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派只有我一个渣渣》 第一章 从前有座山 燕沁后背挺得笔直,下颌微低,目光落在自己前面的一方白玉色的地砖上,这块地砖右边与另一块地砖的空隙处有一根细细的头发,估计头发的主人操的心有点多,发质焦枯,透着一股子有心无力的沧桑和啰嗦。 比如,面前这一位苦口婆心自清晨一直讲到晌午的掌门。 掌门是个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一身洗得泛白的藏蓝色外袍,袖口磨得已经开了线,露出里面劣质的黑色丝线,正随着老头激动的挥舞而迎风飘扬。 燕沁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燕沁,你有什么意见?”老头一吹胡子一瞪眼,愣是将那没有半指宽的眼睛撑起了一片天,看上去精神竟然还勉强矍铄起来。 燕沁一拱手,微微欠身弯腰,道:“徒儿没有意见,师父您继续说。” “哼。”老头翻了个白眼,继续唾沫横飞道:“我们清华宗这一脉的传承就寄托在你们两个身上了,想当年我们清华宗,一宗三出窍八元婴,十大天门万重山,天下修真者趋之若鹜……” “得,师父又开始吹了。”旁边的许志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悄声道:“师妹,你快点篡权夺位吧,这老头子罗里吧嗦的我真是受够了。” 燕沁面无表情地咬着牙,声音勉强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怎么不夺?” “这小破山头,夺了来简直是侮辱你师兄我的品位!”许志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可是要进北敖宗的……” “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老头一声怒吼让整个清华宗都震了三震,一旁的树叶子都簌簌而落。 燕沁敏捷地躲过一道凛冽的鞭风,眼睁睁地看着鞭子甩到了许志的屁股上,瞬间杀猪般的嚎叫不绝于耳。 “师父师父我错了……哎吆!师父哎,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许志被撵得上蹿下跳,燕沁从袖子里扯出一块灰扑扑的破布擦了擦树底下的石凳,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托着腮笑眯眯地瞧着老头子教训皮猴儿。 这一闹腾便到了傍晚,燕沁看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许志,冲自家师父一拱手,微微欠身笑道:“师父功力又进步了,恭喜师父。” “哼。”老头子冷哼了一声,竭力绷住脸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只是那跃跃欲试快要飞起来的胡子将他出卖了个干干净净。 老头子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燕沁抬脚踢了踢还趴在地上装死的许志,“师父已经走远了,别装了,快点起来。” 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一下子蹦了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被抽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忍不住骂道:“死老头子下手真狠!” “活该。”燕沁喜闻乐见且幸灾乐祸,“让你在他开晨会的时候说小话。” “啧,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许志愤愤不平道:“老头就是偏心,每次只打我不打你。” “幼稚。”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正事。” 第二章 去死吧 第二章去死吧 许志一听脸色一肃,却还是忍不住顺手从旁边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含混不清道:“打听清楚了,东西在北敖宗。” “所以你真打算去北敖宗?”燕沁忍不住皱了皱眉,“去做洒扫杂役的话” 许志看她脸上不忍的表情,那早已经被狗啃得没剩多少的兄妹情忽然升腾燃烧,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师妹,感动道:“不要紧,我可以的,我能行的,我会忍辱负重将东西拿到手!” 燕沁眨了眨眼,慢吞吞地接上了之前的话:“就凭师兄你的资质人家恐怕不要吧?” 许志脸上感动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面部开始逐渐扭曲,新仇旧恨一齐爆发,拔出佩剑就要往燕沁身上砍,“今天我非得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燕沁拔腿就跑,剑刃贴着她的耳朵梢擦过,耳边的头发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燕沁脚步一顿,转身一个扫堂腿,许志一跳,燕沁顺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笑眯眯道:“师兄别闹了,办正事。” 许志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关键这件事忒难办了点。” 燕沁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我去?” “使不得。”许志背着手学老头子转悠了一圈,然后蹲在地上,随手拿了个枯木枝一通划拉,“北敖宗处在大陆中央的月上州,咱们清华宗在大陆西北的小角落里,等你赶过去师父头七都过完了。” “……”燕沁被噎了一下,低声道:“说得好像你能御剑似的。” “我虽然不会御剑,可是我会阵法啊。”许志嘲笑她嘲笑地理直气壮,“有时候阵法用起来要比御剑方便得多。”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拧眉看向地上许志画的宛若一坨特立独行的狗屎的地图,伸手指了指狗屎的头部,“北敖宗,修真界第一大宗门,高手云集,洞天福地灵脉无数,掌门陌上川出窍期的高手,宗门内连最底层的洒扫弟子都是筑基以上……” 她蹲得脚有点麻,稍微挪了挪地方,又指向狗屎的最底下的一个小点,“清华宗,据说是修真界前第一大宗,虽然大陆修真史根本就没记录过这个宗门吧。目前统共一个山头,基本没什么灵气,掌门黄大山,筑基五层,弟子两名,大弟子许志练气七层,大师姐燕沁练气六层,宗内目前一共三位修士,开春准备招收新弟子……” 许志听自家师妹说着,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丢人,真丢人。 “现在,清华宗修为高超的大师兄要万里迢迢地去北敖宗,做一名光荣的杂役。”燕沁叹了口气,“师兄,要不让老头子死了算了,咱们啊一拍两散做个散修去,岂不逍遥快活?” “师妹!”许志狠狠地瞪了燕沁一眼,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最后师兄妹二人的讨论话题以“就让黄大山这个糟老头子去死吧”终结。 第三章 师兄 第三章师兄 燕沁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子里,闷头灌了一杯冷水,试图浇灭自己心底的烦躁,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说让黄大山这个臭老头去死,但是她跟许志都明白,他们就是拼了命也得救他。 黄大山不是个好师父,更不是个合格的掌门,但是他却将许志和燕沁两个小崽子从小拉扯到这么大,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燕沁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那轮明月,从床底下扒拉出自己藏起来的那坛子酒,爬到屋顶上去看月亮。 回忆一点点延伸放大,她甚至想起来上一世小时候缠着爸爸去游乐园的场景。 她已经很久不去想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毕竟越想越痛苦,然后渐渐变得对痛苦都麻木。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穿越到这个所谓的修真大陆,变成了一个靠捡垃圾为生的流浪儿。 这个身份着实操蛋,没爹没娘,没有来处没有归途,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有些时候现实远比小说里讲的残酷得多,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个衣袂飘飘的仙人来找她,声泪俱下告诉她,你身为天下第一大宗宗主的爹和修真界第一美人的娘找了你十几年,少主您快回去吧! 她竭力地生存下去,哪怕有着成年人的灵魂,然而普通人在修真界不过蝼蚁,也只能四处流浪,吃了上顿没下顿。 她悲催地等了两年,终于等到了黄大山这个长相猥琐又极其无能的老头子。 那时候老头子身后已经跟着另一个拖着长鼻涕干瘦干瘦的小崽子了。 后来老头子带她回了小破山头。 后来小崽子成了她大师兄。 再后来,她和大师兄两个小崽子在弱鸡师父的谆谆教导之下成功地长大,变成了两只长大了的……弱鸡。 “哼……”燕沁一边喝酒一边嗤笑了一声,低声嘟囔道:“说好的修真界第一大宗呢……” 老头子活不长了。 不知道在捡到他们之前这个臭老头子活了多久,然而筑基五层,也就比凡人活得稍微长那么个几十年,她和许志快要将宗内的书翻烂了,最后得出黄大山的寿命只剩不到二十年的结论。 为此许志还专门下山去游历了一年,被人打得半死自己挣扎着爬回来,告诉她北敖宗有能救师父的东西。 当时许志浑身是血,一整条胳膊几乎快要没法看了,骨肉嶙峋大刺啦啦地刺进燕沁的眼睛里,她当时就知道,北敖宗许志是一定回去的。 辛辣的酒水灌进喉咙,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睛,毛绒绒的月亮挂在天上,看上去凉丝丝的。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典型地混日子,而许志则是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踌躇满志的代表,俩人能在清华宗窝一辈子也挺好。 最好能收几个徒弟。 燕沁灌完一坛子酒,再伸手去拿另一坛的时候被一只手给狠狠拍了一下。 她转头望去,便看到许志坐在她边上,看样子不知道待了多久。 夜色衬得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带着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青涩与稚气,看上去有股子横冲直撞的锐气。 许志拿起酒,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到衣襟上,濡湿了一大片,依稀露出根红色的绳子。 第四章 捡漏呀 第四章捡漏呀 燕沁双手撑在身后仰起头去看月亮,许志用手背胡乱地抹了抹嘴,沉默了一会道:“等开春招收完新弟子我就走。” 燕沁低哼了一声:“凭你现在的修为等于去送死。” “送死也得去。”许志咧嘴一笑,“师妹你得好好修炼啊,师兄在北敖宗等你。”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燕沁低嗤了一下,耳边忽然想起了压抑隐忍的抽泣声,她惊愕地转过头去,就看见许志双眼通红,眼泪都快流进嘴巴里了。 许志使劲擦着眼泪,然而越擦哭得越凶,他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师妹……你和师父,一定一定要等我回来……” 燕沁抿了抿嘴唇,“嗯。” 她忽然想起,许志也不过是个才十九岁的孩子,整日大师兄大师兄地叫着他,她都快要忘记他的真实年纪了。 那天晚上的事情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在黄大山面前两个人从来都是演技绝佳,一直等到开春清华宗招收新弟子。 据黄掌门说,清华宗每隔十三年才会招收一次新弟子,在单传了十八代之后他黄大山终于不负师门重托,找到了两个弟子。 黄大山之啰嗦让燕沁听得脑壳子痛,她和许志各自穿上了象征着清华宗的道袍,灰扑扑地堪比捡破烂的流浪汉。 “燕沁去北边,许志去南边,为师去东边,”黄大山两只小眼睛眯溜起来,散发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这一次怎么说也得捡回三个来!” “……师父,咱们是来收徒弟的吧?”许志痛心疾首道:“为什么要说得跟捡破烂一样?” “捡漏知道吗知道吗啊!”黄大山一巴掌拍到许志的脑袋上,“但凡资质好一点家里有点钱的会将孩子送到咱们手里来吗?” “不能。”许志撇撇嘴,对着燕沁做了个鬼脸,背上自己那把宽剑,拔腿就往南边跑去。 燕沁幽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朝着北边溜达。 清华宗占据了个小灵山,叫清华山,周围都是些连灵气都没有的荒山野岭,再出去一百里才有点人烟,稀稀疏疏几个小山村,住的大多是些没有灵根的普通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麻木的生活。 能收到徒弟才怪了。 燕沁走了有一个上午,堪堪能看见远处的一个小村庄,细路边的柳树勉勉强强抽出了点绿芽,看上去有点半死不活,她蹲到柳树下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一阵激烈的吵闹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隔她几百步远的小河边。 啊,一群小屁孩。 燕沁耷拉下眼皮,准备继续百无聊赖地数蚂蚁,半秒钟之后忽然抬起头来双眼放光。 咦!小孩子! 徒弟……燕沁使劲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勾起一个阴险到歹毒的邪恶笑容,来啊,捡徒弟呀 她走近几步,便看到七八个小男孩正在拉扯着一个小孩,那小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个头在一众小孩里最矮,身子骨看起来也很弱。 燕沁大致扫了一眼,看中了为首的那个耀武扬威的孩子王。 这孩子骨骼清奇五官清秀双目有神,一看就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啊! 第五章 狐狸精 第五章狐狸精 她清了清嗓子,捋了捋灰扑扑的袖子,走上前去,道:“住手!” 一群闹腾的皮猴子安静了一刹那,然后继续闹起来,无视了燕沁这个大活人。 “打死这个狐狸精!” “打死你!” 那个小孩蜷缩在地上,用手使劲护住自己的脑袋,被几个孩子踢得那么狠都没哼一声。 有可能是被打糊涂了。 燕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自己挑中的徒弟果然不凡,踢得最用力,骂的最难听,下脚的角度也十分地刁钻,是个狠毒的好苗子! “婊子生的狗杂种!” “小狐狸精!” “叫爷爷!” 燕沁:“……” 她从袖子里使劲掏了掏,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符纸,费了好大劲才用灵力点着,将这群小孩定在了原地。 她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背着手围着小孩们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不打了呀?” 一群小崽子惊恐地望着她,好似看着什么可怖的怪物。 燕沁后牙槽有点疼,她使劲咬了咬,挑眉道:“继续,不用管我。” “呜呜……我动不了……”有个小孩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下好,一个哭都跟着哭,宛如几百只鸭子在她耳朵里排队嘎嘎地聒噪大叫。 “闭嘴!再哭就把你们都吃掉!”燕沁笑容狰狞地看着他们,满意地看着他们都停了下来。 “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十分有耐心地解释,“这叫仙法。” 她干脆盘腿坐了下来,从袖子里又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符纸,按顺序依次演示了局部降雨术,凭空起风术,点燃小火苗等等神奇的戏法,唬得一群小屁孩一愣一愣的。 她托着腮笑眯眯地环视一周,和蔼地问:“有想学的么?拜我为师就可以哦。” 几个小孩面面相觑,燕沁挑中的预备徒弟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沁激动地看着小男孩,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他继续。 “不学你会杀了我们吗?”预备徒弟问道。 燕沁:“……”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当然不会,我可是大宗门的正经弟子,知道清华宗吗?” “不知道。”预备徒弟摇摇头。 这时候地上之前一直蜷缩着不动的小孩慢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燕沁的目光只轻轻扫了一下便略过了他,清华宗有三只弱鸡已经够了,再招回个弱鸡去,擎等着灭门吧。 是以她也错过了小孩眼中瞬间的错愕和不可置信。 她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将来的徒弟介绍清华宗,在黄大山的基础上顺带胡诌上一大通神话故事,吹得天上地下无,眼见预备徒弟已经动摇了,那定身符却忽然燃尽了。 “哎?能动啦!” “哈哈,真的能动啦!” 七八个小孩子欢欣雀跃,远处传来了大人的吆喝声,几个猴崽子一通鸟雀四散,眨眼间便只剩下了燕沁跟地上的那个被欺负的小孩。 燕沁:“……” 她使劲磨了磨牙,“真是寸到家了。” 地上的孩子艰难地蠕动了一下,虚弱地像是随时要死掉一样。 燕沁低头,目光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神经瞬间紧绷了一下。 第六章 凑合吧 第六章凑合吧 刚刚像是感觉到了……杀意? 可再看,小孩眼睛黑黝黝的,闪烁着可怜巴巴的味道,一副求救的表情。 怎么可能。燕沁皱了皱眉,对他道:“你别这样看我,本宗不收弱者,尤其是像你这种只会被人打的。” 小孩紧紧抿着嘴唇,垂下了眸子,看上去有些失望。 燕沁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了看天色,准备先随便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继续搜寻未来徒弟。 蜷缩在地上小孩察觉到她渐渐走远,然后慢慢地笑起来,那笑声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反倒像是个千年恶鬼,带着十足的恶意和不甘。 居然……能活下来…… 陌上川的笑声越来越低,到最后眼底满是阴蛰,仿佛淬了毒的刀子。 身为修真界第一人,竟会被身边之人暗算至此,当真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忽然从头顶传来。 陌上川猛地抬起头,眸子里满是惊讶,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别人的靠近?他的灵力和修为……都消失了! 燕沁看着小孩眼底先是惊讶,然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而变得无比失落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那我总得捡一个回去跟师父交差对吧?”燕沁自言自语道:“弱点就弱点吧,反正这是我们清华宗的传统了。” 陌上川皱着眉盯着面前这个穿着破烂,姿色……不,毫无姿色的女修士,就这样的连做北敖宗的杂役都不够格。 而且什么清华宗,他连名字都没听说过,说明连前十大宗门都没进,竟然还想收他做徒弟? 呵,哪里来得这么大脸? “你叫什么名字?”燕沁蹲在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脏兮兮的脸。 小孩沉默着没说话。 “说话。”燕沁又没忍住戳了一下他的脸,“他们为什么叫你狐狸精?”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快要爆出来了,自打他成为北敖宗掌门五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过! 只可惜昔日修仙界第一大佬现在灵力全无法力全失,且附身在一个小娃娃身上,因为之前被另一群小娃娃暴打现在正处于浑身无法动弹的境地。 燕沁耐心告罄,她问道:“你家中可还有亲人?” “你……哎,算了,我带你进村子看看吧。”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破烂衣服,然后伸手将小孩从地上抱了起来。 陌上川挣扎了几下无果,便如同死鱼一样趴着不动了。 燕沁抱着小孩进村子的时候,看到之前选中的预备徒弟有种想将怀里的小孩扔掉的冲动。 白白净净五官清秀骨骼清奇,一看将来就是个人物啊……反观怀里的这一只,除了这双眼睛还能看,其他的一概……惨不忍睹。 瞧瞧这小塌鼻梁,瞧瞧这黢黑的皮肤,这长得令人十分着急的眉毛和这一言难尽的脸型,骂他是狐狸精可能狐狸精都感觉自己都被侮辱了有没有? 尤其是这身毫无灵气的小身骨……燕沁越看越后悔,如果不是预备徒弟一蹿得没影了,她可能真要干出当街遗弃幼童的勾当来了。 第七章 丑人多作怪 第七章丑人多作怪 陌上川将她眼里的嫌弃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已经平复下来的心境忽地再起波澜,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士,当真可恶! 她竟敢嫌弃自己! 当真是人丑多作怪! 陌上川一向喜爱美丽的颜色,北敖宗上至他的亲传弟子下至宗门内扫地的小童,莫不是姿容姣好,像燕沁这种平庸的姿色着实入不了陌宗主的眼。 “吆,这不是那狐媚子的儿子吗?” “这女道长是谁?怎么抱着他……” 周围的村民开始窃窃私语,燕沁多少有点修为,听得一清二楚,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拉住个村民问道:“请问您知道这孩子的家在何处吗?” 那村民很是嫌弃不屑地撇了撇嘴,指了指远处的一处茅草屋,道:“道长,你何必管这个小崽子,他那狐狸精娘可将我们害惨了!” 燕沁一愣,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抱着的小孩,他眼底全是漠然,好似完全没有听到。 几个村民围上来,似乎是想同燕沁好好说道说道这孩子狐狸精娘的详细事迹,燕沁抱着小孩笑得有些僵硬,“不必了,我只去看看,多谢。” 说罢,抱着小孩便逃也似地往那小茅屋边去了。 这茅草屋与小孩身上的衣服如出一辙,除了破破烂烂便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来形容它了。 燕沁对于世上竟有人过得比清华宗还悲惨感到惊讶,顺带着给予了一丢丢同情,直到她看清从门内走出来女子。 那女子长相十分清丽,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朱唇含笑,行步间身姿婀娜妖娆,浑身上下带着股勾人的魅惑。 即便是只穿着村人的粗布麻衣,她还愣是将领口撑大,露出了小半截雪白圆润的肩膀。 燕沁低头看了看小孩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 这要是小孩的亲娘,那孩子他爹得长得多么惨不忍睹才能将孩子造化成这般令人惊叹的模样…… 陌上川看到女子的瞬间有一刹那的惊讶,目光登时晦暗下来。 “请问,这孩子”燕沁刚刚开口说话,就被女子粗暴地打断。 “吆,小兔崽子这是被打死了?”女子嘻嘻地娇笑着,分明是十分出色的容貌,却硬生生被她变得刻薄世俗,“我可不给他收尸,你随便找个地儿给埋了吧。” 燕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我,你是他娘?” 女子清丽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不是不是!他是我捡回来的!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陌上川脸色瞬间黑如锅底,可惜那黝黑的肤色将他的表情完美地掩饰住,十分完美的保护色。 燕沁有些气闷,“我打算收这孩子为徒,如果” “随便随便!”女子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全是不耐烦的神色,“你要带走便是,拖油瓶一个竟还有人当成宝贝,啧啧。” 一再被人打断话,燕沁有点上火,本来想着这是孩子的亲娘她多少想尊重一下的,谁知道竟是这么个神奇的货色。 第八章 小哑巴 第八章小哑巴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人我便带走了。”燕沁不想再多跟女子说一句话,抱着小孩抬脚便走。 “哎,等等!”女子忽然从身后叫住了她。 燕沁转头,便见女子娇滴滴地拉了拉半落的衣襟,笑道:“我好歹也养了他五六年,你就这样将人带走了,不太合适吧?” 燕沁快要被气笑了,“哦?那你想怎么样?” “这样吧,给我十两银子,你将人带走。”女子轻笑了两声,“这孩子呀,可听话了呢。” “呵,银子呢,我是没有的。”燕沁一把将小孩扔到旁边的干草垛上,笑眯眯道:“告辞!” 被这么一摔给摔懵了的陌掌门:“…” 燕沁拍拍手抬脚就走,还没走到院子门口就被那女人扑上来拦住了,“哎,道长我说笑的,您赶紧把他给带走吧。” “不要银子了?”燕沁笑眯眯地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女子讪讪笑道:“您快将人带走吧。” 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折步返回到干草垛边一把将小孩抄起来,陌上川笃定自己从这个女修士眼里看到了可惜,她心里一定是在可惜他的便宜娘为什么不要银子,那样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要他了。 果不其然,等走出院子,陌上川就听燕沁自言自语道:“好了,这下我真得收你为徒了。” 陌上川咬了咬牙,凛冽的目光恨不能直接洞穿这个弱小无知且自大的低等蝼蚁。 走了没多久,燕沁将小孩放了下来,皱着眉严肃地问他,“你多久没洗过澡了?” 陌上川冷着一张脸,虽然从那张黝黑的脸上并看不出他是怎么个意思,但是他的鼻子尖明显地耸了耸,而后那稀薄的眉毛惨不忍睹地拧在了一起。 一股子馊了的酸臭味,让陌大掌门险些想再死一次。 燕沁哎吆一声盘腿坐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小娃娃的额头,语重心长道:“黑蛋,答应师父,以后可别这样皱眉,真的……真的太惨不忍睹了。” 陌上川皱着眉毛使劲瞪着她,黑蛋! 黑蛋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师父? 混账东西!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然而嗓子眼像是堵了块粗糙的石头,只能发出一丝粗粝的气声,他那黑黝黝的脸上终于清晰地出现了裂痕。 “哎吆喂!”燕沁脸上的表情也裂开了,“这还是个小哑巴。” 陌上川咬了咬牙,他现在就想杀了这个死女人。 “这不得被你师祖给嫌弃死。”燕沁愁眉不展地望着自己捡来的小徒弟,后牙槽一阵疼。 眼前的小孩看上去不过四五岁,堪堪超过她的膝盖,身子骨瘦弱,比同龄人还要再小上一圈,长相不忍多言,还是个小哑巴…… 小孩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缺陷,在燕沁的视角里,小孩子倔强而固执地低着头,下巴都快要戳到胸膛上去了,很有可能待会就要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这股子可怜的劲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让心疼。 第九章 狗蛋狗蛋 第九章狗蛋狗蛋 好在燕沁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干咳了一声,抬手在小孩乱糟糟的头发上使劲揉了揉,将小孩的头都给揉得有点扁了,“没事,咱们清华宗可是修仙大派,灵丹妙药无数,不仅能治好你的哑症,还能给你美个容,以后变成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陌上川:呵呵。 他现在很想一巴掌将这个死女人拍到地上,一字一句告诉她,本座的师祖两千年之前已经飞升了,而且本座一点都不丑! 虽说他对自己一直被外界誉为修仙第一人不屑一顾,但是这里他还是想着重强调一点:这个第一不仅指修为,且指容貌! 自打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个女人开始,心底的怒火就没有降下去过! 等到燕沁抱着小孩跟师父师兄汇合的时候,迎来的是大师兄许志惊天动地的嘲笑声。 “师妹你是从煤堆里捡了块碳抱回来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志捂着肚子狂笑,另一边黄大山背着手围着燕沁和陌上川转了一遭,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燕沁啊,师父知道你一直对自己的外貌耿耿于怀,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逃避现实,找一个更丑的来安慰自己,这种心态是不对的,对修为也会有不好的影响……”黄大山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再说咱们清华宗真没收过这么黑的徒弟。” 燕沁抱着怀里的小黑蛋,做着无谓的挣扎,“师父,我不是,我没有。” “黑蛋他也没有那么黑。”燕沁有些心虚地低头看了小孩一眼,心道,跟前世的非洲兄弟比起来,简直白多了……吧? 陌上川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从燕沁怀里挣脱出来,艰难地跑到旁边的小溪边,从清澈的溪水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险些一头栽进水中。 这个东西……陌上川捂住自己的心口,闷头的窒息感让他有点发晕,这……一个人,怎么能丑到这种地步! 奇丑无比! 惨不忍睹! 简直是玷污本座的双目! 他一想到这张脸长在自己身上,忽然觉得被亲信之人暗算至魂飞魄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燕沁看着站在小溪边垂着小脑袋看自己倒影的小娃娃,无声地叹了口气,心底那少得可怜的良知终于冒出了一点小苗。 她走到黑蛋身边,安慰道:“别听你师伯和师祖瞎说,咱们白着呢!一点都不黑。” 陌上川转头看着这个丑女人,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她还是善良的一个女 “不如师父给你改名叫狗蛋好不好?”燕沁陶醉在自己为人师表的高尚事业之中,“黑蛋什么的不叫啦!” 陌上川那张本来就黑透的小脸更加黑了,他决定收回刚刚夸奖这个蝼蚁的话。 像这种心思歹毒邪恶的女人就应该将她的脸涂黑然后赐她一死。 燕沁抱着更名为狗蛋的黑蛋回到师父身边,这才注意到师兄和师父身边各自站着个小孩。 第十章 毫无资质 第十章毫无资质 许志身边是个水灵可爱的女娃娃,扎着俩可爱的小发髻,粉色的丝绦垂在耳边,有些害羞地半藏在许志的腿后边,年纪看上去跟狗蛋差不多大,但明显比狗蛋好看上太多。 而另一边更是对比惨烈,师父带回来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看上去有十一二岁了,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是五官深邃立体,高眉深目,鼻梁挺直,带着股凛冽的气势,长大了绝对是让女修士趋之若鹜的那一类。 燕沁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徒弟。 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会扔掉狗蛋拼上老命去跟师父师兄抢人了! 没事的没事的,燕沁赶紧安慰自己,说不定狗蛋看着资质平平,实则是天命之子呢?比如有上品的单灵根,或者什么独一无二得天独厚的什么体质,以后就一步步升级打怪成男主角……之类的。 然而,现实就像一个盛满了狗屎且破了洞的袋子,总会猝不及防喷你一身。 清华宗山峰顶,燕沁冷冷地盯着测出来的灵根结果,咬着牙问黄大山,“师父,您这个是不是出错了?” “胡说八道!”黄大山冷哼了一声:“你这徒弟都测了这么多次了,每次都一样,不信你测测自己的灵根。” 燕沁将手放到灵根石上,不久上面便出现了一条浅绿色和银白色的脉络,木系水系双灵根,虽然纯度不是很高,但资质好歹是中等稍微偏上一点的。 许志又将自己的手放上,上面出现了条金色的脉络,雷灵根,单灵根,也是纯度不高但是勉强能挤进上等资质里了。 另外两个被带回来的孩子,小女孩叫慕云,双灵根,纯度较高,比燕沁要好上很多,而另一个男孩刀烨,纯度极高的冰灵根,资质好到让黄大山特地去给清华宗的历代掌门上了柱香。 于是刀烨直接变成了燕沁的小师弟,自己荣升二师姐。 然而狗蛋……她的小徒弟,是四灵根。 四灵根……基本就可以和修仙告别了,没有什么大的机缘这辈子只能是个普通人了。 和燕沁一样不知所措的是狗蛋,或者叫陌上川。 他还是北敖宗掌门陌上川的时候,是纯灵根,万中难遇的灵根,修真界一般几千年才会出一个纯灵根,而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不世出的天才。 身为天之骄子的陌上川,此前连单灵根都看不上,认为不过尔尔,然而如今他竟然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三灵根?哪怕是三灵根,也是可以修仙的……哪怕只挨上一点边呢? “师妹你看开一点,起码有狗蛋在你就不是咱们中间资质最差的了。”许志自以为的安慰实则无形之中深深嘲讽到了师徒二人。 “沁儿,将这孩子送下山吧。”黄大山难得地叫了燕沁的小名,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可惜内容并不那么温和。 燕沁抬起头看向狗蛋。 瘦瘦小小的黑娃娃好像还在震惊地看着灵根石上那四条色彩斑斓的脉络,眼底满是惊痛和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师父……” “去吧。”黄大山叹息一声,领着刀烨离开了。 第十一章 去他的毫无资质 第十一章去他的毫无资质 许志抱起慕云,拍了拍燕沁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师妹别伤心,等我走了你就把慕云抱过去养,让她给你当徒弟。” 燕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想慕云长得水灵可爱,还和自己一样是双灵根,乖巧又听话,当徒弟确实是不错的。 可是……她看着自己刚收了不到两天的小徒弟,心底莫名地闹起了别扭。 可是,那个黑蛋才是她的徒弟,是她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从一堆小崽子里挑出来的徒弟。 燕沁抿了抿唇,走到小孩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道:“对不起啊,做不成你师父了,我领你下山,帮你去找个好人家养你好不好?” 陌上川转头看向她,心里乱成一团,丝毫没有了身为出窍期修士的镇定和从容。 灵根是修士修炼的根本,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灵根能修炼的基础上,若没有了灵根,一切都是免谈的。 虽说之前这具身体的容貌和哑疾让他有点不满意,但从内心深处他压根就没在意这点事情,然而灵根不同。 哪怕是三灵根,他也能想办法继续修炼,不过是过程会艰难百倍,然而四灵根,还是有这么多杂质的四灵根,基本上宣告了这具身体的仙途就止于此了。 燕沁将他抱起来,心底无端地难过起来。 虽然一开始确实是百般嫌弃的,但是从她在村头折返弯腰抱起他的时候,心底就已经接受了这是自己的小徒弟的。 领着小孩上山的时候她还在兴致勃勃地想要给他取个什么大名,要挑哪一间房子做他的卧室,想着自己应该怎么教导他…… 一步一个台阶,燕沁走得越来越慢,最后将小孩放下来牵住了他的手。 黑黑的小手被她握在掌心里,软得不可思议。 只是那只小手冰凉刺骨。 忽然,那只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指,她一愣,便看到小孩停下了步子。 自打她遇到他开始,他对外界做出的反应很少,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然而现在小孩却主动抓住了她的手指。 燕沁微微低下头,目光透过山间的薄雾和他的目光相撞,初春稀疏的枝桠嫩叶被轻轻吹动,林间的虫鸣鸟语渐渐模糊,山风盘旋过清华山的草草木木,最后轻柔地落进了那双黑得透亮的瞳眸里。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喜欢这孩子到最后还是要收他为徒。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从来没从这孩子眼里看到过退缩和逃避,更没有所谓的胆怯和懦弱。 就如同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他坚定的目光明确地告诉燕沁,他没有放弃,他要留下来。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道:“你知不知道这比登天还难?” 小孩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可能终其一生你也没办法给自己挣来一个开始?” 小孩顿了顿,然后点头。 燕沁蹲下来,双手搭在他瘦小的肩膀上,声音变得柔和了些,“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我……如果没有耐心了,就会放弃你?” 第十二章 审美 第十二章审美 小孩定定地看着她,燕沁从他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一把抄起小孩,低声道:“去他妈的四灵根吧。” 我徒弟就是我徒弟。 清华山的风陡然变得温柔起来,陌上川趴在她怀里,目光紧紧盯着这个并不算漂亮女修士,听着她低低骂出的脏话,原本差到极点的心情忽然就诡异地飞扬了一小下。 身为千年难遇的纯灵根,他只需要师父一点点指导便一脚踏入了修仙的道路,自此之后修炼速度飞快,旁人难以望其项背,就连他的师父也不会多加干涉,他那早已渡劫失败化为飞灰的师父留给他最多的回忆就是每年仅有一次的会面时,给他的例行公事般的鼓励。 从一开始他便是天之骄子中的佼佼者,站在巅峰俯瞰芸芸众生挣扎,不曾体味过他们的悲欢离合和艰难跋涉,人世间的悲欢并不与他相通,他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是以就算是他的师父,也只能对他恭敬有加战战兢兢。 所谓的尊师重道,所谓的来自师父的谆谆教诲,他从未体验过,也不屑体验。 北敖宗的前宗主从未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蝼蚁,一天之内情绪波动如此剧之多。 自此,谪仙神子般的北敖宗宗主陌上川终于从神坛上走了下来,一脚踏进了这浩浩汤汤的喧嚣红尘,从清华山上第一缕炊烟升起的地方,开始了他漫长而崎岖坎坷的修仙之路。 初春的第一场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清华山上的树木开始抽枝发芽,舒展开蜷缩了一冬的身躯,好像燕沁偷懒伸腰打了个哈欠的功夫,整座山就突然被这微风细雨给吹淋了个透绿。 半山腰的小亭子里,两个四五岁的奶娃娃坐在铺得乱七八糟的棉垫子上,中间摆了些造型诡异审美低下的劣质玩具,这两个小娃娃一黑一白,一美一丑,正大眼瞪小眼地瞧着对方;另一边,一个干干巴巴的糟老头子眯溜着一双小眼睛,老神在在地喝着清茶,他旁边坐着个挺着腰背的少年,俊美的少年正低着头沉默认真擦拭着手里的长剑,而就在两个人头顶的横梁上,正趴着个在呼呼大睡的青年,一边大呼还在一边吧唧嘴,咕咕哝哝地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梦话。 燕沁盘着腿大刺啦啦地坐在椅子上,背后靠着根落了漆而变得斑驳难看的亭柱子,正一手捏着根绣花针,以决绝凶狠的姿态往自己另一只手上的破布上扎。 “师叔,你在干什么呀?”慕云努力地绕过那堆挑战小孩子审美的破玩具,摇摇晃晃走到燕沁身边扒拉住她的膝盖,使劲踮着脚想往她手上的破布上看。 燕沁笑了笑,使劲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在绣荷包,你看。” 说着伸手将那块破布递给小丫头看,慕云第一眼看到所谓荷包上的图案时,圆而亮的葡萄眼受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以至于很多年之后再看到燕沁拿起绣花针她都恨不得将针夺过来嚼吧嚼吧咽下去。 第十三章 冲击 第十三章冲击 自打看到这破布上的一坨东西,这种难以磨灭的恶心感势必将会跟随随她一生。 “看,像不像一只清高独绝傲视苍生的仙鹤?”燕沁抖了抖那破布,笑得一脸满足,低声道:“下个月你师祖寿辰,我打算把这个荷包送给他做礼物的。” 慕云忍不住抖了一下,干巴巴地笑道:“师叔,你和师祖有仇吗?” 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吐槽一下,谁料燕沁竟是一下子挺直了腰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以一种无比激动和兴奋的口吻道:“你如何知道?” 亭子另一边正优哉游哉喝茶的黄大山懒懒地撩起眼皮往这边瞥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咂了一口。 一旁装木头人的陌上川发誓他看到了这糟老头子在看到荷包的瞬间眼底涌起的惊恐。 他盯着一脸黑皮往燕沁手里的荷包看了一眼,辣得眼睛发痛,忙低头看向那堆虽丑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的玩具。 这边慕云正听着燕沁给她讲她和许志师兄妹二人如何在黄大山的迫害之下顺利长到这么大,横梁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师父啊啊啊!” 那悲伤凄怆中带着婉转低泣哭喊声让燕沁眼皮一抖,黄大山直接将手上的那杯茶抖到了刀烨干净的白袍子上,顺带溅了无辜的狗蛋一身。 刀烨:“……” 狗蛋(陌上川):“……” 慕云扬起小脑袋看向自己的师父,奶声奶气道:“师父,你做噩梦了吗?” 横梁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擤鼻涕的声音,恶心得狗蛋虎躯一震,忙站起身来哒哒跑到燕沁边上,远离被鼻涕溅一身的惨剧。 许志吸了吸鼻子,从横梁上露出个脑袋来咧嘴一笑,“没事没事,就是梦见你们师祖被狗给吃了,肠子都被狗给拉出来哎吆!” 一个茶杯在许志的脑袋上四散而开,燕沁一把抄起两个小的,冲刀烨喊了声:“小刀子快过来!” 刀烨对于师姐给自己起外号这件事情非常不满意。 但还是比较识时务地抱起自己的宝贝长剑从亭子里一跃而出,和燕沁并列站在棵大树底下,围观亭子里的鸡飞狗跳。 “师父您消消气,大师兄不过做了噩梦而已。”燕沁在外面微笑道:“肠子被狗拉出来什么的,真的不能怪大师兄目无尊长,他向来尊重您的,不太爱惹您生气,您就稍微打他几下出出气就好,千万别用力将人打死了。” 慕云扯住她的袖子,奶声奶气道:“师叔,你这样劝师祖会更生气的。” 燕沁低头微笑地看着慕云,小声道:“说什么呢,毕竟你师叔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说罢,眼见黄大山快要力竭制不住许志了,她扬声道:“什么!小刀你怎么能说大师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大师兄怎么会希望师父被狗吃了呢!简直胡闹!” 刀烨: 亭子中传来新一轮的惨叫,夹杂着许志的怒吼:“燕沁你个王八蛋,看我不砍了你煲汤喝!” 第十四章 穷呀 第十四章穷呀 燕沁笑眯眯地抱起自家狗蛋就开蹿,“吆,那人家好怕怕哦” 刀烨看着这几个为老不尊鸡飞狗跳的自称修真第一大宗门的成员,严重怀疑自己是被黄掌门给忽悠了。 然而淅淅沥沥的雨丝轻飘飘地落在脸上,带着些许凉意,竟是让他的内心无比地宁静。 这触手可及的人间烟雨就这样突兀地将他包裹其中,带着不容拒绝地强势,却不会让人心生反感,反倒生出了温暖的安心。 清华宗。刀烨心想,有时候缘分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让一群毫不相干的人聚集在一起,亲切地仿佛上辈子便认识一般。 “小师叔。”慕云仰起头唤他。 刀烨低头看着堪堪到自己膝盖的小女娃,便见她冲自己伸出两只白莲藕似的小胳膊,“抱!” 刀烨后背一僵,冷冽的眉眼微动,然后弯下腰将小娃娃抱了起来。 慕云笑得眉眼弯弯,黑葡萄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她将小脑袋搭在少年尚未彻底拉开身形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待许志拖着残身破躯从亭子里出来,便看到少年正高度紧张地抱着自己的小徒弟,神情严肃正经,忍不住咧嘴一笑,结果扯到自己的伤口,疼得面目狰狞。 清华山本就不大,房屋都是十三年前黄大山捡回燕沁和许志回来后亲手盖的,这些年断断续续地又盖了几间房子,都参差不齐地坐落在半山腰上,彼此离得不远不近,处于刚好能看到却又看不清的距离。 这几间屋子盖得比山下那些村子好不到哪里去,燕沁最满意的是山顶那间宽阔明亮的屋子,然而却被师父强制做了藏书阁和刑堂,燕沁和许志在那间屋子里曾没日没夜地抄过功法,也挨过鞭子罚过跪,是以现在那间屋子绝对是她和许志最讨厌的没有之一。 陌上川的年纪太小,燕沁不太放心让他单独住一间房子,便亲自动手准备在自己屋子里隔出一个小隔间来,许志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立马决定有样学样,给自己的宝贝徒弟也做个漂亮的小房间,于是师兄妹二人跑到黄大山那里要银子去了。 “你们自己的徒弟自己操心去!”黄大山一副不关老子事的霸道样,“你们两个狗崽子自打进了清华宗可给我挣过一文银子吗!师父我都不要求你们能挣灵石,只要银子都没有,你们羞不羞愧!”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摇头,语气特别诚恳道:“不羞愧!” 黄大山被气了个仰倒,“滚滚滚!没钱!” 两个人被骂出来,沮丧地垂着脑袋溜达到后山。 许志蹲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吭哧吭哧刨坑,最后刨除来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用手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有点费劲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有一叠银票和不少碎银子,还有几十个下品灵石,许志叹了口气,“师妹,咱们好穷啊。” 燕沁心里也不是滋味,这些银子都是她和许志近一年辛辛苦苦攒起来的,自从知道师父很可能随时嗝屁,两个人就开始攒银子,以防不时之需,现在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许志前往北敖宗…… 第十五章 白日做梦 第十五章白日做梦 两个人这一年来卖过符咒,表演过戏法,甚至还去个小宗门接了几个任务,这才勉强有了几块下品灵石。 十两银子可以换一颗下品灵石,一百颗下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中品灵石,而一千颗中品灵石可以换一颗上品灵石…… 这足以证明他们是有多穷了。 燕沁蹲在地上,伸手抓了一把灵石,幽幽道:“曾经有人告诉我,银子买不来幸福,买不来爱情和亲情,我们不能让银子践踏了自己的尊严。” 许志用一种神奇的目光看向她,认真道:“虽然师妹我觉得这人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是想说,请用银子和灵石来尽情地践踏我吧。”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道:“银子确实买不来这些东西,但是要没银子,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离你而去了。” 许志咽了咽口水,“师妹的意思是……” “咱们得再去搞点银子和灵石。”燕沁微笑道:“这上有老下有下,咱们这是提前感受到了中年压力啊。” 许志勉强听了个明白,“那咱再去接个任务?” “嗯!”燕沁点点头,“我听说鹤濑宗最近发布了新任务,咱们明天去领个难度级别稍微高点吧。” 修真大陆被记录在册的宗门共三千二百七十六宗门,鹤濑宗勉强挤进了册子,刚好最后一宗门。可即便是最末一的宗门,人家宗内都有十三座山头,弟子过百,好歹有两个洞天福地,而像清华宗这种只有一个小山头的宗门连进册子的资格都没有,在旁人眼里和散修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现在宗门内都一共六人了,很快就能赶上鹤濑宗了呢。许志壮志满满地想,这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进册子了哈哈哈…… 这般商量好之后,燕沁和许志便十分心安理得地拿走了铁盒子中的大部分银子,只留下了孤零零几十个下品灵石,再将那铁盒子重新埋了起来。 刚走了两步,燕沁捧着银子停下,欲言又止地看着许志。 许志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所以师兄咱们攒不住银子啊。”燕沁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咱们没法生在北敖宗,生在易和宗也行啊。” 许志闻言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易和宗,修真界排名第三的大宗门,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富,富到流油,富到冒泡,就算单凭原本的实力远远排不到第三,但是人家可以用灵石砸。 硬生生将那参差不齐的资质用灵石灵药砸成上等,就这么扶摇直上砸到了第三。 许志深吸一口气,道:“我爹要是易和宗宗主,我做梦都能乐醒。” 燕沁咂咂嘴,“我要是能在易和宗当个丫鬟,出来也能变个小富婆。” “师妹我们要努力!” “师兄我们要奋起!” “……” “……那咱们还是先下山买点吃的吧。”燕沁垂下眼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这些除了买床买桌椅,应当还够去宴喜楼吃一顿。” “我觉得春和楼比宴喜楼好吃。” “宴喜楼!” “春和楼!” “……” 青天白日做春秋大梦是师兄妹二人为数不多的共同爱好和娱乐活动。 第十六章 下山 第十六章下山 鉴于是给慕云和狗蛋买东西,燕沁十分民主地允许两个人跟着,临下山的时候燕沁瞥见端坐在亭子里擦剑的刀烨,硬是将这个新来的小师弟也拉了下去。 离清华山最近的大型集市都隔了十几座山,每次都是许志画阵法过去,这样迅速又便捷,但是这次有小孩子跟着,所以两人决定坐马车过去。 几个人站在那个破破烂烂的马车跟前,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可置信,唯独慕云欢呼雀跃围着马车绕圈圈,兴奋地像个小孩子。 哦,她就是个小孩子。 许志和燕沁找来木板和钉子,乒乒乓乓了一个时辰,才将那破破烂烂的马车升级成打满补丁的马车,至于那匹马……如果忽视那灰黄相间的一身杂毛,也不能掩盖它就是一匹骨瘦嶙峋老马的事实。 无论如何,在天将要擦黑的时候,几个人终于坐上了这架摇摇欲坠的马车,一路尘土飞扬下了清华山。 许志在外面赶车,燕沁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还能睡得死沉,慕云双手扒着马车的小窗户,好奇地看着马车外傍晚的山景,大片的火烧云留连于天际,在初春的微风中烈烈欲燃。 陌上川盯着一旁呼呼大睡的女修士,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另一边的刀烨忽然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陌上川斜了他一眼,心里不屑地低嗤:小兔崽子,竟还玩上瘾了。 他是远远见过刀烨几面的,勉强在心里留了个小崽子资质尚可的印象,却不曾想会在这般情景下变成师叔师侄的关系,硬生生让他降了两个辈分。 简直胡闹。 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燕沁的后脑勺狠狠地磕在了马车上,疼得她瞬间冒起了泪花,下一秒一个黑黢黢的东西直直地扑向她,她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自家徒弟,一只脚踩住了慕云的小裙子,好险没让小家伙从窗户里栽出去。 而后她便用唯一空闲的那只脚恶狠狠地踹在了马车门上,语气极其恶劣道:“师兄你好好看路行不行!” “啊我刚刚睡着了!”许志那蠢到令人发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妹这马竟然还能自己赶路诶!” 燕沁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咬牙切齿地狞笑,“呵呵,它还能自己撒尿呢,赶紧供起来吧!” 阴森森的语气让外面的许志哑了声,燕沁这才有空看看两个娃娃的情况。 “没事吧?”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黑蛋,然后被那极富冲击力的容貌闪了一下眼睛,快速地抬起头来看向慕云。 陌上川嘴角微微一抽,咬牙从她怀里爬出来,坐到一旁闷闷不乐。 这个女人……他早晚要杀了她! 燕沁给慕云拍了拍被自己踩脏了的小裙子,将小孩一把捞起来扔进刀烨的怀里,打了个哈欠道:“小刀子,看好你两个师侄,我再睡一会。” 刀烨冷着脸僵直着腰背愣在原地,慕云扒拉着他的胳膊想要爬起来继续看外面的火烧云,陌上川盘着小腿坐在马车中央摇摇晃晃,刀烨扭头看了一眼呼呼大睡的不负责任师姐,似乎做了良久的挣扎,才冷脸一只手一个小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自己两根腿上。 第十七章 兔子 第十七章兔子 慕云挣扎了一会都被刀烨用胳膊拦住,没一会就累了,自己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睡了过去。 陌上川想下去却被刀烨给镇压,心里怄得厉害,想他堂堂北敖宗宗主…… 此时的陌上川尚可想一想自己曾经辉煌的历史,然而自此之后的许多年,他连想都觉得浪费时间。 入夜之后,许志停下了马车,招呼着众人点起了火堆,自己带着刀烨钻进林子里,没一会便拎回来几只野山鸡和一只雪白的兔子。 慕云圆溜溜的眼睛黏在了那只白兔子身上,刀烨攥着兔子耳朵,思索了一会,拎着兔子耳朵将兔子递到了慕云面前。 慕云开心地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兔子捋了捋毛,“小师叔,它好可爱啊。” “嗯。”刀烨冷冷地点头。 果然,小女孩是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的。 旁边的燕沁闻言也蹲下来摸了摸她怀里的小白兔,笑得一脸温柔,“真可爱呀。” 刀烨愣了一下,燕沁这个师姐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想到竟是这般温柔的一个 “烤出来一定更可爱。”燕沁笑眯眯道:“这个时候的兔子最好吃了。” 刀烨:“……” 旁边的慕云看起来快要哭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抓一只给她玩,便听慕云奶声奶气道:“为什么不煮了吃呢?” 刀烨:“……” 燕沁耐心地给慕云解释着为何烤着吃比煮着吃更好的时候,那边许志和陌上川已经将野鸡给收拾完准备上火烤了。 陌上川手里拿着根五彩斑斓的野鸡毛,微微眯起眼睛,若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做起这个动作来定然十分可爱,若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也必然赏心悦目,只可惜顶着这黑皮怎么看怎么猥琐。 嗯……猥琐这个词放在一个小娃娃身上竟是意外贴切。 燕沁默默转过头去,有点想哭。 “蛋蛋诶,咱可别这样看东西了,忒丑了点啊。”许志痛心疾首道。 燕沁蹭蹭走过去抱起自家徒弟,恶狠狠道:“你才丑!我们家狗蛋漂亮着呢!” 陌上川抓着她的衣领子,正默默地将手上的泥巴抹在了她的后背上,听见这话,又伸手将那泥巴抹掉,结果留下一大块灰扑扑的印子。 然后他就听见燕沁嘀咕道:“美颜丹又不是多贵,等攒够钱就买一颗给我徒弟。” 低级美颜丹,三颗上品灵石,确实……不贵。 等她攒个七八十年也就够了。 那只兔子到底没有被吃掉。 慕云抱着被燕沁取名为“兔子”的兔子,哒哒哒跑到了许志面前,“师父师父,快看!兔子!” 许志蹲在她面前,被兔子腿蹬了个满脸。 燕沁专心致志给自己小徒弟喂食,等陌上川吃到第三根鸡腿的时候,她终于满足地拍了拍手,放过了被自己糊得满脸油的狗蛋。 陌上川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靠着树,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 死女人,等他恢复了修为,一定要报此羞辱之仇! 第十八章 和尚 第十八章和尚 “宝啊,这根鸡翅特别好吃!”燕沁嘴里叼着根鸡腿,将去了骨头的鸡翅塞进了自己小徒弟嘴里,含混不清道:“多吃肉才能长高,起码以后能在身高上碾压他们。” 陌上川咬牙切齿地嚼着鸡肉,舔了舔满是油腥的嘴唇,鉴于他现在是个哑巴,只能忍气吞声……再吃一个鸡翅。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志跟刀烨爬到了树上,树底下燕沁搂着两个小的呼呼大睡。 “小刀子,大师兄我一直没问你,”许志倚着跟粗壮的树枝,眯起眼睛看向沉默的少年,“你资质这么好,怎么会来清华宗呢?” 刀烨闻言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黄大山那个老糊涂。”许志笑呵呵道:“虽然燕沁老嫌弃我傻,我又不是真傻,你这资质别说鹤濑宗,便是去易和宗他们也会收的。” 刀烨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我……”刀烨抿了抿唇,半晌才道:“我已经拜了黄掌门为师。” “嘿。”许志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的举止气质不凡……哎,算啦,你愿意待在清华宗便待着,我和燕沁也会把你当成亲师弟的。” 许志看着他,刀烨闷闷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言尽于此,两人也各自睡了过去。 许志点到为止,刀烨不想说,他也没深问,黄大山那个死老头看着不靠谱,不过收徒弟这件事应当会靠谱……吧? 翌日。 清晨,燕沁是在慕云和众多小鸟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醒过来的。 怀里的狗蛋睡得还很香。 她恶劣地捏住他的鼻子,硬生生地将人给憋醒了。 陌上川幽幽地盯着面前笑得荡漾的女人,如果目光能杀人,燕沁早就可以灰飞烟灭拥抱大自然了。 吃过早饭,几人再次坐上马车,晃晃悠悠了几个时辰,终于出了深山,走到了大道坦途上。 虽然说修真大陆宗派林立,修士数之不尽,然而还是会有很多人天生没有修行的资质,终其一生只能作为凡人存在,短短几十年过后尘归尘土归土。 一开始他们散落在大陆的各个角落,宗门内降生的婴儿有许多没有修仙资质或者资质奇差的,便会交给山下的凡人抚养,久而久之便在各个宗门山脚形成了城镇,这些城镇大多依附于各自的宗门,凡人生下有资质的孩子也会交给宗门抚养,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了诸多关系网错综复杂的世族和宗门,有些势力较大的世族甚至与大宗门都有一抗之力…… “这些城镇里往往会有一个较大的世族统领,负责和宗门接洽各项事务,与其他城镇也会有生意往来。”许志架着马车听燕沁给两个小娃娃讲的话忍不住插了句嘴,“这鹤濑宗底下便有几个较大的镇子,咱们现在去的就是其中之一鹤唳镇。” “鹤唳镇最出名的是宴喜楼狮子头,味道一绝。”燕沁装作不经意提道:“到时候带你们去尝一尝。” “别听她的,最好吃的明明是春和楼的红烧肘子!”许志不服气地喊道:“而且还便宜!” 燕沁刚要反驳,马车忽然停住,许志从外面探尽头来小声道:“师妹,出来。” 燕沁心下一跳,撩起帘子跳了出去,便看到路中央站着个和尚,一身雪白的袈裟,手里挂着串血红的佛珠,低眉垂目冲他们行了个佛礼。 第十九章 冷冰冰 第十九章冷冰冰 待他抬起头,燕沁呼吸微微一滞,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模样,眉眼温润清雅,生得一副绝佳的皮相,然而周身安宁温清的气质却将他从这茫茫红尘中隔开,仿若隔了那么十丈千丈远,让人起不了亵渎的心思。 这是名佛修。 “不会是禅宗的弟子吧?”许志小声道。 不待燕沁答话,那和尚一笑答道:“贫僧一介散修,无门无派,与诸位施主有缘,可否顺路搭贫僧一程?” 燕沁看这一条大道就他们这孤零零一架马车,顺路捎个人无可厚非,可是这和尚突兀地出现在路中间实在诡异。 燕沁与许志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戒备之色,于是许志对那和尚道:“抱歉,车内还有几个孩子,实在没有空了。” “无碍。”和尚施施然行了一礼,侧身退到了路旁。 只是那动作颇有些艰难,好似左腿跛得厉害。 燕沁又回到车里,许志一甩鞭子,马车又重新跑起来。 她摁住蠢蠢欲动的慕云,靠在马车门框对许志道:“师父可从来没教过我们乐于助人。” “嗯。”许志闷闷地回答道:“上次我就是因为识人不清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所以不能怪我们袖手旁观。”燕沁咬了咬后牙槽,低头正对上狗蛋和慕云的眼睛,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不知是在对谁说:“修真界一向弱肉强食,在摸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最好别乱发善心,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许志闷闷地点头,“对,做人不能太善良,做修士更不能太善良。” 陌上川心底冷笑,好歹这两个小崽子还没蠢到家。 慕云也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吁!”许志忽然停下了马车,扭回头去看,那和尚正一瘸一拐地艰难地沿着路走,想来是一介散修,也没有什么飞行法宝,更没有多余灵石雇个脚力,只能凭借双腿赶路。 偏偏那和尚还是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 燕沁也看见了,忽然听慕云软软道:“师叔,相比之下我们还算好的对吧?” 燕沁咬牙道:“师兄,让他上来,看起来也没多少修为,就让他和你坐外面,要是有不对你就把他踹下去。” “好。”许志答应地十分痛快,调转马车头冲着和尚跑去。 陌上川冷眼瞧着这两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蠢货,心里恨铁不成钢,估计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可能连累自己,真的是想尽办法作死。 马车在和尚面前停住,和尚似乎愣了一下,旋即释然一笑。 许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若道友不介意,可搭你一程。” 忽视掉之前的尴尬,和尚到底还是坐上了马车。 慕云窝在燕沁怀中小声道:“师叔,这和尚长得好看。” 燕沁失笑,同样小声道:“比你小师叔还好看么?” 慕云拧着眉毛盯了刀烨一会,义正言辞道:“我觉得还是小师叔更好看一些,这和尚瞧着冷冰冰的。” 第二十章 我欲寻一人 第二十章我欲寻一人 可是任谁来看,都是刀烨冷着张脸,和尚面带微笑春风和煦,然而燕沁又觉得慕云说的没错,一个身在凡世烟火,一个却早已脱离了这十丈红尘。 后者终究要更冰冷些。 “贫僧法号明尘。”和尚道。 明尘十分健谈,据他说他已走过大半修真界,他自东方而来,一路行至此地,到这西北之后欲再南下,去往海外十方灵岛。 许志和燕沁都听得津津有味,毕竟他们从小到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鹤唳镇了。 “你要走遍整个大陆吗?”慕云趴在燕沁的膝盖上问明尘。 “是的。”和尚答道。 “为什么呀?”慕云继续问他。 燕沁和许志也都看向他,显然他们两个也十分好奇,只是不好意思多问。 “我欲寻一人。”明尘道。 为寻一人而走遍整个大陆,若非亲人,那便是放在心上十分重要的人了。 见他们眼底都是善意的好奇,明尘忍不住微微一笑,捻了捻佛珠,道:“说是人却也非人,诸位可愿听贫僧讲一故事。” 路上无聊,有故事可听,燕沁几个自然十分乐意。 修真大陆的东方宗门林立,最多的却是佛门道家,禅宗是佛门最大的一宗,却并非唯一,其余自是有不少佛家门派。 在大陆的最东方有一小宗门,只零星几座山头,山中弟子皆是佛修,一日山中掌门下山途中捡了一名弃婴,资质尚可,便带回宗内抚养。 弃婴自小便做了和尚,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整日除却修行便是帮师父打理后山的灵田。 灵田旁有一棵一人抱粗的古木,虬枝缠绕,枝叶茂密,后来小和尚便习惯了打理完灵田后坐在古木下念经修行。 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和尚慢慢长大,取了法号,是为明尘。 明尘,是明心,明己,也是看明看透这凡尘。 明尘十八岁这年,正在树下打坐,忽见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着灰绿衣袍之人,这人一眼看去非男非女,只那双碧绿的眸子亮得灼人,清透地不似凡世之人。 这人自称梵泠,是这古木修出了灵智,千年化形,因明尘在树下修行多年,梵泠沾了明尘的功德结下了因果,须得还了这因果才能继续修行。 梵泠一再坚持,明尘无法,只得允它隐去身形藏匿在自己身边,等着合适的时机还了这因果。 这一隐匿便又是二十年。 山中不知岁月,二人相伴多年,白日一同修行,夜来一齐赏月下棋观景,早已结下深厚的情谊,是真真正正的知己了。 而后明尘所在的宗门被灭门,一把火烧透了几座山,连同那棵活了千年的古木,宗门三百多人无一存活,只剩一个明尘被梵泠用元神护住捡了一命。 梵泠终于还了这番功德因果,却也因此落得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明尘自始至终都未曾被伤到分毫,再次恢复意识却同时失去了生活多年的同门和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后来的明尘孑然一身,许多年后学会了卜卦之术,因缘际会之下为梵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梵泠尚在尘世,于是他便开始徒步寻遍大陆,想要找到梵泠。 第二十一章 何日能寻得 第二十一章何日能寻得 这个故事被明尘叙述得十分平淡,也并不完整,甚至连前因后果都交代地不甚分明。 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被明尘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说出来并不多么吸引人,可抛却那些是非因果,只是这么想想,得是多么铭心刻骨的感情才能支撑一个人,让他在失去一切之后走遍了世间,而这只因为那么一个似是而非虚无缥缈的卦象? 燕沁看着明尘温润干净的眉眼,叙述着故事的和尚没有悲喜也没有仇恨,只有萦绕在周身一股淡淡的清冷,似乎这卦象的真与假,这故事最后的结局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只是在找那么一个人,一个陪他在山间清雾中安静修行,陪他在冷月清泉旁静默下棋,同他一个眼神便明了一切的人。 甚至这个人非男非女,非妖非魔,却抵过这红尘十丈。 自他魂飞魄散之后,明尘便与这红尘渐行渐远,明明近在咫尺却远隔千里万里了。 “要是找不到怎么办呢?”慕云问他。 明尘似乎毫不介意她的无礼,只是微笑道:“若找得到便是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因果未尽,若是真的找不到他……总归我还是在找的。” 似是能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让他这般执着,便已经足够幸福。 燕沁心想:我到不了这个境界,自然也不会懂嘛,这个和尚真是个可怜人。 明尘抬头,望进她的眼睛里,温和道:“施主通透,好在早已放下。” 燕沁愣了半晌,忽然明白了过来,不由哂笑,“我这情况跟你不同,不放下反倒会变成累赘了。” 明尘说的是她的前尘往事。 十几年过去,那个五光十色喧嚣繁华的世界,那个世界中的嬉笑怒骂种种往事,她都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时间当真是个好东西。 可到底忘没忘,谁又能说得清呢? 明尘坐在马车上,喃喃自语道:“或许梵泠早已投胎转世,重新变成了一棵树,或者做了人,做了妖,做了魔,又或者变成了花鸟鱼虫,这世间万事万物,他倒是叫我好找。” “若是找到梵泠,你要对他说些什么呢?”燕沁问他。 明尘愣住,那双清润的眸子盯着虚空半晌,才略微带着迷茫道:“我不知道。” 总觉得有许多话要同他讲,可到头来却不知道该作何讲。 “说不定现在梵泠正听着,这路边可好多树呢,说不准他正听着……”燕沁微微一笑,“不管梵泠做了花鸟鱼虫还是人妖魔,你们总会遇见的。” 明尘盯着自己跛了的左腿,过了良久才开口,那声音极轻,似乎是怕惊扰了旁边的什么人,却又害怕那人听不到,不得不逼着自己抬高声音,因此听上去有些颤抖,缓慢地飘散在傍晚微凉的风里面。 “你回来……便好。” 诸多复杂深刻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都融进了这孤零零的几个字里,却寄托了和尚不知多少年的跋涉与艰辛。 “快看,前面就是鹤唳镇了!” 第二十二章 六根不净 第二十二章六根不净 在镇子门口同明尘告别之后,许志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师兄怎的了?”燕沁问他。 “你说,和尚不是修的无情道吗?可明尘与梵泠……”许志不解地看着和尚一瘸一拐的背影,“这六根不净啊。” “净与不净是人家自己的事情。”燕沁道:“更何况哎,你管人家这么多干什么?还是多操心一下银子够不够花吧!带回还得去鹤濑宗的任务发放处领任务……” 许志被她这么一说,果真没有时间去担心别人了,抱着自己的小徒弟乐颠乐颠去挑家具了。 燕沁还是没忍住转头,明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里面。 更何况,若真六根清净修了那无情道,明尘就不是梵泠认识的那个明尘了。 鹤唳镇是个中等的小镇子,镇子里大多是些凡人,不过路上也有不少修士,修为均不是很高,比燕沁许志高的不多,大家都差不多练气,说实话便都是菜鸟。 实际上这个镇子还真有点像游戏里的新手村,大家开局都身无分文,一身装备全靠自己打。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燕沁抱着陌上川,许志抱着慕云,刀烨跟在许志后边,便听许志吓唬小孩子,“不认识的人要带你们走千万别跟着,有的是十足的大坏蛋,把你们带回去炼成药丸,到时候我们去找你都找不到,变成个药丸没有嘴巴没有胳膊,只能干看着师父找你……” 慕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眼里都含了泪泡泡,她抱住许志的脖子,小声道:“那师父你要看好我。” 许志咧嘴一笑,掂了掂怀里的小人,“那是自然,你师父我可是清华宗第一高手。” 燕沁嘴角微抽,刚要顺便嘲笑许志几句,前面忽然传来了小孩的哭闹声。 越往前走那声音越大,渐渐清晰起来。 “我不!我就要这个嘛爹爹!爹我要这个!” “你不给我买我就不走!” 燕沁往那人群里扫了一眼,便看到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哥,看着不过六七岁,正缠着个青年,要买那摊子上的一个玩偶。 青年眉宇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好似在强忍着什么,也不理会小孩的哭闹,朝那摊主扔出一袋灵石,有几枚从收口处滑落出来,燕沁一看,好么,这一袋子中品灵石……可以说是很富有了。 “全给我装起来。”青年冷声道。 小孩瞬间不哭了,眉开眼笑抱着玩偶,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看热闹的人很快便散去,燕沁和许志也继续往前走,许志凑到她跟前小声道:“方才那人瞧着眼熟。” 燕沁皱起眉,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好像是鹤濑宗的大弟子,叫玄什么来着。”许志低声道:“没想到啊,儿子都有了。” 燕沁点点头,又听许志道:“鹤濑宗看起来也很有钱。” 燕沁:“……” 没多久几个人便来到了木匠铺,这里有专门买家具的地方,那家具都是巴掌大小,谈拢价钱后直接放到纳戒里带回去便可以了。 第二十三章 眼瞎 第二十三章眼瞎 这纳戒大多形如戒指,也有的可以化作各种形状当做饰品戴在身上,纳戒之中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可以装些法器宝贝灵石,品阶高的甚至可以装活物。 只可以清华宗上下只有一个纳戒,除了像家具这种特别大件的东西燕沁他们会用纳戒之外,大多数东西都是用不到纳戒的。 燕沁对陌上川道:“看中了哪一个便指给师父看,只要价钱合适咱们就买回去。” 陌上川敷衍地点了点头,这些个破烂玩意实在是入不了他的眼,他平日里起居虽说看起来简朴,实则华奢非常,陌宗主向来喜欢低调的奢华,只可惜在这里他只能低调,没法奢华了。 慕云这时候已经选好了,她指着一套十分漂亮的家具道:“师父我要这个。” “小姑娘好眼光。”店家笑眯眯道:“这是本店最新打造的一套,使用金丝楠木做成,冬暖夏凉……” 许志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道:“多少钱?” “不贵不贵,只要五百块下品灵石。”店家笑道:“难得小姑娘喜欢嘛。” 许志:“……确实不贵。” “慕云,咱们再看看,说不定有更漂亮的呢。”许志哄着慕云道 慕云似乎明白过什么来,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几个人转了一大圈,最后挑了价格最便宜的那两套。 最后临走的时候,燕沁和许志一咬牙,决定不去宴喜楼吃饭了,省出来的钱加上许志跟老板的软磨硬泡,最后竟是给刀烨也凑上了一套。 刀烨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看着燕沁二人,最后扭过头低声道:“随便你们。” 买完家具,燕沁和许志分头行动,许志去鹤濑宗任务领取处去取任务了,而燕沁和刀烨则带着两个小娃娃在街上闲逛。 可歌可泣的是,身为师姐和师父的燕沁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给三个小家伙买了几串糖葫芦。 只有慕云开心地舔着糖葫芦,陌上川和刀烨面面相觑,最后在燕沁逼视的目光之下完成了一次壮举。 燕沁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腿被人狠狠地踢了一下,疼得她瞬间想骂人。 “滚开!你踩到小爷的鞋子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正站在她面前,恶声恶气地道。 陌上川的目光冷飕飕地落在那小孩身上,发现是之前买玩偶的那个小孩。 燕沁和许志脾气都不太好,不过向来窝里横,在外面和许志都是尽量能少惹事便少惹事,眼前虽说是个小孩子,但是他踢得那一脚着实很重,燕沁的火气瞬间便冒了出来。 但是和小孩子动手也真的说不过去。 燕沁扫了这小公子身后,没有大人跟着,不过已经有许多人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不欲惹事,向后退了一步让开路,谁知道那小公子竟是嚣张至极,一脚又朝着她的小腿踢过来,似乎是要泄愤。 燕沁面无表情地一脚踩住了那只嚣张的脚,然后用了个巧劲在落地前别开了他的腿,那小公子一下站不稳,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上,顿时那小孩哭嚎出声。 燕沁礼貌地退后一步,微笑道:“小公子眼睛生得这般漂亮,可得好好看路。” 不看路眼瞎的么。 第二十四章 熊孩子 第二十四章熊孩子 那小公子看上去十分愤怒,恶狠狠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燕沁道:“你你竟敢羞辱小爷!你知道小爷的爹是谁吗!你这个丑八怪,还领着一个更丑的!恶心!” 燕沁瞬间就冷下了脸。 “混账!住口!”一声厉喝从远处传来,眨眼间一名黑衣青年便到了众人面前,正是不久前给这兔崽子买玩偶的人。 那小公子似乎被吓住了,而后哇哇大哭起来,“我不!我就不!这个贱人欺负我!” 燕沁:“……” 她忽然觉得跟这种小孩一般见识简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呢。 她冷哼了一声,牵起陌上川,低头同他道:“蛋蛋你记住,做人呢最重要的是灵魂和内在,越在意那副皮囊的人越肤浅,就像那羊屎球,外面光鲜亮丽顺滑无比,可不管怎么说,屎就是屎呢。” 曾经无比注重外在的陌上川:“……” 刀烨看着外表光鲜亮丽的糖葫芦,再联想起燕沁刚刚说过的羊屎球,怎么也下不了第二口了。 慕云笑嘻嘻道:“师叔说的对呀!” 那青年脸色似乎也不好看,只是冲燕沁拱手道:“小儿无状,冒犯道友了。” 燕沁微笑着摆摆手,“哪里哪里,小孩子玩闹罢了。” “在下鹤濑宗玄之泽,如若道友不嫌弃,可愿一同喝杯清茶?”玄之泽笑道。 “对不住了,在下有事在身,不如改日。”燕沁一拱手,领着几个小的就钻进了人群里,只远远地听见后面小孩的哭喊声。 “师叔,咱们为什么要走?他不是要请你喝茶吗?”慕云不解道。 “哎。”燕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无奈道:“那玄之泽可是鹤濑宗首徒,我打了人家儿子,就算一开始是那狗崽子不对,那也是人家儿子,要是这人再十分小气,今儿个咱们几个就甭想活着离开了。” 陌上川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不是骂人家儿子骂得痛快的时候了?怂包一个。 燕沁确实怂,但是好歹没吃亏,她不喜欢惹事,可谁也不能预料自己会不会踩着屎啊。 燕沁长叹一口气,“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上一百颗美颜丹当糖豆磕!长得不好看碍着谁了真是,一个两个上赶着嘲讽咱们……蛋蛋啊咱不伤心!到时候美瞎他们的狗眼!” 陌上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真的很想问一问眼前这个女人,说好的不看外表只看灵魂内在呢! 燕沁的袖子被扯了一下,燕沁慢慢低头,目光落在抓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面。 她惊喜地蹲下来和陌上川平视,声音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怎么了蛋蛋?” 这可是第二次狗蛋对外界有反应呢!之前她对他说上十句这小屁孩都不见得回应一下,完全就是高冷得一批,如果不是黄大山确认这孩子脑子没问题,她都快以为自己收了个自闭症儿童呢。 陌上川皱着眉头,心里千百个不满然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看着面前满脸写着开心的女人,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算了,狗蛋就狗蛋,蛋蛋就蛋蛋吧。 反正他不应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小王八蛋 第二十五章小王八蛋 见小徒弟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燕沁才想起他的哑疾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道:“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家狗蛋在师父眼里就是最好看的,咱不生气,也不皱眉毛啊。” 她轻轻地将他皱起的眉头抚平,心里默默流泪,因为一皱眉就更丑了啊啊! 陌上川颇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短短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也没能形成扇子般的阴影,只能认命地抓住燕沁的手,被她领着继续往前走。 他仰起头看着燕沁在阳光下的侧面,心想,所谓师父……是怎样的存在? 不等陌上川思考这个问题,许志便回来了,只是走近了一看,几人都抽了口凉气。 只见许志一手捂着半别脸,直到走近燕沁才看到他指缝里的血迹。 燕沁低呼出声:“师兄!” 许志闻声冲她笑了笑,他转过头又用袖子使劲擦了擦脸,可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燕沁一把抓住他的手,“谁干的?” “没事,不小心磕的。”许志嘿嘿一笑,对燕沁道:“好了,任务也领回来了,咱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燕沁皱起眉,又听许志小声道:“快点着,别吓到小孩。” 燕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牵起慕云和陌上川回到了马车上。 刀烨看着他没动弹,许志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赶紧上车,不然师父要等着急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燕沁看着手里的任务单,眉头拧得死紧。 那单子被捏得有些发皱,上面还零星溅着几滴血。 许志被打得不轻,好在燕沁带了几颗疗伤的丹药,许志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但好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清华山脚,燕沁先让刀烨领着两个娃娃上去,她拽住许志走到一旁,问道:“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谁干的?” “没……”许志支支吾吾不想说。 燕沁气得翻了个白眼,“是不是鹤濑宗的人干的?那群就只会仗势欺人的王八蛋!” 许志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是是个小孩。” “啊?”燕沁顿了顿,“什么小孩?” “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我不小心撞到他,没等道歉呢他上来就给我一顿打,你说这小孩我也不能还手对吧,要不多欺负人啊。”许志振振有词道:“可谁知这小孩好像有点修为,给我这挠的,嘶……” 同样撞到小孩并且跟人家动手甚至冷嘲热讽的燕沁:“……” 最近还真是跟小孩杠上了。 “算了,走吧。”燕沁郁闷地转身,一边走一边道:“小孩怎么了,谁还不是个宝宝呢?对熊孩子该揍就得揍。” 许志:“唉。” 燕沁继续道:“你看看咱家这几个小孩多乖啊,哪来的那么多臭毛病,都是大人给惯出来的。” 许志:“师妹说的是。” “下次再遇到这种狗孩子让我来,看我不骂得他喊娘!”燕沁愤愤道:“今儿那小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第二十六章 小屋子 第二十六章小屋子 “啥?”许志见她忽然停下,后知后觉道:“你也碰到熊孩子了?” “……没有!”燕沁转头微笑道:“师兄,师父喊我们呢,快点!” “啊?哦。”许志捂着半张脸,迷迷糊糊地就跟着燕沁上了山,也没有心思理会什么熊孩子了。 家具材料都买了回来,燕沁便摩拳擦掌准备给自己小徒弟拾掇屋子了。 许志显然也干劲满满,每天都要过来参观一下燕沁的进度。 燕沁原本的屋子是黄大山盖得屋子中最大的一座,统共两间房,她本来是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修炼室和书房的,现在要给她家狗蛋匀出一间房来,光设计图她就画了好几张。 她本想从修炼室隔出一间,但是修炼室跟卧室比起来本来就小,再隔开就更加逼仄,会严重影响她修炼的心情。 许志对于此事保持怀疑,毕竟他师妹修炼向来是两天打渔三天晒网,被黄大山罚去刑堂的时间要比在修炼室的时间多得多。 燕沁忍痛从自己宽敞明亮的卧室划分出了一小半地方给了自己的小徒弟,中间砌了一道墙,在她卧室门旁边给狗蛋加了一道门。 新买的家具安置好,燕沁又给他铺好床,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十分像个好孩子住的房间了。 这几日一直跟着燕沁睡的陌上川极其嫌弃这个新房间,毕竟这个房间还没有他以前养狗的狗窝大。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啦。”燕沁蹲下来对他道:“等咱们蛋蛋长大了,师父就给你重新盖一间大房子。”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抬脚走进了自己的狗窝。 “啧,崽崽还挺酷。”燕沁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的小身影,心想养个徒弟真心不错的,那种责任感和满足感简直让她想再捡几个狗蛋回来养。 “蛋崽,听得到师父说话吗?”燕沁隔着那堵墙抬高声音问。 隔壁安安静静一片沉默。 又忘了他不会说话了。 燕沁沉默了一瞬,从门口探出头朝陌上川的房间喊:“崽崽?” 陌上川:“……” 他拒绝这个蠢名字。 燕沁逗了一会小徒弟,又从床底下摸出了一坛酒,拎着坛子就往黄大山那边去了。 酒鬼一个,完全没有女人的样子。陌上川在心里默默地鄙视她,转眼又瞧见让燕沁忙活了好几天的新屋子,仰面躺在了柔软的新棉被上。 算了,看在她这么费尽心力做出来的份上…… 这边燕沁溜达到黄大山的屋子前,十分温柔地敲了敲门。 门自己打开,燕沁提着坛子进去,便看到黄大山这个死老头正仰面躺在榻上呼呼大睡,呼噜声震得她耳朵发麻。 “师父。”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黄大山一只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她抬头又立马阖上,但是鼻子却闻到了酒香味,他依旧闭着眼拿架子,“燕沁啊,何事来求为师?” 燕沁笑眯眯道:“师徒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求呢?便是我不说,想来师父您也会操心的。” 第二十七章 鸡立鹤群 第二十七章鸡立鹤群 黄大山冷笑了一声,见燕沁将那坛子酒稳稳当当放到桌子上,磨磨唧唧地开口道:“要是为了你那徒弟的事那就算了,赶紧拿走,我就当你没来过。” 燕沁眉头一皱,不满道:“师父!” 黄大山将双手抱在胸前,闭上眼睛装听不见。 “他好歹是我徒弟,即便是资质差一些,只要想办法,他总能修炼的!”燕沁道:“我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先治好他的哑疾,师父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黄大山不为所动,就是不开口。 燕沁一看小脾气也上来了,“师父既然不管那就算了,我明天就带他离开,修真界这么大,总会有热心肠的人愿意帮我们,不像某些人一样冷血。” 说完甩袖子就要走。 身后的黄大山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燕沁停下,背对着他,显然火气正大。 黄大山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性子,平时看着笑眯眯的一团和气,可实际上倔得跟头驴似的,如果不让她撞个头破血流,说破了嘴皮子她也不会听。 关键是还就会窝里横,动不动就尥蹶子。 这个驴脾气! “当初我让你送他下山你不肯,”黄大山慢悠悠道:“你当师父我是嫌弃这孩子的资质,嫌他长得丑当然了,也确实嫌弃,但是,下山对这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燕沁垂着脑袋不说话。 “我看得出来,那孩子不肯认命,你也是。”黄大山从榻上爬起来,盘腿做好,“可是你想过没有,等他们开始修炼了,另外几个娃娃顺顺利利,只有他连气都引不了,他怎么想?时间一久,注定会衍生心魔。” 一只鸡在鸡群里生活得很自在,可若强行将它养在鹤群里让他误以为自己可以做只仙鹤,等他认识到自己实际上只能当只鸡的时候,就会不甘心。 不甘,嫉妒,愤怒,怨怼……渐渐地便会迷失本心。 一个见过汪洋大海的鱼,怎么甘心守着自己那一畦浅浅的水洼? 可惜他连那水洼都跳不出去。 “我不管,他拜了我做师父的!”燕沁转过身抬起头来,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给我敬了茶磕了头,那便是我徒弟了!就算他这辈子都没办法修炼,也是我燕沁的徒弟。” “以后若他敢犯下什么大错,我必第一个不饶他。”燕沁的声音慢慢低下来,“师父,求你了……” 黄大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燕沁弯起眼睛笑了。 今年初春的雨水格外多,淅淅沥沥的雨连着落了好几天,燕沁懒洋洋地窝在自己房间里,闲来无事便逗自己的小徒弟玩,只可惜小徒弟太高冷,不太搭理她。 燕沁拿着毛笔,歪歪扭扭的教陌上川写字,她指着宣纸上的两个字道:“崽崽啊,这两个字叫燕沁,是你师父我的名字。” 陌上川有点不忍心去看她写的奇丑无比的两个字,燕沁似乎也觉得这俩字写得太难看,她又俯身从书桌上扒拉了一会,拿出了一根细细的碳条。 第二十八章 名字 第二十八章名字 陌上川看着她那手里的碳条,不知道这人又想作什么妖。 燕沁垂眸盯着那白色的宣纸许久,像是在回忆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最后用奇怪的姿势拿着那碳条,在纸上划拉了几下。 燕沁两个字写得遒劲大气,一笔一划间带着隐约的锋利和锐气,单看这把字,着实没办法与写字的人联系起来。 陌上川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两个字,燕沁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我叫燕沁,燕山之北,有雪沁园……算啦,反正你也听不明白,知道这俩字长什么样就行。” 说完她抓起那张纸使劲揉巴揉巴扔到了地上,好似着急忙慌地逃避着什么,最后竟是费尽用了火焰术将那纸烧得只剩下灰烬。 燕沁见他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笑了笑道:“师父字写得难看,还是烧了吧。” 陌上川将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张用毛笔写的字,无语凝噎。 “蛋崽,师父一定会早日治好你的哑疾。”燕沁看他想说却不能说的模样心里泛酸,将小徒弟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叫我声师父啊……” 风裹挟着细雨从窗外飘进来,打在燕沁脸侧的碎发上,连空气都带着股湿漉漉的清香,陌上川被她抱在怀里,眯着眼睛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他心想,我年长你好几百岁,叫你师父岂不成了笑话? 简直是胡闹。 燕沁不知道自己的小徒弟在想什么,只觉得蛋蛋乖巧又安静,即便缺点不少,但也是个十分合格的徒弟。 微风正好,昨晚有些失眠的燕沁这时候昏昏欲睡起来,还抱着徒弟窝在椅子里就这样睡了过去。 梦境之中光怪陆离,因为写了一个名字,那些曾经让她努力埋葬的东西喷涌而出,燕沁心想,她上一世那么短暂且平淡无奇碌碌无为,说起来并没有多少可以让她留恋的东西,但是为什么每次触及到她心里都要这么难受呢? 大概是曾经存在过,生活过,却离开得那么匆忙又猝不及防,甚至她刚到修真界的那几年,每一天都在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世界,思念着那个世界里的人……然后强迫自己忘记,也强迫自己放下。 那个繁华喧嚣的世界于她而言,终归是故梦一场,多想并无益处。 陌上川安静地趴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他一转头,发现燕沁竟是这样就睡着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刚要挣扎着下来,便听燕沁低低嘟囔了一声。 他一抬头,便看见燕沁拧着眉,眼角还挂着一滴泪要落不落的。 陌上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方才她烧出的灰烬上,隐约觉得同那她方才写的两个字有关,却不知道究竟有何关联,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这个看起来一直没心没肺的女修士,心里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让她只是些个名字都这般难过? 一只微黑的小手轻轻擦掉了她的眼角的泪珠,然后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爬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试探 第二十九章试探 清华宗首次纳新之后的第一次晨会终于轰轰烈烈地如期召开了。 黄大山意气风发地站在“众多”徒子徒孙面前,滔滔不绝地讲着清华宗的光辉历史,为了让黄掌门立起面子,燕沁和许志罕见地没有开小差说小话,给足了黄大山面子。 几个新来的听得似懂非懂,没有各自的师父做坏榜样,起码看起来听得十分认真。 黄大山十分满意这次晨会的召开,点名表扬了自己新得的爱徒刀烨,同时习惯性地批评了许志和燕沁。 于是许志和燕沁有样学样,报复性地批评了各自的徒弟,黄大山看不下去加重批评,一时间清华山鸡飞狗跳。 今天的清华山也是安安静静呢。 晨会散会之后,燕沁领着自家徒弟悄悄地去了后山。 她准备给自家徒弟开个小会,顺便想验证一件事情。 陌上川一时摸不准燕沁要带自己做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她。 燕沁领着他到了后山的一处断崖边,天上又飘起了小雨,冷得燕沁一个哆嗦。 陌上川站在她身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山间的清雾,对面的山峦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轻纱,在风中看不分明。 燕沁低头冲他笑了笑。 那个笑容看起来很浅淡,同她以往充满狡诈算计的微笑不同,是以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崽崽,师父知道你能听懂,很多事情也不用我解释……”燕沁说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多大志向,若你根骨不差待在清华宗真是没半分前途可言。” 陌上川:“……” 难得燕沁还能有点自知之明。 “像你小师叔那种的简直就是……”燕沁冲他眨了眨眼,“但是以你目前的资质,待在清华宗也许还不错,换做人家大宗门估计连睬你都不睬。” 陌上川想了想若是这具身体出现在北敖宗,不,估计连大门都进不去进被轰出来了。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感恩戴德也不是想让你知足,我能做你师父也是我的幸运,咱们师徒俩这叫缘分……师父只是想让你知道,所有的事情师父会想办法的,你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事情。”燕沁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跟个小大人似的,累不累啊?” 陌上川习惯性地装聋作哑,不睬她。 燕沁蹲下来用手掰住他的肩膀,神色柔和道:“你能听懂师父讲话对不对?”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能听懂的话眨眨眼好不好?”燕沁耐心道。 陌上川不为所动,双目无神地看向远处的山峦。 燕沁的心越来越凉,她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声音有些急促,“蛋崽,你看着师父!” 陌上川不喜欢她这种强势的姿态,微微皱起眉。 啧,好麻烦的女修士。 燕沁不相信同他说了这么多他一点都听不懂,与黄大山谈了一番之后,她迫切地希望自己的小徒弟能够回应自己。 她不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更不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很多事情都会因为失去信心或者种种原因半途而废,她做事情都是因为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因此她会瞻前顾后,她会担心因为自己而害了小徒弟。 第三十章 别扭 第三十章别扭 这种因为不确定和无能为力产生的焦虑使得她对小徒弟的要求高了起来,这是过分且不合理的,但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哪怕他回应一下呢。燕沁有些焦躁地想道。 燕沁的力气有些大,掐得陌上川的下巴有些发红,他忍不住伸手想掰开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你能听懂对不对?你不是傻子对不对?”燕沁直直地盯着他。 陌上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什么?傻子!她她竟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傻子 燕沁见他一副呆样,心底一阵烦躁,往常的耐心都喂了狗,盯了半晌见他依旧没有反应,她冷冷的甩开他的手,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他能听懂,却偏偏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这让燕沁怒火中烧。 她知道小徒弟在装傻,他分明就是故意不回应她! 回去的路上燕沁没有等他,步子迈得很大,余光瞥见小孩自己跟了上来,心慢慢放下来一点,但是步子依旧没有放慢。 就该让他吃点苦头! 山路不平整,来时是燕沁抱着陌上川来的,可回去他却不得不自己走回去,这幅凡人的躯体十分瘦弱,他有几次都差点摔跤。 心头的火气也慢慢涌了上来。 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修士,就这样的也配做别人的师父? 燕沁没有再加快步伐,却也没慢下来,和小孩保持着十几步的距离,待她余光瞧见小孩被树枝绊倒跌在泥地里的时候,她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又继续往前走。 却还是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小孩。 小孩子趴在泥地里,正艰难地想要爬起来,额头好像还碰破了点皮,也不哭也不闹,只是若有所思地眨了一下眼睛,小手撑在石头上爬了起来。 燕沁心里的焦躁莫名地降下了一点,却升腾起另一种烦躁,她想去把小孩抱起来哄一哄,可一想到小孩子对什么都没有反应呆呆傻傻的模样就迈不动腿。 不管他!燕沁一边走一边想,我可真是个十成十的混账。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磕磕绊绊地走着,细雨朦胧中让一切都看不真切,在初春山间的鸟鸣声中渐行渐远。 远处山包上正在慢悠悠喝茶的黄大山捋了捋自己干巴巴的小胡子,眯起眼睛叹道:“分明还是个孩子……” 却做了别人的师父,努力承担起教导另一个小娃娃的命运,是幸,也是不幸。 事实证明,折腾徒弟最后还是折腾的自己。 陌上川回来之后便发起了高烧。 一开始燕沁并没有发现,是许志领着慕云过来找陌上川玩,进门之后才发现小孩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燕沁现在心里后悔地要死,但是孩子却依旧昏迷不醒。 “师兄,怎怎么办?”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陌上川,语气焦急道:“他这么小,是不是不能吃丹药?我去找师父!” 许志一把拉住她,“你去找师父有什么用?他又不会医术。” 燕沁急得脑子有些糊涂,一把甩开他的手,“这里又没退烧药也没法打针,孩子都不知道烧了多久了,我……都怪我,我不该让他淋雨的……” 第三十一章 懊恼 第三十一章懊恼 许志道:“情况紧急,还是画个传送阵去鹤唳镇吧,镇上有大夫专治小儿疾病的。” 燕沁急忙点头,抱起陌上川,又拿了个大披风将他裹严实,等许志画传送阵。 画阵还是需要时间的,燕沁摸着徒弟滚烫的额头,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在这种地方发烧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小孩的身体本来就差…… 陌上川意识有些模糊,只能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在不断地抚摸着自己的脸,有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点熟悉,又好像全然陌生。 小孩子软塌塌地伏在自己怀里,小手小胳膊绵软无力,好像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燕沁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之前做的那是什么混账事!她跟个小孩到底是在怄什么气! “崽崽,师父错了,都怪师父。”燕沁低声道:“对不起,是师父不好……” 等到了鹤唳镇找到许志所说的那个大夫,燕沁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再晚半个时辰就没救了。”大夫不悦道:“你们是怎么管孩子的?” 燕沁一阵后怕,讪讪道:“都怪我,让他淋了不少雨。” 大夫一边下针一边道:“这孩子可不仅是淋雨受寒,他这是忧思过重郁结于心,这么小的孩子,你们这些当大人的整天跟他说什么呢?” 