沉稳道。 “我姓羽,羽模伦,风暴791电台的主持人,fm89.2mhz-92.5mhz,《夜半奇谈》的主持人。”名为羽模伦的客人兴致勃勃的安利起了自己的节目。 听得司机有些无语,轻咳一声后,把一张名片从前面递过来,道:“那什么,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如果先生你经常赶夜路的话,可以打电话叫车,我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的。” 羽模伦接过名片,念了一下上面的字,“地图王,司机师傅你外号叫地图王?” “还不就是我了。”地图王漫不经心地回道,“在港岛,就没有我地图王没跑过的地方。” “好劲。”羽模伦竖起大拇指。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陈继文则是百无聊赖的在车内随便看看。 “哇,这车座底下还有拖鞋?” “后备箱晾着内裤可还行。” “洗漱用品……这司机是把车当成家了是吗?” 陈继文在车里钻了一圈,小小的出租车,堪称五脏俱全,被褥、洗漱用品、换洗衣服,甚至还有插电的小锅。 这种悄咪咪偷窥别人隐私的感觉,还别说,挺爽的。 “真是有趣的两个家伙,羽模伦,《夜半奇谈》,地图王,我记下你们两个了。”他瞥了一眼外面的路牌,已经进入条条死路,在他的视角中,街道车外开始弥散起淡淡的雾气,也就是阴气。 足以证明,这地方应该不怎么干净,不过身旁的这俩活人胆子也大,从刚才就没有什么车辆行人,单独在路灯下前行,竟然也没有任何惧意。 陈继文将地图王的电话记下,说不定以后用得上,便顺着车窗的缝隙变成阴风钻了出去。 望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雾气中,他这化作人形,在街边慢慢的朝着阴阳路的方向走去。 “呜呜呜~” 阴气聚散之间,仿佛发出了含糊的哭号声,恐怖片的气氛十足。 陈继文倒也不害怕,就算真的演鬼片,他也是那个鬼,人都不是有什么好怕的。 刚进无常街,还没到阴阳路,他便感觉到不同了,这里的阴气更加浓厚,而且有一种和世界剥离的阴森感,路灯也从明黄色转变成了清冷的白光。 “是有些不同了啊,怪不得会起这种名字,恐怕和鬼怪有关系吧。” 陈继文心里揣摩着,继续前行,可阴气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继续变浓,反而逐渐稀薄,甚至还不如最开始在条条死路的感觉。 “喂,小弟,你不要命了?”一团阴魂迎面而来,化作一个穿着白色外衣的女人。 “啊?”陈继文有些疑惑。 “别啊了,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还在外面玩,已经鸡叫,马上天亮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是新鬼,还穿着死前的衣服。”女人上前拉住陈继文的胳膊,“跟我来吧,找个地方歇歇脚。” 说罢,她催动阴气,想要带着陈继文一同飞离这里。 陈继文意识到,自己随时可以挣脱,眼前这女鬼怕是连他的本事都不如,便没有挣扎,跟随着她一同离开了无常街。 第十一章 互惠互利 陈继文随着女鬼一路檐下屋后,专挑阴森、僻静的地方穿行,很快便来到一处烂尾楼。 “这位,额,小姐,怎么称呼?”陈继文率先开口。 “诶哟,叫什么小姐啊。”女鬼摆了摆手,脸上笑的很是灿烂,“早就过了当别人家小姐的年纪,人老珠黄咯。”她有些伤感的说了一句,又道:“我叫黄玫瑰,叫我玫瑰姐就行。” “陈继文。”陈继文报上自己的名字,有些疑惑地问道:“玫瑰姐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死之后每七天是一个祭日,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前,那时的阴魂还没过尾七,没有完全变成鬼,很容易被日光冲散的,到时候返魂无术,鬼都做不成了。”黄玫瑰解释道。 “死后四十九天内,佛家也叫中阴身,只是一团意识,没什么法力,没人祭祀,执念又不强的话,只会浑浑噩噩等着真正变成鬼,看你浑身上下透着的香火气,谁都知道你是刚死的新鬼了。”她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酒楼外面挂着的雨伞,伸手一抓,便来到她手中。 “这把伞先借你容身,到了晚上记得还给人家。”她如是说道。 “谢谢玫瑰姐。”陈继文的嘴很甜。 黄玫瑰笑的更加灿烂,“对了,小文你是想参加阴阳路的派对吗?每天晚上九点开始,凌晨三点就散了,下次感兴趣可以到林河路九号找我,我带你去。” “好了,天也快亮了,以后有机会再见。”她看了眼泛出鱼肚白的天,挥挥手,化作阴风疾驰而去。 “诶~”陈继文出声,却没有挽留下人家,萍水相逢,换位思考,人家救你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在黄玫瑰看来),完全看在他长得帅的面子上,哪有空给你答疑解惑。 “刚死的鬼怕光?可我……”他抓着伞飞到酒楼附近送回去,心里莫名感觉自己好像有些特殊。 “人都各有不同,更何况鬼呢。” 这一晚上知道的事情已经很多,不过总结来说,这个世界鬼对鬼的态度其实还挺好的,没有那么多屁事,玄幻小说里面打打杀杀,和这些鬼基本上不怎么沾边。 按照老鬼林伯所说的展开想想,就能知道直接在阳间的鬼都是有未了的心愿,完成心愿后自然会回到阴间准备转世投胎,自然没什么好冲突的,贪恋人间的游魂野鬼自娱自乐,不扰活人,自成一个隐秘的小圈子。 没有利益纠葛,又有地府在时刻盯着,大家也就乐的和平共处,当然,人嘛,活着什么样子,死了也就是什么样子,些许龌龊用屁股都能想到。 陈继文想通之后,便不再纠结自身特殊,径直飞回广昌隆,时间也才五点,方茵还没起床,他也无甚困意,到前台拿了些钱,飞到远一点的早餐铺子,化出人形来,买上些早点,拎着早点晃晃悠悠的重新往广昌隆走。 像是黄玫瑰那种隔空取物他是不会,也不懂得那么多,但在行动力和耐力上面,他却是直到现在都没发现自己的上限。 不怕阳光、不怕电、不怕神像,不需要休息,操纵物体没有任何消耗,活动和人类无异,更没感觉到自己有疯狂的趋势,异常多着呢,不过还是那句话。 难得糊涂。 “快到石塘咀了。”陈继文抬头看了一眼,他这两天在周围转来转去,把路倒是认了个遍,以他死后的记忆力,走过一次的路,怎么都不会忘记。 “说不定以后我也能自称为地图王,地图陈?地图王陈?” 他想着想着自己笑出来,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变成阴风裹着早点飞起来。 “妈,妈,有个哥哥变魔术。”不远处屋子里吃早点的孩子指着那块空地说道。 “什么魔术啊,大早上的,你快点吃,等下还要送你去”妈妈目瞪口呆的看着早点袋子凭空飞在空中,飞得越来越远。 “鬼啊!!” 广昌隆。 “大吉大利、百无禁忌。”老张手里握着细香点燃之后对着门口那土地爷的神龛拜了拜,将细香插好,抬头正要喊伙计正式开门,便无意中瞥到天上飘飞的早点袋子,整个人虎躯一震。 “张伯,怎么了?”新招的伙计很是青涩,年龄大约也就十七八岁,辍学跑到广昌隆来做学徒的。 “没事,没事。”老张回过神来,“去去去,快去把门打开,然后到厨房洗菜。” 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干活,老张却摇头叹了口气,自语道:“果然还没走,希望没事。” 二楼。 “吃早点了,表妹。”陈继文落地后,听到卫生间有洗漱的声音,喊了一声后,把早点放到客厅的桌子上。 方茵探出头来,嘴里含着牙刷,满嘴都是泡沫,含糊不清道:“你去买早点了?没吓到人吧。” “放心吧,我怎么会吓到人。”陈继文拍着胸脯说了一句,然后笑呵呵道:“我买了你爱吃的萝卜糕、猪肠粉还有虾饺和腊肠卷。” “你哪来的钱?”方茵吐掉漱口水,穿着睡衣,毛巾搭在肩膀上从卫生间走出来。 陈继文拆开袋子,将早点一样样摆在桌子上,道:“从楼下拿的啊。” “以后我会给你单独准备一个钱袋,你要花钱呢,就直接拿。”方茵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楼下的钱是要入账的。” “放心吧,我在账本上写好了,是给老板娘买早点花掉的。”陈继文捏起一块萝卜糕塞进嘴里,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食物进了肚子后,便被融化、分解掉,味道确实原原本本的传入他的脑袋里,“啧,味道不错啊。” “表哥,你说鬼……”方茵看着用手品尝着食物的陈继文陷入沉思,“要不要饭前洗手,睡前洗澡呢?” 陈继文的动作僵住,有些不确定道:“应该不用吧,毕竟什么灰尘我都能过滤掉。” 方茵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再追问,坐在椅子上,享用起她的那份早点。 “对了,表妹。”陈继文忽然想起上香的事情,“你有空的帮我上一炷香吧,对我有好处的。” “这就是你给我买早点的原因?”方茵慢条斯理的吃着,问道。 “额,互惠互利嘛……”陈继文嘿嘿一笑。 第十二章 闲事 “唉” 老张坐在大堂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叹气了。 重新开张的广昌隆,生意并不好,或者说,可以称呼为门可罗雀,一整天下来,只有中午的时候,有几个过路的工人进门吃了点东西,剩下的时间里全无客人。 “沙沙沙” “这里是菜肉行情播报员郑明宝,今日猪肉价格一块二……” “明星牌花露水,气味芬芳,明星牌花露水,芳香扑鼻,买花露水认准明星牌……” “丽的呼声银色广播电台为您报道……” 收音机的声音成为了整个大堂唯一的声音,无所事事的伙计们围绕着收音机,享受着悠闲的下午时光。 广昌隆虽说是饭店,但因为前身是金陵酒家,一个收容阿姑的地方,所以整体有四层高,一楼大堂吃饭,二三四楼的空房间便是用来出租的。 相当于旅馆和饭店的结合体,或者说更像是以前的客栈。 现在吃饭、住店的人一个没有,也就是伙计们能有心情听广播,厨师老张倒是心焦的很,掌柜的辞职了,伙计们走的七七八八,现在连客人也没有了,说不定哪一天,这陪伴他大半生的广昌隆也就没了。 楼上的方茵倒是自在,她原本还担心来到这边要如何与人打交道,现在可好,只用和一只鬼见面便好,当然,这主要是因为她不缺钱,更不需要为钱发愁,广昌隆生意的好坏,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说不得,她最后还会拿出钱来贴补广昌隆的账面。 “咳”穿着宽大素色麻布道袍的阿友靠在门口咳嗽一声,手上还夹着一根燃烧到一半的旱烟,吸引了伙计们的注意力。 “这位先生是吃饭还是住店?”一个伙计迎上去,“我们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 “让我来吧。”老张起身拨开伙计迎上去,压低声音道:“阿友,你怎么现在才来?” “呼~”阿友吐出一个烟圈,懒散道:“有两单生意嘛,不是撞鬼就是中邪,什么开始办事,张叔?” 老张点点头,“你在这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说罢他转身去和伙计们聊了聊,接着挥挥手,让阿友进来,接着眯眼躺下来,其中一个伙计揉了揉脸颊,快步冲上楼。 不多时,面带急色的方茵噔噔噔的跟着伙计下了楼,喊上三五个伙计抬着老张,出门搭出租车离去。 坐在椅子上的阿友这才慢悠悠的站起身,穿过人群直奔二楼。 “哒~哒~哒” “咦,有人上楼,是客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陈继文伸手把电视关掉,转头望过去。 楼梯间慢慢走上来一个穿着素色麻布道袍的眼镜道士来,右手夹着烟,满脸的惫懒,他抬头望了一眼陈继文,道:“这位先生,你是陈继文,是吧?” “是个有东西的道士啊。”陈继文感慨一声,他现在可没有显露身形,自从和方茵约定好后,在广昌隆,他向来只是让方茵看到自己,从不会擅自暴露。 至于这道士的来历,他略一寻思便知,能够不通过方茵花钱就来,多半是广昌隆老人请来的,再结合刚刚老张突发急病让方茵送到医院去,那是谁请来的还用说吗? “是我。”陈继文和和气气的问道,“张叔请你过来的?” “嗯。”道士用鼻音回应了一点,把烟抽净,在手掌中揉灭弹到垃圾桶中,手伸进褡裢里摸出两张符纸。 陈继文站起身,他不晓得自己这个鬼会不会被道士制服之类的,不过他也不准备束手就擒。 “咦,陈小子,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道士安抚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 “生辰八字?”陈继文不太懂这些,于是把自己这辈子的出生日期说了出来。 道士手中的淡黄色符纸晃了晃,顿时呼的烧起来,“让我看看啊。” 他眯起眼睛,不知道看到些什么,口中念念有词,“命是富贵命,相是财主相……” 越算他越是惊奇,最后道:“依照《太清神鉴》推算,你应当是身强体健、福寿延绵,一生无灾无难,命犯桃花,可是……” 桃花者,子、午、卯、酉是也,这四个陈继文可以说是全都沾边,实打实的桃花命,搭配面相和生辰八字,就是个天底下都数一数二的好命。 长得帅、身体强健、寿命长、走桃花运,祖宗积下不少的阴德,陈家和方家列祖列宗也算是小有人望,算来算去都不可能会早死成这个样子。 “你等等。”道士伸手在褡裢里摸出一枚老旧到包浆的铜钱,咬破食指,在最前面的铜钱一蹭。 “天清地明、阴浊阳清、五六阴尊、出幽入冥,速请牛头马面大哥上来一叙。” “嗡~”他一松手,铜钱漂浮起来,凭空开始震颤,上面的血渍模糊、淡化,一道青光自孔中照出。 “又是你这家伙,整日没事干,当我们做鬼差的很清闲吗?”一个长相帅气、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从青光中浮现出来,张口便对着那道士笑骂一句,然后把铜钱捞在手里,道:“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道士一指陈继文,“钱你也收了,帮我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咦”那男人打量一番陈继文,发出了和道士一样的疑惑声,接着道:“在下姓马,牛头马面的马,叫我一声马哥就好。” “马哥。”陈继文老老实实的喊人,哪怕是面对鬼差,他也没有什么压迫感,就是有个很奇怪的感觉。 ‘牛头马面原来是姓氏不是长相?做鬼差长这么帅干什么?’ “好。”说着马面把到手的铜钱弹给陈继文,“既然你叫我一声马哥,这钱你就拿着,权当见面礼。” 道士脸皮抽了抽。 “面带福相,魂体完整,阴寿绵长,理应是寿终正寝。”马面点点头,笑道:“待这位老弟阴寿尽了,我们估计要做同事,恭喜,恭喜。” 说罢,他渐渐虚化、消散。 “寿终正寝?”道士发出疑惑的声音,然后摇摇头,“莫管闲事、莫管闲事。” “好了,我也要走了,陈小子,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第十三章 女人心 “啊?”陈继文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 “无事是吧,那再见,不对,再也不见。”阿友一甩褡裢,正要离开。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没几秒,方茵便冲了上来,看到道士甩褡裢,陈继文站在原地出神,脑袋里的想法一下子没了,毫不客气的抬脚踹过去。 “咚!”阿友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长相柔和的美女竟然会出脚,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成了滚地葫芦,彭的一声撞到桌子,桌上盛着水果的托盘落地,幸好托盘是铁的,只是水果落了满地。 “大小姐,大小姐!大小姐你听我说!”老张这才扶着腰磨蹭上来,看到阿友躺在地上大惊失色。 陈继文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前关切的望向自己的方茵,有些尴尬,想说一声打错人了,可见老张上楼,知道还是不说的话,索性彻底隐去身形。 阿友扶着墙满脸怒气站起来,然后在看到陈继文那张脸之后,露出悲催的表情,道:“算我倒霉。” “以后这事你都别找我。”说罢,他一瘸一拐的下楼去了。 “诶”老张伸了伸手,可惜阿友跑的太快,眨眼功夫就已经下了楼,转身看着方茵,道:“大小姐,你也知道” “算了算了。”方茵摆摆手,总算没出事,她等会要好好问问表哥就好,“下去做事吧,广昌隆不会关门,张叔你不用那么操心。” 她才是老板,一个伙计私自找人上来做什么法事,很不尊重她,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直接辞退,老张怕也没什么话说,她从南洋过来还不到一个月,认识这些伙计自然也不到一个月,哪里有什么感情。 叫一声张叔,不过是看在老张在广昌隆做了多年的份上,现代社会,想找个厨子还不简单? “大小姐,我晓得了。”老张也一把年纪了,自是懂得方茵的意思,也明白这件事是他猪油蒙心做错了,低头应一声转身下楼去了。 方茵摇摇头,一把年纪怎么这么看不开,当伙计的,那么操心老板的生意干什么?着实想不通啊。 她走过去正要收拾地面,陈继文显出身形,招招手,满地的葡萄、桃子飞回托盘,借着托盘也飞回桌上。 “哗啦”卫生间的水龙头拧开,抹布洗过后拧干,然后飞过来自动擦拭地面。 方茵看着陈继文,好一会才开口:“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陈继文分出一点心思控制抹布擦地上挤碎的葡萄,随口回道。 方茵幽幽的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转身回卧室去了。 “表妹,马上要吃晚饭了。”陈继文提醒道。 “我知道,我身体不舒服。”方茵的声音有些低沉。 陈继文转头看过去,明显能感觉到方茵的心情不太好,可这是为啥呢?不懂,却也知道对方并非是身体不舒服。 “要不要我给你讲昨天那个斗气化马的故事?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好意思,表哥,我心情不太好,让我自己安静一下。”方茵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关上门,再没声音。 陈继文也没什么法子,他活着的时候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会应付女孩的人,死后就是个不会应付女孩的鬼,得亏表妹作为寂寞无聊的富家小姐,光是讲讲穿越前看过的网络小说、段子,都能逗得她哈哈大笑。 当段子和故事都不管用的时候,他就彻底没办法了。 “女人心海底针,很难琢磨啊。”陈继文把二楼收拾了一下,重新打开电视,这个时代的电视剧说实话也就一般般,不过消磨时间也还行。 好在不会像后世放广告放的那么丧心病狂,看的还算爽利。 两集电视剧放完,天色也黑下来,下面仍旧没有客人,老张上楼找方茵商量一下,便提早放工,除了负责打扫卫生的阿伯,其他人都在八点之前走光了。 到了晚上十点,陈继文正准备出去逛一逛,去见识见识鬼派对是个什么样子,方茵终于又出门了。 “表哥,我饿了。”她恢复正常了,脸上带着些娇憨气,用撒娇的语气道。 “我去给你下面?”陈继文说出口后,感觉这词有些邪恶,不过还好方茵听不懂。 “我想吃乳鸽和炸猪手。”方茵抬头看着他。 陈继文避开她的目光,“真拿你没办法啊,等我一会,马上回来。”他带上些方茵给他准备的钱,化作阴风从窗户离开。 “诶~”方茵伸了伸手,欲言又止,表哥化风离开她懂,可是那钱好像没有跟着隐形啊。 “只不过是凭空飘着几张钱,应该没事吧……” 是夜,会飞的炸猪手和烤乳鸽又变成了石塘咀新的鬼怪传闻。 …… 之后的日子里,广昌隆闹鬼的事情到底还是发酵了,生意并没有好起来,相比于以前,算是真正的一落千丈。 老张也在大半个月后,真正的生了场病,被儿子接回家,辞职不干,方茵包了个大红包给他,算是对得起老张多年来的辛苦工作。 新的厨师是个三十岁出头、老实巴交的男人,之前在大排档工作,手艺还算不错,为了照顾怀孕的老婆,这才到出了名清闲的广昌隆工作。 不过人家很有原则,不上夜班。 方茵倒是不急,每天和陈继文一起看电视、听广播,出去散步,偶尔关心关心房间和阳台里的花草,安安稳稳,不亦乐乎。 陈继文对于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也还算满意,他之前是有想过去见识见识鬼派对,和那些同类的玩一玩,然而方茵对此强烈反对,这点相当奇怪,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强烈想要去找同类的意思,就一天天的混起来。 目标? 他暂时没有,做了鬼还有什么目标,至于未了的心愿,更是没头没尾,完全找不到,过一天算一天。 广昌隆的生意差了,伙计的薪水自然随之降低,裁员不可避免,方茵不缺钱,却也不是冤大头。 当然,时间总会磨平很多,闹鬼的传闻并没有持续太久,又过了一个多月,生意便好上一些了。 在冬日的某一天里,有两个人找上门来…… 第十四章 记忆 “他们身上的阴气很重。”陈继文看着楼下那一男一女,悄声道。 “阴气很重?”方茵有些不解。 陈继文指了指自己,道:“鬼阴气都很重,活着的人如果阴气重,他们短期内一定和鬼有过纠缠。” “这俩人一定是撞鬼了。” “撞鬼找到这里来?”方茵警惕起来,撞鬼找到广昌隆,目标不就是表哥陈继文吗? 陈继文飘下去四处望了望,回来道:“那鬼不在他们身边,等下我陪你见见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 方茵点点头,待伙计上楼询问,她便让伙计煮上一壶茶,然后带那俩人上楼来。 不多时,三人一鬼在客厅坐定。 “你好,方小姐,我们是新桥报馆的记者,想要采访一下你。” 来的一男一女掏出记者证来,男的叫袁永定,女的叫楚娟,长相嘛,男的有一张正派的国字脸,说话柔声慢调,戴着眼镜,很是温和。 女的长相甜美,头发不长,有几分古灵精怪劲,脱下黑色的外套后,里面穿着白色的毛衣。 “袁先生,楚小姐,你们想采访我什么?”方茵有些好奇,在给两人斟过茶后,坐定,看向说话的袁永定。 “听说,方小姐你是从南洋回来的?”袁永定打开话头。 方茵点点头,“是的,我从小在南洋长大,今年五月份,才来到港岛。” “那方小姐你觉得港岛怎么样?”袁永定摸出本子和笔,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坐在旁边的楚娟却有些心不在焉的四处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与搭档的专业对比,实在有些业余。 方茵倒也没怎么在意,而是在认认真真的思考着香港,“这里很繁华,人也很多,我遇到的……” 一点一点,慢慢的,她说了很多来到香港的感受,总体来说还算不错。 袁永定在本子上一个词、一个词的记在本子上,认认真真的听完后,又问道:“方小姐刚才也说来到港岛是为了继承广昌隆,那介不介意对我们说说,你知道的关于广昌隆的事情呢?” “广昌隆……”方茵缓缓舒了一口气,她在很小的时候听父亲讲过广昌隆的历史,现在虽然记忆模糊,但要说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她边想边说,用了几分钟把她能记起来的都说了个清楚。 袁永定点点头,道:“刚才听方小姐你说,这间广昌隆的前身是一个名为金陵酒家的店铺,那么方小姐你对金陵酒家有什么了解吗?” 方茵摇摇头,她是真的不清楚,那位开了广昌隆的方家老太爷,按辈分来说她要叫大爷爷,可实际算起来,和她都出了五服,如果不是宗族的根还在,广昌隆根本不会到她手里。 “那么,方小姐你有听过十二少吗?”袁永定继续问。 “十二少?不清楚。”方茵依旧摇头。 “陈振邦呢,陈振邦就是十二少的真名,或者如花,你有听过吗?”袁永定追问。 方茵正要摇头,却听坐在旁边始终未开口未现形的陈继文喃喃道:“陈振邦,陈振邦……二伯父?”她不由得面色一滞,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方小姐,你是知道什么吗?”袁永定语气出现了波动。 方茵继续摇头,她不可能暴露陈继文,经历过几个月前老张找道士的事情,哪怕并未出事,陈继文也解释了很多遍,她却还是心有余悸。 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女人,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和对方的长相而生出强烈的占有欲,这是爱?她不懂。 但在那晚她发现自己很是在乎陈继文说话的语气,陈继文说话的表情,陈继文的举动……她就再也不愿意让任何意外出现了。 “方小姐,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袁永定的语气郑重起来,“如果您愿意把知道的事情和我们说清楚,我们可以为广昌隆登报宣传、辟谣,前段时间流传的广昌隆闹鬼” “我想你们可以离开了。”方茵语气强硬的站起身。 “方小姐” “出去!” “走吧,人家都不欢迎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坐在对面的楚娟也站起来,拽了一下袁永定,冷声道。 “阿楚。”袁永定皱眉沉声道,“快给方小姐道歉。” 在他看来,哪怕不是为了追查十二少的事情,方茵已经很好的招待了他们,还跟他们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他们怎么样都要承情,只是不愿意回答一个问题而已,人家愿意说那是情分,不愿意说也是本分,嘲讽一句算什么?恩将仇报吗? 楚娟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胸中硬憋着一股气无处发,在男朋友发话的时候,她其实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可她就是不喜欢这样的大小姐,有些人天生就合不来,她和这大小姐就是如此。 方茵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楚娟,道:“抱歉,是我的语气重了点,请你们离开。” 袁永定凝神看着楚娟,温和道:“阿楚,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楚娟瘪了瘪嘴,松口道:“对不起,方小姐,是我的错。”方茵并没有回应,正如楚娟不喜欢她,她一样也不喜欢楚娟。 “抱歉,方小姐,请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们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袁永定微微一低头,然后抬头道:“感谢你今天为我们讲述广昌隆的故事,我们会登上报纸的。” 说罢,他留下一张名片,带着楚娟转身离去。 方茵看了一眼名片,丢进名片盒,转头看向还在沉思的陈继文,道:“陈振邦这个人是你的亲戚?” “嗯。”陈继文回过神来,“陈振邦是我父亲的二哥,因为那个年代讲究多子多福,所以会在排行前面加个十,用来显示自家人丁兴旺。” “那怎么之前从未听你说过,而且……”方茵感觉挺奇怪的,她还以为陈继文已经没有亲戚,陈家如果还有人,怎么都不可能轮到她来继承广昌隆。 “十二少、陈振邦……”陈继文脑袋里有些乱糟糟的,前世的记忆和这辈子儿时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第十五章 帮忙 “在祖父那辈,陈家还是在南北行开中药海味铺的,后来十二少陈振邦当年喜欢上一位叫如花的红牌阿姑,还执意要娶她回家,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 “可惜他自小娇生惯养,没有一技之长,最后与那红牌阿姑一同吞鸦片自杀,被抢救回来后,娶妻生子,因为陈家大少早夭,十二少便成为了家主,没用几年便败光家产,欠下诸多外债。” “后来呢?”方茵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分家后我们便再无往来。”陈继文口中给出这样的答复,心中却默默道:‘后来啊,在几十年后,如花便找上来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和方茵说,倒不是有什么忌讳,而是没办法说清楚情报的来源。 “你说他们要找十二少,又撞了鬼。”方茵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会不会是如花找到他们了?” 女人的直觉还真准啊。 陈继文暗自感叹,正色道:“也许吧,我们要不要帮忙,也许我能找到二伯父陈振邦。” “不,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方茵摇头道,“既然还活着,那总能找到痕迹,迟早可以找到,我们又何必多管闲事。” “可是你不觉得” “不觉得。”方茵打断了陈继文的话,“现在如花变鬼都是我们猜的,说不定他们是讨债,是做当年的花边新闻呢。” “好了,不说他们了。”她终结了话题,“我有些倦了,去睡一会。”说着她满脸疲倦的转身向卧室走去。 “表妹最近越来越疲惫了。”陈继文默默的看着方茵关上门,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人和鬼真的能长时间的生活在一起吗? 深夜,广昌隆天台。 “袁永定、楚娟、十二少陈振邦,原来是胭脂扣。” “还有广昌隆、方茵,大闹广昌隆啊。” “我这是来到了一个港片的世界?”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陈继文坐在栏杆上,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心中泛起波澜,相处这么久,他已经很难把表妹方茵当成一个电影角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的真实。 “嘿,不计较那么多了。”他翻身飘下去,方茵已经睡去,以他现在感知,能够清晰的感应到,房间内的活人正均匀平稳的呼吸着。 “怪不得袁永定和楚娟身上那么重的阴气,他们背后应该还有个如花。” “如花,要不要帮帮忙?”陈继文心里琢磨着,如花和陈振邦的故事嘛,其实很简单,却也很刻骨。 做富家少爷的十二少和红牌阿姑如花,当然能双宿双栖,可后来他们两一个没有家族供养,去戏班做没有收入的学徒,一个为了爱人不愿意留恩客过夜,只愿意去打水围(陪客人饮酒、谈笑取乐),收入自然拮据。 然而花销却一点不少,十二少娇惯的很,如花心知挣钱不易,却也愿意花钱养着自己的爱人,结局就是他们的爱情被现实所打垮。 生不能同裘,死便要同穴,俩人约定好在三月八号十一点共同吞鸦片自尽,到阴间去做一对鬼夫妻,转世投胎后也要相认,并用‘三八一一’这个死期作为记号。 如花了无牵挂、一心赴死,自然求仁得仁,十二少却有家有业,在抢救中活了过来,再没有寻死。 换做是在地球,那这故事也就是个令人感慨的故事吧,但在这个世界,这个有鬼神的世界里,如花真的在阴间苦等几十年,然后寻了上来,凭着一个胭脂扣,想要找到失散的爱人。 在脑中将电影过了一遍,陈继文心生怜悯,他们两个没人做错,只是如花的爱太沉重,一般人哪里负担得起。 “如果有可能的话,便帮上一帮吧。”他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多管闲事一下。 作为一只鬼,他的生活其实还挺无聊的,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做一做也无妨,刚刚在记忆里重温过电影的他,对于电影中那一对还是有着相当多的同情。 “还有表妹的事情。” 陈继文伸手,隔空将窗帘拉开一点点,露出里面沉沉睡去的方茵,她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不止是困倦,长时间和鬼相处的方茵精力严重不足,每天都要睡超过十二个小时,身体也越来越娇弱,不愿意出门。 陈继文并不喜欢方茵,作为一个鬼,他早就没有了那些世俗的欲望,性格又相当佛系的他,对于表妹的小心思懒得深究。 现在却又不得不去在意。 “暂且先帮忙如花找到陈振邦吧。”陈继文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如花既然能在几十年的苦等后偷偷跑到阳间来,那么大概率就是阴寿快要尽了,拖不起。 “然后,就去阴阳路问问那些同类,有没有办法解决表妹的问题。” 陈继文挥手将窗帘拉好,穿过窗户,进入自己的牌位。 “晚安。” …… 第二天,新桥报馆。 “找遍了整个石塘咀都没有,难道真的要等到三月八号,和如花一起去等十二少找过来吗?”楚娟有些丧气。 他们两个真的是尽力了,自打男朋友袁永定被如花缠上,她决心要帮忙之后,到现在已经大半个月,除了广昌隆饭店那位讨人厌的富家小姐好像知道些消息,其他一无所获。 要知道,如花虽然是红牌阿姑,猜、饮、唱、靓样样俱佳,声名远播,却也只是一个妓寨里的可怜女人。 翻一翻图书馆当年登过报纸的红牌阿姑,什么梦影、金珠、润兰、花影红……各式各样的出名的红牌阿姑多的是,一个如花在里面简直大海捞针。 几十年过去了,还能留下什么消息。 “不如……”如花站在一旁,已经心生退意,并非是她不想找十二少,而不是不想再麻烦这两位好心人,大半个月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的。 “永定,我们再回去找那位方小姐吧。”楚娟没有气馁,振作起来,道。 袁永定皱眉想着,道:“我想” “叮铃铃” 他提起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 “你们想找十二少是吗?我想我可以帮你们……” 第十六章 胭脂扣 “嘟嘟嘟” 电话挂断,袁永定、楚娟以及如花两人一鬼都有些发懵,辛苦寻找大半个月后,答案竟然在无计可施的某个下午如此轻易的得到,而且对方没有任何要求,更没有留下姓名,无私的告诉了他们关键的信息。 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袁永定莫名感觉有些荒诞的戏剧感,他按照电话里提供的号码拨打过去验证,不多时电话被接通。 “喂?”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温婉的中年女人。 “你好,请问陈继华先生在吗?”袁永定看着记事本问道。 “老公,有人找你。”声音渐远,很快,一个中年男人接起电话,“你好,我是陈继华,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是报社的记者,想要采访一下您的父亲陈振邦先生。”袁永定语气平静的问道。 对面的陈继华声音略微冷淡了些,“找他啊,去清水湾片场吧,他天天都待在那里。”说罢,他便直接挂掉了电话。 这就……找到了? 袁永定和女朋友楚娟面面相觑,反而是当事人如花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只是伸手握住那盒胭脂扣,脸上的表情哀婉中夹杂着淡淡的欣喜。 “打电话过来的,不是人。”她声音轻柔的说道。 “不是人?难道和你一样……”楚娟说到一半,有些忌讳的没有提‘鬼’字。 “嗯”如花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声。 报馆里的气氛顿时寂静下来,没一会,袁永定打破寂静,道:“这样吧,我们先去清水湾片场看看。” “嗯”如花应了一声。 楚娟脸上慌慌的表情一闪而逝,看着眼前的女鬼,莫名的怕不起来了,上前挽住如花,打气道:“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那负心汉!” 袁永定无奈的看了一眼情绪化的女朋友,摇摇头,带着朝着门口走去。 清水湾片场在西贡,新桥报馆在屯门,就是一个东,一个西,过去几乎要横跨港岛,地铁转巴士再转地铁,再打车,到临近黄昏时,他们终于赶到。 “老伯,请问这里有一个叫陈振邦的人吗?” “陈振邦?你们自己找吧,这里龙套多的是,我哪里能认出一个个名字来。” 询问无果后,他们也只能一个个的认过去,清水湾片场热闹的很,到处都是扎堆聊天吹水的龙套们。 “十二少……”如花忽的站定,望向那靠在墙边晒着落日余晖的苍老男人。 “他就是十二少?”楚娟忍不住低声对着男朋友说道,“长得也就平平无奇吧。” “阿楚。”袁永定压低声音制止女朋友说风凉话。 如花却是全然没有把他们两个话听进耳朵里,慢慢走过去,附身凝视着几十年未见的爱人,眼中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那么多悲伤,伸手抚摸着爱人的脸庞,好像在抚摸什么易碎品一般。 陈振邦似乎有感,睁开浑浊的双眼,茫然却又急切的在空气中寻找着什么。 如花慢慢摘下胭脂扣,放在他胸前,轻声道:“十二少,胭脂扣还给你,我不想再等了。” 说罢,她唱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曲词,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 “你睇斜阳照住嗰对双飞燕,睇我独倚蓬窗我就思悄然……” “如花?如花!”陈振邦抓住胭脂扣,猛地站起身,打了个趔趄,跌跌撞撞的追上去。 只可惜他看不见如花,也不晓得如花走了几步之后便慢慢虚化,彻底离开了阳间。 “如花就这样走了?”楚娟犹自有些气不过,倘若不是那十二少已经垂垂老矣,她恨不得上前去踹上这负心汉一脚。 “客途秋恨……”袁永定默默念出那曲词的名字,心生感慨,伸手搂住情绪激动的女朋友,轻声道:“这样的感情,哪里有什么对错呢?” “若是你我呢,你会随着我一起死吗?”楚娟问道。 袁永定摇摇头,“我们不是他们,也不会走到他们那个地步。”他是个很冷静的人,心中再是感慨,却也不会将自己代入进去。 楚娟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啊,最滑头了。”经过这一问一答,她也彻底冷静下来,看着那还在大呼小叫仿若癫狂的陈振邦,又心生怜悯,联想起如花的从容,只得幽幽的叹息一声。 俩人也都再无心情继续看下去,转身离开清水湾片场。 在回去的地铁上,楚娟忽然想起那通神秘电话,好奇道:“永定,你说那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如花说电话那边是个鬼诶。” 袁永定轻轻摇摇头,“阿楚,那都和我们没关系了,你不是最怕鬼了吗?” “好奇一下也不行吗?”楚娟反问道。 袁永定有些无奈的笑起来,“你啊,小心再招惹一个鬼过来,到时候会吓死你啊。” “略~”楚娟吐了吐舌头,没有再回应。 …… 清水湾片场。 陈继文看着袁永定和楚娟离开,看着十二少发疯,只是默默的飘在空中看着。 他其实比袁永定和楚娟来的要早,在打过电话后,他就动身搭着顺风车赶到了这里,全程看过这生死相隔的缠绵后,他唯一的感觉就是—— 爱情什么是真的麻烦。 “嗬~嗬嗬”大吼大叫后的陈振邦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短促、沉重,好像破旧风箱一样伴随着杂音,手中紧紧的握着胭脂扣,因为痛苦眉毛微微皱起,可表情却极为放松和安详。 “老陈?老陈?”不远处他相熟的龙套过来关心,“快打急救电话,老陈不行了!” 片场顿时慌乱起来,过来帮忙的,去找电话的…… 不多时,救护车还没到,陈振邦已经彻底失去呼吸,茫然的魂体漂浮在尸体上空,像他这般寿尽而死,想必很快就要去投胎,如花应该也已经去转世投胎了。 陈继文落下地面,将陈振邦手中的胭脂扣拽下来,挂在他的魂体上,转身离去。 换做是胭脂扣的小说,那个没有吞鸦片,苟且偷生的十二少,陈继文大抵是不会帮忙,可这位十二少,却是无辜的,束缚着他没有再度寻死的因素有太多,人非圣贤啊。 留下这胭脂扣,望他们真的有来世,仅此而已。 第十七章 偶遇 夜晚,广昌隆,二楼,客厅。 【欢迎收听《夜半奇谈》,我是你们的主持人,羽模伦。】 【就是这个狂风暴雨的晚上,天上黑漆漆的,忽然间!】 【狂风、闪电,雷声阵阵,阿财只感觉附近阴风阵阵……】收音机里面的声音正在卖力的和音效搭配,想要展示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恐怖世界来。 “哈~啊”方茵打了个哈欠,没有言语,眼皮微微沉下,很快便昏昏睡去。 陈继文低头看着窝在沙发上沉睡的方茵,伸出手在她的头发捻住数根灰白色的发丝,默默的叹了口气。 “十一点了,去阴阳路看看。”他控制着表妹的身体飞回卧室、躺到床上、盖好被子、拉上窗帘,这才飘出窗户。 今天格外的冷,街上行人匆匆,广昌隆闹鬼的事情已经渐渐消散,没了那么多的影响,反倒是因为今天关于广昌隆的故事见报,白天的生意好得多,就连住宿的客人都多几个。 当然,陈继文的生活环境也被压缩了很多,不能和之前一样随意的到处跑,对鬼来说,想要在人类面前隐形,有点像是生前憋气的感觉,时间肯定要长上很多,但绝对不是很舒服,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都不愿意下楼。 现在三楼、四楼都有客人,他宁愿不去,也不想隐形走来走去,很憋闷的。 “咦?又是那位羽模伦,他今天这么早下班吗?”陈继文正朝着阴阳路飞去,半途却看到羽模伦和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走出广播电台。 “经理夸奖你。” “夸奖我什么?” “夸奖你是王八,下次再写出这样狗屁不通的台本,我们两个就都可以滚蛋了。” “啊?”胖子有点傻眼,俩人快步走到车前,他笑道:“别老这么不高兴啊,大不了我给你想几个新点子……” 陈继文正要落下去搭个顺风车,就被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鬼拦住去路。 “喂,小子,羽模伦是我们先看上的,你!”白色西装鬼呲了呲牙,下巴的大胡子抖起来,看起来一股子道上混的气质,“给老子滚蛋!” “哦?”陈继文笑起来,“如果我不走呢?” “你知不知道老子我是谁?”大胡子鬼横眉竖眼。 “不知道。”陈继文瞥了一眼,下面还有两只鬼正和羽模伦以及那小胖子玩的正开心,这小子还真走鬼运。 “那你可听好了。”大胡子鬼狞笑一声,“老子我是号码帮的老大,汤德仁。”说罢,他一张大口,呼啦啦的飞出一大群麻雀来,劈头盖脸的朝着陈继文扑过来。 陈继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伸手一张,那些麻雀便全部凝固在空中,他戏谑道:“我现在知道你是汤德仁,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汤德仁怔在原地,好半晌,这才干干巴巴的挤出一个笑容来,“这位大佬,未请教?” “等会告诉你们。”陈继文一握手,汤德仁被捏成了一团,在他意念的控制下漂浮在身后。 下面那两只鬼一个扮作被追杀的,一个扮作追杀的上了车,听那中气十足的惨叫,演技未免有点太差,可偏偏刀是真的、血是真的,鬼嘛,视觉真实点,演技再差也没什么。 追杀的鬼将刀留下,转身下了车,正要引着小胖子走,一股凭空而来的力道降下,将他捏成了一个球,漂浮起来后,他见到了自己的同伴——汤德仁。 “你怎么?” “你说呢,王八羔子!”汤德仁生前不愧是号码帮的老大,深谙欺软怕硬的道理。 “咦,人呢?”小胖子举着刀下车后,左右看不到刚才下车的凶手。 车内,羽模伦正要下车,那被捅了一刀的死者忽然起身,笑道:“诶,你不能走,你” “咔”另外一侧的车门被打开,陈继文笑眯眯的坐进来,伸手揽住这位‘死者’,“羽模伦先生,我们是你的粉丝,想去阴阳路,能不能带我们一程?” 他还是挺欣赏这小伙子的,撞鬼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随手而为,救一下便救一下。 “可是他……”羽模伦指向‘死者’。 “放心吧,他没事,我们都是朋友,闹着玩的。”陈继文温和的笑着,念力将‘死者’除了脑袋以外所有的部位凝固住。 “对对对,我们闹着玩的。”‘死者’讨好的笑着。 “阿伦,刚才那个人嗖的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们”小胖子回到车里,话说到一半就发现后面多了俩人,整个人吓得一哆嗦,脸上的肥肉都在抖。 “诶,跑的那个和后面那两个都是朋友,他们闹着玩。”羽模伦心是真的大,完全没想过是不是撞鬼的可能性,拿起小胖子手中的刀递给‘死者’,道:“怎么拿这个玩,多危险啊。” “是我们的不是,是我们的不是。”‘死者’陪着笑脸接过刀,没得法子,旁边的大佬已经活生生把两个同伴给捏成球了,他天生胆小,更是被吓死的,现在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啊。 “行了,既然你们是我的粉丝,我带你们一程也没问题。”羽模伦没再纠结,在小胖子在副驾驶坐好后,他又道:“你们刚才那个朋友?” “哦,他是来送我们的,不和我们一起走。”陈继文很自然的答道。 羽模伦没再说什么,直接发动了车子,“两位怎么称呼?” “陈继文。” “朱锦春,我是个牧师。” 羽模伦娴熟的挂档、加速,“这大半夜的你们到阴阳路去做什么?”阴阳路那边就是一个隧道、一条空旷的道路,道路两旁都是荒地,根本没有任何建筑。 “哦,是这样的,我们有个派对在那边。”陈继文如此答道,羽模伦也没在意,一人一鬼闲聊起来,小胖子和朱锦春偶尔附和几句。 很快便到了阴阳路,羽模伦慢慢停下车,回头看去,却看了个空。 “羽模伦先生,以后大晚上尽量避着点阴阳路走吧,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不是吗?”陈继文带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回荡在车里。 那小胖子浑身一激灵,大叫道:“鬼啊!!” “嗡!”羽模伦油门猛踩,车子狂飙起来。 第十八章 又见 “这就是阴阳路,好热闹啊。” 陈继文看着羽模伦的车明显超速的狂奔离去,这才转头看向周围。 阴气凝聚成雾,影影绰绰中,在原本是荒地的位置,能看到一栋灯火通明的洋房,里面喧闹的很。 陈继文没有急着进去,将身边两团鬼放出来,让它们三个站成一排,道:“我是” “陈继文。”朱锦春带着讨好笑容的帮忙介绍。 “你们” “朱锦春、汤德仁、邓理庆。”朱锦春又快了一步。 “要你多嘴!”汤德仁啪的一巴掌把朱锦春的脑袋扇了个七百二十度,对着陈继文怒道:“要杀要剐随你!骂你的鬼是我,好汉做事一人当,让他们两个滚。” “你们找羽模伦做什么?”陈继文全然一副没听到的样子问道。 “哎哟,我好晕……”朱锦春脑袋终于转回来,瞳孔都不知道甩到哪面去了,晕晕乎乎道。 一直站在后面的邓理庆向前一步,道:“我们想找他,给我们戴绿帽子。” “哈?”陈继文有点懵,“你等等,再说一遍。” “我们想找他,给我们戴绿帽子。”邓理庆重复一遍,解释道:“我们三个都是娶同一个老婆的时候死的,现在都说我们的老婆克服,她都要自杀了,我们索性让她开开心心的找个对象结婚。” “原来是这样,是你们选中了羽模伦,想要撮合他们。”陈继文点点头,“那我明白了,你们可以走了。” “嗯?”汤德仁拧着眉毛看过来,朱锦春更是直接愣住,就连最淡定的邓理庆都有些意外。 陈继文感觉有些好笑,他又不是什么捉鬼天师,眼里看不得鬼怪,这三只鬼如果真的想害死羽模伦,也就不会那么费尽周折的去搞怪,直接下手有太多办法了。 鬼要真的想害人,普通人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而且一般情况下,人和鬼有什么分别,一个生一个死,闲着没事害人的太少了。 汤德仁脖子一梗,“你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了了。” “哈!”朱锦春畏畏缩缩的拉住汤德仁,苦口婆心道:“老大,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好,我给你机会找回场子。”陈继文也不生气,做鬼嘛,单纯一点好,心里不爽直接说出来,斗一斗,赢得人说话,至于会不会输给汤德仁…… 他完全不觉得。 这半年来,表妹方茵上香供奉就没停过,每天他的力量都在一点一点的增强,从没停过,控制物体的范围越来越大,能控制的物体也越来越重,倒是精度却再没有增加。 至于到底自己有多强,他也没有测试过,日常也根本用不到那么强度的意念移物,只知道九十多斤的方茵轻的和纸一样。 陈继文现在处于一个十里坡剑神刚刚出山的状态,怎么可能还没打就怂,更别说他刚才制服这三只鬼简直不要太轻松,完全没有任何压力,直接秒杀,就更加不会怂了。 “你放心,我也会饶你一命的。”汤德仁看似非常硬气的丢下这样一句,然后拽住朱锦春,“我们走!” 道上混的老大,可以为了面子嘴硬,也可以能屈能伸,该跑的时候,他才不会自不量力的冲上去,那叫自杀。 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邓理庆看着汤德仁拉着朱锦春化作阴风跑路,这才耸耸肩,道:“陈先生,你身上的人味很重,我们做鬼的,还是尽量不要和人相处为好,只会害了他们。” “有缘再见。”说罢,他也化作阴风离开。 陈继文并没有多想,迅速飘至那洋房前,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的喧闹声为之一滞,不多时门被打开。 “哎哟,还是个小帅哥啊。”开门的女鬼穿着黑色的礼服,长相艳丽,两边香肩露在外面,滑嫩白皙的皮肤乍一看上去好像能滴出水来,眉宇之间充满了风情。 “哈哈哈哈”里面群鬼哄然大笑。 “第一次见有鬼来还需要敲门。” “做鬼还这么胆小,做人的时候一定是吓死的!” “看他鬼相长得这么帅,怕不是被人……” “干什么、干什么?欺负我弟弟吗?”黄玫瑰端着酒杯从二楼走下来,大声呵斥着周围的游魂野鬼们。 那开门的女鬼用慵懒的声音道:“哎哟,还真是第一次知道玫瑰姐你竟然有这么帅的一个弟弟,也不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介绍给你们认识?”黄玫瑰冷笑一声,向前挤开女鬼,“我弟弟是来找我的,各位,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她不由分说的拉着陈继文离开。 “小帅哥,我叫飘红,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来找我啊。”那女鬼不以为意的对着陈继文抛了个媚眼。 接着门就被重重的关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陈继文这才发现,原来整个洋房都是纸做的,或者说是纸烧出来的。 “小文,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如果感兴趣的话,到林河路九号找我。”黄玫瑰拉着陈继文没有停下脚步,化作阴风冲破附近阴气所化的迷雾,离开了阴阳路。 