燕沁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向紧闭双眼的小孩,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她跟他说的那些话对他造成的影响原来这么严重的吗? 于是燕沁再次陷入了无尽的懊恼之中。 天知道这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误会。 自打陌上川死而复生进这具身体之后,他想的要比“师父今天凶我跟我吵架还不肯理我嘤嘤嘤”这种事情沉重多了,至于燕沁同他发火在陌掌门眼里不过是个女娃娃在闹脾气差不多性质,他还没有那么多闲心去因为这么个小小的女修士“思虑过重”。 不过是因着淋了些雨,这具新得的身子又分外孱弱,是以这才病倒了。 但关键是这些燕沁不知道啊,她正陷在无尽的自责与懊恼之中,守在自家小徒弟身边,满脸写着“我很后悔”四个大字。 “师妹,这也不能全怪你嘛,小孩子身体弱这个也是避免不了的嘛。”许志在一旁安慰她,“我看狗蛋师侄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燕沁听得眉头一跳,她的嗓子急得有点哑,“你说什么?” “啊?”许志挠了挠头,“我说狗蛋师侄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燕沁脸上流露出悲痛的表情,“都怪我。” 许志: 燕沁给还在睡的小徒弟掖了掖被子,沉声道:“师兄你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你一出生就被你亲娘老子嫌弃,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天天被一群小孩打骂欺负,除此之外你还身患哑疾身体孱弱,全身黑得跟煤球一样,好不容易等来个仙人师父肯收你为徒”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结果发现自己是四灵根,根骨奇差,估计连修仙的门槛都踏不进去,然后你师父给你起了名字叫狗蛋,还逼迫你跟她交流……” “别别说了!”许志颤巍巍地指着燕沁,大义凛然道:“燕沁你个完蛋玩意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诅咒你师兄!” 第三十二章 前尘 第三十二章前尘 燕沁的呼吸有些不稳,她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果然是会思虑过重忧思成疾的吧。” 这时,床上的小孩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 燕沁满脸紧张地攥住了他的手,着急忙慌地问道:“大夫,这是怎么了?” “小孩梦靥而已,不必惊慌。”大夫淡定道:“你这个做师父的也是心大。” 燕沁哑口无言,只能垂着头暗自懊恼。 陌上川恍惚间听见了燕沁和许志的声音,但很快那些声音渐渐飘远,他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厚厚的棉花包裹住,整个人轻飘飘的。 朦胧之前,他好似回到了北敖宗主峰上的明华殿中,成群结队的侍女自殿门鱼贯而入,在座的弟子皆是身穿蚕丝白衣,外罩银色纱衣,衣服右胸前绣着白色的紫阳花,若是不仔细看极容易忽略。 诸位弟子皆是神情恭谨克制,端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桌上摆着各式奇珍异果,均是饱含浓郁的灵气,随便拿出一样都会让无数修士争相抢夺,但是现在却被放在桌子上无人问津。 陌上川端站在明华殿的主位前,他有些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了。 底下数百名弟子见到他纷纷起身行礼,殿门外没有资格入殿数万门众亦恭恭敬敬地起身,一齐朗声贺道:“恭迎掌门出关!”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不久前为庆贺他出关宗门安排的大典。 明华殿前能容纳数万人的广场之中人头攒动,队伍的最末尾甚至要排到半山腰。 他向来不喜欢这些繁冗琐碎的仪式,然而在陌温诺和金子宁的劝说之下他也耐着性子参加了。 陌温诺向来会撒娇,她本就生得十分娇美,说话软软糯糯,且根骨也不差,陌上川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十分喜爱的。 她站在最前面,笑得眉眼弯弯对他道:“恭喜哥哥。” 陌上川勾了勾嘴角,难得露出点温和的表情,另一边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接话道:“掌门此次出关修为大涨,子宁恭贺师兄。” 啊,这是金子宁。 他的三师弟,修为仅次于自己的北敖宗大长老。 他与金子宁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拜师,情同手足,比起陌温诺,反倒是他与金子宁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大典的各项活动都是大同小异,陌上川只参加了一半便离开了,他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卧房,路过那面一人多高的镜子时脚步忽然一顿。 镜子中的男子身材颀长,着一袭月牙白广袖华服,玉冠束长发,神色冷峻,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稍显几分凌厉…… 单就相貌而言,确实尚可。 毕竟在北敖宗掌门眼中容貌能称得上入眼的都屈指可数,尚可的水平目前就他自己一个。 陌上川心想,本座这幅容貌怎能叫黑蛋? 黑蛋? 狗蛋? 粗鄙直至! 他心中愤愤不平,本座怎能叫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名字! 他忽而又一滞,自己方才……是在生气? 记忆中他已经很久都不曾生气了,而且他鲜少有情绪的波动,毕竟当站在众生的顶峰高高在上的时候,那些蝼蚁再如何蹦跶作妖都不值得他发怒了。 镜子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是个散修,身上穿着灰扑扑的道袍,头发有些凌乱地被根破绳子扎在脑后,那女子长着一副平淡无奇的脸,说不上丑,但也绝对说不上好看,单单他门外洒扫的侍女都要比她好看上几倍。 唯独那双眼睛让他皱眉,那双眼睛明亮清澈,里面好似没有半点杂质…… 啧。他有些不悦地皱眉,她是 “……崽崽!” 第三十三章 改名 第三十三章改名 “崽崽你醒了吗?宝宝?” 陌上川心底嗤笑,这都是什么蠢名字,到底是那个不幸的小孩被人起了这种小名?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等他恢复意识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梦里那张平平无奇的女修士正在满脸焦急地喊他崽崽,喊他宝宝,喊各种难以入耳的名字。 陌上川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燕沁,他的便宜师父。 啊,原来他就是那个不幸的小孩。 幸福的小孩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小孩却各有各的不幸。 比如一觉醒来又被改名的陌上川。 即便是对着熬得眼眶通红面容憔悴的燕沁,陌上川感觉自己也不想接受自己以后叫燕大宝的这个事实。 燕沁笑眯眯地对他道:“宝宝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啊?咱们以后可不叫黑蛋狗蛋了,你就是师父的宝贝,好不好?” 陌上川嘴角微抽,心道,一点都不好。 “骗你哒!”燕沁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你自己选好不好?” 陌上川僵直了身子,方才额头温软的触感不啻于他渡劫时的五雷轰顶,直接将他的三魂七魄击了个四散飘零。 燕沁见小徒弟呆住,心里一片酸软,瞧瞧,徒弟已经被她的开明和妥协惊呆了! “对不起呀,师父不知道你会这么在乎这件事,也不该冲你发脾气,更不该让你淋雨……”燕沁絮絮叨叨地说着,本事深得黄大山真传,“以后你不想回应师父就不回应啦,师父不会逼你的,咱们慢慢来” 燕沁絮絮叨叨的话忽然顿住。 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嘴唇,小手的主人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茫然,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亲自己。 燕沁责任感顿时爆棚,她轻声细语地同他解释,“师父亲你的额头是想表示师父爱你,你明白什么是爱吗?” 陌上川眼里还是迷茫,对于爱这种事情他向来不会关注,他甫一出生母亲便已去世,没过多久父亲也陨落,被师父领回北敖宗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修炼,便是关系最好的金子宁和陌温诺也不过是一年见上寥寥数面,爱这种事情于他而言没有必要且无任何意义。 至于男女之爱更是遥之又遥了,或许偶尔会遇到过让他心弦微颤的女修士,但那都是他少年时期情窦初开的事情了,大多是不了了之,便是双方有意但是碍于对方根骨太差他也给拒了。 在陌掌门心里,起码是纯灵根才能有资格同他结为双修道侣的。 于是陌掌门就从母胎里一直单身到现在。 于是现在变成小孩子的陌上川缓缓地摇了摇头。 便见燕沁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变成了一个欣喜若狂的表情。 陌上川心道:这就让你这般开心么?你就是在嘲笑本座吧!蝼蚁! “崽崽,再摇个头给师父看看?”燕沁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充满了引诱的意味。 陌上川:不,请容我拒绝。 小孩终归是被折腾得太累了,醒来没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燕沁给他盖好被子,跟许志从医馆里走出来。 “师妹,我跟你件事,你一定得沉住气。”许志从方才被大夫叫走回来之后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燕沁笑道:“你说就是,瞧你这表情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师侄他的哑疾不是天生的。”许志皱着眉,似乎在斟酌着怎么跟燕沁开口。 燕沁的笑容一顿,“嗯?什么意思?” “这孩子原本能说话的,但是这喉咙是被强酸灌进去毁的……”许志似乎也觉得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却不得不说下去,“那大夫祖上世代在鹤唳镇行医,医术不差,他说这孩子被强酸灌进喉咙本该没命的,但是有人又用仙法将他救了回来,虽然没死,但是却说不了话了。” 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后彻底消失。 她觉得这太匪夷所思了,“师兄,这根本不可能,崽崽他的嘴巴和舌头都很完好,而且他脖子上根本不见半点伤痕,不可能的。” “师妹,这可是修真界,有什么不可能的,有的人死得只剩根骨头了还能活过来呢。”许志有些沉痛地拍了拍燕沁的肩膀,道:“所以小师侄平时沉默些可能也是有原因的吧。” 第三十四章 陌上川 第三十四章陌上川 燕沁有些不可置信,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事情简直是畜生不如,她一想到徒弟更小的时候遭遇过这种事情心都快揪起来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捡来这么个孩子?”许志不解道:“这混得也忒惨了。” 燕沁喃喃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对个小孩子做这种事情! “师兄,你帮我看着他,我去去就回。”燕沁不等许志反应过来,往腿上贴了两张符,风也似得便消失在了街道转角。 “师妹!”许志在后面喊了一声:“千万别冲动!” 燕沁当然不会冲动。 她只是后悔当时带狗蛋离开时没把那个女人给千刀万剐了! 她不信一个女人会让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情! 等到燕沁赶到当初捡到狗蛋的那个村子时,整个村子都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是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了。 这个村子燕沁这十几年来是来过几次的,自然不会记错,只是现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片平地,寸草未生,更别提狗蛋娘的那个小茅草屋了。 一股凉意忽然从后背蔓延而上,燕沁头皮都变得有些发麻。 她没有细想,往两腿上又啪啪贴了两张符,飞也似得蹿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位白衣仙人悠悠然地从半空中落在了地上,其中一人可不正是几日前燕沁遇到的熊孩子爹玄之泽,只听他嗤笑道:“算这散修有眼色,若是再晚半步,她便离不开这里。” 另一位仙人神色倨傲,虽然与那人一样身穿白衣,但是显然二者并不属于同一宗门,他的白衣看上去不知要比前者精美多少倍,外面还罩了层金纱,愈发显得华贵逼人。 “仙首,既然事情已经结束,在下斗胆请仙首去宗内一叙”玄之泽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 “不必,我还有事,这便告辞了。”那人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自行离开了。 玄之泽被拂了面子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眼底闪过的愤懑出卖了他。 若是他能生在北敖宗,凭他的资质不知要比这名北敖宗下层弟子强上多少倍! 他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两指并拢一道指剑便朝着身后的某处射了过去。 从树后滚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满脸的惊恐,看向玄之泽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爹爹爹……” “玄鹤,你如何会在这里?”玄之泽压住心底的暴躁,满眼阴戾地看向他,“你都看到了什么?” 玄鹤虽然又皮又熊,但终归是个小孩,一听他爹这语气就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他一个劲地想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哭,“爹你不要杀我!” 玄之泽不悦地皱起眉,责怪道:“你这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如何会杀了你呢?” 他表面看起来和颜悦色,但是背后的手却暗暗蓄力,目光落在了玄鹤的天灵盖上。 玄鹤直觉不对,爬起来想要跑,却被根树枝绊了一跤跌在了地上。 玄之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乖,听话,过来,爹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玄鹤吓得面无人色,他哆哆嗦嗦想要爬起来但是却因为害怕四肢没有了力气,正当他绝望之际,忽然身后的树林跑出来了一个人,一把扯住他,飞快地往地上扔了个圆圆的东西,周围瞬间便升腾起浓浓的雾气。 这点小把戏玄之泽根本不放在眼里,他一挥袖子眼前的雾气便统统散去,两个小孩子逃跑的背影出现在远处,他正欲去追,身边突然出现掌门的通讯符。 “之泽,速归!” 玄之泽冷冷地看了那两个小孩的背影一眼,还是御剑飞向了鹤濑宗的方向。 这边燕沁马不停蹄地赶回了鹤唳镇,在医馆门口看见四处张望的许志,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色苍白喊道:“师兄!” 许志见她脸色极差,调子都破了,难得做了个人,一把扶住她将人半托半抱进了医馆里。 “怎么了怎么了?”许志有些担心地问她。 燕沁的腿现在还是软着的,她狠狠地灌进一大碗水,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自己道:“我方才差点就死了。” 许志被这句话的威力吓得瞪圆了眼睛,他上上下下将燕沁打量了一遍,确认自家师妹没缺胳膊少腿才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仿佛劫后余生的是他自己,“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被师父打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燕沁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讲了一遍,许志听她讲到整个村子都被夷为平地时也顿觉毛骨悚然。 此时的燕沁跟许志还只是修真界的两只小菜鸟,他们在修真界最偏僻的角落里安安稳稳生活了十几年,从小到大都不曾跟人斗过法,做过的最艰难的宗门任务是去几十米高的断崖上摘朵花儿,两人见过最惨的伤便是那次许志被人打了个半残,还只是伤了根胳膊。 第三十五章 老头子 第三十五章老头子 许志从小没心没肺混不在意,燕沁自异世穿越而来,前世不过短短二十余载,过得生活是无比惬意与安宁,别说杀人,她连鱼都没杀过,是以这般安安稳稳过了十几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头一次亲身感受到死里逃生的滋味,燕沁整个人都不太好。 抱着小徒弟走在清华山的山道上,她才彻底安下心来,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之后,再多危险也找不到自己了。 燕沁以为事情到此便可以结束了,她会继续在清华山上安安心心地养徒弟,继续和许志斗嘴,顺便气气老头子,等攒够钱就跟许志一起去北敖宗偷药,然后大家一起安安心心混吃等死。 然而命运的大手早已捏住了她的脖颈子,只是现在小心翼翼还不曾让她察觉。 “陌上川?”燕沁摸着下巴,盯着小徒弟选出来的名字,有些疑惑道:“这名字听着耳熟。” “陌上川乃北敖宗掌门。”刀烨在一旁道。 “北敖宗掌门……啊,想起来了。”燕沁右手成拳一下砸在左手掌心里,“据说还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呢!” 许志皱着眉道:“可惜是个男的。” 陌上川:“……” “啧啧,那得好看成什么模样啊。”燕沁摇头感叹道:“听说还是个纯灵根,这样惊艳才绝的人物……” 许志插嘴道:“一定很受女修士欢迎。” 燕沁眯起眼睛补充道:“说不定也很受男修士喜欢。”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身为当事人的陌上川本人: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住嘴! 燕沁看了一眼陌上川,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崽崽你想叫这个名字?” 陌上川点点头。 “嘶……人家陌掌门会不会介意啊?”许志道。 “崽崽想叫就叫吧,反正咱们和北敖宗隔了十万八千里,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咱们头上来。”燕沁开玩笑道:“一个五百岁的老头子肚量不会这么小的。” 老头子陌上川: “咱们崽崽有名字啦!”燕沁抱起陌上川,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笑道:“阿川?小川?川川?” 陌上川发誓那一瞬间他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迸发而出了,天道可正,他活了五百年,还从未有人敢用这般恶心的语气叫出这种一言难尽的昵称。 “小上?阿上?上上?”燕沁皱眉道:“怎么听起来都怪怪的?” 陌上川垂下眸子,呵,你知道就好。 刀烨对自己的师侄抱着十二万分的同情,毕竟他已经被叫了近一个月的小刀子了。 名字定下来之后燕沁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并在意小徒弟叫什么名字,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对他的重视,当初给他起狗蛋这么名字也是玩笑成分居多,却不想小小的孩子心思会这么重,也许平时他们表现出的种种也会无形之中伤害到他…… 她不想让小徒弟变得自卑敏感,因为她也曾经历过,那种小心翼翼的卑微和无意识的敏感曾让她厌恶至极,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是刻进了骨子里,即便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她很少想起自己的过去,也懒得期望自己的未来。 第三十六章 玄家兄弟 “师妹,你收拾好了吗?”许志在门外叫她,“再晚就来不及了!” “知道啦!”燕沁回了一声,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对乖乖坐在椅子上的陌上川道:“阿川,师父这次要去三天,你和慕云这几天要乖乖听小师叔的话,知道吗?” 陌上川点了点头。 “乖,师父很快就回来,别担心。”燕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记得要想师父啊,走了。” 陌上川觉得燕沁真是个啰嗦又多事的女人,什么叫别担心但是要想她? 会想她才怪! 这次许志领的任务难度虽然很低,两个人费了些功夫才收集齐那么多草药,不过这些草药大多生长在深山之中,是以这次格外耽误了些时间。 拿到最后一株草药,燕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算是完事了。” “走啦,这里虫子太多了。”许志挠了挠脸上的疙瘩,将东西收进纳戒。 “你滚开!不要跟着我!”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耳边。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起跳到了树上,往身上贴了张匿息符。 很快就走来了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前面那个身着华服,神色中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和倨傲,后面那个却穿地破破烂烂,仿佛街上的小乞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小孩身上。 燕沁一眼便认出了前面的那个小孩,正是之前那个踢她的熊孩子。 “是他!”许志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谁?”燕沁小声问。 许志似乎有点牙疼,“就是上次把我脸给挠了的那个小乞丐……” 燕沁:“……” 上次许志被人打成那样她以为是仇敌,结果弄了半天是个小屁孩?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玄鹤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看着不久前救了自己的乞丐。 小乞丐面无表情道:“不。” 玄鹤有些崩溃地看着他,“你救了我,我也道谢了也给你灵石了,赶紧滚蛋!小爷现在很烦!” 小乞丐沉默着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啊啊啊你到底想怎么样!”玄鹤大声道。 “你跟我走。”小乞丐淡定道。 “你谁啊我就跟你走?”玄鹤冷冷嗤笑一声:“小爷堂堂鹤濑宗的小少爷,跟你去一起讨饭吗!” “玄之泽要杀了你。”小乞丐道。 玄鹤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就炸了,他一拳打到小乞丐的脸上,揪住他的领子喊道:“你放屁!我爹才不会杀了我!我可是他亲儿子!” “他会。”小乞丐依旧十分冷静,他比玄鹤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盯着他,“玄之泽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别说亲儿子,便是生身父母都照杀不误。” “你你住口!”玄鹤撒开他的衣领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哥哥。”小乞丐嘴角带着血迹,但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当年你被玄之泽带走的时候还很小,可能不记得我了。” 第三十七章 秘闻 “你胡说!”玄鹤吼道:“我从小长在鹤濑宗,根本不是抱来的。” “娘只是个凡人,玄之泽当年手刃亲父母妻儿,我命大侥幸躲过一劫,却还是没能护住你。”小乞丐道:“我名玄独岸,大你四岁,当年你刚满周岁,玄之泽在你的周岁宴大开杀戒,在场一百二十三人仅剩你我二人。” 玄独岸说着便眼眶通红,“弟弟,你如何能心安理得叫那个禽兽为爹!” 玄鹤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证据?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方才玄之泽要杀你难道不是证据?你眼见他屠了整个村子难道不是证据?”玄独岸道:“你右后肩处有个月牙形的疤,那是你满月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掉下来时磕的,你耳朵后面有颗红痣……” 玄独岸盯着他道:“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玄鹤震惊地看着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后,然后拔腿便跑。 “玄鹤!”玄独岸低吼了一声,不得不追了上去。 燕沁和许志面面相觑,过了良久燕沁才缓缓道:“那村子是玄之泽屠的。” “玄之泽听起来就是个禽兽啊。”许志咂咂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万万没想到啊。” 燕沁沉默了一会,道:“害怕。” 许志脸色严肃道:“我也害怕。” “回家。”燕沁冷静道:“我想师父了。” “走。”许志道。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动。 “你怎么不动?” “腿麻了。” “我也是。” “……” “别多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要是管闲事就会早早死掉。” “我最不喜欢管闲事了。” “我也是。” 两个人一拍手,从树上跳了下来,燕沁冷冷道:“更何况我们还跟他们有仇。” “是的,傻逼才会帮忙呢。” 俩人头也不回地回到了鹤唳镇,交了任务领到了一百个下品灵石,然后愉快地回到了清华山。 原本说好的三天,但是因为任务比较艰巨燕沁和许志足足耗费了五天才回到了清华山。 回到清华山看到自家师父师弟和徒弟师侄,燕沁顿时感觉回到了温暖的大家庭。 此时黄大山正在给几个小的开晨会,大家本来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便听远处传来了一声带着哭腔地喊声:“师父!” 刀烨第一反应是大师兄,毕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等那声音靠近了他才发现是二师姐,不觉有些惊讶。 毕竟在他印象里这个二师姐总是笑眯眯的,遇到事情也不急不慌,一副慢悠悠的模样。 燕沁巴巴跑到黄大山跟前,眼泪汪汪道:“师父,我差点就死了!” 黄大山眉头一跳,刚要训斥她,便看见她眼睛鼻子都通红,看起来真的是很委屈了。 “罢了,今日就到这里吧。”黄大山冲刀烨几个摆了摆手,转头又瞪了燕沁一眼,“都多大人了还动不动这幅样子!胡闹!” 燕沁一瘪嘴,眼见泪就要掉下来了,黄大山赶忙咳嗽了一声:“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十八章 回山 于是燕沁和许志将这趟出门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上报,并且适当地进行了添油加醋,说得是跌宕起伏妙趣横生,便是说书的都要甘拜下风。 “师父你说玄之泽会不会来赶尽杀绝?我是不是得逃出去避一避?”燕沁不安道。 黄大山:“……” 刀烨:“……” 慕云:“……” 陌上川:“……” “我觉得有道理!”许志附和道:“师妹,咱们还是先暂时离开清华山吧!别到时候连累了师父和孩子们。” 燕沁沉痛地点点头,下一秒俩人就一人挨了个脑瓜崩。 “少在这里大呼小叫,我清华宗还没怕过谁!”黄大山冷哼了一声:“就呆在清华山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黄大山背着手溜溜达达地便离开了,留给众人一个骄傲倔强的背影。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又迅速地闪开。 目睹了两人互动的陌上川:“……” 他就知道。 果然是演的。 路上两个本来商量好借此机会能名正言顺地离开清华山,毕竟去北敖宗的由头最好能是名正言顺的,如果黄大山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去的。 谁知原本胆小怕死的老头子忽然硬气起来,虽然没能达成目的,但是燕沁却并不失望,从心底涌上的淡淡暖意让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老头子还是挺护犊子的嘛。 “师叔,你不在的时候师弟不好好吃饭!”慕云蹦跶到燕沁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一副告状的得意表情。 “嗯?”燕沁垂眸看了陌上川一眼,冷冷一笑,“是么?” 后背忽然有些发凉,陌上川仰起头看她,冷不防脸颊被这女人一把捏住。 “陌上川小朋友,你师姐说的是真的吗?”燕沁居高临下地问他。 不许直呼本座名讳。 不许污蔑本座是小朋友。 不许随便给本座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师姐。 可惜陌上川此时是敢怒不能言。 他冷漠地转过身,迈着自己的小腿向前走去,留给燕沁一个冷漠而倔强的背影。 “啧啧,这还会闹脾气了?”燕沁新奇地看着陌上川,道:“果真小孩子一病就会变小啊。” 她一路跟到师徒两个的屋子里,进门后一把捞起小孩,抱着软软的小孩子顿时心硬不起来了。 “阿川?”她笑眯眯道:“在别人面前要记得给师父留点面子。” 说着就要将脸往他脸上凑,想给小徒弟爱的亲亲,却冷不防被只小黑爪糊了一脸。 陌上川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我拒绝。 燕沁叹息,“阿川,有没有想师父啊?” 陌上川冷漠脸,嗤,说好三天回来拖拖拉拉成五天才回来,若是放在北敖宗,这种弟子是要上刑堂受罚的。 燕沁笑道:“啊,一看就很想师父啊,都想得吃不下饭了呢,真是个可心的乖宝宝。” 陌上川:不,我没有,我不是。 燕沁忽然间又想起他的喉咙,原本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冲淡的情绪再次浮现出来。 第三十九章 小娃娃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喉咙。 小孩子的皮肤很滑嫩,可是却曾经经历过那般可怕的经历,单单是这么一想燕沁都不寒而栗。 她勉强勾了勾嘴角,将头靠在了小孩瘦弱的小肩膀上,“阿川,没办法说话是不是很难受啊?” 陌上川一愣,他有些不明白这个女修士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情绪,但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心疼和无能为力。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罢了。 他想了想竟是有些好笑,怎么说他也修行了五百多年,重生进小孩子的身体竟然连心智都倒退了么? 竟是被这个尚未满二十岁的小修士牵动心神……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燕沁柔软的头发。 感受到头顶的温度,燕沁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便看到自己的小徒弟冲自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然后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是燕沁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笑。 然后蓦地红了眼睛。 她忽然觉得自家徒弟长得无比可爱,简直是个温柔的小天使。 那个笑容很轻,且转瞬即逝,但是燕沁却奇异地记住了很多年,以后的很多年里她见过无数美人展颜笑,却不曾有一个让她如此珍惜留恋。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坚定了燕沁要治好自己小徒弟的决心。 “川宝,你要尽快学会写字哦,到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写在纸上,”燕沁道:“师父也很想知道你的心情。” 已入深春,窗外阳光正好,风中柳絮吹满山,落在姹紫嫣红的花丛中,惊飞了一片蝴蝶。 慕云坐在许志的肩膀上玩着他给自己做的小风车,清脆的笑声洒满了整个清华山。 燕沁给睡着的陌上川掖了掖被角,出去笑眯眯对慕云道:“阿云,来,师叔抱抱。” 慕云笑嘻嘻地冲她伸出了胳膊,燕沁抱过软软糯糯的小团子,狠狠地亲了一口,“阿云要不要睡午觉啊?” 慕云脆生生地道:“不要呀。” 燕沁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道:“那要不要去找小师叔玩啊?” 慕云眼睛一亮,“要!” “走,师叔带你去找小刀子!”燕沁马不停蹄跑到了刀烨的住处,不等冷酷的少年开口,便将小姑娘扔进了他怀里,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尚未反应过来的刀烨:“……” 慕云伏在他耳边悄声道:“小师叔,师父和师叔想商量离开清华山呢,我们去听一下好不好?” 刀烨皱眉道:“你如何知道?更何况偷听非君子所为。” 慕云不说话,只是用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一大一小对视许久,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五岁的小娃娃和十二岁的少年能有多少定力。 另一边,燕沁和许志正在讨论具体的计划。 “路费是凑齐了,延寿丹也确定在北敖宗,咱们只剩下一个理由离开清华山了。”燕沁道:“实在不行师兄你就说去下山游历了呗。” 第四十章 出发寻药 许志抱着铁盒子默默道:“师妹,我从小到大就下山游历了一次,还身受重伤,我觉得师父不会答应的。” “不让老头子知道就好了!”燕沁一咬牙道:“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给他留封信让他别找就是。” 许志点点头,“但愿老头子能活到我回来的那天。” “每月一封信,若是收不到信我便去找你。”燕沁道:“若是一年之后你未按照约定的日期回来,我也会去找你,虽说咱们的目的是药,但是你若是为此搭上性命那就太不值当了。” “我自然知道。”许志点点头,咧嘴一笑,“你师兄没那么傻。” 燕沁笑了笑,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她自己留在清华山让许志只身前往北敖宗,是该说他俩胆子太大还是太敢痴心妄想呢? 若是陌上川知道这两个人的想法,恐怕连嘲笑都不想嘲笑的。 两人计划地十分粗糙且随意,让不远处躲起来偷听的刀烨十分地……一言难尽。 他看了看师兄师姐手里的盘缠,再仔细想了想北敖宗离清华山的距离,沉默了许久。 入夜,许志将慕云哄睡着之后,拿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地出了门。 全然没有注意到他关上门的瞬间,原本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女娃娃蓦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全然没有白日的单纯和无辜,月光透过窗户将阴影打在她脸上,竟是无端多出几丝诡异和阴沉。 燕沁在不远处等着他。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将那身灰扑扑的道袍都映衬地明亮了几分。 “师兄,此去珍重。”燕沁朝他一拱手行了一礼,惊得许志后退了几步。 他伸手指着燕沁道:“师师妹你别这样,会让我感觉自己会一去不回的。” 燕沁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沉重的心情也缓和许多。 她将自己准备的包袱递给了许志。 许志疑惑道:“这是?” “我攒的私房钱。”燕沁冲他一眨眼,“还有从师父手里搜刮来的宝贝,都给你啦。” 许志顿时感动地快要流下泪来,毕竟从小到大他连块肉丝都没有从燕沁手中抢到过。 燕沁伸手捶了他一拳,干咳了一声道:“少摆出这种恶心的表情,快走吧。” 许志吸了吸鼻子,伸手狠狠地抱了她一下,然后一擦眼睛,背着俩小包袱下山去了。 燕沁站在原地,一直等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原地。 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着一个小女娃娃,目光冷然地看着许志一步步离开。 夜晚的清华山寂静而沉默,连虫鸣声听着都孤寂了许多。 这一夜似乎注定是个不安宁的夜晚。 山顶的屋子里,十一二岁的少年执笔写下了一封信,默念口诀将信送到了远隔万里的地方。 后山中,只有四五岁的女娃娃面色冷肃地盘腿而坐,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拧眉看向极东之处,喃喃道:“通宇洲列宿城?” 燕沁躺在屋顶上,怔怔看着天边挂着的弯月亮,屋子里的陌上川正睡得深沉。 孤身一人下山的许志转身看了一眼清华山。 黄大山将占卜筒内的铜钱撒在桌面上,铜钱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瘦小地老头子看着卦象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才从椅子上起来,背着手离开了,只道了一句: “天命难违。” 第四十一章 万里挑一 第四十一章万里挑一 “众所周知,修士修炼大体分为六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练气期,这个阶段首要的事情就是引气入体,若是能引气入体成功,那么你就成功了一半,当然,引气入体也是有条件的。” 燕沁顿了顿道:“有修炼资质的人体内都会有所谓的灵根,引气入体最基本的要求是三灵根,灵根越少,杂质越少越纯粹则修炼速度越快,目前我们知道的灵根有雷灵根冰灵根水灵根火灵根木灵根……等等许多灵根,当然也有极其罕见的纯灵根…… “比如当今修真第一大宗北敖宗的掌门陌上川当然不是我们清华宗的陌上川小朋友便是万里挑一的纯灵根,这是天赐的大气运,可遇不可求,所以咱们听听也就好了。” 燕沁笑眯眯道:“修真界的修士大部分都是三灵根和双灵根,一部分是单灵根,纯灵根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而且灵根是可以通过修炼改变的,嗯,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行,毕竟咱们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嘛,所以即便是四灵根的修士也不应该妄自菲薄丧失信心。” 说完,燕沁特意看了看陌上川,见他没有什么表情这才继续讲道: “炼气期共十层,等你过了练气期,便可以进入筑基期了,到了这个阶段你的外貌就可以不再继续衰老,所以什么时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是你还是个小娃娃就筑基了,又或者等你七老八十才筑基,那就惨了,如果没有大机缘那么对不起,您这辈子就可能顶着这么个容貌了,所以一般门派的弟子都是过了十八才会筑基……” 燕沁絮絮叨叨道:“等筑基期十层修过,接下来便是金丹期元婴出窍期,最后才是渡劫期,基于现在小朋友们尚未引气入体,我就不再继续往下细讲啦,毕竟当今修真界的大佬们,处于出窍期的可能比是纯灵根的人还要少,等过了渡劫期,那才是真的飞升成仙了。” “当然啦,我们也不应该灰心,毕竟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见鬼了呢?”燕沁微笑着鼓励大家道。 闲来无聊在旁听的刀烨:“……” 被强行带进来的慕云:“……” 被多次点名的陌上川:“……” 听燕沁讲课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毫无负罪感的走神,因为她讲的大多数东西都是屁话,只要有点常识的人讲得都要比她逻辑清晰内容条理,然而迫于现实,三人只能强忍着继续听下去。 直到他们听见燕沁以一种无比骄傲的语气宣布:“当然了,身为清华宗的二师姐,我可以很低调地告诉你们,我已经是练气六层了!只比你们大师兄低了一层!并且只要我每日拿出一个时辰勤加修炼,我刚好可以在二十岁的时候筑基,保持住最完美的状态!” 刀烨嘴角微微一抽。 慕云垂下脑袋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陌上川气得简直想掰开燕沁的脑袋好好瞧一瞧,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出的每日修炼一个时辰就叫修炼的这种鬼话! 而且,一般门派弟子过了十八才筑基没错,但是人家那是拿着丹药往下压的,也就是说人家的实力早就达到了筑基甚至更高了,所以不知道燕沁是从哪里找来的自信能大言不惭地在三个孩子面前说出这种话。 如果有尾巴,想必燕沁的尾巴早就翘得老高了,毕竟紧紧是练气六层就已经被她渲染地仿佛她已经是修真界的大能了。 所谓的“众所周知”,大抵就是这样被彻底篡改的。 第四十二章 惭愧惭愧 第四十二章惭愧惭愧 许志“离家出走”的事情还是被黄大山发现了。 燕沁费劲巴拉瞒了半个月,黄大山由一开始的疑惑到最后怒气爆发,吓得燕沁将“事实”和盘托出。 “师兄他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怕您不答应所以才偷偷下山的。”燕沁小心翼翼道:“师父您生气了?” 黄大山气得跳脚,指着燕沁的鼻子骂道:“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自己什么水平不知道吗!啊,那狗崽子才练气七层就敢出山,急着给人家去送命吗!” 燕沁眨了眨眼眼睛道:“练气七层……应该还行的吧?” 黄大山狠狠一瞪,右手一翻手里便多出了一根长鞭,燕沁见势不好拔腿就要跑,然后被鞭子给捆了个结实。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了,毕竟许志那厮吸引火力的功夫炉火纯青,她更多的时候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看热闹。 “你们这两个蠢货!”黄大山扬起手想打她,手掌尚未挨到燕沁的头发丝就听她带着哭腔道:“师父!我可是您的亲徒弟啊!” 黄大山的巴掌一滞。 燕沁委屈地瘪了瘪嘴,可怜巴巴道:“师父您想打就打吧,虽说我不比师兄皮糙肉厚抗打,但是您若打完消了气那也是值得的,不过您下手可得轻点,免得打疼了您的手。” 黄大山硬生生被气笑了,那巴掌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最后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给我滚去刑堂抄功法!” “诶!”燕沁弯起眼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在鞭子离开的瞬间麻溜地跑了。 围观了全程的刀烨:“……” 这个二师姐真的是真的是……一言难尽。 “小刀啊。”黄大山悠悠然收回了鞭子,小眼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与之前忽悠他做徒弟的模样一个神态。 刀烨不着痕迹地微微后退一步。 “虽说你资质上乘,但是功法还是不能拉下的。”黄大山悠悠然道:“方才看你神色跃跃欲试,不如你就跟你师姐一起去刑堂抄功法吧。” 全程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刀烨:“啊!” 不,我没有。我没有跃跃欲试。 而且并不想抄功法。 刀烨刚要开口反驳,便听黄大山继续道:“顺便帮我监督你师姐,她惯会偷懒耍滑,若是她少抄一遍,你就多抄两遍,去吧!” 刀烨忍无可忍道:“师父,我” “哦对了,顺便把那俩小崽子带到刑堂去看着,为师要睡午觉。”黄大山满足地捋了捋胡子,“徒弟多了就是好啊,什么时候你师兄师姐像你一样让我这么省心就好了。” “是,师父。”听到一句小小夸奖的刀烨眼睛微微一亮,拱手行礼后追着燕沁去了刑堂。 黄大山脸上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又背着手溜达着回自己屋子去了。 至于离家出走的许志,黄大山心底哼了一声,小崽子在外面蹦跶不了多久。 刑堂。 燕沁抄一句功法,抬头看一眼对面三个小孩。 慕云攥着笔不知道在白纸上划拉什么东西,一大团一大团的墨迹洇在纸上,偏偏她还自得其乐。 陌上川倒是乖乖听话练着燕沁给他的写字入门,一二三四五六七…… 刀烨飞快地抄着功法,下笔遒劲有力,那字写得整整齐齐像是刻印出来的。 燕沁咬了咬笔杆,又心不甘情不愿地抄了一句,对刀烨道:“师弟你的书法真好看。” 刀烨矜持地弯了弯嘴角,轻咳了一声:“师姐过奖。” 陌上川用余光瞥了一眼刀烨的字,在心里与自己之前的字暗搓搓地比较了一番,心底冷哼了一声。 这种字若是称得上好看简直是在侮辱好看这两个字。 然而等他低头看到自己和燕沁几乎如初一辙的鬼画符之后胸口一滞,为什么重生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带过来! 功法修为消失殆尽也便罢了,资质这种事不能强求,可现在他竟然沦落到连写字都要重新开始练…… 陌掌门表示胸闷气短这种感觉习惯了就好。 然后抖着手写下了一个“一”。 燕沁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点评道:“蛋崽你这个一写得力道不够啊,手腕要有力。” 陌上川抬头,目光幽幽地落在了燕沁抄功法的那张纸上,呵,你还真好意思说。 燕沁干咳一声,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纸,“你师父我咳咳,主修的不是书法。” 陌上川默默地收回目光,继续闷头练字。 燕沁莫名地感受到了小徒弟的嘲讽之力,心虚地又老老实实抄了半个时辰的功法,继而又坐不住了。 刀烨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己的师姐,沉声劝道:“师姐,抄完师父要检查的。” “老头向来不耐烦这些的,顶多看一眼,只要在里面夹些别的纸……”燕沁冲刀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师弟你懂哒!” 刀烨:“……” 陌上川一挑眉,他总算知道为什么燕沁能满脸骄傲地说自己每天能抽出一个时辰来练功了。 呵,她要是能二十岁筑基他就不叫陌上川。 “好啦,抄了这么久功法,大家可以歇息一下了。”燕沁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打了个哈欠,“行了行了别抄了,课间休息就得好好休息。” 刀烨劝道:“师父没说能休息” “啧,小刀子。”燕沁摇了摇头,道:“我辈修行之人切忌不可因循守旧刻板固化,殊不知那些大成者均是在创新中取得进步的,若师父说什么我们便做什么,那和没有灵魂有什么区别?”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独立的意识!”燕沁拍了拍桌子,义正言辞地看着刀烨,“若怕这怕那,岂不是永远无法进步?” 刀烨:好像有点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陌上川嘴角微微一抽,我信了你的邪! “师叔说的对呀!”慕云眨巴着眼睛道:“那师叔咱们可以出去玩吗?” 燕沁一噎,虽说偷懒可以,但是公然逃课她还是不敢的,毕竟许志不在能替她挨打的人不在……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燕沁眼睛一亮,笑眯眯道:“不如师叔给你们讲故事怎么样?” “跟那和尚讲故事一样的吗?”慕云有些期待。 “比那个有意思多了,一般人我都不给他讲的。”燕沁神神秘秘道:“我给你们讲一讲仙人的故事。” “仙人?”慕云不解道:“可是大能们飞升之后都不会再回到修真界了,师叔如何知道呀?” 刀烨点点头,“确实如此。” “仙人嘛,无非就是得道飞升,定然有回来的,只是不想让你们知道罢了。”燕沁娓娓道来,“今日咱们便讲一讲这八仙过海的故事……” 燕沁讲故事向来会胡扯,而且添油加醋形象生动,将本就跌宕起伏的故事讲的得绘声绘色,一时几个人都沉迷进了故事里。 毕竟有个仙人的噱头在这里,饶是陌上川也是没有见过真正的仙人的,而且修真无岁月,众多修士大多闷头修炼,即便是有杀人夺宝秘境冒险的故事也大多只自己知晓,一般没有时间去大肆宣扬,更何况有些东西是说不得的。 祸从口中出,这一点在修真界还是没有错的。 是以修真大陆的所谓话本行业极其单调,翻来覆去的不过那些众所周知经过美化的大能事迹,而且是真是假都不知道。 燕沁讲得是口干舌燥,几人听得是津津有味,直到日落西沉燕沁才打住,堪堪将故事收了个尾。 “听起来……这些仙人的手段与修真界的修士也差不多。”刀烨似乎依旧沉浸在海上的风浪之中,他喃喃道:“不过这般经历却是极其惊险有趣的。” 燕沁当然不是纯讲的八仙过海,她将各种故事一糅合讲出来的故事连自己都要叹服,她微微一笑,“有趣吗?” 慕云和刀烨点头,陌上川最后在燕沁的逼视之下也勉强点了点头。 慕云纠结地咬了咬手指头,“师叔,这是真的吗?” 燕沁云淡风轻地给了他们会心一击,“自然是编的,我怎么可能见过神仙。” 对面三人表情一裂:“……” “哈哈哈哈!”燕沁大笑,郁闷的心情转好,便抻了抻懒腰从坐垫上爬起来,“好啦,时候不早了,走走走,吃饭去!” 刀烨拉起慕云和陌上川跟在她身后,三人情绪不是很高涨,燕沁转头瞄了一眼,“一个个地别垂头丧气的,与其纠结见没见过仙人,倒不如专注于眼前,脚踏实地方能仰望星空。” 说完她转过头去搓了搓胳膊,噫这陈年老旧的馊鸡汤味哦 身后的刀烨却忽然怔住,而后停下脚步对燕沁道:“师姐用心良苦,师弟惭愧。” 燕沁转身歪头一脸迷惑: 看着刀烨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一丝表情,燕沁收回了接下来‘不如我们先吃一顿好吃的’……这种话。 总觉得现在说出来会让自己的形象破灭…… 看着燕沁满脸‘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惭愧什么但是既然你惭愧了那我就受着吧’的表情,陌上川忽然觉得后牙槽有点疼。 今天的清华宗也是奋发向上的一天呢。 第四十三章 雨落长安 第四十三章雨落长安 傍晚,燕沁带着慕云和陌上川回自己的小院子,鉴于许志不在,燕沁自然便承担起了照顾慕云的责任。 好在慕云十分乖巧听话,燕沁并不费心,毕竟带一个孩子是带,带两个也不差。 这些天陌上川已经可以写些简单的字了,于是燕沁十分喜欢同他交流,哪怕他只在纸上写个是,她都会开心很久。 “蛋崽,你晚上想吃什么呀?”燕沁一边写一边问他,然后将纸推了过去。 陌上川抿着唇,拿着毛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个鱼字。 “好嘞,咱们今晚吃鱼,清蒸还是红烧啊?”燕沁继续问,鉴于这几个字太难写,燕沁便道:“清蒸你写个一,红烧你就写个二。” 陌上川:“……” 他一脸嫌弃地心道:我为什么要陪这个女人玩这么无聊的游戏? 然后陌上川落笔写了个一。 “真香!”慕云在院子里蹦蹦跳跳,闻着鱼的香味,对陌上川道:“师弟,师叔可真疼你呀,我师父就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在远处默默赶路的许志忽然打了个喷嚏,懵懵地挠了挠头。 清蒸的鱼被端上来放在桌子上,燕沁耐心地给俩小孩挑着鱼里的刺,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小心卡到喉咙。” 陌上川闷头吃鱼,慕云吃着眼睛忽然一亮,“师叔,我想吃烤兔子。” “啊,兔子啊。”燕沁想起之前去鹤唳镇带回来的被取名为“兔子”的兔子,“你在养着吗?” “没有,小师叔养着呢。”慕云吃了口鱼道:“上次我想吃小师叔不让。” 燕沁:“……”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我们还是去后山抓一只野兔吧。”燕沁笑眯眯道:“等你小师叔把兔子养肥了咱们再烤了它。” 慕云无比同意地点点头。 陌上川继续闷头吃鱼。 正抱着兔子面无表情撸毛的刀烨后背忽然一凉。 过了几日后,从鹤唳镇采集物资归来的燕沁手中攥着个单子,满脸写着开心。 “师姐?”刀烨在路上碰到她,不解地喊了一声。 燕沁开心地快要哭出来,她展开那单子指给刀烨看:“小刀子!快看!易和宗竟然发布了秘境任务,第一等的奖励是延寿丹!延寿丹啊!而且地点就在秋渭洲!” 刀烨的目光掠过那张盖了易和宗宗门印章的任务单,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确实少见。” “不行,得先把许志喊回来……”燕沁碎碎念道:“我去写信!” 毕竟做任务要比远去月上洲的北敖宗靠谱多了啊! 急匆匆地写了信,燕沁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颗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毕竟师兄妹一场,她也不愿意让许志冒那么大风险。 小阵法很快将信传送了过去,许志的回信要比她夸张得多,简直能透过信看到许志哭天抢地涕泗横流的怂样。 送完信,燕沁迈着轻快的步伐去给小崽子们上课,这次是依旧是常识课,多数信息都是听鹤唳镇的说书人或者清华宗的破烂书上得来的。 “众所周知,修真大陆广阔无垠,修真界究竟有多大至今尚未有定论,但是已知的便是修真十三洲和大陆南方尽头的十方灵岛,哎对,就是之前咱们遇到的那个和尚明尘要去的海外十方灵岛。” 燕沁继续道:“修真十三洲在修真大陆上并不毗邻,他们中间往往隔着万重千山或者恶水沼泽,若要试图走路那可能走一辈子都到达不了另一个洲,洲与洲之间的往来大多是靠传送阵或者灵兽脚力又或者飞舟法器,不过这些都很烧灵石的,没灵石就不必想了。” “几乎每一个洲上都有一个十分强大的宗门,经过千万年的争夺演变,最后排出了修真十大宗门,而修真十三洲中最出名的便是处于大陆中央的月上洲,修真第一宗门北敖宗就坐落在月上洲灵气充裕的群山之中,唉,不是很想提那个叫陌上川的掌门了,反正大家知道他很厉害就是了。” 燕沁敷衍地说道:“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打交道了,我们忽视他便好。” 正在听课的陌掌门:我看你有点飘。 慕云认真地点点头,问道:“那师叔,咱们在哪里呀?” “嗯……这个嘛,”燕沁将手背到身后,缓缓道:“我们清华宗处于修真大陆西北部的一个洲秋渭洲,正所谓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咱们洲的名字还是很有意境的。” “渭水是什么?”慕云不解道。 刀烨微微蹙眉,“长安在何处?” 陌上川抬起头望向她,燕沁的眼睛中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慌乱和狼狈,她干咳了一声,似乎想要掩饰那一刹那的失态,“哎,我胡诌的,反正很有意境就是了。” 燕沁讪讪一笑,她定了定神继续道:“修真界有一本排名册,上面记载了十三洲中能数得上名的一千三百七十二宗门,就那鹤濑宗便是册子上的第一千三百七十二名,至于清华宗嗯,我们很快就能上册子的,大家要有这个信心!” 听课三人组:“……” “那么十三洲都是那十三洲呢?”燕沁敲了敲桌子,“我接下来说的你们要仔细听,到时候要考的!都给我严肃点!” “大陆中央月上洲,第一宗门北敖宗。” “月上洲东方的飞星洲,第三宗门易和宗。” “飞星洲东面的霭风洲,第二宗门禅宗,这个洲上大部分是佛修,就满地的秃头和尚。”燕沁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那他们是从哪里找的新弟子呢……”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一跳,恨不得将她踢出去自己来讲。 “此外还有月上洲东面的芳汀洲南面的鸿影洲南沧州,最北面的长歌洲和雪青洲,西南的无定洲和墨销洲,妖族的枯悄洲和魔族的通宇洲……”燕沁皱眉停顿了一下,“嗯,基于太啰嗦了,师叔就不细讲那些门派了!接下来……” 实际上忘记了门派名的燕沁有些心虚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继续自己的瞎扯大业。 很好。陌上川心中想,就这个水平燕沁能修炼到练气六层都能说一句实属不易了。 下课之后,慕云缠着刀烨去后山抓兔子,燕沁心血来潮领着自己的小徒弟去摘花。 燕沁薅了一大把颜色鲜艳的花,那架势像跟那丛花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陌上川回想起宗内女弟子白衣飘飘于花海中轻捻一朵花的优美姿态,再看看眼前这霸道十足的薅花姿态,沉默地接过了燕沁递给自己的花束。 燕沁扒拉着花丛,一边扒拉一边薅,头发衣服上都沾了不少草叶子,最后掐了几根细长的柳枝,盘腿便坐在了草地上。 她垂下头将手中的柳枝弯成环状,然后将各色的花别在那环上,乍一看做得十分漂亮。 陌上川站在她身边默默地给她递花,顺便给她摘着头发和衣服上的草叶子,有些好奇她是这么将这些幼稚无聊的事情做得如此兴致勃勃。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一大一小师徒两个身上,陌上川盯了脚下的草地许久,然后也学着燕沁的样子坐了下来。 燕沁抬头看向他,然后冲他弯了弯眼睛,“崽崽,你知道长安是什么地方?” 陌上川摇了摇头,又回想起方才讲课时她忽然的慌乱和狼狈,像极了之前她用那碳条写名字时候的神情。 燕沁将编好的花环戴到他头上,点了点他的鼻尖,怅然道:“一个你师父我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 小娃娃神色茫然地瞧着她,燕沁微微一笑,“修真界这么大,这芸芸众生啊……” 燕沁的声音很轻,她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些什么东西。 “他妈关我屁事。”燕沁哼笑一声,桀骜不驯地扬了扬下巴,“所以不用背那些乱七八糟的洲名门派,你只要记住清华宗就行啦!” 陌上川:“……” 他有点不明白这女人的逻辑和思路,能将话说成这般前言不搭后语也是个人才。 燕沁恶趣味地捏了捏他的脸颊,将满腹的郁闷和心思都压下,她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露自己的内心,哪怕是对着个懵懵懂懂的小娃娃,她能说出口的也不过这几句话了。 “蛋崽,你想你娘亲吗?”燕沁问他。 陌上川先想起的是自己的生母,可是他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而后反应过来燕沁说的是小村子里的那个女人,眼中闪现出几分厌恶。 就凭那个女人也配? 燕沁笑道:“那就是不想啦。” 她将小孩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小黑爪,“不想也好。” 不管是思念还是怨恨,都不如淡忘来的彻底和干脆。 “师叔!”慕云清脆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师叔,来烤兔子啦!” “小师叔抓到了好几只肥兔子呀!” “来啦来啦!”燕沁一下爬起来,领着陌上川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喊:“师叔给你做叫花兔好不好啊?” “好!”慕云远远地应和着她。 “小刀子,你要不要留一只回去给兔子当老婆啊?”燕沁扬声问。 手里攥着好几只兔耳朵的刀烨:“……” 不,这几只花色这般差,好吃又懒作才被这么容易抓到,根本配不上他家花色漂亮兔毛柔软而且啃胡萝卜十分勤劳的兔子。 毕竟兔子总是自家的好。 主不嫌兔丑。 有时候做一只合格的好兔也不容易呢。 第四十四章 意外之喜 第四十四章意外之喜 燕沁同许志约定的是在任务地点,也就是位于秋渭洲灵脉的崇义秘境,崇义秘境三十年一开,不过这秘境隶属于远在飞星洲的易和宗,今年却突然开放,还向所有修士授权,只要能拿到盖有易和宗印章的任务单即可入内。 进入秘境可以是单独进入,也可组队进入,但是组队人数不得超过八人,燕沁和许志只有两个人,一张任务单已经足够。 燕沁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盘算着,清华宗去灵脉少说也有几千里,秘境开放时间在一个月之后,时间很紧,不能再耽搁了。 燕沁向黄大山禀明情况之后,拎起包袱就走。 陌上川站在不远处,目光清冷地瞧着她,结果就见这位平时自称最喜欢自己的师父连头都没有回,显然已经将他忘到了脑后。 心底涌上一丝恼怒,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燕沁走了一大段路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转过头便看到自家小徒弟站在树底下遥遥地望着自己,那小眉毛皱得让她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燕沁:“……” 她默默转过头,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转过头去带上大大的笑容,“蛋崽,师父走啦,快回去吧!” 陌上川转身便走。 燕沁被他这么干脆的动作惊了一下,又忍不住大声喊道:“等师父回来呀!” 陌上川没回头,这让燕沁很放心。 果然是个冷酷的小崽崽。 冷酷的小崽崽有点恼羞成怒,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怪异。 燕沁背着自己的小包袱快马加鞭,路上还跟许志通了几次的信,终于在二十三天之后赶到了崇义秘境。 崇义秘境位于秋渭洲最大的灵脉之中,一共有三个秘境门,均是在半山腰上,路上有很多拿着任务单的修士,有的穿着门派的校服,有的穿着私服,不过远远望去,大部分都是门派修士,散修湮没在其中并不起眼。 易和宗早早地就派人守在了秘境门口,易和宗的弟子均是身着黑色修身校服,袖口领襟处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纹路,腰上佩戴者上好的冰玉刻着各自的名字…… 总之处处显露着‘虽然我很想低调但是我这么有钱根本低调不了我也很苦恼’的气息。 燕沁拍了拍自己灰扑扑的道袍,撩起袖子将上面的泥点子搓了搓,然后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许志。 秘境七天之后才会开启,许志在信中与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在其中一个秘境门山下的万福客栈。 燕沁大致转了转,便去了客栈准备要一间客房,结果却被告知没有了房间。 “您也瞧见了,这么多修士来,咱们客栈早在十天前就满员了。”小二客气地笑道:“客官您还是另择他处吧。” 燕沁无法,只能拿起包袱准备离开,她闷头想着该怎么和许志联系,冷不防撞到了一人,她急忙要保持平衡,眼看就要跌倒的时候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那只胳膊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腰。 燕沁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被人揽腰抱住的美好场面,然而身体却来不及配合,她一巴掌拍在了那只胳膊上,然后站稳了…… 十分礼貌地跟被撞到的人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燕沁一边抬头一边道歉:“对不起,我没看” 卧槽,这么帅的吗!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飘然,身姿颀长眉眼清俊,眼角有一颗黑色的泪痣,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正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被拍了一巴掌的胳膊。 燕沁:我恨!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能打人家胳膊呢! “抱歉。”燕沁的声音陡然柔和了八度,“你没事吧?” “无碍。”低沉的声音瞬间让燕沁有种看偶像剧的错觉。 “那就好。”燕沁点点头,极力忽视那股心悸的感觉,干脆利落地走出了客栈。 等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燕沁才将一直压着的那口气呼了出来,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冷不防跟方才那美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燕沁:“啊!” 美人冲她展颜一笑。 燕沁礼貌性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哒哒哒地就跑了。 “师妹!”许志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得燕沁往旁边一跳,然后被许志拉住了胳膊。 “你吓死我了!”燕沁拍了拍心口,便听许志问道:“方才那男的谁啊?你俩对着傻笑啥呢?” 燕沁:“……” “先离开这里再跟你说。”燕沁扯住他的袖子,一路上沉着一张脸。 等人逐渐稀少之后,燕沁才悄声道:“师兄,方才那个男修士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许志摇摇头,疑惑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有感觉?” “对!”燕沁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就是那种感觉!” 许志疑惑地挠头,是就是吧可是燕沁这表情有点神奇啊。 “啊,那我去帮你问问他叫什么名字,哪个门派的……”许志认真地斟酌道:“不过师妹,就算是嫁到其他门派里去你也不能忘了师父啊。” 燕沁微笑道:“我嫁过去找死吗?” “啊?”许志歪了歪头,不解地眨了眨眼。 “少学慕云卖萌。”燕沁一巴掌糊了他一脸,搂过他的脖子低声道:“还记得上次我去了一趟蛋崽之前住的村子吗?那人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打赌那人一定和村子灭门有关系。” 许志脸上露出了惊悚的表情,他使劲搓了搓胳膊,“那那怎么办?他不会是追你追到这里来灭口的吧?” “应当不是,否则我在路上就死了。”燕沁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低声道:“就是不知道玄之泽会不会出现,咱们还是尽量不要跟他们碰上的好。” “嗯。”许志使劲点点头,道:“不过万一弄错了呢?” “那不是更好?”燕沁皱起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这又不是演话本,长得好看顶个鬼用,还不如灵石来得实在。” “我觉得也是!”许志再次附和,“对了师妹,我给你看点东西。” “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话音未落,燕沁震惊地看着许志摊开的包袱,里面竟然装满了下品灵石和中品灵石,目测得有好几百颗。 燕沁手忙脚乱地将包袱系上,悄悄地环顾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师兄,财不外露知不知道!” “这我当然知道!”许志点点头,“这不是急着想让你分享一下我的喜悦之情嘛。” “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石?” “捡的。” “……” 走路从来不会捡灵石只会踩狗屎的燕沁向大师兄许志投去了名为羡慕嫉妒的目光。 许志的运气总是会来得猝不及防,相反燕沁的霉运总是如影随形。 比如在他刚落难时就碰到了黄大山,而燕沁苦苦挣扎了两年快要挂掉的时候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黄大山。 比如在下山历练碰到人家打架,好巧不巧就能捡到上品的法宝,而燕沁则丢了珍藏多年的宝贝…… 再比如,同样是捡徒弟,许志捡到的是慕云这种资质良好乖巧可爱的,燕沁捡到的是陌上川这种一言难尽的徒儿…… 燕沁默默地捂住了心口,总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进行深入的探讨,否则她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与可敬可爱的大师兄反目成仇。 两人就这样在山下幕天席地过了六天,他们所在的区域大多都是散修,毕竟人家有门有派的弟子们不屑与这些散修为伍,虽说两人有宗门,可单看外表却比散修还要落魄上几分。 燕沁原本正和许志商量着怎么能拿到续命丹,周围忽然安静了一瞬。 燕沁抬起头,便看到之前的那个美男子突兀地出现在这片“低级”的区域内,举止温雅有度,正朝着她和许志的方向走来。 燕沁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顺手将许志也拉了起来。 两只小弱鸡高度紧张地望着朝他们走来的这位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修士,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搞丢。 白衣男子在两人面前站定。 燕沁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地捏着符纸,准备见势不好就开溜,许志跟她不遑多让,那紧张的模样一看就是想溜的。 “这位兄台,我们可是在哪里见过?”白衣男子冲许志微微一笑,目光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啊?没见过!没见过!”许志连忙摆手,义正言辞道:“兄台你认错人了。” 燕沁:“……” 这剧情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白衣男子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在下北敖宗金博轩。”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 毕竟单单北敖宗这三个字说出来在修真界就代表着十足的份量,更何况此人相貌又如此出众。 “啊,在下清华宗许志。”许志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兄台要是没别的事情我我就先走了!” 说完就想拉着燕沁离开。 然而金博轩似乎并不这么想,他一把抓住许志的手腕,笑道:“不知许兄可否赏脸一叙?” 许志满脸卧槽地看着他,眉毛纠结地像是被人用手拧过。 燕沁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手心的汗快要将那符纸给浸透了,这才听金博轩慢悠悠道:“许兄不要多心,在下只是觉得你我有缘,想要同你结交一番。” 第四十五章 所谓运气 第四十五章所谓运气 事实证明,一切没来由的结交都是隐藏极深的不怀好意。 许志深谙其道,毕竟曾经被人和狠狠坑过一把,现在只能僵着笑意婉拒了金博轩的好意,金博轩也断没有继续纠缠的道理,只是神色惋惜地离开了。 燕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讪讪道:“师兄,你这四处招蜂引蝶不好。” 许志捂住心口蹙眉痛苦道:“只怪我生得太招人喜欢,这可如何是好呢?” “住口。”燕沁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冷冷一笑,“你的话引起我极度不适,小心我打你。” 许志哀婉地叹了口气。 燕沁抖了抖胳膊,余光忽然瞥见远处一队人,目光一顿,“师兄,鹤濑宗。” 许志连头都没敢回,小声道:“那玄之泽也来了?” “来了。”燕沁神色有些凝重,“师兄。” “嗯?” “我想跑。” “跑吧,我有点害怕。” “好,咱们去另一个门。” 关于贪生怕死这件事,燕沁觉得是她与许志还有黄大山为数不多的优点。 不过没等燕沁和许志离开,易和宗的管事弟子忽然高声道:“秘境门提前开启,请各位道友持任务单按次序到传送口,传送地点不确定,入境是各位自愿,生死有命,还望各位保重。” 许志抓住燕沁的胳膊,抓得燕沁有点疼。 “咳咳,咱俩可别散开了。”许志道。 “嗯。”燕沁严肃地点点头,“不过师兄你可以先从我身上下来。” 她一点也不想背着个大男人进入秘境。 许志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下一秒传送阵开启,一阵眩晕过后,燕沁被砸在了地上。 果然……燕沁转头看了看周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连许志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她被传送的地方看起来有些偏僻,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芦苇荡,不远处有一条浅浅的河流,上面漂浮着些黑乎乎的絮状物,看起来有点恶心。 易和宗发布的任务是采集月光草和独角兽王的皮,这两种东西燕沁之前闻所未闻,好在易和宗给了图,按照规定,月光草采到三株以上以及猎到两张皮才有资格进行排名。 燕沁整理了一下自己少得可怜的家当,凭心情选了一个方向出发。 另一边,秘境门口。 刀烨领着慕云和陌上川来到了传送阵前,刀烨道:“我进去之后,你们要听安叔的话。” 旁边一个身着易和宗校服的小老头笑眯眯地点点头,“两个孩子交给我,您放心,在里面注意安全。” 刀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阵中。 秘境内,燕沁正费尽地想要将自己的腿从泥沼之中拔出来,她已经陷入这泥沼中快半个时辰了,然而这半个时辰内别说有修士路过,便是一只鸟都没能见到根羽毛。 燕沁情急之下燃了张传讯符,“师兄你在哪里?我需要帮助!” 没多久传讯符燃尽,许志兴奋激动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师妹你先等等,我被传送到了月光草的生长地,哇,全是月光草啊,哈哈哈!” 燕沁:“……” 她又燃了张符过去,“师兄你先做任务,我这里不急,注意安全。” 她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抹了一把脸,然后糊了自己一脸泥巴。 “……” “我还就不信了!”燕沁狠狠一咬牙,被愤怒占据的女人充满了力量,只见她猛地一发力将自己的腿拔了出来,然后一下子张倒在了泥巴地里。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泥巴地里爬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了这片泥沼,转过头去一看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现在正值傍晚,泥沼上方开始渐渐浮现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芒,轻飘飘地浮动在泥沼上方。 它们还有一个更通俗的名称鬼火。 燕沁觉得自己有点想骂娘。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深吸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 泥沼中慢慢爬上来一个人形的骨架,大抵是因为从泥沼里爬出来,骨头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巴和乱七八糟的树根。 周围明明灭灭的鬼火发出了尖锐的笑声,刺激得燕沁差点跪下来喊救命。 那骨架转了转脖子,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正巧转过头的燕沁与头骨上的两个黑洞对了个正着:“啊!” “啊啊啊啊啊”惊恐的叫喊声响彻天际,夹杂着比那笑声还要恐怖的哭嚎,“贱人滚开滚开不要追啊” 只顾吭哧吭哧逃命的燕沁: 还有别人 她有点激动地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昏暗的天光中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他们身后跟着无数的“人”,只是那些人的身子都是花茎的模样,上面不断滴落着黑色的恶心液体。 一根花茎上长着颗人头,有点像棒棒糖,然后棒棒糖们乌泱乌泱冲自己飞奔而来的场景有点震撼。 燕沁在纠结了一秒钟之后,果断转身朝着有骷髅和鬼火的沼泽跑去。 另外两人跑得也很快,最后变成了三人齐头并进,身后一排又一排整整齐齐的“棒棒糖”。 “啊啊啊竟然是你这个贱人!”一个人逃跑之余竟然还有闲工夫骂人。 燕沁转头一瞧,好嘛,这可不正是玄鹤那个兔崽子吗! “我呸!你才是个贱人!”鉴于燕沁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果断地骂了回去。 就是和小孩子过不去了怎么着吧! 玄独岸大声道:“别吵了,快看前面!” 燕沁和玄鹤同时转头朝前看,然后不约而同地惊恐出声:“啊啊啊啊” 前面的骷髅召集了密密麻麻的鬼火,骨手一挥,铺天盖地的鬼火朝着三人而来。 燕沁大骂一声,从袖子中揪出了块破布,口中念了诀子,那块破布猛然变大,她一手一只小崽子,三个人就被破布包裹了个严严实实。 黑暗中甚至还能听到鬼火撞在破布上的闷响。 两只小孩浑身都在打哆嗦,虽然燕沁也很想打哆嗦,但是时间不允许,她一把扯起两个小崽子,“快跑!” 他们身后无数鬼火落在了那人首花身的怪物们身上,一阵阵撕心裂肺地鬼叫声接连不断传来,听得燕沁头皮发麻。 等惨叫声渐渐消失,脚下的泥土也渐渐变得硬实之后,燕沁才呼哧呼哧喘着气停了下来。 她转头一看,果然“棒棒糖”们被烧得只剩下一堆黑色的棉絮,随风飘落到不远处的河流之中,形成了最开始的时候燕沁看到的那种黑色的絮状物。 “呼,这下没事了。”燕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便看见玄鹤和玄独岸正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看。 “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像我牵着只鬼似的……”燕沁的话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可闻。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对面的玄鹤和玄独岸,两个小崽子站在她对面,那么她现在牵着的这只手是谁谁的? 燕沁的手颤抖着想要收回来。 结果手被抓得紧紧的,另一只手甚至还调皮地挠了挠她的手心。 卧槽……燕沁僵硬地转过头,第二次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窝对了个正正好。 燕沁哭丧着脸道:“不不好意思,没看清人。” 骷髅歪了歪脑袋,看起来有点疑惑。 大兄弟你这样卖萌真的一点都不萌!燕沁崩溃地看着它,使劲地抽了抽自己的手,结果那骷髅纹丝不动。 燕沁暗道完蛋,悲惨地笑道:“兄台你高抬贵手啊行不行?” 那骷髅愣了一小会儿,然后轻轻地拉着她的手抬了起来。 燕沁:“……” “松手?”燕沁试图跟这只骷髅讲道理。 骷髅再次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骷髅头,不动弹了。 “它竟然能听懂人话!”玄鹤惊奇道。说着便想伸手碰碰它。 “别乱动!”玄独岸神色谨慎地抓住玄鹤的手,惹得玄鹤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燕沁快要哭了,她使劲甩了甩骷髅的手,惹得骷髅不悦地用另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拍得她头有点发晕。 “你松手,你再不松手我就对你动手了啊,把你的骨头架拆得七零八落。”燕沁恶狠狠地威胁道。 骷髅不为所动。 燕沁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用刀尖对着它的腕骨处,“松手。” 骷髅不为所动。 燕沁攥紧了匕首,猛地朝着它的腕骨处砸了下去。 骷髅不为所动。 燕沁:“……有句脏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闭嘴,看小爷的!”玄鹤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大刀,刀身快要比他人还要长了,一个起势刀锋伴着凌厉的劲风落在了骷髅的胳膊上。 骷髅不为所动。 玄鹤被那力道反震得一屁股坐在了泥巴里,气得大骂道:“你这个贱骨头快给我放开这个贱人!” 燕沁大怒:“小兔崽子你给我住口!” 玄独岸凝视了骷髅一会,沉声道:“不若将你那只手砍了吧。” 燕沁:“啊!” 玄鹤:“啊!” 两人震惊地看着玄独岸,便看到他理所当然道:“你们可真笨。” 燕沁噌噌退后了两步,连带着骷髅也退后了一步,她用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玄独岸道:“你你离我远点!” 玄鹤抱着自己的大刀思索了一会,抬起头对燕沁道:“我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燕沁伸出手掌制止了他蠢蠢欲动的大刀,面部表情硬生生地扭曲成了表情包,“不,你并不觉得!” 第四十六章 你是魔鬼吗 第四十六章你是魔鬼吗 最终,燕沁在骷髅不反对的情况下,和骷髅手拉手快乐地走在了郊游的小路上。 “它为什么拉着你不放?”玄鹤不解道。 “我怎么知道。”燕沁生无可恋道。 “它看起来并没有危害我们的意思。”玄独岸接话道:“也许只是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它。” “我不知道。”燕沁面无表情道:“不过我很想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要跟着我。” 玄独岸脸上的表情一僵。 玄鹤不屑道:“嗤,小爷跟着你那是你的运气。” “差点丢命的运气?”燕沁挑了挑眉,“我谢谢你啊!” “不必客气。”玄鹤扬了扬下巴,“你只需要给我们找吃的就行了。” “呵呵。”燕沁微微一笑,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觉得我有点饿了,看起来……挺好吃的。” “啊!”玄鹤惊悚地瞪着她,然后一下子跳到了玄独岸的身后,指着她怒道:“贱人,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燕沁懒洋洋地将身子靠在骷髅上,勾唇一笑,“你看起来这么漂亮,不如清蒸了吧。” 玄鹤被她笑得头皮发麻,不等他反击,就听见燕沁嚎了一声:“妈呀!” 燕沁再次和骷髅头眼对眼,这次她甚至看清了骷髅整齐的牙齿上面缠绕着的细细的草根。 “哈哈哈哈你个胆小鬼!”玄鹤不遗余力地开始嘲笑她,最后被玄独岸拖过去捂住了嘴。 “恩人,多谢你方才出手救我兄弟二人。”玄独岸拱手行礼道:“我们兄弟二人误打误撞进这秘境,单凭我二人根本无法出去,我们希望能跟着恩人出这秘境,恩人放心,我们兄弟二人肯定不会拖您的后腿,更不会给恩人添麻烦。” 玄鹤干巴巴地抻着脖子,先是瞪了玄独岸一眼,又瞪了燕沁一眼,怒道:“我跟他才不是兄弟!” “嗯,我觉得也是。”燕沁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咳了一声道:“跟着我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都得听我的。” “凭什呜呜!”玄鹤说到一半就被玄独岸捂住了嘴,玄独岸道:“是,我们一定听话不添麻烦。” 燕沁得意一笑,“首先,我不喜欢别人讲脏话,更不喜欢别人叫自己贱人,你俩换个称呼,比如,燕姐姐之类的。” 玄独岸嘴角微微一抽,玄鹤浑身都炸毛,“你呜呜休想!” 燕沁挑眉看着她。 玄独岸能屈能伸,弯腰道:“燕姐姐。” 玄鹤梗着脖子不说话,玄独岸推了他一下,小少爷直接将头扭过去不看他了。 “我弟弟他有些骄纵,姐姐别生气。”玄独岸道。 “说了我不是你弟弟!”玄鹤再次出离地愤怒了。 燕沁也不在意,不管怎么看这次和熊孩子的斗争她占据了上风,于是心情愉快地扯着骷髅上路上。 说起这骷髅,看出来它在沼泽里没多久,顶多也就几个月,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燕沁受不了它身上泥巴的臭味给它用河水冲了冲之后,那骨架真真是雪白漂亮。 形状十分优美。 这骷髅看起来生前是个男性,个子比燕沁高出半个多头,即便只是具骷髅也比其他骷髅好看上许多。 燕沁觉得自己脑袋一定是坏掉了,竟然会认真地审视一架骷髅。 这骷髅哪里都好,除了它拉着自己的手不肯放。 燕沁再次试图用匕首敲断骷髅的手腕胳膊或者其他的任何地方。 骷髅不为所动。 燕沁心虚地想要收起匕首,但是匕首的刀刃却冷不防被骷髅捏住,她使劲抽了抽,没抽动。 “……”燕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一本正经道:“我跟你讲,我刚才只是想给你松松筋骨,没有别的意思。” 骷髅歪了歪脑袋,将匕首从燕沁的手中夺走,举起刀子就想往燕沁的手腕上扎。 燕沁大惊,一把攥住了它的骨头手腕语气惊惶:“不不不不!真不用我谢谢你了!” 骷髅停了一会,松开了捏着刀刃的手,那匕首乒乓一声掉在了地上。 燕沁企图捡回匕首。 燕沁的企图被骷髅发现,燕沁捡回匕首失败。 燕沁欲哭无泪地被个骨头架子抱了个满怀,语气悲怆道:“大兄弟你有点硌人你知不知道?” 骷髅不为所动。 一路上燕沁既要忙着和智障无脑的玄鹤吵嘴,忙着时刻警惕着面善心黑的玄独岸,忙着应付紧拉着自己不放的骨头架子,还要努力地寻找月光草和独角兽,最后还要高度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玄之泽。 尤其是一想到自家大师兄正徜徉在月光草的海洋里,她就忍不住想要磨牙。 古人说得好,人比人可真他娘的气死人! 走了接近一天,三人一骷髅终于走到了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地方,周遭蓊蓊郁郁的山林散发着“我很富有我这里有宝贝快来看呀”的气息。 燕沁对自己的运气向来不抱有任何希望,她戳了戳玄鹤,“小玄子,快给姐姐指个方向。” 玄鹤愤怒地打开她的手,“不许叫我小玄子,叫我玄少爷!” “噗哈哈哈哈!”燕沁没忍住笑出了声:“哎吆,就您这样的还少爷呢?” 玄鹤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蓦地红了眼睛,眼看就要掉下金豆豆来。 燕沁平日里最看不得别人哭,尤其是小孩和女人,她干咳了一声,“行了行了,是男人就别哭鼻子,羞不羞!” 玄鹤眼里的金豆豆大滴大滴地落下,他一边恶狠狠地擦着一边吼道:“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我还是个孩子!” 燕沁被他这一出整得一愣,话不过脑子嘴就略贱:“瞧您说的,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玄鹤气得哭出了声。 燕沁讪讪地闭上了嘴。 玄独岸深深地叹了口气,指着一处方向道:“姐姐,不如我们走这边吧。” 燕沁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又悄声对玄独岸道:“快点去哄哄你弟弟吧。” 玄独岸看了她一眼,心道:没想到这姐姐虽然嘴巴毒,但是心底还是很善 “哎吆喂哭得我脑瓜子疼,忒能嚎了。”燕沁直起腰来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玄独岸:“……” 果然,心地善良刀子嘴豆腐心什么的都是假象。 一行人鸡飞狗跳地赶了一上午路,快中午的时候燕沁拎着碍事的骷髅钻进林子里,费了好大的劲才逮了只山鸡,干脆利落地烤了。 这么久几个人都没吃过东西,这时候都是饥肠辘辘,玄家兄弟看着燕沁撕下了最肥硕的两根鸡腿,又撕下了最香的两根鸡翅,将剩下的扔给他们。 “我要吃鸡腿!”玄鹤愤愤地站起来,眼睛盯在燕沁手里的鸡腿上。 燕沁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我说小少爷,这是我抓的我烤的,你想吃自己捉去呗。” 玄鹤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黑得如同锅底,他恼羞成怒地指着燕沁道:“你你这个……你给我等着!” “玄鹤!”玄独岸脸色一沉,将玄鹤拉着坐下,“不得对姐姐无礼,吃饭!” 玄鹤生气地抱住胳膊不理他。 玄独岸冲燕沁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细心地将鸡架上的肉撕下来递给玄鹤,“小鹤,给你。” 玄鹤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许叫我这么恶心的名字。” 然后厚颜无耻地接过了玄独岸给他撕好的肉条。 燕沁一边啃肉一边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这个兔崽子……她要是治不了他她燕沁名字就倒着写! 她正怒气冲冲地啃着鸡腿,正准备再恶狠狠咬一口的时候鸡腿忽然不见,上牙磕着下牙一声脆响咬了个空。 燕沁转头,便看见那骷髅正举着她拿鸡腿的那只手,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那根被她啃得奇形怪状的鸡腿,微微歪着脑袋,整个骷髅写满了疑惑。 然后燕沁和玄鹤玄独岸一大两小就眼睁睁地看着骷髅咬了一口鸡腿,不等它开始咀嚼,那块肉就从骨头架子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停了下来,上面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哈哈哈哈哈你好笨啊!一个骨头架子还想吃东西哈哈哈哈……”玄鹤一边吃肉一边笑,结果不小心呛到了自己,狠命地咳嗽了起来。 玄独岸赶忙递给他水给他拍背。 骷髅垂着脑袋盯着地上那块沾了灰尘的鸡肉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看了看手里的鸡腿,看了一小会儿又抬头看向燕沁。 整个骷髅都写满了委屈。 这种莫名其妙的心酸感……燕沁嘴角一抽,然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盖骨,给人家摸了一头盖骨的油花。 炖骨头汤会不会炖出油来?燕沁没来由地想。 骷髅忍不住骨架一震,悄悄地挪了一下位置,离得燕沁稍稍远了一些。 “小白你吃不了东西的。”燕沁安慰道:“不过你可以抓东西烤东西看着我们吃东西,这么想想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不对?” 对面因为嘲笑骷髅而被呛到的玄鹤震惊地看着她,声音扭曲到变形,“你是魔鬼吗!” 燕沁理直气壮地一叉腰,“起码我没嘲笑人家!” 骷髅将鸡腿放回到燕沁手里。 骷髅默默地蹲在地上。 骷髅想静静。 玄独岸安静的撕着鸡肉投喂弟弟,直到将那鸡架剔得干干净净,才拍拍手停下来,然后将那鸡骨架递给了骷髅。 “也许你能吃这个?”玄独岸有些不确定道:“或者跟它做好朋友?” 燕沁和玄鹤一齐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向玄独岸:“你是魔鬼吗!” 第四十七章 师姐好巧 第四十七章师姐好巧 骷髅接过鸡骨架,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三个人类紧张兮兮地盯着它。 被咬下来的骨头不幸地重复了之前鸡腿肉的宿命。 骷髅沉默地垂下了头盖骨。 燕沁忍不住给它打气,“小白,骨头架子也要有志向的,说不定你努力修炼就修出人形来呢!” 玄鹤附和道:“对,还能修出个脑子来,不用这么笨兮兮的。” 燕沁瞪了玄鹤一眼。 玄独岸疑惑道:“小白?” “对,小白,这是我给它起的名字。”燕沁一脸骄傲道。 玄鹤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不过好像只狗的名字啊。” 骷髅歪脑袋,似乎不太明白什么是狗。 燕沁不屑与小屁孩争论,伸手捏了捏小白的骨指,道:“咱换只手牵成不?你都快把我这只手捏麻了。” 骷髅不为所动。 “唉。”燕沁心累地站起身来,顺带着将骷髅也带起来,对玄独岸道:“继续赶路吧,我估计咱们会遇到同样进入秘境的修士,你们……” 燕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注意看着点,安全第一。” 言尽于此,玄独岸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缓缓道:“好。” “啊?什么意思?”玄鹤不解道:“你们在说什么?” “闭嘴吵死了。”燕沁一巴掌糊在他的脸上将人向后别了别,“你俩跟在我和小白身后,碰上人别乱说话。” “嘁,小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说话的人。”玄鹤抱着胳膊摆出一个自以为很潇洒的姿势。 燕沁不忍直视,牵着小白就走。 路上遇到了一拨全是女子的队伍,这些女修士皆是身着绯色衣裙,眉心着花钿,长发飘然宛若仙子下凡,随便哪个拎出来都是明媚动人。 玄鹤盯着看了一会,又将目光落到燕沁身上,嫌弃道:“你瞧瞧人家,那才是女修士该有的样子,啧啧。” 燕沁暗搓搓地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道:“哦,是么?” 玄鹤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荏道:“怎么,我说句实话都不行了吗?” “行,怎么不行。”燕沁挑挑眉,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少爷您小小年纪……啧啧。” 玄鹤愣了一会才咂摸出燕沁的话,顿时恼羞成怒,脸上浮现一层薄红,“你你别乱说!我只是觉得人家比你好看。” “哦”燕沁拉长声音道:“我也没说别的呀。” 玄鹤气得直跳脚,却拿燕沁没有办法,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准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殊不知接下来的许多个十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被燕沁气得跳脚,然后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此时的小少爷沉浸在日后报仇雪恨的美妙幻想中,却突然被玄独岸捂住了嘴。 玄鹤刚要反抗,便听玄独岸沉声道:“玄之泽。” 玄鹤瞪大了眼睛,浑身抖了抖,闭嘴沉默了。 玄独岸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着玄鹤躲进了燕沁拿出的破布之中。 这块破布似乎有隐匿气息的功能,这等宝贝便是鹤濑宗都没有,燕沁这种一看就很穷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 玄独岸压下心底的疑问,捂住了玄鹤的嘴,结果却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玄独岸吃痛,却没将手收回来,反倒是冲他弯了弯嘴角。 玄鹤没能达成气人的目的,讪讪地松了口,郁闷地蹲在破布里面不说话。 “这是?”玄之泽有些惊讶地看着和燕沁肩并肩手拉手的骷髅。 “哦,这是我新收的宠物。”燕沁随口胡诌,索性玄之泽也不关心这个。 “自打上次鹤唳镇一别,与道友许久未见了。”玄之泽微笑道。 燕沁十分不走心地同玄之泽虚与委蛇,燕式假笑道:“玄兄也好久不见啊。” 玄之泽笑道:“你也来秘境了,上次没能一起喝茶着实让我遗憾呢。” 呵呵。燕沁继续假笑道:“遗憾遗憾,我也相当遗憾。” 其实一点都不遗憾甚至还非常开心。 “这次来主要是找我家那不听话的小子,这孩子竟自己一人偷偷跑到了秘境,我怕他有危险,特地过来寻他。”玄之泽道:“若是道友见到还望及时告知。” “啊,一定一定。”燕沁微笑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一点都不体谅老父亲的心情。” “老父亲”玄之泽:“……” “失言失言,您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看起来一点都不老。”燕沁表情真挚道。 玄之泽:“……过奖。” 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女修士讲话了。 玄之泽只是路过,不过是同燕沁客气一下,燕沁也客客气气地将人目送了很远。 直到确定老父亲离开,燕沁才松了口气,掐了诀子将那破布放出来,就看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玄鹤。 “哎吆,这是想你爹了?”燕沁惊奇道:“估计你爹还没走多远,我送你去找他?” 玄鹤吸了吸鼻子,哭得更稀里哗啦,却因为害怕玄之泽闻声复返又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声音。 燕沁看着哭成小泪人的熊孩子,又瞧了瞧旁边满脸仇恨的玄独岸,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两个苦命的小瓜娃子啊。 一个本来从小就骄纵得宠的鹤濑宗小少爷突然得知残酷的真相,还被自己之前最亲的人追杀,另一个目睹自己的生父杀了自己的母亲夺走自己的弟弟,现在处心积虑想要报仇还得照顾不懂事的弟弟…… 她弯腰拍了拍玄独岸的肩膀,又摸了摸玄鹤的小脑袋,“好啦,别哭了。” 陡然变得温柔的声音让玄鹤一顿,都忘记要哭了。 “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呢,当时你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要死要活,”燕沁十分敷衍地扯起个笑容,“等到你变得足够强大之后” “就就能淡然处之了吗?”玄鹤哽咽着问。 “屁话,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燕沁不解道:“我还没看出来小少爷你有当圣父的潜力呀。” 玄鹤嘴一瘪,怒道:“你根本就不是来安慰我的!你就是故意在刺激我!” “呀,被你发现了呢。”燕沁笑眯眯道:“不管你和你爹有什么仇什么怨,等你长大了再说,现在就算你伤心的要死你爹也不会心疼,反倒是让你哥心里难受。” 玄鹤闻言偷偷地看了玄独岸一眼,便看见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满脸担心。 他哼了一声,使劲擦了擦眼泪,“我才不管他心里难不难受。” 燕沁冲玄独岸一挑眉,好嘛,这次可没不承认你是他哥了。 玄独岸冲她无辜一笑。 燕沁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一个白切黑的小崽子,还天天装无辜。 三人一骷髅赶路的第二天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刀烨!”燕沁看着拿着长剑出现的冷峻少年,震惊道:“你怎么来崇义秘境了?师父和两个小崽子呢?你什么时候来的?” 刀烨:“……” 不是很想回答。 他盯着自家师姐和一只骷髅手拉手后面还跟着两小屁孩的清奇画风,道:“我来找你和师兄。” 好么,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燕沁自以为猜到了答案,道:“你偷偷下山是不是没告诉师父?哎呀,家里那俩小孩不得把老头子折腾得散架……” 不,我不仅偷偷下山我还将师侄们都带出来了。刀烨在心里默默道。 然而表面还是老老实实默认,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 燕沁师姐有言:善意的谎言不算谎言。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白,这是玄鹤和玄独岸。”燕沁挨个介绍,又反过来对玄鹤和玄独岸道:“这是你们刀烨哥哥。” 玄独岸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烨哥哥。” 燕沁被雷了一下,烨烨哥哥?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着玄独岸,过了半晌才道:“你比我大。” 玄独岸脸上的笑容一僵。 燕沁的目光在刀烨和玄独岸身上打量了一遍,玄独岸只到刀烨的肩膀,和玄鹤看起来差不多大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谁知还是个大龄儿童? 刀烨自顾自道:“我今年十一岁。” 玄独岸笑道:“那就是了,我今年刚好十二岁。” 刀烨冷着脸没有动静,玄独岸继续盯着他保持微笑,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总觉得下一秒就可以打起来了。 玄鹤却好像意外地喜欢刀烨,有些别扭地叫了一声刀烨哥哥。 惹得燕沁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这下玄独岸看刀烨的目光更加不善了。 燕沁没工夫理会这群小孩的心思,牵着小白晃了晃两个人的交握的手,“行了,咱们现在需要抓紧时间采集月光草,找独角兽扒皮,当然顺便搜罗点好东西就更好了,出发吧!” 路上燕沁同刀烨详细解释了小白的来历,遗憾的是刀烨也没有想出办法能让小白松手。 “不过这看起来像是新尸,在泥沼中皮肉内脏被腐化干净,但是原身陨落前的一丝生气尚存于尸骨,泥沼那处灵气又比较充裕,所以温养出了原本的一点灵智。”刀烨道:“若是其人生魂尚在,未尝不能死生肉骨。” 燕沁沉思良久,道:“小白好像还能控制鬼火,而且它的肋骨处有一处焦黑的痕迹无论如何都洗不掉。” “应当是致命的伤。”刀烨道:“师姐,这骷髅非人非鬼非魔非怪,还是不要过多接触的好。” 燕沁举起自己被小白紧紧拉着的手晃了晃,“我倒是想别过多接触。” 小白似乎能听懂两人的谈话,整个骷髅愤怒地拉着燕沁远离了刀烨。 刀烨:“……” 燕沁安抚地拍了拍小白的骨头胳膊,小声道:“小白,你生气了呀?” 小白咯吱咯吱将头转向她,微微低了低下颌。 直面一个骷髅头还是需要莫大勇气的,燕沁挑眉道:“吆,还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呢。” 小白:“……” 骷髅拒绝跟你说话并且留给你一个后颅骨。 第四十八章 悬崖之歌 第四十八章悬崖之歌 客栈。 安叔暴躁地训斥着手下的弟子,“连两个小娃娃都能看丢!