一直来到上次他们两个分开时的烂尾楼,这才停下来,她开口道:“你有所不知,那阴阳路的鬼派对,是一个名叫刘阿翠的女鬼所开,她有几分能耐,又最爱俊男,若是活人,待到她玩腻了、厌了,尚且还能好聚好散。” “可像是你我这般的同类,那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脱身的了。” “这里是刘阿翠当年死地,她绝不会到这里来。” “这样吗?”陈继文算是明白为什么黄玫瑰会如此做派,于是道:“谢谢玫瑰姐。” 黄玫瑰摆摆手,道:“我看你这么久都没有来过阴阳路,突然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本身就只是意识的鬼类,在情绪的感知,可比人类要强得多。 “玫瑰姐,我想知道,人和鬼长时间相处,到底会怎么样?”陈继文认真的问道。 “哦~原来是这种事。”黄玫瑰露出了然的笑容,年纪轻轻就做鬼,感情上看不开完全是正常的。 第十九章 古镇的梦 “你知道什么是妖怪吗?”黄玫瑰没有解释,反而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 陈继文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妖怪?动物、草木成精就是妖怪吧。” “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些太片面了。”黄玫瑰耐心的听完后,道:“妖是邪恶而迷惑,怪是奇异不寻常的。” “广义上的妖怪,指的是除人、神、仙佛以外所有怪异、反常的生命体、事物,甚至是现象。” “而我们虽然说是鬼,实际上在古人统计的妖怪类别中,名为鬼魅。” “鬼者,归也,魅者,字从鬼,从未,未亦声,而未意为枝叶招展,花香袭人,从而引申出貌美、吸引人这样的含义。” “鬼魅被归类为妖的行列中,就是因为我们占了妖之中的‘迷惑’二字。” “民间传说中的妖怪迷惑人心,大都是些鬼类。” “因此,鬼魅天生就能吸引并且迷惑人类,这是本能,因此鬼惑人心是常有的。” “如果你非常注意某个活人,又与其经常往来,那么ta要么会不可自拔的爱上你,要么会疯狂的崇拜你。” “直到完全听从你的命令,成为你的傀儡,在阴气的侵蚀下,精气神衰败亏空,最终一命呜呼。” “当然,拥有这样能力的只是鬼魅,那些被归类为游魂的鬼是做不到这点的。” “所以如果是你和活人长期相处会怎么样,我建议你为了她好的话,还是尽快远离她吧。” 黄玫瑰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她见过一些鬼,满心以为自己魅力大,实际上不过是活人被魅惑而已,最后等到爱人死了、清醒了,这才翻脸,最终落下个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也不乏那些就喜欢玩弄活人的渣鬼,玩过火了要么被道士、和尚干掉,要么树敌颇多后跑路。 “原来是这样吗?”陈继文明白为什么表妹方茵会一下子对他如此痴迷,占有欲望如此之强,甚至拒绝他与任何人相处。 要知道这种情绪出现的时候,他们俩才认识几天,几天时间能有什么爱情可言吗?更何况是单方面的感情。 “离开……”陈继文默然,他离开广昌隆,又能去哪里呢,放眼港岛,他好像实在无家可归,难不成要四处流浪吗? 他忽的想起憔悴的方茵,问道:“活人精气神亏空,有没有办法弥补?” “分开后,到僻静的地方调养一段时间就好。”黄玫瑰不以为意,“只要没有亏损太过、年龄太大,人体总会自我修复的。” “玫瑰姐,你为什么要帮我?”陈继文好奇的问道,明明萍水相逢,却对他这么好,着实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黄玫瑰笑道:“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年龄的弟弟。”她脸上的笑容温和又有些自豪,“他正在美利坚留学,我辛苦到三十几岁没有嫁人,就是为了供他求学,眼看要成材,我却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当面聊聊天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我弟弟,些许举手之劳,权当缘分吧。” 陈继文默然,眼前的黄玫瑰看谈吐应当是个很有文化的人,在八十年代的港岛,一个有文化的女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嫁不出去,只能说,她为了自己那个弟弟牺牲太多,不过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必要多嘴。 “好了,小文,我要先离开了。”黄玫瑰说完后,又叮嘱道:“有事的话,记得到林河路九号找我。”说罢她化风离去。 陈继文看着她离开后,抬头望向天空,今晚月明星稀,万里无云,是个不错的晚上。 “该回去解决表妹身上的问题了。”他默默在心中想了一句,转身正要离开,却感觉到一股阴风罩来。 美艳女鬼飘红显出身形,舔了舔嘴唇,身形一晃扑过去,道:“小帅哥,还记不记得我?” “飘红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陈继文有礼貌的退后一步,避开飘红,礼貌的问道。 飘红踉跄之后站稳身体,幽怨的翻了个白眼,咬着嘴唇道:“小帅哥,你觉得我不漂亮、性感吗?” “很漂亮,也很性感。”陈继文耐心的回答,复读机一样重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为什么不和我快活一番呢?”飘红微微抬起头,隐约间露出带着红痕的脖颈,风情万种的摆着pose,抛了个媚眼过去。 原来是个吊死鬼。 陈继文的注意力完全没在半露的胸脯上,明白眼前这女鬼脑袋的都是些不健康思想后,道:“抱歉,我没兴趣,如果只是做个朋友,有空一起出来玩,到还可以。” 说罢,他化作阴风正要离开,飘红伸手一挥,变作绳索的阴气在空中编织成网朝着他兜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继文一个念头过去,沛然大力自周围凭空而生,阴气网瞬间破碎,力道搅合之间,把飘红捏成一团。 他现在越来越喜欢把鬼捏成一团了,既能让对方无法抵抗,又不需要操作什么。 他意念爆发,将飘红浑身的阴气打散,估算着以对方的阴气聚集速度,可能要一天左右才能恢复后,这才住手。 “小惩大诫,仅此而已。”陈继文丢下一句话,将飘红球留在原地,飘身离去。 …… 第二天上午,广昌隆。 “唔~嗯”方茵迷蒙的睁开眼,下意识伸手在空中摸来摸去,慌张道:“表哥,表哥。” “我在。”陈继文握住方茵的手,声音沉稳而有力。 方茵低低的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离开我了……” “表妹,你还记得最初为什么喜欢我吗?”陈继文轻声问道。 方茵沉默许久,这才用嘶哑温柔的腔调,慢慢的诵出一首现代诗: “古镇上有两种声音 一样的寂寥: 白天是算命锣, 夜里是梆子。 敲不破别人的梦, 做着梦似的 瞎子在街上走, 一步又一步 他知道哪一块石头低, 哪一块石头高, 哪一家姑娘有多大年纪。 敲沉了别人的梦, 做着梦似的 更夫在街上走, 一步又一步。 ……” 第二十章 此时此刻 陈继文默默的听完,这诗叫古镇的梦,意思很简单,在一个古镇上,有一个算命瞎子和一个更夫,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镇上的一切。 而对于方茵来说,古镇代表着那乏味的生活,瞎子和更夫就是她和陈继文,哪怕素不相识,却有着同样的境遇。 “表妹,你病了,去医院修养一段时间好吗?”陈继文柔声抚摸着方茵有些干枯的头发。 方茵下意识的拒绝,“不行,我不能没有表哥,我……” “听话。”陈继文与方茵双目对视,心中想着要劝服她,话语中好像带上了魔性,“去医院修养好,我们才能长长久久的相处。” “好~”方茵发出做梦一般的声音,双眼无神的应下,“我听表哥的,我都听表哥的。”话音落下后,她眼皮无力的耷拉下来,呼吸一下子变成缓慢,再次睡去。 陈继文把被子盖好,悄然走出卧室,隐去身形,一路下了楼。 “再来一壶酒!” “我的菜什么时候上来?” “小林,你快点、快点!” “今天晚上去大口昌家里打麻将,三缺一啊。” 大堂的声音很嘈杂,也很热闹,闹鬼的广昌隆逐渐恢复往日的景象,死去的陈继文,冤魂不息的陈继文,在街坊邻居们的眼中,他并非是一个恶劣的人,自然也愿意以最朴素的想法去看待着闹鬼这件事。 最终,时间洗刷掉一切。 陈继文站在广昌隆的门口,抬头看着古朴的牌子,不由得想起这辈子第一次来到这里。 那时候的他还被母亲抱着,周围都是些扛大包的工人,不少孩子满街乱跑,对面算卦的老头正对着他们一家三口指指点点,父亲脸上挂满了踌躇志满的表情。 恍惚间,他又想起还在怀抱里听到的一件事,父亲说:倘若不是他的出生,他们再也不会回到港岛了。 广昌隆是他这辈子人生的第一站,是他的家,也是他辞世的地方,二十多年一晃而过,只是画面里的一家三口都已经去世。 “也不知道我父母有没有去投胎。” 陈继文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些许伤感一下子消散,在这样一个生死轮回的世界里,死亡不是终点,出生也只是这辈子的起点,只是踏上了一个无穷尽的旅程。 “我也是时候准备离开了。”他低声呢喃着,他还不准备现在就走,还要等方茵住进医院,广昌隆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变故,他才会离开。 不过即便是离开,他也随时会悄悄回来看看自己的家,如果有什么人想要破坏,或者谋取这地方的话,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他完全做好准备为了广昌隆和任何人敌对。 哪怕第一天见到方茵,他要走,心里想的大多也是悄悄回来,或者等以后有机会再拿回广昌隆。 “去看看附近的房子。”陈继文不再犹豫,直接动身向附近的房产中介飞去。 两个小时后,某处房产置业。 “这间不错,位置好、交通便利,在西盘营,就是贵了点。”陈继文看着板子上密密麻麻的纸条,一个接一个点评。 “咦,鬼屋,价格便宜,还是别墅,可惜位置有点远,暂时我还不想离开中西区,在石塘咀、西盘营是最好。” “这个——” 陈继文忽然看到最下面有一张纸条上,【万尺豪宅!三层别墅,车库、花园、游泳池,家具齐全,风景优美】 “好便宜,三千块一个月,认真的吗?” “不过,狗肚山……太远了,大埔区,pass。” “合适的太远,剩下的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太热闹。” 别人找房子要热闹,最好在市中心,他找房子基本上都是奔着偏僻去的,毕竟他是个鬼,总不能长时间和人相处吧。 至于找个鬼屋……鬼屋都是有鬼的,他过去,那不就是和别人抢地方,他可是个与世无争的好鬼,强取豪夺的事情,还是算了。 空置、偏僻、便宜、周围冷清,四个条件加在一起,属实是有些不好找。 最主要的,还是他没什么收入来源,身上的钱还都是方茵给他的,把方茵送进疗养院,钱财进项基本上就无了。 “说来讽刺啊,做人的时候不为钱发愁,做了鬼却要想着怎么揾钱。”陈继文摇摇头,走出房产置业,外面太阳当空,按照往常的经验,方茵应该已经清醒,是时候回去解决问题了。 他没再停留,毫不犹豫的化作阴风朝着广昌隆赶去。 “嚯”路旁站在食品批发店门口穿着唐装、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面色一惊,“好凶的鬼,大白天的竟然也可以如此猖狂?” 他一抖袖口,一块罗盘落入手中,指针晃个不停,最终停在东南方,他迈开步伐,想要追上去正义执行,却被人喊住。 “钟发白是吧,你的货还要不要,这就急着要走?”拿着货单的店员不耐烦的喊着。 “是,是,是,是我。”钟发白露出笑容,轻咳一声,把罗盘塞回衣服里,暗道: “下次别让我再碰到你!” …… 新桥报馆。 “叮铃铃~” “喂?”楚娟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振奋起来,“有消息了?” “啊?你是说那个电话……” “啧啧啧”她挂掉电话,滑着椅子来到斜对面位置的袁永定身前,“永定,你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袁永定在打字机上面噼里啪啦敲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始终未变,抬头的动作都欠奉,更别说应和女朋友的话。 “喂!”楚娟喊了一声。 “你查到了什么?”袁永定无奈的抬起头。 “原来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十二少消息的那个电话,是在广昌隆斜对面的电话亭里打过来的。”楚娟兴奋的说出答案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都说了别去多管闲事。”袁永定继续埋头工作,“那是鬼,不是人,不要以为见过一只鬼,就觉得所有的鬼都是好的。” 楚娟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没有理会古板无趣的男朋友,脸上眉毛飞舞,表情来回变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一章 不速之客 “表哥,我会想你的。” 明明已经过了几天,陈继文脑袋里还回荡着方茵那句凄婉的话。 “可惜,现在的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最起码,没有搞到如何与凡人长久相处的方法前,我不可能和方茵在一起。” 他无奈的想道,从之前那首古镇的梦,他基本能判断出,方茵并不是完全因为鬼魅的诱惑才喜欢上他,更多的是那颗寂寞的心在遇到同类后情不自禁的靠近,而后才被诱惑,转而出现了精气神的亏空。 一旦离开他久了,这种感情就会变回最初的样子,也就是喜欢以上,爱情又不满的程度。 说句实在话,如果陈继文还活着的话,他完全不介意和方茵在一起,首先人家长得漂亮,而且相当有钱,是个不折不扣的富婆,继承自方家,她父亲的财富最起码有几个亿,八十年代的几个亿啊,几辈子都花不完。 在送方茵去疗养院之后,他犹豫过要不要再要上一些钱,不过作为男鬼的尊严,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底线。 接着一直后悔到现在。 没办法,缺钱导致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每天仍然赖在广昌隆,偏偏没有方茵之后,二楼也在新任广昌隆掌柜的处置下对外出租、盈利。 得亏方茵始终记得要给表哥上香,千叮咛万嘱咐让伙计们每天上香,这才让陈继文那间摆放牌位的卧室保留下来,每天也都有香火吃。 “哒哒哒”走廊又是一阵脚步声和嬉笑声。 “真的很烦啊,怪不得那些影视剧里面的鬼会去骚扰活人。”陈继文有些烦躁的在牌位上钻出来。 鬼的感知太灵敏,走廊有人走来走去,说悄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隔壁房间客人发出的声音也同样清晰,这导致他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噪音干扰,简直烦不胜烦。 可他又不能真的把人赶走,广昌隆的生意好不容易好起来,他再出来捣乱,那以后可就真的要衰败了。 “咦,有人接近。”陈继文正想活动活动,便感知到一个活人正在靠近卧室的门,憋住气息将自己的身形隐去,默默退到窗边。 “咔~”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小缝隙,继而慢慢打开,一个熟悉的面孔露出来。 “楚娟,那个记者?她怎么到这里来?”陈继文认出了来者。 楚娟鬼鬼祟祟的回头看一眼,确认没人后,快速钻进卧室,关好门后,她手中握住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满脸小心的慢慢探索起卧室来。 陈继文的卧室并不大,双人床,衣柜,神台,还有一个种满花草的阳台,因为方茵的打理,大抵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模样,哪怕方茵去了疗养院,也没有伙计敢私自动这里的东西。 每天保洁都会上楼打扫一下灰尘,给花草们喷喷水,如果不看神台和牌位,这里大概就只是一个相当干净整洁明亮的卧室。 “房间这么干净,还摆放着牌位,这里果然有问题。”楚娟很快发现牌位,开始用自言自语的方式缓解紧张的情绪。 她自从查出那电话是在广昌隆对面打来的后,根据鬼、年轻男人的声音、广昌隆这三个词条开始搜查。 作为一个娱乐周刊的记者,她具备相当的信息搜集能力,在短短几天里,她就判断出那只鬼的身份。 在采访过几个经历广昌隆闹鬼事件的街坊,又查到陈继文的父亲刚刚好和十二少陈振邦是亲兄弟,楚娟基本上锁定,那只打电话来的鬼,就是半年前过世的广昌隆少东家——陈继文。 顺带的,她还查到很多关于陈继文生前的事情,要说感慨、同情、怜悯那是有的,但更多的情绪是好奇。 陈继文既然会打电话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又没有留下姓名,证明人家是带着善意的,方茵的奇怪表现,又让楚娟怀疑,那个富家大小姐是不是知道鬼的存在。 接着,在打探到广昌隆里面有一间不对外出租的卧室,而且方茵还大量购买过香烛,跑到庙里请过一张神台,楚娟就更加确定广昌隆有问题了。 最后,她鬼使神差的,一个人带着教堂请回来的十字架,偷偷来到广昌隆,准备一探究竟。 “吱~嘎” 楚娟紧张的打开神台下面的柜子,发现是香烛后松了口气,抽出一炷香,点燃后插在牌位前,双手合十,道:“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说罢,她拎起胸前的相机,对准牌位正要拍照留念。 “喂,你在干什么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楚娟吓的一激灵,马上道:“对不起,我不小心走错房间,很快就”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声音,就是那天在电话的声音,干干巴巴的笑道:“呵呵,呵呵,陈,陈,陈继文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别急啊。”陈继文走到门口显出身形来,笑吟吟道:“你进来不是为了找我吗?楚娟小姐。” 从刚才这妹子的表现,他能判断出,眼前这记者小姐,恐怕是根据上次的电话查到什么,这才跑过来探秘。 殊不知,好奇心害死猫啊。 楚娟后退几步,靠到墙上,抓着十字架看向陈继文,惊吓的情绪很快舒缓下来,她好歹也是见过另一只鬼的,自然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惊慌失措,过了一会,道:“不好意思,陈先生,我只是好奇。” 她顿了顿,又道:“上次的事情,谢谢你的帮忙。” “算是扯平,我还要感谢你们把广昌隆的故事登报。”陈继文平和道,他确实挺感激袁永定和楚娟不收费帮忙把广昌隆登报的事情,后来打电话过去,除了想帮一帮胭脂扣那对苦命情侣以外,也有不少想报答的意思在里面。 楚娟的神经都舒缓了很多,看起来眼前的鬼和如花一样,都是很讲道理的嘛。 “不过……”陈继文拉长语调,看着楚娟又紧张起来,这才笑道:“你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到我的卧室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楚娟小脸都有点发白了。 第二十二章 交易 “我给你钱!” 楚娟的声音已经有些尖锐了。 “跟你开玩笑的,别紧张。”陈继文没想到她这么不禁逗,稍微开个玩笑,这妹子都要喊出来了,这要引来店里的伙计就麻烦了,“我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这话说完,楚娟仍然一脸紧张,他只好离开门口,走到阳台边上,单手一摊,做出你想走随时可以走的样子。 楚娟这才慢慢靠着墙和衣柜磨蹭到卧室门口,开口问道:“你是和如花一样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如花是” “十二少的姘头。”陈继文接话道,“如花和我二伯父的事情我想我应该比你更清楚。” “我和如花不一样,我没有什么遗愿,真的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楚娟小声问道。 “帮我租个房子。”陈继文也是刚刚见到楚娟才想到这件事的,这妹子和男朋友都是报馆的记者,在寻找信息这方面简直不要太方便,而且他们两个还和鬼打过交道,也算是圈内的人,不会再整出什么闹鬼的传闻。 其实找方茵帮忙是最好的,作为富婆,在港岛这种地方,依靠着方家的关系,在普通人眼里是绝对的手眼通天,只是现在她完全是缺心眼的状态,除了吃喝拉撒,没有陈继文的命令大多数事情都做不了。 让别人知道一准觉得有问题,方家又不是死光了,真让那边知道方茵出问题,估计分分钟就会过来人。 最主要的是,陈继文也不想去利用自己这个便宜表妹,有时候活着啊,真没必要算计来算计去的,凭心而为就好。 “租房子?”楚娟有些诧异,一个鬼租房子做什么? 陈继文就知道会这样,他变鬼之前哪知道鬼也是需要地方住的呢?于是道:“人需要地方住,鬼就不需要了吗?在广昌隆人来人往的事太多,我想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放心,钱我来出。” “僻静一点的地方,那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楚娟慢慢理解了对方的想法,问道。 “最好,嗯,便宜一点。”陈继文脸上若无其事,内心有些小小的尴尬,在异性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拮据,哪怕是不感兴趣的异性,也是会尴尬的。 或者说,在任何不熟悉的人面前,拮据起来,都不会感觉太好。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房子不需要很大,但是周围尽量不要有太多人家,毕竟我是个鬼,位置尽量别离广昌隆太远。” 楚娟怔了怔,这话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一个鬼会缺钱?不过仔细想想,鬼都死了,又怎么去赚钱,如花更是连登报的几百块都掏不出来,于是谨慎道:“我会试着帮忙找一找,不过我不确定一定能找到。” 这条件属实有些苛刻了,广昌隆附近的房租可都不便宜,这里可是货真价实的港岛市区,没多远就是港岛大学,往前数些年,广昌隆可还是当时各大使馆挂牌的国际饭店,现在很多国家的国旗还挂在广昌隆门口的牌子旁边呢。 如果不是石塘咀当年死过太多人,经常传出某某地闹鬼的传闻,价格还是要翻上一番的。 “如果你能帮忙找到,以后有什么麻烦你都可以找我。”陈继文祭出大招,做鬼嘛,他有什么能当做报酬的呢,想了想,还是帮忙最实在。 好歹他也是个超自然生命体,很多事情人类不方便做的,他都没问题,违反道德的肯定除外。 楚娟一下子精神起来,眼神明亮,认真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能帮到忙。” 什么五鬼运财啊、鬼推磨啊……传说中能够役使鬼怪的高人多了去了,有鬼能帮忙,不说真的用上,就是知道心里也有底气啊。 况且确定有鬼之后,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的,以前做记者哪里不敢去,确定有鬼后,她已经很久没向以前一样,深夜跑到山上蹲点明星了。 “那就麻烦你了。”陈继文把自己的小钱包丢过去,他自己本身也用不到钱,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楚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信任还是要给一点的,笑着开玩笑道:“我全身上下的家当可就都交给你了。” 闻言,楚娟也跟着笑起来,简单的聊天之后,知道地方有用到自己的地方,言谈举止也不像恶鬼,总算是放松多了。 “哒哒哒”走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继文估算了下时间,知道是伙计来上香,于是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门口。 楚娟意识到是有人来了,把钱包塞进兜里,走过去主动先开门。 一脸懵逼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门框,没有门牌号,这才道:“客人,这间房间是不对外出租的。”陈继文的卧室里就一个神台值点钱,其他什么东西都无,也不用担心是有人进去要偷东西。 “不好意思,我走错屋。”楚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侧身走出去,和伙计擦肩而过,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陈继文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她挑眉笑了笑,径直离去。 陈继文也笑起来,这妹子适应能力很强啊,刚见面还是很害怕的样子,现在已经很从容了。 伙计很是敷衍的上了一炷香,象征式的拜一拜,接着满脸晦气的离开卧室。 “哎”陈继文摇摇头,这香属实没有方茵烧的好,太粗糙了,而且还不会区分哪种细香更好,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他深吸一口香火,正准备回到牌位中。 “彭!”一股狂风猛地推开窗户。 “阴气?有鬼来?”陈继文停下动作,扭头看过去。 窗外空气有些迷蒙,阳光在淡淡阴气的折射下照进屋内,以他的视力能够清晰的透过雾气看到远处的天台上,穿着白色露肩礼服的飘红正笑吟吟的看过来。 陈继文脸色一沉,他至今为止还没有准备对谁下死手,如果这女鬼真的要来广昌隆捣乱,那就别怪他下手了。 飘红舔了舔嘴唇,挥挥手后,化作阴风离去。 第二十三章 林河路 “不能小瞧鬼的信息搜集能力。” 陈继文心里反思了一下,他本以为就见过一面而已,飘红又不认识他,大概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换位思考一下,他就能够明白为什么这女鬼能找到他了。 首先鬼的记忆是永久保存的,哪怕是出生时的记忆,只要愿意随时都能翻看,这与活人的超忆症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不过拥有超忆症的天才看到什么马上会本能想起记忆中类似的,无法控制。 鬼的记忆却是需要自己主动翻看,有点类似于脑袋里面多了个自带检索功能的数据库,这也是为什么陈继文直到感觉如花和十二少有些熟悉后,翻阅记忆才找到《胭脂扣》和《大闹广昌隆》的原因。 事实上,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再刻意去寻找过认识的人有没有其余电影人物,确定方茵是电影人物,但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并不是什么完全被支配的npc就好,一个真实的世界,就算电影的故事正在上演,有他的存在,又怎么会一样呢? 刻舟求剑的事情,他向来是不喜欢做的。 说回正题,飘红拥有这样的记忆能力,只要翻阅近两年石塘咀报纸上的讣告,就能找到陈继文的身份,从身份入手,也就能什么都能查到了。 隐身、飞行、迷惑人心,这样的鬼搜集情报不要太轻松。 “如果她想对广昌隆动手,或许我……”陈继文被自己脑袋里升起的想法吓了一跳,哪怕飘红是个鬼,那也是活人死后的智慧生命体,他同样是个鬼,毁灭同类的心理准备他做好了吗? 他扪心自问,心底却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或许变成鬼,恐惧就开始慢慢和他无缘了,尤其是拥有力量之后,已经很少有事情会让他感觉害怕。 “胸怀利器杀心自起,不外乎如是。” 陈继文对自己的心理状态总结了一下,却并没有着急主动出击,那天他已经展现自己的力量,飘红却还敢上门挑衅,足以证明对方应该是有把握打败他,或者布下什么陷阱正等着他踩。 “晚上去找玫瑰姐,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做出判断后,挥手将窗户关好,驱散广昌隆附近的阴气,回到牌位上,慢慢享受起自己的香火来。 入夜。 “林河路……”陈继文抬头看了一眼破旧的老筒子楼,这地方属实有些偏,再往北,就进扯旗山了。 光看建筑绝对有个二三十年的历史,这附近阴气重的很,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几个活人,可以说很像恐怖电影里闹鬼的地方。 “嘿,这里还真是有鬼住着。”他自己想了想,都忍不住笑起来,可不是闹鬼么,黄玫瑰就住在这附近。 眼前这筒子楼墙上还画着大大的拆字,阴风阵阵,恐怕这里还有其他鬼住着。 “格拉、格拉”推着三轮车的声音在筒子楼的拐歪处响起,几秒后,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婆推着垃圾车走出来,看到陈继文后停下脚步,和颜悦色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啊?” “我找人。”陈继文辨认的出,这婆婆也是个鬼,“林河路九号往哪个方向走?” “原来你找小玫瑰啊。”阿婆笑起来,伸手指向东边,“叫我黄婆就好,喏,你看到那边有个园子了么,沿着那条路穿过花园,到小区正门,你就看到林河路九号了,小玫瑰现在就住在那边。” “谢谢黄婆。”陈继文礼貌的道谢。 “诶。”黄婆笑眯眯的应了一声,“真是个好孩子,以后有机会可以到我这安宁楼来玩。” “好,那我先走了,再见,黄婆。”陈继文客套了一句,朝着黄婆指的方向走过去,心里寻思着:“这黄婆也姓黄,估计和玫瑰姐是亲戚吧。” “嘿,做鬼也有亲戚,还真是过得挺自在啊。” 思索间,陈继文已经来到花园中,一个二十多岁、年轻貌美、扎着马尾辫的女鬼坐在花坛边缘,出神的看着不远处正在玩泥巴的小女孩。 “这一大一小都是鬼啊。”他忍不住有些咂舌,林河路这地方还真是有些邪门的,刚进来走了没几步已经看到三只鬼,黄婆还好,阴气虽然浓厚,却很平稳,情绪相当沉静,眼前大的少妇浑身上下冒着黑色的怨气,可见绝对是横死的。 小的女鬼怨气更深,外表看起来有六七岁大小,实际上仔细辨别,是个干瘪青黑的婴儿,恐怕在肚子还没生出来就随着母亲一起去世了。 陈继文没有减速的走过去,那一大一小的女鬼都看了他几眼,便完全无视了他,任由他穿过花园,来到小区的另外一个门。 这里就热闹多了,这个热闹可不是指鬼更多,而是有人,很多人。 七八个人坐在小区正门在路灯照耀下围城一圈打牌,旁边就是一个热闹的火锅店,街上也是车来车往,和小区里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陈继文望向对面,小区正门这边全部都是两层的商铺,而对面就是一栋、一栋的独栋,在斜对着的独栋门前,有个牌子用暗红色油漆写着9号。 “喂,肥周,等会要不要去我那里搓上两把?”火锅店门口两个伙计穿着满是污渍的白色工装正蹲在地上抽烟,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猥琐的,笑嘻嘻的问道。 陈继文正好从旁边走过去,下意识的瞥过去。 那名叫肥周的胖子好像感应到什么,没有回答同事反而看向陈继文,脸上的表情分明是看到了他,和他对视一眼后,这才道:“你还赌,小心输死你啊,上个月欠我的两千块还没有还我,别吵啦,做事吧,阿虫。”说罢,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来。 “不赌怎么回本啊。”阿虫反驳一下,也跟着站起来,“我啊,这辈子想要发家致富当然只能赌啦,不赌哪里会发财。” “这胖子好重的阴气。”陈继文穿过马路,回想起感觉和肥周对视的感觉。 “恐怕又是一个撞鬼的家伙。” 第二十四章 死忌 到林河路九号的门前,陈继文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打开了。 “小文,你怎么来了?”黄玫瑰穿着睡衣,表情有些喜意,招呼道:“快进来。” 陈继文随着黄玫瑰进屋,这里是一个挺温馨的房子,站在客厅就能看到大致布局,一楼有一个小小的酒柜、吧台,吧台旁边是卫生间,过了卫生间是上二楼的楼梯,然后是厨房,剩下部分全部都是大客厅。 两鬼没有停步,沿着楼梯上楼,二楼的走廊成厂字型,上楼后左边走到尽头是一间卧室,右边依次是公用卫生间、对门的两个卧室,尽头拐歪处一个卧室,拐过去又是一个卧室。 这房子人味很重,怕是不止一两个人住在这里。 上楼后,黄玫瑰带着陈继文直接左转,伸手一拂房门悄然打开,里面是一张双人床、床头柜、衣柜、卫生间,还有一个阳台和两扇开合的落地窗,这个卧室占地面积得有二三十平米,属于相当豪华了。 “这里是我生前租下的房间,长租了两年,现在还有大半年到期,这房子还有五个男人住在房间里,我们算是合租。”黄玫瑰解释了一句,指了指椅子,便坐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 “玫瑰姐,上次在烂尾楼,你刚刚离开,飘红就找过来了。”陈继文坐下后,开门见山。 黄玫瑰皱了皱眉,“那小浪蹄子找你做什么?你不用怕她,有我在,她还不敢对你做些什么。” “我和她发生了点冲突,白天的时候,她找到我家里去了。”陈继文言简意赅的概括了一下。 黄玫瑰却品出来点东西,发生了点冲突听起来轻描淡写,眼前的小文绝对是打赢了,要不然不可能会有‘找到家里去’的说法。 实际上以她对飘红的了解,那女鬼可不是好相与的,能够打赢飘红,那还真是有点厉害了。 她脸上不免带上些惊奇的表情,道:“原来是这样,明天我们在烂尾楼见面,我约飘红出来,大家好好聊一聊。” 鬼其实和灰涩会有些类似,大抵是能唬骗,会欺善怕恶的,当然最重要的是祸不及家人,如果每个鬼都在发生冲突后找到别人家里去,那早就出问题了,哪里会像现在这么和平。 而且还有地府和那些和尚、道士在,真要牵扯活人,最后只能大家一起死,飘红找到广昌隆,几乎可以说是破坏了规矩。 “等等。”黄玫瑰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又开口道:“有一件事你要小心,再过两天,就是飘红的死忌,你要小心一点。” “死忌?”陈继文不明所以,他知道死忌就是死的那天,可死忌又会怎么样呢? 黄玫瑰皱眉想着飘红的事情,开口解释道:“在鬼的死忌那天,它的执念会变得非常强大,几乎少有东西可以治得住它,也就是百无禁忌。” “所以,飘红有可能会在死忌这一天找我麻烦?”陈继文明白过味来了,飘红敢露头挑衅,恐怕也就是有这个依仗在。 “我问你,那天你们两个有没有打起来,她有没有吃亏?”黄玫瑰语气严肃的问道。 陈继文点点头,“我打散了她的阴气,把她捏成球放在烂尾楼那里。” 黄玫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上上下下打量了陈继文一番,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好一会,这才道:“那就不是有可能的,她绝对会在死忌那天和你分出个生死来。” “不过你放心,既然是这样,她就不会轻易对不相干的活人下手,哪怕是死忌,杀戮过甚,也会惹上麻烦的。” 说罢,她沉思了一会,道:“恐怕这件事已经没办法用口舌来解决,这样吧,明天晚上我们去阴阳路,请刘阿翠出面说和一番。” “好,那就麻烦玫瑰姐了。”陈继文点点头,他在听到黄玫瑰判断出飘红只会找他的麻烦,而不是准备针对广昌隆之后,其实就已经没那么紧迫了。 广昌隆他顾不过来,飘红随便现一现身,搞出点闹鬼的传闻,哪怕他下手再快,也防备不来这种事。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现在知道对方找他麻烦就简单了,他又不怕飘红,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但碾压过几只鬼后,他心里感觉自己总归是不会怕这种普通的鬼。 死忌日的鬼他是没见过,想来想去自己就算打不过,跑路总是没问题的。 陈继文一念至此,便淡定起来,和和气气的与黄玫瑰聊了会天,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大表哥,不过是一个女人嘛,何必那么伤心呢。” “就是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看勇表哥,他” “诶!你胡说什么,大表哥,要不要我们陪你喝一杯?” “他们回来了。”黄玫瑰起身透过落地窗望了一眼,“奇怪,他们在酒楼的后厨上班,按道理说不应该这么早回来。” 现在才九点多,真没到大酒楼后厨放工的时间。 “既然住在这里的活人回来了,那我就先告辞了。”陈继文起身道别。 “也好。”黄玫瑰点点头,“明天晚上十点,记得到阴阳路来,可千万别忘了。” “晓得。”陈继文应了一声,化作阴风从窗户飞出去,悄然回了广昌隆。 …… 与此同时,新桥报馆。 “阿楚,你什么对房屋租赁感兴趣了?”袁永定有些奇怪,“你要搬家吗?” “哼,你管我?”楚娟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说出自己去找鬼的事情,肯定会被男朋友说,倒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袁永定摇摇头,没有追问,道:“今天社长找我谈话。” “又什么事?升职?加薪?”楚娟抬头问道,至于会不会辞退,这种事情她是不信的,男朋友的能力很强,性格又好,怎么样都不会被这样一间小小的报馆给辞退。 “馆里有个机会,可以去英国深造。”袁永定顿了顿,又道:“我想去,我希望你也去。” “要多久?” “两年。” “你要去的话,你就去好了,不用带上我。”楚娟拿着报纸站起身,丢下这样一句话,径直离开。 第二十五章 轻描淡写 这一夜很安静,第二天一整个白天,广昌隆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入夜,十点,阴阳路。 那天见过的洋房已经消失不见,变成独栋的老宅院,黄玫瑰站在门口等候,陈继文到来后,她招了招手,便推开门。 两鬼进门,屋子里灯火通明,极其安静,隐约能听见客厅里碗筷碰撞的声音,穿过走廊来到客厅,便看到一个浑身上下只穿三点,坐在椅子上吃方便面的女鬼。 “阿翠,我小弟来了。”黄玫瑰喊了一声,那女鬼扭过头来,长着一张温婉清秀的面孔,表情却透着几分邪气,一手端着面碗,另一手不停的吸溜着面条。 陈继文和黄玫瑰耐心的等她吃完面条,这女鬼放下碗筷,抄起旁边的白酒瓶子,对嘴吨吨吨干掉半瓶。 “嗝~”她打了个酒嗝,握着酒瓶在手中晃荡着,用色眯眯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继文。 陈继文心里有些膈应,眼前这女鬼的外貌有些奇怪,明明看到是个女鬼,但绵柔属实死板,就好像只是披了一张皮,非常不和谐。 “既然是小玫瑰你的小弟,那就包在我身上。”刘阿翠带着暧昧的表情朝着陈继文笑着,然后仰头把白酒喝光,一抹嘴巴站起身,沉声喝道:“飘红!” “飘红~” “飘红~”无数层层叠叠的声音越来越远。 “呼~”阴风涌动,穿着一袭红衣的飘红面色阴沉的站定,“刘阿翠,你莫要以为我怕你。” “你敢再找他麻烦,我就干掉你。”刘阿翠所谓的说和那是相当的简单粗暴,言简意赅的说完,顿了顿,又道:“你可以滚了。” 飘红脸上的表情仿佛要滴出水来,两颗獠牙从嘴唇伸出。 “滚!”刘阿翠张开樱桃小嘴一吹,黑色的气息席卷出来。 “嗤~”飘红身上的阴气仿佛被什么腐蚀性的东西舔舐过,眨眼间连身形都无法保持,一句话没说便仓皇逃离。 陈继文皱了皱眉,如果说其他鬼身上黑色的怨念让他感觉只是不同颜色的气息而已,这刘阿翠吐出来的气息却让他发自内心的厌恶和不想触碰。 就好像是普通的阴气是水,带着怨念的黑色阴气算是染色的水,刘阿翠吐出来的阴气同样的黑色,却让人一眼望去便感觉极为浑浊、肮脏,已经不是水,而是硫酸。 “此间事了,我丈夫还在家等着我,你们且自便。”刘阿翠身形渐渐隐去,从皮到骨,最后那冒着绿光的骷髅嘎达嘎达的笑着消失。 陈继文看着感觉心惊,这女鬼的表皮慢慢褪去后,露出里面真正的本相,“好家伙,本相是骷髅的鬼我还真没见过。” 黄玫瑰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然后拉着他离开宅院,直到离开阴阳路,这才道:“小文,你尽快搬走吧,最好离开中西区。” “刘阿翠现在还有丈夫可以玩,等到她玩腻了,很可能会轮到你。”她顿了顿,“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些本事,就想着可以正面对对付她。” “像她们这样的老鬼,都是不好惹的,哪怕是飘红也是有些路子的。” “你放心,等到她下一次和人结婚,我会通知你。” 黄玫瑰解释道:“刘阿翠每次和人结婚,除了寻找玩物,就是侵吞活人的阳寿来延长自己的阴寿,还有些其他诡异的玩意,作为交换,在婚姻中,她需要从一而终,所以只要她在结婚的过程中,你就都是安全的。” 陈继文点点头,他还是很谨慎的,不知道飘红忌日多强,那就怂一怂,找人帮忙,现在也不知道刘阿翠有多诡异,那就怂一怂,跑远一点,反正他也要搬家。 “希望我没有害了你。”黄玫瑰叹了口气,好一会,才提神道:“对了,我相中了一个对象,小文你要不要过来帮姐姐我把把关?” “好啊。”陈继文也挺好奇黄玫瑰到底看上了谁,是鬼还是人,亦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正好我也想看看姐夫到底是怎么夺取玫瑰姐芳心的。” 黄玫瑰抿着嘴笑起来,“你姐夫他长得很帅气,所以我……”她有些羞,别看她已经三十多岁,却从小到大都没交过男朋友,执念也是想要嫁出去,这才没去投胎。 “我明天过去?”陈继文问道。 “明天不行。”黄玫瑰摇摇头,“你姐夫他,现在还没到港岛,他要后天才到,就在我住的房子,而且我们还不认识,你再等等,周末吧,周末你过来。” 还不认识?! 陈继文这下真惊了,还不认识就单方面宣布那是自己的对象,这就是女鬼吗? 可怕。 “好了,事情已经解决,我也该回去了,小文啊,你记得早些搬出去,越远越好。”黄玫瑰又叮嘱一句,化作阴风离开。 陈继文也没再久留,转身离去。 …… 过两日,广昌隆,陈继文的卧室。 “这些都是我找好的房子,你来选一个吧。”楚娟放下一个记事本,上面贴满了剪成一块块的报纸碎块,全部都是各种招租的消息。 “有闹鬼传闻的房子我用黑色的笔标起来了,越往后面去,就距离广昌隆越远,优缺点和相关的信息我都写好了。” 陈继文翻阅着记事本,楚娟真的是用心了,几天时间里找到数百个合适的房子。 “林河路、安宁楼……”他一眼就看到了第二页上面林河路的招租广告,心里直接否掉。 那边鬼太多,而且不安静,距离阴阳路也太近,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之前还想着尽量近一些,现在当然要选个稍微远一点的住址。 陈继文花了些时间把整个记事本看完,选定了几个看起来最好的房子。 首先是最优解:南星苑的房子,这附近都是有钱人和外国人住的地方,有一栋别墅对外出租,听说是风水不好,四任主人住进去都是先破财,再大病一场,后来还有一个倒霉蛋主人直接破产。 为什么说这个是最好的呢,因为不要钱,听现任主人说,有一位风水大师指点他,要有命足够硬的人住进去才行。 巧了,陈继文命不硬,但已经不是人,没什么好怕的。 第二十六章 新环境 接着是太平山附近的几个别墅,大多都是老宅,主人常年旅居海外,与其说是出租,不如说是找个人看房子。 太平山可是景区,除了那些有钱有闲的人,谁闲着没事跑到那边去住。 再次就是九龙城寨,据说那边要拆迁,不过到现在还只停留在据说这个范畴,那里乱成一锅粥,属于是藏污纳垢、环境恶劣,各种社团的人都盘踞在那边搞些违法犯罪的玩意,所以房租大多也都便宜。 “先去看看南星苑这个吧。”陈继文敲定下来。 “好,那我们现在出发?”楚娟更是快人快语。 陈继文一摊手,把本子递过去,“看你,我是很清闲的,你前面走,我会附在记事本上。”他一个鬼能有啥事做,如果不是生物钟的习惯,他都不需要休息,二十四小时精神的不行,简直就是资本家最爱的社畜。 “那就现在吧。”楚娟接过记事本塞回背包里,转身去开门,然后就又看到提着水壶的伙计。 两人相视无言,好一会,那伙计感觉眼前的女人有些熟悉,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又走错了?” “知道你还问我?”楚娟很是问心无愧的反问一句,然后关上门径直从旁边走下楼。 “奇怪,她还没退房吗?”伙计嘀咕了一声。 离开广昌隆后,楚娟先到对面的电话亭给南星苑别墅的业主打了个电话,确认随时可以去看房子,她这才坐地铁直奔目的地。 南星苑别墅区在大浪湾附近,距离石塘咀相当远,她出发时才上午九点不到,抵达已经中午,主要是南星苑附近没有地铁,更没有公共巴士,关键这附近是富人区,打车都不好打,人家都是开车出行。 不仅如此,这儿距离商业区就更远了,所以真没有多少无聊的闲着没事跑到这里白住。 这么大别墅,光是住都要花不少钱,交通还不方便,真有那个条件住在南星苑,那还不如买一套,何必住别人家呢,尤其这里还是出了名的风水不好。 楚娟到了后,径直找到十一号,也就是正在出租的别墅,门口正停着一辆车,看到有人走过来,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戴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打量一下楚娟后,笑眯眯道: “你就是楚小姐?介不介意一会吃个中饭?”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的。”楚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这样的暴发户她做记者时见多了。 嗯,她已经因为出国的问题和男朋友大吵一架,现在处于翘班的状态,大概率应该是不干了。 “咳”中年男人从腰间摘下钥匙串,在里面分出一把打开门,道:“我提前说好,这地方的风水不好,业主找蒋天机大师看过,命不够硬的人,住进去随时会出问题的。” 拉开铁门后,院里铺满了沙子,两侧的绿植很是茂盛,一条用白色石板铺成的路穿过院子直达房子门口。 楚娟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进去参观,陈继文则是从记事本下来,在院子里走了走,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反倒还有些舒坦。 这地方是有些阴气,但并不是类似于阴阳路那样天然阴气旺盛的地方,更像是不知道从别的什么地方钻过来的。 “是隔壁?”陈继文嗅了嗅,转头看过去,隔着院墙,他能清晰的看到丝丝缕缕的阴气从那边渗透过来,在阳光照耀下化开,因为量太少,又非常隐蔽,没有鬼味,所以除了他这样的鬼类,正常人应该很难发觉。 “纯净的阴气,应该不是鬼,难道是天生的?” “可隔壁人家也住的好好的啊。” 他有些想不明白,因为隔壁乍一看上去太正常了,偏偏又有阴气渗透过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在外面进来的时候,他还看见隔壁门口还停着车,不像是没有住人的样子。 仔细感知下,可能和这附近的地势有点关系,这别墅的位置在一个斜坡上,院子里是没什么感觉的,外面的路其实能分辨出是有坡度的,隔壁正好在上面,阴气大概也是这么渗透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这房子真不错啊。”陈继文穿过别墅二层的窗户进去,房间里同样有很轻微的阴气,就算是活人只要不住久了应该也没啥影响。 尤其是这些阴气非常纯净,属于那种天然对鬼怪有好处的地方了。 房子里面积相当大,总共有六室两厅,每个卧室配有独卫,客厅面积相当大,家具有些简陋,每个卫生间有个热水器,都是崭新的,两个客厅沙发的塑料膜还没撕下去,墙皮应该都是新刷的,看起来这别墅刚刚换人不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陈继文转悠一圈后相当满意,有个地方落脚,晚上睡觉就好,他其实并不挑,这附近除了邻居以外,整个南星苑只有四户人家在住,可以说是相当僻静。 他飞的也并不慢,还能搭顺风车,可比活人出门方便多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寂寞了吧。”陈继文犹有些不满足的叹道,他住在广昌隆的日子里,吵是吵了些,可也热闹,现在要搬到这边,那就真的是远离人居了。 “暂且先住下,反正只是先落脚而已,以后住腻了可以再换嘛。” 如此一想,陈继文便释然多了,他迅速找到在天台的楚娟和中年男人,附在楚娟耳边,轻声道:“就是这里吧。” 楚娟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开口道:“先生,我觉得这里不错,我们可以签合同了吗?” “你如果……等等,你说什么?”中年男人有些诧异。 “我说这里不错,现在可以签合同了吗?”楚娟声音大了一点,又重复一遍。 中年男人把手里的钥匙丢过去,道:“如果你想住,住多久都没问题,不过业主随时都可能收回来,钱都不收你的,业主会定期让人过来打理院子的,明天我会带合同过来。”他摇摇头,丢下楚娟,转身朝楼下走去。 “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要命啊……” 第二十七章 想法 第二天。 在楚娟以她的名义将房屋合同签订好之后,那中年男人也没有多废话,更没有询问旁边坐着的陈继文是谁,只是再次邀请她就餐失败后潇洒离去。 戴着大金链子说话油腻的很,做事倒是挺干脆利落的,也不会去多管闲事,怪不得能给这样的有钱人做中介。 “如果有什么事来找我,我可以帮你。”陈继文给出承诺,他其实也挺无聊的,真的有事,以楚娟来看,应该也绝对惹不出什么大事来,随手帮忙倒也无妨。 不过有意思的是,楚娟拿出来的身份证和签的字却不是‘楚娟’,而是‘林安芝’。 楚娟有些欣喜的点点头,她脸上看起来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浓,道:“我以前的名字是林安芝,是我亲生父亲给我起的,他在我九岁的时候就抛弃我和妈妈,娶了一个英国女人移民到英国去了,楚是我妈的姓,只是我妈一直不同意我改名。” 面对陈继文,她用了一两句话就解释清楚这件事,可在男朋友袁永定面前,她却宁愿闭口不言,也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也许这就是人性,在有好感的异性面前,总是不想让自己感觉卑劣的背景显露出来。 当然,能对陈继文解释清楚,更多的是因为她心里没有把对方当做是一个异性,而是一位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外生命体。 楚娟将陈继文的小钱包拿出来,正要还给他。 “这钱你先留下吧。”陈继文并没有接下来,他的记忆力和洞察能力强到可以分辨出眼前女孩的拮据。 第一次的见面时,穿着的毛衣到现在还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衫边以及从未变过的外套,再加上刚才那两句解释的话,能够推断出来的家庭背景,从而做出如下判断: 楚娟小姐应该挺贫穷的。 这钱陈继文确实用不到,最开始他只是想利用楚娟来租个房子,后来想想,其实可以发展成长期的关系——是说雇佣关系。 “这怎么行。”楚娟有些局促,她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交易中,应当是她付出劳动换取一只鬼的回报,而不是这笔钱。 “毕竟我住在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长久,以后搬家的话可能还会需要你帮忙。”陈继文给出答案,“钱你先花着,我答应你的帮忙不会少,而且还要麻烦你帮我置办一台电视。” 楚娟思量再三,没有收回钱包,她还是有些疑虑。 “我还有其他事情想找你帮忙。”陈继文看她扭扭捏捏的,索性把还未成形的一个构思提出来:“你可以找一些捉鬼驱邪的委托,你找,我出力,我们五五分账。” “这些钱算你的启动资金,买辆车子什么的,我们总不能坐地铁去驱邪吧。” 这是他构思有些日子的想法了,总不能一直租房,还是要存些钱买房的,当然,这并非主要挣钱的手段,捉鬼驱邪之类的事情,只不过是他想要出去见识见识其他陌生的鬼怪,毕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不去见识一番怎么行。 真正要挣钱的手段嘛,他当下还没完全想好,最开始他想过做文抄公,不过又觉得好端端穿越一回,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卑劣到去窃取别人的文学成果,死后变成超自然生命体再去窃取未免有些太掉份。 不如自己亲身动笔写一写,想必这个过程一定非常有趣。 至于投资、炒股之类的,都是平行世界了,不管是企业、名人都面目全非,哪里有这样的发财机会。 陈继文的鬼生真的还长着,肯定能活到未来科技发达的年代,他还想着到时候玩一玩平行世界的网络游戏呢,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年代的电影对他来说都有些太老套,他大概会找一处电影院附近的房子。 没有网络的世界,对他来说属实有些无趣过头了。 当然,话说回来,挣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微小的目标,见识那些稀奇古怪的灵异事件才是比较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他对于眼前贫穷女人的一点小小同情,才会如此唐突的提出合作。 楚娟的手僵持了一会,这才落下,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好,我会注意的。” 她出于一时冲动离职,到现在还没找好工作,是有些存款,不过也坐吃山空,眼前确实是个机会。 和鬼合作去驱邪捉鬼吗? 楚娟莫名觉得有些搞笑,她下意识的想到那些小说、戏文中借助祖师爷捉鬼驱邪的大师,不过最对应的莫过于民间迷信中的扶乩、请仙儿。 或许她和那些跳大神的巫婆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 想通之后,楚娟很是从容的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和陈继文告别后离开了南星苑。 “明天周末,去看看我那位便宜姐夫,今天嘛,就先摆烂好了。” 陈继文懒懒散散的躺在沙发上,遥遥一指将不远处桌子上的收音机打开。 伴随着里面的播音员富有磁性的声音,他有些昏昏欲睡,安静、阴气弥漫、空旷,这样的地方打起瞌睡来一定很舒坦。 他心里如此想着,并没有抗拒自己的睡意,慢慢闭上眼睛。 “呼~”阴气卷着风将院子里的落叶吹的飘飞起来,然后迅速融入陈继文的身体,眨眼间院子就为之一空,连阳光都更明媚了几分。 与此同时,隔壁宅院。 “哗啦”日式的推拉木门被拉开,穿着宽大黑色和服的女人带着浅浅的笑容看向个邻居的房子。 “老板,有什么事吗?”穿着浅灰色外套的男人站在后面出声问道。 和服女人手中的菊花转动,将脸伸出去,闭目、微微张口,好像正感受着什么。 流动的风带着些许清冽的味道,那风中如同附骨之疽的阴气竟然在折返回来的风中消失不见。 一会,她慢慢睁开眼,道:“我们来了一位有趣的邻居,下午送一份礼过去,记得要礼貌些。” “是。”男人恭敬的一低头,始终交叉在身前、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分开,转身离去。 第二十八章 试探 中午。 楚娟订购的电视便到了,在安装师父弄好之后,陈继文就又有电视看了,她还特地开通了一些收费频道,可以说相当贴心和效率了。 看着电视消磨着时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来了个不速之客。 “叮咚~叮咚~”门铃声有节奏的响起,外面的人仿佛笃定里面有人一样,摁个没完,陈继文等了五分钟还不走,感觉外面那人大概率是不会离开, 这才不情不愿的飞到门口,拉开房门走出去,隔着院子和铁门,他能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个穿着灰色外套的陌生男人。 “你有什么事吗?”他站在门口喊道,做鬼做的久了,他实在懒得走路,又不能直接飞过去,干脆站在原地问好了。 “我的老板住在隔壁,为了庆贺您搬进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男人将一块玉佩捧在手里举过脖子。 在阳光下,玉佩散发出莹莹的光芒,陈继文皱了皱眉,这男人倒没什么,可那玉佩上面散发着带有窥探意味的气息,不过却没什么杀意,更像是一种试探。 “看来这邻居来者不善啊。”他很快意识到这点,那玉佩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拿出来的。 南星苑对面是两座高耸的冷却塔,阳光被遮挡大半,阴气自然重,再加上这个几栋房子所处的斜坡形状就好像一个?,会让产生的阴气下沉后回流,所以风水先生会说这里的风水不好。 他作为一只鬼,住进来必然会影响到阴气的回流,如果这阴气凝聚不散的环境是邻居故意营造出来的,那么这就能够解释的通了。 陈继文没有避让,隔空招手,那玉佩电射而出,眨眼间便来到他的手中,青黑色的气息盘踞成一团,在精神视界中化作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对着他发出嘶嘶的叫声。 好像想和他交流什么,不过这就是纯粹的唱歌给聋子听,对牛弹琴,他不懂这些玩意。 “聒噪。”他握住玉佩,气息瞬间湮灭。 “咔”青黑色气息湮灭后,玉佩发出崩解的声音,在手中慢慢化作冰块。 “来而不往非礼也。”陈继文将碎成渣子的冰块与满院子的阴气挤压在一起,随手撒了回去,在庞大意念的支撑下,冰渣绕过铁门,劈头盖脸的砸了那男人一身。 男人倒退几步,脸上满是水渍,那些冰渣已经被体温和阳光融化,可阴气却也打入了他的身体。 “咳咳”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面色开始发红。 阴气入体,引起体内阳气反击,阴阳失调之下,定然大病一场,处理不好折寿便是最后的结果,同样也没有下死手,试探一下而已。 陈继文没有再理会这人,转身关上门,谁知道这邻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就是了。 至于会不会结仇,那不在他的考虑范畴,外面的男人同样也没有再停留,得到‘回应’后直接离开。 搬到新家的第一天,在邻居的问候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陈继文沉迷于各种收费频道不可自拔,他穿越前就挺沉迷网络的,穿越后当了这么多年宅男,早就习惯待在屋子里,电视到了之后,他就一步都没离开过客厅的沙发。 直到第二天下午,他记起自己还有事做,才关掉电视,挥手收拾了一下客厅,离开家门,刚刚隐去身形飘起来,他就感知到一股被窥探的感觉从不远处传来。 下意识的转头望过去,和一个陌生的美貌女人对上了眼。 “和服?日本妞?啧。”陈继文摇摇头,完全没有在乎,径直顺着风飞走,管她是什么人,他没有感觉到半点威胁,对方就一定不会对他有什么伤害能力,那还怕个鸟。 和服女人盯着陈继文,手中的菊花转动,花瓣纷飞之下,身上盘踞的青黑色气息躁动起来。 “噗~”她一口血喷了满地,光滑的面孔变得皱皱巴巴,青黑色气息也衰弱下来。 “好强大的鬼神,如果我能收服它……” 和服女人伸手掐住因为害怕缩在她身侧的白猫脖颈,眼神有些火热,“咔”白猫的脖子被拧断,尸体抽搐一下,莫名干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这女人的脸皮再度光滑起来。 “查一查,到底是谁租了隔壁的房子。” “是,老板。” …… 林河路九号。 “叮咚” 门铃响起后,不多时门便被打开,开门的男人问道:“先生,你找谁?” “玫瑰姐在吗?”陈继文问道,既然是来看看自己的便宜姐夫,那肯定要变成人来,听那天黄玫瑰的意思,这便宜姐夫大概率还是个活人呢。 不过眼前这个鞋拔子脸,好像是个鬼啊。他心里有些纳闷,怎么这屋子又多了个鬼? “哦~你说是楼上黄小姐,进来吧。”开门的男人让开路来,“我去帮你叫黄小姐。”不多时,他便带着黄玫瑰下了楼。 “小文,你来了。”黄玫瑰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拉着陈继文坐下后,介绍道:“这位是吴德大先生,刚刚从英国回来的。” “他就是——”陈继文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就止住话头,道:“我是陈继文,玫瑰姐的朋友。” “你好,你好。”吴德大伸手和陈继文握了握,“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茶。”说罢,他转身进了厨房。 “玫瑰姐,这位……”陈继文压低声音问道。 黄玫瑰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他就是我的心上人咯。”看上的人回来的时候正好变鬼,对她来说简直不要太爽。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小文你注意一下。”她补充道。 “那这屋子里的人?”陈继文感觉有点蛋疼,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喜剧啊。 黄玫瑰欢快道:“屋子里的那些房客,都是他的表弟,他本来是回国做投资的,结果死在路上,正好让我占了便宜。” “玫瑰姐你到底看上他哪里了?”陈继文忍不住问道。 “你没看到他长得那么帅吗?”黄玫瑰理所当然的回道。 帅? 陈继文感觉自己没法接这个话茬,只能说,你高兴就好。 第二十九章 收尾 很快,吴德大端着茶壶和水杯回来,给陈继文倒茶后,很自然的坐在黄玫瑰的身旁。 “你们两个——”陈继文拉长语调。 “我们两个已经决定共偕连理。”吴德大很是郑重的牵上黄玫瑰的手,“我知道这个决定很匆忙,不过我们的婚礼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让玫瑰风风光光的嫁入我们家。” 陈继文和黄玫瑰还没说话,楼上就又下来一个小个子,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道:“咦,表哥大,这位客人是谁?” “哦,他是玫瑰的朋友,陈继文。”吴德大介绍道。 “我叫皮蛋。”皮蛋用衣服擦干手上的水渍,笑着伸出手来。 陈继文和他握了握手,也笑起来回应道:“你好。” “叮咚~” “又来人,今天客人这么多?”吴德大有些疑惑的站起身。 “我来吧,表哥大。”皮蛋快步走过去,一开门便看到一个短发的美女站在眼前,话还说出来,对方就一头栽倒过来,“哎,小姐,小姐!” 吴德大关切的起身走过去询问,黄玫瑰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她是阿芝,我们俩生前是一起死的,和我一样,想找个伴。” 找个伴也就是要害死一个的意思,她语气虽然无奈,却并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在绝大多数的鬼看来,人活着还是死了都一样,这也是很多鬼明明没有恶意,却还是会无意间害死活人的原因,同样也是很多道士、和尚之流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因。 “又是一个女鬼。”陈继文对这个遍地鬼怪的世界已经没有太多想法了,起身道:“既然已经见到姐夫,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正好等下我还有事要做。” “小文,帮我把她带走吧。”黄玫瑰看着那美女,忽然道,“她呀,只会坏事。”说着,她也站起身,大声道:“她是小文的女朋友阿芝,可能是来找小文的。” “哦~”吴德大应了一声,转头看见皮蛋还搂着阿芝,压低声音道:“皮蛋,你的手!” “啊!”皮蛋吓了一哆嗦,下意识的松开手,阿芝快要落地的时候,被陈继文搂住。 “现在已经很晚了,阿芝身体不舒服,我先送她回家。”陈继文很礼貌的对两人说了一句,按住要睁开眼的女鬼阿芝,道别后,搂着她离开了房门,这才松开手。 阿芝身体倾斜在半空中睁开眼,站直后,冷着脸道:“多管闲事。”说着她伸手朝着陈继文抓来。 “我劝你冷静。”陈继文伸手一个脑瓜崩,将阿芝弹了个趔趄,这女鬼是他见过最弱的,都做鬼了还要上手去攻击未免有点…… “嗬!”阿芝大怒,头发膨胀起来,脸色发青嘴发白,好像,额刺猬一样。 “咔”陈继文听到开门的声音,随手一拍,眼前变身了的女鬼就挤成球捏在手里。 “咦,小文,你怎么还怎么走,你女朋友呢?”吴德大左右看了看,“刚才什么声音?” “没有什么声音啊。”陈继文说着善意的谎言,“阿芝自己先走了,我系个鞋带。” “奇怪,走的这么快,连人影都看不见了。”吴德大嘟囔一句,嘱咐道:“大晚上回家要小心一点,快去追你女朋友吧,要不然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很不安全的。” “嗯,姐夫你也回去吧,我这就走了。”陈继文挥挥手,转身离开。 吴德大有些不放心的盯了好一会,看着他没入黑暗,不见人影,这才揉了揉眼睛,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走的这么快?真是老了啊。”说罢,他才摇着头进屋关门。 “你放开我!”阿芝抓狂的在手心咆哮,那点美女的小形象完全被她自己破坏掉了。 “因为朝我出手,所以我,等等。”陈继文漫无目的的在附近飞着,忽然间停下来,他又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将阿芝的发声渠道也给堵死,径直朝着目标飞去。 某辆出租车上。 “这位小姐,你要去哪里?”司机不住的通过后视镜偷看后座的女人,眼睛都恨不得塞进那沟壑之中。 后座穿着暴露的女人双腿错开重新交差在一起,用腻人的声线道:“当然是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真的吗?哇撒。”司机听得热血沸腾,在刚刚那一闪而逝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抹黑黝,直接开始脑供血不足,“没想到我竟然也会有这样的艳遇。” 他一路狂飙,七扭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街道,停车、熄火、拉手刹,迫不及待的转身扑过去,迎接他的确实一根硕大的舌头。 冰冷滑腻的舌头缠住脖颈,将他的脑袋包裹,舌尖带着几分血腥气的在嘴唇外反复探索,试图撬开牙关。 司机面色惊恐,嘴巴禁闭,只觉得身体中的力气在迅速流逝,没过几秒,不说咬牙的力气,就连维持清醒都难以做到,他心中万念俱灰。 ‘完了!’ “彭!”车门炸开,那妖艳恐怖的女鬼脸上流露出几分慌乱,舌头尚且未完全收回来,整个身体就被拖了出去。 “还好来快一步,算他命大。”陈继文瞥了眼车里昏迷的司机,正眼看向地上匍匐的飘红,平和的笑道:“我们又见面了,飘红小姐。” “陈继文,你想做什么!”飘红很有些色厉内荏的喊道。 “今天不是你的死忌了吧。”陈继文很从容的用念力把周围隔开,一点点的把飘红周围所有能逃走的路都封死。 飘红莫名有些战栗,语气软化下来,“有刘阿翠说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以后我都不会去找你的麻烦,我” “实在抱歉。”陈继文伸手捏住飘红,“我不知道你在死忌的时候会有多强,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继续找我麻烦,更不知道刘阿翠会不会永远保护我。” “我并非是一个人,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店铺……” “你太强了。” “所以,抱歉,我不能冒险。”他带着几分沉重的说着,毫不犹豫的握拳。 “啊~!”短促的尖叫声都没有散开,眼前的女鬼阴气带意识完全被毁灭。 第三十章 缘分 “这种感觉……” 在飘红被毁灭后,陈继文忽然有一种本能的食欲自心底涌现,他忽然意识到,在自己的眼前,飘红毁灭的地方还存在着什么,那是鬼被毁灭后留下的印记。 “是轮回的印记,如果我不管它,飘红还能有下一世,只不过做不成人了,也永远拿不回记忆。” “如果我吃掉它……” 陈继文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有好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产生食欲,可让飘红魂飞魄散已经足够了,没必要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给,他没有犹豫,松开手,任由那裹挟着残缺意识的印记投向轮回。 “对了,还有一个。”他想起自己另外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只鬼,松手把阿芝放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阿芝畏畏缩缩的说出了熟悉的话来,她眼里满是畏惧,鬼打鬼的事情在人间向来是非常少见的,更别说毁灭一只鬼,这样一个辣手无情的狠鬼在自己身前,她想像刚才那么硬气都做不到啊。 陈继文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你走吧。”他是真没打算把阿芝怎么样,他又不是变态,喜欢毁灭自己的同类。 只是结仇后,他没办法忍受有一个敌人在暗处时不时的窥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哪怕鬼打鬼会有报应,那他也愿意受着。 阿芝后退几步,看陈继文真的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这才纵身一跃,化作阴风离去。 “看够了吗?” 陈继文待阿芝彻底走远后,才看向不远处,刘阿翠正笑吟吟的靠在墙上。 “看不够,怎么样都看不够。”刘阿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陈继文,“你可真是迷死我了。” “你不怕我干掉你?”陈继文轻声问道。 刘阿翠撇撇嘴,“你不过是杀了一个而已,我在阴间的时候,不知道杀过多少个。” “放心吧,我不会和飘红一样那么粗暴,我会等你,等你阴寿尽了,入阴间受尽万般苦痛后,再来求我帮你回到人间。” “我不急,嘎达嘎达嘎达”说到最后,她已经变成骷髅,上下颌骨碰撞,仿佛在笑一样消失在原地。 陈继文并没有发愁,阴寿尽,到阴间去,那都太遥远了,认认真真的活好在人间的每一天才是他的目标。 “哎~”他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幽幽的叹息声。 …… 干掉飘红后,陈继文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每天都过的很有节奏。 早上起来出去散散步,上午在家追剧,中午睡一觉,下午听听广播,到十几公里外围观一群老头老太太下棋、打牌,偶尔也出没在附近的村头巷尾,亲自下场和人下象棋。 看到感兴趣的电影海报,他也会跑到电影院里蹭一蹭免费的电影看,还别说,晚上的电影院里,各种游魂野鬼到处都是,大家都是蹭戏看,谁也不犯谁。 过得悠闲自在,和上岁数的老头几乎没啥差别。 楚娟那边寻找捉鬼驱邪的活却陷入僵局,大半个月过去都没有任何消息,倒是黄玫瑰很是认真的过来拜访,送来一封婚礼邀请函,她终于要和吴德大结婚,日子都订下,就在一个半月后,听算命先生说是个结阴婚的好日子。 隔壁的邻居自那天试探后再无任何消息,既没有其他的试探,也没有找上门来,仿佛那天发生的事情没存在过一样。 平静的生活在距离飘红被毁灭的一个月后某天下午被打破。 “有人来了?”陈继文躺在沙发上,忽然听到自己后院墙有人翻了进来,“岂有此理,竟然连鬼都想偷吗?” 他心里好奇远多于生气,伸手关掉电视,隐去身形后,穿过后门来到后院里。 一个穿着夹克衫,肩膀被鲜血染透的男人戴着帽子正跌跌撞撞的朝着房子走过来,还没到门口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起伏,可能都要被当做死人了。 陈继文看他昏迷过去后,吹开他的衣服,看到腰间竟然有一把手枪,感觉有点意思,用念力操控着搜了个身。 “原来是个警察。”这人衣服内兜里放着自己的便衣证件。 “马光燊,这名字有些熟悉……”陈继文在自己的记忆里搜索一下,很快便找到了他。 “《大闹广昌隆》的男主角,表妹方茵在电影里的丈夫,啧,突然看他有些不爽了。” 陈继文话虽是这么说的,不过还是将地面的血渍翻到土里,把马光燊肩膀中的子弹取出来,又用念力堵上伤口,搬着他来到屋子里。 在大闹广昌隆里面,马光燊就是在卧底追查毒贩的时候吸引了方茵,方茵单方面追求,还拿着他的证件搞砸了他的卧底生涯,正好这位马警官还是个花花公子,俩人很快就恋奸情热起来。 然而马光燊毕竟是个花花公子,好上没多久就又找了个情人,哪怕和方茵结婚也和情人纠缠不断,俗话说两个人是缘,三个人是孽,在一次争吵中方茵被失手推下楼嗝屁,变成鬼附在伞上被写作男主角读作备胎男捡到。 刚好备胎男在电台上班,于是方茵就在电台里讲述起自己的故事,马光燊和情人自然听得清楚,情人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了枪和开光的子弹想再杀一次方茵,正好方茵也拜托备胎男挖出自己的尸体借尸还魂去找马光燊要个说法。 在乱糟糟的闹剧之中,情人一枪打爆了自己、方茵和马光燊的头,这就是三个人原本的结局。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方茵被陈继文横空出世给截胡,广昌隆更是因为闹鬼生意一落千丈,那毒贩自然不会跑到广昌隆附近找不自在,马光燊也就没有去过广昌隆。 他真没想到自己搬了这么远,还能偶遇到马光燊,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没有方茵捣乱,他应该卧底成功了,这是在追查毒贩的时候被打伤?” 陈继文心里猜测着,他倒是不介意救一救马光燊,人家好歹是个警察,好人来着,港岛警匪片里最经典的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警民合作嘛。 第三十一章 生意来了 “呼~” 陈继文刚把昏迷的马光燊搬到客厅沙发上,这家伙就直挺挺的站了起来,目光呆滞的朝着门口走去。 “奇怪。”他用念力固定住马光燊的身体,仔细检查之后,终于发现了问题。 淡薄的诡异气息从马光燊口腔之中源源不断的涌出,好像无数的线捆绑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带动着身体在行动。 “什么鬼东西。”陈继文搞不明白,他的意念移物发展到现在,也就是搬搬东西,挤压一下对手,要整点什么玄学之类的东西,他还真弄不明白。 虽然看得清,也感觉到有东西,可是接触不到,也完全解除不了这种状态,难不成撕开马光燊的身体把里面冒出奇怪气息的东西翻出来? “不过那气息有些熟悉啊。”陈继文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隔壁的邻居。”他翻了翻记忆,找到相似的气息,那天邻居试探他,用的冰玉佩里面就是类似的气息,只不过没有马光燊身上的酷烈。 “隔壁邻居作奸犯科,甚至想要通过超自然能力干掉警察?”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正好他们之前过来试探过,要不要借此机会替天行道?” “算了,不知道敌人深浅,先这样吧。” 陈继文研究了一会,果断放弃继续研究下去的想法,反正凝固马光燊也不费力,一个成年男人能够多大力气,咋可能较劲过他。 他随手把马光燊固定在天花板上,打开电视继续享受自己的生活,任由那气息涌动,反正也动弹不了。 一直在天花板吊到傍晚,倒霉警察体内的奇怪气息这才消耗一空才被放下来,陈继文准备把他丢到外面去,他暂时还不打算暴露自己,换成是街边的老伯、阿婆,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也无所谓,换成警察就有点问题了,万一对方出于好奇一查,发现他是个鬼可怎么搞哦。 “咦,好像就算被人知道是鬼也没什么吧。”陈继文脑袋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鬼也是人变得,在这样一个鬼怪横行的世界里,你说高层不知道有鬼谁信,说不定高层也有鬼的存在呢。” 他想了想,暴露不暴露是一码事,闲着没事让一个陌生的警察干涉自己的生活好像是另一码事了。 “唔~额”躺到在地上的马光燊腹部到胸口抽搐一下,肩膀耸动,嘴巴一开,翻坐起来,哇的一大口浑浊的水吐出来。 “好吧,他替我做出了决定。”陈继文没有趁机隐身,而是一指卫生间,将警官证丢过去,道:“马警官,请你把我家地板擦干净,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马光燊面色迷茫且痛苦的捂着小腹,好一会这才想起发生了什么,把沾了些许呕吐物的警官证在衣服上擦了擦塞进兜里,道:“谢谢你的帮忙,先生。” “不客气。”陈继文坐在沙发上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道:“屋子里比较简陋没什么吃喝,要走的话把地板擦干净,其他的自己请便。” 马光燊掀开衣服看了眼中枪的位置,除了还有些隐隐作痛,伤口发白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异物在里面的感觉。 ‘房子的主人给我取了子弹?’他第一想法是这个,然后又觉得搞笑,取出子弹怎么会都没有切开伤口,而且连包扎都没有,就更别说其他的伤口处理了。 ‘难道我天赋异禀,中了枪都可以挤出子弹自愈,不需要绷带都能止血?’ 马光燊脑袋里胡乱的想着,慢慢爬起身,跨过呕吐物到卫生间单手提着拖把走出来,老老实实的把地板收拾干净。 他在感情上是渣了点,做人可没得挑,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卖力的破案。 收拾好地板,一整天水米未进的马光燊感觉自己又没了半条命,本想坐到沙发上,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口气道:“先生,我能借用一下这里的电话吗?” “我会付电话费的。”他忍不住这样说了一句,对方救他一命是事实,他很感激,也绝对会报答,可让他在重伤的情况下打扫地板也是事实,想让他好声好气的去热脸贴冷屁股,那可就想都别想。 陈继文躺在沙发上,抬起手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话,“请自便。” 马光燊又看了眼伤口,已经结上血痂,加上对方用的是小口径自制枪,没伤到骨头,估摸着再养上一个月,肩膀这个洞就好的差不多了,疲惫的站起身,走到桌边一个电话打到局里。 “喂,是我,马光燊,嗯,对,警号2192,便衣马光燊。” “你们搞什么?!我当卧底就不是人?昨晚的抓捕行动什么情况,为什么最后能连累的到我,妈的,你们是不是” 马光燊张口的就一顿劈头盖脸的骂,骂到一半,电话里已经是一串忙音,他抓着电话站在原地,好一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 “草。” 大约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隔着窗户已经能看到外面站着的同事,坐在地上靠着墙险些睡着的马光燊这才又爬起来,声音嘶哑且低沉地问道:“再次感谢你,先生,请问怎么称呼?” “陈继文。”陈继文切换着频道,“你不用感谢我,警民合作嘛。” 马光燊扯了扯嘴角,笑起来,这话在电影里倒是经常出现,现实里大多数有钱人都不怎么喜欢警察的,笑着他感觉自己更困了,没有再废话,转身步履蹒跚的朝外面走去。 “走了?”陈继文关掉电视,为了罩着点这货不被人灭口,他花了一下午时间在家,他本来和人约好今天下午下棋的,只能放个鸽子了。 没办法,马光燊明显是被什么超自然人物给阴了,他不看着点,那还不如不救,直接在院子里看着他死不就好了。 “今天好像是电影夜月人狼首映吧,等会” “叮铃铃~”陈继文的思索被电话铃声给打断,接起电话,对面是楚娟。 来生意了。 第三十二章 林坤全 “楚小姐,你可千万救救我儿子。” 富态的阿婆拉着楚娟的胳膊,用哀求的语气道。 楚娟很自然的推开阿婆的手,她之前可是当狗仔,完全不会被这样的言语、动作影响到,冷静道:“林夫人,请你把你儿子的事情好好和我说一遍。” “是这样的。”林夫人被楚娟感染,情绪也平和了些许,带头往楼上走,边走边道:“事情要从我儿子林坤全和他那个姘头说起。” 楚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说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做姘头,这个林夫人是否有些…… 林夫人却没有察觉到,继续道:“他那个姘头叫孟薇,一直在庙街做妓女,几年前勾搭上儿子,不知道灌了些什么迷魂药,把我儿子迷的团团转,愣是缠着我儿子要嫁进我们家,可她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嫁进我们家。” “结果就在半个月前,他们两个就跑到碧潭跳湖自杀,幸好我儿子水性好,这才被人救回来,可在医院回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我怀疑……” 林夫人迟疑片刻,继续道:“我怀疑那女人死了也不肯罢休,现在正缠着我儿子不放,所以请楚小姐你过来帮帮忙。” 话说到这里,俩人已经走到二楼的卧室门前,她顿了顿,道:“放心,楚小姐,如果你能帮到忙,钱不是问题。” “好,我知道了。”楚娟伸手握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憋住,拧开门,慢慢吐出气。 卧室窗明几净,此时正好是上午,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两盆绿植摆放在窗台两侧,一个面容憔悴的帅气男人正躺在床上,看见楚娟后,他撑起身体,道:“妈,我都说了,我没事,不需要找什么风水先生,只是心理问题,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很快?下个月你就要和周家大小姐结婚,现在”林夫人口无遮拦的说道。 “妈!”林坤全喝止自己的母亲,然后歉意的笑道:“抱歉这位小姐,我既不需要捉鬼驱邪,也不需要跳大神卜卦算命。” “妈。”他看向林夫人,示意给一份跑腿费让楚娟离开。 “林先生,放心吧,我不是风水先生,也不是道士和尚,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楚娟浅浅的笑起来,笑容很专业,“你的心理问题,可以和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开解开解你呢,更何况,我的收费也不贵。” 林夫人猛地点点头,虽然之前联系到她的人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只要能劝儿子接受治疗,就肯定没什么问题,更何况…… 楚娟是真的便宜,别的风水先生,道士和尚看一次,最起码要几千块,而且还不一定能灵,庙街那些摆地摊的是便宜,可没什么保障啊,楚娟首先人家是正儿八经通过报纸打广告的,价格一千块一次,不灵验还不收费,简直太划算了。 “好吧。”林坤全很是无奈的应承下来,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性格,这种事情不顺从对方一次,那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软磨硬泡。 林夫人给楚娟一个加油的眼神,退出卧室,关上了门。 “小姐怎么称呼?”林坤全微笑着问道。 “楚娟。”楚娟拍了拍背包,一边打量着林坤全,一边拎着小书桌旁的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楚小姐,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林坤全脸上的黑眼圈很浓,眼睛里满是血丝,言语之间克制着那种若有若无的烦躁感,从眼神、谈吐来看,这是个相当正派和有修养的人。 楚娟摸出纸笔,很是认真道:“就从你的女朋友孟薇开始吧。” “好吧,我就知道我妈一定会说孟薇的坏话……”林坤全脸上流露出几分悲痛之色,将自己和风尘女孟薇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说至情深处,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淌。 陈继文在背包的收到信号钻出来,他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眼前这个叫林坤全的男人,身上被若有若无的怨念缠绕着,看来那位孟薇小姐可能真的变成鬼了。 莫非又是一个十二少和如花? 他有些拿不准,不过想要解决也不难,一是治标,随便找个和尚道士,或者干脆到庙里请上一到符,也就解决了,就是他也可以随时用念力把这怨念给磨灭,难不倒哪去,可这只能解决一时的事情,以后女鬼再找到林坤全,怕是不会这么简单了。 二是治本,也就是直接去找那死去的孟薇,问清楚事情,倘若作恶就把她打入阴间,送她去轮回,要是有其他冤情,那再另说。 陈继文打定主意晚些去碧潭看看那女鬼是什么情况,便没有再动作,而是认真的听起林坤全和孟薇的爱情故事。 大约十几分钟后,林坤全将所有的一切说了个清楚,故事与林夫人说的有些出入。 比如他和孟薇其实是两情相悦,娶孟薇也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为什么要自杀也是因为母亲一再相逼,逼着他娶一位富家小姐,也就是周家的那位千金,最后导致孟薇提出要殉情的要求,结果没成想被人救起来,没死成。 楚娟听的又是叹息又是点头又是安慰,听完所有的后,起身道:“林先生,我去个卫生间。” “好,出门右转,靠窗的那间就是卫生间。”林坤点点头。 陈继文听到‘去卫生间’的暗号后,跟着离开卧室,一路来到卫生间里,确认附近没人,锁上门后,显出身形坐在窗台上,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假的。”楚娟很是笃定的做出判断,“最起码有一部分是假的。” “为什么?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很认同他的故事,差点都陪着他掉眼泪了。”陈继文有些奇怪的问道。 楚娟摇摇头,“你不觉得刚才的故事里有问题吗?” “林坤全,他的形象在他的故事里太高尚,也太痴情,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尤其是要娶周家大小姐那部分。”她分析道。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十二少和如花的故事可是珠玉在前。”陈继文提醒道。 他总感觉,支撑着楚娟做出判断的,是那个‘直觉’,而不是其他线索。 第三十三章 再次登门 “不,反正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楚娟说服不了陈继文,索性承认就是感觉的问题。 陈继文不想在这件事上争论,感觉是没办法分别出对错的,于是道:“暂且不说对错,林坤全怨念缠身,这大概就是他睡不好觉的原因了,估计孟薇应该已经和如花一样了。” “你能解决吗?”楚娟问了一句,然后补充道:“如果解决之后,会影响到孟薇找他,那还是算了。” “解决不了的话,我们会有钱收吗?”陈继文笑着问道。 楚娟默然,她其实这一个月来都挺挣扎的,找一份正式工作,还是真的如陈继文所说,一人一鬼搭档捉鬼驱邪,她念起如花,想到那段帮助如花追查十二少时的充实,还有得知一桩未了往事的满足,推动着她走上道路的,是对未知的好奇,也是性格使然。 可她因为见过如花这样痴情又悲惨的鬼,内心早就在这个类似的故事中,偏向于素未谋面的女鬼孟薇,眼下让她收钱帮助林坤全…… “那份钱我自己补给你。”楚娟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楚小姐,你以为我是死要钱的鬼吗?”陈继文转瞬想明白她的意思,有些好笑的问道,“放心吧,所有活人的事你来处理,鬼的事情我来解决,这件事你来做决定就好。” “我们是搭档,肯定要共进退,哪里有我收钱你赔钱的说法。” “不过,哪怕除去那怨念,日后孟薇找来也不会费什么事,更何况我们知道他们死的地方在碧潭,所以……” 楚娟恍然,惭愧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她刚才那句‘补给你’帅是很帅的,却隐隐有不信任陈继文的意思,想了想,她又道:“叫我阿楚就可以了。” “阿楚。”陈继文从善如流直接改口,“你可以叫我老陈,我们先回去帮林坤全驱散身上的怨念,然后收钱走人,我晚上去碧潭,见一见孟薇,把事情查清楚。” “好。”楚娟顿了顿,“去碧潭带上我吧,我……以后总是要见鬼的,早一点见,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没问题。”陈继文痛快的答应下来,“不过我提醒你,你已经到卫生间十几分钟了。” 楚娟脸上的表情一僵,随手按下马桶冲水,洗了洗手,这才开门快步朝着卧室走去。 林夫人站在走廊里,看见她后迎过来,紧张道:“楚小姐,我儿子怎么样?” “放心吧,很快就没事了。”楚娟安抚了一句,重新回到卧室。 林坤全靠在床头,第一时间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脸上满是麻木,直到楚娟都坐回椅子上,他这才转动眼球,回过神来。 饶是楚娟心里在怀疑这家伙,却也不免有几分可怜他,长时间睡不好觉那种折磨,已经快要把他变成行尸走肉。 “啪”陈继文打了个响指,缠绕在林坤全身上的怨念便应声溃散。 “呵~额”林坤全的呼噜声在下一秒就响起来,几乎是瞬间睡着,完全没有任何停顿,极其丝滑。 楚娟压低声音问道:“解决了?”陈继文点点头,知道林夫人就在门外,也没说什么重新钻回她的背包里。 “呼~”她站起身搓搓发热的脸颊,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接取并完成了第一单活之后,她的情绪就有些激动。 在来之前,哪怕是在林家门前,她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行,现在眼看就要拿到钱了,那种一块大石落下来的感觉实在有些爽,更别说这份工作还是驱邪。 在她小时候,就曾经幻想过自己变身女侠,在都市中行侠仗义,顺便去踢跑路老爹的屁股。 “做一个与鬼神为伍、游走在阴阳两界的坤道,好像也不错啊。”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亲眼见到儿子林坤全睡得香甜,林夫人可比楚娟激动多了,如果不是怕打扰到儿子,都恨不得当场尖叫起来。 俩人来到楼下,林夫人热泪盈眶,千恩万谢的把准备好的红包奉上,坚持亲自把楚娟送出大门。 离开林家后,一人一鬼分了钱,约定好傍晚见面一起去碧潭,就分开来,各回各家。 陈继文刚到自己家门口,便看到马光燊坐在门口的车里,叼着烟看杂志,时不时看向前后两边的路。 “来找我的?”陈继文飘到下坡的拐弯处,确认周围没人没摄像头,这才显出身形,慢慢走回家。 “哎,做鬼久了,走路还真是麻烦啊。”他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走路主要是得让活人看起来正常,可鬼都是轻飘飘的,这也是他能跟着风走的原因。 他想要正常走路,首先得把自己压在地上,然后每一步都得用心去模拟生前的样子,要不然就会走起来轻飘飘的,甚至会有脚跟不着地,只有脚尖点地好像轻功一样的走法。 马光燊看到陈继文出现后,掐灭烟头,随手把杂志扔进后座,开门下车,靠在车门上,道:“先生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马警官,有什么事吗?”陈继文停下脚步,问道。 “我们已经确定南星苑有一个贩毒集团的窝点,局里想请你回去做调查。”马光燊和陈继文对视着说道,“因为你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帮你做担保。” 陈继文挑了挑眉,“那我还要多谢马警官你了。”说实话,想请一个鬼回警察局里担保,这未免…… 马光燊摸出烟来,自己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把烟盒向前示意陈继文也过来拿一根。 “我不抽烟。”陈继文摇摇头。 马光燊把烟盒塞回兜里,嘴上叼着的烟也别在耳朵后面,道:“我这次来不是想向你邀功的,如果你之后有什么麻烦,就过来找我,这是我的call机号。”他甩出一张名片,然后也没废话,坐回车里,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有意思,毒贩的窝点?会是我的好邻居吗?”陈继文扭头看向隔壁,那里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三十四章 碧潭 傍晚。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陈继文有些难以置信,上午分开的时候,还都是坐着地铁,他还特地规划了一下路线,准备坐地铁转巴士去碧潭,结果楚娟竟然开了一辆有些老旧的别克车来。 “下午。”楚娟熟练的换挡、加速,离开南星苑后,道路宽敞平坦多了,“正好拿到第一次工作的活,我就贴了三百块找人买辆二手车,以后要到处跑的机会多着呢,总不能每次都坐地铁吧。” “八百块的二手车?会不会中途坏掉啊。”陈继文第一想法就是这个。 “放心吧,卖我车的家伙是个职业的二手贩子,叫汉森王,我以前做记者的时候和他打过很多次交道,这次的工作也是通过他联系到的。”楚娟笑着回道,“别说八百块,就是五百块的车他都能搞到,而且保证不会有什么问题。” “厉害啊。”陈继文感叹一声,五百块和八百块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二手车,拆了零件卖掉差不多也就这个价格,这个叫汉森王的家伙,砍价能力绝对牛x啊。 “对了,我听说方茵,就是你的表妹住到疗养院,发生了什么?”楚娟平稳过弯,随口问道。 陈继文摸了摸脸颊,“额,和鬼长时间相处是会有问题的,她就是身体被阴气侵蚀所以要去疗养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放心吧,只是偶尔一起出去抓鬼驱邪不会有问题的。”他补充道,随着做鬼日子的变长,他也慢慢熟悉了自身的一些特性,能被阴气侵蚀到方茵那个程度,要么是二十四小时在一起,连续不间断几个月。 要么是天生体弱多病,阳气弱的活人,不然哪里有那么容易控制一个活人,真要那么容易,这个世界也就不会是活人当家做主了。 不过世界这么大,肯定也有意外情况,陈继文还没遇到过,自然也只能留下一个空白了。 楚娟听着倒也不慌,她之前和如花相处那么久都没事,心里对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怕,甚至还能笑着开玩笑道:“如果我也出问题,可没钱去住疗养院,到时候就全看你了。” “那是一定,你要相信搭档我,好歹我也是个鬼来着,想要挣点钱还不轻松。”陈继文也笑着接下话茬。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半个多小时,车子开到碧潭附近,楚娟找了个位置停好车,一人一鬼沿着碧潭边上的公路慢慢朝着码头散步。 碧潭是凤凰溪的一处河段,因为地势从陡峭变作平缓,河面较为宽阔而形成水潭状,所以被称呼为碧潭,水面波澜不惊,水色澄碧,有许多种类的鱼过此处入海或者回流,所以还算是一处人相当多的景点。 不过与其他景点不同,这里不出名,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尤其是住在附近不远的人,也因此围绕着碧潭的街边形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商业街。 白天钓鱼的老哥们一坐能坐一天,喜欢游船河的男男女女也是热衷于租条船到河上独处一下,围绕着他们出现了许多相关的店铺,钓具店,水产,河边餐厅,咖啡馆…… 而到了晚上,这里就又摇身一变成为夜市,针对晚上出来散步的人,撑起一个个地摊来,倒也不算冷清。 陈继文显出身形,借着夜色掩盖,没有演的天衣无缝,却也没什么人能发现,沿着岸边走了许久,他都没有在碧潭表面感应到鬼出没的气息,阴气倒不少见,可现在是晚上,潭水本身就容易滋生阴气。 他和楚娟商量一下后,一起出钱租了条船,准备到碧潭里面看看情况。 “两位可要小心些。”站在码头刚刚租给他们一条船、还借了一盏灯的船公忽然出声,“前几天有客人说见到有东西在水下,如果有事就大声喊,我就去救你们。” “多谢。”陈继文道了声谢,一撑杆,小船晃晃荡荡的飘离码头,那船公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确认没啥事情,这才转身回到小屋里去。 待到岸边的事物都有些模糊,他松开装样子的手,让念力缓缓推着船慢慢前行。 “好安静啊。”楚娟靠在船上,伸手在水面拨动,一串串涟漪散开,“有什么发现吗?” 陈继文摇头,“还是感觉不出什么,再转一圈,如果没发现什么,我就到潭底去看看。” 他有点深水恐惧症,前世看着幽暗的潭水很是发怵,不过这辈子变成鬼后,因为夜能视物,视力也相当好,看着潭水倒也没那么害怕,哪怕是水下几米深的游鱼,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再往下水中杂质就多了些,也更暗了,他估计能一眼看到底。 说白了,鬼的视力其实也和光有关系,完全没光的地方,就要依靠其他的感官了。 楚娟从背包里摸出一根小巧的手电筒来,递给陈继文,道:“防水的,我想你应该用得到。” 陈继文接下手电筒,船还在不紧不慢保持着匀速前进,大半个小时后,碧潭也差不多转了一圈,中途楚娟因为无聊,还专门划会船,过足了瘾。 到最后也还是没什么发现,那死去应该已经变鬼的孟薇也不知去向。 “我下去看看,你自己划船靠岸,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大声喊,我能很快出来。”陈继文嘱咐了一声,带着手电筒纵身跳下水。 “咕嘟嘟~” 水面冒出些许气泡,很快变恢复平静。 “入水的感觉很奇怪。”陈继文打开手电筒,用念力不断的向下挤压自己的身体,鬼的身体似乎完全不溶于水,在跳下水的时候,如果不是念力,他可能要站在水面上了。 入水后好像接触到某种带着粘性的液体一样,很不舒服,越往下去,向上的排斥感越重,不过怎么样也都抵不过念力,就是他会感觉有些憋闷,和在活人面前隐去身形差不多。 不多时,他便抵达了潭底,在念力的作用下,飞速的在水中穿行起来。 第三十五章 孟薇 “潭底的阴气好重!” 在这样的阴气环境下,陈继文并没有感觉到舒畅,正相反,他只感觉束手束脚,那些阴气浑浊泥泞,完全没有办法吸收。 仔细感知一下,整个潭底少说得有数十个阴魂不散的鬼类,而且大多都凶的很,对他的到来完全不欢迎,一个个的阴气都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想想也是,这样一个存在时间过百年的水潭,如果没有些尸体和水鬼那反而不正常了。” 陈继文很快想明白,在水底停留的时间越长,他便越能感受到那些水鬼有多么的凶悍,阴气的冰冷已经足以让他一个鬼感受到寒意,倘若不是他用念力强行驱逐了附近所有的阴气,让别的鬼知道他不是吃素的,估计一下水就要玩一出鬼打鬼了。 在一众水鬼的排斥下,他的行动不得不靠近了些许空白的上游位置。 “那边不能去。”他忽的停下脚步,在碧潭上游另外一边的山坳,传来了极为怨毒的怨念,气味很淡却如同附骨之疽,通过水开始蔓延,正常的阴气根本无法稀释这样的怨念。 “怪不得那群水鬼完全不敢接近,只愿意留在潭水下游,上游到底有什么?” “这鬼也太……”他一时半会找不出形容词来,如果说一般的鬼依靠阴气来玩上一些把戏,念力、隐身、穿墙之类的东西,水鬼因为死的很痛苦,又大多无人祭拜,所以阴气格外的多,可以不要钱的挥洒阴气来砸死其他鬼,甚至强行控制人类或者鬼。 但无论是普通的鬼还是水鬼目标都很明确:报仇、完成未了的心愿、投胎。 可这只鬼,就是无穷无尽的怨念交织在一起,恨不得所有人、鬼全部都死光,连自己都不放过,怨念自噬,然后啃噬阴气壮大,分裂,再自相残杀,这样反复养蛊一样的操作下,已经诞生了能够通过附着在水上吞噬一切的怨念,这样纯粹的怨毒已经不再是鬼了,更像是一种病毒。 鬼演变出来的病毒。 “不管了,暂时我也处理不了这玩意。”陈继文实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玩意,不过这玩意蔓延的速度也慢,水底一般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钻下来,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他一个做鬼还不到一年的新鬼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忽略掉那诡异的怨念,他循着气息在潭底寻找起新鲜的水鬼来,不多时便找到了目标,一具大半埋在淤泥里已经被泡发成巨人观的尸体,外表极其恶心,当然,想必其他尸体早些年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只是现在已经都腐烂成骨头而已。 