要你们干什么用!还不快去找!” 易和宗的弟子纷纷出去寻找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但是谁都没有想过去秘境去找,毕竟两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是不可能进入秘境的。 然而事实就是慕云和陌上川都进了秘境。 并且神不知鬼不觉。 慕云狡黠一笑,对陌上川眨眨眼,“狗蛋,你可千万不要跟师叔说,否则我们会被骂的,师叔就不喜欢你了。” 陌上川:请容我拒绝。 而且,说好的不叫狗蛋呢! 慕云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对陌上川道:“师弟你先在这里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和师叔回来了。” 陌上川暗道不好,他现在修为全无,原本以为慕云只是个小娃娃,谁知这小女孩竟是不简单。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慕云拿着符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下一秒他就昏了过去。 慕云将自家师弟放下,口中念念有词,将小孩安全的放在了法阵之中,除非是她本人来解,否则此阵外人是无法看见更无法进入的。 做完这一切,慕云才拍拍手,小娃娃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然而陷入昏睡的陌上川却并未彻底失去意识,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神魂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甚至同这具身体产生了排斥,那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可惜身处慕云布下的法阵,除非慕云回来,否则是不会出现人来救自己的。 陌上川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脸,那是……燕沁? 正在准备和刀烨一起猎杀一头三尾兽的燕沁忽然停下。 她转头看向原本一直牵着自己手的骷髅,小白忽然松开了手,整个骷髅跌落在了地上,若不是刀烨眼疾手快从后面托了一把,小白很有可能就变成了一堆白骨头。 燕沁小声地喊它:“小白?小白你怎么了?” 骷髅没有任何回应。 骷髅已经是一具废骷髅了。 燕沁蹲下来,用那只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手戳了戳它的头盖骨,“小白别闹了,快起来。” “师姐,来了!”刀烨低声提醒她。 燕沁来不及仔细观察小白的情况,转过头专心致志准备猎杀三尾兽。 三尾兽顾名思义,就是有三只尾巴的神奇物种,这货和棒棒糖不同,棒棒糖造型诡异且危险性极大,而三尾兽看上去像个白乎乎的胖团子,身后三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整只兽走起路来像是一大团行走的棉花糖。 可爱归可爱,三尾兽最出名的是它的内丹,是炼制美颜丹的基础原料,但又因为三尾兽十分稀少,所以往往是可与不可求。 燕沁摩拳擦掌准备下手,毕竟这东西幼年时期的战斗力一点都不高,凭借她这般渣渣的修为完全能应付得了。 不远处三尾兽慢吞吞地朝着燕沁和刀烨爬过来。 另一边玄鹤和玄独岸也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这只三尾兽。 燕沁一抬手,四个人同时动手,朝着三尾兽扑了过去。 原本慢悠悠在散步的三尾兽听到动静,慢吞吞地抬起头,就看到四张凶神恶煞的扭曲面孔,顿时惊得整只兽都不好了。 三尾兽求生意志剧烈,后腿使劲一蹬踩在了玄鹤脸上,整只兽想借力往前蹿,却被燕沁一巴掌糊住了脸。 三尾兽:“啊!” 玄鹤和玄独岸在后面扯住了它的后腿。 三尾兽愤怒地悲鸣起来,还从来没见过哪家修士不要脸到捉一头幼年三尾兽都要四个人的! 这也太欺负兽了! 刀烨举起了自己的宝贝长剑,对准了三尾兽的脖子。 三尾兽惊恐地嘶鸣起来,娘亲救命啊啊啊啊啊啊人类要杀兽啦! 轰隆轰隆! 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正在齐心协力欺负三尾兽的四个人满脸懵逼地抬起头来,就见天边一大团云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看起来像个庞然大物。 啊,果然是个庞然大物! “快跑!这个咱们打不过!”燕沁一把将小三尾兽啪叽扔到了地上,拔腿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召出破布将小白的尸骨裹起来带走。 四人分了两路,燕沁和玄鹤一路,玄独岸和刀烨一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小三尾兽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冲着巨大的三尾兽委屈地嗷呜了一声。 大三尾兽高冷地一爪子糊在了小三尾兽的毛脸兽,嗷嗷吼了两声:你真是太丢兽脸了! 嗷呜!兽也不是故意的!是那群人类修士欺兽太甚!尤其是那个最大的!小三尾兽可怜兮兮地呜呜了几声。 大棉花糖冲着燕沁就追了上去。 身后的地面轰隆作响,燕沁崩溃地转头,怒道:“明明两路你凭什么追我们!” “对啊,你这只贱兽!”玄鹤同样愤怒道。 后面的三尾兽显然修为高深早已生出灵智,听到玄鹤的话之后吼了一声加快了速度。 “玄鹤你个猪队友!”燕沁恨恨道:“你干嘛跟着我!” “明明是你跟着我!”玄鹤大声喊道:“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燕沁背着小白的尸骨心下凄然,心道:我才穿越十三年刚年满十八岁难道今日就要葬送在此? “姐!燕姐!前面是悬崖!”玄鹤崩溃地大叫出声,但是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你以为写小说呢哪来的这么多悬崖啊呀”燕沁跑得比玄鹤要快几步,原本正频频回头看那只三尾兽,却猛地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朝下扑去。 玄鹤本来想拉她一把,奈何两人体重差距过大,自己被燕沁直接一块拉了下去。 “卧槽你居然死都要拉上我!”忍不住爆粗口的玄鹤嘹亮的声音在悬崖边久久不散,回音一重又一重。 巨大的三尾兽在悬崖边徘徊了好几圈,甚至探出头去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最后才满意地甩甩尾巴离开了。 哼,你敢欺负本兽家里的宝宝,本兽就逼你跳崖自尽。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燕沁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见她一只手缠着一块破布条,破布条的另一头紧紧地缠在一棵在峭壁上顽强生长的古木上,怀里抱着一架骷髅,腿上还挂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就这么悲惨地挂在悬崖上,底下是万丈深渊。 燕沁的腿有点发软。 “玄鹤你撒手啊啊不然那棵树会断的!”燕沁抖着嗓子道。 “我不不不撒手!”玄鹤又怒又怕,“那棵树快赶上你的腰粗了怎么可能会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燕沁愤怒道:“还有我的腰比那棵树细多了!” “随便你反正我死都不会撒手的!死也要拉你当垫背的!”玄鹤一边说着一边想抱着她的腿往上爬,但是一低头看见那无尽的深渊,顿时胳膊有点发软,挂在她身上不动了。 “等树断了咱俩就一起死!”燕沁的声音抖得有些厉害,“你撒手我自己就能爬上去了。” “我信了你的邪!”玄鹤抓得更紧了,“你怎么不看看离悬崖顶多高!你又不会御剑!” 燕沁使劲咽了咽唾沫,她一只手搂着骷髅的腰,试图绕过骷髅从袖子里拿出传讯符来。 “啊啊啊你干什么别瞎动啊!”玄鹤惊慌失措地喊。 “我我我找符叫人来救我们!”燕沁哆嗦着嘴唇道:“你你给我住口!” “你你他妈就不能把这骷髅扔了吗!”玄鹤崩溃道:“你搂它比搂我都紧!” “放屁!我根本就搂不到你!”燕沁理直气壮道:“再说小白是我的伙伴,和我手拉手郊游了一路呢!要扔也是扔你好吗?” 终于摸到了传讯符,燕沁念诀子燃了它,“小刀子救命!我和玄鹤被困在悬崖上了,速来救命,我们一直朝西南方向跑的,快点来!” 背景音是玄鹤持续不断的救命声。 完全躲过追捕且已经摘了果子食用准备补充体力的刀烨和玄独岸:“……” 燕沁和玄鹤除却一开始战战兢兢吓得要死之后,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甚至能平复下心情来聊聊天扯淡了。 比如“喂,那棵树上怎么长了棵透明的草?”玄鹤问道。 燕沁闻言抬头望去,果然,一株透明的草在风中颤巍巍地抖着叶子,透明的叶子上脉络分明,甚至能看清里面流动着的淡金色。 “我去……”燕沁喃喃道:“想不到我也能有今天。” “啊?”玄鹤不解。 “月光草。”燕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悬崖掉得值。” 正说着,忽然又一道传讯符过来,空气中响起了许志的声音:“师妹师妹,我采的月光草快要装不下了,你快点来帮忙。” 燕沁:“……” 有时候喜悦与悲伤真的只有一步之遥呢。 “暂时去不了了,师兄你将具体位置告诉我。”燕沁回完话,便想去摘那株月光草,无奈她一手缠着布条,另一只手搂着小白,根本腾不出空来。 玄鹤自然更指望不上。 于是燕沁只能抓心挠肺地盯着那株月光草,甚至能看到空气中飘散而出的金色脉络……嗯?金色的脉络怎么会空气中? 燕沁使劲睁了睁眼睛,一阵眩晕过后双目陡然变得无神。 只是却依然保持着之前顽强求生的姿势,握紧破布绳的力道甚至都不曾放松。 以至于等过了许久之后,当玄鹤发现她已经失去意识时,整个人都已经要崩溃了。 “燕沁?燕姐?姐!你说话啊!” “燕沁!” “姐!” 凄厉的呼喊声响彻长空。 而此时身处幻境之中的燕沁却望着眼前衣衫不整的男子,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第四十九章 幻境一 第四十九章幻境一 雕花白玉的大床,帷幔层层叠叠挂起被风吹得微动,男子倚靠在床头垂着头,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身上只着亵衣,上衣领口大开,似乎是被人给强行扯开的,稍显凌乱。 燕沁的目光顺着他结实流畅的肌肉落在他修长的脖颈和露出的一小截白净的下颌上。 燕沁心想,我这是到了年龄然后开始做春梦了? 不不不,她燕沁怎么可能是这么没有节操的人。 片刻后,燕沁才有了动作,然而那动作并不受她自己控制,因为她根本就没想动! 燕沁被迫走向床边,被迫挑起男子的下巴,被迫看到了一副惊为天人的好容颜。 在这张脸面前金博轩都要被秒成渣渣自惭形秽。 那双眼睛是少见的丹凤眼,而且还是双眼皮,微挑的眼尾让他看上去凌厉清冷,却偏偏又带着一丝强压住的魅惑,燕沁的心脏没出息地噗通了两下。 即便是身处这种环境中,他依旧是神色清冷,抿着唇,几缕发丝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轻飘飘地落在那精致的锁骨上。 燕沁有点羡慕这位仁兄的锁骨。 当然更羡慕他这张脸,若是放在不不,这张脸放在哪里都是祸水好吗! 燕沁的指腹轻轻地摩挲过他稍显苍白的唇,一路向上停在了他的眼角下,然后听自己以一种极其恶心的语调道:“天下第一的美人,看起来也不过如此,今日我倒要尝一尝是什么滋味。” 不不求你住口!燕沁在内心狂吼,不许用我的声音说着这么没有节操的话! 男子眼神微动,修长的手指拂开她摸着自己脸的手,冷声道:“燕宗主请自重。” 燕沁一愣,燕宗主? 这个梦有点意思。 “呵,你现在修为全失灵根尽断,少在这里给我拿捏姿态。”燕沁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你若从了我,我便保你一命,清华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宗这点实力还是有的,若是你不肯,那我便将你从清华宗丢出去,修真界可是有无数人都对天下第一美人虎视眈眈呢。” 燕沁听到这里,可以十分确定这是在做白日梦了。 清华宗是天下第一宗?她心道,我这白日梦也是真什么都敢想。 男子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然后“燕沁”就在燕沁的惊恐目光中一下将那男子扑在了床上,并且上下其手准备解人家的衣服。 住住手啊! 燕沁狂喊,猛地一阵眩晕袭来,等她定睛一看,正好跟身下美人清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燕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猛然发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就是目前的场景稍微有点难办。 燕沁趴在他身上,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缠,她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眼睫毛,长得让女修士嫉妒。 真的能形成小扇子般的阴影。 燕沁道:“你的眼睫毛真好看。” 男子:“……” 这夸赞角度当真清奇。 燕沁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爪子从男子的腰上拿下来,然后再从人家的亵衣里将爪子抽出来。 可这美人修为全失灵根尽断,她现在又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那岂不是燕沁的眼睛微微发光,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可以为所欲为? 反正这是场梦啊。 不应当,我不应当是个禽兽。燕沁认真地告诉自己,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作恶的心思。 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思都不太受自己控制了,反正她现在十分想要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为所欲为。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诡异的梦! 燕沁艰难地放过了美人,自己盘腿坐在床上默念了一遍清心诀。 那人也坐起来,将自己已经滑落的亵衣拉上,燕沁的余光瞥见他的动作,差点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动作。 燕沁深吸一口气,扯过旁边的被子一下将那美人裹了个严严实实,“我警告你不要诱惑我!” 那美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底写满了嫌弃。 燕沁抹了一把脸,从床上跳下来,慌乱地推门出去。 外面清新的空气让她顿时冷静了许多。 这时,一黑衣女子款款而来,面带娇笑:“宗主,这药可用着尽兴?您若不嫌弃,我这里还有。” 燕沁一脸懵逼,“什么药?” 女子娇笑连连,“您真是说笑,自然是帮您和那美人助兴的药。”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她就说为什么控制不住自己,原来是因为药。 燕沁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闷头往前走,走到了自己的寝殿中,她看着这寝殿华丽奢靡的装饰,心道我这宗主做的也很享受的嘛。 可是那女子也跟了进来,笑嘻嘻道:“要媚娘我说啊,宗主您直接给那陌上川吃颗药丸,到时候他肯定求着你成就好事。” “噗!”正在喝水的燕沁直接将水给喷了出来。 喷了那媚娘一脸。 媚娘又恼又怒地擦着脸上的水,“宗主你真的好过分!” 燕沁一把拉着她,不可置信道:“你说那美人是谁!” “陌上川啊。”媚娘衣衫半露,嗔怒道:“不是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家所在的小宗门灭了将人抢回来的吗?现在又想始乱终弃?” 燕沁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发展稍微有点刺激。 燕沁自然知道这里的陌上川就是现实世界中修真界第一宗北敖宗的宗主,而不是清华宗她那个黑蛋徒弟陌上川。 只是在梦里肆意将人家安排到一个小宗门……不知道大佬听说后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清华宗给灭门。 另一边,陌上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试图调动起自己的灵气,果然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一丝灵力。 他伸手摸了摸镜子,看到上面的纹路之后便知道自己是身处幻境之内了。 可是幻境的主导者并不是他,也就是说即便他知道破阵之法,但是也没有办法说出来,更没法直接破解。 被慕云打晕之后他经历了很剧烈的神魂波动,甚至隐约与什么东西遥相感应,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就被拉进了这个幻境之中。 他暂且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拉入这幻境之中,但是当他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便宜师父的时候,内心还是十分拒绝的。 尤其是她还想强扑的时候。 简直没有丝毫身为女修士的矜持和羞耻心! 陌上川收回手,负手而立,思索着如何才能引导燕沁破了这个并不十分高级的幻境。 门忽然被人推开。 陌上川不悦地看向门口,便见燕沁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他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贼心贼胆俱全,这时倒是故作矜持起来了。 燕沁面色凝重地站在门口没敢进去,她害怕那药还没散干净,犹豫了一会才对陌上川招招手,“陌道友,你可否出来一下?” 陌上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燕沁使劲磨了磨后牙槽,特意用霸总的语气道:“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能保证自己会对你做什么了!”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处境,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由主导者燕沁想象出来的,看向燕沁的目光陡然冷冽。 燕沁硬生生地打了个哆嗦。 陌上川走到了门口,声音淡漠,“何事?” 燕沁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人从屋子里扯了出来,扯得陌上川一个趔趄。 燕沁眼疾手快扶了他的腰一把。 陌上川的脸色微微发黑。 接着燕沁身后的几十个侍女鱼贯而入,开始打扫清洁这座大殿。 燕沁松开手,笑道:“我派人来给你打扫打扫屋子,不如先去我的房间坐坐?” 燕沁的话音刚落,对面的清冷美人眼神警惕地看着她,让她十分受伤。 “我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发誓。”燕沁道:“就算你修为全失灵根尽断,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受制于我,我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的。” 修为全失。 灵根尽断。 手无缚鸡之力。 噗噗噗三把刀血淋淋地扎在了陌上川的心脏上。 燕沁便看到陌上川脸色发白身体微晃,她赶忙一把扶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陌上川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拂袖甩开了她的手,径自向前走去。 燕沁怅然若失地看着美人颀长的身姿,默默抹了一把脸。 我可去他妈的天下第一美人,这也忒难伺候了。 但燕沁还是不得不跟了上去。 “陌上川!”燕沁叫了他一声。 陌上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美人一顾千金难换,更何况天下第一美人,燕沁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心神,道:“等过几日我就送你下山。” 陌上川眼神微动,勾起唇嘲讽一笑,“让我下去送死么?” 燕沁猛地想起现在还有无数修士对陌上川“虎视眈眈”,再看看陌上川现在一副看负心汉的嘲讽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陌上川转身继续走,燕沁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心道这梦怎么还不醒? “宗主您散步呢?”媚娘不知道从哪里出来,忽然一下挽住了陌上川的胳膊,整个人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宗主您是不是厌了这人?不如将他赏给属下如何?” 陌上川脸上的冰霜能有三尺厚了。 燕沁见势不好,忙向前走了几步,将人从媚娘手中扯了回来,义正言辞道:“别胡说,什么赏不赏的,他又不是个东西!” 不是东西陌上川:“……” 媚娘瘪了瘪嘴,“那就等宗主您玩腻了之后吧,讨厌” 说着一扭一扭地款款离开了。 燕沁看得头皮发麻,小声嘀咕道:“这怎么还不醒呢……” 陌上川低头看向燕沁,结果只看到了她的头发顶,两只小巧白净的耳朵在有些凌乱的头发里若隐若现。 他沉声道:“这不是强迫,这是爱情。” 燕沁猛地抬起头像见鬼一样看向他。 陌上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梦境和幻境两个词,反倒会被换成奇怪的词语。 燕沁惊奇道:“爱情?” 陌上川神色尴尬地望着燕沁。 “这不是强迫?”燕沁小心翼翼地问道。 陌上川黑着一张脸道:“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向来不会自欺欺人。”燕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万万没想到,这位天下第一美人是个外闷内骚的闷骚啊。 第五十章 幻境二 第五十章幻境二 燕沁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便是精致流畅的侧颜。 燕沁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又困得闭上了眼睛。 半刻钟之中燕沁忽然睁开了眼睛,同陌上川大眼瞪小眼,俩人眼底满是震惊。 燕沁沉默地将放在他胸口上的手抽了回来。 陌上川沉默地将压在燕沁身上的腿抽了回来。 燕沁蹙眉,记忆渐渐回笼,昨日派人去给陌上川收拾寝殿,跟陌上川围着山上转了一圈之后她就回房睡了。 陌上川凝神回忆,昨日燕沁派人给他收拾寝殿,带着燕沁围着山上转了一圈他才回房,研究完阵眼之后他便睡了。 对眼前的情况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燕沁坐起身来,确认自己身上的亵衣十分严实之后才长长得舒了口气。 陌上川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燕沁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怒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里是我的房间。”陌上川冷漠道。 “……”燕沁咬咬牙,“整个清华宗的房间还都是我的呢!” 陌上川不为所动,“出去。” 燕沁心里窝火,顺势靠在床头,皮笑肉不笑道:“我不。” 陌上川脸色一黑,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然而下一秒腰却被人一把揽住,整个人被拖回到了床上。 “燕沁!”陌上川再次被她压在了身下。 不管是不是身处幻境,连续两次被一个女修士给压在身下且丝毫不能反抗,这种事情严重挑战到了陌上川的尊严。 燕沁欲哭无泪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手就忽然不听使唤了。 陌上川眼神微愠,片刻之后两人彻底调换了位置。 燕沁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陌上川一只手就压住了她乱动的两只手,微微眯起眼睛,“别以为这是爱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燕沁震惊地看着他。 陌上川恨恨地咬牙,幻境不能说也就罢了,为何偏偏要改成这般不堪入耳的词语! 下一刻,不等燕沁说话,两个人一下子翻到了床下,连带着乱七八糟的被子和衣服,甚至扯断了床边的帷幔。 “这是啊!”燕沁的脸狠狠地撞在了陌上川的胸膛上,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陌上川被砸得差点吐血。 与此同时,悬崖边。 “你们等一下!我得先把燕姐和小白捆得结实一点!”玄鹤扒拉在古木上,自上而下用绳子吧燕沁的脑袋捆在了小白的胸膛处。 “小鹤,你轻点!”玄独岸在上边看得胆战心惊。 “放心,我有数!”玄鹤喊了一声,然后将燕沁的胳膊绑在了小白的腰上,余光瞥见古木上的那株漂亮的透明草,伸手拔下来将草塞进了燕沁的袖子里,“看在你救小爷一命的份上,替你摘了!” “好了,可以往上拉了!”玄鹤冲上面大声喊道。 一人一骷髅被捆得结结实实,磕磕绊绊地开始被慢慢地拉上悬崖。 幻境之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停止了激烈的“运动”。 “你你轻点……” “不行。” “别动啊,嘶,疼死我了!” “你先起来……” 房间里一片狼藉。 大殿外,媚娘倚着柱子同众多侍女调笑道:“咱们宗主和那位美人可真是激烈啊,啧啧,这大清早的就这般急不可耐……啧啧啧啧。” 侍女们捂嘴娇笑,有的甚至红了耳朵。 然而房间内: 燕沁终于能扶着腰站了起来,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血,还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磕出来的大包。 陌上川也是衣着凌乱,胸膛都露出了大半,嘴角处还在流血…… 燕沁艰难地将人给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陌上川摇摇头,见燕沁鼻青脸肿的模样,道:“一定是爱情外面出了问题。” 正准备找个外套穿上的燕沁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扭头道:“爱情里面外面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反正你的脑子一定是出了问题。” 陌上川:“……” 门外,有侍女轻轻地敲了敲门,“宗主,需要洗漱沐浴吗?” 燕沁道:“不用,你们都退下。” “是。”外面的侍女面面相觑,媚娘翻了个白眼,“走走走,人家嫌咱们烦呢。” 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陌上川看着燕沁艰难地披上外套,一步一步挪到了他面前。 “是爱情吗?”燕沁一脸严肃道。 陌上川一时摸不准她到底是指的什么,只是斟酌道:“反正不是强迫。” 燕沁蹙了蹙眉,“你不是原本身处爱情中的人?” “不小心被拉入了爱情。”陌上川道:“强迫是不会持续这么久的。” 燕沁嘴角抽了抽,调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文艺的呢。” 陌上川冷漠地穿上衣服,“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你心悦我。”燕沁捂住心口幽幽道:“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陌上川目光深沉地盯着她,“呵。” 无形的嘲讽之力让燕沁想打人。 “说起来,你在爱情之外认识我吗?”燕沁摸了摸下巴。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认识。” “那……你真的是陌上川?”燕沁眼睛忽然一亮,语气也忍不住有点激动,“就天下第一美人的那位?” 陌上川的目光顿了顿,“不是,只是路过的修士。” 燕沁失望地啧了一声,“唉,我就知道怎么可能运气这么好。” “你很想见陌上川?”陌上川语气淡淡地问她。 “啊,就平常的修士都肯定很想一睹他的姿容吧。”燕沁揉了揉自己之前被撞到的肚子,“而且我家小孩还取了跟他一样的名字,都不肯要我给他起的名字。” 这一刻,陌上川想起了被狗蛋支配的恐惧。 “算了,先不提这些,你有办法从爱情里出去吗?”燕沁问道。 “只有大致的猜测,而且……”陌上川看了一眼门外,“这两天你见过最多的人是谁?” 燕沁眨眨眼睛,“你啊。” 陌上川:“……” “除了我。”他垂下眸子,伸手从茶杯里蘸了点茶水,修长如玉的手指在桌子上划出 一个圆圈。 燕沁疑惑道:“你是说媚娘?” “昨日我在山上转了一圈,发现这里面的整个清华宗仅限于这座寝殿的千米之内,千米之外便出不去了。”陌上川道:“而出现的人只有那个媚娘跟十几个侍女,除此之外便只剩下你我二人。” 燕沁道:“那是不是我们只要就能出去了?” 燕沁神色凶残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陌上川摇摇头。 “那怎么办?”燕沁坐在了椅子上,顺手拿起茶杯准备喝了一口,手却被陌上川一下子握住了。 燕沁满眼狐疑地瞧着他,道:“若你在外面也长这个样子,我倒不是很介意同你结为道侣。” 陌上川冷漠道:“方才这杯子用过了。” 燕沁这才想起来方才他用手指沾了里面的茶水,可手边又没有其它杯子,她忍不住道:“你沾个水就为了画个圈?” 陌上川:“……” 他只是想提醒她关于镜子的问题。 但是那镜子他现在压根靠近不了,更说不出关于镜子的问题。 陌掌门决定换个方式。 “你平日里都怎么梳妆打扮?”陌上川语气波澜不惊道。 “啊?”燕沁放下杯子,理直气壮道:“我平日里根本不梳妆打扮。” “……” 陌掌门决定坐以待毙。 不过好歹燕沁的脑子多少带了点进来,她狐疑地瞧着陌上川半晌,试探道:“你想让我打扮得好看一点?” 陌上川伸手点了点桌子上那个快要干涸的圆圈。 燕沁眼睛转了转,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停在了镜子面前。 她转头冲陌上川甜腻一笑,用娇滴滴的声音道:“上川,快过来帮我束发。” 陌上川如释重负的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拿起了梳妆台的梳子。 燕沁朝他挑挑眉,然后呢? 陌上川却没理会她,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解开,一点点耐心地给她梳开。 燕沁的发质很软,但是她从来都懒得梳,都是用根破绳子一扎应付了事,他待在清华宗几个月,从未见她耐下性子来好好梳一梳头发。 燕沁一开始十分不舒服,别扭地动了动脖子,陌上川拍了拍她的后背警告了一下,燕沁便老老实实不动弹了。 陌上川盯着镜子里的燕沁,用他独清冷的音质道:“可曾有旁人给你梳过头?” 燕沁郁闷地瞧着他,“没有。” 她不喜欢被人碰自己的头发,也不喜欢跟别人过度接近。 “你问这个干什么?”她疑惑道。 陌上川用那根破绳子将她原本低低扎在脑后的头发束成了利落的马尾,马尾一直垂落到肩膀,他俯下身与镜子中的燕沁道:“想此后只为你一人束发。” 燕沁的眼皮跳了跳,在镜子里的脉络冲出来的瞬间就将其抓住,然后狠狠一扯,镜子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燕沁死死地压制住那金色的脉络,大怒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装神弄鬼?” 陌上川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尚在发红的耳根上,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然后将目光移到了那金色脉络上,道:“不过是株月光草修炼出了灵智,借机吸取人身上的生气。” 那金色的脉络微微一抖,幻化出人形,正是那媚娘的模样,只是那金色的脉络依旧被燕沁攥在手中,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媚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道:“媚娘无意伤人,还求二位饶媚娘一命!” 第五十一章 幻境三 第五十一章幻境三 燕沁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媚娘,转头看了看陌上川。 陌上川微微摇了摇头,道:“这幻境本就是针对你的,你随意。” 燕沁转过头去,咳了咳,中气十足道:“你有何冤屈,速速报来!” 媚娘盯着满脸泪水,懵懵道:“我我没有冤屈。” “那你为何要拖我们入你这幻境之中!”燕沁大怒,“我们无冤无仇,你怎的就跟我们过不去?” 媚娘哭唧唧道:“我本是这秘境之中唯株修出灵智的月光草,一天从土里出来玩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悬崖,好在被这古木托了一把,自此便在它身边安了家,我每天都努力修炼,可是你们忽然出现,还想拔掉我……我一害怕就就把你们拉进来了……” 燕沁有些心虚地扬了扬下巴,“我只是看看你,又没拔掉你。” “我已经被拔掉了呜呜……”媚娘大哭起来,“你们人类修士最喜欢欺负我们草了!” 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月光草,燕沁头都快要大了,她只好道:“你先将我们放出去,我再把你栽回去就是了。” “我不!我的根系都断了,我已经不是一株完整的草了!”月光草用控诉的目光盯着燕沁道:“你要对我负责!” “你想怎么样?”燕沁叹了口气道。 “你你养我好不好啊?”媚娘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吃的也不多,每天给我一点点生气就好。” 燕沁微微一笑道:“那我还是将你打杀了吧。” 说着就要扯断那些金色的脉络。 “别!”媚娘急忙道:“你若是强行杀了我,你们就会被永远困在这幻境里了!” “哦吆,那感情好。”燕沁开心道:“天下第一美人相伴,困死我也知足了。” 说着就开始撕扯那些金色的脉络,一副撕不断你我就跟你姓的凶残架势。 “啊啊求求你不要!快住手!”月光草凄厉地哭喊道。 燕沁被震得耳朵发麻,她停下手,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乖,现在还要我喂你生气吗?” 月光草眼泪汪汪道:“不不要了。” “现在放我们出去。”燕沁扯了扯手中金色的脉络,惹得媚娘神色惊恐。 “好。”月光草法力低微,最厉害的保命之术便是幻境,这下幻境被破,只能委委屈屈地将人放了。 燕沁忽然回头看向陌上川,冲他灿烂一笑:“美人,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陌上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未答话。 这人单单是长身玉立站在这里便是一副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燕沁看得有些出神,等周围的画面开始扭曲的时候才猛然回过神来,忙道:“我叫燕沁,就在清华宗,若需要帮忙记得来找我啊。” 陌上川微微勾起了唇角,淡淡道:“好。” 画面彻底扭曲,等燕沁定神恢复意识的时候,脑袋正狠狠地磕在了石头上。 燕沁痛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入目便看到大大小小五六个脑袋直愣愣地瞧着自己,险些吓得又晕过去。 “……哎慢点慢点,你别把我师妹的脑袋磕坏了!”许志嚷嚷道:“哎师妹你醒啦?” “师叔!”慕云软软的声音也在耳朵边响起。 燕沁看着慕云,小家伙正无辜地瞧着自己,顿时急火攻心,指着刀烨道:“你你就这么把他俩带来了?” 刀烨沉默地点点头。 燕沁险些被气晕过去,这可是秘境之中,危险四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带着两个话都说不清的娃娃进来就是给人家送人头的吧! “师妹你先不要生气。”许志将她扶起来,“你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危险,先缓一缓。” 燕沁捂着鼓起大包的后脑勺坐起来,连带着旁边的骨头架子小白。 “嘶,小白你好了啊。”燕沁摸了摸他的头盖骨,转了一圈才问:“蛋崽呢?” “在那边睡觉还没醒呢。”许志道:“我半道遇上了慕云,又回去将陌上川也带过来了跟你们汇合,不过说起来师妹,这小崽子命可真大……” 燕沁已经没工夫去仔细听许志啰嗦了,站起身来走到陌上川身边小心地将小孩抱起来,问道:“他睡了多久了?” “就就几个时辰吧?”许志不确定道。 燕沁来不及生气,正准备叫醒他,便看见小崽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里面还带着刚睡醒的茫然。 “崽崽!”燕沁冲他笑了笑,柔声道:“醒了呀?” 一旁,从未见过燕沁这般温柔的玄鹤顿时撇嘴,“嘁,丑八怪一个还当个宝贝。” 燕沁没听见他的话,将陌上川放在了地上,蹲下来替他擦了擦沾着泥巴的小脸,“崽崽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陌上川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神魂被强行拉入幻境的滋味并不好受,他摇了摇头,神色蔫蔫的。 燕沁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让他和慕云坐在树底下休息,然后和许志一起对刀烨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灵魂叩问。 “偷跑下山的?” “带着两个小崽子?” “留了师父一个人?” “我看你是要造反。” 刀烨迎来了他人生中第一顿男女混合双打,最后颇有些狼狈地蹿到了树上,对底下还在跃跃欲试的燕沁和许志道:“对不起,我错了。” 鸡飞狗跳一通之后,燕沁和许志头痛地看着一群大大小小的崽子。 五岁的慕云,六岁的陌上川,八岁的玄鹤,十一岁的刀烨和十二岁的玄独岸,外加一具脑子不太好使的骷髅。 “师妹,其实咱们不是来做任务的是来带孩子的吧?”许志语气悲怆道。 燕沁头都要大了,蔫蔫道:“我十几岁,我好累。” 正说着话,燕沁的袖子忽然动了动,一片透明的叶子正悄咪咪地戳着她的手腕。 燕沁纳闷,从袖子里拽出了一株草扔到了地上。 许志诧异道:“月光草?” 燕沁皮笑肉不笑,“月光草精。” 落在地上的草精幻化成人形,正是一个容貌姣好的黑衣女子,满脸委屈地看着燕沁。 燕沁嘴角一抽,“你既然遵守承诺放了我们出来,那我便放你走了。” 媚娘顿时惊慌失措,她被人连根拔起,主根都断了大半,若是留在这秘境之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分食干净,她目光在一众人里扫视一群,最后落在了燕沁身边那个黑不溜秋的小孩身上。 那小孩抱着燕沁的胳膊正昏昏欲睡,燕沁也不恼,就任由他抱着。 在月光草精眼中,燕沁是个十足的大恶人,心狠手辣杀草不眨眼,还不曾见过她对谁这般好,眼珠一转,顿时有了计较。 “我能治好这孩子的哑疾!”媚娘指着陌上川道:“还能帮他美白!” 陌上川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听到她的话无动于衷,又懒洋洋地靠着燕沁睡了过去。 神魂有些不稳,而且旁边那具骷髅也在温养着他的神魂,重生这几个月这是他睡得最舒服的一次,他一点都不想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此话可当真?”燕沁沉声问道。 “自然,我的汁液有修复和美白的功效,我看他喉咙有暗伤,若若是你答应养着我保护我,我就帮你治好他,还能帮你让他变得好看一点……”媚娘抓紧时间推销自己,“我可是这秘境之中罕见的月光草” “其实也不是那么罕见。”许志插了一嘴,伸手甩出了一个大包袱扔到地上,里面露出了无数月光草的叶子。 媚娘大惊失色地退后两步,惊恐至极地望向许志,“你你!” 果然人类只有更凶残没有最凶残! 媚娘心疼地抱住了自己胖胖的小叶子。 “既如此那我便收了你。”燕沁沉下声道:“可若你做任何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我就把你榨成汁喝掉。” 媚娘的小叶子哆嗦了一下。 但勇敢的月光草精还是大胆地跨过了自己无数小伙伴的尸体,走到燕沁面前,道:“叶月媚愿奉您为主。” 燕沁挑了挑眉道:“不必了,养孩子就够麻烦了,我一点都不想养草。” 叶月媚一脸控诉地看向她,哭喊道:“你方才还答应要养我!” 燕沁磨了磨牙,“行!随便你了,只要你能将他的哑疾治好。” “主人放心!包在媚娘身上。”叶月媚喜笑颜开,摇身一变变成了个透明的镯子挂在了燕沁的手腕上,里面还流动着星星点点的淡金色,乍一看十分的漂亮。 “下来自己走。”燕沁一脸冷漠道:“若我发现你还敢吸取他人生气,就将你榨汁喝。” 手腕上的镯子抖了抖,委屈巴巴地回了棵草,又摇身一变成了个身着浅金色衣裙的女子,“是,主人。” “叫我燕沁就行,我们清华宗一向倡导人人平等,不兴封建主义的阶级等级那一套。”燕沁正义凛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光。 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就这样组队上路了,毕竟崇义秘境要开放一个月,现在才过了几天,仅仅是个开头罢了。 燕沁抱着怀里还在熟睡的陌上川,冲旁边的小白嘀咕,“这孩子怎么睡起来没完啊……” 骷髅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骨,想伸出骨指摸摸她怀里的小孩子,只摸了一下就被燕沁推开了。 “你别吓着他。”燕沁扯了扯陌上川身上盖着的披风,走了几步就见小白停在原地不动弹了。 “小白?”燕沁转头看它,只见骷髅不适地转动了一下脖子,正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骨指。 看来还是一具敏感脆弱的小骷髅,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怕小孩子害怕,小白快过来。” 陌上川看着自己的骨头爪子,抬起骷髅头望向燕沁,发现自己的身体还在被她抱着,呼呼地沉睡。 陌上川:“……” 真的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第五十二章 初出茅庐 第五十二章初出茅庐 之前他虽然有注意到这具一直跟在燕沁身边的骷髅,但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真相很简单,这具骨架就是他自己。 他死后的尸体腐烂过后留下的骨架,肋骨上还留着那道要了他性命的伤口。 陌上川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在剧烈地波动,因为他回想起了不久前身死道消连神魂都险些散去的场景。 至于尸体为何会被丢在崇义秘境的泥沼里……他心中冷冷一笑,数来数去也不过那几人做的。 燕沁算是这几个月与他的神魂接触最多的人,所以也就不奇怪这具骷髅为何会黏着她不放了,因为留在尸骨上的生魂本能地想要找到他。 所以陌上川出现之后,骷髅就不再非要牵着燕沁的手了,毕竟已经找到了正主。 而燕沁抱着他的尸骨坠在悬崖边上,阴差阳错进入月光草精的幻境之中,连带着那骷髅上的生魂也被抽入,原本被慕云封印在法阵里的真正的神魂也因为这缕生魂而被带入幻境…… 陌上川望着燕沁,都说大道无情,但是大道却也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他本应在这世间魂飞魄散,却阴差阳错重生在了一个刚好死去的小孩身上;本以为四灵根无缘仙途,但是却遇到了燕沁,甚至在这秘境之中找回了自己的尸骨,尸骨上面尚留他一缕生魂…… 只要等他成年之后将自己的尸骨炼化重塑身体,资质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了。 兜兜转转,他重登仙途的机缘莫不真是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修士? 骨掌被另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他侧过头,便看见燕沁冲他温柔一笑,“好啦,小白不生气,我牵着你走,不过等会我累了你帮我抱着崽崽。” 陌上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比起在幻境之中谨慎戒备混身竖着尖刺的燕沁,他还是觉得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燕沁顺眼得多。 一行七人一骷髅一草精,不管怎么说还是很能引人注目的。 尤其是带着几个小崽子和一具骷髅来秘境探宝。 走了约摸有三个时辰,燕沁和许志才决定停下来休息休息。 燕沁和小白轮流抱着陌上川,许志和叶月媚轮流抱着慕云,所以赶路最痛苦的就是玄鹤几个半大不小的。 玄鹤小少爷脾气上来,在那里同玄独岸闹脾气。 这会儿玄独岸也累得要命,却不得不费心去哄自家不懂事的弟弟。 燕沁不是很想管玄之泽和这两个小崽子之间的破事,但是人救都救了,俗话说得好,送佛送到西,她总不能又半道将小孩给扔了。 燕沁将陌上川放到小白怀里,自己站起来拍拍手朝着玄鹤走了过去。 “陌上川”牌骷髅抱着自己的真身,感觉十分诡异。 那边吵吵嚷嚷一阵子,没多久就听见了玄鹤的哭声,再过了一会世界都安静了。 玄鹤老老实实地坐在玄独岸身边,悄悄地抹着眼泪。 燕沁回来接过孩子,自言自语道:“孩子太熊多半是找打,抽一顿就好。” 陌上川:“……” 总忍不住为自己的将来担心。 “师妹。”许志忽然抱着慕云过来,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东面,“那群人盯了咱们好久了。” 燕沁故作不经意地扫过目光,心下一跳。 那是一群临时结队的散修,看起来得有七八个人的样子,穿得不是同一的校服,大部分看上去很落魄,目光紧紧盯着这边,虎视眈眈。 “我估计是盯上我手里的月光草了。”许志低声道:“可能是之前拿出来给慕云榨汁喝的时候……” 燕沁咬牙切齿道:“你就非得这个时候榨汁吗!” “慕云吵着要喝,我就给她榨了点。”许志心虚道:“反正那么多全交上去也浪费。” 燕沁深吸一口气,将几个人都叫过来,一人给发了几张符,叮嘱道:“见势不好就抓紧跑,确认自己安全后再联系。” “媚娘,这几个孩子你多看着点。”燕沁嘱托道。 叶月媚点点头,“主人放心。” 燕沁对许志道:“他们要是敢硬抢就弄死他们。” 许志眨眨眼睛,“师妹你好凶残。”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不然等着被他们弄死?” 许志撸了撸袖子,目光灼灼道:“那还是咱们先把他们弄死。” 崇义秘境进来历练的做任务修士都有等级要求的,大部分是炼气期的修士,只有极少部分的筑基期,若非必要,筑基期和炼气期的修士是不会动手的,毕竟炼气期的看到筑基期的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上赶着打架? 在秘境里做任务而已,没必要把命搭上。 除非遇上特别凶残的不讲理的修士。 果然没过多久,那七八个散修就朝燕沁许志几人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散修剃了半边头发,另一边辫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辫,乍一看还挺酷。 “这几位小朋友,”那散修敷衍地冲几人拱了拱手,“我们几个路过,见你们几个小朋友带着一大包的月光草,担心你们护不住,特意过来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许志脸上浮现出几分怒色,他欲冲上去理论,却被燕沁拦住。 “愿闻其详。”燕沁微微一笑还了个礼。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一眼,带着几个小孩退后了几步。 那散修道:“不如咱们结伴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们要求不多,只需要分给我们半数的月光草即可。” “这……”燕沁故作犹豫,“可否让我和师兄商量一下?” 散修道:“自然可以。” 然而他身后的散修皆是目露凶光,贪婪的目光挡也挡不住。 “我看中这个女娃娃了!谁也不要同我抢!”一个蓬头垢面的修士猛地朝着慕云扑了过去。 为首的散修面色一变。 那边许志早抱起慕云,一脚将那修士踹开,将慕云塞给刀烨之后,举起自己的宽剑便同那修士打斗起来。 燕沁连连退后几步躲过了那修士的攻击,转头对刀烨几人道:“快走!” 说着,那块一直被她当做抹布的破烂布子陡然变大了十几倍,将剩下的几个修士拦住,自己不要钱一样洒出去一叠符,心疼得快要滴血。 那一叠符咒瞬间散开,将那五六个人围了起来,燕沁迅速地掐了十几个诀子,那层层符咒无火自燃,长长的金色符文从符纸上延伸而出,在几人上空编织得密密麻麻,燕沁猛地睁开眼睛,周身杀意弥漫,大喝一声:“落!” 那半圆形的巨大符文罩轰然而落,震得地面发颤,自下而上弥漫起浓浓的灰尘,燕沁白着脸后退几步。 另一边,许志逮着那个最开始口出狂言的修士狂揍,已经将人揍得妈都认不出来,那修士宛如一条死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浓浓的烟尘散去,燕沁看着圆圈内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人,趔趄着退后了几步。 最开始为首的那名散修口吐鲜血,眼睛直直地盯着燕沁,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他脸上满是震惊和不甘,颤巍巍地指着燕沁。 燕沁笑眯眯道:“呀,原来我这么厉害啊。” “噗”那修士被气得一口血喷了老远,竟是直接气绝身亡! 许志震惊地跑到燕沁身边,“我的天!师妹你原来这厉害的吗!” 一口气干掉了六个人…… 燕沁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慢慢气绝身亡的散修,满脸惊恐道:“我我杀人了?” 许志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啊,应应该算是吧。” 燕沁继续保持惊恐状:“师兄我害怕。” “我也害怕师妹。”许志咽了咽口水,“我好像把那个人打死了。” “咱们快跑。”燕沁白着一张脸,“快点。” 许志扭头就跑,跑了几步之后见燕沁还站在原地,不解道:“师妹快跑啊!” 燕沁欲哭无泪,“师兄我的腿不听使唤。” 老实巴交活了三十来年上辈子这辈子都是第一次杀人的燕沁内心有点崩溃。 刀烨等人没跑多远就收到了许志的传讯符,让他们在原地等他和燕沁。 没过多久远处便出现了两个相互扶持的步履蹒跚的人影。 刀烨和玄独岸赶忙迎了上去,本以为会接到两个身负重伤的人,结果这俩人别说重伤,便是头发都没掉一根。 燕沁抖着腿坐在了地上,靠着小白抱着陌上川,身上还在不停地打哆嗦。 刀烨不解道:“师姐这是怎么了?” 许志的情况比燕沁要好上一点,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你师姐她……一招杀了六个人。” 刀烨:“……” 陌上川和慕云:“……” 媚娘瑟瑟发抖的抱住了自己的小叶子。 燕沁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两只爪子,虚弱道:“我不仅杀了人,而且把我去年辛辛苦苦炼制的符全都撒了出去……我练了一年啊……” 慕云试探地问道:“师叔你炼了几张符啊?” “十二张,整整十二张我准备收藏的,我还在上面画了十二生肖,画得惟妙惟肖!”燕沁心痛到窒息,“全部白炼了!” “诶?那十二张符咒不是前年师父给你布置的作业吗?”许志纳闷道:“去年你又在上面添了几只狗啊猪啊又重新交了一遍的。” 燕沁一顿,后知后觉地想了起来:“……好像是哦。” 她垂头从袖子里掏啊掏,竟然还掏出来了一叠皱巴巴的符纸,长长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慕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勇敢的拿起了一张符纸,想看看师叔说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是什么意思。 小女娃娃踉跄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眼睛再次受到了重创! 比之前看燕沁刺绣还要震撼的重创! 旁边附身在自己尸骨上的陌上川瞥了一眼,痛苦地封闭了自己的神魂。 “这是一坨屎吗?”玄鹤凑上来问。 燕沁咬着后牙槽,皮笑肉不笑爱道:“不如你来试试?” 第五十三章 旁观者清 第五十三章旁观者清 然而这些都只是一个开始,路上陆陆续续有些看到他们是一群孩子便起歹念的修士,都被燕沁和许志打发了。 自然是避免不了手一哆嗦失手将人给杀死的。 燕沁和许志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实力。 “我是练气六层吧?”燕沁疑惑道:“说好的拼死厮杀呢?” 许志皱眉道:“怎么感觉杀人跟踩蚂蚁一样?” “师兄,历史教育我们,骄兵必败。”燕沁摸了摸下巴,“你用这么欠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志道:“如何不祥?” “感觉我们会变成蚂蚁的那种……不祥。”燕沁严肃道:“你还记得你这把剑从哪里来的吗?” “小时候我跟师父吵架自己偷偷跑去后山……后来,撒尿的时候看见的……”许志回忆道:“当时就觉得这把剑很威风,我就将它拖回来了。” 那个时候许志还没这把宽剑高,吭哧吭哧地将剑拖回来的时候黄大山和燕沁都惊呆了。 黄大山当时怎么评价来着? 哦,一块废铁,没事就拿着玩吧。 许志皱眉深思,“这难道不是块废铁?” “这块废铁削铁如泥,那些修士的剑一碰就断了。”燕沁幽幽道:“老头子当时根本就是瞎扯的,一点都不识货。” “啧啧,真是不识货。”许志格外赞同。 两人对黄大山的不屑之情更上一层楼。 “那你这块抹布呢?”许志问:“我之前一直以为它真的就是块能变大变小的抹布。” “它确实是块抹布没错……”燕沁讪讪道:“我用来擦鞋擦凳子的。” 比如每次看黄大山教训许志的时候,她一般都会拿出来擦擦自己想坐下的地方,有时候是木头凳子,有时候是块石头,有时候是树干…… 那年燕沁八岁,被黄大山罚画符咒,半夜悄悄溜到他屋子里将他的衣服给撕了一大块,后来苦于没办法毁尸灭迹,就当成抹布塞在袖子里了。 “老头子有这么好的东西?”燕沁疑惑道:“不可能吧,我当时才多大,一撕就撕下来了?” 师兄妹二人面面相觑,最后归结于误打误撞。 “师妹,其实我心中有个大胆的想法。”许志道。 “师兄,请你收回你那大胆的想法。”燕沁一本正经道:“先让老头子活下来再说。” 许志震惊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都:“师妹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其实我也是刚想起来……”燕沁叹了口气道:“不说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找独角兽吧,听说你把秘境之中长月光草最多的地方都薅光了?” 许志点点头,“还剩下一小片,要是师妹你也在咱们就一棵都不给他们留。” 燕沁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好魄力!” “不过这些天遇上的麻烦也不少。”许志看上去颇有些愁眉苦脸,“这一拨一拨的要来抢,咱们压根应付不过来啊。” 燕沁微微眯起眼睛,“不如这样……” 许志听着眼睛慢慢睁大,喃喃道:“师妹你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奇才啊!” “哪里哪里。”燕沁谦虚一笑,“这不是得为了师父不得已而为之嘛,我多数时候是个温柔的小姑娘。” 师兄妹两个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不是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看得其余几人嘴角微微抽搐。 身为清华宗根正苗红的传人,燕沁和许志完美地继承了清华宗的优良传统。 几人一路前行,甚至好运气猎到了一只幼年三尾兽。 燕沁拿着那三条尾巴道:“刚好可以做三条披风,三个小孩一人一条。” 玄鹤闻言望向她,大声道:“我要那条最大的!” 燕沁一挑眉,“说包括你了吗?” 玄鹤一噎,“我也是小孩!” “你不是我们清华宗的小孩。”燕沁恶劣一笑,“你不是鹤濑宗的小少爷吗?” 玄鹤被欺负地眼眶通红,干瞪了燕沁许久,最后郁闷地跑到了树下自己一个人坐着了。 玄独岸见状想要去安慰,被燕沁制止了,“你若是想你弟弟以后都是这种飞扬跋扈的性子你就去。” 玄独岸咬了咬牙,狠下心了来没有过去。 玄鹤自己在那里和众人泾渭分明,过了许久都没有人过来哄他,整个人顿时更加暴躁了。 “师妹,你何必跟个小孩子过意不去?”许志瞧着那小孩有些可怜,“慢慢教就是了。” 燕沁呵呵一笑,“教就是教,慢慢来在这里岂不是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许志看着燕沁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师妹你你手下留情。” 燕沁点点头,待过了半个时辰将人晾得差不多了,将陌上川交给小白抱着,自己朝着玄鹤走过去。 玄鹤坐在树底下,脸朝着树干,背对着众人。 燕沁背着手走过去,伸脚踢了踢他的屁股。 背对着燕沁的小孩眼睛微微一亮,但旋即鼓起了脸颊,抱着胳膊愤怒地瞪着树皮。 燕沁啧了一声:“少在这儿跟我拿乔,你再用后脑勺对着我就自个儿在这喝西北风,我们都走,不碍您大少爷的眼。” 玄鹤噌得一下站起来,转过身怒气冲冲地吼她:“你就是总针对我!” “我针对你?”燕沁一挑眉,嗤笑一声道:“哪来这么大脸啊你。” 玄鹤通红着眼眶,明明被欺负得厉害了,可是却水平不到家无力还击,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燕沁朝小孩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玄鹤气得落下了金豆豆。 燕沁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落泪还不如我们家的小姑娘。” 玄鹤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漂亮的小姑娘,顿时心下不服,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回去,金豆豆要落不落地挂在睫毛上。 “玄鹤,姐姐想和你认真谈谈。”燕沁将手掌放在了他的头顶,领着小孩到了树后,躲开了众人的视线。 陌上川眯着眼睛看向那边,压下心底微微的不爽。 燕沁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他本以为她会将那月光草精杀掉,结果收了做宠物,本以为带着这两个小孩只是顺手,结果现在开始认真教导…… 可是若真认真说起来,她做的最多余的事情就是牵着具突然从泥沼中冒出来的骷髅走在路上,甚至还和两个小孩兴致冲冲地教骷髅吃东西,即便是命悬一线的时候也不能将只相伴几日的骷髅抛下…… 若是身为旁观者,每每看到这种没有必要的善意,人们总是不屑一顾的,只当这人是个傻的做了多余的事情,可当这些善意切切实实落在自己身上,却又忽然觉得有些温暖了。 陌上川的目光扫过正和月光草精还有许志玩耍的慕云,扫过正在噼里啪啦暗中较劲的玄独岸和刀烨,还有正在教训玄鹤的燕沁,微微一哂。 就好像是忽然之间,身边就多了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人,那些原本像是在雾里花水中月的虚无缥缈的喜怒哀乐种种感情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他面前。 他从前觉得修仙一途注定是孤家寡人,所以即便是大多数时候是一人茕茕孑立,即便是一路孤身一人踽踽独行也不甚在意。 站在修真界的巅峰,他追求的是大道仙途。 可是骤然从云端跌落至泥潭,他却发现了许多从前不曾见过的风景,那些从前不屑一顾的常常忽视的被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陌上川现在仍然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这种东西,但是身为一个近距离的旁观者,甚至是被温暖和善意照拂着的人,他竟然觉得也不错。 至少,他不抗拒。 骨头架子沉思的时候依旧是一具骨头架子,简直比身为一个小哑巴还安全。 而在树后,燕沁正看玄鹤表演什么叫做涕泗横流。 这个小孩显然没有他哥哥那般强大的内心和坚韧的意志,如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脆弱地有些可怜。 也偏执地让燕沁想打人。 自以为是,觉得所有人都得围着自己转,认为别人对自己好是理所当然,心意不合就撒泼打滚找人哄……燕沁默默地叹了口气。 “玄鹤,你想长大吗?”燕沁问。 玄鹤止住哭泣,含泪点点头,“等我长大了就把你打趴下!” “好啊,我等着。”燕沁笑笑,“你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吗?” 玄鹤拧眉思索了一会,声音还有些哽咽,“等像许志那么高的时候。” “错。”燕沁认真道:“人要经历很多次成长,而第一次成长,是你认识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玄鹤愣住。 “玄鹤你要记住,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你打转,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燕沁觉得自己对个七八岁的小孩讲这些有点残忍,更何况这孩子也未必能懂,但她还是认真道:“玄鹤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必须要对你好,也不是所有人在你犯错误之后还会原谅你。” 玄鹤垂下脑袋,半晌才低声道:“所以,我爹爹才要杀我吗?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太不听话了?” 第五十四章 遭遇战 第五十四章遭遇战 “这我没办法评判,但是根据你哥哥说的,你爹根本就不是个好人。”燕沁道:“这点我没办法否认。” 对着个孩子讲他爹的坏话,燕沁觉得自己有点王八蛋。 但是她必须得让这孩子认清楚这个事实,否则到时候玄之泽一哄将孩子带回去杀了,到时候才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人的很多事情你现在根本知道的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不必在这件事情上太过执着。”燕沁道:“等你有能力调查的时候再去评判不晚。” 活在仇恨中的人是可悲的,不管玄之泽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若是玄鹤一直沉溺于这件事情出不来那才坏事。 “玄独岸对你这么好是因为你是他亲弟弟,这种好也不是理所当然,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回应人家,若是一昧地伤别人的心,再深沉的感情也会被消磨干净的。” 燕沁拿出破抹布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将他那张原本还算干净的小脸擦得灰扑扑的,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 “那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们?”玄鹤问道。 “啊,”燕沁仰头看了看天,漫不经心道:“就顺手救下来了,可能是有缘吧。” “哼,反正我们又不是清华宗的孩子。”玄鹤有些委屈的瘪瘪嘴,“你也一点都不喜欢我。” 燕沁被他说得心底一软。 这还就真真是个小孩子的想法。 你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单纯得要命。 她挑了挑眉道:“若是真不喜欢你我在悬崖的时候就直接将你踹下去了。” 玄鹤睁大了眼睛瞪她,“你果然是有这个想法的!” 燕沁有点想崩人设直接动手。 “那那如果我以后变成一个听话的好孩子……”玄鹤嗫嚅道:“你是不是能多喜欢我一点?” “你想让姐姐我多喜欢你一点啊?”燕沁满足地笑笑,“看不出来你还是挺喜欢我啊。” “你你……我可没这么说!”玄鹤别扭地转过头,正巧冲着燕沁露出了红彤彤的耳朵,还外强中干道:“你就说能不能吧!” 燕沁点点头,“能啊,当然能了,我最喜欢乖巧懂事的小孩子了。” 知心姐姐的谈话到此结束,燕沁本以为这会是玄鹤人生中一个质的飞跃,可不知道是不是刺激得有点狠了,自此之后玄鹤的人生朝着诡异的方向一路狂奔,离着乖巧懂事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事实证明,有些小孩就算是变得再好,那也和乖巧懂事沾不上半点关系。 经过燕沁的教育之后,玄鹤看起来收敛不少,至少表面上收敛了许多。 几人一路上还算顺利,众人经过磨合也变得默契了不少,尤其是燕沁和许志,玄独岸和刀烨。 刀烨和玄独岸都是属于有点底子勉强够看但是又因为年纪太小而受限的类型。 刀烨的路子沉稳缜密稳扎稳打,而玄独岸则是狠戾诡谲灵活多变,这般配合下来战斗力倒也不弱,甚至能隐隐超过燕沁和许志单独一人的时候。 不过两位少年平时都是属于话不多,一个总是脸上面无表情,另一个脸上永远带着和煦的微笑,反正都很模式化,这也算是另一种相似了。 燕沁暗地里同许志商量着,准备回去让老头子再收两个徒弟,要是老头子不教,他们两个教也是一样的。 然而这一次遭遇的人却是有点棘手。 燕沁和许志看着对面的金博轩和玄之泽,顿时想跑。 玄鹤认出了旁边的金博轩,悄声对玄独岸说:“那个人不是和爹……和玄之泽一起灭了那村子的人吗?他还带从那村子里带走了一个女人。” 燕沁听了一耳朵,心下微凝,金博轩带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莫不是陌上川的那位便宜娘? 玄独岸示意他闭嘴,这次的遭遇实在太突然,又或者金博轩和玄之泽已经盯上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双方人马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对上了,连藏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说对方只有两个人,但是很明显修为远在燕沁和许志之上,那金博轩甚至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了…… 要知道隔级如隔山,即便是练气十层和筑基一层,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压倒性的,是以越级挑战这种事情,除非你真的是天赋异禀,否则连想都不要想。 玄之泽的目光落在了玄鹤身上,自然也认出了他旁边那个救他离开的小心,只见他神色自若道:“多谢燕道友替我寻到了小儿。” 玄鹤回想起当日玄之泽屠村的场景,浑身的血液霎时冰凉,白着一张小脸看着玄之泽,被他眼中的恶意惊得退后了两步,躲在玄独岸和刀烨的身后。 “许兄,我们之间可真的是缘分。”金博轩微笑着对许志道:“看来我算的果然没有错,你便是能带我找到兄长的人呢。” 许志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只见金博轩指着小白骷髅道:“我兄长于四个月前不幸渡劫失败,身死道消,尸身落在修行之地的泥沼之内,可我们却遍寻不得,原来那泥沼深处是活泥,竟是将我兄长的尸骨从地底移动到了此处,还望许兄体谅我寻兄心切,现在只想带兄长的尸骨回去好好安葬。” 陌上川冷冷地瞧着这个之前见过几面的下层弟子,内心冷笑。 认他做兄长,也不怕折寿。 燕沁听着却微微犹豫,虽然金博轩的话处处都能对得上,但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金博轩见他们犹豫,继续道:“我兄长渡劫时右肋处有一致命伤口,若两位不信可以亲自查看。” 许志巴巴地跑过去瞧骨头架子了,而燕沁自然知道这处伤口,她心下一转,慢吞吞道:“既然二位都是来我这里寻人,所说也均是合情合理,我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对面的玄之泽和金博轩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不过,任何事情都不能听一面之词就下定结论,更何况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们自然是有情谊的。”燕沁看似苦恼的拱了拱手,微笑道:“不若这样,若他们愿意跟你们走,你们带走便是,若他们不愿,身为同伴,我和师兄自然是要调节一二的。” 至于怎么调节……这意思可就是帮谁不一定了。 玄之泽眸光一暗,金博轩脸色也不是十分好看。 两人都没想到两个练气层的修士胆敢对筑基期的修士公然挑衅。 结果自然是不会如二人的意,骷髅抱着小陌上川无动于衷,玄鹤恨不得离玄之泽远远的,甚至鼓起勇气对玄之泽道:“我不跟你走!我要去清华山!” 有那么一瞬间燕沁想直接把玄鹤扔给对面的玄之泽由他去自生自灭! 上来就把老巢报上名可还好! 行吧,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不管怎么着都得正面刚了! 上一秒大家还在笑眯眯地讨价还价,下一秒变故陡生! 燕沁对上了玄之泽,许志对上了金博轩,叶月媚刀烨玄独岸带着骷髅和小孩们一阵风似地就跑了个没影。 像话本里演的你不走我就不走咱们同生共死这种神奇的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清华宗身上,他妈的不走你留下来拖后腿么? 燕沁这次出来带了不少符,这次撒得比上一次还要狠,符咒的咒文直接将玄之泽困在了原地,然而不等燕沁念完诀子,一柄长剑直接破开了封印,裹挟着力风朝燕沁砍来。 燕沁剑术不精,但好歹被许志追着打过许多次,逃跑的技术还是勉强可以的,当下躲开这道攻击,召出抹布直直地往玄之泽脸上糊去,她手也未停,接连不断的法诀从口中念出,符文再次密密麻麻地缠绕住了玄之泽。 “爆!”燕沁低喝一声,整个人连连退后,巨大的爆炸声让燕沁有点发懵。 不等烟雾散去,爆炸中心冲出一人,虽然衣服被爆炸波及烧得焦黑,但是却只受了些小伤,当即两人又继续过招。 燕沁没有件像样的兵器,对上剑修着实吃了个大亏,脆皮法师血薄防御弱可还好? 燕沁几乎是被玄之泽追着打,但是玄之泽一时半会也无法脱身,燕沁仿佛一条滑不溜秋的鱼,既抓不到却又时时刻刻来缠着骚扰,耗得玄之泽怒火中烧。 另一边,许志对上金博轩却是实打实地没戏,两人同是剑修,金博轩尚且比许志高了不知多少,被金博轩压着打且毫无反手之力。 燕沁这边估摸着刀烨几人跑得差不多了,当即放弃了跟玄之泽的纠缠去帮许志,否则他们今日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两人合力一拼或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去追!”金博轩没有让玄之泽留下来帮忙,在他看来自己完全可以对付这两个小卒子。 玄之泽也不耽误功夫,径直朝着几人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燕沁瞅准机会,用破布将许志卷了过来,两个人急急退后十几米同金博轩拉开了距离。 “我本不欲与二位为难,为何你们就是不识相?”金博轩神色淡然,御剑漂浮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看着燕沁和许志,“我不欲伤你们性命,现在给你们机会去逃命。”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傻子才会真信了他的话。 黄大山说过,修士对战,宁可拼死一搏也绝对不能将后背留给敌人,否则你以为的生机便是彻彻底底的死期。 虽然黄老头喜欢瞎扯吹牛,但是这一条燕沁和许志还是深信不疑的。 斩草必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燕沁和许志默契地撞了一下胳膊肘,两个人迅速分开,一前一后夹击金博轩。 金博轩冷笑一声:“找死。” 第五十五章 少壮不努力 第五十五章少壮不努力 燕沁主要是给许志掩护,必要时候甚至能来一记绝杀,三人缠斗了半晌,竟是一时没能分出个高下。 燕沁和许志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但是燕沁依旧满场乱窜,不时搞一下偷袭,让金博轩烦不胜烦。 他对敌过这么多修士,倒是头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 金博轩心头火气,看准时机一剑刺穿了燕沁的肩膀,燕沁直接被那剑风甩了出去,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师妹!”许志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手中的剑路一乱,竟也被金博轩拍在了地上,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 燕沁捂着不断流血的肩膀,脸色苍白地望着朝两人一步步走来的金博轩。 “两位,自以为是和不自量力乃是敌对大忌,你们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们吗?”金博轩掌心慢慢凝聚起冷焰,他抬起手,笑道:“真是可惜呢。” “真是不好意思……家师只教过我们,硬打不过就阴死你!”燕沁话音刚落,将自己那沾满鲜血地手掌猛地拍在了地上,血液顺着金色的符文纹路迅速蜿蜒缠绕,血符冲天而起形成一个禁锢的符文罩,正巧将金博轩困在其中。 燕沁半跪在地上,绑着头发的破布绳被劲风吹掉,满头长发凌乱地浮在空中,她眼白血丝密布,口中念念有词。 “……你给我死!” 砰! 耀眼的血金色倏然炸开,燕沁被那力道炸得径直撞在了几十米之外的树上,许志下盘一些没有被推得那么远,但是也被牵连到再次吐血。 片刻过后,金色的血雾散去,爆开符文的地方干干净净,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许志刚要说话,就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一滴微凉的液体滴在他的鼻尖,他伸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黏腻。 待他定睛一看,惊呼出声:“师妹师妹!血雨!” “躲开那里。”燕沁的话音刚落,呼啦一声血雨倾盆而下,许志方才在的地方直接变成了一个血坑。 许志眼神惊恐地看了那血坑半晌,脖子僵硬地看向燕沁。 “这这是金博轩?”许志指了指那滩血水,声音有点打哆嗦。 燕沁白着一张脸,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股腥甜蓦地涌上喉头,她压了压没压住,血直接喷了出来,透过指缝顺着手背流到了手腕上,濡湿了一大片衣袖。 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只手拉扯着一样,燕沁恨不得此刻直接晕过去才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疼得她想掉眼泪。 “快走……去找……玄之泽。”燕沁大喘着气,径直往自己身上拍了两张符,吞了颗丹药,将内伤外伤暂且压住,气息勉强捋顺了。 许志受的伤也不轻,他吞了一把丹药,跑过来扶住燕沁,嘴里道:“师妹你这也太厉害了!方才我真以为咱们死定了!” “是差点死定了……”燕沁叹了口气,“我那符咒没背全,有一段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就随口编了几句,结果被反噬了……” 许志:“……这这也能忘?” 燕沁讪讪道:“要是没忘按理说都不会有血水留下,案发现场会很干净。” 许志:“……” 燕沁担忧道:“我们会不会被寻仇?” “应当不会吧。”许志不确定道:“都成一滩水了怎么可能知道是咱们做的。” “也是。”燕沁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爪子,面带痛苦道:“我真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女人!这双手好脏,啊啊啊好脏……” 许志抽了抽嘴角,“师妹,恕我直言,你演得好假。” 燕沁哼了一声,啪啪往两人身上拍了几张符,“走,再不去小崽子们就要被杀干净了。” “媚娘在应当能抵抗一阵的吧……”许志道。 燕沁点点头,直到片刻之后两人找到地方,发现只剩下玄鹤一人呆滞地站在原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两个人脸色一变。 “玄鹤,你哥哥他们呢?你爹呢?”许志焦急地问。 玄鹤好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没说话。 “玄鹤!”燕沁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将他的头打得偏了偏,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 玄鹤依旧没动静,燕沁还要再打被许志给制止了,“燕沁你干嘛!你也疯了吗!” 这时玄鹤好像才反应过来,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燕沁咬牙,揪住他的领子问道:“你哥他们人呢?” “半道上……我哥还有刀烨哥哥护着我,媚娘姐姐带着慕云和陌上川半道上跟我们走散了……玄之泽追了上来要杀我跟哥哥,我哥和刀烨就跟他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就不见了……呜呜……”玄鹤断断续续地讲清楚事情的经过,越哭越凶。 “别哭了!”燕沁吼了他一声:“玄独岸和刀烨为了护着你现在不见了,你还有脸哭!遇到事情只会哭!” 许志扯了扯燕沁,“快去找那俩孩子,半大不大的抵抗不了不多久。” 燕沁点点头,一边走一边道:“媚娘那里应该暂时不会有事,我看看玄鹤,跟上!” 她回头朝玄鹤又吼了一嗓子。 燕沁大部分时候脾气还算不错,但是一旦生气来还是很吓人的,饶是许志也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燕沁,你到底怎么回事?”许志皱眉道:“你别对小孩子这么凶。” 燕沁闷闷地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事怪我,我不该放他走的。” “当时什么情况我又不是知道,难道让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死吗?”许志郁闷道:“你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钻牛角尖。” 燕沁咬了咬牙,“走!” 一路上玄鹤都非常沉默,憋着眼泪不哭,燕沁也都是沉着脸,身上的伤又重了几分,肩膀处的伤口不停地冒血,她都快将身上的丹药吃完都没能止住血。 好在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玄独岸和……玄之泽的尸体。 玄之泽之前被燕沁伤了一点,现在却是已经死透,胸口处插着玄鹤给玄独岸防身的大刀。 这把刀是年前玄鹤生辰时玄之泽送给他的,最后竟是以这般方式还给了他。 玄鹤呆立在原地,看着伤痕累累的玄独岸低低地嘶吼了一声,朝着西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径直栽倒在了地上。 玄独岸几乎去了一条命,最后只能虚弱给燕沁指了个大概的方向,说刀烨重伤待在那里。 她原本以为叶月媚的幻境拖一阵,便是她和许志活不下几个孩子也能逃掉……谁知两个练气四五层的小少年竟然生生磨死了一个筑基期,当然也没办法忽视两人都是资质上乘根骨俱佳的原因,但是燕沁还是感到一阵后怕。 燕沁对许志道:“师兄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我先去找刀烨,然后去跟媚娘汇合。” 许志有些不赞同,“师妹你的伤太重了,我去找刀烨,你留下来吧。” “无碍。”燕沁转身便走,加持了疾行符之后转眼便消失在了原地。 许志无奈地叹了口气,学着黄大山的口吻道:“这犟驴脾气嘿。” 燕沁走到半道被迫停了下来,扶着树干哇得吐出了口黑血,黏腻的血丝挂拉在嘴角上,将她给恶心坏了。 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嘴巴,她又踢了踢脚下的土将那口黑血盖住,低低地骂了一声。 早知道以前就不偷懒了,现在真的是为之前的懒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所谓少壮不努力背书偷懒,老大徒伤被人打成狗屎。 燕沁缓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她发誓以后绝对安安稳稳待在清华宗不出来蹦跶了,诗和远方一点都不适合自己。 她一路上都在找刀烨,她贴在刀烨身上的符咒已经消失不见了,压根找不到半点他的消息。 燕沁心底焦虑非常,似乎是因为符咒反噬的原因让她迟迟静不下心来,她一路上感觉血都快吐干了。 燕沁忽然停了下来,蹲在一滩血迹面前,旁边丢着一把剑,她认出来是刀烨平日里十分宝贝的那把,平日里都不会离身。 燕沁的脑子轰地一下就炸了,脑海中闪过无数刀烨可能遭遇的惨事,握着那把剑踉跄了几下,靠在了树上。 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冷面寡言,但其实是最懂事的那个,她和许志都很喜欢这个小师弟。更何况他资质根骨俱佳,小刀子要是出了事黄大山估计得扒了她和许志的皮。 燕沁定了定神,没见着尸体不能随意下定论,说不定小子遇到什么危机情况先跑了也说不准。 她朝着一处看起来像是有人踩过的草丛走去,默默念了一遍清心诀,将体内乱七八糟紊乱的气息平稳下来。 一路上没有碰上其他人,反倒是越走越偏僻,林子中甚至还起了雾,迷迷蒙蒙地看不清晰。 燕沁屏息凝神,脚下都是小心翼翼的,冷不防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她眸光一冷就要动手,那人却径直将她扯到了树后,冰冷的骨爪捂住了她的口鼻。 燕沁震惊地看着将自己按在树上的骷髅,抓住他的骨头爪子,低声道:“小白?” 陌上川忍了这个比狗蛋好不了多少的称呼,沉默地点点头。 遥想几个月前,陌掌门连衣服上有根头发丝都无法容忍,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负担地顶着一副骷髅架子在人前面不改色了。 “你怎么在这里?蛋崽呢?”燕沁神色中带着一丝急躁。 陌上川此时自然没有办法回应她,只是在她手心中写了安全两个字。 燕沁再次震惊了,“小白你这智商增长的速度有点快啊,前几天还在啃鸡骨头呢。” 陌上川:“……”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异响,燕沁立马警惕地闭嘴,从树后露了个头,只见雾气迷蒙中有几个黑影慢慢地朝这边都过来。 “什么人?”燕沁小声问。 陌上川没办法解释,只是在她掌心写道:“杀。” 第五十六章 老大徒伤悲 第五十六章老大徒伤悲 燕沁默默抹了一把脸,不小心将手上的血抹到了脸上,血腥味差点让她吐出来。 陌上川这才注意到她肩膀上的伤和满是黑色血迹的衣袖,目光微凝。 他制止住燕沁想冲出去打架的动作,在她掌心写道:“待着,别动。” 然后整具骷髅轻飘飘地滑了出去。 饶是燕沁与骷髅朝夕相处多日,在这迷雾之中看到它漂浮在半空之中也是有点腿软的。 她不放心,还是露出头去看,结果之前那几个黑影都不见了,只剩下小白一个人……不,一具骷髅。 燕沁没心思管那些人去哪里了,问骷髅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叶月媚和两个小崽呢?可见过刀烨?” “……”陌上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走到燕沁身边,慢吞吞地写道:路过,见刀被一人带走,叶前去探查,两小在安全的地方。 燕沁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松,可这一松不要紧,之前被符咒和丹药强行压制住的大伤小伤内忧外患一齐爆发了出来,她腿一软一头便要栽到地上。 陌上川一把揽住她,骨头架子被坠地嘎吱作响,险些抻到筋骨。 燕沁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晕过去,谁知意识还是十分清醒,伸手抓住小白的骨头胳膊道:“疼死我了。” 陌上川凭借留在尸骨上的低微法力试图探查一下她的内息,却被一股强横了力量冲击了出来,整个骷髅不可置信地晃了晃。 燕沁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丹药想要吞,却被只骨头爪子捏住了。 ‘饮鸩止渴,多吃无益。’陌上川在她胳膊上写道。 燕沁快要哭了,她疼啊,吃药都不让吃! 她窝在骨头架子的怀里被硌得要命,还要被体内四处乱窜的气流冲击,整个人都在打哆嗦,手胡乱地抓住了骷髅的肋骨,嘟囔道:“完蛋玩意,身上一点肉都没有……好歹让我晕过去也行啊……硌死我了……” 骷髅身体一僵,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肋骨上拿开,骨指落在她的后颈处轻轻一捏,燕沁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等燕沁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片充满雾气的林子里了,自己靠在树上,旁边是具骷髅。 “小白……”燕沁哑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陌上川转头看向她。 燕沁现在披散着头发面色惨白,好似从哪里爬上来的厉鬼一样,干瞪着眼睛道:“扶我起来,咱们去找刀烨。” 陌上川有点生气地按住她乱动的肩膀,沉默地看着她。 ‘不许去。’他简明扼要地写道。 燕沁失笑道:“小刀子现在很危险,不能不去,小白你听话。” ‘你伤得很重。’陌上川继续写:‘去了也是添乱。’ 燕沁还是不肯放弃,正要同他争辩几句,忽然接到了许志的传讯符,“师妹,我已经和媚娘汇合,刀烨现在很安全,只是情况有点复杂,你先别着急,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燕沁:“……” 陌上川将她刚才乱动掉下来的草药再次给她糊了上去。 燕沁歪头看了那草药半晌,低声道:“谢谢你啊。” 陌上川的骨头爪子顿了顿,没动静。 “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把草药磨碎的。”燕沁盯着他骷髅头上雪白整齐的牙齿,“难道……” 陌上川:“啊!” ‘不是!’ 燕沁仔细想象了一下小白一只手往嘴里塞草药另一只手穿过肚子再接住的场景,有点……想笑。 燕沁打坐调息了一个时辰之后,脸色终于没有那么难看了,她睁开眼对骷髅道:“对了小白,之前没来得及问你,那金博轩真的是你弟弟吗?” 陌上川心底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不过是北敖宗一个下层的弟子,宴会上连明华殿都进不了的人也胆敢称是他弟弟。 不过仔细算起来,他似是见过金博轩的。 他与那金子宁是师承一人的同门师兄弟,而那金博轩是金子宁本家的人,世家大族那一套宗族亲缘关系错综复杂,硬是将差了几百岁的两个人凑成了表兄弟,认了也不怕折寿,当时金子宁还同他抱怨了一次。 这时他又听燕沁问道:“那你可是在他的刺激之下恢复了神智?” 陌上川勉强点了点头,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尸骨,他还想让燕沁将自己的尸骨带回清华山安置,待他现在的身体成年之后将尸骨炼化。 “那可否继续修炼?”燕沁道:“以后你这算是鬼修?骨修?还是能修炼出骨肉来?” 陌上川沉默,一概摇头。 燕沁不好再问,也不想问他与金博轩之间的“往事”以免惹他伤心,只是道:“那你跟我回清华山可好?清华山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灵气充裕人杰地灵……” 陌上川:本座信了你的邪。 风景秀丽景色宜人倒是勉强符合,灵气充裕那就是完完全全在胡扯了,清华山位于修真大陆最偏僻的西北角,根本就是灵气最稀薄的地方。 但是陌上川还是配合地点点头。 燕沁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盖骨。 陌上川捏住了她的爪子,心道能与一架骷髅这般亲近,燕沁也真真是个人才了。 燕沁想将手抽回来,一下没抽动。 微凉的指骨轻轻地划在她柔软的掌心,让燕沁整只胳膊都有点麻嗖嗖的。 ‘多谢。’ 轻轻的两个字让燕沁勾起了唇,她一把抓住他缩回去的骨爪,笑眯眯道:“那你打算怎么谢我呀?” 陌上川甚至燕沁一笑就没安好心,更知道她蹬鼻子上脸的功力,当下只能假装自己是一具废骷髅。 燕沁见骷髅装死心底直乐,伸手戳了戳他的肋骨道:“不如你快点修炼出人形啊,我看你骨骼清奇秀美,若是修炼成人形定然是位美男子,到时候要是合我眼缘,你以身相许入赘清华山怎么样?” 陌上川整个骷髅都僵在了那里,清心寡欲修炼了五百年的陌掌门既震惊于燕沁大胆轻浮的言论,又震惊于她对具骷髅都能说出以身相许这种话来,简直简直是……不知羞耻! 他忍不住回想起在幻境之中她趴在自己身上说的更加霸道轻浮的话,顿时整具骷髅都不好了。 幻境是人内心的真实反映,这个女修士果真是在觊觎着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尸骨都不肯放过! 燕沁不过是嘴贱调戏这骷髅几句,压根没想到骷髅内心的戏会这么多,当然更不会疯了想去跟架骷髅谈恋爱。 可奈何这世间便是有诸多的阴差阳错,此时此刻燕沁因为嘴贱图一时之快随便撩了一下,日后却不得不满含辛酸泪品尝今日种下的苦果。 燕沁说完哈哈大笑,甚至还假惺惺地安慰了骷髅几句,道:“你若不喜欢我记得日后化形时挑个丑一点的相貌,那样我便不会纠缠于你了。” 陌上川想起了自己当下的真实身体,顿时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噎得难受。 燕沁当真是个只看容貌不看内在的肤浅修士! 这般一闹腾,燕沁原本郁闷急躁的心情好上了许多,自己又再打坐恢复了半晌,终于能起身朝着刀烨许志等人的位置赶去。 却说另一边,刀烨一睁开眼便被一片雪白占据了视野。 他动了动身体,周围一片绵软,毛绒绒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倏然身下一动,一只巨大的狐狸脑袋转了过来,同他来了个面对面。 刀烨:“啊!” 这是何方妖物! 巨大的狐狸占据了整个山洞,那双清澈的狐狸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尾处甚至带了点淡淡的粉色。 非常的……可爱。 刀烨身受重伤,喉咙疼得厉害,但还是用沙哑的声音道:“是你救了我吗?” 巨大的狐狸头轻轻地点了点,炙热的鼻息喷了刀烨一脸。 刀烨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狐狸湿漉漉的鼻子,惹得狐狸一呲牙,露出了锋利的犬齿。 刀烨赶忙收回了手。 大狐狸又垂头轻轻地嗅了嗅他的脖子,身后的九条尾巴巨大而蓬松,直接将刀烨淹没在了狐狸毛中。 快要被憋死的刀烨挣扎着爬了出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道:“我叫刀烨,可有人来此寻我?” 大狐狸静静地瞧着他不说话,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他一口。 刀烨被舔得在它身上滚了一圈,艰难地从它身上爬了下来,冲它拱手道:“多谢狐狸你的救命之恩,但是我还有要紧事要做,以后你若是有难事可来清华山找我,告辞。” 刀烨拖着残躯败体往山洞洞口走去,刚一走到门口,便被一条巨大的狐狸尾巴卷住轻飘飘地带了回来。 大狐狸趴在山洞中央,九条尾巴像条大毛毯垂在身后,将刀烨卷回来之后就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瞧着他。 “狐狸,我真要走了。”刀烨也不恼,再次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次他走出了洞门一步,再次被大尾巴卷了回去。 刀烨:“……” 半个时辰后,趴在山洞不远处小山包后面的许志和叶月媚无语地看着刀烨第二十三次被卷回了洞内。 叶月媚无语道:“您师弟还真是执着。” “那大狐狸也十分执着。”许志叹了口气,“好歹那狐狸并不想伤他,咱们再等等,等他们玩够了再下去。” 叶月媚:“……” 月光草精不是很懂人类和狐狸的世界。 第五十七章 狐狸精 第五十七章狐狸精 等燕沁找到许志他们的时候,便看到叶月媚化作一株巨大的胖草在晒太阳,慕云和陌上川躺在媚娘的胖叶子上呼呼大睡,叶月媚甚至贴心地在两个小娃娃肚子上盖了叶子。 他们旁边,玄独岸正在打坐疗伤,许志正在教玄鹤功法。 燕沁和陌上川:“……” 所以他们担心了一路到底在担心什么? “小刀子呢?”燕沁问。 “刀子在跟只大狐狸玩呢。”许志指了指不远处的洞口,“你瞧。” 于是燕沁便看到灰头土脸的刀烨站在洞口,没多久一只巨大的尾巴伸出来缠住了他的腰,将人拖了回去,半晌后刀烨再次出来,再次被拖进去……如此循环往复。 “我见它没有伤害刀子的意思,就没有轻举妄动,到时候惹怒它把师弟给踩扁了就不太好了。”许志认真道:“师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等养好伤杀了那只狐狸,取了它的内丹剥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喝了它的血。”燕沁木着一张脸,沉默地坐在了巨大的月光草下,打坐调息。 许志:“……” “总觉得师妹自打见血杀人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威武雄壮了许多。”许志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这种大狐狸的肉吃起来口感怎么样。” 叶月媚抖了抖叶子没说话,心道你们两个人半斤八两都是无比凶残的人类! 洞内。 刀烨身上本就有伤,如此这般折腾让他几乎耗尽了气力,他白着嘴唇靠在洞壁上,同那只九尾狐对峙着。 “为何不肯放我离开?”刀烨微微蹙眉,“我与你无冤无仇,若你是要我报恩,直说便是。” 大狐狸狭长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眼尾的红痕颜色微深,片刻后,大狐狸口吐人言,陌生的声音在洞内响起,“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 刀烨自然不会傻到什么要求都答应,严肃道:“只要不违背道义伦常。” 大狐狸慵懒地吹了吹胡子,伸了个懒腰之后站了起来,一个庞然大物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山洞,刀烨被逼得蜷了一下腿。 长而柔软的白色绒毛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刀烨……刀烨有点想撸狐狸毛。 他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从狐狸的大尾巴上挪开,警惕道:“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大狐狸迈着步子走了两步,发觉洞内太过狭窄之后深感无趣,又将前腿交叠在胸前懒洋洋地趴下,冲着刀烨打了个哈欠。 刀烨被喷了一脸狐狸口水。 他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脸,趁着大狐狸不注意,悄悄地将手在它的毛尾巴上抹了抹。 大狐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他,过了好一会才接上方才的话,“你只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即可。第一,带我离开秘境。第二,十年之内助我化形。” 刀烨刚要开口,便见那大狐狸朝着自己呲了呲牙,“否则我就吃了你。” 刀烨:“……” 这只大狐狸要挟他,一点都不如清华山的兔子可爱。 燕沁师姐说过,必要的时候要能屈能伸,第一要务是保全自己的性命。 刀烨深以为然。 “那第三个条件呢?”刀烨冷静地问道。 “第三个条件要等我化形成功之后再说。”大狐狸眯着狭长的眼睛懒洋洋道:“反正不会违背道义伦常就是了。” 刀烨垂头思考了一会,年仅十一岁的小少年尚且带着些许孩童的稚气,但是眉眼间已经可以看出些许锐利,若等他长大,必然也是位俊美的人类修士。 大狐狸满意地看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狐狸爪子,顺了顺有些不整齐的白毛。 等大狐狸将两根前肢顺毛顺得整整齐齐十分令狐满意的时候,对面一直坐着的小少年才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我答应你了。” 大狐狸满意地眯起了眼睛,伸出了自己的毛爪子。“一言为定。” 刀烨的目光落在大狐狸藏在毛毛中的粉色肉垫子,伸出手掌同它轻轻碰了一下。“一言为定。” “外面的人类都是来找你的?”大狐狸问道。 “他们是我的师兄师姐还有师侄。”刀烨不自觉地朝洞口看了一眼,但是下一秒就被毛绒绒的九条尾巴占据了视线。“你不要伤害他们。” “本狐从不随意伤人。”大狐狸不屑地呲了呲牙,露出了锋利的犬齿,“倒是你们人类总是随意伤我们妖族。” 刀烨沉默片刻,“外面的人类都是好人。” 大狐狸吹了吹胡子,明显不信。 刀烨又道:“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 大狐狸冷哼了一声,过了一会才道:“本狐名为尚易,乃是罢了,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刀烨不解地看着它,“你为何会在这秘境之中?你自己没有办法出去吗?” 尚易闻言整只狐狸都变得有些暴躁,“还不是你们人类做的好事!若不是当初我下山中了你们人类的奸计,我先早已化形成功!” “那些人伤你是不对,但是你也不能以偏概全。”刀烨严肃道:“世界上有好人也必然有坏人,不能因为伤你的是人类你就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坏的” “你懂什么!”尚易暴躁地站起来,锋利的牙齿抵在了刀烨的脖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扎穿他的脖子。 刀烨被大狐狸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但他还是继续道:“就像你们狐狸也也有好狐狸和坏狐狸。”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狐狸轻嗤了一声,收回了锋利的牙齿,硕大的狐狸脑袋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就行了,你这个小人类可真是啰嗦。” 刀烨面无表情地闭上了嘴。 跟狐狸讲不通道理,还是兔子好。 大狐狸喷了他一脸热气,见他不说话便用爪子推了推他的肩膀,“你身上这么多伤,下嘴都没处下,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刀烨被它碰到伤口,整张脸疼得拧了一下,他向后退了退,低声道:“算是……仇人。” 玄独岸的仇人。 刀烨现在回想起之前两人和玄之泽的打斗都心有余悸。他之前一直以为玄独岸是个满心满眼都装着弟弟的同辈,可现在想起他对上玄之泽时凶狠毒辣的模样和他的手段…… 可以肯定的是,单单凭借他们两个练气四层是绝对打不过已经筑基的玄之泽的,但是玄独岸几乎是对玄之泽的弱点了如指掌,想起之前燕沁同自己讲过了事情,可以肯定的是玄独岸绝对是在鹤唳镇暗中观察了玄之泽很长时间了。 如此心智和手段,再加上超乎常人的耐力,玄之泽死在他手里也不算冤,生出这么一个儿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大狐狸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 他抬起爪子戳了戳他的脸颊。 刀烨抬眼看向它,便听狐狸道:“我可以帮你报仇。” 刀烨谨慎道:“有条件吗?” “当然有。”尚易道:“我怎么可能白白帮你。” 这还是只十分有原则的大狐狸。 刀烨哦了一声,淡淡道:“不必了,他已经死了。” 尚易失望地甩了甩尾巴,将自己团成一团,道:“明天早晨我同你一起离开,你若想打什么坏主意小心自己的脑袋。” 刀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点点头,倚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大狐狸悄悄地睁开了眼睛,见那少年蜷缩在角落里,浑身发着抖。 大狐狸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伸出尾巴将少年卷到了自己怀里,大度地允许他躺在自己的尾巴底下。 狐狸也不是只冷血狐,对人类的幼崽还是有一点耐心的。 翌日。 燕沁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耳边是清脆的鸟鸣声。 燕沁面无表情地瞪着正在吊嗓子的胖草,严肃道:“媚娘,请你记住你是一株草,而不是一只鸟。” “我的梦想是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媚娘一脸憧憬道。 “想要飞却怎么都飞不高?”燕沁差点唱出来。 媚娘生气地扭过头继续吊嗓子去了。 燕沁伸手戳了戳还在沉睡的小徒弟,低声道:“崽崽,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啊?” 此时陌上川的神魂正在舒服地温养,自然没办法回答她,但是陌上川留在骷髅上的一缕神识却十分清楚,他走过来在燕沁的胳膊上写道:‘无事,让他睡便是。’ 燕沁还是很相信小白的话,她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然后她便气势汹汹地去找许志,准备同他商量商量如何杀狐救人。 接着便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狐狸叼着她家小师弟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小师叔被狐狸咬死了?”慕云惊恐地看着刀烨的“尸体”,拽着许志的手道:“师父!” 许志撸起袖子就要拿剑去杀狐。 燕沁拽住跃跃欲试的许志,对他道:“小刀子还喘着气呢。” 大狐狸将刀烨放在了地上,沉声道:“他好像生病了,有点烫嘴。” 燕沁:“……” 虽然明白大狐狸想表达个什么意思但是“烫嘴”这个词很微妙啊真的不是因为嫌烫嘴才不吃吗? “狐狸精?”玄鹤一脸惊奇道:“这么大!” 燕沁谨慎地过去将刀烨拖了过来,交给了许志和叶月媚。 “伤太重发烧了。”叶月媚道。 燕沁看着那只大狐狸,道:“多谢你救了我家师弟,不知狐狸您怎么称呼?” “尚易。”