不过从熟悉的怨念来看,应该是孟薇无误了,迟迟不肯散去的浓烈怨念与还在迷茫状态的魂体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不愿离开人世的鬼,只是没有人供奉又还没过七七四十九天,这只鬼还茫然无措的徘徊在尸体附近。 陈继文不客气的抓住迷茫的鬼魂,快速穿行离开了水底,脱离水面后,鬼魂身上的阴气骤然下降了三个层次,等到抵达岸边,阴气几乎降到了游魂野鬼的层次。 “原来水鬼离开水会变弱吗?”他看着这外形是一团阴气聚合体的新鬼开始抖动起来,大概猜到,阴气削弱会让新鬼恢复神智,这个原理其实就和打活人巴掌差不多,正常昏睡的人打上几巴掌,踹上几脚,怎么样也清醒了。 他毫不客气的又拍散了鬼魂身上的部分阴气。 “我……”鬼魂因为骤降的阴气慢慢恢复了神智,通体散发出幽幽青光,阴气开始扭曲变形,很快变成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形象,在经历短暂的失神后,她伸手捂住自己的重点部位,语气略带慌张道:“你是谁?我在什么地方?” 陈继文有些尴尬的别过脸,那边已经把船还回去的楚娟走过来,看到女鬼赤裸的样子,加紧脚步,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请问你是孟薇小姐是吗?”楚娟查过孟薇的事情,不久前还在报纸上挂着,照片和眼前赤裸的女人外貌一模一样。 说实话,如果不是认识如花和陈继文这两个,她根本不会有勇气走过来。 “是我。”孟薇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因为她比楚娟要高一些,而且身材也更丰满,所以哪怕已经是外套,披在她身上也完全掩盖不住春光,她有些窘迫的蹲下来将暴露的位置蜷缩在外套里面,不过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陈继文仍然保持着别过脸的状态,他的道德水准说不上很高,却也还有点绅士风度。 “孟薇小姐,你还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吗?”楚娟语气轻柔的问道,生怕触怒眼前的女鬼。 孟薇茫然的抬起头,脑袋里乱糟糟的记忆不停的浮现着,喃喃道:“坤全,安眠药,我……” 她的表情变来变去,良久,她脸上一片死寂,低低道:“我死了。” “我们是来找你的,孟薇小姐。”楚娟思量再三,看她脸上表情那么难看,决定从自己这边介绍起,然后再切入到死因上面。 “找我?”孟薇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作为鬼,她的记忆不会出现任何疏漏,生前的她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眼前的这两个人—— 不对,有一个是人,另外一个是鬼。 孟薇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猜测道:“你们是鬼差,要送我下地府吗?” “怎么会。”楚娟有些哭笑不得,“我们其实是做捉鬼驱邪的相关人士,因为林坤全他自从落水被救后始终无法睡好觉,找到我们帮忙,我的搭档发现他身上有你的怨念,从他口中了解了一些你们的事情后,我们才决定过来找你问一问情况。” “坤全,他……”孟薇迟疑了片刻,也没有试图反抗,重点放在了楚娟的后半句上,“林坤全他是怎么说的?” 楚娟花了点时间将林坤全口中的故事略微精简讲述出来。 “骗子!”孟薇的表情扭曲起来,尖声喊道。 第三十六章 搭档 “从一开始就是他追求的我,也是他提出要娶我过门。” “那天他和我说,他家里让他娶一个富家小姐,我酒后一时冲动才说出要一起死的话。” “是他怂恿我吃了药,又带我到碧潭来,把我丢下去,他倒好,独自一个人逃走。” “痴情,呵!” 孟薇想起死前的事情,冷笑一声,周身的怨念好像沸水一样翻滚起来,眨眼间就聚拢起一大片阴气来,双目泛着绿光,眼看就要发作。 “孟薇小姐,请你冷静一下。”陈继文话说的客气,却毫不留情的驱赶阴气、打散怨念。 这行为对鬼来说就好是给上几巴掌,然后扒光衣服一样,这也是为什么那次他如此对待飘红之后,飘红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的原因。 楚娟看得心惊,如果不是胆子大恐怕早就在孟薇冷笑的时候跑了,那漂浮在附近的黑气、绿光,简直让人心底发凉。 “啊~” 孟薇喘息一声,跌坐在地上,被打散怨念、驱走阴气后,她也就没得发作空间,只得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想问问他,为什么我死了,他却还活着!”声音凄厉异常。 陈继文未曾言语,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把自己定位成高高在上、负责审判的身份,正相反,因为他是个鬼,他反倒更能同情孟薇,不过他总归曾是个人,也不打算去帮助孟薇报仇。 作为捉鬼驱邪双人组中负责提供武力支持的鬼,他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楚娟。 鬼管鬼,人管人,不相干扰,他负责压制鬼的怨念,防止鬼情绪激动之下滥杀无辜,楚娟则给出最后的解决方案,这就是他的想法,也是对搭档以及这人类世界的尊重。 鬼之间弱肉强食,陈继文遵守规定,找准飘红弱小的时候灭口,正如他做人时遵纪守法一样,他是个很喜欢遵守规定和能够适应环境的家伙。 涉及到人和鬼的事情,他只保证鬼不会随意杀人,如何解决交给楚娟,让她来思考。 这才是他们搭档的意义所在,倘若楚娟只是一个花瓶,只是陈继文的附庸,也就不是搭档了。 楚娟听着、看着,心生怜悯,有一种要不要让孟薇去报仇的冲动从心底升起,为了追寻认同,她看向陈继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搭档只是带着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过了一会,孟薇还瘫在地上不言不语,刚才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将她所有想说的都已经说完。 “孟薇小姐,你是想让林坤全死吗?”楚娟忽然直白地问道。 “是,我要他死,我要他下来陪我。”孟薇的语气并不激动,很是冷静,带着刺骨的寒意。 楚娟点点头,道:“我觉得,其实你让他死反而是在帮他。” 孟薇抬头看过去,脸上仍旧面无表情。 “你让他死了,他这辈子都不用再付任何代价,摆脱一切烦恼痛苦,转世投胎,又能重新做人,这样你真的认为自己报仇了吗?”楚娟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 孟薇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以这样的视角来看,确实,杀死林坤全根本达不到那种报仇的爽感,她死时感受到的背叛,心中的痛苦,又怎么能一死了之。 “就在今天上午,我们见到的林坤全,被你的怨念折磨的到现在都无法入睡,痛苦、憔悴,哪怕你不杀他,他也会很快自杀,你杀了他,只是在帮他。”楚娟趁热打铁,隐瞒掉怨念已经被除去的事实,继续劝说孟薇。 “那……”孟薇明显动摇了,可偏偏她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而且情绪相当容易走极端,生前男朋友要和人结婚就想着殉情,喝两口酒被人劝了劝,脑袋一热就把药吃进肚子任由别人处置,死后就更加如此,鬼作为意识体,情绪会更直观的体现出来。 楚娟已经看懂眼前的女鬼是什么性格,也放下心来,以一种我是在帮你的语气道:“不如这样,林坤全既然把你害死,那么肯定会留下痕迹,我来帮忙,咱们把他送进监狱,断了他娶富家大小姐的路,让他痛苦一辈子,再让他父母把你送上神桌,每日烧香供奉。” “把犯罪的人绳之以法,让受害者得到补偿,这样才算皆大欢喜。” “所以,你没有必要杀死林坤全,让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孟薇还在思索,陈继文已经点头露出赞许的笑容来,楚娟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问题,何必要亲手杀人,让自己手平白沾上鲜血,唯一的问题就在于—— 怎么才能把林坤全绳之以法,抓进监狱呢? 倘若是孟薇刚刚沉湖死了,林坤全没有处理好证据,还能借助酒店房间里的证据、购买违禁药物的渠道来定罪,可到现在,证据应该早就被抹消,单纯靠人类的手段已经不可能定罪。 思来想去,恐怕楚娟的想法,大抵是用威逼的方式强迫,在她的概念里,鬼出现在面前,普通人应该就跪地投降等待发落,接着甘心去自首,顺便供奉孟薇。 “可惜……这条路大概是行不通的。”陈继文下了定论,林坤全家里并不是普通人,算是中产家庭,父亲是港岛中文大学的教授,现在更是有个周家的未婚妻在,真要使鬼怪手段,那些有钱人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道士、和尚、风水先生,港岛这地方多如牛毛,真舍得花钱,绝对能网罗一大批,鬼想要对付有钱人,反而杀人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除非陈继文愿意撕破脸,亲自上阵大杀四方,见一个反对的就拍死一个,要不然想让孟薇沉冤得雪,那可就太难了。 而且就算他愿意,那后续引出其他麻烦又该怎么解决呢? “不过,难就不去做吗?” 陈继文如此想着,并没有泼冷水的意思,他由衷的希望楚娟能够知难而上,勇气是人类最伟大的赞歌,不过就算退缩,他也不会说什么,分工明确,选择交给搭档,而他只负责出力。 “好,我答应你。”孟薇抬起头,脸上带着坚定的表情。 第三十七章 酒店 “噗通” 楚娟和孟薇约定好暗号,欣喜的目送她回到水里,然后转头用邀功的眼神看向陈继文。 “厉害。”陈继文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让林坤全伏法?威逼的事情我可帮不了你。” 他和楚娟搭档的目标,一是想挣些钱,二就是想要探索一下这个世界,可没想过要自己招摇,他又不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万一神佛满天飞,他跳出来不是当场白给? 穿越过来的世界看上去很正常,然而有鬼怪、道士,还有鬼差、地府之类的东西,还有很多前世港片的人物,谁知道会不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长相和善自称将臣的家伙。 用楚娟做掩饰,慢慢去接触普通人之外的世界,陈继文不着急,也急不来,最好能找到和普通人长时间相处的方法,要不然他可就要辜负佳人了。 总不能让方茵当场自杀下来陪他吧,就算死了也不一定变鬼,万一直接去投胎了呢? “不能威逼吗?”楚娟有些失望,不过看样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抱多大希望,很快就振作起来,道:“放心吧,如果需要帮忙我会来找你的,或许我也能来找孟薇帮忙。” “加油。”陈继文保持微笑,鼓励她一句。 楚娟不满的挤了挤眉毛,总觉得这家伙对于自己的努力并没有很看重的样子,“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正好顺路。” 一人一鬼没有在碧潭久留,驾车向来时的赶去,临走时,横在碧潭的桥上,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笛声?”楚娟朝着桥上望去,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背影正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边吹笛子边朝对岸走去,不一会功夫便消失在黑暗中。 作为新闻记者的直觉让她记下这一幕和那笛声,然后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哗啦”岸边,孟薇的脑袋浮出水面,她眼神复杂的看向渐行渐远的汽车,不知为何的叹了口气,继而钻回水中。 半个小时后,南星苑。 “喂,老陈。”楚娟看着正要进家门的陈继文忽然喊道,“你看着吧,我一定会查出证据,把那个渣滓送进监狱的!” 陈继文笑而不语,想要在一个警方已经定性的案件中,靠法律把有钱人送进监狱,那你最起码也得是个要么有钱要么有权的人,一个小报纸记者想要把有钱人送进监狱,难度不要太高。 最后大概率还是要让孟薇出马,至于他,他决定在最后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才帮忙擦屁股,怎么说也是搭档,就算有危险,他也会把楚娟给捞出来,孟薇就自求多福吧。 “努力吧,阿楚,孟薇。”他看着楚娟充满斗志的开车离去,默默道。 之后几天,楚娟每天早早过来,喊上陈继文,一同到处调查,晚上再去碧潭和孟薇比对、汇总消息。 最先找到的,是一家名为霓虹月色的酒店,这里是之前孟薇工作的地方,额,也就是提供小姐的工作场所,楚娟刚进门就碰了一鼻子灰,别说找林坤全和孟薇之前待的房间和调取监控录像带,就是聊天都没人开口。【注:70年代左右磁带录像机出现后,就已经有了监控】 没办法,只能请陈继文出马。 “那个女人来干什么?”穿着西服的大堂经理皱眉看着坐在大堂的楚娟,低声问道。 前台小姐同样低声回道:“她说她是孟薇的朋友,想来拿孟薇留下来的遗物建一个衣冠冢。” “孟薇?”大堂经理当然记得这个女人,那个给他带来不小麻烦的野鸡,不过眼前的女人时隔这么久才过来,身份绝对是存疑的,于是吩咐道:“找人看着点她。” 说罢,他没有在前台继续停留,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陈继文跟在他身后飘进电梯,一路来到顶层六楼后,出电梯后,大堂经理直奔靠角落的房间,敲门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进来。” 拧开房门,里面房间非常大,靠窗户那一侧,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窝在椅子里面,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双脚搭在棕色的豪华办公桌上,办公桌对面是一个围绕着茶几的沙发,寸头、夹克的青年坐在沙发上捏着核桃吃。 “老板,楼下有个女的跑过来要之前孟薇的东西。”大堂经理瞥了眼那坐在沙发上的青年,低头道。 “孟薇?”中年男人略带疑惑的重复道。 “就是之前死掉的那个小姐。”大堂经理解释道。 中年男人放下腿坐直身体,“和人殉情的那个?”他笑起来,“有意思,上个礼拜周家的人过来拿走所有的东西,现在就有人来要?” “阿蛇,下去跟上那个女人,查查她是什么身份。”他看向那开核桃吃的青年。 阿蛇点点头,随手抄起茶几上的枪塞进腰带,正要出门,便被喊住。 “你别带枪,万一那女人是条子就麻烦了,不要轻易动手,查清楚回来告诉我。”中年男人吩咐道。 阿蛇拔出枪丢在茶几上,开门离开。 “老板,我们……”大堂经理摸了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问道。 “告诉兄弟们这两天不出货,等查清楚再说,还有,你去日本人那边,通知他们这几天也不要货了。”中年男人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不要货也不送货,万一那些”大堂经理欲言又止。 中年男人摆摆手,斩钉截铁道:“随他们闹,下个月雄爷就从湾岛回来,什么事不都随便摆平,这期间绝对不能出事。” “是。”大堂经理又擦了把汗,转身离开。 他走之前,房间内安静下来,中年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账簿,翻着账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继文看了一会实在看不懂,又在房间里找了找,好像也没什么其他的线索,干脆离开房间,在酒店里游荡起来。 顶层挺空旷的,除了这间大卧室以外,就只有一个财务室有人,里面有个女人正百无聊赖的涂指甲油。 陈继文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下楼去了。 第三十八章 周家 “一无所获。” 离开霓虹月色后,陈继文对着楚娟摇摇头,二楼和三楼的走廊以及酒店的前后门确实安装有监控摄像头,那么大的东西他不会认不出。 他去了一趟就监控室,里面的设备他不会操作,也不知道录像带放在哪里,更没办法大摇大摆的把机器带走,他又不会幻术和读心术,想要悄悄拿到录像带完全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楼上楼下,除了见识不少香艳场面以外,还知道里面是一伙有活力的社会团体,他们的老大名叫‘雄爷’,下个月从湾岛回来,他们平日里的工作除了帮助失业的女性工作者以外,还有就是当拆家(中间商),收货送货,至于这个货……嗯,理解万岁。 关于孟薇的事情就很模糊了,只是知道她的遗物被‘周家’的人给取走了。 “也就是说,孟薇的遗物里面应该有证据,可惜已经拿不到了。”陈继文有些惋惜,他们来的还是太晚了,一个星期的世界足以让那些证据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坐上车后,他便把听到关于孟薇的事情说给楚娟听,就在楚娟消化这些消息时,他忽然在后视镜里看到骑着摩托车缀在后面的身影,意识到还有一个麻烦等着解决。 于是道:“阿楚,霓虹月色里面那些人不止是色情场所,而且那些人还涉及到大麻之类的东西,你刚才进去已经被盯上,现在后面就跟着一个枪手。” 楚娟瞥了眼后视镜确实发现了那戴着头盔、骑着摩托的家伙,心里倒也不慌,常年做狗仔队的人怎么可能会惧怕这种小事,“没关系,看我甩掉他。” 说罢,她一踩油门,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车子流畅的越过前面的车,七扭八拐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后,极为惊险的加速超过一辆大货车,在大货车的遮掩下,后面的骑手失去了目标,再次追上去,车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楚娟打着方向盘,绕了一个大圈朝着南星苑的方向驶去,这才道:“老陈,我先送你回去,等我朋友那边查到林坤全当天行车路线,我再来找你。” 孟薇还记得生前林坤全是开车来找她的,车牌号、颜色、型号她也通过翻阅记忆回想起来,她吃下不知名药片陷入昏迷,大约十几分钟后就落入水中死亡,霓虹月色到碧潭相距七八公里,十几分钟时间绝对不可能带着一个昏迷的人步行过去。 所以车子也成为了很重要的线索,楚娟一早就打电话让认识交警的朋友帮忙查行车路线去了。 “我觉得你的目标应该放在周家和那位要嫁给林坤全的小姐身上。”陈继文开口道,他在听到周家把孟薇遗物拿走之后,就意识到一件事—— 周家有问题。 如果说林坤全和周家小姐的婚姻是攀附,那么周家在知道孟薇的存在后,不可能再促成这桩婚事,当然,孟薇死了,婚事继续,有可能是周家小姐特别喜欢林坤全。 不过周家现在已经是明确知道,林坤全杀死了孟薇,那么又为什么帮忙遮掩,还要让自家的小姐嫁给一个杀人犯呢? 哪怕周家小姐恋爱脑,周家那么一个有钱人的大家族,不可能当家做主的人都是傻子,就算不介意,也不会如此着急,孟薇这才死多久,不到一个月,婚礼下个月都要举行了。 “林坤全身上有什么是周家看重的吗?”楚娟也意识到了这点,喃喃地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振奋起来,“我明白了,除了周家和那位周家小姐,我会重新查一查林坤全和林家的情况。” 她不怕对手动作多,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做得多就会留下线索,什么都不做,她反而更难摸到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楚娟并没有带上陈继文,一是确实不方便,她那边打打电话,到处跑找人,询问,再绕一圈到南星苑来有些麻烦,二是也用不到陈继文出手,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陈继文也乐得清闲,每天和楚娟保持两个电话,用来沟通情报,听说进展飞速,她已经拿到了行车记录,在霓虹月色酒店附近有一家银行门前的监控在那天晚上差不多的时间拍到开车的林坤全。 至于周家的消息就非常少了,大多都是些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有钱的世家大多很忌讳家庭内部事情到外面疯传,现在又不是互联网时代,很多消息相当闭塞。 唯一知道的,是周家那位已经过世的周老爷有三子两女,周家的三位少爷都已经结婚生子,有两个都有女儿,那两个周老爷的女儿也同样结婚生子,还是入赘的那种,孩子都姓周,算来算去,能够被称呼为周家小姐、适龄结婚的足有四个。 当然,无论哪位周小姐,都和林坤全没有半点交集,人家之前都在国外留学的,根据楚娟的调查,林家可以说是屁都没有,林坤全更是废物,就大学都是通过自己父亲的关系进去的,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有一副帅气的皮囊,实打实的一个草包。 这足以证明,周家小姐和林坤全的婚姻绝对是有问题的。 面对越查越多的线索,楚娟是越查越兴奋,曾经属于娱乐周刊记者的那颗八卦心完全被激活。 陈继文也挺感兴趣的,任由楚娟开开心心的调查,他除了日常生活以外,偶尔还会去碧潭看,那地方水下多鬼,如果能发现几只穷凶极恶又敢上岸的家伙,他也能干掉一个,尝尝鬼死后留下的印记到底什么味道。 还能顺便监视一下水下那蔓延的怨念,如果真的出什么问题,他好及时做反应。 …… 南角警署。 “尸有很多种,死了很久变僵硬的就叫僵尸,死而不僵的就叫行尸,我怀疑有人利用行尸运毒。”寸头粗眉一身黑衣的男人板着脸解释道。 “咳”办公室门口的一声轻咳,“立正!”除了椅子上的男人以外,办公室内所有警察都站直。 推着轮椅的警官慢慢来到男人面前,笑着伸出一只手来。 “臭老四,听到有人说神道鬼,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一点没变。” 第三十九章 麻烦上门 第二日,南星苑,陈继文家隔壁。 “放……过我”穿着背心的壮汉凭空被吊起来,眨眼间便没有呼吸,四肢自然垂下来,接着尸体重重的落地。 “想不到警察里也会有同道中人。”和服女人眼角流露出几分笑意,“试探的机会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到……” 她的话说至一半便没有继续下去,伸手从袖口中抽出一朵连茎的菊花,轻轻一搓,花瓣纷飞,从花蕊中抽出一条绳来,在手指缠绕一圈置于尸体的额头,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液从指尖流淌下来,那趴在地面的尸体忽的直立起来。 接着,她对站在一旁的男人道:“准备撤离。” “是。”男人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和服女人缓缓站起身,双臂从胸口伸出,宽大的和服自两侧滑落,露出她身上黑色的紧身忍者劲装,她用日语轻声道: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鬼神吧。” 二十分钟后,陈继文家里。 “彭!彭!彭!”打皮球一样的声音响起。 “阴气在波动?还有这个噪音……”陈继文从沙发上飘起来,“我的好邻居又在搞什么?”他径直飞出屋子,还没等抱怨,便听到‘轰’的一声,自家院墙便坍塌下来,一个傻大个躺倒在院子里。 “啊~”傻大个低沉的吼叫一声,爬起身来,面目狰狞的朝着隔壁冲过去。 “搞什么?”陈继文愣在门口,“这玩意,不是人吧。”他有些不确定,反正他是没见过有哪个人能浑身上下都是阴气的,如果不是那傻大个明显还有实体,他一定以为这玩意是个鬼。 “彭!”又是一声闷响,傻大个横飞进院子,紧接着一个浓眉毛男人也飞身窜进来,在看到陈继文后,面色微变,抬脚将傻大个的脑袋踩住,单手结印扣在傻大个的额头上。 “嗤~”青烟升起。 傻大个伸手抓住浓眉毛的肩膀,张口一喷,噗的一声浓烈的青黑色气息照脸冲来。 浓眉毛一仰头,身形一矮,便从被抓住的黑色外套中滑了出来,抬脚揣向正在起身的傻大个小腿。 “师父,我来帮忙!”隔壁又冲过来一个穿着浅蓝色外套的男人,手中还握着一把枪。 浓眉毛正和傻大个扭打成一团,听到声音后,翻身抽离,随即枪响。 “砰!”傻大个脑袋后仰一下,身体停滞不到一秒就又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生气。 “砰!砰!砰!”连续几枪之后,傻大个除了会因为子弹的冲击力暂时停止行动以外,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 “施法的人一定就在附近,你顶住他,我去找人。”粗眉毛仔细辨别后,拍拍持枪男人的肩膀,转身借着坍塌的墙壁窜上了墙,几次借力之后跑到屋顶去了。 “师父,师父,我顶不住啊。”持枪男人又接连开了几枪,每次都只有停缓的效果,他们俩之间的距离是越拉越近,直到最后扣动扳机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后,他将手枪丢向傻大个,大喊着抱头鼠窜。 “喂,快点跑,我们是警察,看不到这里很危险吗?”他倒是挺热心的,一边狂奔一边朝着‘傻站’在门口的陈继文喊道。 “感觉像是看了一场闹剧……”陈继文揉了揉太阳穴,他有一种直觉,自己大概率是没办法在这里住了。 这才多长时间啊,就要换地方住,我特么…… “哦,想想也没花钱,那没事了。”他本来激动的情绪,想到自己既不用搬家,也没有掏过房租,开始来的时候也知道这房子有问题会有麻烦,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搬走的话,也不知道上次没选的房子有几个租出去了……” 陈继文一边想着,一边随意的将傻大个定在原地。 “咦,怎么不动了?”那跑到墙后的警察探出头来,看着仿佛凝固住的傻大个有些惊疑不定。 “2237,那龙卷风哪里去了!”拎着车盖子的男人翻墙过来,气势汹汹的喊道。 “喂,老兄,林警官,你客气一点嘛。”警号2237的警察走出来,指着一动不动的安迪道:“行尸啊,行尸!师父他去找施法的人去了,你看这墙,安迪撞塌的,你也听到我开枪了,子弹都拿他没办法。” 林警官不依不饶的和2237吵起来。 傻大个眉心的肌肉逐渐鼓起来,在灰尘的掩盖下,红色的血迹越来越鲜艳,几乎要破体而出,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咦”陈继文有些惊奇的看向傻大个,这玩意的反抗让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刺了他一下,痛是不痛,可这样的感觉确实是头一次,在反抗结束后原本僵住不动的傻大个却颤抖一下,彻底变回一具死尸,暗红色的粘稠血液自眉心流淌而下。 他松开念力,尸体推金山倒玉柱砰的落地,引起旁边吵架的两位警察注意。 看着那两个警察走过来,陈继文隐去身形,并没有太过于在意刚才的针刺感,完全不痛在意什么,之所以惊奇还是他第一次发觉念力会传导某种感觉,以往他用念力来接触任何东西,都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他回到屋子里,拿上自己的小钱包,径直离开了南星苑,这地方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麻烦一定会越来越多。 “说起来,刚才那个浓眉毛警察有些眼熟啊……” 陈继文顺着风向楚娟家的方向飘去,思绪却转回刚才的场面,被邻居制造出来的刀枪不入神勇傻大个,徒手打趴下傻大个的浓眉毛警察,总觉得这件事可越来越玄幻了。 那可是手枪,虽然手枪对他也没啥用吧,但是面对生物也不起作用就真的有些惊悚了。 “法术之类的东西吗?”他翻着自己庞大的记忆,根据警察、法术、和服女人检索,很快便锁定了最有可能的目标—— 【驱魔警察】 “好家伙,原来是九叔,不对,在这片里是风叔。” “啧,贩毒,日本人,不会和霓虹月色那些人有关系吧。” 陈继文思维发散开来,“还好,这片哪怕是最终boss,我也没什么太大压力,就是那面龙纹的镜子……”他有些迟疑,天知道他一个鬼,到底能不能对抗差点秒杀反派boss的镜子。 “还是离风叔远一点吧。” 第四十章 笛声 南星苑,某栋房子的屋顶。 “失礼了。”穿着忍者制服的女人微微躬身,“在下菊子。”【注:该人物为西协美智子扮演,《驱魔警察》里无名字,采用其在电影《赌神》中扮演角色‘菊子’的名字】 “邪术。”风叔看了眼房顶用绳索吊起来的九只不同位置的死猫,皱了皱眉,没有回应。 “想不到警察之中,也有您这样的高人。”菊子慢条斯理的说着,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始终掐着印,在九命猫的阵法加持下,操纵着与她心血相连的傻大个,“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斗的两败俱伤。” 风叔完全没有理会,从前襟里摸出玉佩,滚烫的手感告诉他,对方还在施法,于是他不在犹豫,快步冲过去。 菊子面色一沉,单手在肩膀一模,拈出一根连茎菊花,轻轻张口咬住花蕊中的黄色细绳,手掌拖动长茎,黄色细绳被抽出来,对手已经近在眼前,她一抛黄色细绳,那绳子好像有生命一般在空中游动着朝着对手的脖颈缠去。 风叔手掌竖起来抵住黄绳,另一只手扣住玉佩向菊子拍去。 “嗤~”一掌中肩膀,菊子闷哼一声倒退几步,肩膀乌黑,发出烧焦的味道,松开黄绳,单手结印,脱手的黄绳并没有散开,在九命猫的加持下一圈圈的将风叔缠绕起来。 风叔一手抵在脖子前,身体被黄绳带到空中,另一只手将玉佩弹出,精准的挂在菊子脖颈上。 “啊!!”菊子浑身冒烟,发出凄厉的惨叫,系着玉佩的红绳散发出莹莹光芒。 黄绳失去术法加持,风叔从容落地,翻身上前,正要贴身搏斗,双方这才交手一回合,还有的打。 “喵嗷~”一声层层叠叠的猫叫响起,原本挂在空中的猫尸纷纷落地,菊子口吐鲜血,整张脸骤然老化,面容五官忽的变得有些像傻大个,很快又变回自己,两幅面孔交替变换不停,她强忍着疼痛扯断红绳,把玉佩抛出去,从腰间摸出一枚药丸丢在地上。 “彭!”浓烟升起,风叔跃身接住自己的玉佩,再看过去时,菊子已经消失。 “她的目标不是我们。”他喃喃道,“是那只鬼?” 两个小时后,楚娟家里,客厅。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以我想在你这借住一晚,明天去找房子。”陈继文如是说道。 “明天?明天我没空啊。”楚娟有些头疼,她怎么能想到本来应该是最稳定的陈继文这边出问题,这段时间她要忙死了,哪里有空去找房子啊,“要不你先住一段时间,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查周家的事情。” “我也可以自己去找。”陈继文解释道,他并没有要为难楚娟的意思,而且和活人住时间长了,变成下一个方茵才是真的麻烦。 他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下一个这么合格的搭档啊。 楚娟犹豫了一下,“算了,你还是留在这几天吧,我很快就能拿到关键证据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几天也不会有事。” 她不担心陈继文找不到,而是担心一个鬼出去会吓坏别人,更何况她来找的话确实也更方便,至于和鬼住在一起的后遗症,参考方茵的话,半年多才出问题,几天时间她感觉真没啥,再有就是她这几天确实也需要帮助。 “好。”陈继文从善如流,然后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行车记录,开房记录,还有证明当晚林坤全带着孟薇去碧潭的证据都拿到了,还差一个林坤全带着昏迷的孟薇跳下水的证据,不过我已经有线索了。”楚娟听到这话顿时精神起来,有些炫耀的问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听到的笛声吗?” “记得。”陈继文接话道。 “根据船公何伯的话,那晚他确实看到过桥上有人跳河,而且跳河的时候,刚刚好有人在桥上吹笛子。”楚娟攥了攥拳头,这段时间她真的是为了林坤全白打工,一门心思的去找证据,导致她现在生活都有些拮据,加汽油都快加不起了。 “可是你怎么确定两次的笛声都是一个人?”陈继文问道,“万一是两个人吹的笛子呢?” “所以还需要查啊。”楚娟无奈道,“不过总算是有线索了。” “对了,霓虹月色关门大吉了。”她忽然提起这件事,“听说是有警察冲上去扫黄给打掉了,这几天一直有人跟着我到处跑,可能是霓虹月色的人。”这才是她要求陈继文留下来的主要原因,没办法她一个弱小的记者,真面对枪手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麻烦的是,警方根本不会管这种事情 “放心吧,有我在没事的。”陈继文打包票道,“来多少人我都能帮你挡下。”他也猜出搭档的意图了,不过保护搭档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哪怕没有搬家这档子事,只要楚娟开口,他也一定会贴身保护一段时间的。 “你看电视吧,我要整理一下找到的资料。”楚娟一指遥控器,起身回到饭桌前,继续翻看起满桌子的资料。 …… 某日式餐厅,二楼,隔间中。 “咳咳咳咳”菊子跪倒在榻榻米上剧烈的咳嗽着,右手捂着脸,青黑色气息杂乱的围绕着全身游动。 良久,她慢慢放手抬起头,面容已经恢复原样,可五官却还是隐约有些像是那已经嗝屁的傻大个。 “那边情况怎么样?”她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 “还是不肯收货,他们有一处地盘被条子扫了,我们的货已经停在手里很长时间。”男人语气淡漠地说道,“老板,要不要我们去泰国避一避?” “还是不肯收货?”菊子露出一个意义莫名的笑容来,“看来苏雄真的要回港岛了,呵。” “去周家,他们不是很想扭转开始衰落的运势吗?告诉他们,我可以帮忙……咳咳咳”她再次剧烈的咳嗽一阵,面容短暂的扭曲一下后,恢复原样,“让人帮我找两个血食来。” “是,老板。” 第四十一章 寸笛 一个星期后,市图书馆。 “是寸笛!没错,是寸笛!” 楚娟兴奋的高声喊道。 “咳咳。”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咳嗽一声,附近的人全部都看过来,图书馆的保安也走过来,指着墙上‘禁止喧哗’的牌子,低声道:“这位小姐。请您注意一下。” “抱歉,抱歉。”楚娟压抑着自己的兴奋,抱着书,拎起自己的包,鞠躬向附近被打扰的人道了歉,然后快步离开图书馆。 车上。 “你发现了什么?”陈继文有些好奇地问道。 楚娟翻开那本名为【时代潮流】的音乐杂志,指着上面豆腐块一样的介绍,笑道:“你还记得我们见过的那个吹笛子的人吗?” “记得。”陈继文翻开回忆,那吹笛子的人正面他虽然没看到,可距离刚刚好够他看个背影,穿着灰色的长袍、拄着拐杖,等等拄着拐杖? 他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的介绍【寸笛,本世纪70年代初,在我国滇南地区彝族地区出现的一种独特的民间吹奏乐器,由彝族、拉祜族单簧气鸣乐器筚鲁改良而来,演奏时,管身竖置,单手持笛……】 “单手、拄拐……”陈继文明白了楚娟的思路,常见的笛类基本上都是双手持笛,而寸笛刚刚好是单手持笛,那拄拐、吹笛的人正是单手持笛,刚好寸笛诞生的时间又只是在十年前,那么会弹奏的人必然和滇南地区脱不了干系。 “等会我回去翻一下碧潭附近的居民资料,明天我们去找一找。”楚娟发动汽车,兴冲冲的离开图书馆停车场。 “咦。”陈继文回头望过去,那个整天跟着楚娟的阿蛇刚才还在停车场,现在却已经不见,他不觉得是对方跟丢了,正相反,根据那天在霓虹月色偷听到的话,基本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个雄爷回来了?” “那可就麻烦了,这样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恐怕会很快动手解决阿楚这个麻烦……” 陈继文思索着,别看楚娟现在已经不在报馆工作,可记者盯上有活力的社会团体成员,那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处理麻烦最好的方式,就是解决提出麻烦的人。 “阿楚,跟着你的枪手不见了。”他开口道。 楚娟脸上的表情怔了怔,笑容慢慢消失,道:“我知道了。” “暂时在家休息一下吧,要不然在外面遇到枪手,我可能没办法保护好你。”陈继文劝道,实在也不缺这几天,只要在家迎接一次袭击,他干掉几个过来找麻烦的倒霉鬼,也就能引起警方注意,追查的事情可以之后再处理,没必要急于一时。 在外面空旷的环境下,以他的念力能不能挡住所有的子弹,这完全就是个问号,他既没有直面过子弹,更不确定自己控制东西的上限,以他的性格,还是稳一手的好。 “不。”楚娟很平静的拒绝,她的性格很执拗,要不然也不会仅仅只是一次分歧,就和喜欢的男朋友那么轻易分手,“他们不一定那么快,时间很重要,既然周家已经决定要包庇林坤全,如果拖的久了,很多意外都会出现。” “而且……”她顿了顿,道:“还有四天,四天时间,林坤全就要结婚。” 陈继文默然,这妹子怎么轴成这个样子,说一句嫉恶如仇都可以了,就是不愿意看到林坤全这个负心汉结婚,不想看到他获得幸福,哪怕自己要冒一些风险。 “不要担心了。”楚娟笑起来,“我相信你,老陈。” “脑袋秀逗的家伙。”陈继文摇摇头,他自己都对自己没啥信心,这女人竟然对他如此信任,太奇怪了。 楚娟并没有回应,而是笑的更加开心了。 …… 第二天,大清早,碧潭,桥上。 “就在那边。”楚娟指向上游位置的对岸方向,那里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山坳和一座小山,山腰下有两丛相当集中的建筑,在大白天,能够清晰的听到上游传来的挖掘机轰鸣。 这个时间的碧潭没什么人,桥上空空荡荡,她边走边介绍道:“碧潭上游那座山叫黄山,因为地势陡峭,这才形成了碧潭,黄山脚下原本有个黄山村,不过几十年前好像有一场瘟疫,村子里死了几十号人,后来幸存的村民沿着黄山村附近重新建立了一个村子,哪怕瘟疫没了,村子空着,也没有人住进去,到现在还没有名字。” “在市图书馆的最新版地图中,政府对这个新的村子也称呼为黄山村。” “附近会过桥需要步行的居民区,就只有黄山村了。” 说话间,一人一鬼已经过了桥,路边也开始有行人经过,楚娟当然是不想被当成神经病的,闭上嘴闷声前行。 大约五分钟后,便来到了黄山村附近,打眼一看根本就没有年轻人,全部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可以说老龄化相当严重了。 “等等,这村子不对劲。”陈继文已经察觉到那股冲天的怨气了,围绕着黄山村后,准确的说是旧黄山村,那边的阴气和怨念膨胀到极为恐怖的地步,哪怕还没过去,他就能想象的到那边到底有多少只鬼。 楚娟停下脚步,面色保持轻松,嘴唇不动的问道:“怎么了?” “黄山村旧址有很多鬼,而且那些家伙和我可不一样,他们应该是之前死在瘟疫里面的人,怨念不散,到现在几十年过去,恐怕早就疯掉了。”陈继文说着有些奇怪,瘟疫?死于瘟疫的人会不肯投胎吗? “劫数啊,劫数啊!”坐在村头茶摊上的老伯忽然开口,“三天之内死了六十六个人,全靠一只平安镯……” “小姐,别理他,他秀逗了,看见外人就要说什么楚人美、黄山村。”茶摊老板起身安抚了一句,然后笑道:“过来喝杯茶压压惊吧,我请客。” 长得漂亮就是有特权啊。 “不了,我还有事。”楚娟婉言拒绝,“请问村子里有平时喜欢吹笛子的人吗?” “哦~你说黎伯。”茶摊老板恍然,“沿着这条路走到头,有一栋大房子,他就住在里面。” 第四十二章 黄山村 “好大的房子。” 楚娟看着眼前高三层,占地估计有三四百平米的大房子,感觉都有些惊了,“这房子能住多少人?黎先生是管理员吗?” “入我镜剧社。”陈继文穿过篱笆,看到墙上已经褪色的喷漆,写着‘入我镜剧社’这五个字,镜字已经被抹去大半,他伸手将糊在上面的蜘蛛网摔下去,心道:“果然是山村老尸。” “楚人美,碧潭里面的怨气就是这么来的吧。” “真麻烦啊。” 他有些头疼,黄山村那么多鬼,死去的人都无法投胎,绝对是被楚人美给束缚着,潭水里面的怨气之所以会自噬,也是因为那些村民怨气难平,又被楚人美纠缠,将近一百年下来,演变出那样恐怖的怨气完全能够理解。 然而从电影剧情来看,楚人美的丈夫卜万田为了娶有钱人家的小姐,陷害她通奸,导致她被活活打死抛尸荒地,而她的侄子李强偷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尸体前告知了她,怨气难平的她三天之内杀死了六十六口人,又因为生前答应李强只要用平安镯就能许一个愿望,被戴上平安镯后,安安稳稳的在黄山村待了几十年。 陈继文可不相信几十年楚人美还是那些黄山村民的阴寿还没用完,阴寿耗尽不去投胎,失去所有的感觉和投胎机会,那得凶成什么样子,不疯掉就不错了。 在剧情中,楚人美的尸体因为工地施工丢进潭水,导致平安镯脱离,现在应该已经实打实的发生,脱困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恐怕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随着施工完成,水源供给自来水公司,开始活跃在这座城市中。 “不过她的目标应该是那些黄山村村民的后代,包括原著剧情死去的人也都是这样。”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上一辈的事情何必要牵扯到后人。” 陈继文如此感叹一声,心里之前对于潭水中怨气的警惕也消除大半,电影里的楚人美最后明显是有自己意志的,可以交流就不担心她滥杀无辜,所以他也就没那么在意这件事了。 楚娟可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里,陈继文已经在脑袋里重温了一部经典电影,上前敲门。 很快,伴随着吱嘎的声音,一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人出现在这一人一鬼的面前,他眯着眼睛看清楚楚娟的长相,慢吞吞道:“小姑娘,你找谁啊?” “请问是黎先生吗?”楚娟礼貌的问道。 “我是姓黎,不过不用叫我先生。”黎先生脸上露出些许微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道:“叫我黎伯就行。” “是这样的,我姓楚,叫楚娟,有些事想找您帮忙,黎伯,你平时喜欢吹笛子吗?”楚娟开门见山的问道。 黎伯点点头,没有拒绝,反而让出门口的路来,带头向里面走去,“对,我每天晚上都会出去用笛子消遣一下时间。” “是寸笛吗?”楚娟跟在身后追问道。 黎伯这下有些惊奇了,扭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寸笛,我儿子几年前给我寄回来的。” 俩人来到一楼的客厅坐下,屋内有一股很淡的老人味,所谓老人味就是老人随着年龄增长代谢减慢,皮质氧化的程度越来越高产生的一种有臭味的2-壬烯醛产生的臭味,不过很讲究个人卫生,经常洗澡就不会有太大的味道,甚至闻不到味道。 朦胧的日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照亮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黑白大合照,看发黄的照片留白处应该有些年月了。 楚娟将孟薇身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是在她这个版本的故事中,她是孟薇生前的好朋友,通过追查,才知道孟薇可能是被害死的。 “原来是这样。”黎伯皱眉想了许久,道:“那天晚上我确实见到一男一女,女的好像喝多了,趴在桥上没有意识,后来他们两个掉到碧潭里了吗?我没注意到。” 楚娟大喜,摸出在报纸上剪下来的照片递过去,“麻烦您看看是不是这两个人。” 黎伯捏着照片,反复端倪之后,道:“没错,就是他们两个。” “太好了,黎伯,你能不能帮忙出庭作证!”楚娟激动的站起来,然后看着黎伯皱眉的样子,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实在太唐突了,于是坐下来道:“抱歉,我太激动了。” 黎伯慢慢道:“出庭我没意见,做好事嘛,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就当是积阴德了。” “不过,如果是周家的话,阿楚姑娘你的想法应该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楚娟露出疑惑的表情来。 “周家……”黎伯脸上流露出几分怀念的表情,“我记得在七十多年前,周家还是一伙破落户,后来我听说他们得到一个风水先生的帮助,迁了坟,果然财源滚滚来。” “不过他们发家的手段可不光彩。”他露出几分感慨,“黄、赌、毒、绑架勒索、抢劫,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可偏偏政府抓不到任何把柄,做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慢慢的就让他们这样壮大起来。” “周家的人极其迷信风水术数,如果真的是周家想要让自家女儿和那位姓林的小伙子结婚,目的绝对不单纯。” “你今天去上诉,明天就会死在街头,而且……”黎伯摇摇头,就算真的告上法庭又怎么样?这些证据再确凿,人家周家有钱,随便请一个律师团来打官司,黑的也说成白的,更何况,钱有时候在上面打通关系时,也是非常好用的。 楚娟下意识道:“我不怕。” “傻孩子。”黎伯笑起来,笑的非常开心,“你怕或者不怕,都不要随便冒险,你还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又是何必呢?” “可是……”楚娟咬了咬嘴唇,有些事情是原则问题,碰到这种事情让她袖手旁观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这件事她答应了孟薇,答应了那个可怜的女人,所以…… “让我来吧。”黎伯轻描淡写道,“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有几分薄面。” 第四十三章 端倪 “这就……解决了?” 楚娟有些神情恍惚的走出黄山村,刚才那位不知道全名的黎先生,当着她的面一个电话打到一位议员的家里,简单聊上几句后,很轻易的将孟薇死亡案件重新展开调查,并且只要她把搜集的证据提交上去,明天就可以开庭审理。 至于为什么帮忙?黎先生指了指墙壁上的合照,上面有一个甜甜笑着脸颊有两个酒窝的少女与楚娟有三分相似,完美解释了这个问题。 不愧是女主角啊。 始终跟在身后的陈继文感叹一声,这样都能获得帮助,成功避开最危险的路,那位黎先生在他重温过后的山村老尸中,可是在几十年前就活跃的华夏第一批电影人。 在我大清刚刚灭亡那段日子能玩得起电影,绝对是有钱人家,说不得还有权有势呢,发展到现在,能有多厉害完全可以想象一下,最起码对于楚娟来说已经是庞然大物的周家,在黎先生口中应该不算什么。 不过,黎先生也并没有承诺要把林坤全送进监狱,或者出面对付周家什么,人家就是打了个电话,愿意做个证人,帮忙开庭审理这件案子,顺便保护一下提供证据的楚娟。 至于林坤全会不会因此进监狱,恐怕他根本就不在意。 从黎先生谈起周家发家手段时轻描淡写的表情,他年轻时见识过类似的事情应该也算少,甚至亲身参与过也说不定,什么积阴德之类的话不过是老年人应和楚娟的话术而已。 “今天下午我就去把证据送到警署。”楚娟打起精神来,她知道黎先生没有义务帮那么多忙,也明白这件事恐怕到最后还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明天我们和孟薇一起去等待审判结果吧。” “我劝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陈继文适时的泼上冷水,“而且孟薇能不能去法院还另说。” “孟薇不能去吗?”楚娟有些疑惑,脸上的表情变得遗憾起来,当事人没办法看到这一幕还真是相当遗憾啊。 你以为她是我吗? 陈继文这话并没有说出口,他早就已经发现了,凡是警署、法院之类的地方,就完全没有任何游魂野鬼,这种代表着秩序和法律的官方场所,一般的鬼根本没办法靠近。 不过他别说靠近,就是进去溜达都没什么问题,当然,这是因为他自己的异常,这种自身的异常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正常的鬼都是有蓝条的,放任何术法、技能都需要消耗阴气,存在最起码的能量守恒,而他控制物体就和本能没什么不同,别说消耗阴气,就连精神上的疲倦都几乎不存在。 他身上的阴气完全就是用来构成身体的,所以才会有那么拟真的身体,怨气更是半点都无,换成是其他的鬼,完全已经到了投胎转世的程度,现在他还没有去转世投胎,大概率是阴寿还没耗尽。 至于阴寿到底有多少……他也不清楚,相比对的话,就等于谁活着的时候能知道自己阳寿多少啊。 “算了,不打击她了。”陈继文看着走路都轻快许多的楚娟,把关于这场官司的猜测咽回了肚里。 这妹子天真、执拗、善良,能够正视黑暗,愿意去冒着生命危险努力,却又不会轻易将自身置于危险中,只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去强求别人跟着自己……性格上的优点很多。 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的那么黑暗? 总之如果忽略掉她容易走极端和从小生活环境带来的自卑感,这妹子还是个相当合格的女朋友,嗯,她的前男友袁永定会不会认同这个说法就例外了。 一人一鬼穿过碧潭,回到车上,楚娟脑袋靠在车座上好一会没有发动车子,道:“老陈,这件事可能真的要麻烦你了。” 她的语气很疲惫,这件事上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可惜到最后很有可能会得不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最初她只是作为一个正常的、懂法的人类,不想见到女鬼杀人这种事情发生,复仇本身就是一种对社会秩序的破坏,说她圣母也好圣母婊也罢,她只是想遵纪守法而已。 为此她尽全力的去追查这件事,将自己的进度同步给孟薇,坦诚自己见面时的欺瞒,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拿到关键证据。 哪怕是孟薇也并非是信任法律和政府,都变鬼了又哪里来的那么多信任,一开始她是忌惮于陈继文,后面她的信任是给站在她立场上不断努力的楚娟。 不管怎么样,事到如今,楚娟能够接受自己的失败,却不愿意让信任自己的孟薇期望落空,哪怕去恳求自己搭档。 陈继文略微顿了顿,并没有直接回应,道:“我可能帮不了你太多。”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想要让孟薇和楚娟钓鱼,看看能不能钓出什么来。 感情什么的,确实是有一些的,和搭档楚娟是朋友关系,可这不意味着他要主动暴露,破坏自己的计划,这话说起来有些绝情,却是他在思考了许久后得出的最终结果,即:在尘埃落定之前,任由楚娟和孟薇自己解决。 还是那句话,鬼管鬼,人管人,现在的世界很和平,哪怕鬼怪神佛都存在,却也保持着平衡,主动打破平衡,代价很可能是他付不起的,做出决定的是楚娟,那么她就要去承受代价。 当然,如果最后结局是恶人逍遥自在,他也不在乎过去一巴掌拍死林坤全。 “我明白了。”楚娟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已经习惯了搭档在情感上的冷静,或者说近乎于淡漠。 ‘我好像和生前有些不同了。’陈继文心中的想法忽然冒出,换成是生前的他,一开始就会帮助孟薇完成复仇,哪里会扯这么多平衡、理智之类的玩意,也应该早就喜欢上方茵或者楚娟这样漂亮性格又好的女人。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逝的想法,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重要。 第四十四章 这不是我想要的剧本啊 某日式餐厅,二楼,隔间。 “十几年不见,菊子你还没有死吗?”头发、眉毛花白的男人盘腿坐在桌前,脸上带着笑容浅浅的饮了一口清酒。 “苏雄,你还没死,我怎么能死。”菊子撩起袖子,举杯敬了苏雄一杯,放下酒杯后,笑道:“好久不见,老朋友。” 苏雄笑着哼了一声,“十几年都不见你去湾岛探望我,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他捡起筷子吃了一口小菜,“不错,还是原来的味道,菊子,你的手艺不应该学什么狗屁道术,当年你要愿意做我的女人,哪里会像今天一样躲在这里不敢出去。” “做你的女人?”菊子笑吟吟的看着他,“跟你一起狼狈的逃出港岛吗?” “说说吧,这次你找到谁的支持才敢回来。”她轻飘飘的跳过刚才的话题。 苏雄到也不介意调笑道:“现在也不迟啊。” 菊子翻了个妩媚的白眼,“说正事,你这次回来想做什么?” “李世杰。”苏雄敲了敲桌子,“我回来帮他解决身上的问题,他帮我和周家谈和,而且周家的悬赏我也收到了,说不定还能化干戈为玉帛。” 菊子嗤笑一声,“李世杰那老色狼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听说了,用不知道哪来的邪术维持青春,现在夫妻两个都出了问题,我都搞不定,你?” “打打杀杀我相信你可以,帮人解决问题?”她摇摇头,“聊些可能的话题吧。” “我不行,不还有你吗?”苏雄反问一句,眯着眼睛,野心勃勃道:“如今我神打大成,刀枪不入,冲锋枪都打不死我,你我联手,绝对可以称霸港岛。” 菊子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苏雄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足够嚣张跋扈,四处招摇最终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周家轻松用钱瓦解掉社团,狼狈逃出港岛,她还以为这家伙能够在这十几年里能够明白,在这个新时代,钱和权势才是最重要。 神打、道术…… “呵”菊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清酒,掩盖自己嘴角嘲讽的笑容。 四大探长厉害吗?跛豪厉害吗?四大家族厉害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最巅峰时期,跺跺脚整个港岛都要震一震,后来呢?逃的逃,洗白的洗白,入狱的入狱。 时代不同了。 “只要你肯帮忙,我们想个办法暂时压制李世杰夫妇身上的问题,然后和周家谈判,他们不是运势不好吗?我们可以帮忙,只要给我一个机会。”苏雄说着自己笑起来,“菊子,来帮我吧。” 菊子看着苏雄那张笑得愈发愚蠢的面孔,心中很想笑,却还是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这蠢货也不看看自己那面相,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年轻时造那么多杀孽,怕是要到应劫的时候了’ ‘不过,他说的倒有几分可行性,只是……’ ‘机会不是给他的。’ ‘而且这家伙确实有几分能耐,如果能利用他拿下那鬼神,我也能回日本争夺九菊一派的本宗传承了。’ ‘大有可为。’ 学术法之道的人,大多都不能沾染太多的杀孽,尤其是无辜者,怨念是不会散的,越是泥腿子越容易诞生纯粹的怨念,早晚会出问题,现在苏雄已经印堂发黑,怕是要命不久矣。 一念至此,菊子展开笑颜,伸出食指切断自己的一缕头发,晃了晃,在手中烧掉,“那我们断发为誓,结为盟友,同进同退,如何?” “一言为定!” …… 下午,港岛东区裁判法院门口。 “看到没有,我们成功了。”楚娟坐在车里指着正一脸萎靡在警察陪同下进入裁判法院的林坤全,有些兴奋的说道。 孟薇目不转睛的坐在旁边看着,哪怕门口已经没有人,她也仍然回忆着刚才曾经心上人那副憔悴的面孔,良久,这才默默的叹了口气,道:“我们,成功了。” 这样的复仇并没有想象中的甜美,这并不是说她不恨林坤全,她恨,她恨不得林坤全现在就死,只是,她的人生中不再只有林坤全了。 悲惨的家庭背景不必多言,生前作为陪睡小姐的她,根本就没有朋友,这才会让嫖客林坤全几句话哄的团团转,所以哪怕她早就对人世心生倦怠,可被心上人背叛却又截然不同,最后死亡时才会那么愤怒、怨恨,以至于没有去转世投胎,宁肯忍受巨大的痛苦转化为最难投胎的水鬼也要报仇。 只是她没想到,死后竟然会有这样一位,听她说的话,便愿意为她奔走,帮她报仇,冒着生命危险去站在她立场上努力的人。 在这一刻,她心里很多放不下的,留恋的都慢慢散去,恨因爱而生,她不爱了,也不执着了,更不恨了。 漠然是孟薇对于自己人生认真审视后得出的结论,生前的她出身悲惨,自幼父母双亡,无甚本事,又好吃懒做,贪恋享受,除了姣好的皮囊,她还有什么好付出的。 如此作践自己,到最后却又一心觉得找到一位能够包容的真爱,这岂不是痴心妄想? 那些温存、那些海誓山盟,权当是卖命钱了吧。 “阿楚。”孟薇那仿佛无时无刻不处于阴霾中、湿漉漉的脸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谢谢你。” “不客气,我”楚娟兴奋的回头看向孟薇,却发现这位水鬼竟然开始慢慢虚化。 “我要去投胎了。”孟薇有些不舍的握住楚娟的手,下半身已经完全消失,“我会记住你的。” “小薇……”楚娟趁着最后还有时间,和仅剩上半身的孟薇拥抱了一下,“下辈子,下辈子我们再做好姐妹吧。” 她们两个搁那姐妹情深,陈继文坐在后排整个鬼都麻了。 说好的怨念不散呢,你怎么不继续看下去啊,看到最后林坤全没被绳之以法,你出去报仇,然后引出来几个道家高人、大和尚之类的,一翻斗法之后,你不敌,我再看情况出来闪亮登场,光荣的擦屁股。 这不是我想要的剧本啊?!! 第四十五章 时间不多了 我真傻,真的。 陈继文在自己死了变鬼后第一次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挫败感和纠结的心情交织在一起,清晰的告诉他—— 你计划再多也没用,感情这玩意是没办法计算的。 谁能料到一个因为仇恨留恋人间的水鬼,在这样莫名其妙的姐妹情下,放弃了复仇的机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活人,然后带着满足与不舍转世投胎去了呢? 这算什么?超度?感化? “实在是,有够蠢的啊。”陈继文喟叹一声,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什么愤怒,或许因为死后情感变得淡漠,导致连愤怒也难以升起吧。 他是这样在心中解释的,却也不免看着正在边笑边擦眼泪的楚娟,心底有些微的感动。 “人性吗?”他忽然找到了自己变鬼后不断流失的东西,就是人性。 对生存的渴望,对胜利的渴望,对与自己相似的伴侣的渴望,对同类间自己地位的关心,同理心还有对同类帮助的冲动,这就是人性。 按照生物学的角度来说,人性是进化的结果,祖先生存的险恶环境衍生出来的本能,从人脑的结构来看,这些都直接对前额叶造成影响,可以被出生后的记忆和周围事物所改变。 但这样的改变是日积月累的,可鬼却是一种很唯心的存在,从人变成鬼,是没有任何缓冲的失去肉体的影响,纯粹的意识体自然没有了人性,现在还保持的人性,更应该叫它由记忆延伸出来的习惯。 当有一天人性彻底失去,那么人能感受到的所有一切刺激自然起不到效果,也就是鬼为什么会随着阴寿耗尽而失去感知的原因。 陈继文心中明悟了这个道理,阴寿并非是限制,正相反,阴寿是一种保护,当他所有的人性流失,那么【陈继文】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土壤,留存下来的,只是一个继承了【陈继文】遗产的新生生命体。 “死亡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是漫长的过程,从肉体到灵魂,由腐朽到崩坏。” “在这样的基础上,人类求生欲最直观的转化,就是怨念,怨念让那些鬼减缓自身人性的流失,怨念越重的鬼阴寿越长,越能长时间保持自身的喜恶。” “正如楚人美几十年、近百年后仍然保持着憎恨和喜好,在考验过电影最后男配对女主的感情后,轻易的放过他们两个,哪怕他们其中之一是黄山村的后人。” “而我……” “我是一个没有怨念的鬼。” 陈继文意识到自己的阴寿应该会比想象的短得多,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耗尽,原地投胎。 他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生前体弱多病不得不躺在床上二十几年,下一趟楼就已经完成一个月的运动量,源自穿越者的不甘,让他生前的求生欲望无比强烈,所以死后才会留下来。 可当他死后,始终憋住的一口气已经散了,哪怕把他变成了鬼,也实在没有什么执念束缚自己的人性,所以人性的流失速度相当快,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大半的情感。 对于他来说,绝大多数记忆都是灰色的,需要像是调取电脑数据库一样查询,死后到现在的记忆鲜活无比,却也在不断的褪色。 伴随着明悟,一种莫名的呼唤出现在心底,仿佛是母亲的怀抱,让人沉醉,他只要意识中轻轻回应,便会被离开人世间。 “轮回吗?” “时间不多了啊。”陈继文默默地想道,转世投胎后,失去前世一切的记忆,重新做人,那么他还是他吗? 他不知道,不过得益于流失的人性,本应该感到悲伤的他,现在却异常的平静。 …… 君豪酒店,室外餐厅。 “苏先生,你能帮我解决问题?”穿的严严实实、浑身都是香水味的男人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面的苏雄和一脸恭顺的菊子。 苏雄笑道:“李先生,不如这样,你先让我们帮你医治一番,等有了结果我们再谈?”他鼻翼轻微颤抖一下,嗅到了浓烈的香水味中那挥之不去的臭味。 李世杰流露出几分烦躁的神色,眼前餐厅老板娘菊子明明是个熟透了的美熟女,轻轻一招手就能享受一番,可偏偏……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保镖,站起身道:“就这么说定了。” “苏先生,请。”几个黑西装将离开的路堵死。 苏雄身后站着的阿蛇伸手到衣服下面,悄然握住枪柄,手指还没有触摸到扳机,后腰就被枪口顶住了。 “阿蛇,去酒店门口等我。”苏雄打破僵局,起身道:“菊子要和我一起为李先生诊治。” 说罢,他很是从容的带着菊子跟上李世杰的步伐,枪手阿蛇则是在保镖的注视下快步离开酒店。 409,帝王套间。 李世杰大刺刺的跨坐在双人床上,目光阴鹜的扫过站在身前的苏雄、菊子,挥手让保镖退出去,他并不担心苏雄和菊子会搞什么花样。 这两个人什么路子,他一清二楚,苏雄就是个混了几十年的老混混,号码帮曾经的头目,被周家随便赶到台湾十几年,屁都不敢放一个,他今天被治疗后但凡是便秘了,晚上苏雄都能被斩成八块送到他家里来。 至于菊子做什么的,李世杰就更清楚了,不调查清楚,他又怎么会见这两个人。 “苏先生,菊子小姐,我身上的问题就拜托你们两位了。” “我好、你好,大家好嘛。”李世杰笑了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李先生请平躺下来,放松,放松……”菊子柔声引导着,手中结印。 李世杰一个恍惚,好像看到菊花的花瓣在眼前纷飞,下一秒他便陷入了梦乡。 苏雄扯了扯领带,从袖口抽出一道黄符来,晃了晃举过头顶点燃,待到黄符燃尽,他沉着脸道:“这家伙到底干了什么,怎么惹上这么多灵婴?” 菊子也不免蹙眉,怪不得同行里都传李世杰出事却没人帮忙解决,这家伙可是港岛一等一的富豪,帮他解决了问题,那绝对是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只是……灵婴,未免有些太麻烦了。 第四十六章 重回 两天后。 “扣扣” “你找谁?”楚娟打开里面的木门,隔着铁门问道。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夹克的胖子,那胖子看到楚娟后,掏出一张证件,道:“我是记者,想找林安芝小姐。” “林安芝?我就是了,你进来吧。”楚娟确认证件后打开门,她之前也是做记者的,出于对同行的亲切,她让对面进来聊聊。 俩人在客厅坐好,胖子摸出执笔,道:“林小姐,我叫廖直彪,这次过来是想采访一下你关于孟薇案的事情。” “孟薇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娟在听到这三个字后明显有了一秒左右的停顿,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应道。 廖直彪老江湖了,一眼就认出这点来,笑道:“林小姐,关于你是本案重要证据提供者的事情,业内其实已经传遍了,现在就看谁能拿到第一手消息,我可是花了不少钱才找到这里,如果林小姐你有什么要求随便提,我尽量满足。” 楚娟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就想明白,毕竟她调查的过程留下的底子不要太多,如果周家愿意随时都能查到,根本就没有任何隐蔽性可言,传出来也是应该的。 况且她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自己,还在不少认识的人面前说过孟薇的事情,现在只是暴露出来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黎先生主动承担大部分压力,现在她要面对的就不是记者,而是枪手了。 “好吧。”楚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把孟薇的故事再次复述了一遍,反正也已经暴露,还不如在记者面前露露脸,有舆论压力的话,周家想动手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着重提了一下试图毁灭证据的周家和负心汉林坤全。 廖直彪认认真真的听完,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感慨道:“林小姐还真是情真意切啊。” “不过——”他顿了顿,无奈的笑道:“关于周家的事情我不保证能刊载多少,如果是花边杂志可能会写一写,我们就……” “没关系。”楚娟起身想要送客,她下午还要去地方法院出庭,孟薇案很复杂,有黎先生的压力,这才提交到最初级的裁判法院,通过对证据的核验以及林坤全出庭,将案件转移到地方法院。 港岛法院的阶级大概就是只能处理鸡毛蒜皮小案子以及裁定三年以下有期徒刑的裁判法院,接着是七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区域法院,大案、重案、要案基本上都是要到最高法院处理。 如果孟薇案能敲定是谋杀案,那么会由区域法院上诉到最高法院,也就绝对可以让林坤全到监狱里蹲上几十年。 “实在抱歉。”廖直彪也站起来,道了声歉,邀请道:“林小姐要不要一起吃个中饭?” “不了,我没什么心情。”楚娟直截了当的拒绝,将他送出门外,然后重新回到客厅,看着坐在窗边静静望向外面的陈继文,良久,开口问道:“老陈,你觉得会成功吗?” 陈继文转头看过来,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既然都要投胎转世了,那么最后这段时光,他要做些什么呢? 如今看来,好像他确实也没有什么目标,倒不如帮一帮搭档楚娟吧,打定主意后,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道:“会的。” “一定会的。” …… 下午,广昌隆,陈继文的卧室。 初春时节,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内干净整洁,窗台的几盆花草已经过于茂盛,不知道怎么生出来的爬山虎将阳台缠满,一只花白相见的野猫趴在窗台上慵懒的晒着太阳。 “吱~嘎”窗户忽然打开,陈继文化出人形,站在房间内环视四周,那些生前的记忆一点点的流淌出来。 母亲哄着躺在床上年幼的他,小心翼翼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繁华街景的他,因为肺腑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他,父母死后沉默的看着照片的他…… 还有那天,从床上起来,发现自己终于可以蹦跳、奔跑的他,见到主动闯入他生活的方茵…… “表妹。”陈继文脸上的神色波动了一下,周围的灰暗仿佛又鲜活起来,那一个个记忆中的他笑起来,而后一个接一个消散。 “再见了,广昌隆。”他也笑起来,和神台上那照片中灿烂笑着的他别无二致,“希望下一辈子,我还能回到这里,还能见到表妹,还能见到阿楚。” 陈继文步履轻快的走到窗前,摸了摸野猫的头,这喵星人被吓了一跳,弓起身子来回摆头,呲牙咧嘴发出恐吓的声音,他这个罪魁祸首则是再度化作阴风在笑声中离去。 “唯一可惜的就是参加不了玫瑰姐的婚礼了。”他飘了一阵才找到去往区域法院方向的风,有些遗憾的想着。 正如他本身没什么执念一样,重回广昌隆虽然让他找回一些人性,可轮回的呼唤却更大了,而且他也接受了自己要去转世投胎的事实。 作为穿越者的那一面,让他乐观的想着自己转世投胎后,说不定能在这个有着鬼神的港综世界找到修行的方法,重新拿回自己的记忆,那时候做人岂不是做鬼快活。 黄玫瑰和吴德大的婚礼在下个星期,陈继文却要在三天之内就不得不去投胎了,实在遗憾,不过,对于鬼来说,这也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先去找玫瑰姐道别,然后到法院看结果,如果林坤全真的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 他已经做好杀死一个人类的准备了,说起来他这个鬼也挺不合格的,明明强大的很,却从未主观上杀伤过任何一个人。 “喔吼~”不远处一辆敞篷婚车上,穿着新郎服的羽模伦满脸兴奋的鬼吼鬼叫着。 陈继文低头看过去,在明明只有两座的婚车后盖上,那三个被老婆克死的倒霉鬼正羡慕的趴在上面看着新婚的狗、咳有情人。 “他们还是得逞了啊。”他会心一笑,飞过时挥挥手和三个倒霉鬼打了个招呼。 “嘿,陈先生!”朱锦春笑着挥挥手。 “闭嘴!”汤德仁勃然大怒一巴掌把朱锦春扇到邓理庆身边。 邓理庆差点被挤下去,不满的推搡过去,三只鬼在狭窄的汽车后盖上闹成一团。 第四十七章 结束? 林坤全被判刑了。 “五年。”楚娟念叨着时间,看向在警察互送下离开法院的林坤全,这家伙正和依依不舍的周家小姐告别,她忍不住有些恨恨道:“真是让人作呕啊。” 是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并没有上诉,那几位口灿莲花的律师成功说服法官,直接将案子定性为过失致人死亡,搭配上之前热度飞起的舆论,简直就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可偏偏楚娟还说不了什么,这一切合情合理、合规合法,林坤全白发苍苍的父亲和泪眼婆娑的母亲在法院外面当着记者的面跪下来给孟薇道歉。 人家周家小姐又顶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在开庭前就和林坤全草率领了证,现在又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围观群众们也无法苛责什么。 “阿楚,要不要我帮忙?”陈继文问道,他感觉这妹子大概率是心软了,所以才说周家这种有钱人手段厉害啊,事情已经发酵,又有黎先生这样的人物横插一脚,人家索性就不需要用什么暴力手段,玩弄舆论的手段比楚娟强得多。 在请律师和找媒体吹风上面花的钱,比找枪手干掉楚娟还要少,也更划算。 这也就意味着,周家要的不是林坤全这个人,要的只是结婚这个既定事实,只要能完婚,林坤全如何他们根本不在乎。 直接让楚娟这段时间所有的努力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她沉默了好一会,道:“不,这次是我输了。”说着她笑起来,脸上充满了斗志,“不过这件事还没完,既然大家都在规则里玩,那我也没必要掀桌子。” 她考虑了很多,鬼怪是真的,道士、和尚之类的事情也是真的,陈继文出手,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况且苦主孟薇已经投胎转世,她除了心中仍旧不平以外,却也明白,现在只有徐徐图之,鱼死网破这种事情想也不可能,林坤全已经得到了最起码的惩罚,哪怕还远远不够,也足以让她暂时没那么不舒服。 楚娟没有道德洁癖,知道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她只是在心中默默定下了一个长远的目标:扳倒周家。 “也算是结束了吧。”陈继文当然看得出楚娟仍然不服气,可那也就不是他的事情了,或者说,只要不是最直接的暴力,他就帮不上忙,可以用小时做单位的投胎倒计时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太多事情。 楚娟莫名的叹了口气,是啊,算是结束了,花掉那么多的心血,最后只能不上不下的,实在很不甘心,可——也只能如此了。 “走吧,老陈,我们也该回去了,明天我陪你去找房子。”她发动汽车,随口道。 “阿楚,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陈继文准备告别,“我也马上就要去投胎了。” “哈?”刚刚起步的汽车被紧急停下来,楚娟满脸懵逼的看向搭档。 “我要去投胎了。”陈继文重复一遍,他本想笑着说,可怎么也没有笑出来,干脆用平静的面孔叙述道:“鬼都有阴寿,阴寿耗尽就要去投胎了,我也不例外。” “这样吗?”楚娟先是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很快便接受这个事实,她都已经见过两个去投胎的鬼了,哪里会不明白这点,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 “没想到我们的组合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她怅然的说着,接着努力振奋自己的情绪,勉强的笑起来道:“恭喜你,老陈。” 说罢,她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对方消失,直到车内安静了十几秒后,她忍不住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啥?”这句话给陈继文问疑惑了,“不是要回家吗?” “额”楚娟明白过味儿来,“你不是现在去投胎吗?” “谁告诉你我现在去投胎?”陈继文反问一句,然后解释道:“还有一两天吧,具体时间我也不太清楚。” 知道自己闹了个大乌龙的楚娟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既然你要投胎了,那我们庆祝一下吧。” 说着,她自己心里有些别扭,庆祝别人要去投胎,啧,怎么感觉越说越奇怪? …… 南角警署,办公室。 “阿发,马长官找你。” 名为阿发的警察从座位上站起来,拍拍旁边坐着的搭档马光燊,道:“阿燊,只能麻烦你自己去一趟档案室了。” “妈的。”马光燊很自然的竖起中指,之前那次抓捕贩毒组织的行动失败,他事后做的口供和那间房子搜集的档案不一致,接着他又冒然担保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上面直接把他降了一级调回普通便衣。 原本被人喊警官的他,现在也要和搭档一起行动,很多琐碎的活还要亲自动手。 署长办公室。 “扣扣” “请进。”阿发推门进来。 “坐。”坐在轮椅上的马长官伸手一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低头翻看着口供,道:“马光燊怎么样了?” “报告长官,警号2192马光燊没有异常。”阿发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用很正式的语气报告了一句,然后懒散道:“马sir,大家都是同事,你要是觉得阿燊有问题要么停职,要么把他踢出去,何必搞什么监视呢,我很难做啊。” “你懂个屁。”马长官骂了一句,“一天天的给我添堵,说吧,谁让你去扫了霓虹月色的,知不知道o记(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已经盯了很久。” “扫个黄还需要看他们的脸色?”阿发翘起二郎腿,“o记要是真想做事,现在就去君豪把苏雄抓起来,一个过气的老大而已。” “这件事你别插手,管好你自己。”马长官抬起头,敲了敲桌子,“让你看好马光燊,不是为了抓自己的弟兄,是不想让自己弟兄犯错。” “大家相处这么多年,还有谁不了解谁,马光燊那小子碰上女人怕是魂都不知道哪去了。” 他看着跷二郎腿的阿发感觉有些来气,道:“行了,你出去做事吧。” 第四十八章 序幕 “等等。”马长官喊住正要出门的阿发,道:“阿发,你不要再碰苏雄的事情了,反贪污组已经开始调查卑鄙陈,这件事的水很深,连我都不敢碰,我不想你出事。” “知道了。”阿发拖长语调。 “还有。”马长官犹豫一下,道:“如果阿燊真的——” “你自己便宜行事,出了事我兜着。”他挥挥手,“出去吧。” 档案室。 “倒霉。”马光燊钻进档案室最里面的架子,他一边叹气一边搜寻着要用的档案夹。 “吱~嘎” 阿发那臭小子良心发现过来帮忙了? 听到开门声后,马光燊下意识的要喊出声,但档案室的门很快又关上,有些模糊的交谈声响起,让他闭上了嘴。 “南星苑……楚娟……” “确定是她……明天上午行动……” “麻烦陈警官你帮忙封锁……” “……意思不成敬意” 马光燊一开始听到第一个说话的人是局里出名恶劣的卑鄙陈,有心思出去恶心一下对方,结果听到了熟悉的地址和名字,顿时聚精会神、屏气凝息的听完谈话,直到这两个人都离开档案室,这才敢放开呼吸。 楚娟这个名字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他以为自己做担保的是一个男人,录口供时信誓旦旦,结果一查,是个女的,再去的时候人去楼空,直接导致他降职。 而且最近楚娟的名号可是响亮的不行,和孟薇案、周家挂边,各种报纸都登了个遍。 那俩人说话的声音都很小,还离他特别远,他只能听个大概,之所以不敢靠过去甚至不敢大声喘气,是因为卑鄙陈可是o记的王牌,破案快、升职快,身手枪法都是一流,但凡有点响动都会打草惊蛇。 这家伙现在还只是个伙计,是因为这家伙破案手法卑鄙无耻,收黑钱,常年流连赌档和妓寨,黄赌毒无一不沾,投诉极多,要不是能干有背景还会做人,早就被查了,不过也在底层警员嘴里得到一个绰号:卑鄙陈。 “动手?卑鄙陈?”马光燊皱眉想着,这件事换成是别人,他怕是根本懒得管,了不起跟上面说一声,可换成是楚娟,那他就没办法不管了。 他欠陈继文一个人情,命那么大的人情,可偏偏陈继文这个身份查无此人,那房子又是楚娟租下的,他想着这俩人肯定有关系,在脑袋里面脑补了一大段偷渡客和本地人的爱情故事。 “莫非是周家想要对楚娟下手?”马光燊根据自己知道的信息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周家——” 周家就真的麻烦了,以周家的权势,如果是真的动了杀心,报警根本没用,说不定把消息捅出去后,楚娟只会死的更快。 “真是麻烦啊……”他忽然很想抽根烟,可是他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承诺过,以后要改邪归正,不抽烟喝酒,不去找小姐。 “妈的。”他轻声骂了一句,转身离开档案室,一出门便看到走过来的阿发。 阿发看他两手空空,奇怪的问道:“档案呢,你别告诉我没找到。”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帮我打个报告请两天假。”马光燊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表情,眼角却还是流露出几分烦躁。 “请假?你才刚休完病假一个星期。”阿发诧异的打量着他。 马光燊没好气道:“你帮不帮吗?不帮忙就算了。”说罢他转身匆匆离去,既然都打算管闲事了,他也就不在乎旷工的问题。 阿发看着马光燊真的一声不吭的离开,顿时感觉到些许不对劲,皱了皱眉,在原地思索几秒后,悄悄跟了上去。 …… 君豪酒店。 “干杯。”李世杰举着酒杯笑吟吟的看着对面的苏雄和菊子,一饮而尽。 “干杯。”二人也不会不给面子,端起酒杯也将酒一口干掉。 李世杰抹掉下巴沾上的酒,边夹菜边道:“你们要抓的人,明天上午就给你们搞到手,不过,你们答应我的事情可别食言喔。” “那是自然。”苏雄笑着应道。 菊子脸上带着笑容很是沉默的坐在一旁,因为喝过酒的原因,脸颊微红,眉眼之间风情万种,一点酒水顺着雪白的脖颈往下,坠入胸前和服缝隙中那深邃的沟壑里。 李世杰舔了舔嘴唇,眼前这女人真是让他馋得很,可惜现在碰不得,从理论上来说,他们还是合作关系,而且他也有求于这两个人,动手一定会伤了和气。 “苏大师,我想知道有没有其他可以让我变得年轻一点的方法?”他向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欲望,直言问道。 苏雄心中暗骂一声贪心,如果让一个人变年轻那么容易,他就不会顶着满头花白的头发了,这种事情道行再高也难,今时不同往日了,修道之人哪里能清心寡欲一心问道去搏一个极低成道概率。 上一个得道之人都要追溯到民国去了,像他和菊子这样学一些道法,能够逍遥快活才是主流。 不过,贪心才能利用啊。 苏雄并没有动怒,反而对于李世杰的贪心极为满意,要是这些有钱人都不贪心,他又怎么能一展所长呢。 “当然有办法。”他看起来信心十足的说道,“李先生你之前用过的那种吃死婴的法门,是不折不扣的邪术,原理其实就是借命。” “那些未曾出世便被打下来的胎儿,哪怕已经身死,体内也有不少的元气、寿命,通过特殊的处理方式做成饺子吃下去,便能够借到它们的用不到命,你身上会出现异味……” 苏雄就借命侃侃而谈,说了些似是而非的各种法门,李世杰这个门外汉倒也听得开心。 在懂行的人眼中,原本爬满李世杰全身的灵婴如今已经转移到了苏雄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杰一下子好了的原因。 治愈?笑话,如果招惹到灵婴那么好解决,岂不是人人都去养灵婴了,当所有人都是泰国那些养灵婴的术士吗? ‘不管怎么样,明天就能利用那女人引鬼神出来,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菊子看着旁边的苏雄,嘴角挂上若有若无的讽刺笑容。 第四十九章 神打 “砰!” “楚娟小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几个男人不知道怎么弄开外面的铁门,一脚踹开木门后,礼貌且客气的对着正吃早餐的楚娟道。 楚娟放下手里的勺子,情绪稳定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她是真的不怕,因为对面就坐着自己的鬼朋友。 “楚小姐,请不要让我为难。”打头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向前一步,腰间鼓鼓囊囊,明显带着枪。 陈继文并没有急着出手,他必须要一次性解决问题,如果不能来一下狠的,那么等他去投胎,留下来的楚娟会面对更麻烦的局面,轻声附在她耳边道:“跟他们过去。” 楚娟明白了搭档的意思,站起身,道:“好吧,我跟你们走。”她从容的在枪手们环绕下离开家门,刚一下楼便被簇拥着上了面包车。 “后面有车跟上来了。”开面包车的司机忽然开口。 灰西装看了眼后视镜,毫不在意道:“不用理他。” “马光燊,他怎么来了?”陈继文坐在车顶望去,在后面那辆车里看到了个熟人,“不过让他跟着也好,好歹是个警察,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洗地的时候,也能用上他。” “不对,还有一个。”他忽然发现还有一辆车跟在后面,只不过最后面的车跟踪技巧可比马光燊要强得多,“真是热闹啊,阿楚的吸引力这么大?”他并没有去追究的意思,引来的人越多越好,最好全部都聚在一起。 面包车很平静的开到君豪酒店门口,楚娟镇静的下车,环视一圈,酒店门口安静极了,只有两辆车停在门口,她被枪手们催促着走进酒店,整个大厅也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坐电梯到顶楼的某个房间里,那些枪手便很客气的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楚娟扭头看向陈继文,她到现在都还莫名其妙的,如果说对她有恶意那应该直接动手,有什么目的也应该说清楚,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是这样晾着她。 “啧”陈继文饶有兴趣的招招手,把挂在门框上面的八卦镜取下来。 “咔~”镜面裂开。 “哗啦”画着繁复咒文的黄布下拉将窗户挡住,上面的咒文亮起微光,墙壁、门、天花板、地板同时亮起鲜红色的咒文。 “老陈!”楚娟紧张的看过去,这场面,她只有在鬼片和灵异小说里见过,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针对自己的搭档,然后她就看到了奇诡的一幕—— 原本人形的陈继文身体不断的扭曲、膨胀、缩小,颜色变得雾蒙蒙,完全没有了人形。 “放心吧,我没事。”他出声安慰道,然后随手把镜片碎裂的八卦镜丢在地上,老实说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些咒文散发出来的力量将阴气驱逐,然后又被他的念力抓回来。 这个过程除了外形看起来鬼畜一点,对他的伤害几乎等于零,甚至还不如刚才那碎掉的八卦镜,足足中和了他十分之一的阴气。 换做正常的鬼应该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哪怕是维持存在都费劲,毕竟阴气对于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对于陈继文来说……阴气这玩意吧,有没有只影响他能不能被观测到,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能力和存在。 “%¥#*&&”因为形体扭曲,导致他说出来的话在楚娟耳中变成了琐碎的杂音,就好像几个不同的人在用嗓子发出怪声,再通过音频软件重叠在一起。 陈继文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把注意力放在胸腔、喉咙以及嘴巴上,于是更加鬼畜的事情发生了,阴气被收束凝固,脖子、下巴、嘴巴凝聚出来,凭空出现的嘴巴一张一合,道:“我没事。” 楚娟有些惊悚的看着已经完全非人化的搭档,想要后退一步,又觉得对不起搭档,于是期期艾艾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好像不太对劲?” “等等啊,我”陈继文抬头看向墙角正亮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意念一动。 “啪!”摄像头炸开,零件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吱~嘎”木门被扭曲发出钢铁倾轧的声音,然后碎成一块块的木头落地。 陈继文刚才那一阵已经流逝了近半的阴气,勉强凝聚出上半截身体,“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 “老陈,你——”楚娟欲言又止,“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陈继文飘在前面,走廊里同样没什么人,墙上、窗户都贴满了黄符、 一人一鬼坐电梯下楼,到一楼刚出电梯,便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伏尔吉日良时,天地开张,悬案焚香,香烟烧起,神通万里,弟子苏雄起坛一座……” 陈继文让楚娟回楼上避一避,主动飘向大厅,看到一个赤裸上身、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在神坛前扎着马步,双手合十夹着一张深紫色的符纸,在袅袅香烟中,念念有词: “一点一点神鬼间,左隔三重天,右隔三重地,左如三转乾坤地,右如三转日月明,天灵灵,地灵灵,拜请钟馗祖师降下童身,大显威灵,收鬼除邪,百打百胜。” “请!” 中年男人暴喝一声,手中的符纸呼的燃烧起来。 “咯咯~哒哒哒”木质的神桌上颤抖个不停,神坛两侧裹着黄符的巴掌大稻草人倏地转向陈继文。 “呼~”油灯火光大作,青色的火焰不断悦动。 中年男人——苏雄咬破中指将血涂在铜钱剑上,双手结印:“咄!”铜钱剑嗡鸣着漂浮起来,在空气中发出锐利的切割声朝着陈继文的眉心飞去。 “嗡~哗啦”铜钱剑仅仅只前进了不到半米便凝固在原地,兀自发出鸣叫,剑身不断颤抖,最后干脆崩解,铜钱落了一地。 苏雄目光一凝,抄起神坛上的桃木剑,一跃而起,在空中完成漂亮的翻身,一剑向陈继文刺来。 “花里胡哨。” 陈继文很是简洁的评价了一句,念力收束,苏雄好像琥珀中的蚊子一样被凝固在空气里。 第五十章 有趣 “抱歉,警方要在这里抓捕犯人,请配合一下。” “请配合一下。” 马光燊从车窗探出头看了一眼,前面君豪酒店的路已经完全被隔离掉,他已经绕了一圈,完全没有任何方式进去。 “卑鄙陈那冚家铲到底收了多少钱!”他骂了一句,实际上,能这样安排一条街,就不只是卑鄙陈的问题了,绝对还有其他有钱人插手,卑鄙陈顶多只是收钱听命令办事。 马光燊咬咬牙,索性抛下自己的车,趁着前面同事的疏忽,沿路边快步从隔离带钻进去。 “阿燊他跑这里面干什么?”跟在后面的阿发有些莫名其妙,隔开一条街抓犯人这种事虽然不常见,可对于刑事组的兄弟们来说,也是会发生的,马光燊突然跑进去,那就真的很奇怪了。 进去能干什么?逛街吗?里面大概率已经被警方清空,跑进去不是行侠仗义,就是—— “里面的犯人和阿燊认识?”阿发念叨了一遍自己的猜想,也下车徒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君豪酒店大厅。 如果换个时间,陈继文说不定会愿意看眼前的人把这场戏演完,可惜他现在真的没有时间了。 阴气溃散的同时,因为没有怨念的束缚,他的人性再次开始快速流失,用人话来说,就是他要被超度了,原本应该还剩下的一天时间,眨眼间就缩短到一个多小时。 “干掉他吧。”陈继文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眼神漠然的闪过这个想法。 察觉到危机的苏雄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鲜血过处,念力化作虚无,他啪叽一声摔倒在地上,然后将桃木剑掷出,连滚带爬的跑回神坛。 “咦”陈继文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够抵挡他念力的人,“这些人类还真是不简单,可惜我的力量是没有任何损耗的,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喷几口血。” 苏雄抓起香炉里面的一把香,毫不犹豫的戳向自己的胸口,火星四溅中,他大声道:“弟子苏雄,有请祖师爷降下童身!” 他原本光滑的脸上一道道皱纹浮现,身体迅速膨胀起来。 陈继文再次动念,啪的一声整个大厅所有的玻璃、灯泡全部炸裂,排山倒海的力道朝着苏雄挤压过去。 “噗!”苏雄支撑了不到一秒便喷血倒地,一副七窍流血、命不久矣的样子。 “叮铃铃~”莫名的铃声响起,无数菊花瓣不知从何处飘进来落了满地,布帛在空气中快速穿行的烈烈声同步响起,念力再一次被化解。 陈继文眼中浮现了些许暴戾与烦躁,始终被他自己束缚着的恐怖念力轰然爆发。 “轰!”一道气浪肉眼可见的扩散开来,整个大厅所有比地面高出来的东西都被碾碎,苏雄直接在客厅一路飞出十几米外,落到马路上。 另一位全身黑衣的菊子也成了滚地葫芦,再多的算计、阵法、道术,在这种绝对力量之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被碾过去,她目光呆滞的跌坐在地上,看着逐渐从半身收敛阴气恢复成人形的陈继文。 “艹!”刚好来到附近的马光燊看的目瞪口呆,在剧烈的爆炸中,无数碎屑和灰尘漫天飞舞,陈继文一点一点的凝聚出身体,然后落到地上,慢慢从雾蒙蒙一片中走出来。 接着更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死猪一样躺在地上的苏雄很是敏捷的爬起来,擦着满脸的鲜血一跃两丈远的迅速跑没了影。 【七孔流血是七孔流血,死是死,千万不要混淆啊】 不知道为什么,陈继文脑袋里忽然响起这样一句话,很快他便放弃已经消失的苏雄。 按照正常的【陈继文】,应该会在第一时间控场,防止苏雄跑掉,谨慎的处理,可现在的他,脑袋里面只有这样一个自大的想法:‘一个弱鸡人类,没有必要理会’。 然后便将目标放在了菊子身上,对他来说,这个认识的邻居基本上就是算计自己的人,那么—— “死。”陈继文漠然的催动念力,将菊子从地面抓起来,他准备将这个讨厌的人类彻底撕碎。 “砰!”一声枪响,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那个时刻跟在菊子身旁的灰西装手下边开枪边走过来。 陈继文歪着头看过去,子弹将他的身体划出一道道灰色的轨迹,被炽热子弹冲淡的阴气很快愈合起来。 “喝!”灰西装丢掉没有子弹的手枪,一脚踹过来。 “砰!”他的脑袋炸开,尸体摇摇晃晃的倒地,手掌在空中抓了抓,无力的落下。 “不!!!”菊子凄厉的喊出声,周身青灰色的气息翻滚起来,皮肤干皱、血肉萎缩,眨眼间就变成了皮包骨的骷髅形象,然后重新掌控身体慢慢落地,眼眶之中的双目变得黑黝,两点幽绿色的光芒亮起。 陈继文静静的看着,他的念力这一次并没有被无力化,而是所有施加的力道都被正面抵抗下来,菊子抵抗的力量越来越强,甚至足以让她挤开无处不在的念力向前迈步。 “有趣。”他并没有加强力道,而是看着菊子慢慢走到无头尸体旁,跪倒在地上,抚摸着仍然还有些许反应的尸体。 这样的情感让此时的陈继文感觉异常有趣,摧毁更是让他有些兴奋。 “啊啊啊!”菊子张口尖声咆哮,声音悲痛欲绝。 陈继文嘴角不知不觉的扬起,美妙的负面情绪简直让它如痴如醉,这,才是它最向往的事情。 “死!”菊子冲过来的速度极快,拖出长长的残影,声音尖锐而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陈继文看着几乎实质化的负面情绪,咧开嘴角,放声大笑,然后伸手掐住她的脖颈。 出乎意料的,菊子并没有剧烈的挣扎反抗,而是张开双臂,任由气息散发,眨眼间眼中的光芒便熄灭掉,同样的,这些倾泻的气息冲破念力,将陈继文身上的阴气冲垮,仅存的人性狂泻不止,几秒的时间里,他就越过了界限。 第五十一章 本卷完 “陈先生他……” 马光燊整张脸都是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三下五除二干掉一个恶鬼模样的怪物,和一个壮汉,现在又好像成仙了一样面无表情的漂浮在空中,这种感觉实在有些难以言喻。 “兄弟,快来看神仙啊!”跟在后面的阿发也惊了,忍不住说出一句经典台词来。 【陈继文】低头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很是淡漠,所有的情绪都已经消失,来自【轮回】的召唤变得极其强大,如果想留下来,要么是自身拥有足够的怨念,要么是获取到足够的怨念和强烈的情绪。 它意念一动,马光燊和阿发两个人便被念力吊起来。 【怎么样才能在他们身上获得怨念和强烈情绪呢?】它静静的看着拼命挣扎的两人,意识中的信息在不断的流淌。 【痛苦】 得出结论后,【陈继文】张开手,手掌对准两人一点点的收缩——他动用念力并不需要动作,不过有动作配合才能让对方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从而更加恐惧。 马光燊和阿发被不断加紧的力道压的皮肤通红面露痛苦之色,却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 【不够】 它又想了想,松开部分念力,让这两个人能够说出话来,【交流很重要,没有交流无法产生更多的情绪】,单纯的痛苦是没用的。 “陈、陈先生,我是、来帮忙的”马光燊断断续续的说着,他并没有太多恐惧的情绪,在来之前他就做好牺牲的准备,就连遗书都写好了,只是再有觉悟也不想死在自己人手里啊。 阿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任由搭档和对面那怪物交涉。 【奇怪】它并没有收获的想要的负面情绪。 “咄!”一面古铜厚镜子横飞而来,沿途所有的念力都被无力化,接着穿过陈继文的身体,哐当一声落地。 “师父,这家伙看起来好凶啊。”警号2237的警察气喘的站在不远处对目光凝重的风叔道。 风叔扯出玉佩,瞥了一眼【陈继文】身下那正在莹莹发光的镜子,如果那玩意都不行的话,他恐怕也没有太多好办法可以制服这只鬼了。 “嗤~”【陈继文】构成身体的阴气在不断的颤抖、扭曲,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它脸上流露出几分迷茫,轮回的互换不断增强,身体变形让源自穿越者的能力——念力开始变得不好用起来。 “噗通!”马光燊和阿发终于落地。 “老陈?”小心翼翼从大厅走出来的楚娟出声问道,她在楼上听到一声爆炸,心里特别担心,这才慢慢走下来,大厅真的是空荡荡,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墙壁、天花板更是布满均匀的裂痕,露出里面的水泥、砖块、钢筋。 【陈继文】转过模糊的脑袋,在看到楚娟的第一时间,身体扭曲的更厉害了,很快便在镜子干扰彻底消散。 “我”得益于阴气被全部驱散,属于他自己的意识占据了上风,“是时候去轮回了,可惜不能再见表妹最后一面了。” “真是遗憾啊……” …… 眩晕、琐碎的杂音、无数哭喊叫嚷…… 陈继文只觉得头痛欲裂,恍惚中好像有无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呐喊,忍无可忍的睁开眼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无穷无尽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这些画面并不是平面,而是长、宽、高甚至还有明确的时间尺度,他并不能控制,只能看着那些杂乱的画面在意识中流淌过去,留不下任何东西。 “轮回……” 陈继文的意识中回荡着这些画面的记载,换做是普通人,不对,是普通鬼,应该就无法抑制的进入其中某一个画面,去往某个时间、某个空间投胎转世去了。 而他…… “原来是这样。”陈继文很快明白了自身的处境,在轮回中哪怕只是待在这里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信息等待着他,不过他都无法读取,任由这些信息流进脑海,再流淌出去,在脑袋里时就明白,流淌出去就不懂了,在他离开轮回时,什么都留不下,如果尝试截留,他也就会变成轮回的一部分。 意识、人格根植于记忆,一旦融入这无尽时光的轮回也就没有【陈继文】的存在了,哪怕他的意识是钢铁,一下子容纳太多其他的信息,原本的人格都没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来自异世界的意识让我无法融入这个世界,就好像钢铁无法彻底融入到水里一样,世界并不能对我的意识进行操纵,所以我才在变成鬼后拥有控制物体的能力,那是我自身意识的波动让世界随之荡漾出轻微的波纹。” “现在也是如此,转世投胎时轮回一样无法影响我,对我来说同样需要自己选择,可是……” 陈继文明白了一切,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投胎,轮回就是贯穿无穷世界的轴心,过去、现在、未来,换成普通人会地府的帮助下定向投胎,种族、时间、世界都是可以,这里世界并非诸天万界之类的玩意,而是无数的平行空间。 然而他因为无法被操纵,也就只能依靠自己来投胎,但是现在的他,本质上是一团来自异世界的意识,生前只是凡人,死后也只是一团意识,所以完全无力操纵任何东西,什么都选择不了。 对于其他鬼来说是确定目标的投胎,他确实完全随机,从世界、时间、种族、性别…… 也就是全随机投胎。 陈继文感觉有些头疼,不需要喝孟婆汤什么的是很好,可是下辈子要做什么他都决定不了,那还要怎么回到上辈子? 表妹方茵、搭档楚娟,还有个坏心眼的道士(苏雄)跑掉了,周家也没有处理掉,玫瑰姐的婚礼还没参加,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没做过,知道能回去后,他现在对于回去的欲望无比强烈。 “哎,先试试投个胎吧。”他叹了一声,属实没什么办法,在轮回中待再久都改变不了事实,那就试试吧。 反正他就算投错胎也还有无数次的试错机会。 第五十二章 投胎 “这次终于是人了!” 