大狐狸邪魅的狐狸眼扫了一眼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明白了为何像刀烨这么大点的孩子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看起来年纪最大的那两个伤得很严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可以但是内伤严重,另一个同刀烨差不多大的少年已经伤到了根骨,剩下的几个小的还有那株月光草精他几乎可以一脚一个没有任何负担…… 就这样的也敢来闯崇义秘境,可以说找死找得很及时了。 第五十八章 条件 第五十八章条件 叶月媚在医术方面稍微懂一些,加上她的叶子有很神奇的治疗功效,没多久刀烨就醒过来了。 听完刀烨不明不白就答应那只狐狸精三个条件之后,燕沁气得差点敲开他的脑袋。 “……我本不想答应,但是想起师姐说过必要的时候要能屈能伸,我顿时也不去计较那么多了……”刀烨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情绪,眼睛都微微亮起来。 燕沁艰难地捂住心口,扯了扯嘴角道:“那你可真棒。” 刀烨微微一笑,“师姐过奖。” 燕沁深沉地叹了口气,挽起袖子准备去同那只大狐狸谈谈,却被刀烨拽住了。 “嗯?”燕沁气势汹汹地低下头看着他。 “师姐,我都已经答应它了,击掌立誓了。”刀烨道:“不过是将它带出秘境,让它在清华宗待上几年罢了。” 燕沁瞪了他一眼,“这是只九尾白狐,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虽说妖族与十三洲来往甚少,现在统治妖族的就是九尾白狐一族,这只虽说还未化形,但是看这个头年岁也不小了,它一个不高兴就能把你给一口吞了。” “尚易心性很好的。”刀烨道:“我昨晚都失去意识了它都没伤害我。” “那是因为你烫嘴。”燕沁振振有词道。 “师姐……”刀烨垂下头,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刚刚退烧嗓子还哑着,这般喊她让燕沁登时强硬不起来了。 燕沁伸手指了指他,“算了。” 刀烨悄悄地勾了勾嘴角。 这么好大一只毛绒绒的狐狸,该养在哪里呢? 许志震惊地看着燕沁,“师妹,你就这么同意了?刀烨这小子胡闹你也跟着糊涂了么?” 燕沁一把搂过许志,低声道:“小刀子跟人家击掌立誓了。” 许志:“……他还真敢。” 击掌立誓受天道约束,若是有违誓言是要遭受所谓“天谴”的,毕竟有很多先例为证。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先去同那狐狸精交交手,我倒要看看这小妖精给小刀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燕沁愤愤道:“竟然还敢提三个条件,它怎么不上天呢。” 燕沁气势汹汹地去找大狐狸了。 刀烨闭上眼睛眯了一会,便听见玄鹤的声音,“刀烨哥哥,你没事吧?” 若说这群人里玄鹤小少爷看得上谁,恐怕也只有刀烨一个人了。 “无事。”刀烨面无表情道。 跟在玄鹤身后的玄独岸面带微笑,不急不慢道:“你也是命大。” 刀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玄独岸微笑,不闪不避。 玄鹤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总觉得下一秒这俩人要打起来了。 但明明昨天两个人还一起对付玄之泽的……想到这里,玄鹤又忍不住情绪低落起来,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小角落里,挨着大胖草坐下一起跟她晒太阳了。 玄独岸很快注意到了自家弟弟的情绪,不再与刀烨对着,自己离开去安慰玄鹤去了。 另一边,正跃跃欲试准备和那只大狐狸打一架的燕沁被陌上川摁住了。 陌上川沉默地指了指她肩膀上快要裂开的伤口,燕沁羞愧地低下了头,被骷髅牵着老老实实坐在了树底下不乱蹦跶了。 陌上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一圈半大不小的孩子,最大的两个方才都打得难舍难分,还能指望谁呢? 年过五百岁的陌掌门表示他的心很疲惫。 就这样,再次扩大的队伍继续进发,朝着最终的目的地走去。 月光草他们已经收集足够,并且可以保证其他的修士绝对不会收集的比他们还要多,至于具体的原因,还要说回几天前,燕沁让许志和叶月媚耍了个阴招。 许志带着叶月媚找到月光草生长地,暗中让她将剩下所有月光草的生气全部吸收殆尽,原本正在收集抢夺月光草的修士们瞬间懵了,因为一瞬间所有活着的月光草全部枯萎了! 被迫“残杀”同胞的叶月媚一边颤巍巍地指着许志痛骂你这个魔鬼燕沁这个魔鬼,一边兴致勃勃努力地吸收着生气,一人一草鬼鬼祟祟苟在草丛里,借着燕沁那块能够隐匿气息的破布,扼杀了无数修士的希望。 是以只要他们现在能够收集两块独角兽的兽皮,延寿丹绝对是囊中之物。 一行人走了五六天,才进入了独角兽的领地。 独角兽并不是燕沁想象中童话故事里有雪白马身额头上长角的漂亮神兽,而是一种又矮又胖黑色皮肤上布满了褶皱的东西,长着一张血盆大口,牙齿尖利,可瞬间刺穿骨肉,幼年独角兽有半人高,而一般成年独角兽有三米高,独角兽王估计还要更大…… 燕沁想象着一大坨会移动的黑色狗屎一蹦一蹦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场景,脸色微青。 还要扒皮…… 燕沁捏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符纸,微微叹了口气,来了一趟秘境,自己辛辛苦苦炼制了五年的符全部都扔进来了,要知道她才开始炼符才不到六年! 燕沁心疼地无以复加,像是通讯符疾行符这种简单好炼制也就算了,而剩下的那些才是宝贝啊宝贝。 一路上燕沁都神色蔫蔫的,除了日常观察自己的小徒弟醒没醒的时候勉强有点精神,大多数时候都是心不在蔫,和玄鹤也不吵嘴了,也不兴致勃勃地想要跟尚易那只大狐狸打架,也不去和许志讨论猎杀独角兽的事情,常常自己一个人发呆。 慕云懒洋洋地趴在月光草精的大叶子上,奶声奶气地喊:“师父,我要喝月光草汁!” 身下的月光草瑟瑟发抖,小姑娘狡黠一笑,换了个姿势趴着。 许志忙不迭失地去给自家宝贝徒弟榨汁去了。 燕沁托着腮看许志榨汁,道:“师兄你省着点,别到时交任务的时候不够了。” “肯定够的,我和媚娘第二次去的时候又带回来不少。” 燕沁:“……师兄,做人不能做得太绝。” “不是你告诉我要搞就直接搞死,别留口气到时候叫人来寻仇的吗?”许志不解道。 “啊,我说过吗?”燕沁迷茫地指了指自己。 许志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顺手糊了她一额头草渣子,“你这几天怎么了,这么没精神?” 燕沁神色飘忽道:“没事,只是觉得生活失去了希望。” 一想到回清华山又要开始练符,她就觉得人生黯淡无光。 可是这种话能说吗? 当然不能! 这一个两个小崽子都巴巴地盯着她,若是她上行下效,清华山的学风铁定歪得不能再歪。 向来不喜欢做人的燕沁这次难得做了个人,捡起自己少得可怜的责任心,将自己的痛苦深埋在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嘟囔道:“怎么捡了这么多孩子……” 许志笑了笑,“其实也挺好的,以前清华山就咱们三个人,这次回去一定十分热闹了。” 可怜单纯的许志现在还幻想着所谓的热闹安详,然而现实总是和幻想差着十万八千里,安安静静了十三年的清华山即将迎来最是鸡飞狗跳的十年,自此黄大山安静恣意的老年生活彻底荡然无存。 燕沁在这里跟许志唠了没一会,就被某具骷髅拎着去换药了。 燕沁神色恍惚道:“小白,我肩膀上的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换药了吧?” 骷髅假装没听见,继续给她换药。 “哎,我是说真的,现在都能抓兔子了。”燕沁认真道:“真没事了,别换药了,那草药抹上去可疼了。” 陌上川顿了顿,在她手心里写道:‘若不根治,恐留后患。’ 燕沁负隅顽抗,“不过就是被剑捅了一下,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燕沁的声音在骷髅头恐怖的逼视之下越来越低,最后消失不可闻。 陌上川给她抹好了药,将她的衣服整理好,看她那一头乱糟糟的还沾着草叶子,写道:‘将头发好好梳一梳。’ 燕沁一愣,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名字便脱口而出:“陌上川?” 第五十九章 自吃自醋 第五十九章自吃自醋 陌上川整个骷髅愣在了原地,骨爪停留在了她的衣领处,一人一骷髅“深情款款” 地凝视着对方,让不远处的许志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燕沁眼睛动了动,继续试探道:“在幻境之中的那个陌上川?天下第一美人?” 陌上川暗道大意,决定装傻到底,慢慢地缩回了手,学着骷髅之前的样子歪了歪头,每一块骨头都在试图表现出自己的疑惑不解。 但是燕沁脑子转得飞快,瞬间联想起一些事情,当即就将媚娘叫了过来。 “主人,你找我何事?”月光草精平时更喜欢用原形待着,她的本体本来就大,吸收了那么多同胞的生气之后变得更胖了,透明的叶子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肥得流油。 “当日在幻境之中你可是拉入了两个生魂?”燕沁问道。 叶月媚以为她要翻旧账,当即瑟瑟发抖,“是是的。” “别紧张,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燕沁微微一笑,道:“当时另一个生魂你是从哪里拉进去的?” 叶月媚茫然道:“跟主人您一起啊,当时你们两个挨得那么近,我自然是顺便拉进去的……” 燕沁慢慢勾起了唇角,“行了,没你的事了,去玩吧。” 大胖草颠颠地跑了。 燕沁微笑着看向骷髅,语气温和道:“小白?” 陌上川幽幽地看着她,以为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内心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便听她下一句道:“你原本真生得像幻境之中那么好看吗?” 陌上川:“……” “若真如此,我便不好强求你化形时变丑了。”燕沁叹息道:“白白浪费了一副好容颜啊,不过虽然你说自己不是陌上川,但那张脸可真是对得起天下第一美人这称呼了。” 陌上川心里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被燕沁气得提了一口气,他慢慢在燕沁掌心写道:‘曾有幸见过陌宗主一面,是以在幻境之中借了他的容颜与姓名一用。’ 燕沁了然,怅然若失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你说,要是我努把力,能追到陌宗主的可能性多大?” ‘不可能。’微凉的指骨在她掌心写道,力道微微有些大。 陌上川心中愤慨,这个女修士果然是觊觎他!轻浮! 燕沁一挑眉,笑道:“哎吆,小白你吃醋了呀?” 骷髅放在她掌心的手指一顿,然后收回了骨爪,坐在一旁沉默不理她了。 燕沁险些笑出声来,心大到调戏一个骷髅简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自顾自闷头笑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肋骨,“你生气啦?” 陌上川心中冷笑,呵,他怎么可能会跟一只蝼蚁生气,肤浅。 燕沁憋着笑一根一根地戳他的骨头,一边戳一边道:“好啦好啦,别生气,就算他生得再好看,芯子那也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头子了,我怎么可能想不开去招惹他呢。” 显然这句话典型地火上浇油了。 陌上川心道,你不仅在招惹这个芯子五百岁的老头子,你还在用手指一根根地戳他的脊梁骨。 手指被冰冷的骨爪抓住,燕沁无辜地眨眨眼睛,笑道:“白兄,咱俩好歹共患难一场,别这么小气嘛。” 被接连说老说小气的陌掌门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生气了。 燕沁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悄声道:“我看你在幻境之中那么有经验,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追到个美男子啊?说出来分享一下。” 陌上川拧眉,可惜他现在没有眉毛,只能在燕沁的掌心写道:‘你从何处看出我有经验?’ 竟然红口白牙毫无根据地污蔑他! 燕沁眯眼沉思了一会,道:“给我梳头发的时候,可撩可撩的,若不是我定力极好,说不定现在就闹着要嫁你了。” 陌上川回想起在幻境之中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对她所说的“定力极好”保持怀疑。 ‘不知。’他简洁利落地在她掌心写道:‘你年纪尚小,莫要想三想四。’ 燕沁啧啧了两声,小声道:“小气鬼,不说就不说呗,再说我好歹二九年华,正是清华山一枝花,可怜早早被师父剃了头发,当了尼姑出了家……” 陌上川忍无可忍写道:‘你不是佛修。’ “我当然不是佛修,我可是清华宗正经的嫡系传人,专攻符咒和丹药的,虽然说后者还没准备好吧……” 燕沁越说越担忧,又想起自家蛋崽迟迟不醒,顺便又想起了自己回去要炼符的事情,后者简直是对她的迎头痛击,她郁闷地仰面躺倒,手指不老实地戳着陌上川的脊梁骨,“愁啊愁,愁煞人呐” 陌上川坐在原地,木然地任凭她戳着自己的脊梁骨解闷。 陌掌门心道,古人有句话说得着实没错,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入夜,燕沁抱着自家小徒弟睡在胖草上面,临睡前还念念有词:“崽崽快点醒过来,回魂了回魂了……” 待众人都入睡之后,骷髅悄悄地走到燕沁旁边坐下,看了一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士和她怀里丑得惨不忍睹的小娃娃。 他凝神感受了一下这具骨架和自己身体的联系,确定神魂已经被滋养了不少之后,才伸出了骨指,轻轻地碰了一下燕沁怀里的小孩。 毕竟一直待在骨头架子里并不适合他修养。 片刻之后,坐在燕沁旁边骷髅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而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孩则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陌上川接着月光看了看依旧闭着眼睛的燕沁,伸出一只略黑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触感微凉。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蝼蚁。’陌上川在心里暗暗道。 燕沁的鼻尖微动,他赶忙收回了手闭上眼睛,等了一会之后才又悄悄地睁开眼睛,确认燕沁没醒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半晌之后,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动作而兀自恼羞成怒的陌掌门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进入了睡眠。 第二天清晨燕沁醒来之后,惊喜地发现自家小徒弟睁开了眼睛。 “崽崽!”燕沁轻声道:“醒了?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陌上川轻轻地摇了摇头。 燕沁松了一口气,抱住他的脸狠狠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后将小孩抱在了怀里,“崽崽你可吓死师父了!” 被迫埋胸的陌上川一言难尽地感受着自家师父平坦的胸膛。 燕沁抱着陌上川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颓丧,一天到晚就围着他转,嘘寒问暖生怕他有哪里不舒服。 于是陌掌门悲哀地发现,他曾经以真实面貌出现在眼前面前,结果被她百般警惕防备,他以尸骨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除了每天被欺负就是被调戏,兜兜转转到头来发现只有做燕沁徒弟的时候待遇才是最好的。 为了安全起见,陌上川还是将一缕神魂分到了那具骷髅上,以免燕沁察觉到什么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于是他更加立体更加全方位地感受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比如,只要徒弟搭理她,她就绝对不会分出半点精力去管其他的事情。 比如,小白想要跟她说话,只要徒弟出现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抛下小白颠颠跑过去。 再比如,最近跟小白讲话的主题全都是她的小徒弟怎么样怎么样…… 陌上川郁闷地生起了自己的气。 就这么一个又黑又瘦资质奇差还有哑疾的小孩有什么好的? 难道他堂堂修真界第一美人还比不过这样的? 又黑又瘦资质奇差还有哑疾的小娃娃闷闷地坐在地上,拒绝了自家师父共进午餐的邀请。 燕沁郁闷地去找小白诉苦水了。 陌上川骷髅拒绝了燕沁进行交谈的邀请。 燕沁诧异地挠了挠头,心道我已经这么不受欢迎了吗? 继而又想,是不是我最近太暴躁遭到了大家的孤立? 燕沁特意去玄鹤等人面前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欢迎,并且愉快地同玄鹤吵了一架,将小孩气得眼泪汪汪。 于是她坐在叶月媚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她的胖叶子纳闷道:“媚娘,小白和蛋崽怎么忽然都不肯搭理我了?” 月光草瑟瑟发抖,小心翼翼道:“可能是您说错话了?” “没啊,蛋崽从未生过我的气。”燕沁不解道:“莫不是小孩睡得太久变了性子了?” 叶月媚:“……” 燕沁戳了戳她的叶子道:“你之前不是说能治好他的哑疾吗?现在就快点开始吧。” 叶月媚点了点叶子。 “对了,先榨点汁给崽崽喝,美美白。”燕沁道:“你别整天晒太阳了,看看自己都胖成什么样了。” 这些天吃饱喝足每日舒舒服服晒太阳胖了好几圈的叶月媚幽幽叹了口气,“主人您果然嫌弃我了吗?当真是有了新欢就抛弃旧爱……” “你这都哪里学来的,”燕沁踢了踢她的胖叶子,“快点起来榨汁去。” 燕沁想尽办法想讨自家崽崽欢心,折腾得一大堆人都没法消停。 最后燕沁端着叶月媚榨出来的月光草汁跑到陌上川跟前,轻声细语哄道:“崽崽,来喝点好东西。”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那带着淡金色的透明汁液上,满脸写着拒绝。 “不是媚娘的叶子,是你师伯摘的那些干净的。”燕沁哄道:“乖,喝一点咱们就能变白了。” 陌上川狐疑地看着她,刚要伸手去接那杯子,一滴浓稠的黑色液体滴落进来,瞬间将草汁染得黑透,表面甚至浮起了黑泡泡。 燕沁一抬头,正巧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张在自家徒弟上方,锋利的牙齿离师徒两人仅有一臂之遥。 “师妹快躲开!”许志惊诧的声音在燕沁耳边炸开,让她的脑子嗡地一声停滞了一瞬。 第六十章孤男寡女 第六十章孤男寡女 一阵恶臭铺面而来,锋利的牙齿几乎是贴着燕沁的脸颊而过,给她的侧脸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燕沁几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在看到那牙齿的时候将眼前的小徒弟扯了过来,胳膊被那尖利的牙齿瞬间刺穿,下一秒黏腻的黑色液体混合着她的鲜血喷了出来,此时的燕沁甚至尚未感觉到疼痛。 温热的鲜血溅到了陌上川和燕沁的脸上。 陌上川明显地愣了一下,抬头去看燕沁。 燕沁脑海中正想着这他妈是谁的血,下一瞬一阵剜心钻骨的剧痛袭来,险些让她站不住。 “师妹!”许志大喊了一声,持剑插进了那独角兽的一只眼睛,独角兽怒吼了一声,却也因为吃痛松开了咬着燕沁胳膊的牙齿。 “快走!”许志拉起燕沁迅速离开了原地。 下一瞬独角兽巨大沉重的身躯落在了方才他们呆的地方,砸出了一个爆炸式的巨坑。 “快跑,都赶紧跑!”许志的目光瞥见不远处朝着这边狂奔的七八只巨型独角兽,声音都要劈开了,“快离开这个地方。” 正在晒太阳的叶月媚迅速将身上的慕云一卷,拔腿便跑。 另一边,巨大的狐狸尚易微微眯了眯眼,看了看尚且有些虚弱的刀烨,用嘴巴叼住了他的衣领将人甩到了自己的背上,也开始跑了起来。 笑话,他一只干净又高贵的九尾狐怎么能跟这般肮脏低等的独角兽战斗呢。 玄独岸和玄鹤紧紧跟在九尾狐后面,结果玄鹤不小心被地上的树枝绊了个跟头,玄独岸便要去扶他。 然而身后便是两只来势汹汹的独角兽。 “快走!”许志一把将玄鹤拎了起来,冲玄独岸吼道。 此时一只独角兽已经追上了他们,三人一下子便被冲开了。 数量众多体型巨大的独角兽排山倒海般而来,且速度奇快无比,一下子就将众人给冲撞地七零八散。 等燕沁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抱着小徒弟,身后跟着小白,其余人竟是连影子都没瞧见。 而他们身后还有最开始的那只独角兽紧追不舍。 燕沁双腿有些发软,之前受符咒反噬的伤尚且没好利落,还又被这独角兽咬了一口,那黑色的液体似乎带有毒素,眼前的景色渐渐地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试图用疼痛来保持自己的清醒。 然而收效甚微。 被她抱在怀里的陌上川看着燕沁苍白的脸色,心下微沉。 独角兽是凶兽,其口内分泌的液体含有剧毒,越是奔跑只能让毒素蔓延地越快,最后会让中毒者出现四肢麻痹,幻觉等症状,最后的下场就是被它吞入腹中。 陌上川操控着自己的尸骨赶了上来,骨指触碰到自己的眉心之后,他的元神瞬间进入了骷髅内,而这具小孩子的身体则再次陷入了沉睡。 此时燕沁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她眼前一黑,在奔跑中脚下一软便要跪扑到地上。 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觉地腰被什么硌人的东西紧紧箍住,然后整个人停止了下坠,被什么人抱在了怀里。 闭上眼睛的前一秒一片白色的衣角从她眼前划过,带着股淡淡的冷香。 白衣广袖华服的男子悬浮在半空中,怀里抱着晕过去的燕沁,燕沁身上还趴着个小娃娃。 独角兽见了血被激发了凶性,不断地朝着半空的男子怒吼。 半空中男子垂眸看了一眼怀里脸色苍白的女修士,眉头微皱,冷冽的目光落在了那头独角兽上。 那双清冷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一凝,无形的冰蓝色光晕一闪过后,地上巨大的独角兽瞬间便化作了飞灰,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怀里的人痛苦地拧起了眉,伸手抓住了他雪白的衣襟。 陌上川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燕沁的脸上。 苍白的脸已经开始隐隐发青了。 他又看向她肩膀上因为剧烈活动而被崩裂的伤口,无声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老实几天才愈合的。 燕沁那只被咬伤的胳膊几乎快要断掉,却仍旧强撑着抱了他一路…… 陌上川心神微动,抱着怀里的人转瞬间便消失了半空中。 耳边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燕沁有点费劲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大团火苗。 燕沁惊得想要跳起来。 下一秒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摁住了她,那动作看上去轻飘飘的却让她动弹不得。 燕沁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目光掠过从白色广袖中露出的半截干净白皙的手腕,最后落在了一张算是熟悉的脸上。 “美人?”燕沁沙哑着声音,顿了一顿才疑惑道:“小白?” 陌上川被她这称呼噎了一下,无论他以何种形式出现,燕沁总是能说出一种让他不顺心的称谓来。 “我这是……又进了幻境?”燕沁的脑袋现在还在晕着,恶心感一直萦绕不去。 “不是幻境。”稍稍低沉优美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耳朵有点发麻。 “我……我徒弟!”燕沁猛地瞪大了眼睛,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的境况,整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慌乱道:“我徒弟呢!” “他没事。”陌上川伸手扶住她,制止了她想要站起来的动作,最后目光落在不久前自己刚给她包扎好的伤口上,微微叹了口气。 很好,肩膀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燕沁扒拉着他的胳膊四处环顾,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熟睡的小徒弟。 燕沁瞬间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体上的伤痛,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右半边胳膊几乎没有一点知觉。 “小白……我的胳膊……”燕沁试图用左手拿自己的右胳膊,却发现左肩上的伤口也在流血,顿时不敢乱动了。 燕沁疼得泪眼朦胧,颤巍巍地用左手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右胳膊,语气悲怆道:“小白,废了吧?你不用瞒我……我手筋尽断,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练剑了对么?” 陌上川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燕沁抽泣了一声:“别骗我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陌上川:“……我记得你不是剑修。” 燕沁尴尬地停止了表演,语气冷漠道:“哦,是的呢。” “一颗续骨丹便可将你的胳膊接上。”陌上川语气平静道:“而且只是骨头断了,筋未断。” 燕沁面容扭曲地看着他,“我没有续骨丹,你有吗?” 陌上川:“……没有。” 曾经富有到无法计量的陌掌门未曾想到有一日会因为一颗续骨丹而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疼。”燕沁抽了抽鼻子,红着眼角道:“我要回家找师父。” 不等陌上川说话,便听她使劲磨了磨后牙槽,“然后狠狠打那个臭老头一顿!为了给他要一颗延寿丹容易嘛我!” 陌上川伸手箍住她试图乱动的肩膀,语气淡漠道:“你且忍耐一下,这草药明早便可见效。” 燕沁稍微一转头便同他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呼吸微微一滞,赶忙退了一下。 “小白你别顶着人家陌宗主这张脸对着我,太有冲击力了。”燕沁咽了咽口水,艰难道:“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一个禽兽的激动之情。” 陌上川:“……” “你莫要乱动。”他微微蹙眉,伸手要拉开她的衣襟,想要将她崩裂的伤口再敷层草药,却被燕沁敏捷地躲开了。 “我给你换药。”陌上川一脸严肃道。 燕沁挑眉看着他,语气真挚地问道:“小白你知道孤男寡女火堆夜深人静一人拉开另一人的衣襟换药,下一步要发生什么吗?” 陌上川眉毛蹙得深了一些。 燕沁深深地叹了口气,用看无知纯洁小少女的目光看着他道:“尤其是你这么……嗯,貌美如花的男子,不合适你懂不懂?” “之前一直是我给你换的。”陌上川淡定道。 燕沁一噎,耳朵尖有点发红,怒道:“你之前顶着个骷髅架子你爱怎么换就怎么换,现在现在怎么能一样!” 很好,他的真身不仅比不过那个黑瘦的狗蛋,现在连具骷髅都比不上了。 陌上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自己可以吗?” 燕沁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断掉的右胳膊,吸了吸鼻子,悲壮地摇了摇头。 “过来。”陌上川拿着手里的草药道。 燕沁悲愤地挪了挪屁股挪到了他跟前。 陌上川面不改色地扯开了她的衣襟,动作十分流畅自然。 燕沁疼得浑身打颤,压根没了心思去关心乱七八糟的事情,使劲咬着下嘴唇,渗出血丝来都没注意。 陌上川的目光扫过她死命咬着的嘴唇,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燕沁吃痛松开了牙,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陌上川看着她咬得惨不忍睹的下嘴唇,道:“嘴唇咬破了。” 燕沁想拍开他的手,奈何两只手都负伤动作不便,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 “你先把手拿开。”燕沁一边被他捏着下颌一边泪汪汪道:“疼……” 陌上川松开手,低头给她敷药,淡淡道:“不许再咬着了。” 第六十一章 照顾 第六十一章照顾 “哦。”燕沁恹恹地应了一声,没消停一会就嚎了一嗓子:“小白你轻点!疼疼疼” 陌上川手法熟练地给她包扎好,又仔细地将她的衣襟整理好,修长微凉的手指擦过她的脖颈,让燕沁差点跳起来。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鼓了鼓,一把压住她没受伤的胳膊,冷声道:“别乱动。” 燕沁以控诉的目光瞪着他,一脸严肃道:“小白你这是在勾引我。” 陌上川嘴角抽了抽,“没有。” 燕沁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微笑道:“不用不好意思的。” 陌上川:“……真没有。” 燕沁努力地不去想疼得要命的伤口,拼命地满口胡扯,“你就是,你长得这么好看就是小白好疼啊,你到底给我敷得什么东西!” 燕沁疼得想打滚,脸色惨白,声音都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 陌上川将她扯进自己怀中紧紧地箍住,另一只手固定住她两根受伤的胳膊,沉声道:“这是幻觉,独角兽粘液的余毒,其实你根本没有这么疼。” 燕沁疼得脑袋嗡嗡作响,带着哭腔道:“你骗我,我快要疼死了!” 陌上川任由她将头在自己的颈窝处乱蹭,蹭了一脖子的汗水和泪水。 “小白……疼……”燕沁死死咬着牙道:“疼死了……” 陌上川低声道:“半个时辰之后便好了。” 燕沁张嘴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陌上川浑身一僵。 燕沁咬得并不疼,但是陌上川却被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给包围,让他罕见地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缓声道:“松口。” 燕沁脑子里一团乱麻,身体上的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她原本就极其怕疼,加上这毒液的作用,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然而那声音低沉冷冽,奇异地让她冷静了些许。 她松开嘴,目光落在那形状漂亮整齐的牙印上,带着哭腔道:“我咬得还挺好看的……” 陌上川:“……” 陌上川想捏着她的后脖颈将人直接扔出去。 “小白,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啊?”燕沁如同死鱼般靠在他身上,惨白着一张脸问道。 “一刻钟。”陌上川淡淡道:“身为修士,如若这点痛都承受不了,如何成就大道。” 燕沁以一种苍凉的目光直视前方,空洞的神情生无可恋,“谁他妈要成就大道,我最大的梦想就是筑基,以不老的容颜活他个一二百岁。” 陌上川纵横修真界多年,真真是头一次听到一个修士说自己最大的追求是筑基的,当真是……长见识了。 燕沁疼得哼哼唧唧,估计连自我意识都已经控制不了,说话只凭借直觉,若是放在平时,估计被打死她都不会跟一个相识不过十几天的修士说这么多真话。 陌上川任凭她用唯一有知觉的左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将那衣领扯得乱七八糟。 “我……我这算不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燕沁喃喃道。 陌上川心道,你还真敢说,也不怕被我一指头给捏死。 “能死在你怀里……”燕沁虚弱道:“我这辈子值了……我死之后,请将我和上品灵石葬在一起……当然别忘了放美颜丹……” 陌上川忍无可忍道:“闭嘴,你根本不会死。” “不,你骗我,我一定会被疼死的。”燕沁愤愤道:“你一定是在外面有别的小母狗了!连上品灵石都不给我花了!” 陌上川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怎么不知道独角兽的毒液能让人的戏这么多呢? 他冷酷道:“有也不会给你。” 燕沁又想抬胳膊,被他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攥住她的手腕威胁道:“你若再不消停我便将你和你徒弟扔在这里。” 燕沁委屈地瘪了瘪嘴,睁大眼睛干巴巴地瞪了他一会,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里,不说话也不动弹了。 陌上川有点气又有点想笑,原本聒噪的空气倏然变得安静,让他有些不适。 片刻之后,他低头看向燕沁那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声道:“燕沁?” 怀里的人扭了扭,还是没动静,一句话都不说。 陌上川失笑,“我又不是让你不说话。” 燕沁满吞吞的抬起头来,控诉道:“小白你方才凶我。” 陌上川:“……” “你以前从不跟我说一句重话。”燕沁继续道。 陌上川回想了一下“以前”,发现除却在幻境之中外,他都是处于口不能言的状态,如何跟她说话?更别提所谓的重话……这个女修士真的是 “你果然是在外面有小母狗了。”燕沁万念俱灰道:“罢了罢了,我还是早早领着孩子回清华宗,咱们好聚好散……” 陌上川木然地听着,拒绝接话。 就这般好不容易熬过了半个时辰,燕沁终于停止了胡言乱语,闭着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陌上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燕沁若是闹腾起来,简直比他进阶都让人心累。 他伸出手将她脸颊上散落的头发拢到了耳后,手指忽然一顿。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别人的容忍度这么高了? 若是放在从前,莫说是有人靠在他怀中,便是靠近他一尺他都会感到不舒服,当然后来随着他修为渐深,别人也轻易不敢靠近他。 至于燕沁……大抵是平日里作为小孩子被她抱来抱去的习惯了,两个人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一起,是以这般亲近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习惯当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更何况,燕沁并不令人讨厌,毕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在意是骗不了人的,燕沁是真的十分在意自己的小徒弟,这种师徒之间的情谊他从未体验过,却并不会反感。 燕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她使劲眨巴了眨巴眼睛,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试想一下若是你一大早晨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一个绝世美人抱在怀里,那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小白?” 陌上川睁开了眼睛,对上燕沁清明的目光,顿时放下心来。“你醒了。” “啊,醒了。”燕沁试着动了动,全身虚软酸痛,然后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夜自己发疯的情形来,一言难尽地看着陌上川,讪讪道:“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陌上川:“……不辛苦。” 但是总觉得这对话有哪里不太对劲。 燕沁道:“你这是化形成功了?” “没有,只是暂时的。”陌上川道:“大约只能维持五天左右。” 强行凝聚出元神实体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当时的情况迫在眉睫,只是这样做对元神的损耗极大,估计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会陷入沉睡之中。 燕沁软趴趴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恹恹道:“小白,谢谢你救了我们。” 陌上川只不过是自救的时候捎带上了她,却被她这般认真地道谢…… “不客气。”陌宗主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道谢。 “那要不要我以身相许?”燕沁眼睛忽然一亮,“你可以入赘清华宗。” 陌上川:我谢谢你了。 “真不用客气。”陌上川竭力让自己不做出欺师灭祖的行径,总觉得燕沁每句话都在疯狂地作死。 燕沁失望地叹了口气,“唉,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一点都不可惜。 陌上川拿过她的右胳膊,发现伤口已经止住血了,道:“独角兽的牙齿内可以分泌毒液,你的伤一时之间没有办法痊愈,需要续骨丹。” 燕沁皱眉,“老头子好像有,等回清华宗再说吧。对了,那只追我们的独角兽呢?” “不知道。”陌上川面不改色地摇摇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说不定能猎张皮呢。”燕沁心痛道。 “你想要延寿丹?”陌上川问。 “呃……”燕沁狐疑地瞧着他,心道他如何知道? “昨夜你自己说的。”陌上川道。 “哦。”燕沁抿了抿唇,道:“确实需要,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奖励。” “因为你师父?” “嗯。”燕沁点点头,却并不多言。 一向能说的燕沁这种时候却格外沉默。 似乎只要是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她总是会抗拒与别人分享,如同之前她写自己的名字,说起那个神秘的‘长安’,她总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让人窥探到自己的内心。 这与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模样相距甚远。 真是一个复杂的人。 “小白,你帮我拿张传讯符出来。”燕沁道:“我得跟其他人联系上。” 陌上川点点头,伸手从她的袖子里掏出了所有的纸符,发现只剩下了她珍藏的十二张生肖符咒,其他的估计是在奔跑的路上全都丢了。 更别提传讯符了。 燕沁如遭雷击,心痛到滴血。 “完蛋了。”她语气悲怆道:“我们成了失联人员了。” 她现在伤了右胳膊,根本不可能现场炼制符咒,身边带着个不谙世事的小娃娃和随时变回原形的骷髅…… “不知道师兄他们怎么样了。”燕沁喃喃道。 但是燕沁若是知道许志现在的处境,估计会拖着残躯去打死他。 第六十二章 讨价还价 第六十二章讨价还价 许志和玄鹤围着一头自己撞死的独角兽转了一圈。 “它它就这么自己撞死了?”玄鹤不可置信道。 “嗯,真一头撞死。”许志为难道:“这可怎么扒皮啊,看着皮老厚……” 玄鹤试着伸手戳了戳那只死掉的独角兽,“不可能,除非你有玄阶的法宝” “像这种的吗?”许志举起了一把通体莹白的长剑。 “啊!”玄鹤震惊地望着那把剑,道:“你竟然有这种上品阶的法宝?” “刚刚捡的。”许志不解道:“我还差点被绊倒呢。” 玄鹤:“……” “这么好的宝物怎么会被随随便便遗弃在地上?”玄鹤依旧震惊。 “没事,一大袋灵石还能随随便便被遗弃在地上呢。”许志无所谓道:“总有一些眼瞎的看不见嘛。” 玄鹤:“……” 许志耍了花把势,然后迅速地将独角兽的皮扒了下来,强忍着恶臭将皮裹巴裹巴扔进了纳戒之中。 两人一路前进,玄鹤由一开始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渐渐转变成了麻木和漠然。 大概有些人天生运气就比较好吧。玄鹤艰难地说服自己。 随便选一条路就是条宽阔安稳的大道…… 随便停下来就能找到吃的…… 随便…… 直到他们再次遇见了一头独角兽,而且是一头死掉的独角兽。 旁边还多了两名修士的尸体。 “估计是因为内斗两败俱伤。”许志忍不住叹息摇头,“明明再去找一头就好了,何苦落至如此地步,白白便宜了路人。” 于是路人许志很欢快地扒了这头独角兽的皮,顺带着从那两名死去的修士身上搜集了不少灵石和法宝。 末了许志挠挠头,“事情是不是太顺利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咱们就可以去交任务了?” 玄鹤木然地点点头。 “那咱们先去找其他人,大家汇合之后再出秘境。”许志心情非常愉悦,忍不住拍了拍玄鹤的脑袋,“小子,听说你欺负过我师妹?” 玄鹤震惊地看着他,悲愤地怒吼:“到底是谁欺负谁!我欺负她?你好意思说得出口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许志没想到这孩子的反应这么大,也没见燕沁对他做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啊,为何听上去像是受了莫大的欺压? “我的意思是,一开始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志认真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师妹这人比较记仇,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玄鹤生无可恋道:“我已经知道了。” 何止是比较记仇! 简直是睚眦必报! 不过……玄鹤看向许志,“你不是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一伙的?” “我是呀。”许志微笑道:“我要是不和她一伙不就变成被欺负的吗?” 玄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会将你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师妹的,你放心好了。”许志笑眯眯道。 “魔魔鬼!”玄鹤感觉自己幼小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欺骗。 另一边。 就在许志和玄鹤一路走一路捡漏的时候,玄独岸正背着刀烨艰难地跋涉在弯曲的山道上。 而尚易则直接缩小成了拳头大小,挂在刀烨身上,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之前尚易保持原形,一只皮毛雪白极其罕见的巨型九尾狐走在路上还是很引人注目的,在接连被三波修士攻击之后尚易终于不胜其烦,缩小了身形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人类总是贪心不足的,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改变。 他懒洋洋道:“小子,你跟刀烨不是互相看不顺眼吗?不如你将他丢掉,或者我将他吃了,我护着你出秘境怎么样?” “然后换我替他完成你的条件?”玄独岸勾了勾唇。 “自然。”尚易呲了呲牙,“你不觉得带着这么个累赘赶路太过辛苦么?” “还好。”玄独岸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燕姐姐救了我跟小鹤,我不能将她师弟弃之不顾。” 尚易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人类是不是谎言说得多了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玄独岸目光微凝,“你什么意思?” “你跟你那所谓的弟弟压根就没有血缘关系,还逼着自己整天作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你们人类可真有趣。”尚易恶劣地笑了笑,“怎么样?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帮你把那个‘弟弟’也给杀了,可好?” 玄独岸停下了脚步,将一直背着的刀烨放在了地上,向来带着微笑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整个人周身的气质一变。 就像是从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疼弟弟的好哥哥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恶鬼。 玄独岸冷嗤了一声:“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尚易踩在刀烨的胸口上,迷你版的九尾巨狐看起来就像个雪汤圆,但是说出来的话并不讨喜,“那你处心积虑还要留在这群人中做什么?格格不入的滋味并不好受吧?” 玄独岸蹲下来同拳头大的小狐狸对视,“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去完成你和刀烨的交易,我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咱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子,你威胁我?”尚易狭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那我就拉着刀烨一起死。”玄独岸微微一笑,阴蛰的目光落在刀烨身上,“这位的身份可不简单,你若是承担得起后果动手便是。” 尚易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玄独岸也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一人一狐之间蓄势待发,刀烨的声音忽然在两人中间响起:“你们要打的话离我远一点。” 玄独岸:“……” 尚易:“……” 一人一狐紧紧地盯着面色苍白的刀烨,玄独岸阴沉着脸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玄独岸的逼视中掏出了一张传讯符,念了个诀子让它燃了起来,“师兄,我同玄独岸还有尚易在一起,安全勿忧。” “……”玄独岸目光警惕地看着他。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回去。 尚易踩了踩他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了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人类的小崽子就交给人类的小崽子去应付,他只是一只高贵单纯的九尾狐,什么都不懂。 “玄鹤不是你弟弟。”刀烨冷声道。 “你果然听到了。”玄独岸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目光变得冷漠阴蛰。 “你和玄之泽之间的仇恨与玄鹤无关,你为何要将他扯进来?”刀烨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何要对他那么好?” 刀烨垂眸看着胸前拳头大的小狐狸,忍无可忍地伸出手撸了一把,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 落在玄独岸眼中那边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与你何关?”玄独岸冷笑道:“就算说了,像你这种人也永远都不会明白。” “你还没说。”刀烨一本正经道:“你若是不说明白,我是不会让你和玄鹤一起进清华山的。” 玄独岸目光一凝,“真是多管闲事。” 刀烨挣扎着坐了起来,尚易冷不防从他胸口处滚落,幸好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 “师姐待你与玄鹤这般好,你不该利用她。”刀烨目光锐利道。 “这会师姐师姐叫得亲密,若是你那师兄师姐知道自己的小师弟是易和宗离家出走的小少主,你猜你能不能继续留在清华山?”玄独岸似笑非笑道。 刀烨冷着一张脸沉默了下来。 “只要你不干涉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帮你保守秘密。”玄独岸笑眯眯道:“如何,小少主?” “你如何知道?”刀烨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这你就别管了。”玄独岸注意到自己叫他少主时他眼底的厌恶,便改了称呼,微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亲爱的师兄师姐不利的。” “你最好能说话算话。”刀烨冷冷地盯住他。 “那是自然。”玄独岸微笑。 两个小少年几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肯各退一步,对彼此的厌恶和警惕成功地更上一层楼。 对峙过后,玄独岸面不改色地朝着刀烨伸出手,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师兄师姐。” 刀烨冷着一张脸没有动作。 玄独岸弯腰俯身道:“小少主,说实话,你与我那个少爷弟弟比起来还真是半斤八两呢。” 刀烨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拧眉盯着他,厌恶道:“不许叫我少主。” 玄独岸一挑眉,勾唇一笑,“哦?那叫你什么?小刀子还是阿烨?” “闭嘴!”刀烨很久没有生过气了,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像玄独岸这般每句话每个字都踩在他红线上的人了。 玄独岸淡淡道:“阿烨你何必如此生气,毕竟我们可都是知道彼此小秘密的人。” 刀烨冷着一张脸甩开了他的衣领。 住口。 鬼才跟你知道彼此的小秘密。 最终还是玄独岸背着刀烨继续上路,只是这一次彼此的心情都有了极大的差异。 之前两人不过是互相看不顺眼,不愿搭理不搭理便是,可是现在自己的把柄都被握在对方手中,即便是不想搭理也不得不时刻关注警惕着对方了。 尚易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毛爪子,趴在刀烨的肩膀上,看着少年紧绷的侧脸,心道人类可真是种复杂的生物。 他以为两个人能打起来,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吃掉其中一个了,毕竟这两个人都是十足的好根骨,上品的单灵根简直大补。 可惜啊可惜。 第六十三章 道侣与修炼 第六十三章道侣与修炼 燕沁被胳膊和肩膀上的两处伤折磨地痛不欲生,毕竟两只胳膊都没办法动,连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骷髅架子能暂时化为人形,帮她解决了这个燃眉之急。 陌上川一连喂了她三根鸡腿,终于扬眉吐气报了之前被塞了三根鸡腿的奇耻大辱。 “我还想吃跟鸡翅。”燕沁笑眯眯道。 陌上川拿起鸡翅,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了报仇雪恨的快感,反倒生出了一股郁闷。 “我家崽崽最喜欢吃鸡腿了。”燕沁一边吃一边道:“可惜他不喜欢吃鸡翅,简直丧失了人生一大乐趣。” “先咽下去再说话。”陌宗主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边的油腥。 燕沁险些被噎死。 她贼心不死道:“小白,请问你缺道侣吗?” 陌上川后牙槽有点发痒,他的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谢谢,不缺。” “可我也没见过你的道侣呀。”燕沁疑惑道。 “我没有道侣,也不缺道侣,明白了吗?”陌宗主的心灵十分地疲惫。 “哦”燕沁拖长了声音,“我也没有道侣,很缺一个道侣。” 陌上川:“……” 燕沁看见他吃瘪心里就十分开心,哪怕只是开口调戏一下嘴上占占便宜,她向来会自己找乐子,否则也不会老老实实跟许志还有黄大山在清华山窝上十三年。 一开始陌上川还会十分在意,燕沁这般不拘小节言语轻浮简直是女修士之中的异类,可一段相处之后他便发现是燕沁在耍着自己玩。 燕沁嘴上说得越多,那越说明她不在意,或者只是临时兴起想要找点乐子耍,若是她真有此意,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可是即便只是听她说说陌上川都想动手打人,盖因为此人言语之轻浮,举止之放纵,已经完全超过了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这边燕沁已经说到两个人的孩子可以取什么名字了。 “最好先生个儿子,再生个女儿,哥哥叫铁柱,妹妹叫翠花,怎么样?”燕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不……”陌上川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他现在终于相信当初燕沁给自己取‘狗蛋’和‘黑蛋’真的是随口取的,而绝对不是带有任何歧视的意味。 一个能将自己的本命法器称之为“抹布”的人,你还能指望她什么呢? “啊,那叫什么名字好?你快点想一个。”燕沁催促道。 陌上川皱眉,从昊字辈思索到书字辈,道:“言书”他忽然一滞,恼怒地瞪着燕沁。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一本正经地思索名字的问题! 燕沁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言书不行,不行。” “为何不行?”陌上川蹙眉道。 “言书鼹鼠,你想让我们的孩子以后被人家喊鼹鼠吗?”燕沁忍俊不禁,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陌上川再次想捏死这只胆大包天的小蝼蚁。 清心寡欲了五百年的陌掌门顶着自己生前的容貌,空负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被一个相貌平平无所顾忌的女修士调戏到怀疑人生。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陌掌门重生之后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莫不是燕沁便是天道派来惩罚他的? 燕沁折腾了一番终于将自己折腾累了,自己跑到一旁去日常观察小徒弟了。 燕沁在徒弟面前像是变了一个人,安静温柔地不像话。 “小白,你快过来看看我徒弟。”燕沁一脸激动地喊他。 陌上川虽然真心觉得这么个黑蛋没有什么看头,但是看在是自己真身的面子上还是“纡尊降贵”走了过去。 风姿绰约的男子走到燕沁面前,垂眸看了一眼小“陌上川”,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 “白了。”燕沁开心道:“我家崽崽变白了一点,月光草的汁液真的管用诶。” 这种时候的燕沁同平时开玩笑的燕沁又截然不同了,这种单纯地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 陌上川忍不住也勾了勾嘴角,淡淡一笑,“嗯,白了一点。” “我家崽崽以后一定会长得很英俊。”燕沁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孩的脸,朝着陌上川炫耀道:“我家蛋崽是我见过的最乖巧的小孩。” “你家?”陌上川的心底升腾起一丝怪异的情绪。 “对呀,我家的乖徒弟。”燕沁笑得一脸满足,“好期待崽崽长大啊。” “他不是你徒弟吗?怎么变成你的家人了?”陌上川问道。 “是徒弟,更是家人。”燕沁摸了摸小孩地头发,轻声道:“这么小的小娃娃收了做徒弟,其实就跟养儿子养弟弟一样了,只有把他当成家人才不会让崽崽感到孤独……哎,像你这种没有徒弟的人是不会懂的。” 陌上川看着她一脸炫耀骄傲的表情,内心真的是……哭笑不得。 他身为北敖宗的宗主,已经活了五百多年,自然是收过徒弟的,但是从未将徒弟当成家人来对待,师徒之间的关系完美地继承了他自己与师父的关系,例行地客套几句,指点几句,然后各自回去修炼…… 即便是北敖宗关系最亲密的师徒,也不过是平日来往稍微多一点,师父教导地尽心一点罢了。 大道艰难,谁还有多余的心力去尽心尽力照顾一个后辈,跟何况徒弟不止一个,往往师兄弟之间的感情要比师徒之间的感情深得多。 是以,陌上川对燕沁的这种说法很是奇怪。 但是无论如何,看到有人将自己真切地放在心上,人类的本能是会开心的,即便是陌上川也不会例外。 燕沁自得其乐地看了一会儿小徒弟,自己又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用唯一能稍微动弹点的左手在地上乱涂乱画,一刻都不得闲。 “怎不见你修炼?”陌上川不解道。 自打认识燕沁,他一次都没见她安安稳稳坐下来修炼过。 “啊?”燕沁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我修炼什么?” 陌上川噎了一下道:“你除了画符之外还会什么?” “嗯,让我想想,我会的稍微有点多。”燕沁皱眉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会炼点丹,会画点阵法,会做饭,会绣花,还会种菜……就这么多吧。” 陌上川:“……”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将做饭绣花种菜与画符炼丹相提并论的。 “会一点?” “就是知道怎么操作但是从来没试过。”燕沁大言不惭道。 “所以说……你是符修?”陌上川道。 “啊,算是吧。”燕沁点点头,“本来我想做剑修,可是每日清晨都要起来练剑,我压根起不来,而且那剑谱和剑路我总是弄混,师父就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 “炼丹是因为我想炼美颜丹,但是奈何材料不够,我只好先纸上谈兵先看着。”燕沁兴致勃勃道:“等我有钱买原料了我就使劲炼,分给大家吃,以后清华宗的人出去,啧,各个玉树临风,想想就开心。” 他果然不应该对燕沁的动机抱有任何期待。 “至于阵法嘛,这个许志已经很熟练了,我再学就没什么用处……”燕沁摸了摸鼻子,“而且每次我都找不到路,所以也就会个入门。” “所以你最喜欢画符?”陌上川道。 “这个嘛,”燕沁干咳了一声,想起自己被罚抄功法的光辉历史,有些惭愧道:“其实是被师父罚抄功法,我老是将之前的混进去骗他,他便想了个办法让我画符,画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陌上川:“……” 他果然不应该抱有太多希望的。 燕沁叹道:“真是纳闷那么多枯燥的功法,怎么会有人一天到晚闷头修炼的?特别是那些一闭关就二三十年的家伙,真不是人啊。” 一闭关就二三十年的陌上川: 他真的错怪黄大山了,能将燕沁通过罚抄的形式督促到练气六层已经是黄掌门莫大的成功了。 “那你最喜欢做什么?” “吃饭睡觉养徒弟。”燕沁一脸骄傲道:“闲来无事接几个采草药的任务,有钱之后去鹤唳镇吃顿好的,没事逛逛清华山……啧啧,真的是太幸福了。” 燕沁成功地刷新了陌掌门对“不思进取”和“胸无大志”这个两词的程度认知。 用混吃等死来形容燕沁真的是太贴切不过了。 “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陌上川不解道:“修仙一途有无数可能,你便一点都不想成就大道渡劫飞升?” “想过自然是想过的,白日梦谁不会做啊。”燕沁丧丧道:“可是兄弟你也得考虑一下现实情况对不对?我一个双灵根,而且还是纯度不那么高的双灵根,我每日埋头修炼修它个几百几千年,终于得道飞升了又有什么乐趣呢?” “成日里醉心修炼什么都不做,孤孤单单自己一个人,就算站在修真界的最顶端依旧是孑然一人,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好的?”燕沁振振有词道:“就算他飞升成仙了,是不是以后还是得没日没夜的修炼,依旧还是孑然一人,这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孤单生活有何乐趣可言?” 陌上川:“……” 竟然无法反驳。 第六十四章 突如其来 第六十四章突如其来 他回顾了一下自己五百年的修炼生活,发现几乎同燕沁所说的一样,孑然一身不对! 陌上川猛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燕沁。 不过是听她说了几句话,竟然差点将他的道心给动摇了。 莫非是元神凝体损耗过大,让他险些听信了燕沁的歪理? 燕沁叹道:“人各有志啊,有些人生来就注定做不成天才,就算拼尽全力都只能是一个普通人,去强求那些做什么呢?” “我更喜欢开开心心过一天是一天,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了我也不会去后悔什么。”燕沁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否则等到停止的那一天,等你忽然发现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做,还没有来得及去关心自己在乎的人……就真的悔不当初了。” 又是那种表情。 陌上川望着燕沁,第一次想要知道一个普通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也是第一次听到一个资质平平的修士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在他眼里寻常的不过如同呼吸般简单的事情,在其他人眼里可能就已经比登天还要难。 他到现在还记得重生不久之后得知自己是四灵根时的感觉,那种蔓延至全身的无能为力的绝望感……真的可以压垮一个人。 从前曾有人厌恶地对他说,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懂我们的感受。 从前曾有人用嫉妒的目光看着他轻而易举就完成难度最高的任务。 从前……他曾经一度以为有些人修为平平是因为他们不够努力,可现在才发现有些人就算拼尽全力可能也只是做一个修为平平的人,那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细细想来,燕沁说的或许也没有错,一直努力坚持或许可以有机会飞升成仙,但是他们也有权利选择混吃等死享受时间……世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他没有权利去要求每个人都积极进取求证大道。 “哎小白,你别这么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啊。”燕沁漫不经心地笑道:“我不过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偷懒的理由罢了,可别因为我这么说你就不努力修炼了,我还等着你完全化形跟我结为道侣呢。” 陌上川无语地望着她,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你只是想偷懒,大道本就无情,在乎纠缠的东西越多就束缚越大,你不过是被世俗绊住了脚步。” “啧,谁叫我本就是个俗人呢。”燕沁满不在乎地一笑,“七情六欲,哪一样我都不想舍,有本事你打我呀?” 陌上川有点压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头了。 这只小蝼蚁是在挑衅他! “净跟你瞎扯淡了。”燕沁继续划拉着,“可是不扯淡真的没事干啊,独角兽我现在又猎不到,师兄他们我也不知道怎么找,只能等着他们来找我了。” “小白你要不要听我讲故事?”燕沁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这一刻,陌上川想起了被八仙过海支配的恐惧。 他本能地摇了摇头。 燕沁失望地瞅了他一眼,道:“不如咱们继续给闺女和儿子起名字?” 陌上川:不,请容我拒绝。 “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的事情?”燕沁说话才意识到自己嘴瓢了,讪讪一笑,“抱歉,我” “没事,没有什么不能说的。”陌上川笑了笑,语气波澜不惊道:“你想听?” “是有那么一点想。”燕沁诚实道:“不过也不是很想,不想说咱就不说,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没什么不痛快的,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陌上川也学着燕沁不拘小节的样子坐了下来,而后转过头看她,“十分枯燥。” 燕沁饶有兴趣地作洗耳恭听状。 “我甫一出声,母亲便难产而亡,我四岁时,父亲不幸陨落,又过一年,一宗长老找到我与同父异母的妹妹,将我二人带回了宗内,因我资质尚可,掌门便收我为亲传弟子,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师弟……之后我便一直留在宗内修炼。” “完了?” “嗯。”陌上川点点头,面上微冷,“几个月之前我渡劫之时遭人暗算,陨落后本该神魂溃散,尸骨被遗弃于泥沼之内。” 燕沁用左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安息吧,节哀顺变。” 陌上川:“……” 他这是不与这厮一般见识,若是她一开始敢这般说,他定然叫她魂飞魄散。 “你现在知道是谁暗算你吗?”燕沁眼底流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要不要报仇?要不要改头换面重新进入宗内大杀四方,阴谋阳谋让他们防不胜防,心狠手辣的折磨他们,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知道是你的时候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燕沁一秒钟戏精附身,抬起左手颤巍巍地指着他,“啊……怎么会是你!竟然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可能……这不可能……啊,我不相信!” 陌上川伸手拿开她的狗爪子,咬牙切齿地微笑,很好,她成功地让自己险些失去报仇的想法。 陌上川心底刚升腾起来的尖锐的怨怼和愤怒还不等发展壮大就被她一顿插科打诨给压了下去。 他道:“我自是不会放过他们。” 燕沁点了点头,“还要狠狠地折磨他们。” 陌上川微微挑眉。 “你现在越开心,过得越舒服,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了。”燕沁笑眯眯道。 陌上川一愣,而后轻轻点了点头,“确实有道理。” 耽溺于仇恨,那是对自己的折磨。 燕沁一激动忍不住拍了拍手,险些将自己摇摇欲坠的胳膊又给拍断了,顿时疼得面部一阵扭曲。 陌上川伸手拿过她的胳膊,“别乱动,我看看。” 男子低眉垂目,俊美的侧脸在氤氲的火光中透出了几分缱绻的温柔,饶是燕沁再没有想法,此时此刻也被逼得生出了一丁点不该有的想法来。 她抿了抿唇,将目光移开,百无聊赖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徒弟静心去了。 不应当,我不应当对个骷髅架子生出什么旖旎的想法来,这可是对人家尸体的大不敬。 燕沁的思绪有些飘忽,她知道自己的定力没有自己想象地那般好,也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便是将人追到了估计没几天厌倦了就会拍拍手走人,这不是害了人家么……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直到陌上川唤了她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我我觉得时候不早了,咱们先歇息吧。”燕沁磕磕巴巴道:“明日赶路去找师兄他们。” 说完自己僵硬着,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了小角落里,靠在自家小徒弟旁边闭上了眼睛。 陌上川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燕沁闭着眼睛,有些奇怪这种感觉,不应当,着实不应当。 第一次见小白这幅皮囊的时候只有惊叹,便是她扑上去非礼人家都只是觉得好玩有点意思,被他那么近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可为啥都相处了这么多天只是眼贱多看了一眼就就…… 燕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惊悚的想法。 小白说过这幅皮囊是借用的人家陌宗主的脸,那她岂不是对那位陌宗主……噫,会被人家劈死的吧? 好在事实证明燕沁可能真的就是看眼花了或者是鬼迷心窍了一瞬,等第二天早晨醒来看到小白的时候,燕沁可谓是心如止水,和之前一样了。 燕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想许是我平时净调戏人家,结果恶果不小心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二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抱着熟睡的小徒弟上路了。 两天过后,燕沁与陌上川在一湖边休息,那湖面清澈平静,周围一遭的柳树,虽说布局有些怪异,但是二人均未放在心上。 陌上川本就是强行凝神结体,早就没有多余的法力去探查周遭的情况。 是以,当湖中暴起的恶蛟袭来的时候,二人均是猝不及防。 陌上川带着燕沁和真身急速后退,险险躲过了恶蛟的一击,但是二人均被溅了一身的湖水。 恶蛟没有开灵智,似乎只是想满足一时的口腹之欲,将燕沁几人吞吃了,是以攻势急遽,似是饿得有些狠了。 燕沁怒极,召出了纸符欲动手,却被陌上川制止了。 “我来。”他的嗓音清冷,带着丝成年人独有的低沉,莫名地让燕沁心安下来。 燕沁接过小徒弟,道:“那你小心。” 四周的湖水陡然间暴涨,燕沁尚未来得及离开,眼看便要便那巨浪吞没,而后被陌上川轻轻一推,瞬间便到了远处,目光所及便是一头长长的蛟龙自上而下嘶吼一声,露出了森森白牙。 厚重的水幕遮挡了她的视线,片刻过后,那巨大的蛟龙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一个白衣绰约的男子立于湖面,侧脸清冷绝艳,簌簌水滴落下,而他身上却未沾分毫。 燕沁便见他一步一步踏着湖水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忍不住屏息凝神,目光落在他身上未能移动分毫。 大抵是因为她本就是个俗人,乍一见这般的仙人之姿,免不了要心旌摇曳一下子。 第六十五章 任务成功 第六十五章任务成功 陌上川走到她面前站定,见她一副怔愣的模样,心底有些好笑,“你怎么露出这幅神情?” 燕沁有些尴尬地笑道:“忽然觉得你真他妈好看。” 陌上川:“……别说脏话。” “哦。”燕沁怔怔道。 “那恶蛟出现的突然,看样子应当是被什么人养在这里,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速速离开。” 陌上川说完,将手伸开摊在她面前,掌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里面流动着些许冰蓝色的脉络。 燕沁不解道:“这是什么?” “这是那恶蛟的内丹,蛟龙的内丹有提升体质的效用,刚好适合你水木双灵根。”他将珠子放进她手里,“赶路时要小心些,平时睡觉时莫要乱动,小心将伤口崩开……” “你你作什么忽然说这些?”燕沁心道不妙,这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就在交代遗言。 “我本强行凝神聚体,耗费元神过多,本可以多撑几日,可惜……”陌上川一脸地风轻云淡,平静道:“无事。” “这也叫无事?你的元神要散了吗?那那你的尸骨呢?”燕沁有些慌乱道:“小白你可别吓唬我。” 陌上川看着一脸急躁的燕沁,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将她额上的碎发拢了拢,道:“以后记得好好梳梳头发,一个女修士别整日里乱糟糟的。” 燕沁先是一愣,而后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陌上川眉间微蹙,事出突然,似乎怎么同她解释都不合适。 他的尸骨经过这些天的润养已经与他的神魂合为一体,但是现在他尚且无法将之炼化,只能以后徐徐图之,之后他的元神应当会在身体内沉睡一段时间才会醒过来,尸骨自然会消失…… 可是这一切跟燕沁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就不得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不欲让燕沁牵扯过多,于是便道:“都会消散了。” 燕沁脸上的表情一裂,“消散……什么消散?” “我本是已死之人,何必强求。”陌上川波澜不惊道:“多谢你将我从泥沼之中带出来。” 燕沁一把抓住他的手,语气仓惶道:“小白,我要怎么救你?我我……” 陌上川抬起另一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记得好好修炼,你资质并不差。” 燕沁震惊地看着他渐渐变得透明的手掌和胳膊,大脑一片空白。 “小白……” 陌上川微微一笑,目光清冷淡然,转瞬之间便化作星星点点的碎光飘散在了空气之中。 燕沁手里握着那颗蛟龙的内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神情一片茫然。 就就这般消失了? 就好像她初入秘境时从那泥沼之中莫名其妙地碰见了他,现在他又莫名其妙地消失…… 一时间心里忽然变得有些空落落的。 燕沁站在原地良久,茫然地看着偌大的湖面和四周四通八达的道路,忽然就感到了孤单。 大概是……怅然若失? 燕沁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抱着依旧在沉睡的小徒弟选了条路继续往前走,将小白交给自己的内丹妥善地放在身上,不时拿出来看看,便这样一个人又单独走了好几天。 第一天的时候,她很平静地赶路。 第二天的时候,她还是很平静地赶路。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的时候,她用左手艰难地升起火来烤鸡腿的时候,忽然就难过地要哭出来。 死骷髅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连点骨头渣子都没留给她。 好歹朋友一场。 她都想好了等回清华山要再盖间屋子给他住,等着他慢慢能修炼出人形,以后大家可以一起胡闹一起闯秘境做任务…… 结果他就这么潦草地消失了。 当真是当真是过分! 燕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后悔,每当她想起最开始小白尚且浑浑噩噩时,固执地抓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的模样,胸腔里都酸涩地厉害。 不管怎么样都是后悔的,即便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燕沁戳了戳怀里熟睡的小徒弟,声音有些难过,“崽崽,怎么办啊,师父好想哭啊。” 怀里的小孩依旧在沉睡。 “我果然不是个颜控,现在想起小白都是想他那身骷髅架子。”燕沁又自言自语道:“他人这么好……他要是不救我就好了,也不用强行凝神聚体……” 燕沁厌恶地想道,我可真是个马后炮。 第七天的时候,她碰到了慕云和叶月媚。 慕云扑到她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软软糯糯道:“师叔,我好想你呀。” “乖,师叔也很想阿云。”燕沁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没有乖乖听媚娘的话?” “有!”慕云弯着眼睛笑得一脸天真。 媚娘瑟瑟发抖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叶子。 “咦?师叔,小白不见了呀?”慕云扫视了一周,“而且师弟他怎么又睡过去了?” 燕沁目光微黯,道:“小白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慕云见燕沁情绪不高,抱住她的脖子亲了亲她的脸颊,“师叔不要不开心,慕云陪着你。” 燕沁笑着亲了亲她软软滑滑的小脸,“那师叔就会很开心了,慕云真乖。” “师弟老是在睡觉,懒猪。”慕云指着叶月媚怀里的陌上川道。 “蛋崽他身体弱,可能比较嗜睡,等他醒过来可不能这么说。”燕沁冲她眨眨眼睛,“回去让你师祖给看看,老是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燕沁细细地问了叶月媚,确认两人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才放下心来,顺便要了几张传讯符,终于能和许志取得联系。 得知许志与刀烨已经联系上之后,心底的大石头终于沉沉地落了下来。 第十三天的时候,她碰到了许志和玄鹤,以及他们收获颇丰的战利品。 许志问:“那骷髅呢?他不是一直很黏着你吗?去哪里了?” “啊,他消失了。”燕沁神色平静道:“为了救我和崽崽。” 许志语塞,拍了拍燕沁的肩膀,“师妹你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燕沁漫不经心道:“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许志担忧地看着她。 “人家是为了救你才消失的,你真是无情无义冷酷心肠的女人!”玄鹤不屑地看着她,大声道:“我果然没看错你。” 燕沁狞笑道:“对啊,你要不要体验一下?” 玄鹤害怕地躲到了许志身后。 燕沁嗤笑一声,死死地咬住后牙槽,生怕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地哭出来。 大约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曾见过小白是人时候的模样,心底里只当他是具开启了灵智的骷髅,所以悲伤才不会那么明显。 可是燕沁是真真切切见过这个人的,和他一起聊了很多事情,还被他细心温柔地照料过,知道他笑起来什么模样,生气时是何种神情…… 所以她很伤心。 许志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道:“师妹,这未必是见坏事,说不定早早去投胎转生,对小白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志大多数时候不靠谱,但是安慰起人来总是一针见血。 燕沁点点头,笑道:“我知道,没事的,行了,咱们继续走吧,方才不是说小刀子他们到了秘境门口么?去找他们吧。” “终于要回清华山啦!”慕云欢呼一声,被许志举起放在肩膀上。 “走啦,交任务去!” 上交任务的时候燕沁这一队的月光草和独角兽皮是最多的,自然有资格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延寿丹。 临走时燕沁回头看了一眼崇义秘境渐渐关闭的大门。 在欢呼喧闹的背景音里,她释然一笑,隔着层峦叠嶂和冰冷的湖水,安安静静地同小白告别。 至于那些未曾挑明的朦朦胧胧的情愫和戛然而止的对话,就当丢在了崇义秘境之中吧,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突然心动的时候呢,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而下一次崇义秘境的大门开启要等到三十年之后了。 这是她和许志第一次闯秘境做任务,她第一次受了这般严重的伤,第一次结识了清华山以外的朋友,第一次伸手救了别人,第一次收了宠物…… 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了人,第一次体会到看着一个亲近之人渐渐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眼前是这般难过的事情。 许志抱着慕云嘻嘻哈哈地走在最前面,玄鹤被叶月媚用根大胖叶子吸引得上蹿下跳像只暴躁的二哈,刀烨依旧面无表情地负剑而行,怀里多了只毛绒绒的白狐狸,他旁边是面带微笑看着玄鹤的玄独岸…… 燕沁抱着沉睡的小徒弟,心想,我应知足,这世间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更何况我们还拿到了延寿丹。 远在清华山的糟老头子估计要担心疯了吧…… 她来时孤身一人风尘仆仆,归去时却成群结队欢声笑语,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我应当十分开心。 燕沁怅然若失地心想。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徒弟的额头,轻声道:“崽崽,我们回家啦。” 第六十六章 小桃花 第六十六章小桃花 燕沁随手将毛笔扔到了桌子上,使劲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窗外绿树成荫,聒噪的蝉鸣让她恨不得现在就窜出去捉了它们炸了吃。 她垂头看了看自己抄得歪歪扭扭的功法,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企图将其混入其中滥竽充数。 “记得好好修炼……”清冷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耳朵边响起,让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啧。”她不满地磨了磨牙,死骷髅真是阴魂不散。 随手将作案工具扔到了破纸篓中,她又认命地拿起毛笔,一字一句地开始抄。 抄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她再次潇洒地将毛笔一扔,自言自语道:“我可以明天再好好修炼。” “燕沁”外面传来了玄鹤的呼喊声,“你快点过来帮忙啊沉死小爷了!” 燕沁从窗户中探出头去,便看到玄鹤正在吃力地搬着一个大椅子,憋得脸红脖子粗。 他身后玄独岸和刀烨正抬着一个大长桌子往这边走。 许志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脑袋上还骑着个慕云,“师叔师叔!要烤鸡翅!” “来啦!”燕沁喊了一声,直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冷不防踩到了一大片透明的叶子,里面的金色脉络被她踩得乱七八糟。 叶月媚痛呼一声,嘤嘤嘤地抽泣了起来,“主人你踩到我了!”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燕沁赶忙将脚挪开,回身拍了一下大胖草,“赶紧起来去帮忙,整个清华山就数你最懒。” “分明你最懒……”叶月媚嘀嘀咕咕地化作了人形,泫然欲泣道:“人家上次收拾屋子你还夸我是清华山最勤劳的草呢。” 燕沁假装没有听见,兴致勃勃地去准备烧烤了。 这是她从崇义秘境回来之后想到的,毕竟以前人少,吃起来没意思,这下人多了好几个,又刚好是夏天,简直是露天烧烤的绝佳时候! 距离崇义秘境之行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了,期间她和许志连哄带骗让老头子吃了延寿丹,还抽空给玄鹤和玄独岸盖了两间屋子…… 不过盖屋子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燕沁和许志本来打算将两人的屋子落在半山腰,兄弟二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也是可以的,但是却被玄鹤和刀烨给拒绝了。 玄鹤拒绝还说得过去,这臭小子一直对他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向沉默的玄烨竟然要玄独岸去山顶住山顶除了燕沁最不喜欢的刑堂书殿之外还有刀烨的小院子。 玄独岸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刀烨不说话。 两个人的视线噼里啪啦暗中交火,燕沁只当这两个小少年是碰到了知己,经过崇义秘境的共患难之后变成了铁哥们,于是便笑意吟吟地应了下来,无视玄鹤的意见,将兄弟两个的屋子都盖在了山顶刀烨院子的旁边,三人成了“友好”的邻居。 燕沁微笑道:“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 刀烨只想随时都盯着玄独岸这个蠢蠢欲动的危险分子。 玄鹤只想离得玄独岸远一点,毕竟这个哥哥这也管那也管,什么都不许自己做。 而玄独岸呢,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绝对不包括跟刀烨做邻居。 燕沁笑眯眯道:“有意见保留,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掌握生杀大权的燕沁甚至心情愉悦地在后山给叶月媚划了一块灵气充裕的花圃当根据地,还允许尚易挑了个干燥舒适的山洞当洞府。 整个清华山仿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期间种种,大概唯一让她忧心的事情便是小徒弟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她抱着陌上川去给黄大山看,黄大山只是说让她安心,过年之前小娃娃肯定能醒过来就是了。 燕沁之后将小徒弟抱回去,每日勤勤恳恳地给他喂月光草汁和媚娘亲手炼制的药丸,期待着小徒弟醒过来的时候能够开口说话。 入夜,整个清华山都开始热闹了起来。 蛙声虫鸣与众人说笑嬉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在草地上,与那火光交相辉映。 慕云手里拿着根烤串跑着要去扑萤火虫,许志端着盘子紧张地追着她,大声喊道:“慕云你给我慢点!小心看路!” “师父!虫虫!”慕云指着草丛上方成片的萤火虫,一边跑一边开心地笑着喊。 燕沁正在教叶月媚烤月光草,叶月媚一脸怒容地烤着,愤愤道:“你就是个魔鬼!哎哎燕沁燕沁,主人!快拿过点孜然来!” 燕沁嘴里塞着半块鸡翅,含混不清道:“那边,你右手那边第二个小瓶子!” 她手里还在不停地扇着扇子,将羊肉串翻了个个儿,吸了一鼻子香气。 黄大山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徒弟给自己专门烤的老年人专用五花肉,时不时抿口清茶。 玄鹤啃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大鸡腿,目光不住地往黄大山眼前的五花肉上飘,试探地问黄大山:“宗主,五花肉好吃吗?” 黄大山懒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和蔼地笑道:“你猜?” 玄鹤愤愤地咬了一大口鸡腿,心道不愧是燕沁的师父!小爷我算是遇到对手了! 一旁的树上,刀烨正盘着腿慢条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烤青菜,并且再次拒绝了尚易要将兔子烤了的凶残要求。 没过多久,尚易从林子里叼了只野兔回来,然而心底里依旧觉得刀烨养的那只白白胖胖的名为兔子的兔子更好吃一些。 尚易甩着他那九条大尾巴去找燕沁烤兔子去了。 玄独岸倚在树干上,朝着刀烨扔了两串大白菜,“给你。” 刀烨一把接过白菜,垂头冷冷地瞧着他。 “我不喜欢吃。”玄独岸微笑地举起了手里的肉串,“我吃这个。” 刀烨冷哼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大白菜。 许志追了个半死终于逮住了活泼过头的慕云,将小娃娃扔给闲着的刀烨和玄独岸,自己回屋拎了两坛酒去找燕沁了。 燕沁让叶月媚和玄鹤接手,自己端着一大盘肉和许志盘腿坐在地上,接过许志递过来的酒,一把拍开了酒封,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燕沁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 许志跟她碰了碰酒坛,也灌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师妹!” “师兄!”燕沁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亏了你的好运气!” “哪里哪里!”许志客气道:“师妹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过奖过奖!”燕沁谦虚地摆摆手。 师兄妹两个暗搓搓地喝着小酒,许志压低声音道:“燕儿啊,不是师兄故意惹你伤心,小白没了你是不是难受了好久啊?” 燕沁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搭住他的肩膀将声音放得更低,“也没有很久啦,就一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慢慢就好了。” “师妹你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骨头架子了吧?”许志咬了一大口牛肉,又灌了一口酒,悄声道:“你这感情表达方式不太对啊,活像个死了丈夫的小寡妇。” 小寡妇燕沁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怒道:“你才小寡妇呢,别整天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明明是你给我讲的小寡妇上坟。”许志委屈道:“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小寡妇。” 燕沁咬牙切齿地又踹了他一脚,然后狠狠灌了一大口酒,低声道:“其实……是有那么一丁点,真的就一丁点。” 燕沁捏住食指和大拇指,谨慎地比量了一个微乎甚微的距离,眯了眯眼睛道:“一丁点儿。” 许志心痛地搂过她,哀嚎一声:“我可怜的妹子哟” 燕沁险些一酒坛子砸到他脸上。 “你想啊,一个本来就生得极美就算是借了人家的样貌吧温柔体贴又细心的男子,跟我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一起,孤男寡女同吃同住近半个月,”燕沁一边吃一边道:“我不动心不太正常吧?” “好像也有道理。”许志点点头,迷迷糊糊道:“那那他喜欢你吗?” 燕沁:“……” 燕沁一边喝酒一边沉思良久,最后皱着眉头啃了一大口鸡翅,“这个嘛,我倒是没看太看出来,有种男人吧,他就是对谁都好,就跟中央空调似的,难说……” “啥叫中央空调?”许志不解道。 “类似于普照大地的太阳,对谁都是体贴温柔。”燕沁摸了摸下巴,“关键是我也没能见着个可对比的女修士啊。” “再说了,他都消失了,喜不喜欢的反正都没了。”燕沁暗搓搓道:“也有可能我是真喜欢那张脸,啧。” “可你不是最痛恨那些只看外表不看内在的颜狗么?”许志继续道。 燕沁:“……这个这个得分情况,更何况我家小白内在绝对是温柔善良的。” 许志摇摇头,“你这感情状况来得突入其然。” “谁会没有个突如其来的心动呢。”燕沁满不在意道:“就是来了你能怎么办?” “可惜啊可惜,这朵小桃花还不等开就落了!”燕沁拍了拍见底的酒坛子,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看着夏夜的繁星,眼前不时飞过几只发着淡绿光芒的萤火虫,叹道:“我惦记惦记总可以吧?” “可以!”许志豪爽地锤了捶她的肩膀,“师妹别灰心,以后师兄一定给你物色个又温柔又体贴又美丽的!” “哼……”燕沁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借着醉意想要睡过去,忽然听见玄鹤那小子高喊道:“燕沁燕沁,你家小徒弟好像醒了!” 第六十七章 师徒缘分 第六十七章师徒缘分 燕沁醉醺醺地坐起来,便看到不远处自己屋子的门口站着个瘦瘦小小的娃娃,正扶着门框朝这边看过来。 不知道许志从哪里搞来的酒,后劲有点大,她脑袋晕乎乎的站起来,一个趔趄差点又栽到地上。 “师妹!”许志站起来扶了她一把,结果被她不小心推了个倒仰,然后就爬不起来了。 慕云笑嘻嘻地跑过来戳了戳他的脸,“师父,你快起来呀” “别闹……”许志看着自家小徒弟的脸重了好几重影子,使劲眨了眨眼睛,嘟囔道:“这到底是什么酒啊……” 慕云歪了歪脑袋,“什么酒呀?” “忘记了,嗝。”许志打了个酒嗝,嘿嘿地傻笑起来。 燕沁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家小孩的地方走去,等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膝盖一软,径直跪了下去。 陌上川:“啊!” 这个大礼……以他燕沁徒弟的身份应该是受不起的…… 会折寿的。 黑黑瘦瘦的小孩不动声色地朝着旁边挪了挪。 燕沁一把将小孩搂进了怀里,悲伤道:“崽崽啊,你终于醒过来了呀!” 陌上川被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脑袋有些发晕,他抓着燕沁的衣襟推了推……嗯,没有推动。 燕沁直起身子来捏了捏他的小脸,“你怎么一个劲地睡觉啊?你知不知道师父都快担心死了?” 陌上川现在口不能言,只能点点头。 燕沁委屈道:“你这一睡就两个多月,我还以为你得亲亲才能醒过来呢……可惜我也不是白马王子,只能当个恶毒的继母……” 燕沁一贯会胡言乱语,便是清醒的时候都能随口编出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来,喝醉了以后更是变本加厉。 陌上川表情惊恐地被她亲了一脸。 “崽崽……”燕沁将头放在他的心脏处,听着小孩的心跳声,声音有些哽咽,“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嗝……” “小白离开了,你要是再走了,我我就没有可以养着的……嗝……”燕沁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还时不时打个酒嗝。 陌上川发誓这是他活了五百多年,第一次见到一名女修士在自己面前醉成这般模样! 当真是一点姿态都不顾,毫无礼仪风度! 然后当他听到小白的名字时,心底还是涌上了一丝歉疚。 当着她的面消散,对于这么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修士而言果然是有些残忍了。 他忍不住抬起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燕沁泪眼朦胧地瞧着他,过了半晌才慢吞吞道:“虽然变白了一点,可依旧很丑呢。” 陌上川额头的青筋抽了抽,原本放在她脑袋上的小手毫不客气地拍在了她的脸上。 啪叽一声有点清脆响亮。 燕沁怔怔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惊喜道:“哟,我家崽崽睡了这么久还这么有劲儿呢,真棒。” 陌上川:这莫不是个傻子。 燕沁十分有做昏君的潜质,关键时候原则下限可以统统抛去喂狗。 燕沁醉醺醺地抱着自己小徒弟来到桌子前,给小孩喂了点温热的羊奶和几块小饼之后,便深一脚浅一脚抱着小徒弟回了房间,将一大摊都扔给了自家小师弟。 燕沁自己匆匆地洗漱之后,打了温水来给小徒弟擦了擦脸和手,温声细语道:“崽崽,今晚上和师父一起睡好不好?” 陌上川原本想拒绝,可是看着燕沁期待的目光,最后还是违心地点了点头。 燕沁喝了酒之后身上暖呼呼的,躺在被窝里搂着他一个劲地傻笑。 陌上川闭上眼睛不理会她。 燕沁忍不住戳了戳他的小脸,又将他给弄得睁开眼睛。 陌上川蹙眉看向她,就见这女修士委屈巴巴地看着,连声音都软和了八个度,“崽崽,明天早晨可一定得醒过来哦。” 燕沁虽然醉得厉害,但是那双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不安,生怕他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絮絮叨叨道:“虽然说一开始很不想收你做徒弟,你真的太小太弱了,我真的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你养没了……” “可是我家崽崽真的很努力,努力地想要活下去……”燕沁傻兮兮地笑着,“师父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了。” 陌上川安安静静地听着,想起在崇义秘境被她紧紧抱在怀里拼命奔跑时的情景,原来,她一直十分自责的吗? “崽崽,师父真的真的好爱你……嗝!” 心里的某个地方蓦地塌陷了一块,柔软温暖得不可思议,这种纯粹无垢的感情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 仿佛漂泊了五百多年的灵魂忽然就落了地,切切实实落到了一处安稳的地方,被温暖和在意彻底包裹住,足够抵御外面的疾风暴雨和一路的坎坷荆棘。 这就是燕沁所说的家人吗…… 分明是个偷奸耍滑混吃等死的小蝼蚁,却固执地想要为他遮风挡雨,全心全意地照顾保护着他,燕沁,你图什么呢? “崽崽,拉钩钩。”燕沁伸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轻轻地晃了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最后轻轻地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个章。 不过一百年,要求这般低。 陌上川任凭她抓着自己的手,小小的身子窝在她的怀里,温暖地不可思议。 在他漫长的五百年的记忆里,从未有人抱着自己入眠,自从他有记忆开始,漆黑的夜晚便是自己一个人度过。 幼时他应当也是怕黑的,怕打雷,怕屋子外面呼啸的风声,怕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可是已经过去了太久的时间,别人不曾知晓,他也不曾刻意记起,慢慢地竟是连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他生来便是强者,最脆弱的幼年时期是在别人的无视中度过的,等上了北敖宗,他便早已成了众人仰望的存在,他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嫉妒艳羡爱慕崇拜敬畏……唯独不曾有过疼惜和爱护。 便是真的有,他也不会在乎。 毕竟他已经足够强大。 可是当所有的一切可以重头再来的时候,当他变成了一个弱小无助的孩童的时候,当燕沁不顾生命危险都坚持救下他的时候,他才发现被人关心牵挂,被人疼惜爱护着可以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情。 他不需要,并不代表着他不想要。 小小的孩童抓住了燕沁的手指,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你这么想当我师父,那我便认下你这个师父了。 至于他那漫长复杂的过去,当舍则舍,便当此生重新开始了。 直到此时此刻,陌上川才算是真正地留在了清华宗,才算是真正接受了自己是燕沁徒弟的这个身份。 两个人的师徒缘分至此,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燕沁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得要爆炸,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只记得自己端了盘子肉去和许志喝酒,喝了没几口之后……剩下的事情便全部断片了。 “嘶”她低头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差点吐出来。 “怎么把你给抱过来了?”燕沁看着依旧在熟睡在的小徒弟,心下戚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崽崽啊,什么时候醒过来……” 原本闭着眼睛的小娃娃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燕沁惊喜地看着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崽崽!” 燕沁昨晚闹腾了很久,拉着他说了一大堆胡话,以至于天快亮的时候他才睡下,结果睡了没多久又被她折腾起来了。 师父归师父,打扰他睡觉就是燕沁的不对了。 陌上川翻了个身想继续睡,结果身子一下子腾空,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不得不再次睁开了眼睛。 “我连着给你喂了两个月的月光草汁,按着媚娘的说法,你应当是能说出话来的。”燕沁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好像要说话的是她不是陌上川。 “你等等,为师先去沐浴。”燕沁将他放到了床上,笑道:“你继续睡一会吧,记得醒过来哦。” 困得要命但是被折腾得毫无睡意的陌上川:“……” 谁都别拦他,他今日就要欺师灭祖砍了这个混账师父! 燕沁低下头来轻轻地亲了一下小徒弟的额头,轻声道:“乖乖等着师父。” 陌上川睁着黑亮的眸子看着她,有些不自在地闭上了眼睛。 勉强睡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燕沁从床上轻手轻脚地下来,匆匆忙忙沐浴洗漱,梳头发的时候顿了顿,将原本一直是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用梳子仔细地梳好,束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利落了不少。 她抿了抿唇,从窗户里探出头去,道:“媚娘,你确定你那汁液真的有效?” “肯定有效,你也不看看你白了多少了!”大胖叶子正懒洋洋地趴在窗户底下,“你家小徒弟肯定能说话了,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燕沁趴在窗户台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随手揪着媚娘的一片叶子,嘟囔道:“万一不行呢?” “不行就继续喂呗。”大胖草拽回了自己的叶子,“主人,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是想被烤了。” 大胖草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又道:“主人,快看,你徒弟过来了。” 第六十八章 不靠谱的 第六十八章不靠谱的 燕沁转过头,便看到四五岁的小娃娃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懵懵地站在门口看她。 燕沁走过去将他抱起来,“崽崽饿不饿,要不要吃早饭?” 陌上川伸手摸了摸她扎起来的马尾。 “师父的新发型,好看不?”燕沁故意甩了甩长马尾。 陌上川点点头。 刚沐浴完的燕沁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香,比那酒味不知道好闻了多少倍。 陌上川被她抱在怀里,舒服地有点发懒,懒洋洋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心想做个小孩还是很好的。 “崽崽,现在要不要试试能不能说话?”燕沁抱着他坐到软榻上,将小孩放在对面,紧张地注视着他。 陌上川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没有动静。 燕沁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没事没事,咱们不急,慢慢来,总能” “师父。”微微有些沙哑的童声猛然在她耳边炸响。 燕沁怔愣地看着他,手僵直在原地保持着揉他头的动作,她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小心翼翼道:“崽崽……再叫一声?” “师父。”陌上川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燕沁渐渐弯起了眼睛,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红了眼眶,“嗯,对,我是师父,崽崽的师父。” 即便是已经行了拜师礼,但是从徒弟口中听见他亲口叫师父,那种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 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份责任沉甸甸地压在了燕沁的肩膀上。 她以后要抚养这个小娃娃成人,要教导他做人做事,要保护他不受伤害……之前明明也在做的事情,现在这一刻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大概是被对方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种从心底蔓延而上的喜悦和责任感让她既紧张又幸福。 于是这一天,清华山上上下下都被燕沁抱着小徒弟炫耀了一遍。 便是连躲在后山睡大觉的狐狸尚易都知道了燕沁那个哑巴小徒弟会讲话了,甚至被燕沁讨了些以前掉的狐狸毛,说是打算给小徒弟做件毛领披风。 尚易不喜欢那个哑巴小孩,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危险的气息,但是好在他不经常去前面一直窝在后山,也懒得去管他们之间的事情。 燕沁这一开心,整个夏天就不小心开心过去了。 入秋之后,天气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原本郁郁葱葱的清华山一下子就变得萧瑟了起来,半黄不绿的叶子打着旋地被吹下来,落在了陌上川的鼻尖上。 慕云坐在树枝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笑嘻嘻道:“师弟,你变胖了呢。” 陌上川知道这个小女孩不简单,但是目前为止一直安安分分地并没有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也不会主动去挑明。 “你也胖了。”小娃娃淡淡道。 慕云脸上的笑容一僵,“我胖了?” “嗯。” 慕云皱眉道:“那是因为我在长身体。” “我也在长身体。”陌上川一本正经道:“师父说吃多一点才能快点长高。” “那我们去将小师叔的胖兔子捉来烤了吃吧。”慕云转了转眼睛,笑嘻嘻道:“叫上尚易,他也一直很想吃掉兔子。” 陌上川不是十分理解为何慕云和尚易对刀烨的兔子这般执着,不过刀烨确实将那只兔子养得油光水滑,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只会动的大白馒头。 “慕云,怎么又爬树上去了?”燕沁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人一抬头,就见燕沁皱眉看着慕云,“小姑娘不要爬太高,等你长大一些师叔带你去爬后山那棵大榕树。” 慕云眼睛一亮,“真的吗?” “真的。”燕沁点点头,“不过现在还不行,来,跳下来,师叔接着你。” 燕沁站在树下张开胳膊,慕云笑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哎哟,宝贝儿你是不是胖了?”燕沁抱着她掂了掂,“差点折了我的老腰。” 慕云:“……” “师叔我没胖,师弟才胖了!”慕云不服气道。 “胖点才好。”燕沁抱着慕云,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阿云真可爱。” 慕云又笑嘻嘻地回亲了一口,“师叔也可爱。” 燕沁被萌了一下,她用脸蹭了蹭小娃娃滑嫩的小脸蛋,道:“今日师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陌上川看着两个亲密无间的师叔师侄,眉毛微蹙。 “师父。”小娃娃软软地叫了一声。 燕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带上了温柔的笑容,转头看向小徒弟,“怎么啦崽崽?” “抱。”小娃娃张开胳膊,歪着头看向她。 燕沁毫不犹豫地放下慕云,伸手将小徒弟抱起来,“呀,崽崽也要抱抱啊。” 陌上川趴在她的肩膀上,冲着慕云微微一笑。 呵,敢跟本座抢师父,谁给你的胆子。 慕云暗暗地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脸上挂起了甜美的笑容,糯糯道:“师叔阿云也要抱” 燕沁完全抵抗不住奶娃娃的诱惑,只好一只手一个,全都抱了起来。 即便都是奶娃娃,重量加在一起依旧十分可观,燕沁感受到自己的老腰发出了摧枯拉朽般的咔嚓声。 身为顶天立地的女汉子,燕沁甚至还转了个圈圈。 不远处正在逮蛐蛐儿的玄鹤忽然跑过来,伸出胳膊甜腻腻地喊:“燕沁,抱” 燕沁嘴角一抽,抬脚就要踹。 玄鹤险险躲过了她的死亡之脚,嚷嚷道:“好哇燕沁,你这是差别待遇!”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你就是一直欺负我!我要去告诉黄掌门!”玄鹤凶巴巴地威胁道:“除非除非你也让我在这里吃饭!” 燕沁一挑眉,“你哥又不是不给你饭吃,少来我这里蹭饭。” 玄鹤瘪了瘪嘴,委屈道:“玄独岸和刀烨都是修炼狂,压根就不记得吃饭,我老是挨饿!都怪你,偏偏把我跟他俩安排在一起!” “哦?你不是很喜欢你的刀烨哥哥吗?”燕沁饶有趣味道。 “可那也架不住他不给我饭吃!”玄鹤怒道:“而且这俩人动不动就打一架,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被伤到,简直是没有人性!” 燕沁不解道:“他们俩不是好兄弟吗?” 玄鹤忍不住抖了抖胳膊,幽幽道:“你见过将对方往死里揍的好兄弟?” 燕沁:“……” “行吧,你以后就来我这里吃饭。”燕沁看了一眼玄鹤,不等他跳起来,又严肃道:“给你什么你吃什么,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嘁,谁稀罕。”玄鹤嘀嘀咕咕了一句,然而还是十分诚实地跟在燕沁后边进了屋子。 玄鹤之前养在鹤濑宗,吃穿用度都是精挑细选,然而自从到了清华宗以后,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不说,还要事事亲自动手,大概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事情便是没有人逼着自己修炼了。 他悄悄地躲起来哭过好几场,可是不会有人来安慰他,更没有人顺着哄着他,唯一愿意哄他的玄独岸最近修炼成狂,压根抽不出时间来。 于是他唯一的消遣就是满山乱转逮蛐蛐了。 燕沁端出几盘青菜来的时候,一直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敢怒不敢言,忍辱负重地一口一口艰难下咽。 燕沁只当没看见,照顾着慕云和陌上川吃蛋羹喝肉汤。 小少爷大概也是真的饿狠了,就这样还吃了两个大馒头…… 燕沁微微叹了口气,山上那俩臭小子到底怎么回事?瞧把小孩给饿的。 玄鹤抹了抹嘴,瞥了一眼俩奶娃娃跟前的蛋羹跟肉汤,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道:“我吃饱了,谢谢。” 燕沁勾了勾嘴角,心道小少爷终于有点长进了。 “嗯。”她点点头,看着小少爷垂头丧气地出门去了。 “师叔,你为什么不给他肉吃呀?”慕云不解道:“我看见你给他做大鸡腿了。” “嘘。”燕沁狡诈的眨了一下眼睛,“他过关了我就把大鸡腿给他。” “过关?” “嗯。”燕沁神秘地点点头,“玄鹤他已经进步很多了。” 吃过饭,燕沁哄着两个小娃娃睡午觉,自己又认命地去书房打坐修炼了一个时辰,抄了半个时辰的功法,这时候两个小的才悠悠转醒。 “媚娘。”燕沁低低地唤了一声。 原本在打瞌睡的大胖草幻化出人形,变成了名娇美的女子,“主人” “说了别叫主人,听得我头皮发麻。”燕沁干咳了一声,“你去帮我带着崽崽和慕云去散散步。” “好的。”媚娘趴在桌子上,用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燕沁道:“燕沁,你是不是要去看玄鹤那小子?” “嗯?”燕沁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啧,你就是关心他吧?还嘴硬不承认。”媚娘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这个魔鬼还是会偶尔心地善良一下子。” 燕沁冷哼了一声,“我是要找他,一起去看看山上那俩小崽子到底在干什么。” 刀烨和玄独岸本以为是最靠谱的两个,结果弄了半天是最不靠谱的? 燕沁站起来揉了揉因为抄功法而变得酸痛的手腕,磨了磨后牙槽,“他们怕是不知道清华山的枫叶为什么这么红。” “为什么?”媚娘好奇道。 “因为不听话小孩的鲜血染红了它。”燕沁面目狰狞地微笑道。 第六十九章 留不得 第六十九章留不得 刀烨躲过迎面而来的凌厉刀锋,反手一剑刺向他的咽喉。 玄独岸脚尖一点急急后退几步,抬刀格挡住刀烨的剑,手腕一个反转逼近了对方。 锋利的剑刃刀锋离着两个人的脖子咫尺之遥。 刀烨冰冷的目光同玄独岸似笑非笑的目光撞上,谁都不肯退让半分。 不远处,贴了匿息符的燕沁和玄鹤蹲在草丛里,看着两个人对峙。 “他俩什么时候开始打架的?”燕沁问。 “刚搬过来的第二天,刀烨哥哥说要向他讨教……”玄鹤郁闷道:“然后基本上每天都要打上一架。” 燕沁啧啧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抓了把瓜子出来,咔嚓咔嚓地开始嗑。 玄鹤瞪着她,“你不是要来解决问题的吗?” 燕沁呸呸吐出了瓜子皮,懒洋洋道:“我还当他俩真打架呢,人俩儿就切磋,闹着玩的。” 她顺手递给玄鹤一把瓜子,“你没看见他们都没伤着对方么?” 这边燕沁话音刚落,玄独岸的脸就被刀烨的剑划伤了。 燕沁:“……” 玄独岸也不甘示弱,刀刃划过刀烨的胳膊,血迹慢慢洇了出来。 燕沁:“……” 玄鹤咔嚓咔嚓地嗑瓜子,“我就说吧,真不明白,既然讨厌对方就不要见面嘛,干嘛上赶着打架。” 燕沁咔嚓咔嚓地嗑瓜子,“对啊,不过我也没听说他俩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不懂。”玄鹤摇摇头,将嗑下来的瓜子皮放到了燕沁手中。 燕沁:“……” 那边两个人已经完全抛弃了武器,开始拳脚相加。 “你不去阻止他们吗?”玄鹤有些紧张地看着正在打架的两个人。 燕沁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十一二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强行干涉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恐怕会引起逆反心理。 她沉思了一会,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做青少年心理学家的潜质,将手里的瓜子皮一扔,拍了拍手撤掉匿息符走了出去。 “哎燕沁!”玄鹤小声地喊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燕沁走上去一脚一个将两人径直踹开了。 去他妈的不强行干涉吧。 正打得尽兴的两个人先是一愣,又对视了一眼,继而将目光别开。 若说清华山上最难对付的是谁,不是黄大山也不是许志,而是燕沁。 燕沁笑眯眯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名少年,“哟,二位打架呢?” “……师姐。”刀烨捂着胳膊站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垂下了头。 “燕沁姐姐。”玄独岸露出个纯良的微笑,“你怎么上山来了?” “我怕再不上来你俩就把山顶给我掀了。”燕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啧啧地摇头,“说说吧,为什么要打架?” 刀烨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不是很想回答。 玄独岸笑道:“姐姐,我们是正常地切磋一下,不是打架。” 燕沁眯了眯眼睛,这只小狐狸,“哦,切磋,好吧,那看起来是我误会你们了,继续吧。” 燕沁伸了伸手,笑道:“继续切磋吧二位。” 玄独岸和刀烨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你们这个年纪精力过剩我也是可以理解的,既然你们不想切磋,那我就帮你们想想办法好了。”燕沁一脸和蔼温柔。 “你们两个给我围着清华山跑十圈,不许借助任何法术。” “是。”刀烨毫无异议地接受了。 玄独岸也只好应声称是。 “然后去吧刑堂里的卫生打扫一下,那些书给我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明天我去检查。”燕沁道:“唉,我就是心太软了,对你们的要求一点都狠不起来。” 玄独岸:“……” 刀烨:“……” 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身上就分别被拍了两张符。 燕沁微笑道:“这叫令行符,除非你们完成了我说的任务,否则就别想着停下来了,去吧。” 她拍了拍手,两个人的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 燕沁冲还藏在草丛里的玄鹤勾了勾手指。 玄鹤走出来,踮了踮脚看向两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咽了咽口水,“燕沁……燕沁姐姐,那符咒真有那么厉害吗?” “一般般吧。”燕沁眯了眯眼睛,“小时候我研究出来对付许志的。” 玄鹤:“……” “那那我能学吗?”玄鹤有些期待地望着她。 燕沁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想学?” 玄鹤点了点头。 燕沁有些纠结道:“收你做徒弟?我家崽崽不知道愿不愿意……” “谁谁要做你徒弟!”玄鹤愤怒道:“你想得美!” “哦,那就好,吓死我了。”燕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我可搞不定你这么大个徒弟。” “你!”玄鹤气得直跳脚,“我不学了!谁稀罕!” 燕沁看着被自己气跑的小屁孩,认真思考起玄独岸和玄鹤的归属问题来。 总不能让俩孩子就这么没名没份地住在清华宗,等过段时间正式开始修炼没有人带着不行啊…… 于是燕沁当晚就拽着许志跑到黄大山那里去了。 “你们怎么想的?”黄大山不急不慢地喝着茶,抽空撩起眼皮了看了燕沁一眼。 “不知道。”燕沁摇摇头,苦恼道:“慕云和崽崽年纪都太小了,再收个徒弟就……再说,就算我和师兄收了玄鹤和玄独岸,他俩又是兄弟,崽崽和慕云还比他们小,这个辈分问题也头疼……” “行了,就是想让我再收两个徒弟。”黄大山站起来,吹了吹胡子,“你们就是巴不得早早把我给累死!” “哎师父,您可千万别这样想!”许志一本正经道:“你吃了延寿丹,绝对累不死的!” 黄大山咬牙切齿地抽出了鞭子。 “师父!”燕沁一把扶住他,笑道:“我和许志肯定是要帮您的,您平时只要占个师父的名头就行了,再说,您不是一直想将清华宗发展壮大吗?出去一说您嫡传的弟子有五个之多啧,人家一听就知道您多么厉害了!” “哼。”黄大山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说,我能不知道?” “怎么可能,师父您肯定知道啊!”燕沁狗腿地给他捶背捏肩,“师父,你就答应吧。” 黄大山舒服地眯了会眼睛,慢悠悠道:“那个叫玄独岸的我可以收下。” 燕沁愣了一下,“那玄鹤呢?” 黄大山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孩子……与我清华宗无缘。” “什么意思?”燕沁不解道:“可他已经在清华宗住下了,那不就表明他与我们是有缘分的吗?” “沁儿,”黄大山沉下语气道:“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燕沁一听他叫自己的小名就知道坏事了。 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 这语气跟之前要她将陌上川送下山的语气一样。 “如果我非要坚持呢?”燕沁道:“崽崽不就留下来了吗?” “情况不一样。”黄大山摆摆手,“去吧,你爱养着便养着,届时便是强留也留不住的。那孩子的未来不在清华宗。” “是。我知道了。”燕沁闷闷不乐地看着黄大山,见他真的没有收下玄鹤的意思,便只好被许志拉着离开了。 “什么叫与清华宗无缘?”燕沁边走边跟许志道:“难道是他跟鹤濑宗缘分未尽?” “不知道。”许志摇摇头,“老头子的占卜术还是有点厉害的,也许说得真的有道理。” “厉害什么,当初还不是让我送崽崽下山,现在我收了崽崽做徒弟也没怎么样嘛。”燕沁忿忿不平道:“老头子真的是……” “老眼昏花?”许志接话道。 “我可没这么说。”燕沁撇了撇嘴,“师父他一遇到这种事情就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多跟咱们解释,我要学占卜术他还不肯教。” “我想学八卦他也不教。”许志同仇敌忾道:“老头子就知道藏私!” 虽然两个人都知道那不适合自己,不过是过过嘴瘾,但是等看到朝着自己袭来的鞭子的时候还是速度极快地躲开了。 “说我坏话还敢站在门口说,生怕我听不见是不是!” 黄大山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从屋子里面传出来,“你们这两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赶紧给我滚!” “师父您千万别生气!”燕沁高声道:“师兄说明天他去买猪大肠给您补补脑子!” “我什么时候说了!”许志愤怒地指着燕沁。 燕沁冲他眨眨眼睛,果然那鞭风轻缓了一点,燕沁趁机拉着许志赶紧蹿了出去。 “没听师父喜欢吃猪大肠啊?”许志挠了挠头,“师父不是喜欢吃猪脑子吗?” 燕沁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师父最喜欢吃猪大肠行不行?那次烧烤的时候就捡着猪大肠吃了,我给他烤的五花肉都没吃多少。” 许志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明天要去鹤唳镇?” “明天是个统称!”燕沁摸了摸下巴,“过几天再去。” “那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许志皱眉道:“不然我收了玄鹤做徒弟?” “不,先静观其变。”燕沁摇了摇头,“先教着吧,就算真的没有缘分,以后见面的时候好歹也有几分情谊在嘛。” 黄大山房间内,老头子看着桌子上摆得乱七八糟的命盘和符纸,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留不得啊。” 第七十章 不对盘 第七十章不对盘 燕沁是在后山的闻雪亭找到的玄鹤。 这处亭子正好对着一个悬崖,冬日来这边观雪最是漂亮舒适,于是不顾许志和黄大山的阻挠,燕沁坚持用自己那笔狗爬的字写了闻雪亭三个大字。 结果便是除了燕沁偶尔心血来潮会过来瞅两眼,其他人基本上不会过来,原因无他,便是雪景在漂亮也抵不过那三个恐怖的字给人带来的不适。 玄鹤小朋友也算得上是勇气十足,竟敢一个人呆在亭子里,被秋风吹得哆哆嗦嗦的。 七八岁的小孩抱着膝盖,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悬崖和满山萧索。 “咳咳。”燕沁在他身后轻咳了一声。 玄鹤闻声转过头来,见是燕沁,又闷闷不乐地将头扭了回去。 “小少爷也学会伤春悲秋了呀。”燕沁碰到他总是忍不住嘴贱调笑几句,这几乎是两个人碰上就炸的根本原因。 玄鹤罕见地没有回嘴,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你不开心呀玄少爷?”燕沁从袖子里掏出一大把瓜子里递到他面前,“吃不吃?” 玄鹤转头瞪了她一眼,抓走了一大把。 “哎你起码给我留点啊。”燕沁又抢回来一小把,一边嗑瓜子一边道:“你不嫌冷啊?” “小爷才不冷。”玄鹤一脸倨傲道:“少在这里多管闲事了。” “行吧,那就算了,本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既然您不想见我,那我就走吧。”燕沁摇摇头,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什么好消息?”玄鹤忽然叫住她。 “您不是不想听吗?”燕沁微笑道。 玄鹤憋得满脸通红,凶巴巴道:“我现在忽然想听了,快点说。” “好吧。”燕沁挑了挑眉毛,“我教你画符呀。” 玄鹤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故作不在意道:“嘁,谁稀罕啊。” 燕沁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那要不要跟姐姐学啊?” 玄鹤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学就学,谁怕谁!” 燕沁强忍着笑意,这个死小孩,“行吧,那每天晚上到我院子里来,不许迟到。” “知道了,好烦好啰嗦。”玄鹤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几步就从闻雪亭里跑没了影子。 燕沁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将双腿交叠搭在石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盯着对面的山崖看了好一会。 命数缘分这种东西她以前是不相信的。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运行,所有的缘分都是预定好了的,那么人们这么努力生活努力存在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一个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再怎么努力事情都是会发生的,那么未免也太过索然无味了。 可是后来又想,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经历过又是另一回事,既然无法阻止便也只能自欺欺人地说顺其自然…… “啊”燕沁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每次想这种哲学问题都会脑壳子痛,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师父不许她学占卜术的原因。 一边相信着命数和缘分,另一边又逼着自己去否定这种东西,越想越怀疑自己甚至开始怀疑整个世界,这种人能学会占卜术才是老天无眼吧! 燕沁最不喜欢动脑子思考深刻的问题,她最喜欢做一个肤浅无知的人,起码这样能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管他去死!”燕沁咔嚓咔嚓嗑着瓜子,在凛冽的秋风中喝了一肚子的西北风。 “你好吵。”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亭子上传来。 燕沁吓了一跳,“谁?” 话音刚落,便从亭子上跳下来一只九尾狐,不过好歹没有用原形,只是变成了正常狐狸那么大小,否则估计要将闻雪亭撑烂。 “尚易?”燕沁不解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晒太阳。”狐狸狭长魅惑的眼睛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你嗑瓜子的声音太吵了。” 燕沁递给他一把瓜子,“来点儿?” 尚易狐狸嘴一抽,“……是什么让你觉得狐狸会嗑瓜子?” “嗯?你不会吗?”燕沁惊奇道:“你可是大名鼎鼎的狐狸精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狐狸精在你们人类嘴里是什么意思。”尚易冷哼了一声:伸出舌头卷走了瓜子,过了一会儿呸呸吐出了瓜子皮。 “厉害啊兄弟。”燕沁朝着它竖了竖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狐狸!”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类。”尚易高冷道。 “……你这样让我很受伤。”燕沁假惺惺道:“狐狸你活了多久了?” “记不清了。”尚易趴到石桌上,“大概有个两百年吧。” “那你有狐臭吗?”燕沁问。 “你想被吃掉吗?”尚易答。 “那你是不是可男可女随意变换形态?”燕沁继续作死地问。 “要是化成你这幅样子换不换都没有什么必要。”尚易继续犀利地回答。 “而且你这样问一个从未化形成功的九尾狐是对狐极大的不尊重。”尚易继续追击。 “啊,真是抱歉,忘了您身为一只大龄狐的痛楚。”燕沁笑眯眯道。 尚易毫不客气地冲她呲了呲牙。 “那你有认真思考过人不,思考过狐生吗?” “思考本身就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在乎这个。”尚易道:“你这个对狐来说太难了。” “没想到你还是只哲学狐。”燕沁夸赞道。 尚易嗤了一声:“你对玄鹤那么好做什么?他又蠢又笨只会惹是生非。” “人类小时候都这样的。”燕沁笑道:“再说我觉得这小孩挺好玩的,就是个死傲娇。” “傲娇是什么?”九尾狐求知欲十分旺盛。 “就是死鸭子嘴硬的意思。”燕沁一边嗑瓜子一边喂狐狸嗑瓜子,感慨道:“好歹有个二十四孝好哥哥照顾着,不然扔大街上迟早被自己给作死。” 尚易:呵呵。 二十四孝好哥哥……那可就真的未必了。 是夜。 玄鹤开开心心地回到房间里,便看见玄独岸坐在桌边等自己。 “你来做什么?”玄鹤警惕地看着他,“我没偷懒也没挑事,你别没事找事啊。” 玄独岸站起身来笑道:“我只是有点想你了,过来看看弟弟你。” 玄鹤一阵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狐疑地看着他,“你看也看过了,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小鹤,听说燕沁姐姐答应教你画符了?”玄独岸问道。 “嗯,怎么啦?你羡慕呀?”玄鹤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你要是以后别再管这管那,说不定小爷心情好就帮你求求情,让她也教教你。” “这倒是不必了。”玄独岸微笑道:“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玄鹤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真的走了,才一下子蹦到床上开心地打了个滚。 玄独岸从玄鹤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的刀烨。 刀烨抱着剑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玄独岸径直走到他面前,啧了一声:“阿烨你盯得可真紧,你这是怕我杀了他么?” “不许叫我阿烨。”刀烨面无表情道。 “那叫少主?”玄独岸无辜地笑了笑。 “闭嘴!”刀烨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玄独岸,你好自为之,别在清华山动你那些歪脑筋。” “我有什么歪脑筋啊?”玄独岸不解道:“你瞧,阿烨你总是针对我,对我有着莫须有的偏见,你这样很不好。” 刀烨不想同他废话,利剑出鞘闪过一丝寒光。 “怎么?又想被燕沁姐姐罚去跑圈?”玄独岸不紧不慢地开口,笑道:“或者去刑堂抄书?” 刀烨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声道:“小矮子,跑圈都赢不过我。” 玄独岸后牙槽有点痒,他嗤笑道:“那是我还没开始长个子。” “不是比我大一岁么?估计是不长了。”刀烨胜利地勾了勾嘴角,看着几乎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人,心道师姐说的果然没错,同别人吵架的时候就要挑痛处戳,最好能一击必杀。 玄独岸咬牙切齿地微笑,“你最好给我小心一点。”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道,师姐可没教过我成功把对方激怒之后应该怎么办。 “哦。”他冷冷地点了一下头,道:“那你得快点长高了。” 玄独岸:“……” 大约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天生不对盘的。 比如刀烨和玄独岸。 比如燕沁和玄鹤。 “你这是画的狗屎吗!”燕沁拎着一张符纸质问玄鹤,“我第一次画都没你画得这般鬼斧神工!” “明明是按照你画的来的!”玄鹤不服气道:“分明是你画得更像一点!” “胡说八道,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品位!”燕沁指着桌子上的符咒道:“这才是我画的!” “你画的简直是在侮辱狗屎的品位!”玄鹤站在椅子上怒道:“小爷画的那里差了!” “你看看你画的,狗屎见了都要被吓哭好吗!”燕沁怒道。 原本在一旁安安静静享受自己的鸡蛋羹的陌上川:“……”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于是一整个晚上,清华山都充斥着诸如狗屎笨蛋之类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语。 第七十一章 寿辰 第七十一章寿辰 转眼已经到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树上的叶子只剩了零零星星几片,一派枯寂萧索的景象。 然而这一日清华山却是热闹非凡。 今日是清华宗掌门黄大山的寿辰,燕沁和许志带着一群小孩忙忙碌碌准备了近半个月,终于等到了今日。 长长的大红色绸缎围着黄大山的院子缠了一圈,院子里摆了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摆了满满当当的美味佳肴,甚至还有燕沁费了好大劲才琢磨处理的“蛋糕”。 今日燕沁几人都穿上了清华宗的校服,大大小小的孩子皆是身着月白色长衫,头发高束成马尾,看上去精神又利落。 崇义秘境之行收获颇丰,燕沁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快乐,甚至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和媚娘一起设计了两套校服出来。 男式校服窄袖束腰,穿上去舒适利落,女式校服是齐腰襦裙,看上去典雅又大方,众人都十分满意。 当然不满意也没有用。 燕沁穿着男式的校服和许志站在一起,领着众人向黄大山祝寿。 “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许志弯腰行礼,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黄大山接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是许志自己誊写的一本珍贵的功法。 “祝师父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燕沁也送上自己的礼物。 黄大山接过来,果不其然是那个她绣的香囊,上面惨不忍睹的图案让黄大山地老眼抽搐了一下。 不仅如此,燕沁还在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黄大山一把将那香囊握住,挤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来,“好好好。” 燕沁满足地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祝师父生辰快乐。”刀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到灵芝,送给了黄大山。 那灵芝长得略大,反正燕沁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灵芝,不过黄大山面不改色地接了过去,便也不在意了。 玄独岸送了一个小木雕,雕刻的是黄大山的样子,当然有几分美化的成分,黄大山开心地接受了。 玄鹤送了……送了一笼子蛐蛐,据说是逮了好几天…… 黄大山照样笑呵呵地收下了。 慕云送了一小截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树枝,黄大山开心地收下了。 陌上川送了一条由师父代织的围巾,黄大山假装不知道,还笑着夸了两句。 毕竟单看那惨不忍睹的手法便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叶月媚送了一瓶据说能让人年轻十岁的药水,黄大山宝贝似的收了起来。 尚易难得从后山出来,给黄大山吐了个狐狸毛垫子。 燕沁看着师父收到的一对奇奇怪怪的礼物,再看看他面不改色十分开心的模样,暗道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 大家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不巧起了大风,于是黄大山便让众人散去,不再多加逗留了。 燕沁抱着陌上川回到了房间里,给他擦了擦脸和小手之后便要哄他睡觉。 “师父。”陌上川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燕沁正在洗脸,闻言抬起头来看向她,“怎么啦蛋崽?” “我不困。”陌上川坐在床上软软道。 小娃娃乖乖地坐在床上,在一大团被子里显得越发小巧了。 燕沁胡乱地擦了擦脸,自己也爬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陌上川摇摇头。 “就是不困呀。”燕沁笑眯眯道:“不如师父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陌上川:不,你不想。 “师父,我想修炼。”陌上川道。 曾经的修炼狂魔三好学生如今做个无所事事的奶娃娃真的是相当痛苦了。 燕沁愣住,有些结巴道:“修修炼?” “嗯。”陌上川严肃地点点头,“师父,可以吗?” 燕沁心道,这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宝贝你一个四灵根现在就要修炼你修炼个鬼哦。 “当然可以啦。”燕沁再次无原则地宠徒弟,脑海中飞快地搜索着办法。 陌上川自然是不会有这个烦恼,他已经将自己的尸骨融合在了元神之中,他只要每天都努力将其炼化一点,不出二十年便能将尸骨彻底炼化,重塑根骨。 可是燕沁她不知道啊。 燕沁皱眉思索了半晌,跑下床从橱子中拿出了一颗珠子。 那是小白消散前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那颗他亲手取出来的蛟龙的内丹。 燕沁犹豫了一会,带着珠子回到了床上。 陌上川见她手里的东西愣了一下,他以为燕沁应该早就将这颗内丹炼化了,毕竟能改善根骨的东西向来是求之不得,一般修士拿到定然早早将其炼化…… 燕沁竟然还留着。 “这个是小白留给咱们的,你还记得小白吗?”燕沁笑道:“他之前还抱过你呢。” 陌上川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这是可以改善体质的东西,我们可以试着将其炼化,看看对你有没有帮助。”燕沁道:“不过我不知道怎么炼化……” 陌上川:“……” 原来如此。 请赔我方才感动的心情。 燕沁试探道:“要不把它砸碎了吞下去?” 陌上川:你怕是想毒死我。 “还是……再等等吧。”陌上川抓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师父我困了。” 燕沁惋惜地看着那内丹,道:“或许等师父筑基了就有办法了。” 陌上川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被塞进了被窝里。 “乖,睡吧。”燕沁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师父在旁边看着你。” 陌上川这一觉睡得很熟,直到耳边响起了一道雷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崽崽不怕不怕,打雷而已。”燕沁本来在捂着他的耳朵,结果这道雷声太大,还是将小孩吵醒了。 小孩似乎是被吓到了,她赶忙将小孩抱起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崽崽不怕哦,打雷而已,师父在呢。” 陌上川心道我怎么可能害怕打雷? 下一秒一声炸雷轰然响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陌上川……陌上川将头埋进了燕沁的颈窝里。 一定是因为这具身体年纪太小的缘故,陌上川闻着燕沁身上淡淡的草木香,忍不住多闻了几下。 然后他就僵直在燕沁的怀里。 我这是在做什么?他心道,我不该是个变态,草木香有什么好闻的。 “崽崽?”燕沁见小孩一副呆呆的模样,忍笑刮了刮他的鼻尖,“想什么呢?” 陌上川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了无生趣地趴在她怀里。 窗外狂风暴雨,屋子里却燃着根蜡烛散发着暖黄色的光亮,燕沁的怀里温暖又安宁,让他一度有种恍惚的感觉。 “师父,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问。 “因为我是你师父啊。”燕沁失笑道:“师父如果不对崽崽好,那崽崽不就会很伤心?” 陌上川有些发困了,但他还是从氤氲的烛光中看到了燕沁带着温柔笑意的脸。 燕沁是个很温柔的师父。 那些一直在束缚着他的,一直在阻碍着他的东西似乎开始渐渐消失了。 一开始对燕沁的嫌弃和嘲讽也变得遥远又模糊了起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陌上川迷迷糊糊地想着,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在一片温暖和安心之中睡了过去。 自打今年冬天落了一场雪,空气便陡然干燥起来,而在陌上川不小心生了一场病之后,转眼便到了年关。 燕沁一向喜欢热闹,往常清华宗便是只有三个人的时候,燕沁和许志都是会闹腾的,更何况今年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人,燕沁和许志简直是兴致勃勃地提前了一个月就开始采购年货。 修真无岁月,修真界很少有修士注重年节,一般只有宗门属下的城池才会在过年的时候张灯结彩地庆祝,毕竟凡人生命短暂,即便只是一年于他们而言也是漫长的时光,总要好好的庆祝一番,顺便乞求来年的平平安安。 除夕的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让燕沁几个费了好大的劲才铲出了几条路来。 许志领着刀烨和玄独岸在贴春联,燕沁带着玄鹤和慕云以及叶月媚还有自家小徒弟正不务正业地堆雪人。 “啪!” 一个大大的雪球正中许志的后脑勺。 许志转头,便看见燕沁抱着慕云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当即就将对联扔给了刀烨,团了个雪球砸了回去。 刀烨和玄独岸没有丝毫默契地贴完了对联,然后一人被砸了一个大雪球。 许志和玄鹤哈哈大笑,而后被燕沁全部砸在了脸上,愤怒地去找燕沁报仇去了。 刀烨和玄独岸冷冷地对视良久,刀烨脚下突然一动,玄独岸不甘示弱,两个人飞快地团了雪球往对方身上砸去。 片刻过后,燕沁等人震惊地看着两个少年用飞快地速度砸着雪球,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们……不疼吗?”许志惊讶道。 “分明是燕沁姐姐不让他们打架憋得太久了。”玄鹤解释道:“我觉得他们在趁机打架。” “少年人的友情真的是高深莫测。”燕沁摇了摇头,悄咪咪地将一团雪球塞进了许志的衣领里。 “嗷”许志哀嚎了一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燕沁你看我今天不清理门户!” 顿时院子前又乱做一团,就连专心打架的刀烨和玄独岸都被殃及无辜不得不卷了进来。 一堆人群魔乱舞,惊呆了端着小茶壶出来喝茶的黄大山。 啪。 一个雪球好死不死砸在了黄大山的胡子上,簌簌地落在他最宝贝的茶壶里。 于是这一年的除夕,大大小小的清华宗弟子都在刑堂中抄书度过了。 真是幸福完满的一年呢。 第七十二章 十年 第七十二章十年 十年后。 初春时节,草长莺飞,暖阳当空。 凌厉的剑风扫过一地落花,白衣少年身姿矫健,脚尖轻点跃上枝头,簌簌梨花应声而落。 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梨花香。 正在一旁熟睡的女修士似乎是被吵醒了,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落满了梨花。 燕沁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俊美清雅的少年穿花拂叶而来,映着三月暖阳和梨花白,让她恍惚了一瞬。 “师父。”清澈中带着些许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燕沁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从榻上坐起来,抖落了满地梨花,大抵是因为喝媚娘调制的药汁喝得有点多,她现在生生白了好几个度,连颜值都升了几个档次据清华宗大师兄许志说。 “练完了?”燕沁仰起脸看向面前的少年,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笑意。 “嗯。”陌上川微微一顿,“师父在笑什么?” “方才梦见你小时候了。”燕沁站起来,看着面前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小徒弟,感慨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当年你才这么一点大,抱在怀里软软的,还不会说话……” “你是不知道自己当年长得多”燕沁硬生生地拐了个弯,昧着良心道:“可爱。” 陌上川:“……” 他现在还记得刚重生时差点被惊得昏厥过去的情形,可爱……着实太过牵强了。 幸好这些年一点点将自己的尸骨炼化,否则即便是靠着媚娘的月光草汁也绝对不会长成现在这幅模样。 燕沁看着自家小徒弟俊雅清秀的五官,满意地不得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脸颊,“乖,师父带你去刑堂找几本功法。” 陌上川点点头,伸手替她拂去了头发上的花瓣,“师父,方才师祖过来找过你。” 燕沁一边走一边道:“就跟他说我下山了。” 陌上川道:“师祖是要你炼丹。” “我不会。”燕沁理直气壮道:“我现在才筑基三层,哪里有那么多灵力炼丹,他布置的符咒课业已经快将我的灵气压榨干净了。” 陌上川笑了笑,劝道:“师父可以每日多修炼几个时辰。” “我不。”燕沁转身戳了戳他的额头,“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小心我给你加作业。” 陌上川歪了歪头,道:“刀烨和玄独岸都已经筑基五层了。” 燕沁捂住心口,语气悲怆道:“你少跟我提那俩混蛋,上次从我这里顺走的符咒我还没跟他们算账呢!” 陌上川弯起眼睛笑道:“不是师父你故意留给他们的?” “才不是!”燕沁怒道:“还有,别整天叫他们名字,好歹都是你师叔。” 陌上川假装没听到,道:“师父,你头发散了,我给你扎一下。” “快点。”燕沁停下脚步,嘴里依旧在碎碎念,“你师伯才筑基四层,师祖筑基七层,不急不急,我今年打算炼制一套豪华版生肖符咒,用上等的原材料,到时候让你带着,关键时候可以用得上……” 陌上川认真地帮她将头发束好,低声道:“好,徒儿先谢过师父。” 燕沁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崽崽真是越来越有礼貌了。” 陌上川微微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耳朵尖有点发红,“不是说好不叫小名了吗?” “好啦不叫不叫。”燕沁笑眯眯道:“阿川长大了。” 师徒二人边说边走,迎面碰到了慕云。 十年过去,当年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依然变成了明眸善睐的少女,灵动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脸,端的是娇美可人,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襦裙,正俏生生地冲他们打招呼,声音清脆甜美,“师叔!阿川!” “阿云,你师父呢?这几日老是找不到他人。”燕沁问道。 “师父正在参悟一套剑法,待在屋子里没出门。”慕云笑道:“师叔,你们也去刑堂吗?” “嗯,带你师弟去寻几套适合他的功法。”燕沁低声道:“小刀子和小玄子在上面?” “嗯,小师叔和玄师叔都在,我看他们又要打起来,便赶紧下来了。”慕云道。 “天天打来打去也不嫌烦。”燕沁没好气道:“就应该让他们多跑几圈。” 燕沁说着神色忽然一黯然,慕云见状忙道:“师叔你快上去吧,我先回去啦!” “嗯,路上慢一点。”燕沁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走下去才收回了目光。 “师父可是想起了玄鹤?”陌上川忽然出声问道。 燕沁沉默了一会,“没有,走吧。” 陌上川不喜欢燕沁露出这种神情,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微微地……不爽。 等燕沁和陌上川上去的时候,估计两人已经打完了,地上一片狼藉,花草树木的残肢散落一地。 刑堂门口,身着一袭黑衣的青年五官深邃立体,脸上神情冷冽,正面无表情地往自己的手掌上缠着白布。 “小刀子,又打架了?”燕沁看见他黑衣上的刀痕,转头看了一圈,“小玄子呢?” “嗯。”刀烨抿了抿唇,极其不情愿道:“他在里面。” 燕沁无奈地挑了挑眉,道:“你好歹是他师兄,多少让着点。” “他比我年长一岁。”刀烨面无表情道:“而且和我一样高了。” 所以才不要让着他。 燕沁:“……” “师姐你来了。”从刑堂内走出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修士,嘴角噙着抹淡淡的笑意,英俊的脸上煞风景地多了道浅浅的血痕。 “嗯。”燕沁点了点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才放下心来,“晚上去我那里吃饭吧,今晚吃饺子。”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点点头,对视一眼之后又各自嫌弃地别过了头。 燕沁领着小徒弟去找书了,刀烨站起身来想回屋子,却被玄独岸拦住了去路。 刀烨压了压心底的火气,冷声道;“做什么?” “阿烨,方才我真不是故意的。”玄独岸一脸认真道。 “闭嘴。”刀烨脸色发青地看着他,“方才的事情你若是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将你丢下清华山。” 玄独岸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微笑道:“我自是不会说出去的。” 刀烨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玄独岸挑眉,慢悠悠道:“我也是受害者。” 刀烨怒极反笑,刚入鞘的剑又拔了出来,“我看你是活不成了。” 玄独岸抽刀将他的剑别住插了回去,死死地摁住他的手,“你想惹师姐生气?你自己想挨罚被拖累我。” 刀烨愤愤地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玄独岸嗤笑一声,扛着自己的长刀也离开了。 一直躲在暗中观察的燕沁转头问自己的小徒弟,“我有那么吓人吗?” 陌上川诚实地摇了摇头,道:“师父是个温柔的人。” 燕沁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捏了捏小徒弟的脸颊,“还是我家崽崽最懂我。” 陌上川抓住她不老实的手,低声道:“师父,咱们可以站起来了。” 燕沁点点头,将小徒弟拉起来,去专心致志地找功法去了。 陌上川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微微蹙起了眉头。 “阿川,快点过来。”燕沁在远处叫了他一声。 他压下心底怪异的情绪,走到燕沁所在的书架旁,见她手里拿着本有些泛黄的书,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宣纸,上面带着些晕开的墨迹,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几个字。 “你小时候练的字。”燕沁弯起眼睛笑得十分开心,“个子还没有书案高,攥着支毛笔费尽地在那里写,我看着都心酸哈哈哈。” 陌上川:“……” 还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您的心酸呢。 燕沁将那张纸交给他拿着,一边继续找一边道:“阿川,你过了今年就十六了吧?” “嗯。” “那就是个大人啦。”燕沁弯腰从最下面拿了本书,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等过几天得单独给你盖间屋子了,一直住在师父隔壁的小屋子里真是太委屈你了……” 陌上川停下脚步,垂眸道:“师父这是……嫌弃我了?” 正在努力找书的燕沁一愣,直起身子来道:“怎么会?” “我不觉得委屈。”陌上川淡淡道:“也不想搬出去。” “不是让你搬出去。”燕沁哭笑不得道:“是给你盖间大房子呀,以后你就能有自己的卧房书房还有练功室” “你看,你还是想将我赶出去。”陌上川抬起眼睛,声音带着点委屈,“既然师父想让我搬出去,我搬出去便是。” 燕沁被小徒弟这一连串话给整的有点晕,“我不是那个意思。” 陌上川道:“不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燕沁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听不明白呢,只是在咱们院子旁边再起座院子。” 陌上川心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再起座院子,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行。 他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布了个温养神魂炼化尸骨的大阵,若是直接搬出去这几年功夫白费不说,以后他的修炼效果将后大幅度减损……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搬出去。 “不要。”陌上川低下头,放低声音道:“师父,我不想离开你。” 第七十三章 梳理 第七十三章梳理 燕沁最近在苦恼一个问题,徒弟太依赖自己怎么办? 她认真反思了一下过去十年养育自己小徒弟的全部历程,惊奇地发现自己果真是过度溺爱了。 媚娘舒展着自己愈发宽大的枝叶,道:“你那小徒弟就是太黏你了,整天形影不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儿子呢。” “别瞎说。”燕沁拍了一下她的大胖叶子,懒洋洋地倚着她的茎,苦恼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崽崽是个男孩子,以后是要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不能让我养得这般柔弱无害。” “那你打算怎么办?”媚娘也跟着她一起想办法,“不如直接将他赶出去?” “不行,从小到大我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他肯定受不了。”燕沁一想起在刑堂里陌上川的那个表情就心疼,“这孩子心思重,不能一下子表现地太明显,得慢慢来。” 媚娘叹了口气,“瞧瞧,养徒弟多麻烦呀,还是养我容易些。” “是,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这么多年除了胖上十几圈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燕沁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也不看看你化形的时候丰满成什么样了。” “嘤嘤嘤,你就是不爱我了!”媚娘抖动着全身的叶子,抖了燕沁一身灰尘。 “我看你是想松松土了。”燕沁狞笑道:“天天赖在我窗户前面,都遮光了。” 叶月媚惊恐地缩成了一团,颤巍巍道:“燕沁你这个魔鬼!” “不想被我拔掉就老老实实变得小一点。”燕沁磨了磨牙道:“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叶月媚哼唧了一声,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坑了燕沁一个跟头。 “我看你是要造反。”燕沁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既就要辣手摧草。 “师父。”清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前一秒还面目狰狞的燕沁一秒变脸,转过头去便笑道:“阿川,抄完了?” “嗯。”陌上川点点头,目光淡淡地扫过那株透明的月光草,道:“刀烨和玄独岸来了。” 燕沁点了点头,捋了捋袖子,指了指他,“以后记得叫师叔。” 说完抬脚便走。 陌上川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也没往心里去,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 燕沁给慕云夹了好几次菜,都没给他夹一次。 陌上川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在意的事情,但是任凭谁十年如一日每次吃饭都会给你夹菜,突然有一天不给你夹菜了,还是会不习惯的。 尤其是,另一个参照对象依旧在享受这种贴心的无微不至的照顾。 燕沁忽然转头对他笑了笑,“阿川,想什么呢?快点吃饭。” “嗯。”他拿起筷子自己夹了口菜,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我听师父说你们两个要下山游历?”燕沁忽然问刀烨和玄独岸。 刀烨点了点头,“师父布置了任务,过几日便要下山了。” “你们都二十多岁了师父才放你们下山,可比我和你们大师兄幸福多了。”燕沁笑道:“不过你们现在修为颇高,倒是不会让人担心,明日来我这里取些符带着,多少以防万一。” “多谢师姐。”玄独岸笑道。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路上要相互照应。”燕沁道:“在家里打打架胡闹也就罢了,出去要齐心协力,不要闹矛盾。” “是。”两个人都乖乖点头应声。 “多吃点,来。”燕沁道:“临走的时候告诉我,我跟师兄去给你们送行。”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慕云三人离开后,燕沁便去了书房画符。 陌上川洗漱完之后坐在床上打了一会坐,等着呆会燕沁进来转一圈便准备睡觉了,可是今天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不禁微微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 他下床出了屋子,便看见燕沁正在书房里伏案画符。 “师父。”他喊了她一声。 燕沁转过头来,诧异道:“阿川?还没睡啊?” 陌上川抿了抿唇,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夜里凉,别穿着亵衣在外面站着。”燕沁催促他道:“快点上床睡觉,我再画一会符就歇下了,去吧。” 说完,又继续凝神画符去了。 陌上川气闷地看着她伏案的身影,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等站着的少年离开了,燕沁才悄悄地转过头来,对着窗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窗外一根大胖叶子冲她摇了摇。 要从小习惯开始,养成孩子独立的习惯。 然而半夜燕沁还是没有忍住,贴了张匿息符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徒弟,顺手给他掖了掖被子。 少年俊美清雅的容貌即便是睡着也是十分好看的,燕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悄悄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主人你可真没出息。”媚娘化作个镯子缠在她手腕上悄声道。 “真的就最后一次。”燕沁悲壮地抹了一把脸,“阿川都已经十五岁了,毕竟男女有别,以后就不能随意去看他了,媚娘,我忽然好失落,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悲伤感。” 媚娘:“……我看你是疯了。” “必须得让他自己独立,你看看小刀子和小玄子不是从十一二岁就自己住在山顶,慕云十二岁也自己住了,这都十五了还赖在这里……”燕沁叹了口气,“我这个师父做的真是太失败。” “不失败不失败,”媚娘安慰她道:“你看你徒弟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变得多好看。” “这可能是唯一让我开心的事情了。”燕沁叹了口气道:“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的女修士。” 燕沁叹了会气,忽然又道:“一个月之内我非得让他乖乖出去不可。” “你对他又狠不下心来,实际一点吧。”媚娘叹道:“半年之内能让他搬出去就算是极大的成功了。” 燕沁沉默了一会,道:“玄鹤他走了几年了?” “七年多一点吧,快七年半了。”媚娘化作人形滚到了她床上,“你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今日上山忽然想起来的。”燕沁低声道:“总归是我对不住那孩子。” “祖宗,你就别钻那牛角尖了,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好不好?”媚娘道:“是他自己决定要离开的,连他哥都留不住他,就算你当时在又能怎么样。” 燕沁沮丧地抱住脑袋,“算了,大概真的像师父说的那样,他与咱们清华宗真的是无缘吧。” 大胖草难得做了棵好草,伸出叶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陌上川最近心情十分烦躁,连修炼打坐都静不下心来了。 燕沁最近十分不对劲。 说关心他依旧是十分关心他,但是总是给他一种淡淡的疏离的感觉,让他十分不适。 比如说话的时候再也不会随便捏他的脸了。 比如也不随随便便摸他的头了。 比如不给他夹菜了。 比如晚上睡觉前也不去看他了。 比如他牵她手的时候都会被她有意无意地躲开了…… 再比如……很多很多。 明明是平时小的不能再小的细枝末节,但是偏偏让他十分地在意。 每次对着她温柔的笑脸他都没能问出口。 直到这一次燕沁再一次躲开了他的手,他只是下意识地想牵着她,却被她这般刻意地躲开,这些天积攒的不爽终于爆发了。 他强硬地一把抓住了她躲开的手。 燕沁愣了一下,想将手抽出来,结果发现被这个臭小子抓得死紧。 “阿川,松手。”燕沁温声道。 陌上川没有松开,微微皱着眉头,“师父,你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燕沁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惊讶道:“有吗?没有吧,我这不还是天天跟你待在一起,哪里躲着你了?” 陌上川微微眯起眼睛,“你自己心里清楚。” 虽说陌上川装乖扮小这么多年都要真以为自己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了,但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霸道是短短十几年抹不掉的。 而且他被燕沁宠了这么多年,燕沁乍然变得这般疏离冷淡让他十分不适应。 燕沁微微一笑,道:“阿川,你都十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能整天腻歪在师父身边,多向你师叔师伯几个学学,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陌上川:“……” 并不觉得坚不坚强和牵不牵手有什么必然联系。 燕沁慢慢地将手抽出来,道:“师父总不能陪你一辈子,你要学会独立对不对?” 燕沁循循善诱,试图让自己的小徒弟明白过来。 陌上川目光微沉,不能陪一辈子…… 确实,以后燕沁会找到自己的道侣,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甚至还会收其他的徒弟,没有理由一直陪着他的。 “所以以后阿川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燕沁习惯性地想伸手摸摸他的头,然后拐了个弯,变成拍了拍他的肩膀。 陌上川勾了勾唇,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郁闷和暴躁快要将他湮没了。 “所以师父还是想让我搬出去?”少年的笑容有些阴沉,然而燕沁并没有发现。 “没,其实你可以再待一段时间的,不用这么着急搬。”燕沁笑着打哈哈道。 “那如果我就是不搬呢?”陌上川微笑道:“师父要生气吗?” 第七十四章 退让 第七十四章退让 燕沁无话可说。 徒弟我不会生气但还是希望你能搬出去做一个独立的大孩子。 是的徒弟如果你不乖乖搬出去我就真的要生气了。 求求你了宝贝赶紧滚蛋可以吗? …… 燕沁望着小徒弟尚显稚气的脸庞,尤其是他用那双微挑的丹凤眼瞧着自己,她可耻地想要屈服。 其实十五岁,嗯,也不是很大吧,要不就再等几年,等崽崽十八岁的时候 ‘燕沁!祖宗!你已经拖了三年了,三年三年又三年,你想拖到什么时候!’叶月媚气急败坏地挂在她手腕上传音道。 燕沁抿了抿唇,俗话说的好,我们要透过问题看本质,只有找到本质的原因才能解决问题。 于是她温和地笑道:“崽崽,能告诉师父你到底为什么不想搬出去吗?” 当然是因为他费心费力布置的大阵,另外还有些他不想深究的原因。 陌上川波澜不惊道:“不想离开师父。” 燕沁所有劝解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好嘛,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燕沁心道,我看你是想挨打了。 “师父就在你隔壁。”燕沁努力保持微笑,“你吃饭还是来师父这里吃,做功课想要过来也可以,只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而已。” 陌上川:“……”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 在已经有现成大阵可用的情况下,他不觉得自己再花上几年去布置个复杂的大阵有什么意义。 他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搬。”他淡淡道,然后转身离开。 准备长篇大论从独立自强聊到宏图大业的燕沁: “我成功劝动他了?”燕沁疑惑道。 叶月媚从她手腕上跳下来,扭着小胖腰去晒太阳了,“明明是人家自己想通了。” “唉,崽崽一向懂事。”燕沁感慨道,她犹如一个沧桑的老父亲欣慰含泪,“我终于不负重托将阿川养育成人……” “并没有人托付你。”叶月媚总是一针见血。 燕沁再次辣手摧草。 盖房子也需要时间,期间刀烨和玄独岸下山游历去了,燕沁当着他们的二师姐却操着一颗老母亲老父亲的心,临走的时候给他们带上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符咒丹药仙草解毒丸续骨丹,外套披风鞋子狐狸毯厚毛毡…… 毕竟当年只背了一个包袱领着群屁孩子就敢闯秘境的遭遇给她留下的阴影太大了。 “记得定时传消息回来,遇到打不过的就赶紧跑,别跟人家应扛,大丈夫能屈能伸……”燕沁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神情一变,“要是你俩敢内讧看回来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被燕沁揍过无数遍的刀烨和玄独岸乖乖称是。 那两张英俊的脸上都赤裸裸地写着:我们先表面上迎合她,然而实际上根本不会听。 燕沁笑眯眯地磨了磨牙,一人的身上拍了一张符。 那符纸一接触身体立刻消失,两人想用灵力探查结果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安心啦,只是确保你们安全的符纸,没有副作用。”燕沁眨了眨眼,笑得一脸纯善。 刀烨和玄独岸将信将疑地下了山。 “师叔,那符纸真的只是确保安全?”慕云好奇地问她。 “当然不是。”燕沁笑得神秘,“到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燕沁原本愉悦的心情在看见陌上川准备搬到山顶刑堂去住的时候顿时灰飞烟灭。 燕沁站在屋子外面看着在里面收拾屋子的陌上川,呵呵地冷笑出声:“我看他是欠揍了。” “不是你让人家搬走的吗?搬走了又不愿意了?”刚刚闭关出来的许志不解地看着她,“师妹,你不能这样溺爱徒弟” “这臭小子跟我示威呢!”燕沁咬牙切齿道:“我是就平时太惯着他了,今天我非得叫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许志连忙拦住了她,道:“你不是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有点叛逆吗?刀烨和玄独岸那俩小子那段时间不是也折腾得天翻地覆吗?我还记得你亲自到山上住了一段时间温声细语地教导呢……” 燕沁狞笑出声,“什么温声教导,我不过是设了结界,一天打一顿罢了,呵,就是欠揍。” 两个人被师姐以“切磋”为名义折磨得死去活来,奋发图强努力修炼一直到修为超过了自家师姐才隐隐松了口气。 许志咽了咽口水,幽幽道:“还是我家慕云省心。” 燕沁点点头,赞同道:“女孩子最乖最听话了。” 正在阴暗的地窖里摆弄傀儡的少女莫名地打了喷嚏,喃喃道:“谁在骂我?” 燕沁终于是看着陌上川因为“伤心过度心灰意冷”最后“离家出走”了。 旁边给陌上川准备的院子依旧在建。 陌上川不在的第一天,想打他。 陌上川不在的第二天,想打他。 陌上川不在的第三天,想打他。 …… 陌上川不在的第五天,燕沁提着刀气势汹汹上了山顶。 许志看着杀气四溢的燕沁,对旁边的大胖草幽幽道:“媚娘,我觉得清华山要见血。” 媚娘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严肃道:“我觉得,主人可能会无耻的屈服。” 燕沁到了山顶,便看见白衣少年倚着栏杆在看天。 燕沁:“……” 白衣俊秀的少年郎在春日暖阳下倚栏远望,原本满值甚至要爆的怒气猛地下降了一半。 被师父赶出来孩子可能也比较忧郁吧,但是她家崽崽心思敏感细腻,就是不肯说出口。 燕沁慢慢地走了几步。 少年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形成了小扇子般的阴影,看上去弱小无助又可怜。 燕沁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要不还是不揍了,好不容易养得这么俊秀好看,再给打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方才只剩一半的怒气又减掉了一大半。 少年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微微抬起头侧过脸,阳光打落在他身上,带着暖融融的光线,他应当是看见了她,冲她弯起眼睛笑了笑。 燕沁满脑子便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我家崽崽笑起来真好看他这么乖离家出走一定不是故意的肯定都是我的错! 怒意值不仅清零甚至愧疚值直线上升。 陌上川声音清澈,温声道:“师父,你来看我了?” 不,我是上山来揍你的但是现在不仅不想揍你甚至想抱抱你好好安慰你! 燕沁压抑住心底毫无原则的溺爱,强迫自己冷下脸道:“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陌上川脸上的笑意一僵,然后沉默了下来。 燕沁一看他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有点冷不下脸来,干咳了一声道:“你就这么不想搬出去?” “嗯。”陌上川回答地毫不犹豫。 燕沁慢慢地皱起了眉,直觉告诉她,陌上川一直在坚持这件事情一定不单单是不想离开。 可是硬问肯定是没有答案的。 “崽崽,师父跟你谈谈。”燕沁拉着他进了屋子。 陌上川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嘴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意。 冷战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谈判的结果以燕沁的惨败和妥协告终。 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只是看着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小模样燕沁就恨不得好好不管对错自己道歉哄一哄了…… 最终还是又被拖了三年。 燕沁牵着小徒弟从山顶上下来,便看见媚娘用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自己。 燕沁羞愧地低下头。 “幸亏你家徒弟是个品行端正之人,否则照你这个宠法迟早养出个纨绔来。”媚娘不知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听多了燕沁的故事,满脸恨铁不成钢,“自古慈母多败儿啊” 燕沁心痛地捂住了脸。 她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屋子里打坐的小徒弟,对媚娘道:“我搬走呢?” “祖宗你就别折腾了。”媚娘用她“妖娆”的身子拧成了一个透明的麻花,“你要是搬到隔壁院子里,你徒弟指定也跟着搬过去,有意思吗?” “没意思。”燕沁叹道:“还是等他再大大吧。” 燕沁怕少年多想,入睡前敲了敲门,例行转了一圈便要走,却被他拉住了。 燕沁看着窝在被子里的少年,笑道:“怎么啦?” “感觉很久没有见师父了。”陌上川面不改色道。 燕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过五六天而已,以后你若下山游历,师父是不能陪着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那便早早做完任务回来。”陌上川道。 “这岂是你想提早就能提早的?”燕沁好笑道:“行了,快睡吧。” 陌上川闭上了眼睛,燕沁起身给他吹灭了蜡烛,掩上了门。 黑暗中原本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眸光复杂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有些事情想不出头绪来便不想了,只要维持住现状便已经很好了。 他如今将自己的尸骨炼化了三分之一,虽说是四灵根,但是已经是练气七层的修为,即便是单灵根的修士在这个年纪修炼至练气七层也不容易,但是现在还远远不够。 总觉得……有些东西如果不能牢牢抓在手里,早晚都会消失不见。 第七十五章 被掳 第七十五章被掳 “师父!” 燕沁转过头,便看到陌上川提着饭盒追了上来。 “你忘了带午饭。”陌上川将饭盒递给她。 燕沁接过饭盒,笑道:“忘了便忘了,一顿不吃不打紧的,瞧把你给累的。” “炼丹时体力很重要,中间不能出丝毫差错,饭是必须要吃的。”陌上川任由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额头,弯起嘴角笑了笑。 “好好好,知道了。”燕沁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陌上川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忽然被燕沁拉住了。 “师父?” “嘘。”燕沁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示意他不要讲话,然后将人拉到了树后面,贴上了匿息符。 两个人挨得极近,燕沁将他护在身后,他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清香。 他垂下眸子,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燕沁没有注意到徒弟的小动作,全身心地戒备着那股陌生的气息,精神极度紧绷。 陌上川现在的修为不够,没有办法感知到危险,但是也察觉到了那股气息,那是一股令人十分不舒服的气息。 燕沁心下诧异,清华宗地处偏僻人迹罕至,而且整座山都在许志布下的护山大阵之下,元婴以下的修士进来都会有预警。 那来得是……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了,除却上一次玄之泽和金博轩屠村的时候,这是第二次,而且远比上一次强烈地多。 黄大山最近在闭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而尚易早在三年前便开始闭关了,仅剩的最强战力刀烨和玄独岸还下山了。 燕沁心中思绪飞速急转,悄无声息地给许志送去个传讯符,然而下一瞬便被发现了。 糟糕! 燕沁用“抹布”一挡,撒出一叠符咒,扯着陌上川急急后退,然而还是被那股强势的攻击撞得喉头一甜。 “师父!” 陌上川一把扶住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便要动手,却被燕沁给制止。 “阿川,去找你师伯!”燕沁压下他的剑,转身便要去应敌,然而那股气息却诡异地消失了。 燕沁皱眉搜寻了一圈,然而没有丝毫发现。 方才受的那一击不轻,燕沁压下去的那口血还是涌了上来,眼前黑了一瞬。 陌上川伸手扶住她,眸光微冷,那股气息似曾相识,不像人类修士,倒是有些像……魔族? 燕沁晃了晃站稳,便带着陌上川急急地朝着许志那边赶去。 然后便看见许志软塌塌地躺在一堆碎石中,脸色惨白,身边还有一大摊血迹。 “师兄!”燕沁的身子顿时凉了半截,忙扑过去,手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师兄!”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掰开他的嘴给他喂了几颗丹药,才见许志闷咳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师兄,你感觉怎么样?”燕沁紧张地看着他。 “咳咳……无事……”许志又吐了口血,“就是觉得快死了。” “没呢,还差点。”燕沁的声音有点发抖,“你看清是谁了吗?” “没有……慕云慕云被带走了……”许志一说起来脸都快青了,“慕云那孩子跟他动手了,我让她躲起来她不肯,完蛋玩意儿……” 燕沁又惊又怒,可是连人是谁都没看清楚,该去哪里找人? 而且清华宗向来与世无争,怎么会有人专门找上山来? 燕沁和陌上川将许志扶进了屋子里,燕沁急匆匆地围着整个清华山转了一圈,连慕云的头发丝都没能找到。 最后找到了后山。 “媚娘!”燕沁喊了一声,便见大胖草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燕沁大致将事情同她说了一遍,让她去帮许志治伤,然后自己离开了清华山。 燕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许志的屋子里灯火通明,见她回来,许志紧张地看着她。 燕沁摇了摇头,“方圆几百里我都找过了,没有找到。” 许志脸色苍白,喃喃道:“慕云那丫头才练气五层,她……她……” 许志她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恨恨地捶了一下床。 燕沁道:“师父闭关不会时间太久,走的时候我已经传了符给他,明日他应当能出关了,我在阿云身上留过符咒,师父通过占卜术应当能确定她的位置,别太过忧心。” 在场的几个人皆是神色沉重。 修真界的腌臜事并不少见,有很多女修士就是被迫做炉鼎供人采补……而慕云年纪尚小,资质中上,生得又好看,很难说被人掳去会怎么样。 燕沁一想到这里心头的火就直直的往上蹿,慕云那丫头虽说平常看着机灵,其实胆子小的很…… 许志是个糙汉子,整日里大大咧咧的,很多事情都会顾及不到,慕云有一半时间是和陌上川一起待在她这里的,几乎相当于半个徒弟了,这下竟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甚至生死不明。 而他们现在甚至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找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燕沁坐在台阶上,有些茫然地看着一片黑夜。 她本以为大家安安稳稳一起窝在清华山便已经很好很好了,她不求自己和这几个孩子变得多么强大厉害,只要能平平安安就行。 这十年过得安安稳稳,差点都快让她忘记了这里是修真界。 弱肉强食,实力至上的修真界,并不会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种条例,更不会有杀人犯法这种事情存在。 连她手里都握着几条人命。 燕沁忽然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整个人都陷入了困顿,心想,也许我真的错了,我想让大家开开心心一起生活在一起,不用那么努力修炼,不用去在意外面的腥风血雨,可是我连保护他们都做不到。 就算清华山在修真界最偏僻的西北角,就算基本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她又想,要是平时多努力修炼,督促着几个孩子努力修炼,让他们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这件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出去历练的刀烨和玄独岸呢?他们会不会也遇到危险不能自保? 早早离开清华宗的玄鹤呢? 以后崽崽会不会也遇到危险没有办法自保四处求助无门呢? …… 纷杂的思绪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缠绕地喘不过气来,肩膀上忽然一重,后背传来了一片暖意。 “师父,进去吧。”陌上川将披风的带子给她系上,“外面冷。” 燕沁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我没事,你进去陪着你师伯就行。” “慕云她不会有事的。”陌上川道。 那丫头来历不简单,修为也绝对不会这般低,这次的事情并不一定是偶然。 燕沁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强地笑了笑,过了片刻又猛地站起来,道:“我再出去找找。” “师父!”陌上川一把拉住她,道:“不是等师祖回来吗?你这般没有头绪的找是浪费时间。” “万一找到了呢?”燕沁喃喃道:“阿云一向怕黑,这般” 陌上川揽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师父,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燕沁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抓着他的手道:“崽崽,今晚待在师父身边,别乱跑。” “嗯。”陌上川点点头,道:“你白天的时候受了伤,让媚娘帮你看看。” “我没事。”燕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白天发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那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而且修为很高,轻而易举地闯进来,但只是出手伤了师兄,若是我没有动作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对我出手,他的目的就是慕云……” 燕沁跑进屋子里,问许志道:“师兄,当年你从哪里捡到的慕云?她可曾与你说过自己之前的事情?” “从一个山洞里,当时身边还有个包袱和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洞里还有点干粮,就像是被人遗弃在那里的。”许志回忆道:“当时她穿的衣服很大,像是被人随便扔了件破衣服,路都走不利落,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啃着块发霉的馒头……” “怎么了?你怀疑是扔掉她的人又回来抢人了?”许志愤愤道:“这么多年不管不问还有脸抢人!” 燕沁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是找不到关键的地方,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最后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几个人一直等到了天亮,才等到了出关的黄大山。 黄大山听他们讲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先是吹胡子瞪眼骂了燕沁和许志一顿,又急急忙忙地钻进屋子里去卜卦了。 虽说他们总是日常嫌弃黄大山这个糟老头子,但是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只要黄大山在,众人便仿佛有了主心骨,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等黄大山从屋子里出来,众人便见他面色沉重,拧着眉毛皱着胡子,一副牙疼的模样。 “师父,怎么样了?”许志扑上去问道:“慕云她现在在哪里?她她现在安全吗?” 黄大山语气沉重道:“慕云现在在通宇洲。” 燕沁和许志脸上的表情一裂,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第七十六章 通宇洲 第七十六章通宇洲 修真大陆之东尽头,有一洲名为通宇洲,其地域宽广无垠,终年瘴雾缭绕不见天日,妖魔肆虐毒怨横生,是整个大陆最为黑暗的地方。 通宇洲与西临暮天洲,北通妖族未名洲,暮天洲是禅宗的地盘,相传千万年前以禅宗为首的众多佛修宗门在两洲的交界处设法立经,梵音佛语终日绵延不绝,以御魔物。 通宇洲现在四分五裂,诸位魔主分据各方城池,虽说不复昔年强大的实力可仍旧不可小觑,魔修生性残忍暴虐,喜杀戮,不知有多少人类修士命丧其手,人类修士与通宇洲的往来极少,但也不乏有修士堕入魔道成为魔修…… 是以人类修士各个宗门基本上是见到魔修便会将其诛杀,与通宇洲势不两立。 通宇洲,列宿城。 列宿城的上空终日阴云密布魔物缠绕,而城中央盘踞着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宫殿内外灯火通明,丝竹声乐不绝于耳,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 大殿的中央是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女,正伴着乐声偏偏起舞,媚眼如丝地瞧着上方正懒洋洋倚在榻上的男子。 说是男子也不尽然,从外表上看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黑袍长靴身姿颀长,双腿交叠搁在面前的长桌上。 他怀里搂着两个娇美的舞女,任由她们攀附在自己身上,一个给他剥着葡萄要喂他,另一个就着杯子喝了一口酒,白嫩的胳膊攀着他的脖子,嘴对嘴喂给了他。 他握住舞女的后脖颈深深地吻了上去,黑袍大开露出了紧实的胸膛,惹得一众舞女频频朝着他身上看去。 少年生得一副好相貌,眉长目深,唇薄鼻挺,一双狭长的眸子自带邪气魅惑,好似从地底爬出来的冷厉鬼魅,糅杂着十足的邪恶和致命的危险。 “魔魔主”怀中的女子正含羞带怯低低的喊着他,忽然之间整个身子化作了一捧灰沙,从他指尖簌簌而落。 另一个原本使劲想往他身上靠的女子霎时苍白了脸,惊恐地爬下去跪在了地上。 “魔主息怒。”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起来消失。 “嗯?我未曾生气,何来息怒?”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伸出脚勾起了她的下巴,嗤笑一声道:“一群废物。” 大殿里的众人霎时都安静下来,齐齐跪在地上,唯恐惹怒了这位暴虐无常的魔主。 少年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冷嗤了一声,拂袖离开了大殿。 “魔主,事情没办成。”一名清瘦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 “废物。”他似笑非笑地看了那清瘦男子一眼,“不过是座没了魔主的废城,也让你们打了这么多天。” “魔主,那座废城的魔主好像回来了。”清瘦男子道:“好像是个女人。” 少年微微挑起眉,饶有趣味道:“哦?女人,有点意思。” “魔主,要去会会这个女人吗?” “去自是要去的,待我将她掳来给你们做城主夫人。”少年笑得邪肆,眼底一片冷然。 秋渭洲,清华山。 “通宇洲?”燕沁心累地抹了一把脸,道:“师父要不是您再卜一卦?” “慕云被掳走不过六七个时辰,怎么可能突然就到了远隔千万里的通宇洲?”许志不可置信道:“更何况通宇洲不是魔族的地盘吗?” “不会出错的。”黄大山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而且一事不二卜,慕云那丫头现在还是安全的,没有生命危险。”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燕沁问道:“师父,您能算出她具体的位置吗?” “通宇洲二十四城,她所在的地方带了个素字。”黄大山道:“通宇洲的西南方向。”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师兄,鹤唳镇是不是有传送阵来着?” “可没听说有传送阵可以到通宇洲。”许志疑惑道:“那贼人是如何将人带到通宇洲的?” “连续传送?”燕沁道。 “不可能,若是连续传送至少要过六个洲,寻常修士连着过两个就承受不住了。”许志摇摇头,“就算那人修为高深,慕云也一定受不了。” 事情再次陷入了僵局,但是知道慕云是安全的之后,燕沁和许志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燕沁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囊,陌上川在一旁看着她,冷不防道:“师父,我跟你们一起去。” “别闹。”燕沁正整理着自己的符纸,想到去的是通宇洲,又不要钱似地往纳戒里塞了好几沓符纸,甚至将笔墨都带齐了。 “你和媚娘还有师祖待在清华山,平常修炼多向你师祖讨教讨教,老头子还是有点东西的。”燕沁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拿了几件夏日穿的衣服和两条披风,手忽然被人一下子握住。 燕沁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立刻飞到通宇洲,她拿开陌上川的手,耐下心道:“崽崽,你听话,通宇洲太危险了,你不能去,乖乖呆在家里。”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去。 陌上川心道你们两个筑基的修士就准备这么跑去通宇洲,是该夸你们无知无畏呢还是夸你们敢于赴死呢? “让我去。”陌上川抿了抿唇,严肃道:“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便是自己也要去的,到时候比跟你在一起还要危险。” 燕沁停下来,目光严厉地看着他,“陌上川。” 燕沁很少叫他的全名,如果叫了,那就说明她十分生气。 陌上川沉默地看着她,丝毫不退让。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胡闹?”燕沁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放软声音道:“师父知道你很担心慕云,但是你去了一点忙都帮不上,你根本不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如果连你也出了事情……我你让师父怎么办?” “到时候我连你在哪里都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事情我统统都不知道,就算把我急死了我都找不到你!”燕沁厉声道:“陌上川,你不小了,不要任性。” 陌上川第一次被她这般毫不客气地教训,心底微微有些新奇,还掺杂着些酸涩的不自在,他认真道:“我没有任性,我不放心你。” 燕沁顿时就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整个人凌厉的气势都降了下来,心底某个地方又酸又软,忍不住放缓了声音:“崽崽,我……是我没有用,没有能力护住你。” 陌上川眼神微动,低声道:“护住我?” 燕沁自责又愧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道:“抱歉,师父第一次收徒弟,没有经验。” “等师父变强了以后,崽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燕沁捏了捏他的脸,“所以现在乖乖的留下来,好不好?” 陌上川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个在崇义秘境之中,振振有词有理有据告诉他自己只要快快乐乐混日子的年轻修士。 那时候只有十八岁的燕沁稚气未脱,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突然从泥沼中冒出来的骷髅,会毫不戒备地将自己的徒弟和师侄扔给一只月光草精,会因为自己杀了人瑟瑟发抖满脸惊恐。 十八岁的燕沁甚至接受不了一个朋友的死亡,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什么要求,毫无志向,毫无抱负。 可现在的燕沁却突然告诉他,她要变强,要保护他,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他忽然有些心疼她,他宁可她还是那个喜欢混吃等死的燕沁,而不是将那些沉重的责任背负到自己身上。 “好。”他点点头,笑了笑,“那师父你路上小心。” “等师父回来。”燕沁伸出胳膊抱了抱他,“崽崽。” 燕沁拎着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不舍得离开了。 陌上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心脏的跳动,垂下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救人的事情刻不容缓,燕沁和许志通过传送阵到了鹤唳镇,然后便选择可以传送的最远距离。 “芳汀洲?”燕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发现记得模模糊糊,印象中好像是修真十大宗门排名第四的花林宗的地盘。 “不管了,先去了再说。”许志拎着自己的宽剑,“走!” 三天后。 燕沁和许志先后通过了芳汀洲雪青洲和暮天洲之后,终于到达了通宇洲的地界。 肃杀阴沉之气扑面而来,燕沁看着晦暗的天空,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然后戴上了披风上的帽子。 通宇洲对人类修士不欢迎,基本是如同人类修士见到魔修就杀一样,发现人类修士便会痛下杀手。 两个人不得不服下了几颗匿息丹药,掩盖住了自己身上的人类气息。 许志在一旁扶着块石头大吐特吐,毕竟连着过了三个传送大阵,不是一般修士能承受的,至于燕沁她已经吐不出东西来了。 两人如同死鱼一样瘫在地上,目光凄凉又悲壮。 “师父说慕云在东南方向带有素字的城池,东南方向带有素字的城池……让我看看……”燕沁拿着买到的通宇洲地图寻找,然后表情裂了一地。 许志疑惑道:“怎么了?” “东南方向的城池名字……”燕沁恨不得咳出口血来,“分别叫秋苏城素安城列宿城簌簌城。” 第七十七章 好巧不巧 第七十七章好巧不巧 黄大山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个字,估计是没有具体的卜算出来,但是“魔族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许志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四个城池咱们要怎么找?” “先分头行动,随时保持联系。”燕沁道:“找到慕云之后别自己动手,先联系对方,咱们两个汇合之后再行动。” “好。”许志点点头,“那怎么分?” 联想到许志一贯的好运气,燕沁果断让他先选,毕竟越早找到慕云越安全,“师兄你先选,选直觉上最想去的那个。” 许志拧眉,盯着地图上的四个城池,“最想去的……那就素安城吧,然后我再去秋苏城。” “那我就去列宿城和簌簌城。”燕沁收起地图,顶着狂风道:“走吧。” 许志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语气沉痛道:“若此程一去不回” “你爱回不回,反正我回。”燕沁面无表情道:“师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嗯。”许志使劲点点头,“师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低调行事,别随意招惹人家。” “放心。”燕沁信心十足地点点头,“我脾气好性格好行事做人都十分低调,保证不打架。” 许志放心地点点头。 三个时辰后,站在列宿城城门口的燕沁拿着抢来的腰牌,递给了检查的魔族。 某个阴暗的小角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魔族呜呜地哭着,但是却被人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验证通过,燕沁拿着腰牌笑眯眯地进了城。 列宿城看起来和一般的城池差不多,除了走到街上的都是魔族之外…… 燕沁看着那些长得风情万种身材火辣的女魔修,感觉自己在看维密走秀,这穿得可以说是十分潮流了。 不过也有许多魔修同她一样,浑身上下用袍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看路。 当然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治安太差。 从城门口走了不到五百米,燕沁已经遇到了三对打架的了。 魔族生性冷漠暴虐喜杀戮,嗯,可以说是十分中肯的评价了。 燕沁脑子转了一圈,想要找慕云并不容易,更何况是在这么庞大的一座城池内,而打听消息最方便的地方便是酒楼了,她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问街边一位卖东西的魔修道:“你好,请问列宿城最大的酒楼在什么地方?” 那魔修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燕沁:“……” 服务态度这么差的吗? “走走走,别在这里挡着我做生意。”那魔修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赶苍蝇一样将燕沁轰走了。 燕沁不死心地继续问了两个摆摊的魔修,结果差点跟人家打起来。 “这座城当真让人不爽。”燕沁漫无目的地走到街道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姐姐,就是这个人抢走了我的腰牌!”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传来,燕沁都没来得及回头,拔腿就跑。 “快给我抓住她!”一个尖利的女声喊道。 燕沁头皮发麻,卯了劲地开始跑,她一回头,便看见十几个高头大马身高体壮的男魔修朝着自己追了过去。 我靠! 燕沁不敢在魔族的地盘暴露自己法术,也不敢随意使用符咒,只能凭借自己的两根腿,而身后追捕的人似乎法力也不高深,并没有很快追上来。 于是一个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燕沁的目光瞥见了一条窄巷子,想也不想就往里面蹿了进去。 事实证明,在跑不过别人的时候钻胡同是最明智的决定,因为连燕沁自己都被绕晕了。 她看着面前出现的一堵高墙,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脚下一用力蹬在了墙头,一个帅气利落地翻身就落入了院子之中。 “哎呀!”女子娇羞惊吓的声音响起,惊得燕沁差点跪下。 她抬起头,当即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一个衣衫堪堪挂在身上的女子正被一名男子抵在树上啃着脖子,那男子倒是衣着整齐,一袭黑衣宽肩窄腰,鸦羽般的黑发散落在身后,即便感知到有人闯进来,也依旧吻着那个女子…… “魔主有人……”那女子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千娇百媚道:“您您先……看看……” 燕沁尴尬十足地站起身来,墙外不知为何嘈杂声渐低,最后安静地落针可闻,只剩下女子低低的娇喘声,燕沁有种重新翻出去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抱歉!”她讪讪一笑,脚下一用力就要闪人,忽然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让她愣是没能跳起来。 那名男子依旧背对着她,燕沁表情无比地尴尬,再次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 男子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瞬,随手将那名女子扔到了地上,惹得那女子痛呼一声,她揪着衣服含泪道:“魔主您怎么能这样” “滚下去。”男子的声音有些暴躁,吓得那女子忙不迭失地跑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弯曲的走道里。 燕沁直觉要不好,浑身的寒毛都在瑟瑟发抖,心道莫不是这人被自己撞见偷人要杀人灭口? 脑子诡异地清明了一瞬,她想起方才那女子对他的称呼,“魔主”……嗯,可能后果要比撞见偷人还要严重得多。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自己悲惨的死法,没有注意到那男子已经转过身来,等她再看的时候,那男子已经闪身到了自己的面前。 燕沁看清了他的容貌之后,暗骂了一声妖孽。 长成这幅邪魅的模样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魔头…… “你从何处来?”那魔主忽然开口问。 “从来处来。”燕沁紧张地看着他,思索着自己打过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男子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扭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眼难尽地看着她。 燕沁浑身上下就露了一双眼睛,目光在他脸上打量了一圈,觉得稍微有点眼熟,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男子伸出手要掀开她宽大的帽子,结果被燕沁一巴掌拍开了。 燕沁转头看向自己那只作恶的手,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在认真考虑了一下得罪魔主之后被全城的魔修围追堵截和忍辱负重道歉之间差别之后,她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对不起!”燕沁斩钉截铁道:“我样貌丑陋,怕污了魔主您的眼睛,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我离开。” “放你离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阴蛰扭曲的笑容里带了一丝怨毒,“你当我列宿城是想来就来的吗?” “……”燕沁觉得这位魔主十分符合大魔头的人设。 她向后退了退,心道全城追捕就追捕吧,运气差的人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差,她扔出几张符便要遁,结果被他一把扣住了肩膀将帽子扯了下来。 燕沁只觉得天灵盖一凉,便被人抓着帽子往后一拽,撞到了个冷硬的胸膛上。 “咳咳!”燕沁被勒得脸色铁青,头发还被他扯到了,顿时又疼又怒,一胳膊肘就捣在了身后那人的胸膛上。 燕沁下手的角度和力道都十分毒辣,砸得那人也闷咳了一声。 燕沁企图再接再厉,奈何对方反应极快,几乎转瞬就将她想要拿符咒的手反制在背后,让她动弹不得。 身为一个法师却被迫近战的燕沁:我觉得这样不太合理。 那魔主终于看清了燕沁的样貌,冷笑出声,轻声道:“果然是你啊。” 燕沁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强大的威压让她十分地不舒服,她看不出此人修为多高,而且身上黑暗邪恶的气息就像是无数条毒蛇纠结缠绕在一起,冲她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燕沁成功地被自己给恶心到了。 她企图挣扎了几下,就被他折住了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的腕骨就断了。 燕沁疼得骨头都在哆嗦,她白着一张脸,心道这个禽兽莫不是想要一点点将她的骨头给捏碎,然后剥皮抽筋煮汤? “抱歉,力道稍微有点大。”那人哼笑了一下,丝毫没有愧疚之意,将燕沁一巴掌拍晕之后,扛起来便离开了这座小院子。 燕沁觉得自己就像个破麻袋,被码头的苦力毫不留情地扔在了木板上,脑袋还狠狠地磕在了块石头上。 耳边仿佛有人在说话,一会低沉一会明朗,最后都统统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如果因为是撞见魔主跟名女子光天化日之下行苟且之事而被诛杀,未免有些太不体面了。 毕竟她是个堂堂正正仙风道骨的人类修士,这种死因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耳边忽然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她有点费劲地睁开了沉重的双眼,便看到一群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对着她指指点点,眼底充满了不屑和嫌弃。 “魔主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倒是长得挺白净清秀,莫不是想吃清淡小菜了?” “一点都不够风骚。” “屁股不够翘……” “而且她没胸啊!” 