陈继文欣喜的睁开眼,然后表情变得呆滞,“这是什么玩意?” 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孕妇满脸痛苦的躺在床上,在鬼的视角中能清晰的看到一团乌黑的气息正缠绕在肚子里那已经成型的婴儿身上。 “不管了,阻挡我投胎都得死。”陈继文咬咬牙,他已经感觉到孕妇体内的婴儿已经被乌黑气息影响的开始畸变,可他没有的选择。 在此之前,他已经足足进行了数千次投胎,完全没有投胎到人类身上一次,一次都没有。 在地球上,数量最多的生物就是各种虫子,排名第一蛔虫更是占据到地球上所有动物数量的80%,他已经不想成为一只短命的虫子了,而且绝大多数人类的投胎都是已经被地府预订好了,他根本就争不过通过地府投胎的人,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随机到一次人类,就应该知足的。 陈继文决定好之后,不再犹豫,直接不管不顾的冲进孕妇的肚子里。 “你是谁!”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 “不,你不能”声音随着陈继文穿过乌黑气息消失,开玩笑,单凭意识的碰撞,他能够砸碎任何一个意识,这是本质的差别。 他的意识迅速融入到空白的身体中,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睡着,作为一个婴儿,这具身体简直健全到令人难以置信,就好像出生后的孩子一样。 “为什么都这么健全了还没有出生,刚才那只鬼是什么玩意?”他有些疑惑,按常理说到了分娩的时候不可能还留在肚子里,而且他弄死的那只鬼也怪怪的,明明是个鬼一样的东西,控制的却不是阴气。 “呼~呼~呼~”孕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疼痛慢慢消退后,这才捂着大肚子,用虚弱的声音喊道:“小莲~小莲~” 可惜声音太过微弱根本没有人过来理会,看她身上穿的绣花锦缎,床榻不远处的大红漆木梳妆台,这应该是个有钱人家。 “快点快点!”外面传来了乱糟糟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 孕妇又喘息几下,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倒霉,我不会还没出生就死了吧。”陈继文有些担心,他也听到‘母亲’的呼唤了,不过想想刚才穿过时空过来时看到的偌大府邸又放下心来,这样一户人家的太太总不可能没人理会的。 听外面那乱糟糟的声音,可能是出什么事情了,等一会总会有人理的。 陈继文放下心后,这才发现环绕着自己周身的乌黑气息并没有随着刚才那尖声尖气的意识一同消散,而是继续停留在那里,他一个念头过来,竟然真的可以指挥着乌黑气息沿着身体游动。 一股暖洋洋的感觉传来,接着他那小小的身体竟然变强了几分,就连意识都清晰些许。 “是这玩意在汲取‘母亲’身体的元气和魂魄,这才让身体和魂魄得到超常发育。”他并没有高兴,只觉得有些恶寒,“倘若仍旧是刚才那玩意控制……” “真邪啊。” 在乌黑气息中留存的元气和魂魄耗尽,陈继文连忙把乌黑气息收拢起来,生怕会再次伤害到‘母亲’。 用屁股想他都知道如果把自己的‘母亲’给以这种诡异的方式给祸害死了,那他这个魔胎在已经明确的古代背景下,肯定会被溺死。 “就不知道便宜母亲到底亏空了多少。”陈继文有些焦虑,能虚弱到直接昏迷的程度,怕不是长时间没人管要暴毙了。 “我的情绪恢复了。”他很快意识到最重要的事情,投胎之后,人性便又重新拿了回来,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正常的以原本的人格去思考问题了。 陈继文以婴儿的身体思考了这一会,便已经感觉相当疲惫,他不愿意贸然动用那一看就不详的乌黑气息,也就在疲惫中陷入沉睡。 大约就是一个多小时后,奇怪的敲击声响起,继而一阵阵诵读佛经的声音传来,不仅仅是能听到,仿佛可以穿透灵魂。 “咚~咚~咚~” 乌黑气息在敲击声响起后忽然做出反应,陈继文迷迷糊糊的恢复意识,“有人在敲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感觉这么讨厌?”接着完全清醒的他察觉到讨厌声音的是乌黑气息,不是他。 “看起来我已经彻底拥有了这玩意啊。”他喜忧参半,这乌黑气息说神奇那绝对是神奇的,可也足够邪恶,当然,力量的邪恶与否只看怎么用,可万一这念佛经的高僧认定是邪恶的,要把他超度怎么办? 这个想法很快结束,因为敲击声和念经声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停下来,不过被这样闹一下,有乌黑气息的存在,陈继文也睡不着了,只能待在肚子里默默的等着。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忽然外面又传来一阵怪声,猪的哼哼声,狗在狂吠,鸡鸭的声音,伴随着人类的呵斥,好像府上的人正在集结牲畜。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继文有些好奇,可惜乌黑气息想要出去就要穿透母体,必然会造成伤害,他也只能耐心等待。 “夫人!夫人!饶命、饶命、饶嘎吱嘎吱” 再过了好一会,院子里又传来惊恐的求饶声以及咀嚼脆骨一样的声音。 “啪!啪!”像是鞭炮一样的枪声响起,很快又平息,陈继文感觉更加焦躁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打仗?捉鬼? 又过半个小时,三个脚步声靠近房间,“吱~嘎”房间门被打开,脚步声极其轻微的走进来,很快便靠近了床榻。 “咦?这妖孽?”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让我算一算。” 乌黑气息忽的蜷缩起来,陈继文感觉有些不妙,他别背了锅啊,“捉鬼降妖的戏码?不会是找刚才那乌黑气息的主人吧。” “唔~”孕妇发出轻呼,乌黑气息躁动起来让她感觉到了些许震动,悠悠醒转,睁开眼后,她看着眼前的三人,道:“初六,他,他是谁啊。” 第五十三章 艰难出生 “二夫人,你,你没事吧。”名为初六的男人畏畏缩缩的站在那说要算一算的男人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事?她怎么会没事。” 说要算一算的男人摸了摸嘴巴上两条细长的八字胡,“奇怪,这妖孽一下子死了?” “不过就算是这妖孽死了,她估计要活不了多久,肚子里那个大概率是个死胎,劫数、劫数。”说罢,他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初六、初六……”二夫人忽然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喘的好像破旧风箱,原本乌黑的头发迅速变白。 “走吧,还差一个,你们要在这里看着她死吗?”八字胡男人站在门口没好气道,“快点出去把剩下那个找出来,让那玩意出世就麻烦了,等解决之后再给她收尸吧。” “初六……”二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脸上布满皱纹,竭力的呼吸着,接着再度陷入昏迷。 “小斌。”初六看向旁边的好友,脸上满是犹豫。 小斌拽了拽他,“走吧,朋友等着我们。”初六扭头看了一眼闭上眼睛安静的二夫人,心情复杂的离开。 “躲过一劫。”陈继文松了口气,还没出世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过就算是出世,大概率也做不了什么,乌黑气息明显弱的不行,人家一出现就吓得屁都不敢放,而且他也不是气息真正的主人,怎么变强怎么驱使一窍不通。 “不过便宜母亲好像要不行了,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出生,哎。”他叹息一声,感觉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正死了也只是再变成鬼,变成鬼他有什么好怕的,顶多再投胎嘛。 秉持着光棍心态,陈继文继续等待起来,这次等的时间长了很多,大约三个小时后,二夫人仍然还在苟延残喘,不过大概率已经回天乏术,呼的一声,门窗全部都被风吹开。 “三弟,你到底为什么还不出世。”女声和尖声重叠在一起,一个柔软的小手贴在二夫人肚皮上,同款却强大到几乎截然不同的乌黑气息涌动着接触到陈继文。 陈继文心里一惊,感情这玩意不是一个?按照刚才那男人说的话,肚子前这个就是‘差的那个’? 他心思百转,将乌黑气息运转全身,模拟那尖声尖气的声音,虚弱道:“出了些差错。” “嘻嘻嘻嘻”重重叠叠的声音简直让人生理不适,“你们不是满心以为自己找到什么好躯壳了吗?没想到竟然是我笑到最后。” 说着,那股强大的乌黑气息猛然吞噬而来,直奔脑部,然后就在碰撞中直接被干碎,这玩意强是强,想要吞噬陈继文的意识属实还是想的有点多,不过多亏它的主动聊骚,陈继文周身那微薄的乌黑气息在吞噬溃散后的同源气息数量翻了一倍。 “哼!”声音闷哼一声,有些惊异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如此手段,是我小巧你了,不过任凭你手段通天,到底还是活不下来。” “三弟,你就慢慢的在这等死吧。” “嘻嘻嘻嘻”一连串诡异的笑声后,那玩意好似惊弓之鸟果断丢下二夫人远去。 没有彻底吞噬母体,哪怕增强了一倍,在这玩意看来,陈继文这个‘三弟’也绝对没有办法蜕变从而出世,那也就没有威胁。 翻倍的乌黑气息里面充斥着刚才掠夺过来的元气与杂乱的魂魄碎片,快速将他的身体催熟,无知无觉中,羊水破了,陈继文已经可以出生,只可以没有母亲的帮忙,他就是再独立,也不可能钻出去。 “倒霉啊。” 陈继文已经彻底躺平了,眼瞅着有点希望,马上又凉了,这种感觉怎么说的清楚呢,不过,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他好歹是重来人世间一回。 大约半个小时后,二夫人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反而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充斥着不舍,哪怕她为人刻薄,哪怕肚子里这孩子来的蹊跷又在几分钟内成长到快要出世的程度,哪怕自己也要因为孩子死亡,可她仍旧不害怕。 “孩子……”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听不听得懂,轻声道。 二夫人用回光返照的力气褪去裤子,用力的想要将体内的孩子生出来,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滑落衣襟。 陈继文也极度配合的调整姿势,让乌黑气息帮忙,可惜在只是一个头出来后,二夫人就带着不甘的表情去世。 “妈的!”他忍不住骂了一生,好不容易投个人胎一波三折。 头出来,卡在胸膛的位置,半只手臂已经伸出,他无力的在空气中抓了抓,那些乌黑气息在脱离子宫后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力量,看起来还是要在人体的内部最管用。 现在他就是想吞噬母亲出生也做不到了。 “哇~哇~哇~”陈继文大声的呼叫起来,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尝试一下自救啊。 “嗒~嗒~嗒”不知道是谁一步一步的缓慢朝着房间走过来,他努力睁大模糊的眼睛,心中期盼着,可千万别是刚才走掉那玩意。 一个断了条胳膊、浑身是血的青年走过来,神情恍惚的看着房间里的尸体,以及那在尸体下面露出头来的婴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悚,然后慢慢挪着脚步走过来。 靠近之后,看着仍在哭喊的婴儿身上没有触手、没有诡异的气息,他略微放下心来,将手中的符纸贴在婴儿皱巴巴的脑袋上—— 没有任何反应,乌黑气息早在刚才脑袋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彻底萎靡,龟缩到心脏的位置。 青年咽了口唾沫,断臂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血已经止住,不过却也面色苍白,他伸出独臂,用力的将陈继文拽出来,用梳妆台上的剪子剪断脐带,然后胡乱的用被褥包裹起婴儿,抱着婴儿一路穿过横尸遍野的院子,来到大门口。 “初六,那玩意是魔胎吗?”八字胡双腿断掉,面如金纸,一只眼睛灰蒙蒙的,趴在地上抬头问道。 初六——抱着陈继文的青年,面色复杂的看着不远处的女尸以及旁边小斌的尸体,道: “不是。” 第五十四章 来客 五年后,无人荒野中,一栋宅院前。 “十一,去给师祖请安。”头发花白的初六独臂提着水桶,边向水缸走去边道。 “是,师父。”坐在板凳上一板一眼抄写经文的陈继文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然后爬起身,一溜小跑进了屋。 屋子里很是空旷,客厅内侧拜访着一个神桌,供奉的牌位,上书【密宗法师青海】。 陈继文抽出一炷香,点燃后认真的拜了拜,然后插进香炉。 “哎,上辈子吃别人的香火,这辈子给别人上香。”他有些蛋疼的想着,麻溜的上过香后,又赶紧回去抄写经文。 青海就是当年那个八字胡法师,在与魔胎的斗争中,断了双腿、瞎了一只眼,初六没了一条胳膊,背着青海抱着陈继文,愣是从尸横遍野的小镇里走出来。 不是少就是残,这三人却并没有在城市中久留,这主要是因为陈继文的身份—— 魔胎。 他体内的乌黑气息就算能瞒的过一时又怎么瞒的过一世,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被青海发现不对劲,用术法测出来。 在这个时候,青海和初六这对刚刚结成的师徒出现了严重分歧,固然当时被起名为十一的陈继文已经不是曾经那邪恶的五魔,可还继承了小部分力量,那么青海的意思是除恶务尽,怎奈何他双腿断掉,瞎眼又法力大失,想动手都难。 作为徒弟的初六却严重抗议,一个孩子而已,哪怕继承了魔胎的小部分力量,那也是无辜的,只要教育的好,不会有任何问题。 师徒俩吵了好久也没有得出一致的结论,最后干脆各退一步,他们带着孩子远离人群,不让魔胎有机会危害人间,顺便严厉教导,防止孩子长大后变歪,同时如果有危害人间的迹象便果断先下手为强。 这俩人的想法,陈继文当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他没什么反抗能力,乌黑气息的作用很简单,它能够勾出人心底的恶念、欲念,在欲望的驱使下,被操纵的人类会不自觉被乌黑气息窃取寿命、魂魄,转化为养料。 其他的任何能力都无法动用,比如增幅对阴气的控制之类的,增幅的前提是有才行,活人压根不能控制阴气,0乘以多少那都是0啊。 所以陈继文只能庆幸这俩人也确实没有下手直接干掉他,拥有正常人智力的他,从出生后没多久就学会了隐藏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出众,也不要太愚钝。 两大一小三人离开城市前往青海之前隐居的荒野宅院生活起来。 这俩残疾人照顾一个孩子可以说相当费劲,得亏青海手段多,密宗的修行方法也够神奇,哪怕是初六断了条胳膊,也能力大如牛、健步如飞,不过可惜的是,陈继文那是一个字都没听到,人家根本不愿意教给他,或者说,不愿意教给魔胎。 青海身受重伤并没有活多久,一年到头便溘然长逝,留下的初六就更加沉默,除了照料孩子、去附近乡村集市换些东西以外,便是在屋子里一个人打坐。 他的朋友、亲友、心爱的女人一同在那一晚被毁灭了,他的人生也在那天结束了,如果不是孩子和青海,他不会苟活。 “哗啦”初六将水倒进水缸里,盖上盖子后,看着又回到原来位置认真抄写经文的陈继文,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 五年,从那么一丁点到现在能跑能跳的小皮猴,要说没有感情那觉得是假的,可是魔胎……魔胎啊。 初六有些怅然的仰头看了看天,他拜师青海,学了术法,念了经文,可到底他不信佛,更不相信经文里的话,如果真的善恶有报,为何老天会如此不公。 “有人来了。”他转头看过去,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老僧人带着一个梳马尾辫的少女从林中走出来,慢慢靠近院子。 “请问青海师弟可在?”老僧人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初六的嘴唇张了张,好久没人来拜访,他有点不太会说话了,不过对面那老僧人倒是耐心。 “我师父他,已经圆寂了。”他终归是说出来这句话。 “阿弥陀佛。”老僧人收敛笑容,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道:“在下一休,与青海师弟师出同门,想不到几年不见,竟是这般……” “我是初六,师父的徒弟,一休大师,进来坐吧,”初六扯了个笑容,邀请道,“十一,倒茶。” “那贫僧就却之不恭了。”一休点点头,看向旁边的少女,道:“箐箐。” “见过初六师兄。”名为箐箐的少女问好道。 “见过箐箐师妹。”初六的回答越来越流畅,他以前也是个很会撩妹的人,要不然也没办法勾搭上徐大帅府上最漂亮的丫鬟,可惜…… 三人进屋,在客厅坐下后,陈继文提着茶壶和杯子小跑着走过来,一休和箐箐不由得有些侧目。 从体型来看,这小孩顶多五六岁,可长相极其出众,精雕细琢,好像个瓷娃娃,一见面便新生好感,力气也比寻常孩子大得多,满是茶水的茶壶和三个茶杯,这重量一般孩子根本提不动,更别说脸不红气不喘提着一溜小跑过来了。 箐箐满脸的好奇和亲昵,陈继文属实让她感觉很好、很乖,很想亲近一下。 “这是……”一休的脸色变得略微严肃起来。 “十一,去做功课。”初六让陈继文离开,这才道:“魔胎,我师父,就因为魔胎死的。” “不得了,不得了。”一休想起来了,他和青海俩人年龄差了二十几岁,青海的师父当年也是密宗之中的高人,就是为了镇压五个数十年前危害人间的魔头这才身受重伤,收下青海回到门中。 当时已经小有所成的他,参与了门中救治那位大师的集会,那股魔惑人心的力量,到如今还让他心有余悸。 “莫非是那五魔蛊?”一休猜测道。 初六点点头,“正是五魔蛊。” “这孩子……”一休有些不解,倘若魔胎出世,要么生灵涂炭,要么被当场镇压,怎么会到现在这幅样子? 第五十五章 提议 “原来是这样。” 一休听完初六大致讲述的过程,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带着他找个热闹的地方生活,荒山野岭的,没有点人气,这孩子又怎么能朝着好的方向成长呢。” “况且你能看得了他多久,终究不还是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他摇摇头,“难不成等到你圆寂那一天,还要带着他一起埋进地里?” 初六怔住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当年与魔胎的斗争损耗太多,哪怕这些年修身养性,恐怕也没有多少年好活,至于带着十一入土…… “哎”一休叹了一声,他感觉眼前这便宜师侄已经有些魔怔了。 初六被老和尚的叹息给惊回神,道:“大师说的事……我考虑一下。”他勉强的笑了笑,指着靠近灶台的那一间大屋子,道:“只能委屈大师和箐箐师妹今晚一起住在那间房了,小地方实在没有那么多房间。” 说罢,他抓着桌角站起身,手背青筋凸起足以证明他的情绪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师父……”箐箐看着初六脚步沉重的离去,小声问道,“这位初六师兄是不是想……”她也算聪明,从刚才的对话和初六的表情上,能够得出一个很骇人的结论:这人竟然还真的有过杀死自己养子的想法。 “箐箐。”一休对着徒弟轻轻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是别人的私事,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谁又是圣人呢,不过他也看出徒弟满脸的不忍,轻声宽慰道:“放心吧,既然知道这件事,总不至于让它发生,你还信不过师父我吗?” 这老和尚可是绝对的老好人,念经唱佛大半辈子,别说杀生,就是看见杀生都会心中难过、愧疚不已。 师徒俩又小声交流一阵,箐箐主动去拿了工具开始打扫他们晚上要住的房间,而一休则是笑眯眯的来到陈继文身边,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十一。”陈继文抬头看过去,乌黑气息能感应到这老和尚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充满了慈爱之心,他的表情也轻松许多。 这辈子的名字,是初六给起的,说实话,这名字除了和初六比较配以外,真的挺奇怪的,不过他也没有要表现出自己宿慧的一面,改回原名的时间还长着呢,总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改个名字吧。 说来也奇怪,最初对他有杀意的是青海,可青海的杀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也就说出口的那几秒钟,之后就变成了愧疚与怜悯。 反倒是最初意志坚定想要保住他的初六,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他的负面情绪越来越多,直到现在,每隔一两个月,总会有负面情绪冒出来,不过好歹是修佛的,哪怕有负面情绪也不重,更是完全没有表露出来。 人心啊,总是复杂的。 当然,陈继文也不会去赌对方会不会心慈手软,表现的越来越乖巧懂事。 “我叫一休,是个僧人,你知道僧人什么意思吗?”一休耐心的问道。 “知道,就是出家修行的人。”陈继文谨慎的根据被初六传授过的知识进行回答。 一休笑着点点头,从褡裢摸出一块饴糖递给陈继文,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这小光头,道:“十一,你觉得住在这里开心吗?” “谢谢一休大师。”陈继文乖巧的道谢接下饴糖,长者赐不敢辞嘛,不过他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看着一休心里反复猜测这老和尚的意图。 ‘问我住在这里开心吗?如果我说不开心会不会刺激到初六师父?如果我说开心,那是不是又有些虚伪?’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难以作答,无论回答是或者否,都会有他不想面对的事实,所以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迟疑。 一休哑然失笑,俗话说人老精、鬼老灵,他活了六十多岁岁,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民间闯荡,哪能看不出这孩子的迟疑,更何况念经唱佛之人总是有些异常之处的,他便是对于人心、情绪很是敏感,道:“十一,你师父是不是管你很严?”说着他还很有意思的挤了挤眼睛,看起来很不正经。 “是啊。”陈继文也抛弃掉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迟疑,代入到孩子的身份,以最由衷的心情回答问题,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我师父每天都让我抄写很多遍佛经,我都没时间玩,而且每次我在玩的时候,他都特别不高兴……” 一休怜爱的又摸了摸陈继文的头,还别说这小小的、圆圆的脑袋瓜手感还不错,他柔声道:“那你……讨厌你师父吗?”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得到一个‘讨厌’的答案,这无可厚非,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哪怕是‘恨’那都极为正常。 将心比心啊,这才是他为什么向初六提议把孩子带出这里的原因。 ‘倘若青海师弟还活着,想必一定不会走到这一步吧。’想到这里,一休也有些怅然,以他的阅历,完全可以想到未来会发展出怎么样让人心揪的剧情。 “不。”陈继文本想顺着这话继续以他的身份——被严苛对待的孩子的想法说下去,不过忽然又觉得这没什么意义,他也摸不透眼前老和尚的意思,于是认真道:“不,我不讨厌我师父,我很感激他。” 是这样的,他从来没责怪过初六,当初能活下来完全是人家救命,有救命之恩在,哪怕是初六要他这条命,他也没有太多话说,反正还是可以继续投胎的,倒不如活的随性一点。 不过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鬼知道下一次做人是多少次投胎以后,做昆虫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这次真的是走运,魔胎成形之前要弄出一个正常的胎儿,走正常的出生路线,只不过有乌黑气息加速生长,根本不会让地府找到分配名额的机会,这才给陈继文抓到漏洞投了个人胎。 轮回这种事,对于普通人和灵魂来说,在同一个世界的同一个时间段只能来一次,不存在反复重开,因为这段时间线已经确定下来就没有任何扭转的余地了。 第五十六章 离开 听到陈继文的回答,一休下意识感觉是这孩子在撒谎,很快又感觉得出这是他真心实意的回答,顿时怔住了。 好一会,他这才放下手,认真的矮下身体,双目和陈继文平视,由衷道:“好孩子。”这么小就懂事的孩子真的不多见。 “一休大师,我要继续抄写经文了,要不然今天的功课完不成了。”陈继文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无愧于心就好。 一休笑着点点头,“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他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陈继文并没有想太多,陌生人并不是第一次来,青海还有些人脉,这几年里,有附近村民找上来求助的,也有老朋友路过打声招呼的,不过对他这么关心的到还是第一次。 认认真真的把今天功课完成后,已经到了黄昏,初六在厨房升起炊烟开始做饭,他丢下作业,想去厨房帮帮忙,几年来朝夕相处,哪里会没有感情在呢。 陈继文帮忙,师徒俩很快摆了一桌子的斋饭,吆喝着一休和箐箐俩人过来吃饭。 吃饭时,刚开始一休大师还会说些经历过的有趣的事,箐箐也会应和两声,陈继文因为太小,没什么好插嘴的,全当充实自己的见识,就是作为主人的初六一直心不在焉的吃饭,偶尔回应两句也是驴唇不对马嘴。 到后面一休师徒也发现初六心里有事,干脆就是四个人坐在椅子上闷头吃饭,气氛相当沉闷。 吃过饭后,箐箐主动帮忙收拾,一休寻了个清静的地方念经打坐,初六则是坐在窗户外面,一言不发的看着天边逐渐没入地平线的阳光,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父,吃糖。”陈继文将那块饴糖递过去,他觉得初六就是对未来没什么信心,还活在过去,活在那天晚上,偶尔还会在夜晚被噩梦惊醒,这样执着于过去属实有些看不开了。 别看初六头发花白了,可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何必纠结于过去呢。 “啊?” 初六有些茫然的低下头,视线凝聚在饴糖上,好一会接过糖,也没有问是怎么来的,只是道:“功课做好了吗?” “嗯,已经做好了。”陈继文坐在旁边,陪着师父看最后一缕阳光落下,青色的天空染上一缕一缕的黑,最后彻底暗下来,原本朦胧的月光洒到地面。 良久,初六伸手摸了摸陈继文的小光头,道:“早点去睡吧,十一。” “嗯”陈继文应声回屋,他感觉到师父的情绪很复杂,完全找不到什么形容词,实在弄不明白到底在想什么。 初六又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屋子里点上油灯,箐箐还走出来在他身边点燃一根编起来的艾草,用来驱赶外面的蚊子,他忽然站起身,将饴糖塞进嘴里,拿起艾草,如释重负的轻声呢喃道: “好苦啊……” 接下来的几日里,一休和箐箐都留在这里并没有离开,他们在等候初六给出最后的结果,初六也明白,这俩人是打定主意要管着闲事,因为心中在犹豫,也就没说什么。 四天后,清早。 吃早饭时,一休再次问道:“不知道那件事,初六师侄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初六应了一声,咽下嘴里的粥,并没有如前几天一样敷衍过去,而是道:“大师什么时候出发,不如我们一起。” 一休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初六会更加执着一些,没想到这般轻易,于是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过了午后,我们一起出发。” “好。”初六应下来,这顿饭都没有再出声。 陈继文则是惊、喜参半,要离开这里?那要去什么地方?和这和尚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给他决定的权力,吃过饭后,便跟着师父一起收拾屋子,带上换洗的衣服、赶路的干粮、驱蚊疗伤的药草,还有那把青海留下的已经被修好的断剑,忙碌到中午,又吃过一顿午饭,四人便正式上路。 临行前,初六背着剑回头望了一眼,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多,他其实心里早就生出要不要离开的想法,只是他说服不了自己,更没办法去想象万一再出现一次魔胎的场面。 时至今日,那晚发生的一切都还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要不然以他被青海称赞的天资和悟性,不会几年时间还在修行上寸步不前。 不过,这些是时候结束了,一休的到来是压倒心底最后一根稻草,他能告诉自己,这件事是一休大师管闲事,非要留在这里,他才会不胜其烦的妥协。 哪怕这不是事实,却也能让他说服自己,最后扭扭捏捏的同意了离开的事。 “真是有够奇怪的。”初六扯了扯嘴角,这次并没有笑出来,然后便头也不回的跟上三人。 四人行至傍晚,这才抵达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实际距离并不需要走一下午,只是为了照顾五岁小孩陈继文的体力,这才放缓速度。 “阴人过路~阳人回避~”铃声响起,一胖一瘦两个穿着道袍的人正领头在小镇外的道路上前行,他们身后跟着五个身披黑纱蹦蹦跳跳的家伙。 原本路边的行人纷纷躲避,家长们把贪玩的孩子拎回家,然后通过门缝窥视。 “箐箐,初六,我们也避一避。”一休叫上徒弟和师侄,四人让出路来。 等到这一行赶尸的人进入小镇后,他们这才后面跟着进去,箐箐小声道:“师父,我刚才看到后面那最胖的尸体好像在呼吸。”她相信自己绝对没看错,跳起来落地后,那尸体呼的一下把罩脸的黑纱吹的高高的,都能看到下半张红润的胖脸了。 “莫管闲事。”一休似是想起来什么,皱了皱眉,反倒是用这句话来堵自己徒弟的嘴。 箐箐瘪了瘪嘴,她感觉那俩道士绝对有问题。 “我们也找个地方化缘休息一晚吧。”一休熟练的从褡裢里摸出钵盂来。 第五十七章 赶尸 最后一休化缘的想法被初六制止,钱他是不缺的,没必要用化缘这种手段。 他这五年多是住在荒山野岭里,不过前面在徐大帅府上当大厨的时候可是攒了不少钱,而且当初离开徐家镇的时候,也带走一些徐大帅的钱,总体来说要不是有钱,他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孩子在荒郊野外生活五年多不需要工作。 一个人终究是没办法活下去的,尤其是他还断了条胳膊,又要照顾小孩。 “没房了,没房了,喏,看到那两个道士了吗?”掌柜的用嘴示意了一下坐在那边胡吃海塞的一胖一瘦两个道士,放轻声音道:“他们包了剩下所有的房间用来放尸体,没房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客栈大堂除了两个道士以外没人,椅子也都扣在桌子上,一副要打烊的样子,所以掌柜的做生意的欲望也不是那么强烈。 “那柴房呢?柴房能不能让我们借宿一晚?”一休笑眯眯的问道。 掌柜的有些迟疑,好一会道:“这位大师,柴房如果你们愿意睡的话我是没意见。”与人为善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做的,尤其是和尚、道士这种出家人。 “那就多谢施主了。”一休笑眯眯的道了声谢。 初六倒是有些过意不去的点了一些斋饭,这也算是意外之喜,掌柜的喊上正在打哈欠的伙计倒茶,然后便撩开帘子去厨房找厨子去了。 倒上茶水后,四人坐定,不远处那两个道士已经脱下道袍,穿着便服推杯换盏吃吃喝喝起来。 过了一会,他们这桌菜还没上齐,大堂内侧第二个房间忽然被打开,一个穿着灰色带花衣服、浓妆艳抹的女人走出来,仿佛没有骨头一样贴着扶手走到楼梯中间,靠着楼梯,狐媚眼扫过大堂的客人。 老和尚、美貌少女、断臂小帅哥、可爱小秃驴、闷头啃猪蹄的矮瘦道士,最后目光定格在风趣有钱的胖子道士身上,挑眉、眯眼,露出白白的脖颈,做勾魂表情,轻轻柔柔地打了声招呼:“哟~” 那胖道士明显打了个颤,这一男一女眉来眼去,一副恋奸情热的样子。 “切”箐箐轻轻的啐了一口,然后给陈继文夹了一口菜,道:“十一,不要什么东西都到处看,会生针眼的,来,吃菜。” “哦。”陈继文应了一声,老实低头吃菜,他刚才看那胖子,纯粹是感觉眼熟,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偏偏这又不是死了的时候,能够随便调取记忆,对于过去的很多记忆,他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了。 “哼!”靠在楼梯上的女人冷着脸白了一眼箐箐,转身上楼去了。 倒是那胖道士不以为意的笑笑,端起酒杯对着这边敬了一杯,然后也吃起饭菜来。 不多时,陈继文他们这桌的饭菜上齐,掌柜的又提着一大包袱热腾腾的馒头走到两个道士对面坐下,道:“你们要的馒头都准备好了。” 胖道士示意瘦道士接下包袱,然后道:“隔壁那一桌的饭菜我请了。” 箐箐小脸一鼓,眼看就要说出什么话来,一休笑眯眯的提前开口:“那就多谢这位道长了。”他可太清楚自己这徒弟的性格了,真让箐箐说出话来,那铁定是要无缘无故的和人家吵起来,何必呢。 “诶,小事一桩。”胖道士不以为意的挥挥手,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陈继文他们一行人便更是没话,吃吃喝喝之后,便跟着店小二来到柴房,掌柜的让人送来四张垫子,打地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就是环境简陋了些。 出门在外又没有房间,和衣而眠算是标配了,他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的木头和碎屑,挑了块相对干燥的地方躺下。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清早,天还没亮,一休就已经起床在外面念经,箐箐也打着哈欠出去洗漱,初六更是早就在外面锻炼身体,陈继文倒是有些睡不饱的皱脸跟着箐箐去洗漱,他这辈子第一次来到人这么多的小镇,说起来真的有些激动,也导致了他迟迟没有睡着,再加上小孩子本就嗜睡,自然有些困倦。 “大师,早啊。”打着哈欠的胖道士出声打招呼。 “早啊,道长。”一休也回了一句,“道长这么早就要走?” 胖道士指了指后面那些双臂搭在肩膀排成一排的‘尸体’,道:“不早咯,再不上路就赶不上把客户送到家了。” 一休笑了笑没有回应,这五个所谓的‘尸体’扮演的实在太不走心了,哪怕箐箐都能发觉,就更加瞒不过他这个老江湖,至于这两个道士想要利用赶尸来做什么,他不关心。 在这种乱世下,修身、修己就足够了,普世济人什么的,如果他真的那么伟大,就不会出家当和尚了。 “有缘再见。”胖道士一拱手,颇有些江湖气息,“阿英,上路了。”说罢,他一摇铃铛,那五具‘尸体’便跟着瘦道士阿英向着门口跳去。 “这位道长留步。”初六忽然开口,把一本经书抛过去,道:“我看你们印堂发黑,可能最近会遇到一些有危险的事情,这本金刚经请收下,聊表心意。” 胖道士愣了一下,接住经书后也没在意,把书随手丢给瘦道士阿英,“多谢。”说罢,边摇铃铛边喊着‘阴人过路、阳人回避’的口号领‘尸体’离开了客栈。 一休暗自摇头,这便宜师侄就是年轻了啊,他当然也看得出这些人印堂发黑、乌云盖顶,要走霉运的样子,不过他们身上那股子鸦片的味道,让他实在提不起搭救的兴趣。 赶尸哪有那么简单,更何况借着赶尸的名义去行运毒之事,夜路走多了碰到鬼那是常有的事,他一休是个心地善良的僧人,可他不是什么圣人,有些人根本救不来,这世道…… 哎。 初六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等着陈继文和箐箐回来后,四人就着清水、咸菜啃了些馒头,然后便动身离开了小镇。 第五十八章 四目 “师父,我们要去哪?” 又行了一天,快到中午时陈继文终于按捺不住问出口来。 “香江。”初六想也不想的答道,在他看来,现如今朝廷孱弱、军阀割据,民间妖孽丛生,乱世将起,这样的环境完全不适合十一的成长,倒是已经被英国人拿下的香江反而是个不错的容身之所。 当然,他是不会和孩子解释那么多的,顺带一提,香江就是港岛的前名,英国人统治的时候对这块地方的名字才慢慢变成了港岛。 “又要回港岛了吗?”陈继文心里想着,感觉自己倒是和港岛这地方挺有缘的。 一休看上去也不意外,估摸着早就和初六通过气,接话道:“正好顺路,到我家坐一坐,不远,过了前面的高树林就是。” “那就麻烦一休大师了。”初六点头道谢,五年多都待了,几天的时间他还是有的。 箐箐揉着肩膀,脸上满是难受的表情,原本她和一休两个人赶路的时候还能停一停、歇一歇,现在多了两个,最小的那个五岁都没有停下来,她怎么好意思喊累,只要咬牙坚持着。 “师父,我们能不能歇一会,我有点累了。”陈继文看出箐箐在硬撑,主动说道。 他其实完全不累,乌黑气息在他变成人后是没有太多神异的地方,不过也足够他日常精力充沛了,走一上午的路完全还累不倒他。 “师父背你。”初六有些不解风情的招呼着陈继文爬上自己后背,这家伙完全没看皱着脸的箐箐。 陈继文无奈的爬到师父的后背上,颇有些爱莫能助的瞥了一眼箐箐。 “很快就到了,箐箐你再坚持一下。”一休倒是看出来了,心里对陈继文愈发满意,却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开口安抚了一句,便继续打头前行。 不过这老和尚说的话倒是没问题,四人又行了十几分钟走过漫长的高树林,沿着官路继续前行很快便看到两栋紧挨着的房子,其中一栋房子炊烟正袅袅升起。 来到另外一栋房子的院门口,还没等进去,旁边房子便走出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男人,他目光扫过一休、初六、箐箐,最后定格在陈继文身上几秒,然后语气有些冲的对一休道:“诶,和尚,你带回来这个娃娃邪气这么重,你什么不念经改养鬼了。” 初六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他自己也偶尔会觉得徒弟魔胎这身份不好,可别人说起来,他还是会觉得生气。 “四目,这么久不见,和老朋友说话不能客气一点吗?”一休倒也不气,笑眯眯的问了一句,然后对徒弟道:“箐箐,带初六和十一去房间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嗯。”箐箐应了一声,便带着初六、陈继文走进房子。 “和尚,你倒是说说啊,那娃娃浑身邪气,你搞什么东西。”四目的语气仍旧很不善。 如果不是看在老和尚的面子上,他已经动手了,那种惑人心神的邪气很可怕,尤其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抗,任由别人予取予求,能搞出这种东西的,在他的观念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个好人,长时间能够随意控制普通人,那也不免会变坏,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送去投胎。 “阿弥陀佛。”一休竖起手掌念了声佛号,然后道:“十一已经拜入佛门,以后修身养性,说不定能得成正果。” “呸!”四目一挥袖,转身回了屋子。 一休摇摇头也进了屋,这件事他也没办法说服四目,如此邪异的能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真的很难说是好是坏。 【注:因为一休耽搁了回家的时间,比四目晚回家】 …… 老和尚家里相当脏乱,不知道多久没回来过,地面糊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除了做客又断臂的初六,其他人第一时间便是开始打扫卫生,收拾屋子里的蛇虫鼠蚁。 这荒郊野外的,屋子又靠着树林,稍微有一段时间不住人,就成了蛇虫鼠蚁的天下。 折腾了半个小时,房子才堪堪收拾出大半来,四人正要继续啃馒头,一个青年从窗口探进头来,好奇的看着几人,道:“大师,要不要过来一起吃饭,我做了你们那份。” “家乐,我怕你师父不欢迎我们。”一休笑道。 “来嘛,就当认识新朋友了。”青年家乐劝道,“我师父刀子嘴豆腐心,没事的。” 一休转头看向初六,这事还是得看客人怎么选。 初六点点头,在短暂冷静后,他也能够理解那道士的想法,于是道:“一休大师不必顾及我们师徒。” “那就一起去隔壁吃一顿。”一休做主,招呼着那边还在嘿咻嘿咻擦地的陈继文,一行四人离开家门。 “我叫家乐,你们怎么称呼?”家乐一边笑一边倒着走在前面问道。 “初六”“十一”“箐箐” “嘿嘿”家乐好像很久没见到过其他陌生人一样,傻笑着在衣服上擦了擦沾水的手,然后道:“我师父那个人就是这样,不会有事。”说着,他还特意看了眼陈继文。 不过并没有回应他。 在家乐带领下,四人来到隔壁,一进门便看到坐在椅子上满脸不爽的四目,一休主动介绍道:“这位是四目道长。” “见过道长。”x3 “哼”四目轻哼一声,也没有说什么,道:“吃饭吧。” 陈继文对于这头发有些花白的道士也没什么恶感,从刚才感知到的情绪来看,四目对他的情绪完全不是杀意,更多的是警惕和提防,还有些惋惜,嘴巴上是不饶人了些,性格还蛮好的。 ‘不过,四目、一休、家乐、箐箐?’他忽然想起一个非常具有童年回忆的电影——【僵尸叔叔】 ‘嘿,都转世投胎了也逃不离港片吗?’ 陈继文心里感慨一声,他对于僵尸叔叔的剧情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从小到大最起码看过七八遍这电影,不过倒也不能迷信电影剧情,剧情讲不到的事情很多。 君不见,之前他可是被驱魔警察里面的反派给坑的不轻,来到现实里,还多了个他,人又不是机器,怎么会严格按照剧情走。 第五十九章 修行 许是多了两个人,四目倒也消停,除了时不时消遣一休几句,全程并没有说什么怪话。 吃完饭后,就在四人要离开时,他忽然道:“等等。”说罢快步走进卧室,从里面带出两张黄符来,递给陈继文后,又道:“小孩子,这符你拿着,如果你以后作奸犯科让我抓到,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你说什么呢。”一休挡在陈继文身前,“箐箐,我们走。” 家乐在旁边很是幽怨无助的看着师父,他的新朋友啊。 “看我干什么,还不收拾屋子。”四目嘴巴才不会服软,呵斥一声徒弟,然后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那边的四人回到隔壁,一休安抚了陈继文几句,然后道:“箐箐,陪我去山上采点药。” “需不需要我帮忙?”初六主动问道。 “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呢,有我和箐箐就可以了,你们好好歇歇,从这到香江可有一段路要走。”一休笑着拒绝,然后提上门口的竹筐,和箐箐一起出门去了。 这对师徒离开后,房间内顿时陷入沉默,另外一对师徒——陈继文和初六平日里属实什么话。 “师父,我要不要继续做功课。”陈继文主动问道。 初六似是在考虑什么,听闻这句话后才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道:“十一,你过来,我教你些新东西。” “哦。”陈继文规规矩矩的正坐到师父对面。 初六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模仿师父青海,道:“你认为什么是佛?”这话其实是青海问他的,只不过他确实是个比较沉闷的性格,加上五年来的安静生活,就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头,干脆全都学一遍。 “不知道。”陈继文老老实实的说道。 “佛者,觉也。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佛为自然,自然为佛。人在佛中,自然成佛。”初六张口就是这样一长串的话,然后道:“反正你就理解为众生心中都有佛,所以只要修行都能成佛。” 这话说着他都觉得怪异,虽然他已经领悟了些许,可是对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这样说,属实有些对牛弹琴的意味了。 “嗯。”陈继文应和一声,表示自己认真听着呢。 初六把脑袋里面滑稽的想法甩掉,然后认真道:“我今天就要教你如何修持己身,你盘坐起来,跟着我做出一样的手势。” 陈继文听话的盘坐好,然后跟着初六摆出奇怪的手势,十指纠缠在一起,如果不是小孩指节柔软,按照他前两世成年后的手指,应该都没办法一次摆出来。 “跟着我念。”初六面色肃穆。 “唵”“嘛”“呢”“叭”“咪”“吽” 这个字一声比一声轻,发音也极为古怪,可偏偏陈继文能理解就是这六个字,而且声音反复在心底回荡,他也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唵”“嘛”“呢”“叭”“咪”“吽” 最开始并没有反应,他又跟着初六反复念了几遍后,盘踞在心脏的乌黑气息忽然被触动,继而迅速遍布全身,脑海中浮现一尊无面的佛像,无数抄写过的经文在心尖流淌。 【口中念佛、心中有佛、佛即是我、我即是佛】 陈继文右手下垂,掌心向前作与愿印,嘴角微微翘起,做慈悲样,道:“阿弥陀佛。” 初六很是意外,他本以为魔胎应该会极难入门,早就做好了长时间教导的准备,没想到仅仅只是一句观音咒便成功入门。 要知道哪怕是断绝俗缘,经历人生大变,心如死灰又在青海口中天赋绝佳的他,也用了足足三天时间才入门。 “佛心、魔胎……”他喃喃道。 陈继文却并没有察觉到师父的异样,他体内的乌黑气息正一寸寸的流淌在身体里,在心中佛像微光的照耀下,逐渐褪去黑色,身体感觉并无太大变化,倒是心灵好像挣脱了什么枷锁一般。 待到乌黑气息已经流遍全身,最后化为青黑色停留在后背上不动弹,他这才回过神来,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做鬼时的超能力……”他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佛法洗尘身,对于凡人来说,就是洗涤灵魂,能够更加聪慧,可对他来说,便是洗去灵魂上的尘埃,让意识重新恢复本质。 也就是拿回了前世的力量。 当然,无论怎么样,都比前世的力量要弱的多,毕竟没有香火加持,哪怕他本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量也就那么多,走过轮回一遭,香火哪里留得住,早就被磨灭了。 陈继文并没有擅自动用自己的念力,睁开眼后,这才发现师父初六正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师父?” 别是体内的乌黑气息,不对青黑气息搞出什么身体变化了吧,那可就麻烦了。 “没事。”初六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恢复正常,道:“以后每日这样的手势、咒语,修行一个时辰,不多不少。” “是。”陈继文应道。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点快点快点!” “停!停!停!” “小心点!” 初六和陈继文出来时,看到一条长队在官路上,那些人全部都穿着朝廷皂吏的衣服,后面还推着一口铜角金棺。 ‘僵尸来了。’陈继文心底想着,他记得,没有一休大师的提议,那也就不会拆掉帐篷,僵尸还会出世吗? 如果僵尸不出来,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吧。 “师弟。”四目也从屋子里出来,和队伍中出来的道士打了声招呼后,带着徒弟家乐与那道士寒暄起来。 那道士忽然望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的看着陈继文,好一会才挪开目光。 “好重的尸气。”初六皱了皱眉,那棺材里无疑就是僵尸,他是修行之人,还是修佛的,对于这种含冤而死的非人类相当的敏感。 “回去修行吧。”他摸了摸陈继文的光头,“以后这就是你的功课了,从今天开始。” 陈继文点点头,转身和初六回屋去了。 第六十章 开慧 “又变强了一点点。” 陈继文闭目修行,心中不免有些喜滋滋的,清晰感受到力量一点点增强的体验那是相当的爽。 修行和吸收香火的感觉又不一样,那时的他是个鬼,吃香火就好像是喝水的感觉,喝到饱对于饿的人来说是一种满足,可实际上又空落落的,他那源自于异世界的意识并没有任何增长,只是附着在身体外围可控制的香火更多了。 别的鬼神可以用消耗一部分的方式彻底吸收掉香火,他却因为意识的本质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做鬼时他可以轻松强大起来,给他几年时间掀翻港岛都是可以的,可偏偏本质仍旧是异世界凡人的一团意识极为弱小,鬼的变强方式根本不适合他。 眼下的修行却能让他从根本上变强,不假外物,具足于身,是那观音咒将他身体里的某些东西转化为了魂魄,继而温养着自己的意识,本质的变强很重要。 “不过,身体里是什么东西被消耗掉了。”陈继文有些心忧,他的意识很强,一般人恐怕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他却能感知的一清二楚。 不过想想又放下心来,如果是什么非常重要、不可再生的东西,那就不是正常的修行,而是邪法了,一天一个时辰的修行限制,应该就是为了过多流失那种莫名的东西,‘每天’大概就是按日来补充。 可惜的是,大概率因为他太过年幼,师父并没有把修行的原理讲清楚,只是很直白的告诉他怎么修行,然后便没有后续了,这导致他现在心里痒的不行。 修行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叫什么名字?现在修的是什么功法?将来能成就什么……修仙小说入脑的他简直没有更心切了。 