燕沁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一位姐姐你可就真有点过分了。 胸小是我的错吗! 第七十八章 故人 第七十八章故人 燕沁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另一只手软趴趴的垂着,看着好不可怜。 “你们”她话尚未说完,就被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打断了。 “呀,会说话呢!” “哎,看上去有点凶!” “咦,这腰还挺细?” “……” 燕沁额头的青筋直蹦,她索性盘腿坐着任凭她们观赏评论了个够,直到终于安静下来之后,她才叹了口气,和颜悦色问道:“姐姐们,敢问这是何处?” “魔主宫!” “城主府!” “你是被魔主带回来的第四百五十六个小妾!” “听说魔主准备娶正房了!” “我们这种时候应当齐心协力对抗正房,听说那个女人陪嫁了一座城池呢!” “魔主今天晚上去谁那里啊……” 燕沁听得脑袋要爆炸,心累地瘫在床头,心道这莫不是霸道魔主强抢女修士的戏码? 不应当,这不应当。 “你们魔主”燕沁顿了顿,委婉地换了个说法,“精力很旺盛啊。” “魔主龙精虎猛公狗腰!” “魔主威武雄壮胆气豪!” “……” 燕沁考虑着自己要不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以示自己宁死不从的决心和忠贞高洁的品质,但是她严重觉得这位魔主的眼神有点问题。 “魔主到!”有人高喊了一声,原本围着燕沁叽叽喳喳的一众女子瞬时作鸟雀散,甚至有人因为走得太急没看路撞到了门框上。 燕沁:“……” 燕沁打了个哈欠,纠结着自己要不要嘤嘤嘤哭着说你休想。 单就长相而言,这位魔主生得确实俊美邪肆,周身带着股风流倜傥的纨绔气息,十分适合当反派。 燕沁看着他慵懒地靠在榻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剥着手里的橘子,第一反应是魔族竟然也喜欢吃橘子? 人在江湖飘,总要有几个死对头,燕沁觉得现在是一个结仇的好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开,落在了手里的橘子上。 燕沁肯定不会报上真名,她心思一转,微笑道:“在下贾明。” “……”男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轻哼了一声,道:“你为何会来通宇洲?” 燕沁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不对劲,但还是用真诚的口吻道:“来寻人。” “哦?”原本忽然正在吃橘子的人神色微变,坐直了身子,“来寻何人?” 燕沁微笑道:“寻一个晚辈。” “呵,这么多年才来寻,可见是没有多少诚心的。”男子脸上的笑容很是讥讽,眼底却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燕沁: 虽然她脑子不太记事,但慕云不过被掳总共才四天,哪里来的什么‘许多年’? “便是你找到了他,他若不愿跟你回去怎么办?”他又继续问道。 “不可能,她一直很乖,怎么可能不愿意跟我回去。”燕沁不赞同道;“我家小孩最懂事了。” 对面坐着的人怔愣了一瞬,而后站了起来,随手将橘子扔在了榻上,冷笑道:“不过是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非不辨善恶不明,他不让你们偿命便已经不错了。” 燕沁: 她觉得这话不太对。 你确定跟我说的是同一件事情? “这位魔主……大人,”燕沁求生欲极强地加了个敬称,努力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看您府中娇花朵朵也不缺我这一个,不若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对面的男子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眉头微皱,“她们跟你说什么了?” “放心,都是夸赞您的好话,说您龙精虎猛公狗腰,威武雄壮胆气豪……”燕沁啧啧称赞,“魔主果真好气魄!” 男子眼中含着三分薄怒,藏在黑发里的耳朵尖微微泛红,呵斥道:“才没有!” 燕沁被他这幅恼羞成怒的模样弄得一愣一愣的,她这个人向来嘴贱,特别是看到对手委屈的时候,于是便听她“好心好意”地安慰道:“没有也不要紧,您多吃点韭菜壮壮阳补补肾,照样雄风震九州!” 男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燕沁!你是不是找死!” 燕沁被他吼得虎躯一震,盘腿坐在床上目光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你怎么知道”燕沁抖着手指着他问。 “我没有知道”魔主瞪着眼心虚地答。 燕沁:“……” 魔主:“……” 燕沁咽了咽口水,试探地问道:“其实你暗恋我很久了?” “我眼瞎了才会暗恋你这种女人!”魔主气急败坏地低吼道。 “那你怎么知道” “说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燕沁一噎,小声道:“我也没说你可能以前认识我还知道我的名字且有点眼熟啊。” 对面的男子似乎很是生气,那双昳丽的桃花眼都被气得眼尾发红,色厉内荏道:“你给我滚!” 燕沁大喜,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微笑道:“多谢魔主大人。” 然后拔腿就想跑。 冷不防被人一把扯住了腰带往后狠狠一扯,她忙拽住腰带,然后整个人又被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床上。 燕沁扶着自己被撞到的老腰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怒地瞪着他,“你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人吗?”那魔主霸道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我就在这里。” 燕沁一脸懵地看着他,斟酌道:“你在这里……跟我找人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找人吗?”魔主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气势强大迫人,“我在这里,明白了吗?” “哦!”燕沁惊喜地看着他,道:“没想到魔主大人您这般助人为乐!我那师侄应当是前几天到的通宇洲,十五六岁左右,很可爱的女孩子” 对面的魔主大人顿时黑了脸,一副燕沁欠了自己八百万灵石的神情看着她。 燕沁十分察言观色地止住了话头,讪讪笑道:“还是不必劳烦魔主大人了,我们自己找就行。” “燕沁,你哪里都别想去,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燕沁抿了抿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不见,眸光发沉。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然后仰面躺在了床上,用手捂住了脸,断掉的手腕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难看地在袖子里鼓着。 翌日。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打了个打喷嚏,昨天躺在床上想事情就这么睡着了,也没盖被子,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按道理她已经筑基期,不会染上风寒才对,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 就像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的人又见到了。 门被打开,外面走进来了两个侍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要伺候她洗漱。 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起了,丹药符咒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在身边,她就是想跑条件也不允许,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们的伺候,直到她看见俩侍女将手中的衣服展开。 燕沁一脸铁青地看着那身白色的长裙。 若是普通制式的长裙她自然不会抗拒,但是这衣服着实太过暴露,外面只罩着一层轻纱…… 倒不是燕沁迂腐,毕竟在现代她吊带短裤穿着毫无压力,但问题是这是在修真界且他分明知道自己身份的情况下再这样做就意思很明显了。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燕沁指着那件衣服,语气冷厉道:“你们魔主呢?我要见他。” “姑娘,魔主说了,他已经有您师侄的消息了,若是您不穿的话,就不能保证给您找到的是死是活了。”那侍女恭敬道。 燕沁快要被气笑了,“好很好。” 七年不见,他倒是长了好本事! 原本满心的愧疚和心疼全都变成了怒火,竟然还学会威胁她了! 燕沁被气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堪堪平息下怒火来,她背着手侧目瞪了一眼那件衣服,咬牙切齿道:“行,我穿。” 问:孩子误入歧途怎么办? 答:管他去死! 一刻钟之后。 “姑娘,这身衣服很适合你。”侍女在旁边恭维道。 燕沁盯着镜子里自己被强行挤出来的胸和束得死紧的腰,幽幽道:“我觉得你在骂我。” 侍女:“……” 燕沁穿上那层轻纱,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穿这层轻纱她顶多觉得这身衣服有点暴露,穿上这层轻纱她觉得下一秒自己就可以爬床勾引大佬了。 “姑娘这般好看,定能取得魔主大人的喜爱。”侍女夸赞道。 燕沁瞪着死鱼眼任由她给自己扑粉,呵呵冷笑了一声。 喜不喜爱不知道,但是她一定会教魔主大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侍女给她挽了个流云髻,两个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商量着给她戴什么首饰。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不要脸的妖女,生无可恋道:“你们魔修都这么放荡不羁爱自由吗?” “放荡是真的,爱自由就不一定了。”侍女似乎是胆子大了一点,笑嘻嘻地回答道。 燕沁:“……” 行,算你狠,你赢了。 第七十九章 喝一杯 第七十九章喝一杯 燕沁被带去了魔主宫的正殿,她垂头研究着自己被治好的手腕,觉得魔族也是有点好东西的,只是一滴药水就痊愈了。 大殿之中有许多魔修,正在饮宴,所谓的魔主坐在大殿的主位上,怀里搂着三四个娇美的侍妾,自带邪气的桃花眼隔着正在翩翩起舞的一众舞女望了过来。 燕沁微微眯起眼睛,气势汹汹地回看了过去。 “魔主,您看什么呢?快点喝酒呀”旁边的侍妾娇滴滴地挽着他的胳膊,要喂给他酒喝。 然后她就发现自家魔主大人的手有点抖。 他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然而拂开旁人站了起来。 原本喧闹嘈杂的大殿猛地一下子安静下来,无数目光纷纷落在了魔主身上,便见他朝着大殿门口走了过去。 燕沁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身姿颀长的男子已经称不上是少年了,他身上的气势和威压让整座大殿的魔修都不敢说话,不管怎样都忽视不了他身上的血腥和杀伐的气息,她忽然觉得心口发闷。 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当年那个吵不过她动不动就哭,一言不合就闹脾气,漫山遍野地捉蛐蛐的小孩,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魔修。 八年前,清华山。 那年的夏天雨水特别多,动不动就倾盆大雨浇头而下。 因为玄鹤每天晚上都要来学习画符,所以燕沁没有关门,坐在屋檐下等着他过来。 那天玄鹤下来的很晚,燕沁正百无聊赖地揪着草叶子想自己的符咒,便见他淋着雨没打伞便过来了。 “你这是感受大自然呢?”燕沁被他吓了一大跳,震惊地看着他,“怎么没打伞?” 玄鹤罕见地没有跟她吵嘴,咬着嘴唇没说话,但是眼角有点发红。 燕沁也没多问,将小孩领进了屋子里,扔给他一条厚毛巾让他擦头发,从衣橱中翻出了几件衣服,道:“这是我和你差不多时的衣服,赶紧去洗洗换上。” 玄鹤很听话地去洗了个澡,换上干燥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燕沁老妈子心发作,唠叨道:“怎么不擦头发?头发不擦干会头疼,我这里又不是没毛巾,赶紧去把头发擦擦” “燕沁。”玄鹤打断了她的话,小孩仰着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如果你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你会怎么做?”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燕沁漫不经心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你一个小屁孩能犯什么大错,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作了多少恶呢。” “那如果是因为我”玄鹤忽然住嘴,咬了咬牙,垂下头不说话了。 “做错了事情就要改正,去弥补就好了嘛,怨天尤人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燕沁叹了口气,蹲下来替他擦着头发,耐心道:“如果有人因为你的错误而受到了伤害,你去好好道歉以后哈好对人家就是了。” “要是……来不及了呢?”玄鹤抬头,满脸都是泪地看着她,“如果已经晚了呢?我该怎么办?” 燕沁讶异地瞧着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鹤抿着嘴一副拒绝交流的倔强样,燕沁担心之余又有点生气,道:“你这样不说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 然而玄鹤只是红着眼睛看着她,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趴在她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歹养了两三年,燕沁虽然经常和他吵嘴,但是也知道熊孩子心地不坏,心里还是很喜欢他的,不然也不会教他画符和功法,乍一见他哭得这么凶,也有点手足无措。 “不是,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她大约是声音有些过于严厉,吓得玄鹤一下子止住了哭声。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小孩哇地一声开始嚎哭。 燕沁:“……” 玄鹤的声音直直穿过厚重的雨幕,围着清华山环绕了一遭,立体声。 小孩估计是嚎地累了,到最后抽抽搭搭地趴在她肩膀上,哭唧唧道:“燕沁你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燕沁毫不客气地接受了人家的夸奖,“毕竟我人美心善。” 玄鹤破天荒地没有反驳,“那你喜欢我吗?” “啊?”燕沁好笑地看着他,“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就喜欢你。” “你只喜欢好孩子对不对?”玄鹤问。 “嗯,当然啦,我只喜欢好孩子。”燕沁顺着他的话道:“所以你以后要做个好孩子。” “那坏孩子呢?” “坏孩子我就把他赶出清华山。”燕沁恶劣地吓唬他,笑得十分狡诈,没有注意到小孩瞬间惨白的脸色。 那天晚上玄鹤难得认真地学习,说什么是什么,让燕沁大受感动,以为这个清华山第一纨绔终于迷途知返金盆洗手了,然而结局却与她想象之中的大相径庭。 第二天陌上川有点发烧,她急急忙忙地抱着小徒弟去了鹤唳镇,在山下碰到了玄鹤。 玄鹤站在路边看着她和她抱着的陌上川,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燕沁当时满心都挂着自己的小徒弟,压根没心思关注玄鹤,随口敷衍道:“玄鹤别在这里玩了,快点上山去,等会就要下雨了。” 说完她就抱着陌上川匆匆走了过去。 “燕沁!”玄鹤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 燕沁听到了想要回头,怀里的陌上川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手忙脚乱地给他拍背,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玄鹤已经不见了。 而此时的她根本没想到,这会是玄鹤跟她的最后一次见面。 等她抱着陌上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玄鹤不见了。 走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预兆,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用他那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走了,不必找我。 “找”字还写错了,多写了一撇。 后来一群人找了半年,依旧是没能将人找到。 最后还是黄大山出面,让他们停了下来。 “那孩子终归是与清华宗无缘,强求无益,你们何必这般执迷不悟。” 燕沁和玄独岸又四处找了半年,依旧是没有结果,渐渐地便将这件事情搁下了。 燕沁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让玄鹤没有办法接受,甚至接受不了自己待在清华宗,于是便独自离开了。 她常常想,若是下雨的那天晚上她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若是那天下山的时候带着玄鹤或者多对他说几句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对自己和清华山这般失望,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她认识玄鹤的时候他还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后来在崇义秘境救下他又将他带回了清华山,却让他在清华山找不到归属感,让他连离开都这般决绝…… 她对这个孩子始终是心怀愧疚的。 燕沁回忆间人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眉梢眼角皆是冷漠,“你今日这般甚是好看。” 虽说燕沁从昨日他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就猜到是玄鹤了,然后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去消化这个事实,但还是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邪肆风流的魔主与当年那个动不动就炸毛的玄鹤联系起来。 他拉住她的手,将人牵着走向主座,一众魔修大声地起哄,吵得燕沁脑壳子痛。 她在思考自己是该反手给玄鹤一巴掌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又想起现在这孩子的修为高深莫测,动起手来自己讨不了便宜,顿时有些郁闷。 燕沁一时摸不准玄鹤的意思,她不知道他是恨自己还是在刻意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连逼着她穿这件衣服都看起来像是个恶作剧。 玄鹤强硬地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坐在了主座上,抬手给她倒了一杯酒,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不是爱喝酒么?尝尝魔族的酒与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燕沁拧眉看着他,伸手接过那杯酒,沉声道:“玄鹤,别闹了。” 旁边的人身体一僵,连揽着她腰的那根胳膊都开始微微地颤抖,接着便听他漫不经心地笑道:“玄鹤是谁?” 燕沁心底某个地方一抽,不管她怎么拼凑都没有办法将眼前的人拼凑出一个玄鹤来,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当初” “没有什么当初。”他笑着阻断了她的话,握着她的手将那酒杯端起来,“喝一杯怎么样?” 燕沁抿了抿唇,拂开的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侧过头看向正托着腮看自己的魔主,“那可否请魔主大人跟我说说……” 燕沁说着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她盯着手里的空酒杯,心道,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呢? 燕沁,你是想听到他说什么呢? 燕沁低声笑了起来,拿过桌子上的酒壶,将自己的酒杯又倒满,冲他举了举酒杯,道:“我敬你,魔主大人。” 火辣甘甜的滋味滑过喉咙,燕沁的余光瞥见了玄鹤皱起的眉。 她将酒杯轻轻地磕在了桌子上。 她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既没有立场来质问玄鹤为何当初突然离开,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他现在所做事情的对错。 燕沁心烦的时候喜欢喝酒,现在这件事情足够让她心烦,她便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头开始发晕了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醉了。 “别喝了。”一直冷眼看着她的玄鹤忽然摁住了她去拿酒壶的手。 燕沁抽出手,抬起头看向他,道:“我喝了不止一杯,够了吗?” 玄鹤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勾起了一个邪气的笑容,“足够了。” 第八十章 心思 第八十章心思 燕沁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三分醉意,“玄鹤,你长大了。” 原本笑意吟吟的男子渐渐收敛了笑意,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对啊,我现在还是个魔修,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坏到骨子里的魔修,你满意吗?” 燕沁心道我满意个屁。 “满意,非常满意。”燕沁笑眯眯道:“您老人家最好能一统魔界千秋万代,所以能放我离开了吗?” 玄鹤凑到她面前,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张嘴就能气死人。” “过奖过奖。”燕沁谦虚道:“没有对手这几年退步了不少。” 玄鹤没有如同小时候一般回嘴,只是勾着嘴唇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头皮发麻才慢悠悠道:“燕沁,你留下来如何?” 燕沁喝醉的大脑有点迟钝,“我觉得不如何,留下来干什么?” “我不想娶那个新回来的女魔主了,我娶你怎么样?”玄鹤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怀中,姿势笑容熟练到无懈可击。 燕沁眨了眨眼睛,缓了半晌才有些大着舌头道:“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没坏,清醒着呢。”玄鹤低头凑到她耳边暧昧道:“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大约是酒壮怂人胆,又或者燕沁被气得有点发懵,她一伸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使劲一拧,怒道:“兔崽子我看你是想造反。” 燕沁的声音抬得有些高,原本喧闹的大殿诡异地寂静了一瞬。 玄鹤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强硬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扯了下来。 魔主大人输什么也不能输面子,即便是扯得疼得要命,也依旧一副淡定微笑的模样。 燕沁的手被他的力道掐得有点哆嗦。 “宝贝儿你大概是喝多了。”玄鹤咬着后牙槽微笑道。 “魔主这位新欢可真火辣!”下面不只是谁插了一句嘴,瞬间就有无数人开始恭维起了燕沁。 “您这位一看就很懂情趣!” “长得真漂亮啊魔主大人……” “胸平腰细皮肤白皙,这在列宿城可是罕见呐” “……” 燕沁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拼命挤出来的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位仁兄,您眼中的“平”和我的“平”大概不是一个字吧? 燕沁被玄鹤扯了起来,只听他匆忙地客套了几句,便拉着她离开了大殿。 燕沁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了,她头重脚轻地被他揽着,时不时前脚绊住后脚,最外面那层轻纱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玄鹤忍不住低头看了她一眼,低笑道:“燕沁你是蠢还是傻,在魔修的地盘喝这么多酒,真不怕酒后失身吗?” 燕沁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道:“这酒比清华山的好喝。” 玄鹤揽着她的手臂有一瞬间的僵硬。 “别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他语气生硬道。 “可你他妈也得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燕沁积攒起来的怒意一下子被激了出来,“一开始就一副阴阳怪气天下人都欠你的蠢样!你就不能明明白白告诉我清华山我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吗!” 玄鹤目光明灭不定,沉沉地注视了她许久,才沉声道:“你没错,你们都没有错,是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你”燕沁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周围的景色像是被什么能量强行给扭曲了一样变得模糊不清,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里。 “师父。”清冷的带着轻微恼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燕沁几乎是本能地放松了下来,“崽崽?” “是我。”陌上川扶住她,目光落在她穿着的衣服上面,瞬间带上了冷意,然后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皱眉道:“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燕沁笑得心虚而乖巧。 陌上川一看便知道她已经是烂醉了,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沉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燕沁突然被抱起来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嘟囔道:“崽崽快放我下来,你这小身板会被我压坏的。” 陌上川感受着怀里轻飘飘的重量,抿了抿唇,道:“不重。” 燕沁嘿嘿地傻笑了一声,将头搁在他颈窝里使劲蹭了蹭,“还是崽崽会讲话……唔……” 她难受地闭上了眼睛,陌上川见状沉声道:“我们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突如其来的眩晕让玄鹤恍惚了一瞬,再等他定神的时候却发现原本在他身边的燕沁不见了踪影。 玄鹤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不知玄鹤桌子上的是什么酒,燕沁醉得格外厉害,简直是一滩烂泥。 燕沁意识早已经模糊不清,但是本能地信任着自己的小徒弟,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衣襟,断断续续道:“玄鹤……” 陌上川听得一清二楚,心底微微有些不悦,但是却说不清这不悦的原因是什么。 燕沁愤怒道:“你倒是说啊!到底他妈因为……什么?” “他就这般令你在意?”陌上川微微低下头问:“他又不是你徒弟。” “本来……可以的……”燕沁语气十分愧疚惋惜,语气中不自觉带了点委屈,“师父说不行,嗝,我就……都怪我……” 陌上川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有些不悦,“你原本想收他为徒?” 燕沁被他语气中的冷意给刺激了一下,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地看着他,晕乎乎道:“啊,他很好” “呵。”陌上川忽然冷笑了一声。 燕沁默默地咽下了嘴里的“玩”字,不知道是哪里惹这个人生气了,只会一个劲地傻笑看着他。 陌上川被她看得心烦,将披风的帽子撩上来盖住了她的脸。 燕沁猛地一下被蒙住了头,挣扎着将那帽子掀开,委屈道:“你干嘛啊?” 陌上川从未听过她以这种撒娇委屈的温软语气说话,呼吸凝滞了一瞬。 初见燕沁时她从来是漫不经心和对他满是嫌弃,动不动就开嘲讽,一副吊儿郎当又十分狡猾的样子,后来渐渐地对他好起来,但是说话也是只是温和有度,很多时候还十分严厉,一副师长的派头。 他看着她因为醉酒变得微红的脸颊,脸上妖媚的妆尚未化开,目光如水迷离地瞧着他,一副柔软任人欺负的乖巧模样…… 脑海中有根弦啪地一声就断开了。 他微微俯身,慢慢地凑到她面前,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连鼻息都显得有些炙热。 他突然发现燕沁这双眼睛生得当真漂亮,尤其是里面只倒映着他自己一人的时候。 他慢慢凑近,鼻尖碰到了她微微湿润的鼻尖,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了起来。 只要再接近一点点 “崽崽?” 燕沁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猛然在她耳边炸响,让他原本灼热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 燕沁醉醺醺地捏了捏他的脸,迷迷糊糊地笑了一声。 他微微挺直了身子,声音微颤,“师父?” “玄鹤?”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皱起了眉,嘟囔道:“师兄啊……再喝点?” 陌上川:“……” 燕沁又在那里醉醺醺地说着胡话,他抱着她站在原地许久,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了神来。 风吹过,后背一片冰凉,竟是不知他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没有再看燕沁,不顾她的反对用帽子将她的脸盖住,强装淡定地继续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一时鬼迷心窍还是蓄谋已久。 燕沁是他自己认下的师父。 行了拜师礼敬了茶的师父。 修真界等级森严,各大宗门的礼教虽然没有凡人世家那般严苛,但是也是十分有规矩的。 陌上川虽然寿数不短,但在修真第一宗门长起来,作为名门正派主流正统,所谓的规矩礼法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比如说尊师重道。 即便是身为修真界第一人,有些东西他也是绝对不会去触碰的。 修真界极少有师徒结为道侣,在修真界这是有悖伦常之事,便是罕见地出现那么一对,也是为众人所不齿的。 而且大多被人诟病的都是师长一方,为师者纵容徒弟甚至不顾伦常…… 陌上川缓缓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从未想过要和燕沁怎么样,只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师父看待。 可那些之前被他有意无意刻意忽略的细节和事情都一件件一桩桩浮现在了眼前。 大逆不道。他心底只剩下这么一个词。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捧在手心里时间太久了,而他从有记忆起,从未遇到过对自己这般温柔亲密的人,所以便不知不觉沉溺了进去…… 毕竟他自始至终都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孩童。 燕沁对他的好,一点一滴堆砌出了一个如今的他。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子,一时间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燕沁烂醉如泥,等第二天她醒过来的时候,目光茫然地看着陌生的摆设和床帘,头痛欲裂。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被子慢慢滑落下去,她发现自己还是穿着之前喝酒时的衣服,伸出手就想解开束缚的腰带,这勒一晚上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师父,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燕沁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她看着推门而入的陌上川,一脸懵逼,“崽崽” 第八十一章 喜欢之人 第八十一章喜欢之人 燕沁本以为自己是被那两个侍女扶到了另一个房间睡了一宿,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碰到陌上川。 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她拿着酒壶往自己酒杯中倒了一杯又一杯,再往后便统统不记得了。 一喝大就断片这种毛病有时候真是令人脑壳子痛。 比如她现在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怎么和徒弟在一起,而且已经离开了列宿城。 她看着端着碗粥站在自己面前的陌上川,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你怎么来通宇洲了?” “师父先把粥喝了吧。” 两个人的话同时响起,又同时闭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燕沁恨恨地咬了咬牙,端过粥来大口地喝掉,将粥碗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道:“陌上川,今日你若是跟我不说明白,我就跟你没完。” 陌上川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她因为喝粥而变得殷红的唇上,心下微微一跳,眼见她怒火愈盛,冷静道:“我不放心师父,便来了。” 燕沁气得肝疼,怒道:“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讲的?敢情我费了那么大工夫跟你讲道理,你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陌上川沉默地看着她,清俊的脸上带着些不知所措。 燕沁不争气地心疼了,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一个练气期到这种地方来简直是找死,现在马上给我回去。” 陌上川看着她身上那乱七八糟的衣服,心头火起,但是又被他强行压下,语气却依旧带着点怒意,“和魔修一起喝那么多酒烂醉如泥,被人带到哪里去都不知道,师父就很安全么?” 燕沁被他说得一时间哑口无言,顿了一顿才道:“玄鹤他不会”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师父能保证他不会变吗?”陌上川扯了扯嘴角,声音有点凉丝丝的,“还是师父笃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徒儿去的时候师父可是正被他抱在怀里呢。” 燕沁的脸色青白交加,显然是被气得不轻,陌上川这句句带刺的话让她十分恼火,却又挑不出毛病来,所以她更生气了。 她家崽崽从来没有这么跟自己讲过话! 难道魔族这地界有毒,不管多乖的小孩到了这里都会这么混账吗! 燕沁被气得有些狠了,加上宿醉本来就头疼,这下脑子跟快要炸开一样,她倚在床头,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陌上川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但是他就是不喜欢燕沁将玄鹤挂在嘴边,更不喜欢她跟玄鹤在一起的场景。 “你给我过来。”燕沁低声道。 陌上川十分听话地走到了床边,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燕沁快要被气笑了。 她咬牙道:“你给我站着!” 陌上川听话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燕沁:“……坐下。” 陌上川垂眸道:“师父若是不想看见我,我离开便是。”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燕沁一把抓住他的手,怒道:“你给我离开去哪里?还嫌我操的心不够多是吗?” 陌上川背对着她,轻轻勾起了唇。 掌心温暖柔软的触感让他贪恋,然而很快燕沁就放开了他的手。 燕沁使劲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给我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陌上川又坐回了床边,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覆着轻纱的肩膀和胳膊,微微一顿,“我去给师父找身衣服回来。” “不用了。”燕沁嫌弃地扯了扯那层轻纱,领口被她扯得有点开,但是这人毫无所觉,还在自顾自地与那层轻纱作斗争,“我纳戒还在,里面有衣服。” 陌上川有些匆忙地收回目光垂下头,不去看她。 燕沁却丝毫没有察觉,毕竟是一手养大的小徒弟,小时候还一个被窝搂着他呢,只是换件外套而已。 等燕沁扯了那层纱穿上自己的灰色袍子之后,陌上川故作自然地看向她。 燕沁从床上下来,拧眉看着他,“列宿城戒备森严,玄鹤修为高深,你如何将我带出来的?” 陌上川抿了抿唇道:“之前师伯曾教过我移物换形的法阵,情急之下我便用了。” “这法阵我倒是听过,只是你修为不高,连师兄用起来都十分费力的阵法,”燕沁沉吟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陌上川怔然地看着她,“师父这是……怀疑我?” 燕沁被他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师父醉酒醉得太厉害了,师父忘了师祖曾送我一宝物能短暂地提升灵力吗?”陌上川平静道。 燕沁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黄大山那老头子平时送这群小孩的东西太多了,她一时之间根本记不起来,又想陌上川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加上陌上川一副受伤的表情,便没有再深想。 “哦。”燕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崽崽啊。” 陌上川一听燕沁这个语气眼皮就狠狠跳了一下。 “既然来了便跟着我吧。”燕沁叹了口气,“担心慕云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是同门的师姐弟,等找到她的时候便跟人家表明心意就是,你是男儿,本就应该主动一点,别平白伤了人家的心。” 陌上川被她这通话说得头有点大,忙解释道:“师父,我没有” “我懂我懂。”燕沁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咱们家崽崽长大了。” 陌上川严肃道:“师父你误会了,我不喜欢慕云。” 燕沁一副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的表情看着他,眯起眼睛微笑道:“嗯嗯,你不喜欢慕云。” 陌上川神色阴沉地看着她,“师父,我是认真的,我不喜欢她,你不要误会。” “啊?”燕沁本意只是想逗逗他,顺带缓解一下之前紧张的氛围,可是这般一看貌似……嗯,更紧张了。 “我是因为担心师父才会过来的。”陌上川盯着她的眼睛道。 燕沁被他那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打了个哈哈离开了他的视线,“那为师真是太感动了。” 陌上川:“……” 还真是没有看出您哪里感动到了呢。 燕沁表面不走心地敷衍有点闹别扭的徒弟,实际上大脑飞速转动怎么将这个小麻烦给送回去。 “这是哪里?”燕沁问他。 “簌簌城。” 燕沁:“……” 燕沁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推开了窗子,便看到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魔修,不巧被人瞪了一眼,又怂怂地将窗户关上了。 一时想不到办法送回陌上川,强行将人赶走又怕他犯轴悄悄跟着危险更多,还不如将人带在自己身边来得更安全一些。 然而两人在簌簌城寻了大半天,依旧没有半分消息。 燕沁只好传讯给了许志,问他有没有消息。 “我现在没找到慕云,但是已经有消息了,还结识了秋苏城的魔主,他要认我做义弟呢!你说我答应了他是不是就能让他帮忙了?” 许志苦恼的声音通过通讯符传来,燕沁和陌上川久久无语。 “师兄你要注意安全,谨防那魔主是不是有别的心思。”通讯符传了过去。 “他说我跟他死去多年的弟弟长得很像。”通讯符传了回来。 “……”燕沁默默地扶额。 “若他没有别的心思倒是无妨,不管怎样这是魔族地界,师兄还是安全为上。”燕沁打了道符过去,心累地趴在了桌子上。 “师父在担心师伯?”陌上川见状问道。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就没有个大佬想认为做义妹。”燕沁木着张脸道。 陌上川:“……” 魔族的城池上空终年阴云密布透不进丝毫阳光,房间里都燃着蜡烛或者放着夜明珠,他们所在的客栈很小,连蜡烛都是短一截的。 摇曳不定的烛火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淡淡地落在燕沁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芒。 燕沁冲他伸出手。 陌上川习惯性地去握住,而后神色一僵,神情明灭不定地看着燕沁。 燕沁将他拉过来,懒洋洋道:“崽崽啊,快给师父捶捶肩膀,可累死我了。” 陌上川给她揉着肩膀,沉声道:“师父可曾想过要找道侣?” “啊,道侣……”燕沁沉吟了一会,脑海中闪过很多年前面带微笑同自己告别的人,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过是想过。” 可惜死得不能再死了。 陌上川眸光一沉,等着她说是谁,但是迟迟没有等到。 “你问这个做什么?”燕沁揶揄道:“莫不是在来到的路上碰到心动的女修士了?” “嗯。”陌上川低低地应了一声。 燕沁半是诧异半是激动地直起了身子,眼底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但是身为师父她还是很克制地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性格品质如何呀?师承何人身在何方?可有兄弟姐妹?” 陌上川瞳孔微微颤了一下,沉默着继续给她按着肩膀。 “唉不愿说就算了。”燕沁讪讪地舔了舔嘴唇,笑道:“那人家可对你有意?” 陌上川停下来,将手扶在她的肩膀上,语气波澜不惊,“她不知道。” “啊?”燕沁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正对上了他的目光,那里面仿佛饱含着无数的情意和认真,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空洞至极。 “怎么不告诉人家?”燕沁忍不住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喜欢一个又不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 陌上川看着她,清俊的少年站在摇曳灯火中弯起了眼睛,温柔地笑道:“要再等她长大一点。” 燕沁被噎了一下,讪讪笑道:“哦,原来是人家太小啊。” 真没想到自家徒弟竟是个如此丧心病狂的美少年,不愧是她燕沁的徒弟! 第八十二章 失败 第八十二章失败 陌上川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袍子,燕沁只穿了件披风将脸也挡住,两人从背后看上去身量相差不大,毕竟陌上川今年才十五岁,等再过两年恐怕就不是燕沁能比的了。 燕沁啧啧地感慨了两声,快走几步追上了他,今日他们决定在簌簌城探听一下消息,然后去秋苏城与许志汇合。 “闲杂人等一律退避!” 浑厚的声音从半空中扩散开来,几乎传遍了簌簌城的每一个角落。 “修为深厚啊。”燕沁站住,抬头朝天空中望去。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花瓣雨,大片大片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几乎洒满了整条街道。 燕沁伸手接了一瓣,那花瓣微凉,落在手心里便化作了一团淡淡的水汽消失不见,留下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不知为何路上的修士皆是驻足观望,然后默默地退让了到了一边。 按照这般骚气的出场方式,应当是个重要的人物。燕沁严肃地冲陌上川点了点头。 师徒两个默契地退后一步站在了人群之中,作恭敬状。 ‘簌簌城?’燕沁悄悄地指了指往下簌簌而落的花瓣,冲陌上川眨了眨眼睛。 陌上川弯了弯嘴角,抓住了她乱动的手。 燕沁极其自然地将他拉了过来,让他离得自己近一些。 陌上川贴着她的胳膊,两个人交握的手掌被掩盖在宽大的袖子下,以往这些习以为常的动作如今看来却是又有了别的意味。 清心寡欲五百年的陌宗主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沦落到因为牵手而心脏直跳的地步。 很快,那花瓣雨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燕沁有些受不了越来越浓郁的花香,抬起袖子掩住了口鼻。 事实证明盲目从众的心里是普遍存在的,旁边的一个修士见她捂住口鼻,再联系到这浓郁的花香,心下一跳,赶忙将自己的口鼻也捂住了。 另一个修士也看到了,但是他心道,虽说簌簌城主就是以花香出名,但是万一有什么不好就危险了,于是谨慎地捂住了口鼻。 旁边的人看到,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 于是簌簌城的魔主华簌簌踏着花瓣缓缓而落的时候,并没有从一众修士的脸上看到惊艳或者痴迷,反倒是捂着口鼻满眼戒备 华簌簌身材姣好,腰细腿长,五官明艳动人,一身火红的长裙让她看上去愈发妩媚动人,而此时美人正有些怒意地看着这些人,高冷地哼了一声。 燕沁看得有些目不转睛,这可是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看到的第一位绝色女子,骨相皮相俱佳,那是吃多少美颜丹都塑造不出来的明艳。 华簌簌的目光落在了唯个目光淡然的人身上,轻笑道:“有点意思。” 然后便见这位以极其骚包方式出场的大美女朝着燕沁走来。 燕沁:“啊!” 难不成真有大佬要收我做义妹?我清华山终于要冒点青烟了? 周围的修士自动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 华簌簌走到了燕沁面前,嫣然一笑,“你真是与众不同呢。” 燕沁刚要谦虚地笑着说话,就看见这位女魔主伸手勾起了自家纯真无邪小徒弟的下巴,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燕沁:大佬你这样我会很尴尬。 女大佬邪魅一笑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宝贝儿。” 燕沁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华簌簌不悦地看向她,结果只看到了一对明亮的眸子,慢条斯理道:“你笑什么?” 燕沁十分识时务地收声,严肃道:“一时没忍住被您惊为天人的姿容所惊艳。” 语气中一点儿也不谄媚不狗腿,叙述十分自然客观。 事实证明女人就是喜欢被人夸奖,这下华簌簌松开了捏着陌上川下巴的那只罪恶之手,“哦?何以见得?” “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踏花而来乘风而去,疑是仙女落凡尘,众人眼中均见得。”燕沁一通彩虹屁,惊呆了旁边的陌上川。 华簌簌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倒是个油嘴滑舌之人。” “实话实说罢了,魔主不必自谦。”燕沁讪讪笑道:“我这小徒弟不懂事冒犯了您,还请魔主大人不要与小孩一般见识。” 完全没有自谦甚至还想再听她夸两句的华簌簌:“……” 半个时辰后,被华簌簌请到城主府的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正骚扰自家徒弟的“狐狸精”。 “魔主,我家徒弟还是个孩子。”燕沁捏了捏自己的茶杯。 “不小了呢,听你说都十五岁了。”扒着陌上川胳膊甚至想要将手伸衣襟里的华簌簌笑道。 “他已有婚约,魔主这般做似乎是不太妥当。”燕沁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我觉得很妥当。”华簌簌凑过去要亲陌上川,却被一只手给挡住了。 燕沁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将陌上川拉了起来,然后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华簌簌旁边,亲昵地抱住她的胳膊,狞笑道:“魔主,不如我来?” 华簌簌:“……” 本魔主觉得不行。 好在华簌簌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似乎将他们“请”到城主府也只是一时兴起,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色轻甲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直接略过燕沁和陌上川,一把拉住华簌簌,“簌簌!” 华簌簌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沉声道:“重晋,你怎么回来了?” “列宿城的那个疯子和慕容笑那边打起来了。”名为重晋的男子道:“慕容笑似乎有些招架不住,派人向你求助。” “呵。”华簌簌漫不经心地撩了撩眼皮,“那慕容笑之前不是仗着自己修为高深谁都不放在眼里么?这次碰上那个疯子刚好能治治她。” “慕容笑闭关不出十几年,现在回来若是要跟你算旧账,恐怕” “我难道怕她不成!”华簌簌眸光一厉,“当年我们簌簌城处处被她那素安城压一头,今日若是被那疯子给打死了,倒是省得我心烦。” 重晋面带忧色地看着她,劝道:“簌簌,怎么说你与慕容笑也是亲姐妹,她既然放下身段向你求助……” “闭嘴。”华簌簌目光狠戾道:“亲姐妹又如何,不还是照样背后捅刀子!” 重晋似乎是知道她正在气头上,便不再多劝,目光转向了燕沁和陌上川,道:“这两个人是?” “带回来玩的。”华簌簌懒洋洋道:“没兴趣了,把他俩解决了吧。” 燕沁后背一凉,拉着陌上川退后了一步,笑道:“我们自己走就行,不劳您费心了。” 重晋转了转脖子,伸手从空气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柄带着倒钩的弯刀,一句话都不说直取两人的命门。 燕沁早有准备,往陌上川的后背拍了一张符,眨眼间陌上川便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没有了后顾之忧,被重晋追得有些狼狈,她深刻意识到身为一个半吊子符修的痛苦,被迫近战简直是在要她老命。 大约是燕沁这十年来过得太舒坦,抑或是之前在崇义秘境遇到的人给了她一种自己还可以的错觉,导致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那刀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穿透了腹部的弯刀带着微凉的触感,燕沁甚至还分出神来想自己真他妈可以,被人钉在墙上吐血,简直太有损她清华山一枝花的形象了。 而且莫名其妙遇到这个骚包的华簌簌,然后又被这个行事乖张的魔主下令杀掉,这种毫无道理和逻辑的事情怎么就被她给遇上了呢? 事实证明还可以有更无道理和逻辑的事情。 那重晋走过来拿开她蒙在脸上的帽子,眸光忽然一动,道:“簌簌,这个人好像是那个疯子放出消息来要找的那个。” “那就暂且留她一命,用她来换点东西。”华簌簌舔了舔嘴唇,“逃走的那个去给我抓回来。” 燕沁的眼皮越来越模糊,果然自己下定决心想要变强和真正变强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中间还隔着几十万个清华山。 与此同时。 陌上川看着面前娇美温婉的女子,就要快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仇恨和愤怒,但是理智却强行将他拉回了现实,燕沁还处在危险之中。 可是因为之前强行透支力量采用阵法将燕沁从列宿城魔主殿中带出来,而他本身只有练气期的修为,是以他现在灵力几乎是处于完全干涸的状态,更何况本身四灵根的体质也无法像纯灵根一样随时能让他吸收灵力。 所以被华簌簌缠上的时候他只能尽量按兵不动。 所以燕沁启动阵法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他习惯将一切在意的事情都控制在手中,可是现实让他再一次认识到了事情的残酷。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事情都可以信手拈来轻松解决的陌上川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练气期的体质极差小修士,以前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放在现在却要比登天还难。 甚至保护不了燕沁。 有时候自身的落差要比与他人的差距来得残忍。 他以为自己花费了十年的时间已经可以接受这样的自己,然而现在却发现五百年日积月累堆砌起来的骄傲根本接受不了。 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失败过的经历,现在却成为了他致命的短板。 他忽然想起之前黄大山无意间说起过的一句话。 有些人外表看着无比强大,但是只要一点小小的挫折就可以将他击垮,一个从未失败过的天才是最容易被打败的。 他自嘲一笑,眼底又很快清明坚定起来。 失败也好打败也罢,他需要回去救燕沁。 “小兄弟,敢问素安城可是从这边走?”面前的女子见他愣了这么久的神,不得不再次问他。 陌上川目光冷漠地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女子,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多谢。”女子道谢之后,脚步匆忙地朝着他指的方向赶去。 陌上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胸腔的恨意汹涌。 他果然还是不甘心,陌温诺。 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一起在北敖宗长大,他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这个妹妹的地方,却被她一剑捅在了肋骨处,身死道消。 如今竟是在通宇洲以如此潦草的方式再次见面。 第八十三章 疯子 第八十三章疯子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散发着阵阵恶臭腐败的味道。 燕沁迷迷糊糊地靠在墙壁上,伸手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疼得她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华簌簌打算留自己一命,将她扔在这里之前喂了她一颗丹药,不然这会恐怕她就要去见清华宗的列祖列宗了。 这地牢十分地简陋,地上连点稻草都没有,潮湿阴冷的地面冻得燕沁直打哆嗦,她费尽地往后挪了挪,想要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地方,冷不防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伸手将那东西从屁股底下拿出来,赫然是根大棒骨。 嗯……骨头。 估计是人的骨头,但是色泽暗沉无光,上面还遍布坑坑洼洼的齿痕,像是被耗子给啃的。 燕沁随手扔掉,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正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直到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睛。 一身玄衣的男子正倚在墙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燕沁翻了个白眼,又闭上了眼睛。 她早该想到,除了玄鹤谁还能在魔族的地界找她,不过华簌簌他们叫玄鹤什么来着? 哦,疯子。 这看着也不像个疯子啊。 “这么不想看见我?”玄鹤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他蹲下来,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从伤口上拿开,“怎么伤得这般厉害?” 燕沁睁开眼睛,默默地叹了口气,“学艺不精,没办法。” “那天你突然消失,害我担心了许久。”玄鹤从袖子中掏出药粉,给她粗略地敷在伤口上,又将丹药递到她嘴边。 燕沁抿着唇看着他。 “你这般不信我?”玄鹤似笑非笑道。 燕沁被他笑得心里难受,将丹药拿过来吞了下去,道:“听说你在跟素安城的魔主打架?” “原本打算赢了她娶回来当夫人的,听说长得很不错。”玄鹤意味深长地笑着,“不过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不娶她了,娶你。” 燕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那天她醉得厉害,压根不记得玄鹤说过什么,但是这般惊悚的内容还是震撼到了她。 “你才多大?”燕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玄鹤笑得暧昧,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邪气,“我多大……那天在院子里你难道没看见吗?” 燕沁回想起两个人初次见面时的尴尬场景,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飙车这种事情得看人,她自认车技了得,但是在小辈面前着实开不了口,只能尴尬地笑道:“你今年才十七岁,不要过早地考虑娶不娶夫人,好好修炼才是正途。” 玄鹤蹲在她面前,手不老实地缠着她的头发,歪了歪脑袋道:“我可是魔修,哪里来得什么正途?” 燕沁:“……” 行,你厉害,我认输。 燕沁在玄鹤面前始终是有些愧疚,再见到他时又惊讶又心疼,不知道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玄鹤松开她的头发,道:“跟我回去?” 燕沁苦笑道:“我也没别的选择啊。” “跟我成亲?”玄鹤挑眉。 “这个就不要想了。”燕沁严肃道。 “走吧。”玄鹤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燕沁啧了一声,“我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好。” “没事,等回去十八式随便你挑。”玄鹤认真道。 燕沁:“……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咦?我还以为你不懂呢。”玄鹤低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燕沁心累地叹了口气,不想跟个毛孩子开黄腔。清了清嗓子道:“你之前同我说有慕云的消息?” “嗯。”玄鹤点了点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燕沁被噎得伤口疼,她皮笑肉不笑道:“不告诉就算了。” 玄鹤见她有点炸毛,道:“你若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我拒绝,请你不要告诉我。”燕沁干脆利落道。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什么如果不违背道义我就答应吗?”玄鹤冲她耳朵吹了口气,“你可真小气。” 燕沁被雷得外焦里嫩,一巴掌糊开他的脸,“你爱说不说。” “看起来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呢。”华簌簌站在地牢门口,看着玄鹤道:“怎么样?既然确定了,那你就应该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玄鹤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嗤笑道:“把人给我伤成这样,还敢让我答应条件?” 华簌簌神色一变,“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方才不是没看到么?”玄鹤慢悠悠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反悔了,不行吗?” 华簌簌被气得脸色铁青,“狂妄自大!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也敢在这里跟我撒野!” 一时间罡风骤起,凌厉的风朝着玄鹤和燕沁袭来。 不等那风到眼前,一名黑衣男子忽然出现挡下了华簌簌的攻击,浓稠的黑云瞬间压在了华簌簌的头顶,中间雷电大作,就要兜头劈下! “列宿魔主且慢!”不知何时赶来的重晋大喝一声,道:“人虽是我伤的,但事先并不知情!更何况您要打下素安城,我们簌簌城可助您一臂之力,您将慕容笑交给我们,城池留下,何乐而不为?” 重晋说得十分有道理。 然而玄鹤不听。 “给我打。”玄鹤冷笑道:“没有你们我照样拿下素安城。” 燕沁被他抱着远离了战场,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远。 “怎么样?感不感动?”玄鹤邪魅一笑。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的邪魅一笑都是油腻的。 还有真……邪魅的。 燕沁赶忙殷切地摇头,“不敢动不敢动。” 玄鹤:“……” 燕沁转了一圈还是又回到了列宿城的魔主殿。 她抽空传了张通讯符给陌上川,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顿时整个人都开始慌了。 燕沁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推开了门。 “姑娘,魔主有令,在他回来之前您不能随便出门。”守门的侍卫道。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又继续尽职尽责地守门。 过了没多久,一个侍卫道:“我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别瞎想了。”另一个懒洋洋道:“魔主再过一个时辰便会回来了。” 与此同时,费力爬到宫殿墙头的燕沁气喘吁吁地叉着腰,差点将老腰给拧断。 光是解开那屋子里的种种禁制就快将她脑子里的东西给掏干净了,现在找到宫殿的大阵缺口已经耗光了她的脑细胞。 如果不是找不到徒弟,她才不会那么辛苦去破阵破禁制,先安安稳稳将伤养好了再说。 当然,还是要套问慕云消息的。 燕沁站在近两米的墙头上,思索着要怎么跳下去。 她是学了如何御剑飞行,可是没剑。 她是学了如何使用飞行符,可是没符。 她转头看了看自己费尽爬上来的那棵大树,思索着自己原路返回而且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能性为零。 燕沁威风凛凛地蹲在墙头,脑抽地觉得自己如果跳下去……应当不会被摔断腿。 就在她忍不住要跳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跳吧,我接住你。” 燕沁惊喜地低头看去,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 玄鹤站在墙下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她,那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掺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燕沁尴尬地蹲在墙头,“哈哈,好巧啊。” 玄鹤收敛起自己的笑容,“你打算去哪里?” “我徒弟不见了。”燕沁实话实说,“慕云也没消息,我必须出去。” “燕沁,你看,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相信我。” 十七岁的少年笑得张扬肆意,可眼底尽是阴霾和冷漠,那种沉默而压抑的愤怒却明晃晃地摆在了燕沁面前。 “玄鹤,不是我不相信你。”燕沁抿了抿唇道:“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机会。” 玄鹤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给你答案。” “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燕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因为你做错了事情,因为我说不喜欢坏孩子?” “对,没错。”玄鹤笑得有些刺眼,“你看,一个十岁的小孩就是这样单纯,因为不被在意,不被喜欢,所以会伤心,然后就离开了。” 燕沁哑然。 “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想要吸引你的注意,你永远都围着你那个黑蛋徒弟打转。”玄鹤自嘲道:“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燕沁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确实更在意陌上川,到底是第一个亲传徒弟。 “你看,最开始救下我的是你,主动靠近我帮助我的是你,可不要我推开我的也是你,就像丢个垃圾一样丢到一旁。”玄鹤风轻云淡地看着她,“所以我便想,离开也就离开了,左右不会有人在意。” “那你哥呢!你知不知道” “别跟我提他!”玄鹤低吼了一声,脸上充斥着愤怒和恨意,“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燕沁张了张嘴,当年玄鹤一个劲地说自己做错了事情,但是始终不肯说出口的时候她去找过玄独岸,可玄独岸说不清,以玄独岸对玄鹤的宠溺程度,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将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可现在看来玄鹤对玄独岸…… 燕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已经承受不住自己思考这么多问题了,她本来就不聪明,这下快要将自己给绕晕了。 “对不起。”燕沁愧疚地看着他。 第八十四章 走投无路 第八十四章走投无路 她对玄鹤的关注确实不够,那时候陌上川正是身体最差的时候,三天两头往鹤唳镇的医馆跑,动不动就会发烧风寒,她只是照顾这么一个小孩就已经精疲力竭,玄鹤没事在她跟前晃悠,她大多数时候都会将他赶走让他自己去玩。 她想,有玄独岸在,玄鹤是不会孤单的,更何况还有刀烨和慕云在,许志和黄大山也会照看这群孩子…… 十来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对一个人今后的性格发展至关重要。等她回过神来,那个骄纵傲气的小少爷已经习惯了躲在暗处,到最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你看,你现在依旧要去找你徒弟。”玄鹤似笑非笑,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你又要将我丢下。” 燕沁被他的话戳地心脏疼。 “玄鹤,事有轻重缓急。”燕沁艰难地开口道:“我得去找他们。” 玄鹤脚尖轻轻一点飞上墙头,单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带了下来。 “那你去吧。” 燕沁落在地上,讶然地看着他。 “让你走了你还不走?”玄鹤不耐烦地看着她,“慕云应该在素安城,你那徒弟我不知道,赶紧走。” “你”燕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谁要娶你这个老女人!”玄鹤嫌弃地看着她,“没胸没屁股腰粗得像水桶一样,一张脸清汤寡水没滋没味,谁稀罕你。” 燕沁:“……” 虽然我对你心怀愧疚但是不妨碍我他娘的想打死你! “你给我等着。”燕沁使劲磨了磨后牙槽,伸手指了指他,“别以为苦哈哈说这么一通我就信了。” 燕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玄鹤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背影已经快要消失,才沉声道:“五六,跟上她,别让人伤着了。” “是。” 待人都离开了,玄鹤才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 诡异复杂的黑色纹路从指尖开始蔓延,缠绕过手心和手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半个小臂,而且还在一直往上延伸,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正在蠕动的东西。 他厌恶地将袖子放下,遮住里面不堪入目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有很多事情不是说解释就可以解释清楚。 就像有的人不是执意挽留就能留住。 从他踏入通宇洲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与燕沁会渐行渐远。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燕沁。 可就这般猝不及防地遇见了,还是在那样不堪的情景下。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夏天的夜晚,一群人在燕沁的院子外烧烤,热闹地不像话,燕沁拿着酒坛子和许志拼酒,淡淡地月光洒落在她微醺的脸上,脸上的笑容灿烂地灼人。 他一边啃着肉一边翻了个白眼,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注重形象的女修士。 可是她笑得真开心啊。 那时候每个人都很开心。 清华山上的每个人好像都那么开心肆意,不在乎修为,不在乎家世,什么都不在乎,活得寡淡无味却无端地让人羡慕。 他还记得自己躲在外面偷听黄大山和燕沁他们的谈话。 燕沁在听到他与清华山无缘时震惊的表情,带着遗憾带着惋惜,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还记得许志无意间跟自己说起,燕沁那个小黑蛋徒弟当初也被黄大山要求送下山,但是燕沁不同意,执意要收为徒弟,求了黄大山许久。 燕沁果然是不喜欢他的。 又或者……自始至终这个叫玄鹤人都没有陌上川来得重要。 燕沁在华簌簌那里将陌上川送走的时候并不确定自己将人送到了哪里。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偷师来的半吊子的占卜之术,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位。 “正北?”燕沁摸了摸脑袋,将身上的东西数了数,勉强能凑合着用,给许志传了个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一路向北。 她贴着疾行符,速度不可谓不快,还要一边分出神来找陌上川,委实累得够呛。 一个时辰后,燕沁看着浑身是血躲在一块凹进去的山石中的陌上川,浑身的血液霎时间变得冰凉。 “崽崽!”她喊了一声,脚步都有些发软,但还是撑着跑了过去。 “你怎么了!”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伸手将他扶起来,颤抖着试了试他的鼻息。 温热的鼻息让她一瞬间不知是哭还是笑。 她将随身带着的丹药一股脑地全给他喂了进去,少年原本雪白的衣衫被染得暗红,她甚至不知道人到底是伤到了哪里。 她抖着手解开陌上川的衣襟,浑身上下没发现一处伤口,但是每一处都有鲜血,仿佛是透过皮肤渗出来的一样。 “崽崽……”燕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剜去一块一样,后悔自责懊恼,一股脑地全部涌上了心头。 她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的孩子被伤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她找来,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孤零零地在这里昏迷,后果简直不可设想…… 燕沁捏了个净水诀将他身上洗干净,又给他换了身衣服,守在他身边没敢动他。 她仔仔细细地将他体内灵脉探查了一番,正要探查灵根的时候却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给推了出来。 燕沁收回了灵力,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崽崽不怕,师父在呢。” 可陌上川的气息却依旧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断气。 燕沁心尖都在抽着疼,她握着陌上川的手,大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失败的师父。 “崽崽……”燕沁呆滞地看着他俊秀的五官和惨白的脸色,忽然想起了黄大山教过自己的一种符咒。 以命续命之术。 以施咒者的性命换取被施咒者的性命,但这个咒术并不是对等的交换,施咒者十年的寿命只能换取被施咒者一年的寿命,而这种十比一的换取往往也是不稳定的,施咒者极容易被对方反噬,夺取寿命…… 总而言之类似于一种邪术。 这种咒术用得最多的地方是那些已经到了命数的修士身为被施咒者去夺取旁人寿命,操作之法对施咒者极其不利。 燕沁捏着手里的一沓符纸,垂着眸子思索了片刻,心道,燕沁你至于吗? 你来这异世已经是苟延残喘,不过是养了个徒弟,犯得上连命都给搭上吗?你用十年换他一年,把命都给他也不过多让他活十年,值得吗? 燕沁心里暗骂了一声,真不值。 万一还有别的办法呢?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呢? 燕沁抓着陌上川越来越冷的手掌,喃喃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是那种叱咤风云的大能修士,也不是学富五车知识渊博的圣手,唯一可以依靠的师父远在千万里之外,她身处通宇洲身无长物,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守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小徒弟,走投无路,唯一能用的只有自己的咒术。 燕沁眼眶通红,抿着唇自言自语道:“我还想活得更长久一点长命百岁的……” 可是她的崽崽现在就快死了。 燕沁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绝路。 狭窄的岩石下,身着灰色衣袍的女修士跪坐在地上,眼眸微微垂下,口中念念有词,淡金色的符文从她的掌心缓慢地漂浮而起,慢慢地将两个人都笼罩在了一起。 陌上川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燕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师父?”他愣了一下,脑海中的回忆渐渐回笼,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跌跌撞撞找了处岩石彻底昏了过去,甚至没来得及布置个结界。 “哟,醒啦?”燕沁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小兔崽子差点吓死我。” 陌上川从地上坐起来,燕沁小心地帮着他扶了一下后背,但是没敢太用力。 “跟我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燕沁道:“浑身是血地躺在这里,谁干的?” 陌上川定了定神,道:“是一名女修士,她向我问路,我告诉她之后她便离开,我本想去簌簌城找师父,却半道上被她攻击,勉强逃掉了。” “是个什么样的女修士?还要不要脸!”燕沁气得脸都青了,摩拳擦掌地站起来,“师父给你去报仇!” “我没事师父。”陌上川道:“我早已记住她是什么模样,此仇必报。” 燕沁看向他,“崽崽你想自己报仇?” 陌上川点点头。 燕沁抿了抿唇,过了良久才释然一笑,“那崽崽一定得好好修炼才行。” 陌上川点点头,顿了顿又问:“师父,你给我吃得是什么丹药?我的伤那般重,怎会好得这般快?” 燕沁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师祖给我的好东西多着呢!你这点伤压根不会放在眼里,你应该清醒你家师父在宗门内地位超然。” 陌上川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多谢师父。” “什么谢不谢的,搞得多生分。”燕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鼻子莫名地有些发酸,轻咳了一声道:“好啦,等你再养养,咱们就去秋苏城找你师伯,然后去找慕云,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八十五章 克制 第八十五章克制 陌上川垂下眸子,抓紧了她的手掌,淡淡道:“好,我都听你的师父。” “哎哟,这才乖嘛。”燕沁又手贱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家崽崽怎么能这么乖呢!” 陌上川手臂一用力,将燕沁拉过来坐下,道:“师父,你也休息一下。” 燕沁其实已经累极,她也没有推拒,挨着陌上川坐下,靠在岩石壁上,一开始还和他勉强说几句话,但是没过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陌上川扭头看着陷入沉睡的人,以同样的姿势靠在石壁上,伸手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 怀里的人脸色惨淡暗黄,甚至隐隐有些灰败之感,眼底是一圈浓重的黑色,整个人憔悴到可怕。 即便是他动作这般大,她也依旧没有被惊醒,满脸疲惫。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触感微凉,他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用披风将她盖得严严实实,倚在石壁上目光空洞地看着虚处。 “师父。”陌上川轻声道:“燕沁。” 怀里的人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微微低头看向她,她秀气的眉毛拧着,似乎是在担忧着什么事情,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不安和焦虑。 他深深地望着她,攥着披风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像是在极力隐忍克制着什么,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铸成大错。 燕沁无所觉地睡着,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掌,神情才渐渐地安稳了下来。 陌上川深吸了一口气,眸色渐渐幽深暗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再也压抑不住喷薄而出,可偏偏还有股巨大的力道在拼命拉扯着他,试图将这些东西硬生生地塞回去,两股力量撕扯缠绕纠结在一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成灰。 “师父。”他不停地喊着她,无声无息,但是又仿佛用尽了全力,像是在一遍遍地提醒着自己,提醒着那些不可逾越的东西。 滴答滴答。 外面忽然下起了雨,冷风裹挟着细雨飘进了这窘迫的一小块岩石底下,打湿了陌上川的头发,也落在了燕沁的披风上。 陌上川将那披风裹得紧了一些,然而他现在依旧动弹不得,双腿疼得已然失去了全部知觉,勉强能动的只有上半身,他只能尽量将燕沁抱在怀里将人遮住,不让雨淋到她。 雨水顺着发丝流到脸颊上,冰冷刺骨。 外面一片阴森寒冷,这片小小的岩石底下亦然,除了他怀里仅剩的那点温暖。 突如其来的雨像是一盆冷水浇熄了他所有复杂纠结的心思。 你看,你连一处温暖的立足之地都不曾给过她,你在危险时连护住她都做不到,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肖想其他? 他抬头看着从天空飘落的雨丝,连揽着燕沁肩膀的手都保持着一个克制守礼的距离。 没有资格的。 燕沁休息之后精神好了很多,她再次问了陌上川伤他的那个女修士的信息,然而陌上川说来说去就那些东西,理由地点都无懈可击,燕沁最后也不得不确认这个女修士就是伤自家徒弟的恶人。 她将逼着陌上川画出来的肖像收好,愤愤道:“白长了张好看的皮囊,什么玩意儿!” 经过一夜的调息陌上川终于可以正常走路了,他替燕沁披上披风,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父,咱们还是先去秋苏城吧。” 燕沁点点头,一路上小心谨慎终于到达了秋苏城。 当周围的人跟你一样惨的时候,你的惨不过是稀松平成,但是当周围的人都比你好的时候,你的惨就格外……惨不忍睹。 这一点感受在燕沁看到坐在华丽撵车里吃瓜的许志时达到了顶峰。 她不顾自己“虚弱非常”的身体,一步并做两步蹿进了车里,揪着许志的领子哭嚎道:“下次选的时候我要跟你换!” 许志被自家师妹撞了个满怀,手里的瓜了落在了地上,他用自己沾满瓜汁的爪子抱住燕沁,使劲在她后背上蹭了蹭,好声好气道:“哟,燕儿,这是咋了?” 燕沁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泪汪汪地瞪着他。 许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卧槽!” 燕沁悲愤地拿起块瓜咔嚓咔嚓地啃了几口。 “那个小王八羔子搞大了你肚子!”许志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撸起袖子,“爷爷今儿非得揍死那孙子!燕儿你说到底是谁!” 燕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口瓜喷了他一身。 “你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燕沁无语地看着他,将手里的瓜皮扔掉,又捡了个橘子顺手递给窗户边的小徒弟,自己挑了块瓜继续啃,咔嚓咔嚓咔嚓。 “你的意思难道不是脑袋一时不好使被人给”许志说着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意,偏过头便看见陌上川正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他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道:“所以,到底咋了?你这一副死了黄大山的样。” 陌上川:“……” 有时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是门本事。 燕沁呸呸吐出了嘴里的瓜子,长叹一口气道:“这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那就找个后娘长话短说。”许志道。 “我碰到玄鹤了,他现在是列宿城魔主。”燕沁简短道:“崽崽一路跟到了列宿城,我和崽崽被簌簌城魔主掳去,我肚子被扎了个大窟窿,玄鹤救了我,崽崽被人重伤差点没命。” 许志:“……” 陌上川的目光始终落在燕沁身上,受伤了? 许志一脸懵逼地看着燕沁,咽了咽口水道:“我就在秋苏城吃了两天瓜……” 燕沁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别逼我残害同门师兄。” 许志十分感眼色地递上了茶水,笑眯眯道:“我和慕云已经联系上了,她就在素安城,是安全的,没受伤。” “那就好。”燕沁皮笑肉不笑道:“虽然阿云没事我很开心,但是我现在很不爽。” 许志乐呵呵道:“大概就是你师兄我运气比较好。”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论非酋与欧皇之间的天堑,眯起眼笑道:“师兄啊师兄。” 许志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干笑道:“也可能是师妹你需要历经磨难才能见彩虹。”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彩虹。”燕沁狞笑着掐住了他的脖子。 “哎哎师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许志自然不跟她动手,更何况燕沁也没下狠手,念在燕沁身上有伤,他一边躲一边道:“小心小心,你别用力……” 燕沁一腔悲愤复杂之情无处发泄,只能跟师兄耍耍赖闹腾一番,最后被陌上川抓着胳膊制止了。 “师父,有人过来了。” 燕沁和许志闻言望去,便看见一个紫衣男子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那骚气的明紫色差点亮瞎燕沁的狗眼。 这男子身量颇高,然容貌昳丽貌若妇人,举手投足之间自见清贵之气,同魔修差了十万八千里,若第一眼见旁人必定以为是个正派公子哥,绝想不到此人会是称霸一方的魔主。 那么问题来了,他弟弟果真是晚娘生的吧? 虽说许志容貌也算英俊,但是跟人家真是差了几座清华山。 “阿志,你等的客人到了?”温柔的声音渐近,最后这魔主便落在了燕沁和许志跟前。 燕沁被这肉麻的称呼雷了一下。 就算是黄大山心情好的时候,顶多叫一声小志子,阿志……嗯,很强势。 “在下时臣燃,乃是秋苏城城主,想来这位便是阿志的师妹了。”时臣燃微微一拱手,道:“方才在接待客人,怠慢师妹了。” “无妨无妨,您太客气了。”燕沁受宠若惊回礼,心累道,可算碰上个正常人了! 时臣燃笑道:“里面请。” 燕沁许志还有陌上川便进了秋苏城。 不得不说秋苏城还是很像样子的,要比簌簌城还有列宿城更是人类修士居住的城池,建筑街道排列也很规范合理,里面的魔修看上去还算正常。 “时大哥,你方才在接待谁?没听说有客人要来啊。”许志疑惑道。 燕沁头大地看着许志,这厮管的事可真多,人家认了你当弟弟你可被真把自己当弟弟啊傻师兄! “一位从十三洲来的客人,想与我谈一笔‘生意’,只是危险太高,我没答应。”时臣燃无奈一笑,“阿志你别多心。” “哦,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骗了。”许志老气横秋道:“一点也没有防备心。” “还说我,倒是阿志才是,心地太过善良,谁都相信……”时臣燃对着许志宠溺一笑。 燕沁:算我求求两位住嘴行不行! “今日我又从城里寻了些女修士,阿志要不要去瞧瞧?若是看上了哪一个为兄即刻让你们成婚。”时臣燃道:“正巧你师妹也在,算是个见证。” 许志面红耳赤地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时大哥我不急不急!” 燕沁憋笑憋得肚子疼,熟料时臣燃话锋一转,拍头作懊恼状,道:“是大哥糊涂了,你与师妹自小一起长大,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如为兄” 许志和燕沁异口同声面如土色道:“不不不不!” 第八十六章 痴情 第八十六章痴情 “真是很有默契啊。”时臣燃感慨道。 燕沁:“……” 一旁的陌上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叫时臣燃的魔主当真太过骚气,迟早将他给杀了了事。 “大哥,我们还是先去谈正事吧,正事要紧。”许志简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跟燕沁结为道侣,那绝对是修真界第一惨事没有之一。 “那素安城主名为慕容笑,是个心狠手辣的魔修。”时臣燃叹道:“她自十几年前就闭关不出,素安城一直由她的手下宋浔阳搭理,最近忽然又出现,着实奇怪,前段时间宋浔阳应当是为了给她寻合适的侍女,从十三洲和通宇洲都掳了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女回来。” “也就是说慕云是被那宋浔阳掳来做侍女的?”燕沁疑惑道:“千里迢迢跑到西北去只为了掳个少女?” “这宋浔阳修为颇高,且行事诡异行踪不定,师妹也应当知晓,魔修做事向来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只求能达到目的,想必那孩子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让这宋浔阳给瞧上了。”时臣燃笑道:“不过不必担心,那女魔头至今尚未露面,恐怕是闭关修炼出了岔子。” “哦?还请时大哥讲得再详细一些。”燕沁道。 “这便要从两百年前讲起了……”时臣燃缓缓地讲起了故事。 两百年前,通宇洲是有一次可以统一的机会的,那时出了一个厉害的魔头,修为甚至到了渡劫期,是列宿城城主,名为狄逸弑。 狄逸弑法力高深,容貌俊美,且手腕颇为狠戾果断,在连续收服了十三座城池之后,甚至一直打到了与暮天洲接壤的地界,灭了几个禅宗的附属宗门,甚至有一个宗门被满门屠杀,山上一草一木都未留。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注定称霸的卓绝人物却败在了情字上。 他爱上了一名人类的女修士。 女修士是从芳汀洲的花林宗来暮天洲历练的弟子,名叫胥菀清。 胥菀清刚巧游历至暮天洲与通宇洲接壤的地界,顺手救了名和尚,那和尚好像还是个跛子,行动不便满脸惨淡,跛脚和尚声称宗门满门被灭,细问之下胥菀清得知了前因后果。 年起轻轻的女修士心中不平,便要替天行道,凭着一腔热血便孤身一人打入了狄逸弑的驻扎地。 芳汀洲的花林宗在修真界十大宗门中排名第四,只收女弟子,且各个须得容貌娇艳,所修炼的法术多与花草树木相关,便是打起来也是美丽浪漫的。 胥菀清手执雪白双绫,足尖轻点花瓣自天上飘然而来,路过之处青草生长繁花遍地。清冷又美艳的年轻女修士在漫天花瓣里飘然而落,手挽菱纱站在了狄逸弑面前,宛如九天之上落入凡尘的仙女。 只一眼,便让身经百战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动了心弦。 杀自然是不舍得杀,打又不舍得打,女修士的法力虽高,但在狄逸弑眼中不过是个蝼蚁之流,他耐心地陪着她玩,如同逗猫一样将人惹得频频炸毛。 清冷又固执的小仙女被大魔头耍得团团转,可又拿他没有办法,一怒之下要同他同归于尽,大魔头狄逸弑这才慌了神,心知是玩得太过火,忙又低声下气地去哄。 胥菀清本是花林宗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自然是不会同一个大魔头在一起的,可是心智再坚定也架不住她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 别看狄逸弑杀人打仗心狠手辣,然而也是个不要脸的,丝毫没有架子,撒泼耍赖运用地炉火纯青,缠得胥菀清没了半点脾气。 就这样两个原本完全不相关的人也不知是在暧昧还是在半推半就地纠缠不清,然而胥菀清却始终记得自己对那跛脚小和尚许下的承诺,要替天行道除恶积歼邪的。 陷入巨大矛盾和纠结的胥菀清犹豫不决,可那跛脚和尚却因为要找什么人早已离开,她也说服不了自己与一个大魔头纠缠不清,就在此时,花林宗的长老们听闻了消息赶来。 花林宗规矩极严,不允许弟子私自与宗门外的男子有所往来,终生不得婚嫁,起初长老们只当是胥菀清被那魔头纠缠,赶来将宗门的继任者解救,可是没多久便发现不对劲,最后逼着胥菀清做出选择。 胥菀清自幼于花林宗长大,种种思想礼教束缚于身,一番挣扎之后作出了最后的选择。 她将剑亲手送入了狄逸弑的心脏,迎着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义正言辞道:“自古正邪不两立。” 狄逸弑被捅了心脏,却仍旧拼着一口气问她,“胥菀清,你当真不喜欢我?” 胥菀清头也未回,只留给他一个清高孤傲的背影,伴着满地青草繁花摇曳,拖着带血的长剑消失在了狄逸弑面前。 “这这也太”许志讷讷道:“太可怜了。” “更令人唏嘘的还在后面呢。”时臣燃摇了摇头,继续讲。 那胥菀清终究是没下死手,给狄逸弑留了一线生机,可在通宇洲魔族的地界,重伤的狄逸弑便是一块血淋淋的肥肉,谁都想去分一口。 狄逸弑在昔日下属和各方魔主的追杀中勉强逃生,最后被一对姐妹给救了回去。 这对姐妹原本占据了一方城池,二人修为也不错,感情深厚,救回狄逸弑只是因为妹妹对他暗生情愫,姐姐也想借此机会帮助妹妹促成姻缘。 很快狄逸弑便养好了伤,但是依旧心心念念想着胥菀清,也没了心思去统一通宇洲,回到自己的列宿城休养生息。 姐妹二人得到了狄逸弑的重谢,然而妹妹不甘心,千方百计地想要取得狄逸弑的欢心,姐姐看不下去,多次争吵,渐渐姐妹两个开始离心,最后分道扬镳。 姐姐离开原本的城池,又重新抢夺了一座,彼时狄逸弑已经恢复了大半,将列宿城周围的城池收服,姐妹二人的城池亦然。 妹妹为了吸引狄逸弑的注意凭借救命之恩频频暗示要挟,姐姐却当众言明救命之恩以报,让狄逸弑无须挂怀。 狄逸弑对姐姐很是欣赏,平时各项事务也多有倚重,这边引得妹妹极度不满,渐渐地姐妹二人便开始针锋相对,再不复昔日的亲密。 再后来,狄逸弑得知了胥菀清回到花林宗之后自杀身亡的消息,悲怒交加之下让自己神魂溃散,追随胥菀清而去,而列宿城自那之后便一直封闭起来,外人根本不足以窥探内里。 这一封便是近两百年。 “那姐妹而是便是如今素安城的魔主慕容笑和簌簌城的华簌簌。”时臣燃啧啧了两声,“自从列宿城闭城之后姐妹二人便水火不容,不过那姐姐慕容笑修为要高于华簌簌,一直压着,只是在十几年前突然闭关,将素安城交给了宋浔阳,近几日才出现。” “难怪那簌簌城城主一出场便要撒花……”燕沁摇头叹气,“这华簌簌想不到是个如此痴情之人,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谁说不是呢。”时臣燃让侍女端上了水果和点心,继续道:“大约是七八年之前吧,通宇洲突然出现了个十来岁的小孩,不知怎么竟进了那列宿城,华簌簌像是疯了一样想要进去,可就是进不去,险些自毁根基。” 燕沁眉头一跳,那十来岁的小孩应当就是玄鹤了,忙问:“那后来呢?” “后来许多魔修甚至魔主都去尝试,可都没有结果。”时臣燃道:“三年前,列宿城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看着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城门口,笑意吟吟地瞧着闻声赶来的魔修,称自己以后便是列宿城新的魔主。” “众位修士自然是不服,免不了要打一架的,可诡异的是那小孩修为极其高深,所修炼的法术便是在魔修看来都狠辣邪气,离得远些的魔主根本不想招惹,离得近的都被他揍了个遍,这个人也奇怪的很,不抢夺地盘,只打架,还风流成性,小小年纪那魔主殿便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女人……” 时臣燃道:“我等真是自愧不如啊。” 燕沁:“……” “师妹,你不是说玄鹤他”许志猛地收住了话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下去。 时臣燃挑了挑眉道:“看来阿志还是不相信我啊。” “不不不!”许志尴尬地笑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列宿城魔主与我们有过些交集,算得上是……故交。”燕沁道:“还望时大哥莫要介意。” “无妨。”时臣燃很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只是被他打过一顿罢了,没什么深仇大恨。” 燕沁:“……” 那还烦请您把额头快要蹦出来的青筋稍微收敛一下下。 “这些年我与那宋浔阳还算有些交情,明日我便手书一封给你们,你们带去素安城,不过索要一个小小侍女,他应当不会为难于你们。”时臣燃道:“今日舟车劳顿,还请师妹在此地暂歇一晚。” “那就多谢时大哥了。”燕沁拱手回礼,心道许志这是什么好运气,居然遇到这么以为心地善良的魔主,她决定以后对许志稍微好一点。 依旧沉浸在故事里无法自拔的许志猛地打了个喷嚏。 第八十七章 梦境 第八十七章梦境 燕沁随着侍女的引导来到自己的房间,检查一番过后没有发什么禁制或者阵法,这才安心地躺在了床上。 结果动作有点大,一不小心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玄鹤给她了不少灵丹妙药,但是那个叫重晋的修为也不若,这伤口到现在还没愈合。 燕沁身上到现在还穿着最开始在列宿城被迫换上的衣服,这些天一直在外面套着个灰袍子,着实难受的厉害,随手将袍子解开,又去解那裙子,可不知道之前那两个侍女怎么给她穿的,她闷着头解了一刻钟愣是没能解开。 “嘿,我还就不信了。”燕沁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心头火起,从纳戒里掏出把剪刀就剪剪不断。 燕沁: 我可去您的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打算找个侍女帮忙,门却忽然被敲响了。 “谁啊?”她皱了皱眉,将那灰袍子披上,趿拉着鞋子走到了门口。 门外的黑影顿了顿,道:“师父,是我。” “崽崽?”燕沁打开门,就见少年长身玉立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些东西,也没细看,疑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过来帮师父处理一下伤口。”陌上川端着药和纱布,绕过燕沁走了进来,将东西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燕沁不想让自己的徒弟知道她受伤的事,但今日对着许志那个大傻子说秃噜了嘴,当即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简直让她威信颜面统统扫地。 陌上川见她推脱,垂下眸子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师父不好好处理伤口,得亲眼看看才放心。” 燕沁心道我也没说你有别的意思啊,而且这伤得位置着实有些尴尬,徒弟也老大不小了,掀开衣服让他看肚皮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崽崽有心了,师父真的没事。”燕沁笑嘻嘻道:“我会好好处理伤口的,你快点回去睡觉啊,乖。” 陌上川站在原地没动弹,一副你不让我亲眼看我就不走的架势。 燕沁头疼地看着他,肚皮也疼。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道:“崽崽,我真没事,不信” 陌上川一把抓住了她自虐的爪子,眼底微微泛起怒意,“师父,我真的只是看一眼。” 燕沁被他吓了一跳,手腕被他抓得有些疼,她抽了抽没抽动,尴尬地笑了笑,讪讪道:“那那就看一眼呗。” 又没不让你看,发什么脾气啊。 继而燕沁又意识到徒弟是真的很关心自己,一时间又非常窝心,到最后只能欣慰又哭笑不得地让他看伤口,只是 “这个裙子解不开,不如你凑合着看看外面。”燕沁哄他道。 陌上川看着被她扭得乱七八糟的绳带,无声地叹了口气,松开她的手,耐心地帮她一根一根地解开那绳带。 燕沁的腰很细,身上的皮肤白皙,陌上川强迫自己垂着眼睛不去看,手指也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她的身体。 然而越是求而不得,便越是渴望着什么,他的手指甚至微微有些发抖,被他强硬地克制住。 然而燕沁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只当是这绳结太难解,道:“是不是很难解开啊崽崽?实在不行我贴张符将它给烧了算了。” “不难解。”陌上川低声道:“烧的话会有危险。” 陌上川就站在燕沁身后,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颈处,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脑袋。 燕沁轻咳了一声:“还没好?” “可以了。”陌上川松开她衣服上的带子,余光滑过一片雪白的肌肤,继而有些匆忙地转身去拿那药和纱布。 燕沁终于能将这束缚了自己许久的衣服给脱下来,然而碍于徒弟在场自然不行,她里面穿得略少,不太合适。 燕沁微微将那上衣掀起来一小块,刚好露出那伤口,对陌上川道:“你看,真没事的,不用担心啦,师父自己处理就行,快回去吧。” 陌上川看着那狰狞外翻的伤口,皮笑肉不笑道:“师父管这叫没事?” 燕沁低头一看,“呃,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敷过药了。” “坐下。”陌上川拉着她坐到床边,自己半跪在她面前,拿起盘子里的东西开始仔细地给她处理伤口。 陌上川处理伤口处理地很是认真,燕沁这个伤患就不那么认真了,百无聊赖地数了数小徒弟长长的睫毛,又将目光落到他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上,忍不住笑道:“崽崽啊,你这眼睛生得真好看。” 陌上川的手微微一抖,差点将药给撒偏,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抬眼看向燕沁,道:“师父的眼睛也好看。” 燕沁被他认真的模样给逗笑了,“互相吹捧呀崽崽。” 陌上川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腰,沉声道:“别乱动。” “哦。”燕沁伸手挠了挠被他碰到的地方,有点痒。 陌上川给她上好药之后,用纱布给她仔细地包起来,最后系了个骚气的蝴蝶结。 燕沁笑着拨弄了一下那蝴蝶结,“哟,系得真俊。” 陌上川嘴角微抽,将她那一小截衣服放下来,认真嘱咐道:“以后每天都要换药。” “嗯嗯可以。”燕沁认真地敷衍着他,打了个大哈欠,拍了拍他的头,“乖,去睡吧,师父困了。” 陌上川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给她带上了门。 燕沁松了口气,莫名觉得放松了许多,身上的裙子终于脱了下来,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亵衣。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腰身,嗯,还不算太粗,只是比束起来的粗那么一点点。 燕沁平日里并不做梦,然而今日却莫名其妙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知道这是在梦里,自己身处清华山的小屋子里,正躺在榻上小憩,窗外还在下着雪,冰凉的雪瓣落在脸上,凉丝丝的。 “师父。”陌上川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燕沁转头,便看见他正趴在窗户外面,胳膊肘撑在窗户台上笑着看向自己。 少年清俊的眉眼总是好看的,仿若雪山上最顶尖处的那点儿雪,清隽深远,不染尘埃。 燕沁懒洋洋地躺着,心知是梦,便笑道:“怎的跑到为师梦里来了?” “大概是想师父了。”少年在雪中道。 “快进来,外面雪大,小心冷着。”燕沁朝着他递过了一只手。 陌上川将手搭在她的手心中,接着力一下从窗户外面跳了进来,带进来了一室的风雪。 然而转瞬间少年的身形抽条长高,变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身姿颀长墨发飞扬,赫然是小白的模样。 燕沁已经许久不曾梦见过小白了。 他还是那般倾城绝世的容颜,一身白衣泠然,眉梢眼角都带着股清冷,周身清雅端正的风骨让人感觉不好接近,疏离而冷淡。 以往燕沁最喜欢逗这种看着一本正经的人了。 然而此时燕沁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你了。”燕沁打了个哈欠,感慨道:“这次怎么大发慈悲到我梦里来了?” “大概是想你了。”小白道。 “别学我家崽崽说话。”燕沁忍住笑道:“油嘴滑舌。” 小白只是笑着看她。 “你来看我大概是尚未投胎转世吧,你在那边可缺少什么东西?”燕沁道:“这些年都快将你给忘了,逢年过节也没给你烧过东西,这次说了我一并给你补齐了。” “不缺东西。”小白面色怪异道:“我听说你有想结为道侣之人了?” “哟,这是按捺不住吃醋了呀。”燕沁眉开眼笑地直起了身子,“之前活着的时候要你好好修炼当我道侣你不干,现在都化成灰了又开始反悔啦?” 小白抿了抿唇,望着她道:“是后悔了。” 燕沁挑了挑眉,暗自嘀咕道:“今儿这梦做得还挺真实。” “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小白严肃道。 “哄小孩玩儿的。”燕沁笑眯眯道:“哪来的什么道侣。” “你徒弟在你眼里是个小孩?”他又问。 “可不是个小孩嘛,现在十五六岁青春期,说什么都不听,啥都得跟你反着来。”燕沁感慨道:“瞧这一趟把我给折腾的……不过我家崽崽还是很贴心的,知道心疼人,今天还给我包扎伤口了呢。” 小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被她拉到榻上一起坐着。 燕沁冲他笑道:“好久没见你,一时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当年你若是跟我们一起回了清华山该多好。” 小白摇了摇头,道:“命中注定罢了,无须太过伤怀。” “只是有点可惜。”燕沁戳了戳他的胸膛,玩笑道:“你个没良心的,留我一个人年纪轻轻当了寡妇。” 果然即便是在梦里还是忍不住逗逗他。 忽然猛地一阵天旋地转,燕沁就被他压在了榻上,双手被他用一只手箍住摁在了头顶上方,姿势略微羞耻。 燕沁一瞬间涨红了脸,结巴道:“你你你干什么?” 小白眸光幽深,声音有些发哑,他垂下头来堪堪擦到她的鼻尖,低笑道:“燕沁,我真的后悔了。” 第八十八章 素安城 第八十八章素安城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 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回过神来。 卧槽。 她还是忍不住想骂句脏话来表达一下自己的激动之情。 终于在她这朵小桃花死去的第十个年头,她再次梦见了他,并且剧情略微有点刺激。 怎么就没亲上呢?燕沁懊恼地想,我应当主动一点的,白白错失良机。 燕沁抓了抓头发,看向窗户外面,一片灰蒙蒙的,不只是她睡了没多久还是天快要亮了。 她裹着被子坐起身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勉强将心底的那点酸涩压了下去,死骷髅,没事跑到她梦里来干什么。 还后悔,后悔管个屁用。 她冷哼了一声,倒下去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与此同时,醒过来的陌上川幽幽地叹了口气。 还是没忍住,动用了一点尸骨的法力去到了燕沁梦里,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 梦中燕沁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冲他伸出的温热的手掌,秀气的眉和灵动的眸子,连窘迫时微红的脸颊…… 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亲上去。 但是关键时刻理智强行将他拉了回来。 他仰面枕着胳膊,盯着虚空,用目光描摹处燕沁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燕沁似乎……有些喜欢他尸骨化作的小白。 可却一直将身为她徒弟的自己当做孩子。 陌上川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要忧愁,也不知道束缚在他们身上的种种东西如何破解,他更不敢想象如果燕沁知道自己的心思之后会作何反应。 震惊?生气?厌恶?疏远?还是会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师门? 他忽然想起了白日时臣燃讲过的胥菀清和狄逸弑的故事,二百年前他听陌温诺讲过这件事情。 那时他怎么想的呢? 为情所困,愚蠢至极。 看着陌温诺唏嘘感慨的模样他勉强挤出两句话安慰了一下,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 燕沁她……怎么看呢? 翌日。 燕沁被许志的拍门声吵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 她洗漱完之后换好衣服出来,便看见许志和陌上川已经收拾好在等着自己了。 燕沁顶着两个黑眼圈,又颓又丧地打了个哈欠,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踩空,被陌上川一把扶住了胳膊。 “师父小心些。”他道。 “啊,哦。”燕沁点点头,笑道:“没注意。” 陌上川在身后看着她透出疲惫的背影,缓缓地皱起了眉。 “小朋友,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时臣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意味深长地看着燕沁的背影。 陌上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脚走了。 时臣燃摊了摊手,兀自笑道:“年轻人就是好啊。” 素安城和秋苏城离得不算近,三人走了许久才到,凭借着时臣燃给的手令和书信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魔主殿。 “还请三位在此处稍等片刻。”引他们进来的侍卫令他们到了个小偏殿,“魔主大人正在接待客人。” 那侍卫很快退了下去,燕沁纳闷道:“怎么这些魔主老是接待客人?” “说不定是同一个客人。”许志随口道:“我们也是客人。” 陌上川忽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陌温诺,她来通宇洲定然不会是为了历练 “崽崽。”燕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习惯性地要去抓她的手,被燕沁轻飘飘地躲过,燕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道:“想什么呢?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目光忍不住落在她的手上。 燕沁的手白皙修长,掌心十分地柔软,捏上去很舒服,按住的时候几乎没有力气……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燕沁忽然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陌上川终于如愿以偿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时间没舍得松开。 “没有怎么脸和脖子都红了?”燕沁严肃道:“哪里不舒服就跟师父说,万一加重了怎么办?” 陌上川:“……” 我怕说出来你会打死我。 旁边一直在吃东西的许志看不下去道:“师妹你就是太宠着他了,他都已经这么大了还当小孩子呢。” “我徒弟我乐意。”燕沁瞪了许志一眼,“你就是羡慕我家崽崽这么乖。” “那我家慕云更乖,长得又可爱!”许志不服气道。 “我家崽崽也很可爱,还很懂事!”燕沁回怼。 陌上川:我五百岁,我好累。 此时此刻,与燕沁许志所在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你能不能别乱动。”刀烨冷声道。 “不动怎么解开绳子?”玄独岸咬牙道:“不然你来解?”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不断扭动地“妙龄女子”,嘴角微微抽搐,“你的裙子散开了。” “……”玄独岸看着自己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腿,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是不是头一次看见女修士的腿?我不介意让你多看一会。” 刀烨黑着脸道:“我不介意让你没有腿。” 玄独岸冷笑了一声,脚腕上的绳子终于断了,然后站起来去给刀烨解绳子。 “嘶,你慢点。”刀烨低声道。 “你别乱动。”玄独岸摁住他的胳膊,两个人背对着背去解手腕上的绳子。 刀烨一边解一边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玄独岸咬牙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说不定是花楼窑子。” 刀烨脸色更难看了。 “放心,就你现在这个姿色勉强可以当个烧火丫头。”玄独岸道。 “呵,你就这么想去接客?”刀烨丝毫不客气地回怼。 玄独岸使劲一挣将快要解开的绳子挣断,翻身将刀烨压住,皮笑肉不笑道:“你再说一遍?” 刀烨被他揪着领子,皱眉道:“你又犯什么病!” 玄独岸神色不明地看着他,过了半晌自嘲一笑,沉默地将他给拉起来,替他解开了绳子。 刀烨见他神色不对,目光疑惑地盯着他。 玄独岸被他那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十分默契地收声躲了起来。 “诶?我方才真听见有人在吵架。” 外面的人声音十分熟悉,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一眼,皆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师姐?’ ‘是师姐。’ 门内的两个人无声地对着口型。 门外,侍卫对燕沁笑道:“您怕是听错了,魔主大人嘱托要将贵客伺候好,还请您移步到偏殿。” 燕沁疑惑地点点头,但是看着那道锁住的门还是十分想进去,她笑眯眯道:“好的。” 回到偏殿,许志见她一脸疑惑,便道:“怎么了?这是没找到厕所?” 燕沁狠狠怼了他一拳,低声道:“方才我路过一个房间,里面听着像是两个女子在吵架,那语气特别像小刀子和小玄子。” “怎么可能?”许志迟疑道:“那俩臭小子不是下山游历去了吗?顶多就在秋渭洲晃悠,不可能到通宇洲的,再说那是两个女子,肯定是你听错了。” “也许吧。”燕沁挠了挠耳朵,“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另一边。 刀烨道:“师姐怎么会来通宇洲?” “肯定是有事情,说不定跟咱们一样接了任务来的。”玄独岸道。 “不,师姐如非必要轻易不下山,更何况我们是从芳汀洲接的任务,不可能这么巧。”刀烨分析了一番,最后下结论道:“肯定是山上出事了。” 玄独岸拧眉,“就算咱们去师姐肯定也认不出来。” 刀烨:“……”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娇美明艳的容貌,无语相望。 “那花林宗的丹药到底会持续多长时间?为什么现在还不变回来?”玄独岸头疼地看着自己细弱的手腕。 刀烨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为什么接下花林宗难度最高的那个任务?” 玄独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道:“我们先来梳理一下任务信息,我们要找的是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死了近两百年的女尸,于七年前被人盗走,花林宗给的范围是通宇洲的三座城池,簌簌城素安城还有列宿城。” “这个任务几乎没有人敢接,一般修士不愿来通宇洲,更何况那这三座城池凶名在外,尤其是那列宿城,是二百年前那个大魔头狄逸弑的老巢……”刀烨拧眉道:“莫非与那狄逸弑有关?” 玄独岸疑惑道:“狄逸弑我倒是听过,只知道他杀人如麻,一度灭了好几个禅宗的宗门,不过后来不是被花林宗剿灭了吗?” 刀烨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很小的时候听我娘讲过一段故事,就是关于那狄逸弑还有花林宗的一个女弟子的爱情故事,我一直当做话本来听的,如今这般一想” “莫非我们要找的那具女尸就是花林宗那女弟子?”玄独岸眼睛一亮,而后紧皱起眉头,“可如今那列宿城的魔主好像是个残暴的疯子。” “不管怎么样,列宿城必须要去一趟。”刀烨说道:“现在关键是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咱们会被掳了过来。” 玄独岸低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两张符,笑眯眯道:“师姐特制的匿息符。” 刀烨面无表情地接过一张,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师姐没有给我。” “大概是师姐更喜欢我一点吧。”玄独岸微笑道。 刀烨冷哼了一声:“你比我多挨了十二次打,也许是师姐认为你更能闯祸。” 玄独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伸手去抢那张符,“我现在不想给你了。” “幼稚。”刀烨将符藏到背后,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第八十九章 滞留 第八十九章滞留 燕沁和许志自始至终都没能见到慕容笑。 这位在故事里被狄逸弑十分欣赏,其手段不下于狄逸弑的女魔头。 接待燕沁和许志的是慕容笑的手下宋浔阳。 宋浔阳身材微胖,看上去笑眯眯地宛如一个柔软的白馒头,眼睛很大,笑起来时一字以蔽之萌。 燕沁有点看不懂这个神奇的魔族了。 这么可爱的胖子怎么可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呢? “魔主她身体不适,让我来招待几位,还望见谅。”宋浔阳笑呵呵道。 “无妨无妨。”许志连忙摆手,“想必您也看了时大哥的书信,我那小徒弟……” “慕云姑娘无事,手下无状竟将您爱徒掳了来,宋某在这里先向您说声抱歉。”宋浔阳拱手行了一礼。 “宋先生不必如此,可否能让我们见见慕云?”燕沁微笑道。 “自然,请几位随我来。”宋浔阳走到前面带路。 转了几转,宋浔阳停在了一个小房间面前,道:“慕云姑娘就在里面。” 许志打开门,背对着门的人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眼睛里迸出惊喜的光芒,“师父!师叔!” 少女猛地站起来,冲进了许志怀里。 “慕云!”许志一把抱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可有受伤?” “没有,他们就是让我待在这个房间不让出去。”慕云瘪了瘪嘴,“给的饭还很难吃。” 许志长长地松了口气。 “师父你都瘦了呀。”慕云看着胡子拉碴的许志,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害你和师叔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燕沁摸了摸她的头,“又不是你的错。” 慕云抿了抿唇,扎进燕沁怀里,撒娇道:“师叔我要吃你做的菜。” “好,回去给你做。”燕沁将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低声道:“可有人欺负你?” 慕云懵懂地摇了摇头,“我都没有见到别人,他们送饭都是从窗户里递进来。” 燕沁这才放心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叹道:“宝贝儿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慕云腻歪在她怀里,道:“师叔我想吃红烧肉。” “好,都给你做。”燕沁找到人自然十分开心,便听慕云道:“咦?阿川也来了?” “他非要跟来。”燕沁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陌上川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燕沁,听到慕云叫自己才猛地回过神来,对燕沁弯起眼睛笑了笑。 燕沁被他笑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慕云狡黠地转了转眼睛,冲陌上川递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陌上川只当没看到。 即便是一直都在谨慎克制,但是某些感情也会不自然地流露出来。 不管是时臣燃还是慕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燕沁却偏偏看不见。 既希望她能发现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发现……这种复杂酸涩的感觉既让他感到新奇又备受折磨。 “多谢宋先生了。”燕沁对宋浔阳道谢:“那这孩子我们便带走了?” “那是自然。”宋浔阳的目光装作不经意与慕云一对。 慕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一幕恰好落在了陌上川眼中,他垂下眼睛,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宋浔阳一路恭敬地将他们送到了素安城的城门口。 “以后还请诸位可以多回素安城看看。”宋浔阳笑着冲他们行了一礼。 许志被吓了一跳,忙笑着打哈哈,心道鬼才会多来回看看呢。 路上,许志自得道:“你看我认个哥哥还是很有用处的,那个白胖子对我可恭敬呢。” 燕沁笑着扯他的头发,“瞧把你给能的!” 慕云脚步轻快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素安城在她背后越来越远,她忍不住转头看去。 那白胖子还站在城门口遥遥相送,见她回头,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 巍峨壮阔的城池在阴沉晦暗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落寞。 她转回头,赶上了前面三个人。 “咱们接下来去哪里?”燕沁问。 “先去秋苏城与时大哥告别,咱们就可以回清华山啦!”许志伸了个懒腰,笑道:“回家回家!” 燕沁也是一身轻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师父昨夜没睡好?”陌上川见她神色萎靡,脸上透着一股疲惫,心下微微一跳。 “一晚上都在做梦,乱七八糟的。”燕沁笑道。 其实是梦见小白之后就没再睡着。 陌上川见她怔愣的模样,试探问道:“可是梦到了什么人?” “梦到了小白,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燕沁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情,眼神中带着些许怀念,“一个很温柔的人。” 怎么招惹都不会发怒,只是无语又无奈地看着她。 陌上川……陌上川醋意横生,自吃自醋。 “师父看起来很在意他。”陌上川侧过头看她。 “他救过咱俩的命。”燕沁说:“况且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燕沁干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道:“朋友。” 她又想起了昨夜的梦,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应当算是朋友吧。 曾经有点想结为道侣的……朋友。 几个人到了秋苏城,却没能如预想之中一样顺利离开。 “列宿城的那位不知又发什么疯,说什么素安城的慕容笑逃婚,将这几座城池周围的路全都封锁了。”时臣燃苦笑道:“我等实力不够,不敢贸然与之相抗,还请几位暂且在秋苏城委屈几日。” 燕沁许志等人只好决定暂时在秋苏城住了下来。 燕沁其实也想过再去找玄鹤,但是一来玄鹤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她只隐隐约约知道与玄独岸有关,二来便是所有事情都清楚明白了,木已成舟,难不成再让玄鹤同他们一起回清华山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一天劳顿下来众人均是十分疲惫,吃过晚饭后便早早歇下。 燕沁一时想着玄鹤的事情,一时又在忧虑自家小徒弟续命的事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最后起身披了衣服出门看月亮。 然而通宇洲终年阴雾漫天,哪来的什么月亮。 燕沁有些沮丧地坐在房顶上,看着那阴森森的天空发呆。 “师叔?” 燕沁低头看去,便见慕云正在下面仰着小脑袋看她。 “还没睡呢?”燕沁道。 “我有些睡不着。”慕云笑了笑,脚尖一点跳了上来,燕沁扶了她一把,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将自己披风给她裹上。 “师叔我不冷。”慕云抱住她的胳膊道。 “不冷也穿着。”燕沁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慕云眨了眨眼睛,“都怪我太没用了。” “你还小呢。”燕沁无奈地笑道:“以后勤加修炼就好。” 慕云点点头,就听燕沁继续道:“那素安城的魔主慕容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让玄鹤这般心心念念。” 慕云:“……” “他连慕容笑的面都没见过,为了个名头这般大费周章,蠢货。”慕云撇了撇嘴。 燕沁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慕云道:“你知道列宿城魔主是玄鹤?” 慕云:“……师父告诉我的。” “哦。”燕沁又转过头去,叹了口气,“那孩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慕云淡定地微笑,“师叔还是不放心玄鹤吗?当初是他自己决定要离开的,离开了就与清华山无关了。” 燕沁没说话,就这么笑了笑,然后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慕云乖巧地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问她:“师叔,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当然不是。”燕沁失笑。 一个人的心总共就这么大,装不了那么多的人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休息吧。”燕沁拍拍手站起来,冲她眨眨眼睛。 慕云点点头,乖巧地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回了房间。 燕沁放松下来,仰面躺在屋顶上,发呆。 “你在担忧什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沁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循声望去,便看见小白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燕沁疑惑地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然干嘛老跑到我梦里来? 小白走过来挨着她坐下,微微一笑道:“只是有些想你了。” 燕沁:“……” 小白不说话,只是用温柔缱绻的目光凝视着她。 燕沁心下一跳,幽幽道:“合着以前没想过是吧?” “……”小白忍不住笑了一声,歪着头看她,“以前也想过,只是不曾意识到。” 燕沁直觉不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小白,咱们这叫阴阳相隔你知道吗?” 小白抓住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给燕沁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你在担心什么事情?”小白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这忽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燕沁有些不适,她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心脏跳得飞快。 “我徒弟他”燕沁皱了皱眉,心道做个梦而已,便是告诉了小白他也没什么办法,便随口胡扯道:“太乖了。” 小白微挑了一下眉毛,忽然凑近她,低声道:“说不定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乖呢?” “不可能,我家崽崽最听话了。”燕沁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在黑发的映衬下格外显眼。 她没有看见小白陡然幽深的目光,只是看着某处虚空干巴巴道:“你不要老是来我梦里。” “为何?”他问。 “你这样让我”燕沁猛地转头,愠怒道:“我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神颜,本就是只颜狗的燕沁说话变得有些结巴,更何况很多年前她对人家就存着些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最后还没来及理清楚这人就为了救自己消失了。 原本只有三分的心思在这十年来的自我暗示以及思念之中也变成了五分,简直就是如同白月光一般地存在。 现在这只无耻的白月光还偏偏臭不要脸地撩她。 燕沁咽了咽口水,主动退后了一点,义正言辞道:“人鬼殊途。” 对面的人忽然就笑了起来。 “燕沁,你在意这些吗?” 第九十章 诚实一点 第九十章诚实一点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心脏在砰砰直跳。 头顶上是黑漆漆的天空,身下是硬邦邦有些硌人的瓦片,她怔忪地眨了眨眼睛,试着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方才果然是做了个梦。 燕沁坐起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浑身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感。 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感。 以命续命的咒术果真还是对身体有副作用,以至于她连着两天晚上都梦见小白那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燕沁,你在意那些吗?’ 清冷的声音仿佛是贴着她的耳朵在问。 燕沁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心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才不在意呢。 就是……怎么说呢,明知道在梦里,明知道不是真的,却还是让她有种真实感,这种被控制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 死骷髅。 都烟消云散这么多年了还不让她安生。 燕沁这会儿不在梦境之中,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 若说她是喜欢小白的她承认,只是这喜欢到底掺杂了多少东西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但肯定到不了十分喜欢的程度,更遑论爱了。 只是总想着手欠去撩一把,会偶尔想着拐回去做道侣也不错……关键是以前那厮都无动于衷她才可以放心大胆地招惹。 如今在梦里小白这般主动,她都快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 “燕沁啊燕沁,”她抱着脑袋叹气道:“不如你改名叫燕怂怂算了。” “燕怂怂?”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燕沁吓得一哆嗦,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 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将她轻轻往上一带。燕沁只觉得整个人晃了晃,便落进一个带着暖意的怀抱中。 有一瞬间燕沁以为是小白,她忙抬头去看,却看到了陌上川那张清俊雅秀的面容。 “崽崽?”她一只手还在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依偎在他怀里,眼里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失落。 陌上川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稳,冲她笑道:“师父怎么半夜待在屋顶?” 燕沁又有一瞬间的恍惚,明明徒弟与小白一点都不像,但是莫名地让她有种自己在与小白对话的感觉。 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恍惚道:“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陌上川微微抿了抿唇,“师父这几日看上去十分疲惫。” 燕沁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不动声色,打了个哈哈道:“可能是赶路太累了吧。” 显然这种拙劣的借口是应付不了陌上川的,毕竟燕沁可以连着熬两个通宵画符还能围着清华山蹦跶两圈的人。 “不如我帮师父梳理一下灵力?”他牵起燕沁的手,双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燕沁有些慌乱地抽回手,抬起头对上了陌上川质疑的目光。 “师父,我这几日修炼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还希望师父能帮我解惑。”陌上川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 “什么现象?可有哪里不舒服?”燕沁顿时就紧张起来。 “我原本的灵气驳杂,可这几日均是水木双灵根的灵力格外丰沛顺畅,而且修炼速度快了许多。”陌上川佯装不解道:“师父可知道是为何?” 尤其是,连着两日总能通过元神与燕沁在梦中相见。 燕沁淡定道:“也许是通宇洲这地界灵气与秋渭洲不同,所以修炼起来不同吧。” 陌上川:我信了你的邪。 陌上川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燕沁被他的目光盯得发毛,率先移开眼睛,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睡了。” 话音刚落,手就被人抓住了。 燕沁低头看他,“崽崽?” “师父,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诚实一点呢?”陌上川微微仰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将手抽出来,干咳了一声道:“小孩子别一天到晚瞎想,小心长不高。” 陌上川冷笑一声,看着她强装淡定地从屋顶下去回到房间,最后吹灯没了动静。 燕沁总有种被小徒弟看穿了的怪异感,按理说被施咒者应当不会有感觉才对,还是说他是因为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 燕沁枕着胳膊愣愣地发呆,别的也没啥事情瞒着他啊…… 很好,又成功地失眠了。 燕沁糟糕的心情在白天起床后成功地被延续了。 “刀烨!”燕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俊朗的青年,如果可以的话,她的牙估计会被咬碎。 刀烨看上去十分狼狈,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女式裙子,被他撑得衣不蔽体。 刀烨脸上罕见地表现出窘迫和焦灼的神色,“师姐。” “好很好。”燕沁指了指他,气得脑袋快要炸了,“你和玄独岸临走之前怎么答应的我来着?” “不惹事生非,不出秋渭洲,不互相打架。”刀烨面色如常道。 “师妹你先别生气。”许志一把拦住准备揍人的燕沁,对慕云道:“快去给你小师叔拿件衣服来。” “玄独岸呢?”燕沁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这俩兔崽子肯定拴一起的。 “他被列宿城的人带走了。”刀烨面无表情道:“听说列宿城的魔主正在四处纳妾。” “你等等!”燕沁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列宿城魔主纳妾跟玄独岸有什么关系?” 她宁愿认为是玄独岸一眼认出了玄鹤所以才想混进去,但是这种情况显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把你们从下山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给我讲清楚。”燕沁正说着,眼前忽然黑了一瞬,身子禁不住晃了一下。 陌上川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脸色有些发沉。 刀烨缓了口气,将他们下山之后的经历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大致来说就是两个心高气傲自恃功力高强的年轻小伙子,认为偏僻又灵气稀薄的秋渭洲满足不了他们旺盛的好奇心,一路跑到了芳汀洲,听闻排名第四的花林宗要放任务,便颠颠地跑到人家任务发放处领任务了。 领任务的时候两人被个不长眼的混球言语相激,一时热血上头接了个最难的任务,来魔族的通宇洲找一具女尸。 期间两个人还误食了花林宗的转性丹,变成了女子的模样,结果刚到通宇洲就被人给掳了,被关在间小屋子里,直到昨日才逃了出来。 两个人从素安城逃出来之后意见发生了分歧,玄独岸想要去先完成任务,刀烨想来找燕沁等人,两人不欢而散。 “我那丹药吃的要比玄独岸早,所以早变回来了几个时辰,那时候他还是女子的模样,就被那些魔头不由分说带走了,说什么要献给列宿城的那位魔主做小妾。”刀烨一本正经道:“为了师弟的清白,我便急忙赶来找师姐和师兄求救了。” 燕沁:“……” 这等话本都写不出来的剧情是怎么让你们遇到的? 她不是很担心玄独岸的清白,一想到玄鹤提起玄独岸时的可怖神情,她现在十分担忧玄独岸的性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刀烨一脸无辜道:“大约两个时辰以前。” 他真的是“急忙”赶来的,微笑。 燕沁咬了咬舌尖,和许志对视了一眼,然后许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过了几秒才猛地瞪大了眼睛,“那列宿城魔主不是玄鹤吗!” 燕沁拒绝和这个谜一样的师兄讲话。 “师兄,你看着他们,我去一趟列宿城。”燕沁站起来,灌了口凉茶,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师妹,还是我去吧。”许志道。 “我去,起码我跟玄鹤之前还算熟悉。”她漫不经心笑了笑,“更何况这秋苏城也未必安全,你得看着他们。” 燕沁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等许志反应过来一看,拧眉问慕云:“阿川呢?” “师弟他说累了回房间休息去了。”慕云微笑道。 许志点点头,拍了拍刀烨的肩膀,笑呵呵道:“也不怪你师姐生气,我都想打死你们两个。” 刀烨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许志长叹了一口气,“平日里她对你俩有多上心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燕沁她胆子小得很,最怕身边的人出事。” 刀烨有些感动地望着自家大师兄。 “所以,等回了清华山你俩就等着吧。”许志狞笑道。 刀烨:“……” 果然,不该,抱有,希望。 列宿城,魔主宫。 玄鹤看着眼前眉眼有几分熟悉的“女子”,懒洋洋地笑了,“叫什么名字?” 玄独岸只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看着眼熟,一时之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啧,哑巴?”玄鹤嗤笑了一声,从榻上起身,负手走到他面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下巴,调笑道:“这张脸倒是生得不错。” 玄独岸不悦地皱起了眉,伸手拍开他的爪子,冷眼看着他。 “倒是个性子烈的。”玄鹤看着眼前高冷的“美人”,顿时来了兴致,笑道:“你若是将我伺候舒服了,我便赏你个夫人当,如何?” 虽说玄独岸向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且惯会审时度势,但是堂堂七尺男儿被个流氓般的人这般调笑,简直是在他的逆鳞上跳舞。 他最厌恶的便是嚣张跋扈好色虚伪的纨绔,尤其是这个纨绔长得还不错的时候。 于是便毫不客气地动手了。 然而玄鹤手底下随便一个属下都能将他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到了玄鹤这里简直如同捏死只蚂蚁一样简单了。 不到三招玄独岸便被巨大的力道掼到了墙上,脸上青白交加。 “当真是嫌命长啊姑娘。”玄鹤慢条斯理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摁在了墙上,“我倒是头一次见真跟我动手的。” 玄独岸冷冷的盯着他,目光阴蛰毒辣。 刺啦。 两个人同时愣住。 玄鹤一脸懵地看着面前忽然变得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男子,这男的身上还穿着方才那件月白色的裙子。 嗯……这稍微有点挑战本魔头的三观。 玄独岸头一次在自己发狠打架的时候感到浓浓的尴尬。 原本一触即发的氛围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第九十一章 识破 第九十一章识破 “你是……男的?”玄鹤挑眉看着他赤裸的胸膛,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啊。”玄独岸应了一声,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虽说你长得不错,但是我不好这口。”玄鹤可惜道:“所以只能将你杀了。” 玄独岸:“……” 那我可真是得谢谢你了。 玄独岸掌心蓄力,正想拼死一搏,那魔主忽然一下松了力道,眯起眼睛道:“你是人类修士?” 玄独岸不屑地看着他,“是,你有什么意见?” “啧。”玄鹤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 有同样感觉的玄独岸: 两个大男人互相盯着对方的脸看得目不转睛,这种情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玄鹤的目光落在他脖颈处一道长长的疤痕上,目光微沉,“你这疤是哪里来的?” “呵,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么?”玄独岸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道这个什么魔主约莫是个傻子。 直到他看着对面那人愈发诡异的目光,心底微微一跳。 这么一想的话……他好像知道眼前这个人……像谁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凝视着对方久久无语。 玄独岸心道,啧,这小狗崽子竟然还没死? 玄鹤暗想,啧,这畜生竟落到我手里来了?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两个人单单是目光就能将对方捅个对穿。 玄鹤皮笑肉不笑,咬着后牙槽挤出了一个让他恨透的名字:“玄独岸。” 玄独岸淡定地看着他,毫无情绪地勾了勾唇角,“玄鹤,你还没死呢?” “托你的福,不仅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玄鹤怒极反笑,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倒是你,许久不见怎么弱成这样啊,我的好哥哥?” 玄独岸不甘示弱的嘲讽回去,“那也比你强啊,混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魔主大人?” 砰! 玄鹤一拳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力度大到玄独岸身后的墙壁炸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呵……哈哈哈……”玄独岸低低地笑起来,血顺着他的嘴角下颌一路流到了衣襟上,染得刺眼一片血红。 玄鹤面色阴沉地看着他,抓住他的头发将人扯到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道:“这算不算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玄独岸咳了一口血,冷冷地盯着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尚沾染着血迹的牙齿,“想要我死……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燕沁看着将自己拦在城门外的男子,暗自磨了磨牙。 这人身材清瘦,左半边脸戴着张黑色的面具,右半边脸冷漠疏远,燕沁是见过这人一面的,当时从华簌簌的地牢中出来时,玄鹤便是让此人拦住了华簌簌。 单凭自己一人就能拦住华簌簌这个魔主和她那手下重晋,可见修为之高。 “主人吩咐过了,不许您进城。”五六道。 燕沁拧眉,“我只是进去找个人。” “主人说,您权且当那人死了便是。” 燕沁:“……” 那就是还没死。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行吧,你帮我给玄鹤捎句话。” 五六看了她一眼,“您请说。” “……算了。”燕沁皱着的眉头就没松过,“谢了。” 她转身便走,五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站在原地没动。 燕沁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在郊外寻了处僻静的林子坐了下来,倚在树干上,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疲惫快要将她整个人压垮,她想不出办法将玄独岸带出来,因为她连这兄弟两个人的结在何处都不清楚。 你的大脑拒绝进行思考。 好累……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在郊外这般睡过去是十分危险的,但是她的理智已经拦不住瞌睡了。 她试着拿袖子中的符好歹隐匿起气息,然而手指刚碰到袖口,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形形色色的人路过又离开,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周围黑漆漆一片。 “师父。” “醒一醒。” “燕沁。” “师父。” …… 燕沁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小徒弟正紧张地看着自己,眼底隐隐带着怒意。 “崽崽?”燕沁用气声喊了一句,力气才缓慢地落回到了四肢百骸,就像是忽然能动弹了一样。 燕沁睡了一觉感觉好了很多,抬手抹了把脸,严肃道:“你不在秋苏城好好待着,跟着我过来的?” “嗯。”陌上川伸手帮她将披风的带子系好,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脖子,微微一颤。 燕沁已经没工夫注意这些细节,她现在连发怒都觉得累,只是道:“赶紧回去。” “放任你在这荒郊野岭睡上一个时辰?”陌上川的声音有些发冷。 燕沁脑子里乱糟糟的,捏了捏鼻梁,“我只是小憩了一会。” “以命续命是透支你的性命,你觉得只小憩一会能补回什么?”陌上川眼底的怒意已经彻底压抑不住了,他紧紧地盯着燕沁,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冷笑了一声。 燕沁皱眉,从地上站起来,色厉内荏道:“什么以命续命,我都没听说过,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陌上川也站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跟我回去才对!” 燕沁被吓了一个哆嗦,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家徒弟。 她家崽崽向来乖巧懂事,说话温柔冷静,像这种周身气场全开,浑身带着冷厉压迫的气势,从来没有见过。 燕沁有些犹疑地开口道:“崽崽?” 陌上川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放缓声音道:“师父,对不起。” 燕沁松了口气,“崽崽,师父真的没事,你不要整天瞎想。” 陌上川依旧不撒手,“师父你同我回去。” “我回去小玄子怎么办?”燕沁有点想发火,但还是耐下性子道:“陌上川,你听话一点行不行?” “以命续命的咒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被施咒者可以肆意夺取施咒者的寿命,本质上是一种献祭的法术。”陌上川平静道:“师父难道要逼我亲自试一试?” 燕沁惊讶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讷讷道:“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东西?” 他几百年前就看过,而且这种咒术早就被修真大陆十三洲禁止了。 陌上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严肃道:“你现在就解除咒术。” 燕沁的眼睛游移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师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你糊弄过去。” 燕沁脑壳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你给我回秋苏城。” 陌上川咬了咬牙,“师父若是不解除咒术,我立刻以死谢罪!” “陌上川!”燕沁震惊地看着他,怒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陌上川固执地看着她,若不是这种咒术只能由施咒者解除,若不是燕沁脾气这般倔强,他自是不必如此。 可偏偏燕沁无动于衷。 这种咒术对她的身体和寿命都是极大的损害。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陌上川目光克制而隐忍地望着她。 燕沁扬起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她扯了扯嘴角,眼眶被烫得发酸,背过身去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将眼泪憋了回去。 “然后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燕沁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之前陌上川浑身是血的模样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燕沁背对着他,是以也没能看到陌上川那一瞬间变得炙热幽深的目光。 有些事情知道与亲耳听着她说出来,终归是不一样的。 “师父可以再收个徒弟,我看玄鹤就不错。”陌上川微微一笑。 燕沁硬生生被他给气笑了,转过身道:“你又在这里跟我闹什么别扭?怎么自从来了通宇洲你就这么不乖了呢?” 老话说得好,孩子不能夸,一夸就垮。 陌上川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步步逼近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师父喜欢我乖一点还是任性一点呢?” 燕沁被他这股气势压迫得极其不舒服,拧眉道:“自然是乖巧一点……你给我站着好好说话,没事靠这么近作甚?” “可我乖一点师父便不会听我的话了。”陌上川低笑了一声,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燕沁后背一阵发凉,她狐疑地看着自己小徒弟,觉得陌上川很有可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体了。 不然为什么表情如此诡异? 陌上川伸手帮她将披风上散开的带子慢条斯理地系好,替她将散落在脸颊便的头发拢到脑后,语气温柔,“解除咒术我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燕沁张了张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是退后一步,干咳了一声道:“不是师父不相信你,而是我我只记住了施咒之术,接触的咒语我还没来得学。” 陌上川:“……” 燕沁淡定地抹了一把脸,“所以这个事儿吧,咱们真的只能回清华山再说。” 两个人扯了这般久,最终被燕沁一句话给堵死了。 燕沁满意地看着小徒弟宛如便秘般的神情,心里的小人悄咪咪地比了个耶。 她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快回去。” 赶紧滚蛋! 可烦死她了! 第九十二章 道侣 第九十二章道侣 幽暗的地宫之中,只有点点诡异的蓝色光芒照明,一个巨大的冰棺放在地宫中央,冰棺里冒着幽幽的冷雾,让整个地宫冷气更甚。 玄鹤站在冰棺前,看着里面躺着的俊美男子,脸色被旁边幽蓝的灯火映照得诡异非常。 “北敖宗来人说要跟列宿城合作,我会按照你之前的意思提了条件。”玄鹤顿了顿道:“你要花林宗满门给胥菀清偿命,这个遗愿还作数吗?” 冰棺里的人没有动静。 “即便她将你骗得这么惨,最后还与别人结为道侣,你还喜欢她?”玄鹤皱起眉,十分不解道。 冰棺里浮现的雾气渐渐显现出个人形,依稀可以看到他的五官,与冰棺中的男子极为相似,正是狄逸弑生前留下的一丝生灵。 他转头看向角落里的另一个冰棺,里面的女子面容秀美清冷,正是胥菀清。 “喜欢。”他凝望着自己深爱的女子,脸上忍不住带上了点点笑意。 玄鹤的表情有点暴躁,如果是他,他可能早就把这个女人的尸体给碎尸万段磨成灰,让她尸骨无存才好。 可几百年前这个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却宛如个傻子,将这个女人的尸体视若珍宝。 “我会和北敖宗的人谈。”玄鹤道:“只要你别后悔。” “不后悔。”狄逸弑轻飘飘说了三个字,就又钻进了尸体里面。 玄鹤瞪着那尸体瞪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主人,燕沁姑娘来过了。”五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属下按您的吩咐没让她进城。” “嗯。”玄鹤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她让属下帮忙带句话。” “什么话?”玄鹤停下来看着他。 “然后又反悔不让带了。”五六一本正经道。 “……”玄鹤:“以后说话不要大喘气。” “是。”五六淡定地点了点头,“燕沁姑娘似乎身体不太好。” 玄鹤看了他一眼,“你看出什么来了?” “看起来非常疲惫,身上似乎有咒术。”五六道。 玄鹤的目光顿了一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不耐烦道:“以后这种小事情不用跟我汇报。” “是。”五六点了一下头,又道:“那位客人似乎在找您。” “我这便去。”玄鹤皱了皱眉,“你再去一趟素安城,我就不信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主人一定要娶素安城那位魔主吗?”五六疑惑道:“那燕沁姑娘?” 玄鹤瞪了他一眼,“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属下只是不明白。”五六认真道:“您看上去十分在意燕沁姑娘,却连城门都不让她进,而那位素安城的魔主姑娘您都未曾见过面却执意要娶她。” 玄鹤嗤笑了一声:“我也不明白。” “情爱之事果真精深奥妙。”五六感慨道。 玄鹤哼笑道:“上了床也就那回事。” 五六想起自家魔主那五六百人的庞大后宫,无语凝噎。 他不该与主人谈论这个的…… 燕沁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床边的淡青色的流苏。 她转过头,便看到桌子上燃着的半根蜡烛,旁边还有一个用过的茶杯。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的事情。 小徒弟发现她以命续命的咒术。 她在和小徒弟扯皮。 小徒弟没扯过她。 小徒弟趁她不注意将她给打晕了。 …… 她还依稀记得陌上川当时那个得逞的笑容,狡诈地像只老狐狸。 燕沁脸色有点发青地瞪着那个茶杯,额头的青筋直蹦跶。 徒弟要反天啊。 她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发现自己下不了床了。 燕沁:“……” 她伸手摸向床边,无形之中仿佛有块玻璃将她困在了原地,自己宛如一只被困在玻璃箱中的小白鼠,孤立无援。 燕沁摸了摸自己的袖子,果然一张符纸都没留下,纳戒都给她撸走了。 燕沁的怒火值达到了顶峰,小徒弟撒娇卖萌都降不下来的那种。 正在这个时候,门恰好就被打开了。 少年面带微笑朝着她走来。 “师父你醒了?” 燕沁蹙眉看着他,“将阵法撤掉。” 陌上川与她对视良久,燕沁丝毫不让,企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手,奈何对手太过强大,最后陌上川无奈一笑,像是长辈对着无理取闹的小辈的妥协。 陌上川一挥手,那堵无形的玻璃墙便消失了,他温和一笑,“我只是怕师父趁我不在离开。” 燕沁被气得有点糊涂,冷笑道:“将我打晕扛到这里你真是好本事啊!” 青春期的兔崽子简直没办法讲道理! 陌上川不置可否,只是微笑道:“只要师父将那咒术解开就好,我知道师父不会忘记。” 燕沁翻了个白眼,被识破的尴尬和恼怒混杂在一起,她冷声道:“把符纸和纳戒给我。” 陌上川老神在在站在原地不动弹。 燕沁气得咬牙,指尖微动,一股风刃朝着他的脑袋袭去。 陌上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那风刃停留在自己一拳之遥的地方,波澜不惊道:“只要师父将那咒术解开。” 燕沁气急败坏地收了风刃,她根本对自己的小徒弟下不了手! 从小到大没动他根手指头,师兄说得果然没错,惯不出好孩子来! 陌上川看着她疲惫青黑的脸色,挡在她面前没动。 “以命续命之术除了施咒者亲自解开还有一法可解。”陌上川不急不缓道:“只要施咒者和被施咒者结为道侣,那么被施咒的一方也可以主动解除。” 燕沁茫然道:“什么?” 神特么地结为道侣!连听都没听过! 陌上川脸上的神情有点诡异,目光深沉幽暗,语气却出奇地温柔,“师父,我们结为道侣可好?” 燕沁脸上的表情有点开裂,好气又有点好笑,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心累道:“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你非要气死我是不是?” 陌上川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 她一直将自己当成个孩子,当成她的小徒弟。 而不是一个可以考虑结为道侣的男人。 “师父觉得我是在胡闹?”陌上川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低沉。 燕沁弯下腰穿鞋子,头也不抬道:“屁大点小孩还结道侣,你怎么不上天呢?” “我是认真的。” 他微微低头,刚好看见她的发顶,被发带束在一起的马尾散落在她清瘦的后背上,一直垂到她的腰窝处。 她的腰很细,被她用巴掌宽的腰带束着,即便衣服灰扑扑的也掩饰不了那流畅的线条…… 他及时遏制住了自己发散的想法,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崽崽,你听着,这件事情我会解决好的。”燕沁穿好了鞋子站起身来,她一边低着头将袖口束好一边道:“我也不想死,这只是暂时解决的办法,你被那个女人伤得很重,在我不确定你是否能活下来之前我是不会解除咒术的。” 燕沁抬起头来,冲他笑了笑,“师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你师叔现在生死未卜,咱们现在至少死不了对不对?” 陌上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神色不辨喜怒。 “我陪你一起去。”陌上川最终还是退让了一步。 燕沁挑了一下眉毛,轻飘飘道:“好啊,走吧。” 陌上川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她会轻易妥协。 “这一次,我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燕沁伸手从他的袖子中掏出了自己的符纸和纳戒以及自己的“抹布”,一件件地收好,牙疼道:“把你们都养成了什么熊样,不听指挥瞎捣乱,不挫挫你们的锐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能呢……” “所以有必要让你们历练历练了,省得”燕沁拖长了语调,笑眯眯道:“连结为道侣能解咒术这种事情都能信以为真。” 陌上川被噎了一下,刚要反驳就被燕沁呼噜了一把毛,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师父知道你担心我,师父很感动。”燕沁丝毫没有表露出“感动”的情绪,反倒是有种秋后算账的意味,“乖,相信师父。” 陌上川伸出胳膊将她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处,怀里的人温软带着暖意,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低声道:“师父,对不起。” 小徒弟撒娇并且认错,加成在一起的杀伤力十分巨大。 之前的争吵以及大逆不道将她打晕这件事情当然不会算了。只是现在她不想生气了,毕竟少年处于青春期,她勉强能理解。 燕沁哄小孩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走吧。” 陌上川抱着她,轻轻闭了一下眼睛,“师父,对不起。” 他肖想着怀里的人,觊觎着一份不见天日的感情,他现在尚且能克制隐忍,却不知道在自己的感情长久无法得到回应之后会扭曲成何种模样。 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好啦我不生气了,没关系。” 陌上川松开了怀里的人,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崽崽,发什么呆呢?走了。”燕沁转头叫了他一声。 第九十三章 屏风 第九十三章屏风 陌上川远远地和她对望。 年轻的女修士身材清瘦面容秀气,眼眸清亮地看着他,眉毛有些不耐烦地蹙起,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看着严肃疏离,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又总是会带上股温柔真切的意味,将她的狡猾和小聪明掩饰地十分完美。 就是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女修士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他的师父。 他枯寂而漫长的五百年生命里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他没有什么悲惨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也没有经历过什么诡谲残酷的勾心斗角。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被捧在高不可及的位置,纯灵根的体质带给他的是无数的荣耀和追捧,他高高在上,俯瞰着芸芸众生在苦海中挣扎,他骨子里是清高而自负的,他原本的道路是渡劫飞升,踏入仙途,然后迎来更加漫长而枯寂的时光。 然而在渡劫之时他却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暗算至险些魂飞魄散,最后在一个四灵根的小孩体内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便是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女修士。 四灵根的低等资质,清华山上稀薄的灵气,宗内匮乏的修炼资源,压在他身上的仇恨和愤怒,缓慢到令人发指的修炼速度…… 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终于是一脚踏进了人世的苦海,体验到了诸多的烦恼和无奈。 他的清高和骄傲让他看不起像燕沁这种混吃等死的低等修士,可是这种高高在上的蔑视在燕沁日复一日的悉心照料和无微不至的关心下渐渐地消散不见,甚至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接受了她是自己师父这个事实。 他高烧不退的时候,她抱着他从清华山赶到鹤唳镇,守着他整夜整夜的不睡。 他因为四灵根的资质修炼缓慢,她一个从不爱看书的人将刑堂里所有的书翻了不知多少遍。 他幼时夜里常常噩梦惊悸,她夜里不知有多少次披着衣服赤脚跑过来安抚他。 ……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爱和照料温柔地将他包裹其中,他长久以来都是将别人保护在身后庇佑着一宗,却是头一回被人护在羽翼之下,被人捧在掌心放在心尖上。 而现在她甚至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宁可以十年的寿命换他一年的寿命,还要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陌上川自认不是个高尚无私的人,相反他实际上冷漠而自私,骄傲而自负,长年身居高位让他甚至有些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想要一个人的命甚至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 在修真界这种残酷的地方,视人命如草芥着实再正常不过。 可是当知道燕沁会因为以命续命的咒术而折损寿数的时候,他却连一天都不想让她继续…… 也许从十年前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狡猾又心软的年轻女修士开始,他就已经被她牢牢地吸引住了。 只是一直没有察觉而已。 他上一世的日子枯燥无趣,被北敖宗以及诸多条条框框束缚,囿于其间,最后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现在想来也是可笑。若是再循规蹈矩活一世,和死了又有何区别? 所以,即便是师徒……也别想让他放手了。 “想什么呢?快点!”燕沁见他又傻乎乎地望着自己走神,有些急躁的冲他喊了一嗓子。 “来了。”陌上川轻轻勾起了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漠的笑容来。 师父,咱们……来日方长。 入夜,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列宿城,然而又拐拐绕绕潜入了魔主宫。 燕沁弓着腰又贴了几张匿息符,前面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将他们挡在了外面。 燕沁摸了摸下巴,低声道:“这种阵法算得上是大阵了,里面肯定很关着很重要的人。” 陌上川点了点,朝一个角落指了指,“那边。” 燕沁点了点头,甩出“抹布”之后,脚尖轻点,整个人就借力飘了出去,如同黑夜里的鬼魅,而后二指并拢,默念出了法咒。 十几张符咒悄无声息地贴在了不起眼的角落,燕沁悄然落地,冲陌上川勾了勾手指。 两个人一路摸进了最大的那座寝殿,然而里面并没有什么人,甚至连守卫都没有,周围寂静地有些不正常。 燕沁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法阵,而后才放下心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我算出来的位置大概就是这个地方。”燕沁皱眉道:“不过鉴于水平有限,误差可能……比较大。” 陌上川正站在一个屏风前,似乎是在观察什么东西,听到燕沁的话道:“师父,这边似乎有个小型的阵法。” 燕沁走过去,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屏风,“这似乎是画了故事?” 陌上川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最开始那处地方,上面画着无数飘散的花瓣,一个青衣女子凌空踏步而来,眉眼清冷寂然。 “这是……胥菀清?”燕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个故事,再往下看,便是一个白银轻甲的俊美男子微微仰起头,目光惊艳地看着那女子。 “或许是个入口。”燕沁指尖凝聚了点法力,准备探查一下这个小型的阵法,可是行进到一半的时候,脸色陡然一变,“不对” 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就缠绕住了她,半边身子都被吸入了那屏风之中,陌上川伸手拉住她,但是抵不过那引力强劲,不过是瞬息之间,师徒二人就双双被吸进了那屏风之中。 强烈的眩晕让燕沁有点恶心,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已经彻底换了场景。 周围是一片漂亮的花海,不远处一名青衣女子正朝着她走过来,表情有些冷然,但是生得却是极美。 “四处寻不见你,却是躲到这里来了?”她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弯下腰冲燕沁伸出手来,“你刚开了灵智化形,却四处乱跑不安生,再这样我可就不喜欢你了。” “化形?”燕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她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体缩水变成了个七八岁孩童大小,身上穿着件……嗯,绿滢滢的衣裙。 “你不是吵嚷着要跟我一起下山历练吗?明日我便要去暮霭洲了,你也好好收拾一下。”青衣女子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是修真界千年来第一株狗尾巴草化形呢,出去可不能丢了花林宗的面子。” 燕沁的表情碎裂了一地。 狗尾巴草……别以为前面加上修真界千年来第一株就能掩饰这个本质…… 很好,很强势。 不过,花林宗……燕沁看了一眼这女子的容貌,与那屏风上的女子十分神似,“胥菀清?” “不是叫我清姐姐了?”胥菀清笑了笑,“莫不是睡糊涂了。” “啊,没有。”燕沁摇了摇头,使劲闭了闭眼睛,眼前的场景又彻底改变了。 这次的场景似乎是在一座山下,她抬头望去,黑漆漆一片,整座山被烧得寸草不生,只剩下半边山门,似乎只剩了两个字,灵木。 灵木宗? 没听过。燕沁正思量着,忽然被人一把拉住了手,她一抬头,便看见胥菀清正神色冷肃地盯着某处,“什么人?出来!” 从一块被烧得乌黑的石头后面走出来了一位年轻的僧人,他身上的僧衣有几处被烧得破破烂烂,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没有受伤。 他生得眉眼温润,气质十分平和,只是走起路来左脚有些跛,他手中握着串血红的佛珠,低眉敛目冲他们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 “你是何人?”胥菀清谨慎地拉着燕沁后退了一步。 “贫僧是这灵林宗的弟子。”和尚说话不急不缓,眉眼温润淡然,即便自己的宗门变得这般面目全非,似乎也引不起他多少情绪波动。 “你们……宗门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胥菀清不解道。 “通宇洲一位魔主来拜访宗主,宗主不知为何惹怒了他,他便将这山烧得干干净净,我宗内三百二十五人无一幸免。”和尚说这话的时候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颤。 “那为何你还活着?” “有幸得一挚友相护。”和尚说话依旧不疾不徐,“侥幸捡了一条命。” 胥菀清脸色变得愤慨和不平,拉住那和尚让他详细讲讲那魔头的样貌和性命,言说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和尚说了,不出燕沁所料,正是通宇洲的那个大魔头狄逸弑。 胥菀清当真如同故事里所讲一样,义正言辞道:“此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小师傅放心,我定会为你们讨回个公道!”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和尚微微一笑,“只是还请您万事小心。” 胥菀清点点头,拉着燕沁便要离开去找那魔头。 燕沁没动,抬起头看向那和尚,道:“为何你不自己去报仇?” “我欲寻一人。”和尚低眉敛目,眉眼间尽是淡然疏离,目光却仿佛透过她落在了不知什么人身上。 “可是护着你的那个挚友?”燕沁问道。 “正是。”和尚手掌心挂着串血红的佛珠,像是被这山上的三百多人和无数草木的鲜血浸染过,红得妖冶透亮。 “你知道他在何处?”燕沁不死心道。 第九十四章 阵法 第九十四章阵法 “不知。”和尚微微一颔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燕沁望着他行走艰难的背影,心下微动,“敢问小师傅法号?” “贫僧法号明尘。”年轻的僧人不曾回头,像是与这尘世斩断了所有的关联,只有另一头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牵引着继续向前走。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燕沁还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很多年前,陌上川慕云还有刀烨刚到清华山的时候,她和许志带着三个小孩去鹤唳镇,路上便遇到个跛脚的和尚,顺便捎了他一段路。 那和尚说自己在寻一个人,那人名叫梵泠,是一棵化了形的古木。 他孤身一人从大陆的极东之地跛着脚一路走到了极西,竟是走了整整两百年…… 他说他要去十方灵岛,却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他凭着自己的跛脚走了有多远。 燕沁有些恍然,心想,便是梵泠又投胎转生成了一棵树,两百多年的时间也该足够化形了,只是不知梵泠是否还记得这个和尚。 应当是记得的。 “你在想什么呢?”胥菀清出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捏了捏她的脸,“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 燕沁讪讪一笑,伸手摸了摸鼻尖,“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和尚好生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胥菀清轻笑了一声:“有些人是不会被仇恨所束缚的,这样也很好。” “那你为何要去替那群和尚报仇?你与他们素不相识,和那狄逸弑也无冤无仇。”燕沁始终是理解不了热血青年的踌躇满志。 “若是大家都这般想,只会任凭那魔头作恶,届时无人能敌他,岂不是自取灭亡?”胥菀清垂眸道:“小尾巴,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 燕沁:“……” 我长了这么大,还是没明白啊姐姐。 燕沁不知道这场景转换是何种规律,周围的景象再次扭曲,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就看见胥菀清青衣飘然,长剑指着一个英俊的男子,眉目冷肃。 坦白来讲,狄逸弑剑眉星目,舒朗干净,若是放在她生活的前世,绝对碾压那些明星。 燕沁欣赏了一会大魔头的盛世美颜,余光忽然瞥见他身后的一个随从。 那随从穿着一身简易的铠甲,半张脸都隐藏在面罩之中,唯独露出一双浅淡冷漠的眸子,安静地看着这边。 这眼神有点熟悉,燕沁正凝神思考,冷不防撞上了他的目光,那股熟悉感瞬间让她弯了弯眼睛。 那人见她弯着眼睛冲自己笑,愣了一瞬,旋即便认出了她,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惊讶。 而胥菀清已经声讨完狄逸弑,两个人升至半空动起手来,漫天花瓣旋转飞舞,簌簌而落的花瓣有些落在她身上,那浓郁的香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仰起头,心道果真是话本子里的男女主人公啊,连打架都这么浪漫梦幻。 有魔修注意到燕沁这颗狗尾巴草,凶神恶煞地冲着她走过来,然而才走了一步,就被别人抢了先。 燕沁被人抱起来的时候吓得抓住了他的衣领。 “师父小心点。”陌上川隔着面罩,声音听上去低沉有力。 燕沁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感觉被小徒弟抱起来有失威严,然而形势比人强,她还是很识时务地窝在他怀里看神仙打架。 “喂,你要这个小妖怪做什么?不如将她给我!”那被抢先的魔修还是不甘心,走上前来不客气道。 陌上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是我的。” “妈的。”那魔修啐了一口,亮出了手里的狼牙棒,“老子今天还非要不可了!” 陌上川面色一沉,单手抱着燕沁,另一只手手腕一翻,一柄长剑出现在他手中,冷光四溢。 那魔修大喝一声,那狼牙棒裹挟着劲风兜头劈来,陌上川没有硬接,而是急急地退后两步,地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周围的树木甚至被那劲风殃及拦腰折断,扬起飞扬的尘土。 不等那魔修反应过来,陌上川手中的长剑便带着千钧之势迎面刺来,在靠近他的瞬间幻化出无数把利剑,倏然散开后又聚拢,四面八方冲着那魔修刺去。 燕沁有些牙疼地看着那个被扎成刺猬的的魔修,默默地移开了眼睛。 周围的景象因为这个变故而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师父!”陌上川忽然喊了她一声。 燕沁发现自己随着周围的环境也渐渐开始消失,赶忙道:“没事” 等周围的景象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燕沁看到的是一群青衣人正在围着胥菀清七嘴八舌地说话。 她断断续续听到什么“计策”“顺势为之”“非道义”之类的词语。 胥菀清坐在中间,眉目依旧清冷,只是有些不赞同地皱起了眉。 到最后,她才站起来道:“我当初只是答应你们会尽力一试,并没有说要去欺骗别人的感情。” “那狄逸弑是罕见的单系冰灵根,他的内丹刚好可以解你师父体内的冰寒之毒,不过是让你虚与委蛇一下,何必做出这般模样,倒像是我们这群长辈在逼你似的!” 胥菀清冷淡道:“我没有这样说。” “你若是能让他心甘情愿献出内丹再好不过。” …… 燕沁饶有趣味地蹲下来听着,原来凄美的爱情故事是场早有预谋的陷阱? 不过这群花林宗的长老们可真不要脸。 接下来便是仿佛按照剧本演绎的故事,狄逸弑可着劲地撩胥菀清,而胥菀清不拒绝不回应,只是吊着他的胃口,让狄逸弑深陷其中。 燕沁看得一脸复杂。 然而胥菀清迟迟没有动手,那群长老又跳出来轮番给她洗脑,逼着她去取狄逸弑的内丹。 胥菀清此人清高正气,断然不会做这种以情义要挟的事情,然而身后花林宗和长老的压力又时时提醒着她要做不齿之事。 燕沁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以上帝视角看着胥菀清的挣扎和抉择,终于等到了做出选择的那一天。 胥菀清提出要和狄逸弑做个了断,不想再这般暧昧不清下去。 狄逸弑也许是早就看出了什么,笑着对她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给你。” 胥菀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我要你这条命呢?” “你若想要,给你便是。”狄逸弑的目光温柔缱绻,仿佛自己那条命都抵不过她一个笑容。 胥菀清拿出剑,指着他道:“同我打一场吧。” 胥菀清的实力要比她平日表现出来的高得多,燕沁终于明白了为何她敢一人从芳汀洲到暮霭洲历练,甚至敢孤身一人闯进狄逸弑的大本营。 她确实有这个本事。 狄逸弑似乎也十分惊讶,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渐渐正视起来。 胥菀清招招皆是杀招,毫不留情面,而狄逸弑却处处掣肘,不忍伤了她,最后被她一剑打碎了内丹。 狄逸弑跪在地上,皱眉捂着自己的伤口,道:“你把我内丹打碎了,如何同你宗门交代?” 胥菀清眼底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神情冷漠道:“我自有光明正大的手段,今日杀你,只为你平日作恶多端,甚至将灵林宗满门全灭,沾染鲜血罪恶无数,今日之果虽是你咎由自取,但我终归是骗了你,留你一线生机,是死是活听凭天意罢。” 她说完,提着染血的剑转身离开,自始至终都未回过头再看狄逸弑一眼。 跪在原地的狄逸弑低低地笑出了声,忽然抬高声音喊道:“胥菀清,你既已动心,何必又自欺欺人!” 胥菀清的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向前走,似乎根本不为所动。 周围的景色一片模糊,只剩下漫天凋零而落的花瓣,纷纷扬扬,似乎是在为这场虚假而凄惨的爱情送葬。 燕沁感慨地摇摇头,心道修真界谈个恋爱都要腥风血雨,太难了。 四处原本模糊的景象又波动了一阵,等稳下来的时候,燕沁便看见从某个模糊的点走来一个人。 那人身姿颀长,清雅俊美,宛若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君子,但那气质却是冷淡的斯文,漠然而疏离,带着股与生俱来的不与尘世相融的孤傲。 燕沁觉得这人眼熟极了。 然而气质却与她脑海中的人截然相反。 印象中的少年也是这般容貌清俊,只是尚未长开带着点稚气,但是大多数时候少年都是可亲的,乖巧懂事,声音温柔地喊她师父,偶尔会撒个娇闹个小脾气,会因为修炼不长进而苦恼郁闷……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在浊世中生活着。 可燕沁看见这人的第一眼,便清晰地感觉到了距离感。 这个人像是从雪山顶上走下来的,不沾世俗,不染污浊。 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为时空的错乱而有那么一瞬间侥幸相遇,然后互相看不顺眼。 燕沁蹙了蹙眉,心道陌上川要是长大了变成这幅模样自己可能会跪下来喊他师父,啧啧,这碾压众生的气势真是令吾等蝼蚁胆寒…… “师父。”男子在她不远处停下脚步,清冷的嗓音像是冰泉凝化而成的雪,自带凉意。 燕沁眉心一跳。 我收回刚刚要跪下来喊师父的话。 第九十五章 生死有命 第九十五章生死有命 清雅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周身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便散去了大半,陡然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燕沁仰着头看他,十分不适应这种角度,奈何在这阵法中挑中的身份不好,是株成了精的狗尾巴草。 “师父可找到阵眼了?”陌上川屈膝半蹲下来,与她视线保持平视。 缩小版的燕沁看上去十分弱小无助,甚至有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全程看戏十分认真并且还在回味的燕沁别说阵眼了,她都快忘记自己是身处阵法幻境之中了。 “还没有。”燕沁板着脸严肃道:“待我找找。” 陌上川冲她伸开胳膊。 燕沁:“……” “这阵法范围似乎很大,还是我抱着师父吧。”他弯起眼睛,里面盛着细碎的笑意,像是暖金色的阳光忽然铺洒在了平静的湖面,泛着舒适的暖意。 燕沁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任由他将自己抱在了怀里,然后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去那边找找看。”燕沁伸手指了个方向,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耳朵上,然后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陌上川浑身一僵,连抱着她的那根胳膊都微微收紧了一些。 然后燕沁便看到他那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充斥着血色,变得通红了起来。 燕沁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陌上川转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对不起啊崽崽,师父没忍住哈哈哈……”燕沁丧尽天良地笑出了声,见他有些恼了,又赶忙顺毛捋,好声好气道:“乖啊,师父给你揉揉。” 她替他轻轻揉了揉耳朵,趴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浑身发抖。 陌上川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顺势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燕沁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对不起师父,你太可爱了,我没忍住。”陌上川无辜地看着她。 燕沁知道这小子是存心报复,但奈何事前理亏,只能干巴巴道:“没大没小。” “嗯。”陌上川也不反驳,就这般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燕沁干咳了一声,假装四处看风景,然而周围一片马赛克般的景色让她很是尴尬。 “这里!”燕沁眼睛忽然一亮,发现了阵眼所在,指尖凝聚起灵力,径直破开了阵眼。 “师父等等”陌上川没有来得及阻止,那阵眼已然被燕沁破开。 又是熟悉的眩晕感,只不过这次持续的时间格外漫长。 燕沁睁开眼睛的时候,被压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压着自己的是陌上川,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崽崽,你快要将师父压死了,快起来。” 然而很快燕沁就意识到不对,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他妈的冰凉冰凉的! 燕沁哆嗦着手一把将人推开了点,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狄逸弑那张脸! 燕沁压住嗓子里的尖叫声,一把将人推开,狄逸弑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坚硬的冰块上。 冰块? 燕沁坐起身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冰棺之内,里面甚至冒着森森的冷气,冻得她浑身一哆嗦。 她从冰棺之中跳出来,冲着里面的尸体拜了拜,嘟念叨:“晚辈无意冒犯,还请魔主大人勿怪勿怪。” 说完颤巍巍地将狄逸弑的尸体摆正当,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燕沁头皮一阵发麻,在偌大的地宫中扫视一圈,悲催地发现连个藏身之地都没有。 说话声越来越近,正当她走投无路之际,忽然被人拉住了胳膊拽进了处暗室。 “师父,是我。”陌上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燕沁瞬间停止了挣扎,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这处暗室十分狭窄,一个人藏身堪堪好,两个人就显得十分拥挤,燕沁几乎是被他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朵后面,她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偏了偏头,顺带着转了一下身,刚好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这墙的隔音效果很好,几乎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什么,燕沁从纳戒中拽出了张皱皱巴巴的符纸,啪得一下贴在了墙壁上,那墙壁变得透明起来,外面的声音也分毫不差地传了进来。 是玄鹤和一个陌生的女人。 陌上川在看到陌温诺的时候瞳孔微微缩起,搭在燕沁肩膀上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燕沁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陌上川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观察外面。 “这件事情于你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能将通宇洲统一起来,届时与北敖宗联手,不管是易和宗还是禅宗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陌温诺道:“至于花林宗,自然会按照你的要求,一人不留。” “通宇洲二十四城的魔主每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给我五年的时间。”玄鹤神色倨傲地看着她,“而这期间你们北敖宗要随时给我列宿城提供协助。” 陌温诺微微皱眉,“北敖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参与魔族地界的事物,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同簌簌城的城主谈妥,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还有秋苏城的时臣燃,他实力在二十四魔主中排名靠前,言语中亦有松动之意。” “你们北敖宗搞这些事情,就不怕其他宗门群起而攻之?”玄鹤问道。 “我们自然有这么做的理由,至于其他的宗门,一盘散沙不足为惧。”陌温诺冷笑了一声,“你只要按照约定的计划行事即可,第一步吞下易和宗,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近一半……” 暗室之内,燕沁微微挑眉,易和宗是排名第三的宗门,十年前他们去历练的崇义秘境便是易和宗的私有秘境,这个宗门以有钱文明,是修真界当之无愧的土豪宗门。 可是燕沁还是觉得很奇怪,北敖宗要搞事情,为什么非要拉上通宇洲的这些魔族呢? 外面玄鹤与陌温诺还在来回地讲条件,燕沁听得越来越心惊,心道北敖宗这次要搞大事情,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被殃及…… 修真界一旦大乱,小小的清华宗即便是远在极西之地的秋渭洲,恐怕也没办法独善其身。 她又想,玄鹤这个混账小子当真是本事,竟然能让北敖宗的人来同他谈条件。 这般一边听着玄鹤和陌温诺的计划,一边胡思乱想,等燕沁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 “走了。”燕沁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谨慎道:“再等等。” 陌上川似乎在走神,听见她说话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崽崽你怎么了?”燕沁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陌上川摇了摇头,笑道:“师父,我没事。” “玄独岸应当就在这附近,依着玄鹤的性子应当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但是吃点苦头是肯定的。”燕沁放低了声音道:“那北敖宗好死不死搞什么事情,都排名第一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陌上川微微挑了一下眉。 他似乎能明白陌温诺这般做的原因,他身死道消十年修真界都没有传出半点消息,因为单单是陌上川这个名字镇在北敖宗,其余的宗门就不敢对北敖宗下手。 但是实际上北敖宗已经没有陌上川这个人了。 对外宣称他闭关几十年可以,时间一长他若不出面必然会有人起疑,届时单单是为了宗门在册子上的排名,想必各大宗门也是要争上一争的。 所以陌温诺要增加自己这边的筹码,素来为十三洲的名门正派们所不齿的魔族以及长久避世的妖族都是很好的联合伙伴。 想到这里他冷笑了一下,亲自跑到通宇洲来跟这些魔主谈条件,陌温诺也真能放得下身段。 “我们走。”燕沁估摸着玄鹤和陌温诺走远了,这才示意陌上川离开,然而暗室门打开的瞬间一股不祥的预感便涌上了心头。 他们早就被发现了! 燕沁浑身的寒毛都要炸开,不要钱似的抓了一把符咒洒了出去,几乎是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念出了法咒。 然而好死不死,她只是余光瞥了一眼,便看到扶着玄独岸从另一间暗室之中出来的刀烨。 在这一瞬间,燕沁连骂娘的心都有了。 真的是为敌方发现我方上了双保险,你瞧,为了避免你发现不了我们,我还多加了两个人供你选择。 燕沁拼着最后一口气迅速地将符阵笼罩在刀烨和玄独岸身上,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之后,四个人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几乎是金光散去的下一秒,陌温诺便出现在了地宫之中,她环视一周之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大致的方位便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主人,我们要不要去帮忙?”暗处,五六盯着陌温诺消失的地方问道。 “帮谁?”玄鹤似笑非笑地抛着手里的夜明珠问道。 “自然是帮燕沁姑娘。”五六道。 “呵。”玄鹤不在意地笑了笑,“生死有命,我可帮不了她。” 第九十六章 梦境 第九十六章梦境 燕沁一带三,险些被累出一口老血,最后停下的地点她也没有仔细选择,一片漆黑中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荧光,幽幽地漂浮在半空中。 “小玄子受伤了?”燕沁听见一人沉重的呼吸声,循声望去,只能隐约看见两个人影。 “嗯。”回答她的是刀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伤得很重。” 燕沁此时无暇顾及玄独岸和玄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还不知那人会不会追上来,只能咬着牙道:“我们得分开走,你带着小玄子先走,去秋苏城找你师兄,然后立马离开通宇洲。” “那师姐你呢?”刀烨低声问道。 “我和阿川随后就到,得确保那人不会追上来。”燕沁道:“否则咱们全都得完蛋。” “好。”刀烨干脆利落地将玄独岸扛了起来,道:“师姐你和小师侄小心。”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燕沁幽幽道:“……我还以为他会纠结一会儿的。” 果然她师弟就是这般干脆利落,生死惜别之类的还是不要奢望了。 “崽崽,你” “我不走。”陌上川抓住她的手,道:“我与你一起。” 燕沁:“……” “走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碎碎念道:“你什么时候能跟你小师叔一样干脆利落就好了。” “我与他不一样。”陌上川在黑暗中凝视着她,目光毫不掩饰的放肆起来。 “对对对,你与他不一样,你是师傅最最可爱的小宝贝儿。”燕沁一边布阵一边胡咧咧道:“你说我家崽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般的人物,怎么就这么好呢?” 陌上川盯着她道:“可惜有的人就是看不到。” “啧,你说的是那小姑娘吧?”燕沁失笑道:“身为男人要主动一点啊崽崽,人家小姑娘说不定脸皮薄不好意思呢……” 陌上川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十年中都在致力于教别人厚脸皮的某人,无语凝噎。 “好了!”燕沁拍了拍手,终于将阵法布置完,她眯了眯眼道:“咱们现在可以离这里稍微远一些。” 一刻钟之后,燕沁和陌上川窝在一个狭窄的山洞之中,屏息凝神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师父这是准备埋伏她?”陌上川忍不住问道。 “对,只要能重伤她就算我们的成功。”燕沁笑得狡猾又嘚瑟,“我们要充分发挥自身的灵活性,敌进我退,敌退我扰,打得过就刚,打不过就跑。” 陌上川:“……” 为什么,突然,有点幸灾乐祸陌温诺会碰上燕沁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燕沁又等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崽崽你替我盯一会儿,人来了叫醒我。” “嗯,你睡吧。”陌上川坐在她旁边,目光微动。 很快燕沁便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陌上川替她盖了盖披风,起身走出了山洞,黑暗中猛然散开了冰蓝色的冷光,朝着远处的大阵一股脑地涌了过去,很快又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做完这些,陌上川才回到山洞,在外面设置了一个结界,靠着燕沁坐下来,倚着岩壁看着她。 也许是因为那以命续命的咒术,他与燕沁的梦境是可以连通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会以原本的样貌出现在梦中,而燕沁也一直以为自己是那架尸骨幻化出来的人形。 而燕沁对身为徒弟的陌上川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杂念,对他可谓是满腔纯洁无垢的慈爱。 陌上川心塞地看着自家师父,虽然说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她,只能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徒弟…… 他轻轻托住她的脸颊,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师父,你要等着我。”他语气温柔缱绻,笑着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 燕沁在看到小白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 这次不知为何梦见了崇义秘境的那片湖,岸边的树木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他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连那双冷冽的眼眸都看上去温暖不少。 “你怎么又来了?”燕沁虽然这般不客气地说着,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小白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掌上,轻咳了一声,然后装作十分随意的样子,伸手拍了一下那只手,恶声恶气道:“干嘛,这次又想给我个什么蛟龙内丹然后消失?” 陌上川微微挑眉,道:“你不希望见到我?” 燕沁轻哼了一声,假装四处眺望风景,轻声嘟囔道:“不希望见到你能老是梦见你么……” 他轻笑出声。 燕沁使劲戳了戳他的肩膀,严肃道:“有什么好笑的?” 陌上川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燕沁的动作一顿,抽了一下没能抽开,然后就被他十指相扣牢牢地牵住了。 “燕沁。” “干嘛?” “当初走得那般匆忙,我很抱歉。”他轻声道。 燕沁无所谓地笑了笑,“你那是为了救我和崽崽,我一直很感激你,所以不用抱歉。” 陌上川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那为何哭了呢?” “谁哭了?”燕沁一副我不知道你这个骷髅在讲什么的模样,语气笃定道:“肯定是你当时都快消失了看眼花了。” 陌上川低笑了一声,“嗯,看眼花了。” 燕沁心虚地干咳了一声,瞪了他一样,假装四处看风景,“你怎么还不赶紧投胎去?老来我梦里做什么?” “因为有想见到的人。”陌上川凝视着她,笑着道:“这人对我很重要。” 燕沁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别开头道:“哦,那你快去找她吧。” 陌上川道:“可她同我说人鬼殊途,嫌弃我是个骷髅架子。” “我什么时候嫌弃了!”燕沁转过头来愤愤地瞪着他,然后脸腾得一下变得通红。 陌上川笑得弯起了眼睛,“不嫌弃就好。” 燕沁被这个笑容刺激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心道这次算是彻底栽了,死了快十年的小桃花忽然又出现,并且花枝招展的勾引她!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死灰复燃的心思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毕竟眼前的人她肖想了多年,虽然一直克制着那点小心思,可再次遇上的时候发现她依旧没能忘记。 又或者,因为是在梦中,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不必考虑那么多东西,她可以遵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选择。 于是燕沁就毫不客气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使劲一拉,然后因为没能控制好力道两个人撞在了一起,让这个吻看起来格外凶狠霸道。 陌上川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然而并不想推开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脖颈加深了这个吻。 在现实中肖想不得的人自投罗网,如何能让他放开? 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在一起,燕沁脑子有点糊涂,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闭着眼睛晕陶陶地被他亲着,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陌上川偏过头轻轻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道:“阿沁,要换气的……” 不知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昵称还是因为这该死的换气,燕沁瞬间涨红了,她捂住脸,恶声恶气道:“你给我闭嘴!” 