在陈继文修行时,初六也没闲着,把包裹里面青海留下的几本书翻出来,慢慢研读起来,之前心如死灰,住在荒郊野外等死,他也没想过要变强或者怎么样,现在离开了那里,要去向陌生的地方、接触陌生的人,还要教导徒弟修行。 这个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就不免有些丢人了,赶紧抱一抱佛脚,以前怎么样都好,以后可不能丢人。 暮气沉沉的初六,也终于慢慢恢复了几分年轻人的样子,要知道五年多前,徐府惨案发生之时,他也才二十二岁,现在也不到三十,却满头花白,脸上表情沉重,眼中满是死寂,外人一眼看来都能误以为四五十岁。 还在翻书的他掐准时间抬头看过去,一分钟左右的时间,陈继文恋恋不舍的睁开眼,和他相对而视。 “很好。”初六夸赞一声,然后道:“以后记住,每天完成一个时辰,只可以少,不可以多。” “是,师父。”陈继文估摸着自己猜的没错,体内那莫名的东西流失应该是会每天再生,看着师父没有要继续说的意思,心痒难耐的他主动开口道:“师父,我感觉在做功课的时候,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原本准备打发徒弟自己去玩的初六怔住了,好一会,才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徒弟,道:“你感觉的没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清楚好点,毕竟自家徒弟很聪明,问出这个问题来,那就没必要瞒着。 “按照我们文化里的说法,人体有三宝,即:精、气、神。” “精乃生命之源,是为先天,秉受父母的造化而来,气为水谷精微所化,是驱使人体行动的根本,也被称呼为后天之精,神是人的思维,统管全身。” 初六顿了顿,他这话其实是照着书上背的,感觉对徒弟这个五岁孩子来说有点难理解,可让他实实在在的说清楚,他也弄不太明白,继续道:“修行大抵是从这三者入手,你感觉到正在消失的东西,其实就是先天之精,根据颂念的观音咒与冥想来转化为神。” “不过不用担心,先天之精哪怕流失也会每天从气转化补全,这是我们密宗修行之始,也叫开慧。” 他生怕徒弟没听明白,语速放得很慢,最后还问道:“十一你听明白了吗?” 陈继文感觉很有意思,精、气、神,翻译一下,其实很好理解,人体的细胞就是精,气从食物中获得的营养物质转化来,为人体劳动、维持体温充当能源,神是人体的思维,这个逻辑很科学。 精通过观音咒转化为神,气会在精亏损的情况下补充精,气又能通过食物补充,形成这样一个良性循环。 不过,到底观音咒是怎么让精转化为神的,哪怕是已经上手用了一个时辰,他也没搞明白。 现在陈继文的优势在于能够通过开慧让自己恢复了念力,搬动的东西和刚刚变鬼的时候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修行只增加了半斤左右对物体的控制重量,其他人在这个阶段大概率是啥都做不了。 缺点是他体内有一个定时炸弹,那些散步在背后的青黑色气息,源自于魔胎遗留下的产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对他的修行出现极大的干扰。 入门时,他心中的佛已经把魔胎的气息从心脏赶了出来,修行过程中,青黑气息都在反复的被纯化、驱逐,可这玩意好像牛皮糖一样,无论怎么都无法驱逐,当然,严格意义来说,青黑气息本来就是他的力量,是他的一部分,更是他这一世的部分本质。 没有青黑气息的催生,根本就没有这一世,这辈子他也注定没有办法彻底消灭自己的一部分。 “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陈继文知道自己思考太多,开口回了师父一句。 初六点点头,“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不急。”他到现在也都没完全弄明白修行是怎么回事,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这个意识,对他和青海都是一样的,修行本身就是神奇的事情,理所当然的学习、模仿,而不是去搞懂为什么。 这也是陈继文作为穿越者带来的一点小小优势。 第六十一章 异变 一休和箐箐回来时,已经是黄昏,初六动手,用后院种的新鲜蔬菜搭配储物室的干菜弄了一桌好菜,便带着陈继文主动去隔壁登门拜访。 “你们来干什么。”四目的语气并不好,此时已经入夜,天空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昨天道长你请我们吃了一顿,今天我做了些饭菜,想请道长你们过来吃饭。”初六礼貌的说道。 “好啊!”家乐开心的探出头来。 “嗯?”四目发出一个恐吓大过疑惑的鼻音,然后回头道:“用不着,你们自己吃吧。” 家乐讪讪地笑着,伸手和陈继文打了个招呼,快速把脑袋收了回去。 “咔嚓!”天空一道惊雷闪过,继而狂风暴雨落下,雷电交加。 初六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天,然后望向高数林的方向,他的灵觉极为敏感,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不可能会在魔胎降世那晚活下来,原本这样的乌云最起码应该要下一段时间的雨,可是远处那几朵练成片的乌云正在快速的散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驱赶一样。 四目顺着初六的目光望去,手指连掐,面色微变,“糟了,有妖孽出世!希望师弟没事。” 几人沉默了十几秒钟,倾盆大雨慢慢变小,又过了不到一分钟,忽的戛然而止,天空澄澈、万里无云。 “家乐,带上家伙,我们过去看看!”四目这下知道不对劲了,没有丝毫犹豫,快步进屋,拎起褡裢和铜剑,与背着桃木剑的家乐啪啪啪的踩着泥水沿官路朝高数林的方向跑去。 隔壁听到声音的一休走出门来,问道:“初六,发生什么事了?” “下午有伙人带着一只僵尸从这里路过,里面有个道士和四目道长认识,可能……”初六话说到这里便顿了顿,道:“一休大师,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一休皱眉想了想,将脖子上的念珠取下来递给旁边的箐箐,道:“箐箐,你留下来看着十一,我和初六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和初六都不是磨蹭的人,简单交代一句后,留下陈继文和箐箐,带着家伙便追了上去。 “难道真的出事了?”陈继文看着高数林的方向,心底思索着,按照电影里面的剧情,应当是墨斗线化了,僵尸才会出世,可是为什么明明没有拆帐篷,僵尸还是出来了? “不对,不止是墨斗线的问题,是那道雷。”他忽的想起让僵尸出来的雷,雷劈到棺材上,这才导致僵尸出世。 可是雷电这种至阳至刚的玩意,是怎么会让僵尸碰上不仅没事而且力量大增的呢?有这样诡异的事情在,有没有帐篷、墨斗线化不化恐怕都不是问题。 “十一,我们先吃饭。”箐箐呼唤了一声,便领着有些出神的陈继文回到屋子里吃起饭来。 …… 高数林。 “吼~”面目狰狞的僵尸抬起头来,牙齿与嘴边的鲜血正迅速被吸收,它随手将已经被吸干的小道士丢到一旁,蹦蹦跳跳的向着大营跳去。 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道士千鹤挣扎着爬起身,他感觉自己的腰快要断了,一眼望去,四位守护大营的大内侍卫正在花里胡哨的乱秀,他扫了一眼整个营地,护送押运的士兵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四个徒弟更是无一幸免。 捆尸绳被扯断、黄符烧成灰、八卦镜碎裂、桃木剑穿胸而过却造不成任何伤害,被随手掰断。 “啊~嗯”四位大内侍卫领了便当,大营之中的乌管事掀起帘子,“什么事这么吵啊,你们,啊!” 千鹤并没有犹豫,一个飞扑抱住僵尸,“你们快走!去找我师兄!”他竭力的抵住僵尸的下巴,骨骼发出咯咯的声音,僵尸的爪子扣入肩膀、手臂,糯米正兢兢业业的抵挡着尸毒,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僵尸那腥臭的牙口越来越近。 “师弟后退!”快步赶到现场的四目大喝一声,手中的铜剑毫不犹豫的横斩过去。 千鹤听到声音后,早已经力竭的身体不知道哪里升起一股力量,让他猛然蹬了一脚僵尸,袖子刺啦一声扯碎,数道深入血肉的抓痕出现在两臂,身体后仰跌坐在地上。 “咣当!”铜剑与僵尸的脸零距离接触,然后应声而断。 僵尸看表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却勃然大怒,龇牙咧嘴,双爪朝着四目抓去。 为了救师弟跃过来无处可避的四目只得抬脚揣在僵尸的胸口,把手中的断剑砸下去,然后扑通一声和僵尸一同成了滚地葫芦。 “师父!”家乐咬破手指扣在桃木剑剑柄的阴阳鱼上,待到阴阳鱼散发出莹莹光芒,他伸手抹过剑体,一剑朝着伏在四目身上僵持的僵尸刺过去。 “嗤”见血开光的桃木剑眨眼间便只剩下一块剑柄,换来的成绩却只是僵尸背心一处焦黑的衣服。 “吼~”僵尸一把将身下挣扎的四目甩出去,狂吼着向家乐扑过去。 它的速度太快,家乐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刚才桃木剑融化的惊讶中。 “低头!”姗姗来迟的一休大喊一声,手中木头禅杖捣过去,家乐闻声向前低头。 “咚!”木头禅杖刚好怼进僵尸的嘴里,一休怼着空中的僵尸一路顶到树上,便听到咔嚓咔嚓两声,多年佛法浸润的禅杖就被嚼碎了三分之一。 “哎哟我的妈呀!”家乐看到这一幕,马上想到刚才自己差点就被啃了,连滚带爬的跑到师父身边。 初六单手抽出背上的剑,心底有些不安,深呼吸一下后,单手持剑冲了上去。 “当!”剑好像打棒球一样把扑向一休的僵尸打得横飞出去,初六根本就不会用剑,完全当成棍子抡,要不是青海这把剑有些名堂,应该和四目的剑一样直接断掉了。 噗通落地的僵尸缓缓直起身体,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反而是目光扫过现场的活人。 扶着四目起身的家乐,捂着胳膊站在远处的千鹤,独臂持剑守在一休身旁的初六。 “吼!”它仰头吼了一声,然后身体倏地跃入林中,消失不见。 第六十二章 无眠 一个小时后,四目家里。 “师弟,你感觉怎么样?”坐在床榻前的四目看向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千鹤,忍不住问道。 千鹤摇摇头,“应该还死不了,那东西已经成精了,寻常法器根本伤不了它,师兄,这附近不安全了,尽快搬走吧。” 他心底叹了口气,那鬼东西成精之后便不是纯粹的僵尸,寻常的物件根本造不成多少伤害,没有任何准备的和一只成精的僵尸硬拼,太过不智,还是先走为上,事后点齐人马,准备好克制的器物,起坛做法,把它抓起来也是轻轻松松的。 四目面露不以为然之色,僵尸固然棘手,却也不是没办法对付,更何况现在想跑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方圆几十里都只有他们两户人家,那僵尸能去哪里?难不成一边跑一边提防僵尸偷袭? 千鹤看出师兄并无退意,不过他也没有和师兄较劲的意思,转移话题道:“七十一阿哥怎么样了?” “你说那小孩?”四目瞥向窗户,对面正灯火通明,一休师徒和初六里里外外、忙忙碌碌,换水、换药,在那医治中了尸毒的七十一阿哥以及乌管事,他轻哼一声,“中了尸毒,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依我看还不如送他们早早去投胎为好,要是变成” “师兄。”千鹤叫停了四目的话,咳嗽几声,面若金纸,后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刚才和僵尸的斗法,不仅中了尸毒,五脏六腑都被震伤,这样的伤势搭配尸毒,能不能活下去完全要看运气。 “明天晚上起坛,我要灭了它。”四目想起刚才一把火烧掉的二十几具尸体,眉心都在突突突的跳,他算是见惯生死,可看到僵尸造下如此之多的杀孽,仍旧怒不可遏。 “那僵尸要抓起来送上京……”千鹤轻声说道。 “不用说了,师弟。”四目站起身打断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千鹤,沉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学道第一天,师父告诫我们的话吗?” 千鹤眼睑低垂,没有说出话来,活生生的僵尸运上京城,当然不止是等候皇上发落那么简单,或者说,同样的剧本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在上演,朝廷孱弱,列强环绕,在这样国难当头之际,哪怕是僵尸…… “正邪对立、搏斗终身。”四目一字一句的说出来,顿了顿,道:“师弟,我不想知道你在做什么,等我灭了那僵尸就送你们离开。” “你早些休息吧。”他一拂袖转身离去,“魔胎、僵尸,一个个的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躺在客厅打地铺的家乐听到师父和师叔不欢而散之后,连忙闭上眼,待到脚步声越走越远,他才睁开眼,却只看到师父站在门口落寞的背影。 一休家。 “好苦。”娘娘腔乌管事脸皱成一团,捏着鼻子将汤药喝下去,他裸露出来的两个胳膊上,各有三道深深的抓痕,反复清洗过的伤口没有半点血色,发青、发黑。 一休把捣出来的草药均匀的抹在纱布上,提醒道:“小心点啊,会很疼的。”说罢,他将草药扣在乌管事的伤口上。 “嗤~”黑气升起。 “喔~吼吼!!”乌管事嘹亮尖锐的声音响起。 一休的手很稳,按住下意识的挣扎的娘娘腔,迅速把两条胳膊都包扎好,等着对方疼到喊不出来,这才道:“你刚才喝下的药会把尸毒逼到伤口,一个时辰以后再换一次药,一个月内不沾荤腥,不食生肉,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谢、谢谢大师。”乌管事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带着颤音道谢。 箐箐疲惫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师父,那孩子已经睡下了。” “七十一阿哥不会有问题吧。”乌管事关切的问道。 “他可比你舒服多了。”忙碌这么久,总算是弄完了,一休笑起来,“放心吧,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尸毒没有百分百的概率防治,到最后还是得看个人的体质,这两个人一个身体残缺,一个是小孩,本来对尸毒的抵抗能力就差,哪怕有内服外敷的药,也是有可能一觉醒来直接死掉的,只不过死掉的概率很低就是了。 “那就好,那就好。”乌管事拍拍胸口,然后打了个哈欠,“大师,那僵尸今晚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一休的语气很肯定,别看最后僵尸跑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毫发无损,实际上他们所有人的攻击都产生了一些效果,只是对于一只成了精的僵尸不那么明显。 最起码的痛还是有的,更何况僵尸吸饱了鲜血,十几、二十条人命的鲜血供应,已经足够暂时压下它嗜血的欲望,这里住着的人大多都有打疼它的能力,今晚应该是不会见到它了。 “施主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会换药的时候我会叫你。”一休宽慰道。 乌管事也没有谦让,点点头,打着哈欠道:“那就麻烦大师了。”说罢,跑到客厅角落打的地铺躺下,躺下后,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肩膀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与瘙痒挥之不去。 “箐箐,你也去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一休转头看向眼皮打架的徒弟,箐箐轻轻应了一声,也进房休息去了。 一休深深的叹了口气,在高数林时,他们已经将所有的尸体就地火化,僵尸不来,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劫数啊、劫数啊。” 客房。 油灯已经被吹灭,房间内有外面月光洒进来,倒也不算很暗,陈继文的眼睛在月光反射下有些明亮,他轻声道:“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僵尸跑出来了吗?”他记得师父在去高数林前提过僵尸的事,这时候问一问倒也没问题。 “嗯。”初六同样没睡,尸横遍野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徐府惨案,哪怕他已经慢慢走出阴霾,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愈合的。 最起码今夜应该是无法入眠了。 陈继文摸索着抓住师父粗糙的手,粗粝的茧子刚一碰触让他柔弱的手掌刺痛,不过很快便习惯了,黑暗中,师徒俩都没有言语,初六只是默默的紧了紧手,仿佛手中的东西会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一样。 这一夜,无眠。 第六十三章 了结 第二天,下午。 “怎么称呼你们两个。”面色苍白的千鹤坐在窗前,笑着问道。 “十一”“箐箐”俩人各自回了一句,箐箐有些担忧的看向还在床上昏迷的七十一阿哥,昨天晚上敷过药后,这孩子就一直低烧没停过,从昨晚到中午,断断续续的清醒又昏迷。 陈继文倒是比较无聊,快到中午醒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觉之后,体内昨天流失的‘精’已经被补满,他很是勤快的把今天的修行份额用掉,现在就无所事事了。 毕竟就目前开慧阶段来看,根本没有任何实际体验,却需要用时间不断打磨,别人入门的时候恐怕只会觉得修行很是煎熬,他这个能够感受到自己一点点变强的异类,反而对修行极其热衷。 再加上四目、一休、初六和家乐他们四个人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跑到高数林那边开坛准备入夜后引僵尸出来再斗一次,偏偏又不带陈继文,让他想看僵尸的想法都落了空,留在这里陪三个病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哪里会有意思啊。 “你们可以叫我千鹤师叔。”千鹤的语气相当温和,与四目简直就是俩人,他顿了顿,道:“箐箐,你念过书吗?” 箐箐摇摇头,她八岁就就家里人卖到镇上老爷家做佣人,后来十四岁的时候,把想要强上她的少爷给断了根,不得不逃出小镇变成通缉犯,后来在山里碰到一休,无处可去的她有不错的天赋,被一休收为徒弟,师徒俩在外面晃荡两年多后,赶上战乱便访友、回家。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千鹤又问道。 箐箐想了想,脆生生道:“没有,不过我想留在师父身边就好。”她只觉得外面很危险,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千鹤笑起来,又对着陈继文问道:“十一,你呢?” “不知道。”陈继文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以后好好报答师父吧,过安稳的生活就好。”他的回答很是沉稳,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千鹤有些意外,伸手也摸了一下陈继文的光头,光滑的手感相当不错,笑着开始说自己遇见过的事情。 鬼魅害人、妖怪吸阳气、僵尸蹦蹦跳跳、京城的好吃的、好玩的,千奇百怪的新玩意以及那些红头发绿眼睛满肚子坏水的外国人。 箐箐听的极为向往,甚至还同仇敌忾的和千鹤一起声讨那些可恶的外国人。 陈继文却很不以为然,千鹤话里话外可是夹杂了太多私货,在这位道长的口中,朝廷都是好的,外国人都是坏的,啧,如果他不是个穿越者,可能还真信了,清末朝廷还会是好的?他用屁股想都知道里面美化程度有多高。 不过,那些神鬼志异的故事真的很有趣也很大开眼界,他也听的很入神。 千鹤的口才相当不错,性格也很好,对待两个小辈也能很平等的交谈,完全看不出是个捉鬼降妖的道士,慢慢的,陈继文和箐箐也都能跟着说上两句,完全不复刚才那股寂静的样子,聊的热闹。 后来怕打扰到七十一阿哥,便来到客厅聊起来,一旁歇着的乌管事也时不时的插几句,一时之间,气氛很是融洽。 不知不觉天都黑了,箐箐和乌管事去把饭菜热了热,四人简单吃了一顿后,七十一阿哥醒过来,吃上一些粥又敷了药,这次是正常的睡过去。 “烧退了。”箐箐脸上带着喜意的把手从七十一阿哥额头拿下来,看起来乌管事和七十一阿哥运气都不错,哪怕折了些寿,也平平安安的挨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陈继文已经开始打哈欠,便被箐箐哄着回房睡觉去,他还没睡着,便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连忙噔噔噔的跑出客房。 一休四人平安归来,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起坛作法,哪怕是成了精的僵尸也难以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无论是阵法还是依托于法坛释放的种种术法,那都不是一只还没有成气候的僵尸能抵挡的。 “师弟,我明日送你们离开。”四目一回来,便如此对千鹤下了逐客令。 “师父……”家乐上前一步。 四目毫无反应,凝视着自己的师弟。 千鹤沉默了一会,道:“师兄,你尽快搬走吧,毁灭了那只僵尸,恐怕会大麻烦。”这话不假,朝廷对付不了洋人,还对付不了他们几个吗? 乌管事假装没听到一样的转身进房去照顾七十一阿哥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四目一挥袖,转身离去,“家乐!”他喊了一声,原本有些进退两难的家乐也只能对千鹤歉意的笑笑,跟着师父回家了。 “十一,早点休息。”初六摸摸陈继文的光头,带着徒弟进了屋。 千鹤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一休,道:“大师,我今晚可能要叨扰了。” “没关系,就怕房间不够,可能要千鹤道长你睡客厅了。”一休仿若刚才的争执完全没听到一样,笑着回道。 千鹤回以笑容,“那就多谢大师了。” …… 第二天,千鹤和背着七十一阿哥的乌管事一大早便被四目送走,初六准备在这里再住一天,明天便启程出发继续去香江。 到了下午,所有人聚在一休家吃饭时,四目忽然问道:“初六,你要去香江是吗?” “嗯。”初六应了一声,“十一还小,现在朝廷治下太乱,还不如去香江那边避一避,在那边生活要好很多。”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四目又问道。 这回初六回答的很快:“明天。” “家乐,等会回去收拾东西,我们也去香江。”四目若无其事的吃着菜,“初六,可否等我几日,待我把客户们都送回家,一起去香江。” 家乐愣在那里,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初六也呆了一下,然后道:“可以,当然可以。”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去香江啊?”家乐疑惑的问道。 “我是师父你是师父?”四目反问一句,他敲了敲碗。 “吃饭。” 第六十四章 又见 三日后。 “一休大师,你也……”初六看见提着、背着大包小包的四目师徒还能淡定一些,可看到背着包袱的一休和箐箐时,就有点绷不住了。 一休笑起来,“当然咯,你们都去香江,我也想去香江看看。”箐箐满脸的萎靡,看起来应该是全然不知情的。 四目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瞥了一休一眼,也没有说什么,这两个老朋友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 不过陈继文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能够感知到情绪,在昨晚之前,一休并无任何离开的意思,甚至在回到这里后心中是很高兴的,可在昨晚四目提出要去香江后,一休马上转变了想法,却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就好像跟随四目离开才是正常的。 这样一来,那回来时的高兴岂不是能理解为这一僧一道……咳咳,陈继文敢担保,这俩人没有任何除朋友以外的情绪在,甚至还是互相嫌弃的那种损友。 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他的事情。 初六也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对于更多人一起去香江,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那边是快完全陌生的地方,谁知道怎么样,他是个残疾人,徒弟更只有五岁多大,现在有人照应总归是好的。 这六个人全部都是师徒搭档,行李最多的就是四目师徒,别看家乐平日里衣服都是破旧的,四目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金子都有一箱呢,各种衣服、法器、牌位,带了相当多的东西,幸好这师徒俩都是修行之人,有力气的很。 其次便是初六师徒,他们俩没带多少衣服,初六背后的大包袱里面绝大部分都是金银珠宝,他可是继承了徐府相当一部分的财产,徐大帅多年烧杀抢掠、挖坟掘墓来的宝贝,有一半都在这了。 最后一休师徒除了几件衣服完全两手空空,一休不热衷于赚钱,还清心寡欲,当然没什么钱,箐箐更是从小苦到大,都拜师老和尚了,就更不在乎外物了。 到下午,还没黄昏,六人便走出几十里,来到一处小镇休憩,第二天一大早,四目花钱在镇上买了一辆很是宽敞的马车和四匹马以作代步。 初六也典当了一小串珠子,买些地图、干粮、水之类的物资,再接下来去香江的路就很少有小镇之类的,村庄也大多废弃,这年头很乱的。 这一行六人钱财露白,然而并没有人敢动手,老、少、男、女、残、僧、道,六个人的结构相当诡异,谁见了都得掂量掂量。 连续赶路四天后,按照购置的地图和询问过路人,他们就剩下一段很短的距离便到香江了,就在这天下午,距离香江还剩下一天的路程时,他们遇到了两个熟人。 “大师,大师!”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胖瘦两个道士气喘连连的追上来,他们俩这回穿的是普通的麻布衣服,也没有赶尸了。 “你们两位……”正在赶车的初六停下车,看向他们两个。 “叫我排长就行。”胖子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拍拍旁边的瘦子,“阿英,说话。” “我叫孟英,大家都叫我阿英。”瘦子孟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体力倒还不错,跑了这么长一段路,都没有大喘气。 初六有些无语,他又不是想问名字。 胖子排长看出这一点,赔笑道:“大师,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你上次给我们那本书可救了命了,哎,真是一言难尽啊……” “长话短说。”初六没有想和他们墨迹的意思。 车厢的帘子被拉开,箐箐探出头,“初六师兄,发生什么事了?”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这俩人,忍不住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嗨~美女。”排长笑嘻嘻的打招呼道。 “呸”箐箐啐了一口,缩回车厢里。 排长搓了搓手,“大师,能不能让我们搭一程路。” “我们要去香江,不知道顺不顺路?”初六这点倒不介意,别看车厢里面还坐着五个人,其实还有挺空旷的地方,再坐三四个也不成问题。 哦,如果是这胖子的体型,大概只能坐俩了。 排长听闻这话,顿时大喜,道:“那太好了,我们也是想去香江。”说着他一边招呼孟英一边爬上车,“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这俩人上车后,初六摇摇头,反正顺路,带一程就带一程吧,上次在那家客栈里,他们也请过一顿饭。 “驾~” 俩人一进车厢,便到角落老老实实的坐好,四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开口的欲望,闭目继续养神。 陈继文正昏昏欲睡,靠着箐箐都快睡着了,瞥了一眼后便懒得管。 “两位施主别来无恙。”一休笑眯眯的打招呼道。 “见过大师。”x2 排长说话好听,孟英在旁边缩着,看起来有些怕生的样子,直到胖子用手肘怼了怼他,这才张口重复了一遍。 “我叫家乐,怎么称呼?”家乐很是自来熟的伸手问好。 “哼”箐箐轻哼一声,送了个卫生球过去,别过脸去,撩起车厢侧面的帘子,看起外面的风景来。 家乐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轻咳一声收回来,讪讪地笑着不再言语,这家伙暗恋箐箐。 排长这下也知道自己俩人不受欢迎,干脆不再说话,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到了饭点,停下马车吃饭时,排长和孟英在旁边咽口水,一休知道这俩人不是什么好货,没有主动给东西的意思,反倒是一直冷着脸的四目将水袋子和两份干粮丢过去。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他们俩也没有装作同道的端架子,大声道谢后狼吞虎咽起来,看样子应该是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 一天后,一行八人按图索骥终于抵达了香江最靠近朝廷管辖的位置,这里有一个小镇,四目不知道找了谁,用十几分钟时间就把马和马车甩卖掉,再接下来就要坐船了,马车完全用不上。 排长和孟英知道四目面冷心热,厚着脸皮借了点钱,也跟着坐上船。 第六十五章 一个半月后 “号外、号外!罗三炮再次击沉一艘商船……” “港督宣布将彻查内部……” “水警大力筹备舰船,准备一举歼灭海盗,请各位市民踊跃捐款……” “倚红楼第一美女销魂玉嫁给上环警长高泰常……” 陈继文站在院子口,端着杯子,一边刷牙一边听报童呼喊。 “呸”他吐掉嘴里的牙膏沫,漱了漱口,感觉脑袋还是嗡嗡的,已经来到香江一个多月,他仍旧没能完全习惯这个时代的港岛。 乱糟糟,极度市井化,大街小巷都是宣扬自己思想的,偶尔游行的人群,路过的小混混随时会勒索、抢劫,蹲在角落抽鸦片抽的昏天黑地,警察吊儿郎当巡逻时笑嘻嘻的看着小偷得手后跑掉。 生机勃勃又腐烂至极,相当诡异。 “十一,快点过来吃饭,我们等下还要去学校参观。”初六站在从房间里喊道。 “哈~啊”箐箐满脸困倦的打着哈欠走出来,这才早上五点多,家乐已经精力旺盛的在院子里俯卧撑锻炼身体了。 陈继文也被感染的打了个哈欠,回到院子里洗了把脸,苦着脸道:“师父,我能不能不去上学啊。”他才五岁多啊,所谓的上学其实就是到学校去预读,根本不算正式学习东西。 在这个时代,有钱让孩子预读的家庭大多都很富裕,所以条件会很好,有专人看护,东西大概率是学不到什么,不过绝对会玩的很开心——指的是普通的孩子。 陈继文一想到要和一大群四五岁大小的孩子待一整天,脑壳都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休还在房间里念经敲木鱼,有节奏的咚咚咚练成一片,仿佛在给家乐奏乐一样,四目闭眼躺在摇椅上,一个多月来他这个最听不惯噪音的人也基本上习惯了香江的嘈杂,没办法,这里实在太吵了,不习惯也没辙。 相对于闹市来说,这初六花钱买下来的大院已经相对僻静很多了。 初六喊了一声吃饭,一行人很快都聚到大堂,家乐快速把饭扒拉干净,道:“六哥,午饭不用等我了,我去找阿英玩。”说罢他便屁颠屁颠的跑了。 孟英和排长这俩人之前也在大院里住了几天,后来他们俩似乎找到什么路子,便搬出去了,只是大家都还有联系,尤其是家乐,从荒无人烟的山沟沟里来到大城市,每天光是跟着这俩人到处跑都乐得冒鼻涕泡。 一休摇摇头,那俩人能干什么好事,之前他们可是倒卖鸦片的,忍不住叹息一声。 “老和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四目敲了敲碗,换成是箐箐敲碗,一休怕是要责骂两句了,可这懒散道士才不管那么多。 “说我?”一休有些好笑,“你呢,天天待在哪,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找点活干吧。” 这一个多月来,四目确实是每天相当沉默,无论是以前责骂徒弟还是和老友一休互相坑,都没有再出现过,从捉鬼降妖抓僵尸赶尸救人治风湿,咳咳,押韵、押韵,反正就是天天闲着,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许多,主要是没那个心气了的样子。 如此和平的生活反而让他感觉很不痛快,一身本事无处施展,他又不是箐箐和家乐这样的小年轻,愿意去追逐潮流,选择新的生活,他一辈子都是和神神鬼鬼的打交道,现在又怎么能轻易放下呢。 知道一休好意的四目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 “一休师伯,要不要让箐箐也去上学,我看圣”初六看这两个损友交流完,跟着开口,他这段时间过的可是滋润的很,脸上那股暮气沉沉的老态都尽数消失,回到正常的生活,每天做最喜欢的事情——烧菜,和附近的街坊邻居们聊聊天,跟街头的老大爷们一起下下棋,日子过的不要再舒服。 “不!”箐箐拒绝的话脱口而出,等到其他人都看过来,她这才努力组织语言解释道:“那个,我是说,上学很花钱,我和师父现在也” “我可以帮你付。”初六不以为意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隐形富豪,上学花的那点钱洒洒水了。 一休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徒弟正绞尽脑汁想借口,就快要笑出声了,这丫头总算有人能治一治了。 “反正我不想上学!”箐箐一梗脖子,表情和昨天的陈继文如出一辙。 她一个修行之人,抓过鬼、驱过邪,见识过黑暗也知晓光明,怎么也不应该和那些小屁孩混在一起,而且……嗯,上学就没时间出去玩了。 初六低头看一眼正在喝粥看热闹的徒弟,再看看对面坐着的箐箐,终于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箐箐小脸一红,“不需要上学的人多的是,我也不需要那些老师教我什么……” “是是是。”初六敷衍着,这丫头就没想过昨天陈继文是怎么说的吗?俩人说的话几乎没什么差别。 说着说着,箐箐自己也感觉不对劲了,低头看向陈继文,像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样,道:“十一,你也不想上学是不是。”她这是想统一战线了。 陈继文一摊手,做无辜的表情,示意自己无能为力,说白了,他觉得箐箐去上学也好,省得每天非要拉着他一起出去逛街,最重要的是,他心理年龄少说也有几十岁了,天天被一个少女摸头算什么。 “好了。”初六用商量的语气道:“不如这样,我们一起去学校看一看,如果你们愿意留在那里,就上学,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们就回来再商量,怎么样?” “一言为定?”箐箐犹疑地问道。 “一言为定。”初六敲定下来。 一休老神在在吃过饭后,回房歇着去了,四目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想些什么,看到几人聊完,他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几步,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初六,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 “真稀奇。”箐箐嚼着花生米,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四目到了这边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竟然要出门了。 “快点吃吧,箐箐师妹。”初六提醒道。 第六十六章 学校 圣玛利亚国际学校门口,警察们站成一排,挺胸抬头、整齐划一,制服上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穿着黑色西服、戴着礼帽、手持一根文明棍的男人从他们面前来回走了两遍,道:“等会处长过来慰问,都给小心看着点,如果出了什么篓子,我不好过,你们也都不会好过。” 他用文明棍点了点地面,轻咳一声,道:“新叔。” 站在最边上的警察向前一步,然后从怀里摸出按照人数的信封,挨个发给所有人,先警告再发钱,一套流程走下来,那些人腰板挺直,目视前方,好像身前不是自己的长官,而是港督或者英女皇一样。 “解散。”黑色西装男沉声说了一句,眼前的警察迅速散开,围着圣玛利亚国际学校开始巡逻。 那个被称呼为新叔的警察带着笑容走过来,“镇帮办,昨天欧心虎那边约您今天到贵人俱乐部谈生意。” “嗯,我知道。”镇帮办挥挥手,示意新叔可以离开了。 “咳咳”新叔咳嗽几声,厚着脸皮道:“镇帮办,我有个侄子一直心向警界” “你又有一个想当警察的侄子?”镇帮办打断他的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一会道:“新叔,你是西环警署的老人了,多的我也不说你,下不为例。” “谢谢,谢谢镇帮办。”新叔连声道谢,转头去做事,用极低的声音嘀咕道:“妈的,这笔生意亏大发了啊。” “老油条。”镇帮办低声骂了一句,却忽然笑起来,这样一个老油条在他手下屁都不放,让对方去东,那就去东,让对方去西,那就去西,念到这里,他的笑容更甚,手中的文明棍转了转,另一只手理了一下领结,转身向学校里走去。 他还要去里面‘视察’一圈,关心一下那些高年级少女的发育情况,顺便关心关心女老师们是否寂寞,是否需要安慰,家庭情况如何……嗨,他忒忙。 至于为什么他这么忙? 镇帮办含蓄的笑着扶了扶礼帽,上环、中环、西环,几乎占据了香江市区大半地方的所有治安,大大小小,一切问题都由他来管控。 他就是三环之王——镇三环。 半个小时后,圣玛利亚国际学校门口。 “警官,通融一下吧。”初六有些笨拙的把手中的钱递过去,他真没多少贿赂的经验,看起来笨拙极了,旁边行人的目光好像箭一样射过来,让他不免有些紧张。 看守门口的警察把钱推回去,道:“去去去,现在学校已经开始上课,过了参观的时间,下个月来吧。” 圣玛利亚国际学校作为香江政府的英国高层们建立的教会学校,拥有全香江最强大的师资力量,从预读到小学、中学一应俱全,占地面积有四百三十七公顷,许多设备和老师都是英国人不远万里从祖国邀请过来的。 这样一所学校,每个月会有一次开放参观的时间,也就是今天,在七点之前带着孩子抵达,登记之后在保安和老师的陪同下,可以参观整个学校的设施,甚至可以亲自进入教室里旁听。 本来初六计划的很好,可惜因为箐箐的消极抵抗,最后三人几乎是卡着时间过来,又有警察守在门口,他们根本进不去。 “警官,还没到七点,能不能通融一下。”初六瞥到不远处的钟楼上,时间还差一分多钟才到七点,有些激动的又把钱推过去。 警察抬头看了眼钟楼,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十足不耐烦,看着穿着朴素又断了条胳膊的初六撇撇嘴,心里估摸着,这货应该就是进来蹭开放日学校提供的零食和饮料,顿时道:“你等一下。” 初六时不时看看时间,站在那里有些焦急,“警官,能不能快一点,就快到点了。” 警察无动于衷,过了几十秒后,指着钟楼,戏谑道:“诶,你看这不就七点了嘛,不好意思,帮不了你。” 初六的脸冷下来,他意识到对方完全是在耍自己玩了。 “哟呵,你还想打我不成?”警察伸出脸来,“打啊,打啊,你打啊。你”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他直接原地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发黑冒金星。 “从来没见过这种要求。”箐箐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收回有些发红的手掌。 “你们在干什么!”新叔带着两个伙计快步走过来,喝道。 “新叔,抓住他们,他们袭警!”坐在地上的警察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喊道。 初六悄悄攥起拳头,如果这些人真的过来找麻烦,他也不是吃素的,对方没有枪的情况下,哪怕断臂,他也能轻松解决这几个人。 “怎么?警察就能欺负人?”箐箐向前一步,理所当然的挡在初六师兄和小十一身前,在她的概念里,自己作为健全的人,当然要保护断臂的师兄和年幼的师侄。 当然,她也有这个本钱,别说是几个人模狗样的警察,就是四五个壮汉,让她周旋一下,都能通过修行得来的敏捷和力量解决。 “吵什么吵,发生什么事情了?”镇三环沉着脸走出来,幸好处长没有出来,这时候要是出来看到警察和市民发生冲突,他岂不是要倒霉? “镇帮办,他们袭警。”新叔虽然不了解过程,却还是张口把黑锅扣在外人的头上。 镇三环张口本来想说点什么,忽然看见站在前面的箐箐,顿时带上从英国人那里学来的标准绅士微笑,微微一躬身,道:“这位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妈的,这老色狼又看上人家了’新叔暗骂一声,知道这事要不了了之了,只能给地上坐着的同事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刚才我们……”箐箐毫不怯场,张口把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镇三环面色一沉,转头看向正爬起身捂着脸的下属,“那个谁,立刻向这位小姐道歉,还有这周你负责把警署的厕所都给打扫了。” “啊?”‘那个谁’苦着脸,一鞠躬,道:“对不起,小姐。” 第六十七章 意外 “小姐,你看这里……” “小姐,你要来上学吗?我听说……” “来尝尝这种特制的馅饼……” 陈继文绘声绘色的把上午不断献殷勤的镇三环嘴脸表现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定睛看过去,家乐却在那傻乐着道:“那馅饼好吃吗?” “啪!”陈继文一巴掌拍在家乐的大腿上,不满道:“喂,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是在追求箐箐姐。” “啊?”家乐有些惊讶,然后期期艾艾道:“就算、追求,也和我没什么关系吧,毕竟” 陈继文抹了把自己的额头,这货不愧是从小在山里面长大的,简直单纯过头了,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单纯的家伙和那两个贩毒的假道士相处会不会有问题…… 哦,对了,现在他们不再假装道士了,香江人因为英国人的原因现在更相信神父。 ‘哎,我可不想让箐箐姐被那个满脑子肮脏想法的家伙给泡到手啊’陈继文心里叹了一声,也许是投胎成小孩的原因,他现在感觉自己心态都年轻了许多,好奇心更重,更不愿意去思考太多,同时好恶也非常分明。 讨厌的就很讨厌,一点都不想虚与委蛇,喜欢的就很喜欢。 “你喜欢箐箐姐吗?”陈继文认真的问道,相比于镇三环那个垃圾,他觉得还不如让家乐得手,可惜他自己年龄和箐箐差太多,根本没啥可能,而且人家也把他当成小孩子…… 家乐面色一红,讪笑道:“喜欢。”单纯的家伙并不是羞怯和胆小,他还是会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欢,正如来香江的一路上,他就对箐箐不断献殷勤。 “现在有个人在跟你抢箐箐姐,你知道该怎么做吗?”陈继文老气横秋地说着,搭配他被魔胎塑造出的美丽五官以及光溜溜的小脑袋瓜,场面顿时就有些滑稽了。 “呵~噗”家乐开始憋笑了。 “喂!”陈继文有些恼怒,“你到底还想不想把箐箐姐抢回来,那个镇三环嘴甜人又油滑,白天和箐箐姐相处的不知道多好,你要是这样下去”他注意到家乐的表情慢慢消失,甚至还悄悄后退了半步,嘴里的话顿时停下来。 “继续说啊,家乐这样下去会怎么样?”箐箐抱着胸,好整以暇地说道。 陈继文眼睁睁看着家乐极其不讲义气的跑掉,他转过身,小大人一样的伸手空握在嘴前轻咳一声,道:“箐箐姐,下午好啊。”说着,他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半步、半步、停住。 箐箐伸手按着陈继文的脑袋瓜,笑吟吟道:“看起来小十一你很热衷于给我找个丈夫啊。” “对不起,箐箐姐。”陈继文老老实实的道歉,“我错了。” “哼”箐箐哼了一声,并没有太在乎这件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啪啪两声拍的陈继文脑袋瓜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才柔声道:“十一,我不会喜欢那家伙的。” 源自于少女的心思让她情绪的察觉到自家小弟的想法,心中并非是愤怒,而是被人关心着的、暖洋洋的感觉。 “嗯”陈继文抬起头笑嘻嘻应道,“那我就放心了,箐箐姐,我去做功课了。” 说罢,他一溜烟的跑回房里,白天一直在圣玛利亚国际学校里,直到几十分钟前才回来,今天还没修行了。 箐箐摇了摇头,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修行有什么好的,小十一怎么这么喜欢,哎。”反正她是很不喜欢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修行,腿酸麻,心里想着佛经,念着观音咒,又累又没有反馈,就和学习一样,那么枯燥有什么意思。 她一想到每天修行时的难受,顿时苦着脸向外面走去,她也是逃不了的,每天睡前都要被师父监督着修行一个时辰,从不间断。 三天后,下午。 “救命啊,救命啊!”孟英大喊大叫的跑进来。 正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的家乐顿时捂住口鼻,“阿英,你身上怎么沾了那么多屎!” 孟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神父衣服已经被黄绿色粘液沾满,刚才被恐惧占领上风,他现在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恶臭,忍不住干呕一声,然后稀里哗啦的吐了满地。 “你们……唔”箐箐从房间里走出来,把口鼻捂住,闷声道:“孟英,你这是掉进粪坑了吗?” 孟英快速把外面的衣服脱掉,只剩下一条四角裤,然后稀里哗啦的开始冲洗起头发、脸、身体来,惹得箐箐背过脸走回房间。 初六去外面采购食材,一休到外面溜达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哇,好臭!”陈继文一边扇着风一边从房间探出头来,“你这是怎么了?”他本来以为这家伙是掉粪坑了,可源自于本能的乌黑气息却告诉他,孟英身上的污秽物体是某种鬼类制造出来的,用以锁定猎物的玩意。 四目慢悠悠的走出来,闻到味道后,只是微微皱眉,屏息走过去,站在那堆散发着恶臭的衣服前,伸手从宽大袖口里抽出一张黄符丢过去。 “呼~”黄符碰到阴气聚结之物顿时燃烧起来,阴气也被点燃,连同衣服,眨眼间就变成了熊熊大火。 “你撞鬼了?”四目的语气很正常,正常到有些不正常,之前他可都是相当懒散的感觉。 孟英终于洗的差不多了,他闻了闻,胳膊上还是一股臭味,听闻四目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悲伤,道:“我和排长撞鬼,去给人驱邪,碰到一个鬼,排长为了救我死了。” “排长死了?”家乐有些吃惊,“我给你们的符没起作用吗?” “起作用了,不过”孟英耷拉着脑袋。 “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画出来的符能对付得了这玩意?”四目毫不客气的打断孟英的话,他鼻尖微动,从杂乱的臭味中分辨出一种极为特殊的气息来,他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笑意来,几步回房拿出一件宽大的袍子丢给孟英,“走,带我去一趟,这么新奇的鬼,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家乐!”他喊了一声,拽着孟英快步往外走。 家乐愣了一下,然后面带喜意的进屋带上家伙追上去,陈继文和箐箐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却又笑起来。 日子总要过下去,人也都会找到出路。 不是吗? 第六十八章 小试牛刀 箐箐和陈继文到底没有去上学。 他们俩坚决反对,初六性格又比较折衷,没有能下定决心帮别人规划什么的果决,一休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一点,笑呵呵的在旁边看着也不说话。 唯一说话强硬的四目带着家乐这段时间天天跑出去抓鬼驱邪,在打开香江这行的路子后,他可算是焕发第二春,根本没时间理其他事情。 翻来覆去扯皮到最后,初六妥协了,允许这俩人不用去上学,不过要找先生过来教书,反正他不缺钱,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那种必须要上学的想法,但华夏人心中学习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有钱不让孩子学习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箐箐是完全不想学习,自然同样反对找先生过来教,陈继文还没表态,初六就敲定下来,他已经退步了,不可能让两个孩子既不上学也不学习,在香江这地方,难道以后和四目一样到处帮人捉鬼治邪吗?还是说学他一样当厨子? 初六是真不想让两个孩子步他的后尘。 陈继文知道师父为自己好,光速叛变,反正学习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难的只是如何与那些小屁孩相处而已,箐箐也只能跟着缴械投降,直接导致了连续好几天,她看向陈继文的眼神都相当幽怨。 “箐箐,我给你带早饭了,等会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厚着脸皮的镇三环提着一袋早餐,很是热情的凑过来问道。 这货自打查到地址后已经连着一个多星期上门骚扰了。 “不好意思镇警官,我们不熟。”箐箐不假辞色,她也被骚扰的有些烦躁了,之前因为这家伙带他们进过学校,还是个警官会客气一点,可是客气不代表是喜欢这个人。 陈继文对着家乐使了个眼色,家乐拧了拧脖子,他光着膀子肌肉隆起,一看就相当能打,上前几步挡在镇三环身前,坐在屋里自闭了好久的孟英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热闹。 镇三环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怔了怔,环视一圈,笑道:“既然箐箐你不欢迎我,那么我们有缘再见。” 走之前他又瞥了一眼孟英,眼神里充满了讨厌和恶意,他认得这家伙,之前和一个胖子在新界那边骗人然后跑了,那胖子前段时间死掉,没想到这家伙躲在这里。 陈继文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眼神,能够感受到镇三环心底正在冒坏水,在他离开后,对孟英道:“小孟子,镇三环好像认识你。” 孟英乐呵呵看热闹的脸顿时僵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之前和排长做过什么他一清二楚,警察认识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箐箐看到他那副惊慌的样子,心里就已经知道为啥了,道:“如果你真的有案底,就快点走吧,镇三环看起来大方,实际上非常小心眼,和四”她咳嗽一声,没有把话说完。 孟英自从那次排长死掉的意外中来到这里,就在这里开开心心的当米虫,因为他帮四目走出迷茫,其他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是初六很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现在来了这么一出,估计是待不下去了。 “我马上走!”之前箐箐几次用话刺激他,他都没走,现在一听警察要找麻烦,直接穿上鞋火急火燎冲出去,然后又火急火燎的跑回来,“镇三环带警察过来了!” “家乐,等会老地方见。”他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快步穿过院子和大堂,跑到后院翻墙跑了。 箐箐和家乐面面相觑,这报复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镇三环这才带着两个巡逻的警察走进来,他礼貌的笑道:“箐箐,我刚才看到有一个通缉犯好像在这里。” “你看错了吧。”箐箐转身回了房间,她还有作业没完成呢。 镇三环倒也不生气,看向家乐,道:“介意我们搜一搜吗?”家乐伸手示意请便,然后大摇大摆的出门去‘老地方’了。 俩警察在大院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一休这几天在外面做善事,给人免费看看病什么的,四目没有鬼抓的时候会出去溜达,一边找鬼一边熟悉环境,初六出去买菜了,这个时间院子里根本没人。 “小朋友,刚刚那个房间的人去哪里了?”镇三环蹲下来,指向孟英住的房间笑着问陈继文。 他的问题非常狡猾,没有问有没有这个人在不在、有没有,而是直接问去哪了,换成一般的小孩脑袋转不过来,可能就会说出点什么。 “不知道。”陈继文也回以一个笑容,眼睛与镇三环对视,全力催发体内的青黑气息,这个时候附近没有人看着他,正好试验一下青黑气息能做到什么程度。 镇三环神情有些恍惚,一言不发的蹲在那里。 “镇帮办?镇帮办?”那两个警察走过来,迎面便看到陈继文的笑容,呆立在原地。 “我能让他们听话。”陈继文心里莫名的懂了这件事,语气轻柔道:“你不认识箐箐,更不知道孟英在这里,你喜欢男人。” “我不认识……”镇三环面露抗拒之色,眼中的瞳孔聚合又涣散。 “不行,时间跨度长的记忆和强烈的感情无法篡改,记忆会因为前后冲突无法更改,感情更是难以处理,而且意志力强的人根本没办法控制。”陈继文感觉有点疲惫了,控制这三个人消耗的精力极快,尤其是镇三环,这家伙别看心胸狭窄又好色,能一步一步走到三环之王,意志力不可能差。 他感觉有些棘手,想了想,道:“箐箐长得不合你的胃口,你对她没有那么喜欢,在这里你没有见过孟英。” “箐箐长得不合我的胃口,我没见过孟英。”镇三环重复了一遍。 陈继文感觉头已经有点昏昏沉沉了,再次让这三人忘记自己,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随便打个响指,示意他们离开这里,镇三环便带着两个警察排成队离开。 “这能力有点鸡肋啊。”他揉着太阳穴嘀咕道,现在耗费的精力已经足够他亲自动手把这三个家伙打趴下十几次了。 有念力的配合,哪怕是他的小胳膊小腿,一拳叠加念力下去,也完全足够打的成年人鼻青脸肿,更何况念力托着娇小的身体,能够非常轻盈的穿梭,用来打架再好用不过了。 第六十九章 时间飞逝 半个月后。 “我当上警察了!”孟英穿着制服站在门口,一边抖着自己的警棍一边得意的笑着。 箐箐边搓洗衣服边回了一个冷漠的眼神,家乐和四目出去抓鬼了,一休正在房间打坐念经,根本没人搭理他。 “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孟英走过来,满脸的倾诉欲望。 “不想。”陈继文咬着巧克力棒回道,他最近正在琢磨着怎么把青黑气息给弄出来,这玩意已经开始慢慢的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修行的效率了,把精转化出来的神往往有一小部分被用来剔除青黑气息里面邪恶的部分。 迷惑人看起来好用,实际上在三个修行之人的看管下,他只要稍微用一些都可能会被重点看管,再加上被纯化之后的青黑气息已经不复一开始乌黑气息迷惑人那么强大,所以变得鸡肋起来。 “招我进警局的人是镇三环,镇三环。”孟英强调道,箐箐这下抬起头来。 他嘿嘿一笑,“镇三环不知道怎么的跟我说很看好我,说以后可能会用到我,而且看我也顺眼,所以给我一个机会,你们知道吗?当警察好爽啊,有钱收还轻松,完全不危险,不需要抓贼……” “那家伙搞什么东西?”箐箐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按理说那天得罪镇三环那么狠,又怎么会给眼前这老鼠眼机会,难道里面有诈?于是问道:“他没让你做什么?” “做什么?”孟英反问一句,安慰道:“放心吧,我是讲义气的,绝对不会出卖你们。” “你?”箐箐懒得搭理他,这货胆小怕事,好吃懒做,整个一废柴的典型,还和排长那死胖子学了一肚子坏水,不过警察还挺适合他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我就那么……”孟英还在那里辩解。 陈继文转身回房去了,他算是最清楚怎么回事的人,“有意思,我迷惑了镇三环,结果这家伙的情绪一下子反转过来,对于孟英从讨厌变成顺眼……有点意思啊。”他忽然意识到,青黑气息对付普通人还真是有一手,不是催眠那么简单,而是从根本改变了什么。 因为如果只是催眠,那镇三环讨厌孟英是事实,就算忘记见过孟英,也不应该下一次见面会顺眼。 “魔胎……”陈继文在心里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感觉还有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可以挖掘,只可惜有三个修行者看着,他挖掘魔胎的力量只能放在以后了。 “就是不知道镇三环看到箐箐是什么表现,以后有机会可以观察一下。” 他一念至此,便没有再在意这件事。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六人的生活相当平稳,没有再发生过任何意外,香江平和的生活环境,注定了不会出现太多强大的鬼怪,四目的抓鬼驱邪相当轻松,甚至已经轻松到了无趣的程度,相比较之下,风水这个被茅山道士们当做杂学的知识反而被香江人更加看中。 四目很快对抓鬼失去了兴趣,鬼本来就不是什么非得消灭的东西,大多都是无辜者死后化作的,真正穷凶极恶的鬼太少见了,他又对做风水先生没什么兴趣,迅速过上了老年生活,下下棋、打打牌,跟街坊邻居说说以前经历过的妖魔鬼怪,吹嘘一下自己。 顺带贬低一下老和尚一休。 一休笑呵呵的完全不在意,我行我素的在香江各个地方游走,救人、做善事,这老和尚信奉因果,坚信今日因、他日果,种善因得善果,这个因果其实挺复杂的,并不是很自私的说为了自己,积阴德什么的。 老和尚张口闭口什么《大佛顶首楞严经》《佛说十善业道》之类的东西。 陈继文也没有完全理解,简单概括一下表层意思,就是他从窗口丢下一个瓶子,然后下面有个人正好路过被砸死了,这就是因果,扔瓶子是恶因,所以结出死人的恶果,哪怕死的人根本是无辜的,却也是恶果应验在他身上。 也就是‘诸般皆因、万般皆果’,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由此发生的都是果,‘我’在承受别人的果,同时种下因,别人承受‘我’的果,同时种下因,有人做好事,得到好处的人也被感化去做好事,也有可能去做坏事,又结下不同的因果,由毫不相干的人承受,这就是众生相。 所以老和尚一休在不断的作善事,不是为了去得好处,而是为了让别人得善果。 当然,不止是这么简单,还有一大堆更复杂的东西,表层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得更美好,陈继文有一次说出自己的理解后,得到的却只是老和尚那笑眯眯的表情。 反正他觉得挺不公平的,凭什么别人的恶果要自己承受,自己的善果收益的却不是自己。 也许老和尚是大爱,可惜陈继文境界低,不理解。 相比于四目的无聊,一休的忙碌,初六的生活要充实稳定的多,前段时间他还报名了正经的厨师培训班,在家研究一些好吃的菜式,和几个同样爱好做菜人天天混在一起,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据陈继文观察,里面有个女人对师父非常有好感,几次三番上门邀请师父去吃饭、玩、逛街,可惜初六一概拒绝掉了。 孟英的工作还真就踏踏实实的干下来了,经常带着家乐到处跑,不像是之前有排长的时候,俩人都要听排长的话,现在他们俩都是一起商量做什么玩什么,感情突飞猛进,极其亲密。 如果不是家乐每天一有空还是对着箐箐献殷勤,陈继文都以为他们两个搞那玩意了。 说起箐箐,那就更有意思了。 箐箐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几个朋友,整天神出鬼没的,佛系如一休都主动问了几次,她这才消停了下来,不过陈继文观察到,这妹子不是没出去,而是行踪更加隐秘,好像在偷偷的做什么。 直到他们搬来香江的一年后,某一天下午…… 第七十章 麻烦 “十一,想不想出去玩?” 箐箐满面笑容的凑过来,“姐姐带去上街去玩,给你买好吃的。” 陈继文斜了她一眼,这都相处一年多,互相之间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里需要这么客气,“说吧,你有什么事?” 箐箐笑容不改,小声道:“等会跟我一起去逛夜市呗。” “又是你那些朋友?”陈继文一下子就猜到了,不解道:“你们要是一起玩的话,白天不好嘛,大半夜的出去做什么。” “十一~”箐箐摸着陈继文的小脑袋瓜,求道:“再帮帮忙吧。” 倒不是说三个长辈限制她出去玩,而是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出去,又不说去干嘛,神神秘秘的,初六现在心越来越软,时不时会找她谈心,她怕三个长辈担心,所以才会想出让陈继文做挡箭牌的法子。 陈继文拍掉她的手,无奈道:“行吧,不过不能太晚回来。”他前两天在白天的时候就跟着出去过一趟,看起来倒还蛮正常的,箐箐见面的朋友叫秋玲,长得很漂亮,而且谈吐不像是做皮肉买卖的女人,心里的情绪也没有恶意。 就是不知道这俩人聊得啥,他也懒得理会,上次看着俩女见面后,他就自己去玩了,到约定时间才回来。 他的玩,其实就是拿路边的小混混、道友测试魔胎的能力,也算是互相利用吧。 “好好好,我都答应你。”箐箐的话相当敷衍。 陈继文摇摇头,倒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到时候催一催就好了。 “师父,初六哥,我带十一出去玩。”箐箐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然后拉着陈继文快步出门。 俩人出门后,拐过两条街,然后坐上黄包车—— “去霍氏肝酱厂。”箐箐一上车便快速道。 “你哪来的钱做黄包车?”陈继文有些惊讶,平日里吃穿用都是初六当家做主,这个时代基本上没有零花钱这个说法,三个小的基本上都没什么花销,需要花钱才会去要的,箐箐上一次要钱都是一个多月前了,还是买东西花的差不多,就算有剩也不多,不太可能坐得起黄包车啊。 箐箐表情有些兴奋,明显心不在焉的随口道:“你管我,我自己挣来的不行吗?” 果然有问题。 陈继文皱了皱眉,箐箐现在的情绪,兴奋、激动,又有些想为什么事情牺牲的感觉,什么鬼?她是找到喜欢的人了?他心里猜测着,并没有说话。 大约半个小时后黄包车来到霍氏肝酱厂,箐箐付过钱后,带着陈继文来到肝酱厂侧面一家药铺外面。 “箐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秋玲从药铺里迎出来,语气带着些许埋怨,“会马上要开始,万大哥已经到了。” “家里”箐箐本来想解释一句,想想是自己的问题,于是改口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算了算了,进来吧。”秋玲明显只是随口抱怨一下,没有认真计较的意思,拉着箐箐和陈继文往里面走,对坐在药铺柜台里面的中年男人道:“生叔,帮忙照看一下箐箐的弟弟。” “好,包在我身上。”生叔点头应下。 “十一,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出来。”箐箐嘱咐了一句,和秋玲撩开帘子匆匆走进去。 帘子撩开的一瞬间,陈继文瞥到里面最起码坐着十几个人,一个个面色严肃不知道在等什么,坐在最里面的男人竟然察觉到他的目光,锐利的眼神顺着看过来。 厚厚的帘子落下来之前,隐约听到秋玲对着那男人道:“万大哥,人齐了……” “这家伙有点厉害啊。”他心里有些惊讶,这个被称呼为‘万大哥’的男人是真的有点厉害,仅仅是看一眼便能发觉,而且意志极其坚定,见到他后竟然半点动摇都没有。 要知道哪怕是身为修行者的一休、四目也都在初见面时心底不由自主的诞生了些许好感,这是魔胎带来的好处,能够让陌生人对他有先天的好感加成。 当然,这除了意志力的问题,在意志方面,他顶多和一休四目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那男人极为警惕,甚至于对一个孩子都不肯放松警惕,这样的人绝不简单。 “箐箐姐怎么会卷到这种麻烦事里面来。”陈继文有些咂舌,这样的男人举行的秘密集会……香江有什么集会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呢? 他隐约察觉到了真相,顿时感觉极为棘手,如果箐箐真的去搞那玩意,那…… “小朋友,要不要吃糖?”生叔笑呵呵的从柜台里摸出一把糖果递过来。 “谢谢叔叔。”陈继文道了声谢,把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情绪抛在脑后,不管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就算是箐箐真的去做那翻天覆地的买卖,他也不能怎么样不是吗?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里面的集会结束了箐箐在秋玲以及另外一个漂亮短发女人的陪伴下走出来。 “……按照计划行事就好,箐箐,你不用着急,每个人做每个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你还小,没必要那么急。”短发女人语重心长的对箐箐和秋玲说完,看着走过来的陈继文,笑道:“这是箐箐你弟弟?” “对,十一,快叫白小姐。”箐箐走到陈继文身边,指着短发女人道。 短发女人摆摆手,“不用那么客气,我叫白影红,叫我红姐就可以了。” “红姐。”陈继文老实叫了一声。 白影红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然后道:“很高兴认识你,小十一。”她顺手摸了摸陈继文的光头,然后径直离开。 “小十一真乖。”秋玲跟着摸了摸陈继文的头,然后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不了,我们”箐箐下意识的也想摸一下,被精准格挡,她低头看过去,和陈继文警惕的眼神对上,不由得笑出声来。 秋玲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也跟着笑起来。 陈继文叹了口气,“走吧,箐箐姐,已经很晚了。” 第七十一章 意外 “号外、号外!海盗罗三炮被水警击毙!” “上环警长高泰常老婆、前倚红楼第一美女销魂玉死于马上风!” 罗三炮的死倒也没几个人讨论,因为太远,也不干他们什么事,反倒是对于销魂玉的死街头巷尾的闲汉们议论纷纷。 “嘿嘿嘿,我跟你们说,销魂玉为什么马上风死,还不是因为那姓高的,太长了嘛。” “哈哈哈哈,好一个高太长啊!” “一群流氓。”箐箐横了一眼那些聚在一起大笑的男人们,拉着陈继文向肝酱厂走去。 “箐箐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陈继文忍不住小声问道。 他已经跟着箐箐来这里四次,每一次都能察觉得出气氛在不断变化,白影红和那个万大哥身上的衣服也在变化,那些人的情绪随着每一次聚会更加浓烈,直到上一次,他趁着生叔给别人抓药,用念力掀开一点帘子的边边,靠在墙上偷听到这些人就要动手。 虽然不清楚到底要动手做什么,可涉及到这些人的事情总归不会是简单的。 箐箐停下脚步脚步,低声道:“十一,我知道你很聪明,比我要聪明,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肯定要有人去做的。” 她顿了顿,又:“师父说过,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她浅浅的笑起来,无论是为了十一,还是为了其他所有的孩子、那些还痛苦生活着的、千千万万的‘她’,她都愿意去投身到这样一个伟大的事业中。 陈继文已经不止一次的劝过箐箐,他深知这个时代跟着那些人去做这样的事情最后会有什么下场,就算暴露自己的聪慧程度,他也不想看到自己身边的人走向这样的道路。 哪怕这是正确的路。 “随便你。”陈继文垂下眼睑,他作为平行世界后世过来的人,自然是知道过程曲折,未来光明,可这些人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不明白未来会怎么样,就前赴后继的献上生命,他又能苛责什么呢。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即便自己无法真的为如此事业献身,却也不好意思说三道四,他大抵是这样的心态,没有再劝箐箐任何一句。 “救命啊!救命啊!权叔!”还没等进药铺,不远处就传来女人的叫喊。 权叔,正是药铺仁和堂的掌柜的,也是这个秘密据点的负责人。 箐箐心中一紧,拉着陈继文快步走进药铺,迎面差点和一个满头湿漉漉的大鼻子撞上。 “箐箐,快走,是警察。”权叔急声招呼着箐箐从后门离开。 “十一,他们不会抓你,你找机会自己打车回去。”箐箐把腰间掖着的钱塞到陈继文手里,然后把他推到门口,快步跟着权叔进了后门。 陈继文瞥了一眼对面抓住刚才叫喊女人的那群人,打头的有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镇三环,还有霍氏肝酱厂的少东家,也是秘密集会地点的提供者——霍人杰。 “麻烦了。”他皱了皱眉,用屁股他都能想到发生什么事情,不过这一幕怎么感觉如此眼熟? “让开!”警察们冲进仁和堂,其中一个黑西装想要推开站在门口的陈继文,却一把推了个空,不过他也没有时间理会这件事,快步冲进去。 “他们有枪。”陈继文看到这些人腰间鼓鼓,而且那四个穿黑色西装的人都留着辫子,“朝廷的人,镇三环,还有刚才那个大鼻子……” 他脑袋里忽然闪过似曾相识的画面,“原来是a计划续集,没想到这么快。”在刚刚抵达香江不久后,他就根据海盗罗三炮推断出这里正上演着电影或者电视剧a计划的剧情,现在看来应该是电影。 “刚才那个大鼻子是龙叔?这里应该叫他马如龙才对。” 陈继文默默退到角落,“要不要出手?他们有枪,如果出手的话一定会用到念力,会有暴露的风险,如果不出手……” 他几乎没有做太多考虑,万一剧情出现蝴蝶效应,那些有枪的人不按照剧情老老实实的玩拳脚、给机会,里面的党派份子怕是多少个都不够杀,马如龙也根本没有机会秀自己的身手。 最主要的是,无论是箐箐还是这个时代的党派份子,他都没有理由袖手旁观,就算是暴露又能怎么样,无外乎就是这一世而已。 陈继文下定决心后,转身绕到仁和堂另外一侧的墙壁,附近的摊贩已经跑光,这附近都被警察隔离起来,他一跃而起,在念力的帮忙下,几乎是踩在空气中翻到墙上。 “啪!”枪响了。 带着辫子的两个人拔出枪正对着上面的万大哥、白影红以及大鼻子马如龙一通乱射,不过枪法属实拉胯,很快四个男人缠斗在一起,白影红拿着一个小本本从墙上沿路往外面爬。 陈继文看到镇三环已经绕到前方,白影红的生路已经被警察堵死,于是悄声翻下墙,迅速摸到镇三环的侧面。 “抓住她!”镇三环指挥两个手下扑上去,自己也正要动手,只感觉腘窝一阵疼痛,不由自主的向前跪下去。 “彭!”陈继文踹倒镇三环后,右手掌附着三十几公斤力道的念力砸在他的后脑勺上,沉闷的响声过后,他一声不吭的昏倒。 “镇帮办!”两个警察已经制服白影红,回头一看,上司竟然倒地,大吃一惊,接着眼前一花,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已经窜到他们俩身前。 俩人并没有太过在意,其中一个伸出手想要制住这孩子,白影红挣扎道:“十一,快走,别管我!”她误以为陈继文是看到她被抓才冲上来的,下意识的忽略了镇三环是如何被打趴下的。 “嗤~”陈继文一跃而起,念力助推着手掌横切下去,在空气中发出锐利的声音,随后与眼前警察的脸颊做了一个亲密接触。 “噗!”警察脑袋侧着后仰过去,带着血的口水混杂着碎裂开来的牙齿喷了同伴满脸,情不自禁的松开抓着白影红的手,打了个转昏倒在地。 第七十二章 抉择 “彭!” 陈继文并没有给另外一个警察回神的余地,趁着对方被口水糊脸,用念力在空气中借力,一脚踹过去,迅速把对手踹翻在地。 他用念力压着自己快速落地,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完成补刀,以七岁的年龄用时不到五秒钟将三个成年男人打倒。 “十、十一?”白影红磕磕绊绊地问道,明显人已经有点懵了。 陈继文也顾不了自己刚才的表现到底在牛顿棺材板上钉了多少下,拉起坐在对上的白影红,急声道:“趁着其他人没发现,你快点离开!” 白影红站起身后迅速恢复了状态,虽然对于这小家伙为什么如此厉害仍旧表示极度震惊,却也能正常思考,“十一,你保重。”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小本子,咬牙跑步离开。 陈继文帮忙守了十几秒,看着白影红消失在视野中,这才检查一下被打倒的三个警察,镇三环昏迷和一个警察,另外那个比较倒霉,已经被打死了,在不专业的人手里,就算只是想打昏人也有大概率会被打死。 他意识到自己杀人后,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主要是现在这环境也没办法给他慢慢思考杀人会怎么样。 “去看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陈继文已经听到附近有人围过来,枪声也停了,连忙又翻墙出去,再绕一圈回到仁和堂的正门。 正门斜对面有两个警察正挡着人群,他在呼喊声中快速溜进仁和堂,穿过后院,一路上都没有人看守,直到工厂内部的一个仓库附近,这才有三三两两的人散开守着门口。 陈继文相对成年人来说娇小的身形成为最大的优势,在工厂内遍布的障碍物下,他快速溜到那间巨大仓库的侧面,爬上稻草墩,推开小窗子,远远的便看到那几个朝廷来的人正站在门口拿着枪,一点一点的让警察们往里面探索。 小窗口下面的水槽附近,万大哥靠在墙上用水面反射的画面看着逐渐走过来的警察,他的肩膀一片殷红,应该是中了一枪。 陈继文利用自己在高处的优势俯视一圈,马如龙半举着一个木质的空货箱蹲在一排排垒起来的货箱后面,还有几个党派人士围着中枪的权叔蹲在最里面的角落,手中拎着一根铁棍的箐箐正利用自己平板身材优势,一点点的沿着侧边钢丝笼子靠墙的缝隙挤过去看样子是打算摸到门口动手。 “麻烦,他们有枪,念力也挡不住枪啊。”陈继文有些头疼,他不可能正面冲过去堵枪口啊,“看来只能用念力暗中帮忙了。”他一念至此,便耐心的等待起来。 “砰!”随着警察距离万大哥越来越近,马如龙手中的空货箱被丢出来,其中一个人顿时开枪,子弹并没有打中货箱,却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哗啦!”万大哥用水瓢舀着水向近在咫尺的警察砸过去,一脚将下意识闭眼的警察踹翻,然后就地打滚向前翻。 听到声音的箐箐毫不犹豫的窜出来,手里面的铁棍呼呼的砸过去,拿枪的辫子男下意识的要开枪,手指却仿佛压在了铁块上。 “砰!”铁棍与脑壳发出沉闷的声音。 “砰!砰!”另外两个枪手对着万大哥连连开枪,却只是制造了几颗流弹出来,马如龙顶着沉重的货箱开始重逢。 陈继文连连催动念力顶住枪手的扳机,很快手枪都哑火下来,枪手们干脆丢掉手枪,和马如龙、万大哥以及箐箐近身纠缠起来,仓库后面躲着的万大哥同伙们趁机冲出来,门口的警察也进门镇压。 警察、朝廷的人、党派人士以及马如龙,四伙人乱战成一团。 陈继文趁着他们不注意,把丢在地上的三把手枪一点点的挪到墙边,然后贴着地面的门缝滑出仓库,他不再观察仓库里面的情况,跳下稻草墩,跑向正面,捡起门口无人理的手枪,对准天上扣动扳机。 “砰!”一声枪响后,里面正你来我往打的热闹的四伙人顿时停下来。 陈继文脚下踩着两把枪,双手握着一把,大声道:“都别动!” “十一?!”刚刚被踹倒的箐箐爬起身来,有些吃惊道。 “箐箐姐,快过来。”陈继文喊了一句,在箐箐手脚并用来到附近后,他把手里的枪丢过去,捡起地上的一把。 箐箐拿着枪,好像拿着块烫手的山芋,“我,我不会用啊。” “对准人扣扳机,我也不会用。”陈继文回了一句,枪口始终对准那些人。 “万大哥。”箐箐喊了一声,万大哥快步走过来,很自然的拿过手枪,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 “砰!砰!”两枪过后,那两个带着辫子的枪手腿部中枪倒地,这下彻底没人敢动了。 妥妥的杀伐果断啊,不愧是我都觉得厉害的男人。 陈继文在心里感叹一声,工厂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几十号穿着制服的警察涌进来,大多还都拿着长枪。 “哎,总算解决了。”他和万大哥一起丢下手枪,这种情况下,两把小手枪完全没可能反抗的,不过看马如龙满脸欣喜的迎过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 折腾了几个小时,在马如龙的担保下,万大哥一伙人带着陈继文来到一处偏僻的出租房,敲门后,白影红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担忧开门。 “天晴,你没事吧?”白影红张口便对终于有名字的万天晴问道。 万天晴捂着已经肩膀安慰道:“子弹没留在肉里,等会包扎一下就好,我让人把权叔送到医院去了,影红,我们要尽快撤离香江。” 白影红点点头,看向箐箐,道:“箐箐,你……” 箐箐愣了一下,拉着陈继文有些沉默。 “箐箐,十一,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们。”万天晴接过话,先对这对姐弟道谢,然后道:“我们的事业不是玩笑,是会死人的,也许今天是我,也许明天就会轮到你,箐箐,我想你要考虑清楚。”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这里来找我们的联络员。” 第七十三章 极限 “四目师父,四目师父,请你收我为徒吧!” 青年跪在门口咚咚咚的磕着头,声音清脆,是一颗好头。 “师父。”家乐看向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四目。 四目这才无奈的看向门口那抬头的青年,“我不会收你为徒的,你想学去找别人好了,反正我是不会教你的。”茅山术可不是什么好学的东西,进了这行,和鬼怪为伍,太少有能活到寿终的,像他这般年纪的茅山道士已经算长寿了。 常年在河边走,怎么都会有湿鞋的时候。 那青年仍旧跪在地上,眼中的希冀化为乌有,却并没有放弃,只在跪在哪里,一言不发。 四目摇摇头,没有搭理他,家乐有些不忍,走过去试图把他扶起来,道:“蒋大哥,你起来吧,我师父说不收你就是不收你,不如慢慢来,你现在就是跪在这里也没用啊。” 姓蒋的不为所动。 “吱嘎”院子里一休的房门打开,箐箐满脸失落的从里面走出来,家乐马上抛下自己的蒋大哥,屁颠屁颠的跑过去,问道:“箐箐,大师怎么说?” “臭小子,箐箐的事情你别掺合。”一休一改往常那副佛系的样子,对着家乐板着脸说了一句,然后道:“箐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家乐欲言又止,满脸的怨念,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双标。 “家乐。”孟英站在门口好奇的向里面张望,“什么情况?” 箐箐已经在那里抹上眼泪了,急的家乐团团转,却想不出说什么的话来,哪怕听到孟英在说话也没有回应。 “嗨?理我一下?”孟英加大了一点音量,四目嫌吵,站起身进屋去了,他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蒋姓青年,“喂,你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一休摇头回房去了,箐箐抹着眼泪快步冲出院子,家乐也跟着跑出去,没一会俩人都不见了踪影。 “诶,我还在这哪!”孟英不可思议的喊道。 初六拉开门走出来,回头道:“十一,你不抄完不许出来。”然后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跪在门口的蒋姓青年,叹了口气。 “阿英,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见谅。”他走到孟英身边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径直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蒋姓青年,道:“蒋先生,这种事情是要将缘分的,没有缘分就不要太勉强,我们呢,最近也有很多事情,不如过些日子,等空闲了你再过来拜师怎么样?” 蒋姓青年因为跪的久已经有些发麻,力量又远不及初六,被强行扶了起来,他也不好意思再跪下去,明白里面的四目不会搭理他后,初六的话给了他台阶下,于是他大声道:“四目师父,我不会放弃的。” 他顿了顿,感激道:“多谢初六先生,那我先告辞了。”说罢他一瘸一拐的离开。 “十一。”初六回头看过去,陈继文刚好把脑袋收回去。 “初六哥,我也先走了。”孟英打了声招呼后,也转身离开,听到院子里清静了,四目和一休这才悠哉悠哉的走出来。 四目把报纸握成筒妆,敲打着自己的手心,道:“老家伙,你就那么放心箐箐?” “阿弥陀佛,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一休双手合十,满脸慈悲道。 “呸”四目脸上的笑容愈发有趣,“你以为你是禅宗的和尚吗?现在放宽心,后面有你受的。”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一休无声的叹息一声,“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问心无愧,四目,你以为你能跑的掉吗?”俩人对着哼了一声,各自回屋去了。 初六不了解为什么,自然也没说话的空间,看着俩人不欢而散,有些头疼的回房,他心里已经明白,像这样平静又安稳的日子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陈继文偷听着感觉自己有些迷糊了,四目和一休应该就是僵尸叔叔里面的一僧一道,这俩人有什么秘密呢?和箐箐有关系?问题是这一年多来,他们都是在一起的啊,从对岸到香江,从始至终没分开过。 “奇怪……”他感应着那两个复杂的心情,摇摇头,把思绪放在了抄写经文上。 因为前几天动手帮忙的原因,初六认定他动用了属于魔胎的力量,所以直接被禁足抄写经文了。 …… 箐箐和家乐的关系突飞猛进,这两个人已经不止一次被人看到牵着手在街上逛,作为他们俩的家长,四目和一休本应该高兴才对,可陈继文却只能在他们心中感应到喜忧参半的情绪,甚至担忧还要更多一些。 五天后的下午。 “奇怪。”陈继文忽然睁开眼,刚才他的修行一下子停止了,不对,应该说失去了效果,观音咒还在念,也在聚精会神的回忆经文,可是那种不断变强的感觉消失了。 他重新闭眼尝试,仍旧没有任何效果,这才急急忙忙的找到后院打理花草的初六,问道:“师父、师父,我的修行好像没效果了。” “没效果了?”初六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喜意,“不错啊,十一,才修行一年多你就完成开慧阶段。”他丢下手里的花洒,“来来来,我教你接下来的修行。” 师徒俩回到房里,初六让陈继文坐好,然后道:“你还记得我之前提到的人体有精、气、神之分吗?” 他看到陈继文点头后,继续道:“一般而言,各个派别、不同文化的修行侧重点都是不一样的,就拿华夏最传统的修行方式——道家来说,早些年道家讲究精气神达成循环,结成顶上三花、凝聚胸中五气、练就不灭之神,算作得道。” “后来因为精气神三修难度太高,于是出现了各种不同的派别,以精气神三者之一为主,有的练精,以武成圣,有的炼神,尸解成仙,有的练气,以求长生,大体就是这三个方向,后来百花齐放,衍生出无数不同的派系来,大家一门心思的走捷径,时至今日,反倒是最初的成仙之法没什么人去修了。” 第七十四章 红教 “道家如此,佛家则大有不同。” 初六说到此处,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来,“佛家尊者曾言:一切诸行无常,一切法无我,涅槃寂灭,也就是诸法无我,即所有物质、精神的现象,人、事、物,都是因缘和合而生,没有恒常不变的东西。” “无论是精、气、神都被否定,也根本不存在灵魂之说,以身体为根基,磨练心性,找到本性、意识,最后无我、无他。” “如果套用一下道家的修行,便是以精为基础,去修神,那时的佛家尚且不讲究转世投胎,更没有抛弃肉身立地成佛的说法。” “佛,就应该是觉者,一个大智、大悲与大能的人,拥有理智、情感和能力都同时达到最圆满境地的人格,是人,而非仙神。” “仙人是人,神人是人,佛,也是人,佛道都有自己的路,而后五浊恶世,浊的不是世界,而是人心。” “道家精气神成仙之法被抛弃,佛家的觉者修行之法同样也被抛弃,尤其是在进入中原后,佛道融合,佛家后来者汲取道家精气神之说,慢慢演变出了诸多不同的派别,修行方式也都各异。” “我们这一派是密宗的一个分支,唐时传入中原,后来经由文成公主去往藏边,建立神宫,并且分出五个不同的派系,即黄、黑、白、花、红,轮流执掌神宫。” “一休大师,便是黄教的高僧,而我的师父青海,则是红教中人,你和我自然是红教弟子。” 初六说到这里顿了顿,给徒弟时间把刚才的话消化掉,他才继续道:“说回修行之法,因为密宗是佛道融合后的产物,自然会用到灵魂、精气神的说法来传承,正如道教许多派系同样在借鉴佛教密宗仪式——手印、幢幡、召请孤魂等等,以及禅宗的清规。” “我们红教,或者说神宫密宗的传承中,修行总共分为三个阶段,开慧、觉知、观照。” “用道家的说法来解释,开慧就是炼精化神,除了方法不同,效果基本没有什么差异,只不过道家要构建循环,需要先炼精化气,气强大到足以构建基础的精气循环后,再练气化神,多了一个步骤。” “开慧阶段,就是不断的炼精化气,我们红教的手段就是用观音咒,人体能承载的神是有限的,无论练多少精,抵达极限后,神都不会再继续增长,也就是你现在的状态。” “完成开慧后,接下来便要觉知,去用抵达极限的神不断感触身体的五感,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在这个过程中,身体会随着五感的开发不断增强,直到从内而外的了知身体,用眼、耳、鼻、舌、身等五根去接触相对应的色、声、香、味、触等五尘,最后生出意识,就算完成了觉知。” 初六停下来,让陈继文慢慢梳理完所有的信息后,才慢慢把如何梳理五感的方法教授给他。 其实原理相当简单,通过手印用神增强不同的五感,维持不定量的时间后,转换五感,直到能够同时增强并利用五感,也就可以生出意识,诞生意念的力量。 据说诞生意念力量后,能够通过手印去控制,从而隔空对任何物体甚至概念进行操控,等到这一步后,就要开始观照,意识也就不再局限于肉体,比如黄教的灵童、黑教的天童,都是如此,代代轮回转世,意识不灭,力量不衰。 可惜这些都只是书上的说法,初六自己完全不会,他因为自身的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完成五感的开发,更别说生出第六感意识了,就连他的师父青海,都还只是停留在五感开发的阶段。 如果说开慧是一个筑基的开始,基本上人人都可以通过时间慢慢打磨过去,那么觉知就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五感开发后,到底如何生出意识,玄之又玄,需要一定程度的心灵修持。 讲完修行后,初六便郑重的将青海传下来的红教秘籍传授给了陈继文,上面的内容于他说的大同小异,顶多是修辞有些不同,更多的则是那些秘籍后半本的手印。 如果陈继文以后有机会完成觉知,那么就可以利用手印来操控自身的意识,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 “隔空移物,注入意念,控制人体……”陈继文翻了翻后面的手印,感觉有些牙疼。 上面的东西大部分他都能通过自身的念力来伪装,甚至可以说,同等情况下,他的念力做的要比玄之又玄的‘意识’做的出色的多,只不过没有那么更后面的玄乎内容而已。 “也不知道我行不行啊。”他对自己的佛学修养没有半点信心,觉知这种一听起来就很唯心的东西,更是让他头疼不已。 尝试着用上面的手印增强自己的嗅觉后,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呕~”陈继文干呕一声,发酵的味道、下水道的臭味、人体散发出来的汗臭味……无数让人作呕的味道一瞬间传入鼻子,刺激的他当时鼻涕眼泪就下来了。 “怪不得这玩意有难度啊,简直就是自虐……”他默默的关掉嗅觉增强,这玩意除非在一个非常安静、无味的环境里,要不然直接增强,代价就是整个人都头昏脑胀起来。 初六笑呵呵的看着徒弟满脸的恶心,笑道:“这下感觉到什么是难了吗?”之前无论教什么,对于徒弟来说都那么轻松,让他这个师父也很有挫败感,现在觉知这个境界,需要的就是水磨功夫、合适的心境,还有忍耐力。 所谓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这才是通过觉知境界的秘诀。 陈继文无力的挥挥手,他今天是不会再去尝试了,妥妥的自虐啊,关键红教的修行就算完成了觉知,也不过是有类似念力的超凡能力,那他到底修个什么劲呢? 一下子,他心里对于修行的热情就消退了大半,准确的说,是对红教的修行法,热情消退了大半。 “也不知道道教的修行法合适不合适我修……”陈继文脑袋里忍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第七十五章 离别(最终版) “对不起师父。” 箐箐背着包袱跪在地上连续磕了三个响头,没有再流泪,而是神色坚定的站起身。 “家乐!如果你跟去的话,我们连师徒都做不成了。”四目拎着一根戒尺,语气严肃道。 同样背着包袱的家乐露出为难的表情,好一会才道:“师父,我……”他看了看师父,又看看面无表情的一休,再看看示意他可以留下来的箐箐,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师父,你永远都是我的师父,可这一次我要回去,不止是为了箐箐,还” “你闭嘴。”四目扬起戒尺,脸上的表情很是愤怒。 家乐手脚并用逃出师父的攻击范围,他可是知道,这种情况下师父肯定会打他的,于是躲到门口,道:“师父,如果人人都只顾着自己,那我们的国家岂不是要……” “你还敢嘴硬?”四目气冲冲的把戒尺摔在地上,横了一眼箐箐,闷哼一声,“你以为自己很吃香吗?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滚吧。”他看得出徒弟心意已决,干脆不谈刚才那句‘师徒都做不成’。 “还有,老和尚,这件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处理。”他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回屋生闷气去了。 一休看向徒弟和家乐,好一会这才低低的颂念一声:“阿弥陀佛。”随后他低垂眼眉不再言语。 “师父,我走了。”箐箐不舍的道了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院子,家乐紧紧的跟在她身边,一去不返。 好一会,一休回屋背上一个明显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快步离开了院子,正如他来时一样两手空空。 “咦,师父,大师怎么……”陈继文见院子里安静下来,对和他一起从刚才就偷看的师父问道。 初六摇摇头,这事情的发展一下子把他也给弄懵了,箐箐要走,家乐要跟着,怎么就一休也离开了呢? “呵”四目显然也在房间里偷看,听到声音后推开窗户,有些讽刺的笑了一声,道:“你们以为老和尚是为了我们才来香江的吗?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家乐。” “密宗的把戏罢了。”他顿了顿,用莫名的语气道:“倘若有人能够带着自己的记忆转世重生,那他一定不会是凡人,仙神佛陀定有其一席之地。” ‘等等,家乐,一休,电影?’ 他脸色一僵,依稀记得,家乐的扮演者曾经饰演过一部名为《密宗威龙》的电影,里面的家乐是主角,而且巧的不能再巧的,一休大师的扮演者同样在里面饰演寻找转世投胎的他,那时的一休还是密宗黄教高僧赤飞。 ‘所以,这是密宗威龙之后的故事?赤飞变成了一休,这……’ 陈继文感觉乱糟糟的,同一个演员的两个不同电影,在不同时空交错并且完成了融合,这个猜测既乱来,又有种应该就是如此的感觉。 “真是难以置信啊。”他带着两种意味的感叹一声。 三天后,中午,四目正孤独的躺在院子里看报纸,初六在厨房收拾食材,陈继文跟着帮忙。 “家乐!家乐!”孟英大声喊着冲进院子,满脸的兴奋。 “吵什么吵,家乐以及不在了。”四目语气粗暴地说道。 孟英面露惊色,用极其悲伤的语气道:“四目道长,请节哀……” “节你个头啊。”四目当即骂了回去,“家乐和箐箐回老家了。” “老家?那不是……”孟英挠了挠头,问道:“他们怎么回去的这么突然?”四目并没有回答他。 他自讨了个没趣后,转移话题道:“四目道长,初六哥,我下个礼拜订婚,想邀请你们过来参加订婚仪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傻乐起来。 “我父母死的早,从小就跟着排长混,现在排长也走了,我就只有你们这些朋友了,能不能”他期期艾艾的说着。 四目和上报纸,不耐烦道:“说吧,时间、地点。” “下个礼拜日,就在这里行不行,我没存多少钱,所以想……”孟英脸上写满了白嫖。 “可以。”厨房里的初六抬起头,用抹布擦了擦沾满水渍的手,笑道:“你什么过来都行,我们两个做你的家里人。” “嘿嘿”孟英露出些许腼腆的神色,只顾着笑。 四目展开报纸,小声嘀咕着:“谁愿意做这小子的家里人,自己喜欢别把旁人带进去……” 第七十六章 二十几年一瞬间 大半年后,朝廷灭亡。 五年后,一休死讯传来。 后七年,中原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军阀混战,继而倭寇趁虚而入,箐箐于奉天死亡,次年,初六病逝。 再三年,四目瘫痪在床。 又六年,中原被牵扯进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全球性冲突。 港岛,西环,某处宅院。 “咳咳咳”满头花白、脸上生满皱纹的四目握着信剧烈的咳嗽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抓着信纸的骨节发白。 “叔,怎么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陈继文看着四目那副明明很激动,却极力保持平静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四目把信纸递过去,手掌因为颤抖将下面一角信纸扯了下来。 “家乐……”陈继文拿着信纸,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家乐殉职了。 他低垂眼眉,悲伤?肯定是有的,可却早就已经习惯了,自从一休大师死后,一切就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箐箐、初六、如今终于也轮到家乐了吗? 陈继文怅然的发现,自己完全哭不出来,当年师父临死前,将因为旧病老伤难以行动的四目托付给他,那时,这辈子的泪水应该都流干了。 “师父。”蒋姓青年、不对,是中年提着一壶汤走进房间,看到正呼哧呼哧喘个不停的四目,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水壶哐当一声落地,他快步走上前,“师父,你怎么样?” “我、我不是你师父。”四目低低的说着,眼中有些浑浊,“你家自有传承,我不过是多嘴了两句。” “当年如果不是师父你救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更何况没有您的教导,我又怎么能有今天的成就。”蒋姓中年恭恭敬敬的扶着四目。 他在十年前不知怎的发了财,不忘初心买了房子就住在隔壁,每天都过来准时准点的问候,可惜却从来没得到过任何一个好脸色。 四目坐起身甩开他的手,一下子突然不喘气了,眼中的浑浊也消散开来,语气坚定道:“你现在可以滚了。” 蒋姓中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的后退两步,有些失神,好一会,道:“那我就先走了,师父。”说罢,他失魂落魄的离开。 “为什么不收下蒋大哥,他这么多年来……”陈继文忍不住想说一句。 四目闭上眼睛,喘匀气息后,等待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后,道:“十一,以后离那家伙远一点,满身冤孽,他啊,活不长,用茅山术来揾钱,呵呵”他笑起来,好一会咳嗽几声,道:“十一,我要不行了,我死之后,记得不要下葬,把我火化,骨灰你供奉起来,如果有一天,你体内的魔气控制不住,记得用骨灰……咳咳咳” 说着说着他又咳嗽起来。 “叔。”陈继文给四目拍背顺着气,轻声道:“我不会让魔气无法控制的,你放心吧。” “你?”四目笑起来,“你小子从小就古灵精怪,我看你的面相,以后怕是少不了杀孽缠身,倘若有朝一日入了魔,我也不会意外。” 他话虽是这么说的,语气却很是柔和,一辈子斩妖除魔,到老难道还提防着伺候自己多年的小辈吗? 陈继文默然,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袖手旁观,哪怕一休和箐箐姐的死,他都只是悲伤,那时他还有牵挂,师父死后,他便没有什么牵挂了,如今家乐也离世,四目更是肉眼可见的没几天好活,他心中仿佛长了草一般。 由心底的声音,反复的再告诉他,他想要回去,进自己所能,让这一辈子不留遗憾,活的再久又怎么样的,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重来的。 “十一……”四目的声音变得极为微弱,身体也不由自主的躺下去,眼角的泪水打着转,“小蒋心术不正,你更是魔胎转世,我不能、不能把茅山术留给你们,希望你不要、不要怪我。” “嗯,我不怪你。”陈继文握着四目干瘦的能摸出骨头的手掌,眼睛有些发热。 “我多希望,是我死后,再收到这封信,而不是……”四目眼角的泪珠终于滚下来,他露出了后半辈子唯一一次脆弱的表情。 “记住、记住,把我烧了,骨灰、骨……” 陈继文握着无力瘫软的手掌,仰头看向天花板,心中有很多滋味,难以言喻,好一会,他才感觉眼中湿热的感觉消退,低头道:“是,四目叔叔,我都记下了。” “只可惜我这个魔胎要为祸人间了,你却再也不能对我说出‘剑下不留情’,嘿,时间啊……” …… 送走四目后,一切都提上日程。 陈继文依照遗嘱,把四目的尸体火化,将骨灰和初六的牌位寄存在孟英那里,这小子升迁的速度非常快,如今也是个帮办了,只不过他胆子小了些,帮办估计也就到头了,已经四十多岁眼看就五十岁的他,一辈子都没什么念头了,儿子正在上学,听说学习成绩不怎么样,马上也要加入警界了。 孟英唯一的好就是还算专一,在这个能够名正言顺娶妾的港岛,他这一辈子都只有一个老婆,就是当年家乐和箐箐走时没有赶上的那个婚礼娶的老婆。 这一点比隔壁邻居蒋大哥好太多了,有钱之后,这家伙整个三妻四妾,每天乱哄哄的,可惜还是只有一个儿子,甚至于这个儿子都体弱多病,不得不让儿子也走上修行路现在才健健康康的上学,他除了尊师重道以及知恩图报以外,基本上没什么优点。 四目的葬礼结束后,陈继文就变卖了所有家当,那些初六留下的金银珠宝,四目留下的金条,房子也卖给了蒋大哥,辞掉通过孟英在警局找来的闲职,然后买好船票,准备出发。 登船这天,码头。 “十一……”孟英已经有些老态,年轻时他跟着排长撞过不少鬼,折了不少寿,如果不是调理的好,现在应该也快不行了,“我还指望你小子给我送终呢,千万别像家乐和箐箐一样……”他很是不舍。 “放心吧,我还要回去拿走我师父的牌位还有骨灰呢。”陈继文和孟英拥抱一下,笑道。 “你……”孟英叹了口气,“你有把握吗?” 陈继文摇摇头,他的觉知哪怕是二十多年后的现在,都没有完成,倒不是说五感的体验上出现问题,而是心境和身体的不配合。 魔胎的身份让他难以从中生出属于这具身体的‘意识’,心境上更加难以体会所谓的大爱和因果,所以,他这一去是没有任何把握的。 “呜~”汽笛声响起。 “再会。”陈继文道了一声,提上箱子,朝着登船口走去。 “再会。”孟英看着陈继文那坚定的背影,大声道。 只可惜他们心中都明白,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