陌上川将她的手拿开,盯着她的眼睛道:“阿沁,我心悦你。” 燕沁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 “那你呢?”陌上川微笑着问她。 “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燕沁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不然亲你作甚?” 陌上川笑了,那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那双眸子里像是盛着一整片星河,熠熠生辉。 燕沁也忍不住跟着他笑了起来。 “那你当初说的,若我修炼出人形便同我结为道侣的话还作数吗?”他垂下头,两个人面对面地近距离看着对方,鼻尖几乎要碰上。 “自然是作数的。”燕沁挑眉,“你修炼出人形了?” “不然如何来见你?”陌上川大言不惭道。 他将尸骨完全炼化进原身,不就是变相地修炼出人形么? 不管怎么样,燕沁得知这个消息是十分开心的,她问:“那你现在真身在何处?” 陌上川沉默了一会,道:“你想见我?” “自然。”燕沁道:“我当年以为你就彻底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陌上川深知现在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会去清华山找你的。” “这个给你。”他手中忽然凭空多出了两根细细的红绳,被编织得十分精巧细致。 “这是什么?定情信物?”燕沁拿起那红绳,笑道:“还挺好看。” “我帮你系上。”陌上川拿起其中一根,系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又给她另一根,“帮我系上可好?” 燕沁拿过那根红绳,一边打了个死结一边打趣道:“怎么感觉像是在正式结为道侣似的……” 陌上川等她系完,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燕沁抬起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心底一跳,“……不会吧?” 燕沁将垂落的袖子拉上来,发现那根红绳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红痕留在手腕线处,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燕沁:“……” “方便我能找到你。”陌上川笑得一脸温柔宠溺。 燕沁抽了抽嘴角,“我信了你的邪。” 第九十七章 徒弟丢啦 第九十七章徒弟丢啦 修真界结为道侣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天道认可,相当于民政局给盖个章,具体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结为道侣的双方会在身体的同一部位出现相同的印记。 而里面具体可操作的内容过于复杂,有些水分也很大,甚至有人专门研制出法术或者符咒来强行进行道侣印记,是以虽说天道认可很重要,但是结为道侣这件事情大多数人还是十分谨慎的。 此时燕沁瞪着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印记,心里五味陈杂。 燕沁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有些马马虎虎,但是在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上还是很清醒的,所幸这只是在梦境之中,应当作不得数的……吧? 小白问他结为道侣可愿意,她回答愿意。 双方交换信物,道侣印记竟然就烙在了手腕上,只能说那两根绳子有问题,很有可能是什么强行结为道侣的法器。 燕沁神情沧桑地瞪着眼前一脸温柔的绝色美人,虽然自己不亏,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我觉得这种事情提前跟我说比较好。” “等不及了。”陌上川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垂眸道:“阿沁,要等我回来。” “什么” 黑暗狭窄的山洞中,原本正在熟睡的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定了定神,梦里的场景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里,忍不住老脸一红。 一定是单身太久,竟然还做了个“春梦”…… 太不正经了,还结为道侣,大抵是这两天听狄逸弑和胥菀清的爱情故事听得太多脑子有点不正常了。 她捂住脸搓了搓,在黑暗中看见小徒弟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的阵法,忍不住笑道:“崽崽,快休息一会,师父来。” 陌上川在黑暗中点了点头,走过来将她拉起,低声道:“那师父你小心。” “放心吧。”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皱起了眉,“崽崽,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没事。” “我看看”燕沁伸手要将他拉回来,外面的阵法忽然有了动静。 陌温诺原本只是觉得有股气息十分熟悉才不紧不慢地追了过来,谁知竟然被个小小的阵法给坑了一把,伤了她的元神,当即大怒。 阵法之中光芒大盛,山洞内燕沁咬破食指,在半空中迅速画出繁复庞大的咒文,淡淡的金色映照的她白皙的脸庞微微发冷。 燕沁凝神敛目,结下个法印和那咒文一齐丢进了阵法之中,一把将陌上川推入了自己事前准备好的阵法之中,迅速道:“这阵法是通往暮霭洲的大阵传送点,我与你师伯汇合之后会立马离开,你在暮霭洲等我们。” 不等陌上川回答,燕沁便催动了阵法,他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拽出抹布,抹布瞬间变大成了个简易的披风,她从山洞中跑了出去。 “雕虫小技。”阵中的陌温诺终于等到了正主出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长袖一扫那阵法便瞬间溃散,几乎是眨眼间便追上了那人。 然而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那人忽然就消失不见了,半息之后又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如此追了几个来回,陌温诺终于恼了。 “找死。”她怒喝了一声,双手凝聚起灵力,对着某个地方甩了过去。 燕沁后背莫名地一凉,再转头便看到一团巨大的灵力冲自己袭来,再躲已然来不及,然而下一秒就被人扑倒在地,那灵力险险地擦过她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道显眼的血痕。 “师姐!”刀烨接着就将她拉起来,拉着燕沁卯足了劲朝着一片林子跑去。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接着便是绚烂至极的光芒,几乎照亮了一半的夜空。 师姐弟二人来不及思考,只能拼了命地往前跑,而后面的人似乎是被什么人给拖住了正在斗法,正好给燕沁和刀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边隐隐发亮的时候燕沁和刀烨才停了下来。 “刀烨!”燕沁扶了摇摇欲坠的人一把,摸到了一手的黏腻,抬起手掌一看,满手的血。 她忽然想起之前刀烨扑过来帮她躲过的那一击,应当是那时候被伤到的。 她赶忙喂他吃了几粒丹药,扶着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独岸呢?” “我将他暂时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刀烨道:“你和师侄两个人太不安全……” 燕沁心底一软,“行了,我知道,带上玄独岸回秋苏城再说。” 等燕沁带着两个重伤人员回到秋苏城的时候,许志都快急白了头发。 燕沁前脚刚走,后脚刀烨和陌上川就失踪了,他要追上去,被时臣燃和慕云给劝住,只能待在秋苏城干着急。 “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回来了!”许志看着自己两个不省心的小师弟,“怎怎的都伤成这鬼模样了?” “说来话长,先给他们疗伤。”燕沁拧着眉道。 “不是,怎么又少了一个?阿川呢?”许志脑袋又要变大,抓了抓头发道:“又要去哪里救人?” “我将他直接送到暮霭洲了。”燕沁面无表情道。 省得又一个劲地缠着她解除咒术。 为了给玄独岸和刀烨疗伤,许志和燕沁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等两个人的情况稳定下来,时臣燃又带来了个好消息。 “列宿城不知为何突然撤掉了守卫,为了避免情况有变,诸位还是早些准备吧。”时臣燃说着拿出了一个纳戒,“贤弟,为兄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给你准备了些许盘缠,只盼你届时不要忘记为兄,时常来通宇洲看看我。” “大哥你放心。”许志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声情并茂道:“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等我变强之前一定不会再来了。” 时臣燃无奈地扶额,笑道:“那我便亲自去看你。” “好。”许志重重地点头,洒了几滴不那么真诚的眼泪。 一行人终于启程,在一片阴郁苍茫的背景中缓慢地前行,赶往阵法地传送点,渐渐地变成了几个小小的黑点。 列宿城最高的塔楼上,一袭黑衣的男子正倚着栏杆拿着酒壶喝酒,狭长的桃花眼里满是醉意。 “主人,他们已经离开通宇洲了。”五六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嗯。”玄鹤喝尽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随手将那酒壶扔在了地上,酒壶滚落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主人为何要放走他们?还有那玄独岸,主人不是说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吗?”五六不解道。 “走了省得在跟前碍眼。”玄鹤凉凉道:“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再碰到……亲手将敌人折磨死可比一刀杀了痛快得多。” 五六垂下眸子,没有看到玄鹤眼中瞬间划过的落寞。 此时的玄鹤不过是在通宇洲刚刚找到了立足之地,年仅十七岁的少年满腔都是仇恨和戾气,过往的种种让他不甘又愤懑,然而他深知自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他以后漫长而无尽的时光都将会在这暗无天日肮脏又丑恶的地方度过。 最终变成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或者变成个丑陋至极的怪物。 谁让他原本……就是个恶人呢? 十年前在鹤唳镇那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嚣张跋扈的小少爷被年轻的女修士不小心踩了一脚,然后恶语相向,每句话每个词都带着十足的恶意。 所以看,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自始至终都是个恶人,好不了。 “你说什么?”燕沁神色恐怖地看着那客栈的老板,几乎要将手中的信纸捏烂。 “那位小道友说您不必找他,然后让我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燕沁的女修士。”客栈老板道:“您身上的信物也都吻合,应当是给您的。” 燕沁展开那封信,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师父,我已去往其他洲历练,届时自会归宗,不必寻我,安好勿念。崽崽。” 燕沁额头的青筋直蹦,咬牙切齿地甩了甩手里的信纸,面色铁青地笑道:“好,真好。” 许志拿过那信纸来看了一遍,“卧槽!” “真厉害啊,十五岁的小屁孩!”燕沁怒极反笑,“什么都没带!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就他妈的想跑遍十三洲历练!他怎么不上天呢!” 燕沁气得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怒骂道:“狗崽子!自打跟出来就没让人省心过!” “师妹师妹你冷静!”许志见她快要被气昏过去,连忙拉住她道:“你脸色不太对” 许志话音未落,燕沁就一头栽到了地上。 “啊啊啊师妹!”成功错过燕沁让她脸朝地栽下去的许志慌乱地将人扶起来,见她气息微弱,彻底慌了神。 许志看着床上排排躺着的是三个半死不活的师妹师弟,沧桑地抹了一把脸,对一边的慕云道:“我觉得回去之后你师祖可能会打死我。” 慕云:“……” “到时候记得在师父坟头上添把土。”许志含泪道:“一窝人全带出来,结果丢了一个躺了仨……” 慕云愧疚道:“都怪我。” “不不不,怎么能怪你呢!”许志见自家徒弟可怜的小模样,瞬间就心软了,“当心,不管怎么样师父一定会带你们平安回到清华山的。” 第九十八章 苏醒 第九十八章苏醒 一年后。 秋渭洲,清华山。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秋,微微有些刺眼的光线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入目是她房间床帘上淡青色的流苏和一株胖得离谱的月光草,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她近一半的房间。 “媚娘……”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一样。 大胖草抖了抖叶子,幻化成人形,扑到她床边哭喊道:“燕沁你终于醒啦!” 燕沁被她喊得脑袋生疼,想要推开她,结果发现自己睡的浑身的骨头都酥了,软塌塌地用不上力气。 “我去告诉他们!”不等燕沁说话,媚娘已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燕沁刚刚醒来,大脑还是一片混沌,只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她撑起胳膊坐了起来,目光扫过熟悉的房间,然后猛地意识到少了什么。 她徒弟呢? 脑袋里的记忆像是一瞬间被唤醒,迅速地切换到了她晕倒前的记忆,她拿着陌上川留给自己的纸条,径直被气晕了过去。 以这个场景为起点,从慕云被神秘人掳走到他们在通宇洲发生的种种事情全部都在她脑海之中飞速的闪现,最后定格在陌上川留给自己的纸条上面。 燕沁觉得自己没生完的气可以继续下去了。 “师妹!你醒了!” “师叔!” 许志带着慕云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便看见燕沁脸色铁青地坐在床上,神色极其恐怖。 许志忍不住放缓了步子,试探地叫了一声师妹。 燕沁神色缓了缓,径直问道:“师兄,我睡了多久?” 许志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最后见她神色有些不耐烦了才道:“师妹,你听了可千万别激动,别再晕过去了!”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到底多久?” 许志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燕沁皱了皱眉,“一个月?” 许志缓缓的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你睡了整整一年。” 燕沁一脸“你他妈肯定是在逗我”的表情,然后脸色越来越沉,“那崽崽呢?他可回来了?” “还没。”许志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道:“不过你别担心,师侄传回过消息来。” “他什么时候传回来的?”燕沁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结果膝盖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多亏许志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半年前。”许志道:“我让师父卜算过他的具体位置,可是师父说他算不出来,像是被什么高手给遮掩住了,不过师父说师侄不会有危险,这次历练是个大机缘。” 燕沁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小兔崽子,等他回来看我不削死他。” “燕儿啊,师兄劝你还是先多关心关心自己吧。”许志低声道:“你是不是动用禁术了?” “嗯?什么禁术?我怎么可能动用禁术?”燕沁一脸淡定道:“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如果你觉得自己被徒弟几句话气晕一年的话可以说服师父,我完全相信你。”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师父憋了一年的气,估计就想等你醒过来之后再收拾你呢,好自为之吧。” 燕沁:“……” 许志和慕云待了一会便离开了,没过多久刀烨和玄独岸便听着消息过来了。 燕沁看着消瘦了不少的两个人,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觉得没了以往那般针锋相对,两个人相对平和了许多。 “师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刀烨脸上难得出现了点表情。 “感觉还不错。”燕沁笑了笑,道:“你和小玄子的伤都好了吗?” “好了。”玄独岸坐下来,对她道:“师姐,这次是我们连累你了,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燕沁笑着道:“你们能好好回来就很好了。”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了一眼,玄独岸道:“我们会帮师姐去找师侄的。” “不不不。”燕沁连忙摇头,严肃道:“不用去找,你和小刀子安安稳稳给我待在清华山修炼,在修为提高之前不许下山。” “至于陌上川,”燕沁叹了口气,道:“待我和师父商量之后再说。” 刀烨和玄独岸见燕沁刚醒来,也不好过多打搅,只是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 甫一出门,玄独岸差点被门槛给绊倒,刀烨伸手扶了他一把,玄独岸也没推开他,只是抬眼淡淡地瞧了他一眼。 刀烨面无表情地扶着他,冷冷道:“你刚刚不是说伤好了吗?” 玄独岸皮笑肉不笑道:“你管我呢。” 刀烨回之以冷笑,但是手却没松开,一路任劳任怨地将人扶回了房间。 燕沁又在房间里待了小半个时辰,觉得有些力气了才下床准备去见黄大山,谁知道她刚打开门,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就背着手一脸怒意的站在了她面前。 燕沁有些怂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挂起了无辜纯洁的笑容,“师父,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去找您呢。” “哼。”黄大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着,打算堵着门不让我进去?” “哪有,师父您快请进。”燕沁忙侧开身,恭恭敬敬地请黄大山进去,将门关上。 “呵,还知道家丑不能外扬。”黄大山标准地嘲讽脸。 燕沁做事理亏在前,垂着脑袋慢悠悠地蹭到他跟前,嘀咕道:“怎么就家丑了呢?”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难道自己不清楚吗?”黄大山气得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清脆的响声听得燕沁手疼。 “我错了师父。”燕沁一点也不抗拒认错,态度良好语气诚恳,“但是用以命续命的咒术实在是逼不得已,当时崽崽他都已经” “什么以命续命的咒术?”黄大山皱起眉道。 “啊?”燕沁一脸懵地看着他,讷讷道:“不是?” 黄大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以命续命的咒术,原来如此。” 燕沁心有戚戚地舔了舔嘴唇,拼命想着怎么才能等会被打的时候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师父,那您说的禁术是?”燕沁试探地问道。 “哼,看看你的左手手腕。”黄大山冷哼了一声。 燕沁心里咯噔一下,慢吞吞地撸起自己的袖子,左手手腕上赫然一条鲜红的印痕缠绕着,色泽晶莹明亮。 燕沁:“啊!” 在梦境之中做的蠢事还能延伸到现实中来! 燕沁傻乎乎地使劲搓了搓,只是将周围的皮肤搓得通红,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说吧,那混账玩意儿是谁!”黄大山目光锐利地瞪着她,仿佛只要她说出这个人他就能提着大砍刀将人剁成八瓣儿。 燕沁觉得这件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好好哄一哄师父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而等她想和盘托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除了知道小白是个骷髅架子,名字叫做小白,被亲近之人暗算而死之外,竟然一无所知。 连个正经的大名都不知道。 燕沁心虚地摸了摸脑袋,一字一句艰难道:“一个……叫小白的……骷髅架子……” 黄大山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这下胡子直接被气得翘了起来,他使劲一拍桌子,上面的茶壶都被震得抖了抖,“燕沁!你给我老实交代!” 燕沁欲哭无泪地望着自家师父,“师父,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他是十年前去崇义秘境的时候认识的,然后为了救我跟崽崽魂飞魄散了,我一直以为他死透了的,可是在通宇洲的时候又老是梦到他,在梦里面他给我系了根红绳子,就就这样了……” 黄大山抖着胡子伸出手颤巍巍地指了指她,怒道:“我一直当你是个聪明的,跟许志那个夯货不一样,谁知也是个蠢蛋!” 燕沁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解道:“师父,这个红线很严重?” 黄大山气得又骂了一声蠢蛋,站起来,忽然又皱了皱眉,沉吟道:“如此看来,倒是像在救你……”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疑惑道:“什么意思?” “你先交代为何会动用以命续命的咒术!”黄大山眼看要拿鞭子,吓得燕沁立马将之前陌上川遇险的事情说了。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敢动手,我看你的书是都看到狗肚子里了!”黄大山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那小崽子” 黄大山蹙了蹙眉,“就算你不救他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非得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十年换一年,你可真行。” 燕沁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委屈道:“那他当时看着就快死了嘛,我又没有别的办法。” “平时让你多修炼多学习你不干,整天就在那里鼓捣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符纸,活该!”黄大山充分发挥了一个喋喋不休师长的特色,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燕沁脸上了。 燕沁:弱小,无助,而且可怜。 “那小白这根红线和以命续命的咒术有关?那崽崽呢?现在崽崽在什么地方?”燕沁晃了晃自己的手腕,又巴巴地凑了上来。 黄大山眯了眯眼睛,幽幽道:“那个骨头架子来历不简单。” “我也觉得不简单。”燕沁赞同地点点头,“长得可好看了。” 黄大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就是这样才让人给骗到手了! 第九十九章 定数 第九十九章定数 燕沁扭头假装看窗户外面的大胖草,发现这株胖草正贱嗖嗖地冲她摇叶子。 “以命续命的咒术只有你自己解除,估计当时你死倔着不肯解除,那小白便强行与你结为道侣,将这咒术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黄大山道:“结为道侣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一种逆天而行的方式便是双方可以共享寿数,这种方式再进一步便是相反的以命续命的咒术……” 黄大山耐着性子讲了许久,燕沁只听了个大致明白。 她作为以命续命咒术的施咒者,将寿命以十换一给自己的小徒弟使用,而小白则通过强行结为道侣的方式,将这个以命续命的咒术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她当时在暮霭洲的客栈不是单单是被陌上川那小兔崽子气得,更是因为咒术彻底转移,身体之前的损耗太大,彻底睡了过去自动将养恢复,按道理来说这个恢复时间不会太久,顶多三个月便可以自己醒过来。 但是她刚回来时黄大山看见她手腕上的红线,而且又是一副透支生命的模样,便以为是有人别有用心强行与她结为道侣夺取了她的寿数,便强行将这结为道侣的红线给她破除了,强行破除结为道侣的印痕对人也有损伤,所以她才一睡就睡了一年。 但以命续命的咒术已经彻底转移到了小白身上。 燕沁听完一脸沧桑,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道:“怎么红痕还在?感觉比以前还亮了?” 黄大山咳嗽了一声,“我没办法彻底解除这个契约,只能强行给你封印压制住。” “那” “不行。”黄大山愤愤地瞪着她。 燕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还没说呢师父。” “想都别想!”黄大山气哼哼道:“在我看到这个什么骷髅架子真人之前,休想要我给你解除封印。” 燕沁垂头丧气地叹了口气,“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小白在为崽崽续命?” “没有,你那小徒弟现在好得很,一点都不是短寿的命数。”黄大山道:“那什么白应当是将那咒术径直解除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哦。”燕沁点了点头,虽然黄大山这个老头子平时很不靠谱,但是这种事情上他向来是实话实话,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那我现在就去找我徒弟!”燕沁眼巴巴地看着黄大山,笑道:“还要麻烦师父帮我看看这小子现在在哪里?” “我算不到。”黄大山提起这件事情显然也很不爽,“我只能算出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具体的位置卜算不出来,仿佛是被人刻意隐瞒了一样。” 燕沁心里虽然十分着急,但是修真界十三洲地域辽阔,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听黄大山亲口说陌上川没有生命危险她那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等黄大山再三确认她现在身体状况良好之后,她就被踢到了山顶的刑堂开始了漫长的面壁生涯。 黄大山的原话是,在燕沁在成功结丹之前,就不要想着从山顶下来了,在此期间禁止燕沁的一切娱乐活动,包括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 燕沁不服气道:“我可是个符修!” “符修也要有相应的实力,在你能达到人符合一之前就好好的修炼,除了我指定的符咒之外若是画其他的符咒,我就将你的爪子给剁了!”黄大山在修炼的事情上相当霸道且不讲理。 燕沁恹恹地点头同意。 然而她很快就开始专心致志地修炼了起来,毕竟被人追着打,在通宇洲寸步难行处处受制于人的糟心经历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起码在身边的人身受重伤的时候,她可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来救人,而不是傻了吧唧地以命换命。 玄独岸和刀烨因为这次下山历练擅自行动,也被黄大山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勒令他们加紧修炼,同样是进入金丹期之前不许擅自行动下山。 唯一没有被处罚的许志偷着乐了好几天,然后就被黄大山拎着扔到了后山丢给了刚刚出关的尚易。 条件是什么时候能接住尚易十招,什么时候能从后山中出来。 唯二闲下来的叶月媚和慕云也只能认命的修炼,毕竟黄大山将整座清华山都彻底封了起来,她们便是想出去也不可能了。 现在的众人只以为黄大山封山是因为燕沁几人此次下山表现着实太差,让他意识到了这群懒货再不好好管管迟早会将自己给作死。 然而等到许久之后,燕沁许志等人才知道黄大山这个老头做了个多么明智而正确的决定,正是这个无比英明的决定,才有了后来的清华宗和清华山。 往日喧哗浮躁的清华山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静悄悄地仿佛这些人都人间蒸发了一般,而从外面看过去,整个地界压根就没有清华山的影子,若是有极厉害的大能经过便会看出一丝端倪,这方圆几百里都被个极大的阵法隐藏了起来。 而能有实力做出这种阵法的人,在整个修真大陆的十三洲里,屈指可数。 黄大山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喝着小酒,醉眼朦胧地看着外面的湛蓝的天空和厚重的落地,喃喃道:“崽子们要快一点了……” 他清华宗的弟子,随便哪一个拎出去都不能任人欺凌。 修真大陆,十三洲南方的尽头,十方灵岛的某处小岛。 少年眉眼如画,脸颊处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脑后,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而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尸山血海。 他的对面,是个一袭白色年轻僧人,手掌中挂着一串血红的佛珠,正阖着眸子默默地念着佛经。 少年挽了个剑花,将长剑背在自己身后,随手扯了块布条缠住了手上还在冒血的伤口,一步一个血脚印,刺鼻的血腥味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小施主何必强求?”僧人忽然出声道。 少年答道:“你又何必强求?” 僧人沉默了下来,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复道:“此途荆棘遍地,变故丛生,施主当真要与我同行?” “当真。”少年声音中带着冷意,“四灵根于我无益,我必重塑根骨。” “若是此途身陨可有话留下?” “我必不会身陨。”少年微微扬起了下巴,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傲然,那经年累月长久积累下的傲气和风骨让和尚微微一愣。 “是贫僧多虑了,施主日后必成大器。”和尚微微笑道。 “大器倒不必,我只求一人。”少年道。 和尚怔愣良久,最后释然一笑,“原来你我本就是同道之人。” 修真大陆中央,月上洲,北敖宗。 “一定是他,我绝对不会看错!那股气息一模一样!”陌温诺神色狰狞,眼神中却忍不住带着一股惧意,“他还没有死!” 金子宁蹙了蹙眉,道:“温诺,你冷静一点,他就算没死又能如何?” “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报仇的!”陌温诺白着脸道:“师兄,陌上川会不会知道当年是我们” “不会,这都过去了几百年,谁还会记得那些事情,师父都已经渡劫失败陨落,这世上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二人知晓这件事情了。”金子宁语气肯定,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通宇洲之行你做的不错,快回去好好歇歇吧。” 陌温诺神色惊恐,“师兄,我要与你待在一处!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金子宁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厌恶,但是脸上且浮现出温柔的神情,“自然,有师兄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当时你那个表弟金博轩不是去秋渭洲的崇义秘境历练失踪了吗?现在还没有找到吗?”陌温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了。 “那个蠢货除了一张脸能看之外一无是处,失踪了十年都没能找到人,不过金家似乎传了消息过来,确认是被人给杀了。”金子宁似乎是很不耐烦说这件事情,看起来已经被金家的人烦扰了许久。 “是谁杀的?查出来了吗?”陌温诺问道。 “都过去这么久了,即便是场景回溯也看不清楚,场景非常模糊,他们那边只能查到是个女修士,但是具体还不确定。”金子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竟然被一个女人杀了,交给他的事情也没办好。” “所以说,陌上川的尸骨现在都没找到?”陌温诺惴惴不安道:“当时他刚好落到泥沼之中,谁知那泥沼竟是活的,将他的尸骨裹挟到了秋渭洲……师兄,你说会不会……会不会,他尚且留有一丝生气,又活了过来呢?金博轩会不会因为查到了什么才被灭口的?” “那日我在通宇洲也是在追击一个女修士,然后半道就被人阻拦住,那人真的像极了陌上川,尤其是法术……” 金子宁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若是这般说来,也不是不可能。” 陌温诺一下子紧张地站起了身。 金子宁的面色也不好看,他道:“当年金博轩死之前,曾经秘密地从秋渭洲送回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一直被关在金家,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陌温诺点了点头,两个人当即就启程前往了金家。 虽说陌温诺和金子宁两个人脑洞开得极大,但是最后竟神奇地猜中了最后的结果,甚至还阴差阳错地查到了更深的东西。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有些事情终归是避免不了的。 第一百章 出关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在清华山经历过第三个秋天的时候,在后山和只大狐狸磨了三年的许志终于能勉强接下十招,并且在冬天的某个夜晚结丹成功。 在清华山又经历了两个秋天之后,山顶上的玄独岸和刀烨一前一后结丹成功,唯独刑堂里的燕沁还没有一丝动静。 又这般过了一年,在除夕的那天晚上,清华山的刑堂里忽然有了动静,在漫天的烟花和火光中,燕沁终于结丹成功。 后来据清华山大师兄许志回忆,当他们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烟花准备吃年夜饭的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女鬼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身后拖着一个足足十个人大的袋子,在漫天缤纷绚烂的烟花中踩着厚厚的雪,半死不活地朝着他们走来。 若不是黄大山按着,刀烨和玄独岸两个大小伙子就要准备冲上去干架了。 燕沁霸气地将那巨大的袋子甩到了路边,一脚踩了上去,呲牙笑道:“师父,我做完你布置的作业了!” 燕沁发誓,她在刑堂里日复一日地修炼画着相同的几个符咒,到最后麻木到无意识地在画符,连结丹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一开始她还会胡思乱想,一会儿想想小白,一会儿想想陌上川,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满脑子里只剩下了那几个单调的符咒了。 踏出刑堂的时候她已经心如止水,内心毫无波澜。 她深深的觉得黄大山这个糟老头子让她画的是断情绝念符,结丹成功之后就变成个无情无欲的高冷修士。 直到许志吐出了嘴里的鸡骨头,幸灾乐祸道:“师妹你是最晚一个结丹的哟。” 最晚一个,还哟。 燕沁狞笑着转了转脖子。 “我是最早一个哟,比你早三年呢。”许志继续火上浇油。 最早一个,还哟。 燕沁咬牙切齿地捏了捏手指。 去他妈的高冷修士吧。 清华山愉快的除夕夜,在许志大师兄的鬼哭狼嚎中宣告了落幕,并且燕沁当一个高冷修士的新年愿望成功落空了。 第七年的春天,燕沁终于搬回来了半山腰自己的小屋子里,站在陌上川的小屋子门口良久。 七年前,慕云被掳走之前,她还在和自家崽崽在争执让他搬出去的事情,为此小徒弟还和她闹了几天的脾气,在山顶的刑堂上住了好几天。 而从她将小徒弟从山上领下来之后,他竟是一天都不曾住过便跟着她下了山,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燕沁抿了抿唇,低声道:“崽崽今年有二十二岁了,七年前他已经和我一般高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 叶月媚伸出大叶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家徒弟这几年断断续续传回过几次消息来,只是你一直在闭关,我们便没有告诉你。” 燕沁坐在书桌前,拿着几张薄薄的信纸,她数了数,整整六张,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自从她闭关之后一年一次。 最上面的一张似乎是今年寄回来的。 “师父,我一切安好,不日将归。一切安好,勿念。” 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陌生,似乎是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变得遒劲而有力。 “师父,近来修为见涨,徒儿不日将归。一切安好,勿念。” “师父,今天是除夕,我这边有些冷,也没有清华山那边热闹,希望大家一切安好。师父,除夕记得许个愿。一切安好,勿念。” 燕沁鼻子一酸,眼眶有些发烫,继续往下翻。 “师父,你现在可还在生气?徒儿不肖,还望师父莫要再气,待回去必定谢罪。一切安好,勿念。” 燕沁又被气笑了,捏了捏鼻子,嘟囔了一声小兔崽子。 “师父,我这边一直阴雨连绵,秋渭洲想必已经到了春天,记得不要太早减衣服,当心着凉。一切安好,勿念。” 最后一张,不知是中间哪一年写的,字迹很是潦草仓促,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师父,我想你了。” 燕沁蹙起了眉,使劲吸了吸鼻子,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顺着下巴滴答到了信纸上面,瞬间洇湿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叶月媚悄悄地走了出去,帮她带上了门。 燕沁捏着那几张薄薄的信纸,心里酸涩又充斥着莫名的暖意,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忍了许久还是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单单是想到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何孤身一人在偌大的修真界漂泊了六年,她的心便会揪着疼。 她从来没有吃过苦的崽崽,做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小徒弟,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用这般潦草仓促的笔迹写下如此直白的思念? 他当时是不是危在旦夕? 是不是害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传信了? 燕沁自觉不是个好师父,小徒弟的离开她要负大半的责任。 薄薄的六张信纸她反反复复不知看了多久,最后仔仔细细地收了起来,下意识地提笔要给他回信。 然而笔尖且迟迟未落,浓墨滴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洇开了一圈墨迹。 她写了,要往哪里寄呢? 燕沁回到小屋子的第一个夜晚,迟迟没有睡,第二天叶月媚推门进来的时候是散落了一地的纸团,燕沁正握着笔趴在书桌上熟睡。 她胳膊下压着一张宣纸,上面只写着清瘦凌厉的六个字: 一切安好,勿念。 大抵所有在家等候着远行人归来的人都会写的一句话。 心里满腔的话要同那人讲,想要嘱咐他许多许多的事情,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天冷了有没有添衣服,有没有受伤,会不会想家,最想问的一句大该就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然而千言万语都被咽下喉头,只想告诉他我很好,你不必挂念,我在家里等着你。 叶月媚看着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忽然替这对师徒感到心疼。 她亲眼看着燕沁是怎么艰难地将那个黑黑瘦瘦的小娃娃拉扯大,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到现在终于肯说服自己放手让他自己去历练。 燕沁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又一瞬间的茫然。 “燕沁,你醒啦?”叶月媚弯下腰伸出个小叶子戳了戳她的脸颊。 “嗯。”燕沁用脸颊蹭了蹭她的小叶子,懒洋洋道:“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你趴着睡的当然会不舒服。”叶月媚道:“就六张纸你看了一晚上?” “啊。”燕沁低低地应了一声,喃喃道:“整整六年呢。” 叶月媚叹了口气,道:“你小徒弟早晚会回来的,他师父还在这里等着他呢。” 燕沁垂下眸子,看着桌子上的纸和上面的字,将那张纸团吧团吧揉在了一起随手扔在了地上。 “对啊,回来看我不打死他。”燕沁皮笑肉不笑道。 叶月媚眉心一跳。 然而燕沁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戾气,眼底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叶月媚终于松了口气,道:“看来掌门关了你六年还是很有必要的。” 六年前燕沁睡了一年刚醒来的时候,身上的戾气快要将她整个人都湮没,其他人跟她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尤其是不会提起陌上川。 那时候的燕沁一提到陌上川都是一副看我不打死你的暴躁模样,大抵是因为养大的小崽子不听话了,脱离了她的保护和掌控,更因为一个少年在外面危险重重生死未卜,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承受。 而现在的燕沁沉静宁和了不少,似乎是这六年日复一日重复的枯燥磨平了那些尖锐和暴躁,让她能更沉着冷静地看待这件事情。 “师妹!”许志忽然跑了进来,兴冲冲道:“咱们山下有人搬来住啦!” 燕沁一下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有人!在山下!盖房子!”许志激动道:“目测起码有三户人家!” 燕沁瞬间激动了起来,“走走走,我们快去看看!” 叶月媚:“……” 我决定收回刚刚说她更沉着冷静的话。 于是,在清华山的树丛后面,一只巨大的狐狸,一株胖大的月光草,五个凑在一起的脑袋,齐刷刷地盯着远处正在和泥盖房子八九个人,旁边还有四五个正在玩闹的小娃娃,大的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小的才刚学会走路。 “四个女的五个男的,六个小孩。”许志暗搓搓道:“一共有十五个人呢。” “三对夫妻,还有兄妹三人。”玄独岸低声道:“看起来彼此认识,关系还不错。” “你怎么知道?”刀烨转头问他。 玄独岸眯了眯眼睛,“你猜。” 刀烨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继续观察去了。 尚易大狐狸舔了舔嘴唇,“那个小娃娃看起来很好吃。” 慕云急忙捂住他的狐狸嘴,“不能吃,这些人是来山下住的,以后就是清华镇的居民。” “清华镇?”叶月媚疑惑道:“就这几个人?” “以后会越来越多的,凡人生孩子的速度很快的。”燕沁暗搓搓道:“现在我可以暂且叫它清华村。” 房子还没建完的几个凡人不知道自己村的名字已经被定了下来,依旧在埋头建房子。 “那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第一百零一章 清华村 “先去请示一下师父。”燕沁小声道:“老头子估计要乐疯了。” “他要是知道肯定觉得山下已经可以培养出几个世家来了,张口就是清华城你信不信?”许志嘿嘿笑道。 “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个城啊?”许志感慨道。 “最少要几十年。”玄独岸低声道。 “好久啊。”慕云叹了口气。 “多闭几次关就过去了。”刀烨淡定道。 燕沁面无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幽幽道:“师姐我现在不是很想听到‘闭关’这两个字。” 玄独岸闷笑出声。 刀烨瞪了他一眼,冲燕沁无辜地眨了眨眼。 燕沁拿开了手,低声道:“我先去探探。” “怎么探?”许志一副要搞事情的激动模样。 “尚易,来帮个忙。”燕沁薅了一把狐狸毛,疼得尚易差点嚎出声。 “燕沁!”尚易呲了呲牙,“我早晚要吃掉你。” “不要这么小气嘛。”燕沁呼噜了一把狐狸脑袋,然后踮着脚跑了出去。 “救命啊!”燕沁一边跑一边回头,后面一把狐狸毛幻化成一群白雕追着她啄。 尚易牙疼地看着自己的狐狸毛,心疼道:“简直是暴殄天物。” 刀烨安抚性摸了摸大狐狸的脑袋,道:“你一直是只好狐。” “狐是好狐,就是人不是好人。”尚易幽幽道。 另一边,那群人已经帮着燕沁打走了那些“狐狸毛”,正围着她关切地询问。 燕沁影帝上身,可怜巴巴道:“我没事,谢谢你们帮我打走了坏人。” 年纪看起来最大的一对夫妇关切道:“姑娘,你怎么会被那群白雕追呢?” “这个说来话长。”燕沁道:“为了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决定送你们件东西。” 燕沁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沓皱皱巴巴的符纸。 几个凡人面面相觑,那表情看起来像是在看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抱歉拿错了。”燕沁又将那符纸塞了回去,掏出了一叠银票。 “不不不,姑娘万万使不得!”几人连忙推辞。 燕沁摆摆手,“别误会,不是都给你们的,我希望你们能用这些银子在这里帮我多建个院子,这些钱买材料和扣除你们人工费之后的前就暂且存在你们这里可好。” “这……” 燕沁笑眯眯地将钱塞到他们手里,“好人必要好报。” 不知道燕沁又跟几人说了些什么,那几个人看起来有些激动。 说完,燕沁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几人又是一阵惊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仙人啊!” 且不说那几个凡人如何震惊,在清华山几人的眼中,就看见燕沁往自己脑袋上贴了张隐身符,大摇大摆地朝着他们走过来。 “啧啧,瞧瞧师妹这个嘚瑟样。”许志摩拳擦掌道:“尚易,我能也薅一把毛吗?” 回答他的是尚易锋利的泛着幽幽冷光的牙齿。 燕沁回来之后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道:“咱们的清华村有希望在短时间内变成清华镇了。” “啊?” “那几个人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秋渭洲南边的凡人聚集地发生了灾荒,很多难民都拖家带口地朝着这边赶来。”燕沁义正言辞道:“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我们清华宗要发扬乐于助人的友爱精神,让他们在清华山脚下落户。” “为什么非要他们在清华山脚下落户?”叶月媚不解道。 燕沁一撩袍子蹲了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道:“知道那些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吗?” 她在大圈圈周围画了好几个小圈圈,“靠得是周围的人,周围的凡人城镇越多,宗门的实力就越强,凡人可以提供资质良好弟子,而这些弟子与凡人联系紧密,等同于宗门与城镇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等一个宗族出的修真弟子越来越多,就会形成世家坐镇城池,供养着宗门,而宗门也会优先给他们提供修真的机会,城镇繁华起来,便会又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当然了,等发展成熟起来之后双方会形成更加复杂的利益链条。” 燕沁兴致勃勃道:“简而言之,有了人在咱们山下定居,咱们就有机会将宗门发展壮大,以后去买个什么东西办点什么事情只需要下山甚至可以让他们送上来,这种经营类的游戏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有没有?” “经营类的游戏?”慕云不解道。 “你想啊,咱们将一个只有几人的小村落经营发展壮大成一个城池,以后还会有很多附属的小镇和村落,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和钱。”燕沁道:“而你们都会变成清华宗长老级别的人物,以后就能收很多徒弟将宗门壮大起来,结束咱们可敬可爱的黄掌门几代单传的悲哀传奇!” 几人被说得都有些意动。 燕沁看了一眼尚易,道:“而且凡人特别擅长蓄养美味的鸡鸭等禽类,以后想吃宴喜楼的烤鸡再也不用偷偷溜出去吃,想要多少要多少。” 尚易假装不在意地磨了磨爪子,漫不经心道:“凡人们是在南边吧?” 燕沁失笑,“是难民,咱们要好声好气地将人给请过来。” “毕竟要搞钱搞建设。”燕沁站起来叉腰道:“咱们清华山八雄注定要名垂青史的!” 许志幽幽道:“……所以,咱们还没请示师父呢?” 燕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道:“咱们兵分三路,师兄,你带着小刀子和小玄子去找难民,尚易和媚娘最好将清华山周围的土地平整一番,给他们收拾出适合耕种的土地来,慕云,咱俩去你师祖那儿卖个萌。” 慕云开心地点点头,跟着燕沁就颠颠地回了山。 这次黄大山格外好说话,十分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之后没过几天许志刀烨还有玄独岸便带着第一批难民来了,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好几批。 至于为何这般容易就将人招了来,还要说到清华山和秋渭洲特殊的地理位置。 秋渭洲在十三洲中属于最偏僻的一个洲,处在修真大陆的极西之地,而且灵气十分稀薄,这就注定了秋渭洲不会出什么比较大的宗门,秋渭洲里最厉害的一个宗门在册子里都只排到了第九百多。 而清华山处在秋渭洲西部偏南的地界,灵气也比较稀薄,但是四季交替十分标准,雨水也十分充沛,土壤肥沃,只是这些年来因为地方太过偏僻,凡人几乎不会往这边来。 唯一离得比较近的村子就是多年前被玄之泽和金博轩灭了的那个…… 除此之外便是远隔了好几座山的鹤唳镇了。 第一批难民过来的时候尚易和叶月媚刚好将那大片大片的土地平整好,叶月媚甚至贡献出不少月光草汁,让土壤变得更加肥沃。 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难民已经到了大半,清华宗出钱又出力,还给难民们提供了可以居住的地方,不到一个月,山下的村镇已经有了个简约的雏形。 而在这个过程中,难民们也渐渐和燕沁等人熟悉起来,由一开始的仙长变成了燕姑娘和许兄弟,连尚易和叶月媚都可以大摇大摆地用原形在路上走而不会引起恐惧和慌乱了。 第三场春雨落下的时候,难民们基本上都已经到了,第一批种子也播种了下去,等到秋天就可以收获第一批粮食了。 燕沁一天到晚都忙得团团转,既要安排难民们居住的地方,又要安排土地房屋食物的分配,因为有许多难民来时已经奄奄一息,她不得不派人去鹤唳镇请回了几个大夫轮流看诊。 等到了夏天的时候,清华村基本上已经成型了,外面是滂沱暴雨,而清华山的几人正窝在黄大山的房间里开会。 黄掌门笑眯眯地抄着手在一边旁听。 玄独岸道:“目前山下一共九十八户人家,一共五百二十三人,目前来看青壮年劳动力居多,十五岁以下的有一百四十五人,每户人家的情况我都和临时推举的村长整理了出来,并且发放了清华宗的户牌。” “土地和种子是按照每户人家的人头分的,土地按照要求划分成等同大小的方块,春天种下去的粮食长势良好,等秋天的时候足够供养山下的人吃。”叶月媚抖着胖叶子道。 “我去鹤唳镇买了很多家畜,挨家挨户地分了下去。”尚易道:“但是他们之中好像没有人会做宴喜楼的烤鸡。” “咳咳,总会有人去学的,你得耐心等待。”燕沁十分真诚地安抚了大狐狸一下。 “目前宗内的钱已经花了大半,存粮剩下了不到十分之一,需要再去鹤唳镇买一些,前几日山下派人上来送了他们筹集的钱,都是碎银子,连一张银票的量都凑不齐。”刀烨道:“师姐,他们原本就是遭了难才来的,为何还要他们交银子?” “我们可以尽最大努力帮他们,但是他们最主要的是自救,不劳而获得多了会让人觉得理所当然。”燕沁道:“得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不是白得的。” “没错。”许志赞同地点点头,继续道:“我已经那测灵根的石头捯饬好了,而且按照你的要求在上山的路上安排了测试的阵法,题目还在出,估计等今年秋天就能开始招收新徒弟了。” “师叔,刘大夫答应举家搬过来啦,他们家在鹤唳镇得罪了鹤濑宗的弟子,正愁着在鹤唳镇待不下去呢。”慕云道:“还有几个在鹤唳镇混得很差的商户,也答应搬迁过来。” 燕沁从她比了比大拇指,清了清嗓子总结道:“大家做得都非常好,接下来咱们只要时不时照看一下就可以了,还是要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修炼和招收新弟子的事情上……” 最后燕沁笑眯眯道:“师父,黄掌门,您老人家说几句?” 黄大山老神在在地放下胳膊,慢悠悠道:“都做得不错,为了奖励你们,我决定给你们布置新一轮的修炼任务。” 众人:“……” 老头子目光扫过一圈人,“自然,不会像上次一样持续那么久的时间。” 众人悄悄地松了口气。 “不过” 几个人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你们得好好准备,我觉得燕沁说的那个什么考试不错,以后每个月你们都会有一次考试,不合格一次便去刑堂闭关一年,以此累加。”黄大山笑得很和蔼。 燕沁几人:这个糟老头坏得很…… 第一百零二章 徒弟 等到秋天山下的村民开始收麦子的时候,燕沁收到了陌上川的第七封来信。 那封信同样是简短而明了的一句话:师父,徒儿一切安好,勿念。 燕沁咬牙切齿地看着手里的这张信纸,心道,好么,这次连要回来不说了。 但是终归是更加放心了一点。 等到清华山的树叶完全变黄的时候,清华宗第二次招收新弟子的活动如火如荼地召开了。 山下符合年龄要求的六岁到十五岁的孩子一共有三十七名,最后经过上山测试和灵根测试的孩子一共有四个,这个比例已经算很高的了。 燕沁和许志拿着这四个孩子的资料,去给黄大山汇报。 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最大的十五岁,名叫戚然,然后是两个八岁大的龙凤胎,姐姐叫如意,弟弟叫顺心,然后最小的只有六岁,叫吴雨。 戚然是资质非常好的单灵根,其余的也是不错的双灵根或者三灵根,总之这一届的弟子资质都尚可。 “我们打算先这样教他们基础的入门常识,等过了年开春之后在让他们选择师父,我和师兄师弟都可以收徒弟。”燕沁道:“四个徒弟刚好够分。” 黄大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已经不打算再收亲传弟子了,宗内的事物也大都交给了燕沁和许志,这个糟老头子平时的主要工作和最大的乐趣就是刁难自己的四个徒弟。 比如说受燕沁的启发开启了月考这种惨无人道的模式。 比如热衷于出各种各样的考卷让清华山的弟子们做,而且最喜欢出超纲的偏题怪题…… 这次的月考结束,黄大山已经将每个人的成绩批了出来,甚至找了张大红颜色的纸明晃晃地贴在了燕沁鼓捣出的公告栏上。 燕沁的公告栏本质是前段时间安置山下难民和具体建设事宜才建立的,如今却变成了成绩榜单发榜处。 大约燕沁自己也没想到,这个公告栏会随着清华山弟子人数的增多而不断地扩大,最终会变成清华山弟子心头的噩梦。 如今,榜单上只有四个名字,而燕沁的名字终于头一次排在了第一的位置,第二名是玄独岸,第三名是刀烨,最后许志荣登榜末。 不过鉴于每个人试卷和考核的内容不同,这次的排名……还是很有事实依据的。 燕沁乐得给自家师父送了一大坛子好酒,企图贿赂黄掌门让他再接再厉,黄掌门开心地收下了酒,并且表示没门。 日子就这样打打闹闹地过去了,秋末的时候,四个孩子被送上了山,安排在了燕沁几人新盖起来的学堂和专门规划出来的弟子宿舍中。 戚然是个长相英俊正气的少年,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虽然很兴奋,但还是因为年纪最大而稍微显得有些拘谨。 如意和顺心这对龙凤胎姐弟性格斯文安静,顺心全程跟在姐姐身后,却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 最小的吴雨却是最不怕生最调皮的一个,上山不到半个时辰就差点刨了叶月媚的根,顺带着揪了尚易的胡子,差点打碎了黄大山最喜爱的一套茶具。 四个人最终在弟子宿舍安置了下来,因为男女宿舍是分开的,顺心不得不和如意分开,差点哭了鼻子。 刀烨面无表情地带着男孩子们去了男生宿舍,而慕云则带着如意去布置女生宿舍,等他们全部安置好了以后,第二天便迎来了清华山的特色晨会。 这次黄大山没有之前那般啰嗦和吹牛,只是简短地交代了一段话,便到一边优哉游哉地喝起了小茶。 “基础的入门知识会学习两个月左右,期间由我以及我师妹燕沁,两个师弟刀烨和玄独岸来给大家上课,两个月后会进行课业考核,你们的成绩会被在公告栏上公示,待基础课业考核结束以后,你们便可以选择自己的师父了。”许志站在他们面前道:“当然,选择是双向的,要看你们各自的缘分如何了……” 燕沁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大师兄侃侃而谈,猛然间生出一阵恍惚感。 记得在很多年以前,清华山上的弟子还只有她和许志的时候,他们两个也是这样站在下面,一边说小话一边听着黄大山吹牛扯淡。 而转眼间,吹牛扯淡的人已经变成了当年那个最爱说小话的皮猴儿。 燕沁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笑意盎然。 她没注意到在底下站着的孩子中,最大的那个少年目光微微一顿,神情坚定而热切了起来。 很快学堂便开课了,燕沁等人轮流教课,好在几个孩子学得十分认真,而且十分上进。 尤其是年龄最大的戚然。 每次下课戚然都会巴巴地跟在她身后问问题,而且这孩子还十分聪明,一点即通,是几个孩子中进步最快的。 特别是资质还最好,单灵根让他引气入体几乎毫不费力。 燕沁平日里自然也会多教一些,考虑到他年纪也不小,而且学东西扎实又很快,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燕沁便打算单独给他补习一下。 其余的三个孩子年龄还很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燕沁同他们也说过可以补习,只是一放学三个小屁孩就跟着大狐狸到后山捉野鸡去了。 燕沁觉得有大狐狸尚易在,她就不必担心孩子们会因为繁重的课业而压力过大了。 戚然跟着燕沁去了半山腰她的院子里,燕沁将人带进书房,便开始给他讲课。 戚然学东西十分快,而且态度端正认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这种学生,燕沁教得也十分认真,这种学生教起来着实很有成就感。 如此教了大概有近一个月。 “时候不早了,不如先留下来吃了饭在走吧。”燕沁讲完今天的内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正好我许久没有做过饭了,让你尝个鲜。” 戚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灿然一笑:“那就打扰老师了。” 燕沁跑到旁边的厨房去做饭,留着戚然一人在房间里看书。 厨房里,燕沁一边做着饭一边同叶月媚聊天,大叶子懒洋洋地趴在窗户上对她道:“看样子你想收外面那小子当徒弟?” “那也得他同意才行。”燕沁将面放到锅里盖上锅盖,道:“戚然这孩子根骨心性俱佳,而且十分有韧劲,很能吃苦。” “也对,这次的孩子除了戚然都太小了,不然还得从头开始养,单单看你养你那小徒弟就够累心的了,这次收个大的也好。”叶月媚赞同地点点头,又道:“不过你那宝贝徒弟回来一看自己多了个师弟,不知道会什么反应。” 燕沁一边切菜一边道:“自然是很高兴的,不然单单就他一个人多孤单,就算一开始有些别扭往后熟悉起来就好了。” 燕沁忽然顿了顿,苦笑道:“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叶月媚讪讪地闭上了嘴,燕沁见状笑道:“没事,我只是一见到戚然和那几个孩子,就仿佛回到了崽崽小时候,也是一点点带大的……” 燕沁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惋惜,“可惜他十五岁之后的模样我就再也没有见过。” “早晚会回来的。”叶月媚苍白地安慰道。 燕沁点了点头,又继续切菜。 等饭做好的时候,燕沁走出厨房,发现戚然正站在房间里看着她卧室旁边的那道门。 “那个是我徒弟的房间。”燕沁一边将饭菜放下一边道:“算起来应当是你一位师兄,只是前些年下山游历去了,已经许久不曾回来。” 戚然笑着摸了摸鼻子,对燕沁道:“老师,等年关的时候你也收徒弟吗?” “收啊。”燕沁笑道:“许志刀烨还有玄独岸几个老师也都会收徒弟的,你们四个人可以有权选择拜入哪位老师的门下,当然得那位老师同意才行。” “我主修的符咒,对阵法略有了解,许志他是剑修,而且精通阵法。”燕沁不急不慢地介绍道:“刀烨也是剑修,但是他的剑术对弟子的体质要求很高,玄独岸涉猎颇广,对各个领域都有研究,尤其擅长刀法,你们到时候可以选择适合自己的师父拜下。” 戚然使劲点了点了,笑道:“好的老师。” 一顿饭气氛融洽地吃完了,戚然恭敬地行礼过后告辞离开,惹得燕沁感慨道:“真是个好苗子。” “我看这次八九不离十。”叶月媚倒挂在房梁上吃花生米,“那小子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尊金光闪闪的宝藏,满脸都是我要拜你为师。” 燕沁摇头叹息,“本人就是这么优秀,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月媚:“……” 燕沁倚着门框看着天上的月亮,笑道:“以后会有更多的徒弟,还会有徒孙,过不了几年说不定就会有人叫我师祖呢,想想真是太美好了哈哈。” 叶月媚哼唧了一声,“我也要去找棵草收为亲传弟子!” 燕沁哟了一声,调笑道:“我看山下种的麦子就不错,你不是日日用月光草汁浇灌吗?指不定就有颗成了精的麦子呢?” 燕沁只是随口一说,谁料一语成谶,没过多久叶月媚竟然真的捧回来了一株小麦苗,激动地对燕沁说要收这颗麦苗当徒弟。 第一百零三章 归来 最终叶月媚还是宝贝似的将小麦苗养了起来,燕沁甚至还贴心地送了她“未来小徒弟”几颗丹药,鼓励叶月媚“揠苗助长”,早日让她小徒弟化形成功。 很快又过了一个月,四个新招收的徒弟经过考核之后均合格,并有了三天的时间来选择师父。 毫无疑问地戚然选择了燕沁做师父,燕沁自然也乐见其成,开心地接受了这个新徒弟。 龙凤胎的姐姐如意选择了玄独岸,弟弟顺心沉默不语地选择了刀烨,而吴雨则是选择了许志,然后一起拜了师敬了茶磕头,清华山的新一代弟子进一步壮大起来。 又过了三个月,便到了年关。 秋天的时候清华村的村民迎来了大丰收,所以这个年过得很富余,而村子里搬来了几个商户,还有刘大夫一家,虽然村落不大,但是五脏俱全,今年过年的时候便格外热闹。 更惊喜的是还路过了一个小小的杂耍团,过年期间在村子里住了下来。 年二十九的时候,戚然和慕云带着几个小的去村子里看杂耍,顺带着买点零碎的小玩意儿和零食,等年三十的时候清华村的村长上山来与燕沁商量,想除夕夜大家一起过年,请几位仙长下山一块热闹热闹。 燕沁去象征性地请示了一下黄大山,然后在除夕夜的时候就拖着老的带着小的开开心心下山过年去了。 这是清华山史无前例最热闹的一次除夕。 好几百人聚集在村里的广场上,桌子摆了长长的一大串,不远处还有人在表演杂耍,几个新招收来的小徒弟跑到自己父母身边蹭吃蹭喝,撒娇卖萌去了,燕沁便和许志一边扯淡一边喝酒。 快到午夜的时候,燕沁已经有些醉了,戚然跑过来,兴奋道:“师父,要放烟花了!” 燕沁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崽崽啊……” 戚然疑惑道:“崽崽?” 燕沁嘿嘿地笑了一声,“小兔崽子。” 戚然小声道:“师父,你不会喝醉了吧?” 燕沁瞪了他一眼,严肃道:“为师像是会喝醉的人吗?你师伯才喝醉了!” 戚然的目光落在了趴在桌子上烂醉如泥的许志,默然无语。 燕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醉醺醺道:“走,去山上看烟花去……” 戚然赶忙扶住她,道:“师父,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不,看烟花!”燕沁固执地摇了摇头,被小徒弟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山上走去。 戚然身量很高,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高出了燕沁半个头,完全可以扶住她。 燕沁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忽然脚步一停,呆呆地看着树下站着的人,表情有些惊愕,还掺杂着点迷茫的神色。 戚然看向树下的那人。 那人一袭白衣站在树下,手里握着一把入鞘的长剑,身姿颀长容貌俊美,目光清冷淡漠,冷飕飕地落在他的身上,身上带着冰冷的煞气,让他忍不住有些想要退后。 燕沁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崽崽?” 陌上川轻轻地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师父,我回来了。” 燕沁吸了吸鼻子,几步就跑了过去,因为醉得厉害还踉跄了几步,被陌上川一把搀住。 “崽崽……”燕沁鼻子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小声道:“你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师父。”陌上川抓住她的手,微微笑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燕沁鼻子一酸,大概是因为喝醉了,眼泪有点不受控制,她有些慌乱地擦着眼泪。 “我回来了,师父。”陌上川用袖子轻轻地帮她擦着眼泪,“乖,别哭。” 燕沁还处在半醉半醒之间,也没有注意到陌上川不当的语气,只是抓着他不肯放手。 早已经在一旁看呆了的戚然:“啊!” “师父?”戚然试探性地叫了声师父,结果迎来了那男子冰冷刺骨的目光。 “你喊她什么?”陌上川冷冷地看着他。 戚然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忐忑道:“师父啊,她是我师父。” 陌上川的目光一沉,看向怀里的人,眯了眯眼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戚然讷讷道:“不行,你是谁?你你先将我师父放下!” 陌上川冷笑一声:“我是谁?她是我师父,明白了吗?” “师兄?”戚然莫名地有些害怕这个男人,总觉得他身上带着股可怕的气息。 陌上川没理他,抱着燕沁往山上走去。 燕沁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懒洋洋地几乎要睡过去。 漆黑的天空忽然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然后接二连三一朵朵烟花接连绽放,燕沁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着天空的烟花,喃喃道:“崽崽,好漂亮啊……” 陌上川低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嗯,很漂亮。” 燕沁弯起眼睛笑得十分灿烂,眸子里倒映着夜空中绚烂的烟花。 翌日清晨,燕沁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崽崽!” 陌上川端着粥推门进来,笑着看向她,“师父,我在。” 燕沁有些恍惚地看着他,有些熟悉,但更多的是铺面而来的陌生感。 原本那个清俊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俊美清雅的男子,宽肩窄腰清姿卓绝,某些动作和眼神却又给她一股熟悉的感觉。 燕沁因为宿醉还有些头疼,外面传来了小孩子的笑闹声和连绵不断的爆竹声,热闹得无以复加。 “真回来了啊。”燕沁使劲揉了揉太阳穴,陌上川坐在床边,将手里温热的粥放到她手上。 “师父,喝点粥。” 燕沁捧着粥垂眸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粥放在了桌子上,大过年的她不想跟他算什么账,孩子刚回来,又怕刺激到他这兔崽子又跑了…… “这些年你自己在外面……过得怎么样?”燕沁看着他左边脸颊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缓缓地蹙起了眉。 陌上川勾了勾嘴角,“我过得很好,师父。” 燕沁对于他说得话一个字都不信,但还是笑了笑,“那就好。” 陌上川盯着她喝掉了那碗粥,然后缓缓地微笑起来,“师父好像新收了个徒弟?” “啊,对。”燕沁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道:“叫戚然,今年十五岁了,家里是山下清华村的,人勤奋好学,资质根骨都很好” 燕沁看着陌上川越发有些阴沉的表情,讪讪地止住了话头,毕竟面前这位小祖宗可是个四灵根的废柴,资质差到令人发指,跟人家戚然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室。 燕沁终于觉得自己这件事好像干得有点不合适了。 “崽崽啊,你饿不饿?师父给你去做好吃的好不好?”燕沁十分机智的转移了话题。 “好。”陌上川将她扶起来,目光瞥见她手腕上红得发亮的红线,装作不经意发现,问道:“这是什么?” 燕沁有些尴尬地拿袖子遮住,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哦,媚娘做的新饰品,好看吧?” “……”陌上川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嗯,很好看。” 燕沁被他摸得浑身难受,将手腕抽了回来别到身后,推了推他,“赶紧出去,我要换衣服。” 陌上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笑道:“师父以前换衣服的时候可没有推我出去。” 燕沁干咳了一声:“那时候你还小,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不成体统,赶紧出去。” 陌上川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师父终于承认我长大了啊。” 这小兔崽子凑得有些太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稍微往后退了退。 “说话就说话,凑这般近作甚?”燕沁不满道。 “因为太多年没见师父了,想好好看看你。”陌上川压低了声音,凑得更近了一些,再继续地话两个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 燕沁一巴掌糊在了他脸上,将人给推开,“既然知道还走那么多年?” 陌上川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你给我等着,等过完了年我再跟你算账。”燕沁戳了戳他的额头,又将人戳远了一点。 长大后的小徒弟不仅陌生了许多,连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十分有压迫感,甚至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我在外面等着师父。”陌上川端着空了的粥碗转身出了门。 燕沁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大口气,总觉得自家崽崽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刚一出门,便看到戚然站在院子里,少年还未筑基,身上还穿着厚厚的衣服,见她出来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师父好,师父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燕沁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少年,笑道:“阿然以后也要好好努力。” “谢谢师父。”戚然笑容灿烂地回答道,然后忽然接触到了一道冰冷的视线,便看见那位所谓的大师兄正站在师父身后冷冷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如果可以化为实质,估计自己现在可以变成刺猬了。 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冲陌上川点了点头,“师兄新年快乐。” “嗯。”陌上川冷淡地应了一声,连个温和的眼神都没有丢给他。 戚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便听燕沁道:“你先去你师祖那边,我同你师兄交代些事情,随后便到。” “是,师父。”戚然旋即又高兴起来,毕竟少年心性,自己一个人乐颠颠地踏着雪超黄大山的院子去了。 燕沁转过头问陌上川,“好歹是你亲师弟,你给人家摆什么脸子?” 第一百零四章 虎狼在侧 陌上川挑了挑眉毛,“我没有。” 燕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多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陌上川微微眯起眼睛,“方才师父还说我长大了。” “可能是我判断失误。”燕沁笑着从袖子里拿出个大红包,“还跟师弟吃醋,嗯?” “我没有。”陌上川神情淡定地接过红包,“新年快乐,阿沁。” 燕沁眉心跳了跳,“好好叫师父,没大没小的。”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师父了。”陌上川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戚然离开的方向,意有所指。 燕沁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好歹你大阿然这么多岁呢,能不能有点师兄的样子?” 陌上川将红包收到自己袖子里,笑得温和纯良,“既然师父这么说了,我就好好作出个师兄的样子好了。” 他歪了歪头,轻声道:“好好教教师父的阿然。” 这话里的针对意味都要溢出来了,燕沁咳嗽了一声:“你给我适可而止啊崽崽小朋友,阿然刚来山上没多久,当心吓出个好歹来。” 陌上川跟上她的脚步,偏过头道:“师父收了几个徒弟?” “只有戚然一个。”燕沁道:“等过几年可能会再招收几批新弟子,之后可能就不会再收徒弟了,怎么了?” 陌上川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暗,面上却是笑得很和善,“没什么,到时候一定非常热闹。” “一群皮猴儿,热闹是热闹,糟心也是真糟心。”燕沁絮絮叨叨道:“你师伯新收的那个叫吴雨的,在他那里待了几个月,你师伯生生瘦了一大圈。” 陌上川仔细听着燕沁给他讲述他不在的这些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知不觉便到了黄大山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已经到齐了,和黄大山拜完年之后一群人便凑了过来。 “好小子,终于肯回来了!”许志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可差点将你师父给急死” “师父。”慕云十分有眼色地拽了拽许志的袖子,许志也意识到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太合适,打了个哈哈将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玄独岸和刀烨也凑了上来,问他修为如何,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准备去院子外面比试一番。 “都给我回来,大年初一,不宜动武。”燕沁慢悠悠地倚在院子门口,凌厉的目光扫过跃跃欲试的三个人,凉凉道:“你们最近很飘啊,是试卷做得太少了么?” 玄独岸和刀烨面色一变,乖乖地弃暗投明放弃了比武。 “试卷?”陌上川不解道。 “是这么回事……”玄独岸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最后幸灾乐祸地表示,“等过完年师侄你就可以一起参加考试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陌上川:“……” 燕沁和陌上川还有戚然待了一会,燕沁便拎着自家两个徒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里。 戚然这几个月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燕沁的书房,自然也十分熟悉,他窝在榻上安静认真地看着一本书,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大师兄那不爽的眼神。 对于占有欲极强的某人来说,自己不在的几年领地里忽然闯入了陌生人,并且一副准备长期待下去的模样,对于陌上川来说简直无法忍受。 尤其是,这个陌生的师弟看到他从自己房间出来之后,语气诚恳地对燕沁道:“师父,师兄刚回来是住在您这里吗?” “嗯。”燕沁点点头。 “宿舍那边有很多空房子的,师兄其实可以搬过去与几个师弟同住,正好我们也可以多请教一下问题,慕云师姐在女舍那边,我们过去也多有不便。”戚然笑着对燕沁道。 燕沁一想也十分有道理,陌上川是第二代弟子中最大的一个,而且当年临时隔出来的小屋子住起来确实拥挤,徒弟这下真的是年纪不小了,再住下去也不方便…… “阿川,你师弟说得也有道理。”燕沁笑道:“那边的房间确实宽敞明亮不少。” 陌上川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师父希望我搬出去?” 这熟悉的语气和熟悉的神情让燕沁太阳穴突突地直跳,多年前陌上川就是这般问过她之后,自己赌气跑到刑堂待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她亲自上山将人拎下来的。 燕沁讪讪笑道:“这房间也很多年没有打扫过了,住起来不太舒服,不如就先搬过去吧,房间我给你留着。” “好。”陌上川这次倒是答应的十分痛快,冷飕飕的目光落到戚然身上,勾了勾唇角。 戚然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入夜,戚然因为要回去打坐修炼便早早离开了,陌上川还待在她屋子里不知道在整理什么东西。 燕沁将符纸上的纹路画完最后一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崽崽你做什么呢?” “在整理师父的书。”陌上川道:“师父总是这般乱放。” “习惯了,重新摆太麻烦,你又不在。”燕沁漫不经心道:“再说我在刑堂闭关了好几年,也没空来看书。” “师父还留着这些?”陌上川似乎是在书中翻到了什么,目光陡然变得温柔了起来。 燕沁正在将符纸收起来,闻言抬起头来,“什么?” 陌上川从书中拿出了几张信纸,正是他这几年传回清华宗的信。 那信纸被收藏的很好,但是也看得出来经常被人翻动,有一张上面还有个浅浅的皱巴巴的小圆圈,像是被水珠洇湿了一样。 燕沁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陌上川走过去坐下,燕沁拿过那叠信纸,从里面准确无误地拿出了那张信纸,道:“这是不是第三年写的?当时发生了什么?” 信纸上只有六个字:师父,我想你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想你了。”陌上川垂下眸子笑了笑,侧脸在氤氲的灯光中显现出流畅的线条。 “我不信。”燕沁捏住他的下巴,摸了摸他那道长长的疤痕,若不仔细看压根不会注意到。“这伤是怎么回事?” 陌上川握住了她的手,“师父想知道的话,我便仔细说与师父听。” 陌上川讲述的故事十分简单明了,无非是少年历练遭遇了恶人,然后拼死杀出重围,然后不小心被伤到了而已。 燕沁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般简单,但是陌上川却不肯再多说了,总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东西。 燕沁忧愁地叹了口气。 “师父,我所讲的都是事实,没有隐瞒。”陌上川轻声道:“再说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现在是好好的……”燕沁道:“我怕什么时候你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而我都不知道去何处找你。” 陌上川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以后不会了。” 燕沁心疼又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师父的意思不是让你哪里都不去,只是希望你走的时候能告诉师父,起码让我知道你人在哪里” 燕沁此时心绪复杂,陌上川除夕的时候忽然就出现在了清华山,到现在她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师徒二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深夜才各自歇息,陌上川自然因为夜深了而没有成功搬离。 而燕沁也没催他,毕竟宝贝徒弟刚刚回来,她正稀罕着呢,怎么会舍得将人往外推。 陌上川似乎是因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窝,这几天睡得十分安稳,整个人都看上去懒洋洋的。 燕沁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使劲揉了揉他的脸颊,“崽崽,起来吃饭啦!” 陌上川低低地笑了一声,长臂一揽将人抱在怀里,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低沉,“师父。” “醒醒,今天可是上元节,晚上去鹤唳镇看花灯。”燕沁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喜欢睡懒觉了?” 陌上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偏过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发,但是因为动作过于轻柔,燕沁压根没有注意到,她直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快点起床。” 趴在窗口晒太阳不小心目睹了全过程的大胖草:“啊!” 救命!草看到了什么! 卧槽本草的眼睛一定是花了! 叶月媚连滚带爬地从窗户台上滚下来,心惊肉跳地将自己埋进了土里。 于是接下来,叶月媚开始注意自家主人的小徒弟,这一注意不要紧,简直是要了草的老命! 陌上川的目光总是紧紧黏在燕沁的身上,将人照顾得无微不至,总是不经意靠近燕沁,做出些远超过师徒间亲密距离的事情。 偏偏燕沁这个大傻子还毫无所觉,乐呵呵地冲着她那狼子野心的徒弟傻笑! 叶月媚终于明白为何从陌上川回来就感觉怪怪的原因在哪里,这清华山上上下下,哪有人会用这般炙热放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师父! 当下,燕沁正趴在书案上画什么符,陌上川从后面弯腰俯身去看,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另一只胳膊搭在椅背上几乎要将燕沁整个人圈进怀里,脑袋还凑得极近,稍微偏偏头便能亲上去。 叶月媚发誓某个瞬间那小兔崽子差点就亲上去了! 一道冰冷的目光忽然落到了自己身上,叶月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便见燕沁那徒弟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透着赤裸裸的威胁。 叶月媚:“啊!” 第一百零五章 上元节 她慌乱地从窗户上抖着胖叶子跳了下去,吓死草了! 燕沁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问道:“崽崽,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陌上川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符纸上的某处,“师父,你这里画错了。” “坏了!”燕沁忙收笔,然而那张符纸还是废了。 燕沁心痛地将那张符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中,又重新拿出了一张符纸开始画,抱怨道:“你师祖给我布置的这个符咒太难了,我已经不知道画废了多少张符纸。” “我试试。”陌上川不等她将笔递给自己,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笔一画写出了符咒。 燕沁:“……”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带着她勾勒出复杂繁复的纹路,最后干脆利落地收笔停下。 燕沁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她有些慌乱地收回了手和笔,使劲捏了捏笔杆,道:“行了,画得不错,不过我还是自己来吧,你去帮我将阿然叫过来。” 陌上川微微笑了笑,“好,师父。” 燕沁被他那声师父叫得头皮有点发麻,然而等她抬起头去看的时候,他已经推门出去了。 燕沁皱着眉放下笔,使劲搓了搓自己被他握过的那只手,还是浑身不舒服。 “燕沁!”叶月媚的声音忽然从房顶上传来。 燕沁抬起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道:“媚娘,你还记得自己是株草而不是只鸟吗?” 一直梦想做一只小小鸟的月光草没有和她争论这个问题,而是面容严肃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家宝贝徒弟有点怪吗?” 燕沁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那只手,蹙起眉道:“是有点怪,自打他回来感觉比小时候更黏人了……” 叶月媚一脸看大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哪里是有点怪!” 你宝贝徒弟看你的眼神就像要将你吃了! 燕沁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啊?” “你就不觉得嗯,”叶月媚斟酌着词句提示道:“他有些动作有些太过亲密了?” 燕沁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可能是因为长大了所以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小时候还和我睡一个被窝呢,我从小将他养到大,亲密一点应该也……正常吧?” 燕沁越说声音越低,然后缓缓地拧起了眉毛,“不过孩子大了,确实应该保持一下距离了。” 毕竟某些时候她还觉得挺不舒服的。 叶月媚疯狂地点头,“对对,最好赶紧让他搬出去。” “等过了上元节吧,这才回来没几天,不然又要同我闹脾气了。”燕沁无奈地笑了笑,“你也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带你和尚易一起去。” “我也能去?”叶月媚眼睛一亮,“能不能带上我徒弟?” “随你。”燕沁想到被她栽在花盆里的那株麦苗就忍不住想要笑。 叶月媚开心地去收拾东西了,直到收拾完东西才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完了,最重要的事情忘记和燕沁说了! 她养的那狼崽子那天可是偷偷亲了她啊! 叶月媚咬了咬牙,戳了戳小麦子的叶子,恶狠狠道:“你要是敢做出这种欺师灭祖的混账事我就将你磨成面粉!” 小麦子抖了抖叶子,然后用小叶子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傍晚的时候,燕沁和许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鹤唳镇进发,清华山上只剩下刀烨和玄独岸留守,这二位似乎对什么花灯和热闹丝毫不感兴趣,待在山顶一副努力修炼的模样。 而黄大山前几日又开始闭关,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急促。 燕沁一边和许志商量着去哪条街看花灯,一边忍受着吴雨那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师兄,我想揍你徒弟。”燕沁咬牙切齿道:“这是除了玄鹤之外第二个挑战我底线的熊孩子。” 许志拎小鸡仔似地拎起小崽子递给燕沁,笑呵呵道:“师妹手下留情,别打残废了就行。” 吴雨吓得浑身抖了抖,对上燕沁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燕沁:“……” 她有这么可怕吗? 最后还是慕云接过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很快吴雨就安静了下来。 吴雨宛如鹌鹑一样缩在慕云怀里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了。 这个师姐要比那位师叔恐怖一百倍啊!娘诶救命! 清华山刑堂。 玄独岸抱着刀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刀烨,道:“你确定到时候不会被师姐给削死?” “我确定自己一定会被削死。”刀烨面无表情道:“你这下开心了?” 玄独岸皱起了眉,“易和宗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多年他们也没人来找过你,你也从未回去过,怎么现在就要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刀烨沉默着收拾东西不说话。 玄独岸一把摁住了他收拾东西的手,“你这个锯嘴葫芦闷罐头,多说一句话能死吗?” “与你无关。”刀烨甩开他的手,将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拿起包袱便要离开。 玄独岸一把拽住他的包袱将人给拽了回来,皮笑肉不笑道:“阿烨,你若不同我说清楚,我现在就给师姐传信让她回来,你是知道的,自从师侄不告而别之后师姐对擅自下山这件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 刀烨皱眉看着他。 玄独岸拽着他的包袱不撒手,一副你敢动手我就奉陪到底的神情。 刀烨不想同他打架,更不想浪费时间,只是简短道:“几年前我们在通宇洲的时候,我去列宿城救你时偶然间听到了一个女人和玄鹤的对话,他们似乎是要联手对易和宗不利,我回来后便将这个消息传了回去,这些年一直和我娘有书信往来,但是今年却没有收到消息,我担心易和宗出事了。” “易和宗堂堂修真界排名第三的大宗,怎么可能会出事?”玄独岸笑道:“说不定是他们忘了你这位还在外面隐姓埋名的少主呢?” 刀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玄独岸握拳轻咳了一声:“好吧好吧,少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跟你一起去总行了?” 刀烨:“……” 不知道您是以什么狗眼睛看出我冰冷的目光是无辜的。 “你跟着作甚?”刀烨将包袱从他手里扯出来。 “万一真出了事,就凭你自己,万一到时候被人给扣下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玄独岸挑了一下眉,“再说你将我自己一人留下承受师姐和师兄的怒火,可真不厚道。” “你跟着师姐只会更生气。”刀烨幽幽道。 “就当我报答你在通宇洲的救命之恩好了,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恩情。”玄独岸搭着他的肩膀,一脸不正经地笑道:“再说你我毕竟” “闭嘴。”刀烨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跟着便跟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早这样不就结了。”玄独岸拿开他的手掌,“走吧,趁着师兄和师姐他们还没回来。” “你不管你那徒弟了?”刀烨问道。 “师姐和慕云在,不会有问题的。”玄独岸信誓旦旦道。 于是两个刚上任的新手师父就这般拍拍屁股,趁着夜黑风高,悄悄地离开了清华山,将自己的徒弟扔给了师兄师姐,走得潇洒而自由。 等燕沁和许志带着一群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留下来看家的两位师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刀烨写得一封简单的书信。 “师兄师姐,我临时有事,三月之后必归,勿寻。刀烨。” 燕沁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种事情了,微笑。 许志沧桑地抹了一把脸,“卧槽,这是想要气死咱们吧!为什么下山不好好跟我们说明白,每次都要这样一声不吭地偷偷下山找刺激” 按理说刀烨和玄独岸都到了金丹期,要下山燕沁也不会不同意,然而这两个人非要挑这么个日子悄悄地离开…… 燕沁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凶神恶煞,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连假都不给他们批准。 “不对啊,这上面只署了刀烨的名字,没说独岸。”许志拎起那信纸抖了抖,只有一张。 “两位小师叔平日里就焦不离孟,玄师叔估计跟小师叔一起离开了。”慕云道。 燕沁:“……” “算了,他们愿意下山便下山吧,只要三个月之内回来就行。”燕沁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道:“今天也走了不少路,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几个小孩都被慕云送回了宿舍,许志和燕沁交代了几句话之后也离开了,燕沁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信纸,脸上不辨喜怒。 “师父,时候不早了。”陌上川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燕沁吓了一跳,转头便看到小徒弟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道:“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等着师父一起。”陌上川走到桌子前拿起那张信纸,“刀烨和玄独岸都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金丹期的修士在外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师父不必太过忧心。” “我不是担心的这个。”燕沁语气低落道:“我平日里对你们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所以每个人走的时候都不肯好好地打声招呼。 陌上川知道是因为自己当初不告而别给燕沁造成的这种错觉,而这些年想必燕沁也很不好过。 “不,师父是清华山最温柔的人。”陌上川道:“也许他们两个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燕沁点点头,“我只是觉得上元节一家人应当在一起……算了,都快半夜了,回去睡吧。” 第一百零六章 不可告人 上元节过后,这个年也算正式过完了,放了个小假期的众弟子又回到了学堂开始修炼学习。 而陌上川终于在燕沁的催促下,从燕沁隔壁的房间搬到了山另一面的宿舍之中。 对此戚然顺心还有吴雨三人的态度各异。 作为一个在实力上可以绝对碾压他们的存在,三个人从心底里是有些害怕的,但是男孩子天生就对比自己厉害的强者抱有盲目的崇拜,这又促使着他们时不时就跑到陌上川跟前寻找一下存在感。 陌上川对这几个小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对于其中拜了燕沁为师的戚然尤其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看在燕沁的面子上,他可能连师兄都不会让他们叫。 毕竟当年那个成日里师兄长师兄短的身为他亲师弟的人,断送了他的性命。 所以陌上川对自己所为的“亲师弟”完全无感,甚至在看到燕沁对他耐心教导开小灶的时候,有种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冲动。 燕沁这几日忙着这几个小的月末考核的事情,还要应付自己的月考,整个人忙得团团转,即便如此她还特意抽出时间来考核了一下陌上川的修为。 “金丹后期?”燕沁不可置信地看着结果,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陌上川,“崽崽,可以啊!” 陌上川笑得一脸淡然,直到燕沁忽然脸色一变,拉着他去到了测灵根的地方。 “师父?”陌上川有些心虚道:“灵根不是测过很多次吗?就没有必要再测试了吧。” “你回来之后就没测过。”燕沁一脸严肃道:“而且四灵根的修炼速度极其缓慢,现在你比单灵根的刀烨和玄独岸修为都要高,你还是给我测一测吧。” 陌上川最终还是被燕沁摁着测出了灵根。 “双灵根……”燕沁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你重塑了灵根?” “嗯。”陌上川将手拿下来,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燕沁怔愣地看着他,喃喃道:“陌上川,你不要命了?” “师父,我现在已经没事了。”陌上川笑道。 重塑灵根这件事在古籍上有过记载,但是成功率极低,数不清的修士因为想要一个更好资质而试图重塑灵根,最终却因为失败而丢了性命。 而且重塑灵根必须将全部灵根斩断重塑,修为全失,期间的痛苦非常人能忍受,陌上川当时才多大?他仅仅出去了八年,将灵根斩断重新开始修炼,即便是双灵根也要花费几十年的功夫结丹,而他短短几年便结丹成功…… 燕沁想到的不是他有现在能做到这般有多厉害,满脑子都是他孤身一人历经生死的艰辛和难过。 燕沁心底五味陈杂,她是为自己小徒弟骄傲的,但是更多的是夹杂着气愤的心疼。 陌上川见她神色越来越难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道:“师父,我现在真的没事了。” 燕沁不想哭,然而眼睛却抑制不住发烫,“你到底要做什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这么多年,断了灵根重塑,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你想干嘛?” 陌上川抿了抿唇,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微微有些湿润的眼角,“我想护着你。” 燕沁听着,心像是被人用手轻轻地捧住,温暖又酸涩。 “我是师父,应当是我护着你,”燕沁认真道:“你又何必……” “你是这个世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陌上川的声音低沉有力,“所以我要好好地护着你。” 燕沁抬起眼睛,正好对上他炙热而深情的目光,心下一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孩子看自己的眼神饶是她再迟钝根本就不像徒弟看师父的眼神! 她教过很多学生,也不止一个徒弟,自己本身也是别人的徒弟,看待师父的眼神可以是尊敬的惧怕的濡慕的喜爱的……可偏偏不该是不该是这般炙热露骨,沾染着欲望! 燕沁整个人如遭雷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可能的。 她不死心地唤了他一声:“崽崽?” “我在。”陌上川的嘴角弯起了轻微的弧度,目光霸道而放肆地看着她,他的手指甚至还十分温柔缱绻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眼角。 燕沁有些仓惶地退后了几步,目光震惊而惶然地看着他,眼前的徒弟明明还是之前的模样,却一瞬间变得陌生遥远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件很很重要的事情!”燕沁慌乱地说道。 “那师父快去办吧。”陌上川笑得无辜而纯良。 燕沁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那里,惊慌失措地回到了自己院子,将门关上躲进了书房里。 怎么可能…… 怎么会? 燕沁回想着自打陌上川回来之后的点点滴滴,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最后黑如锅底。 谁家徒弟成年了之后还会赖在师父身边不走,动不动就抱一抱,下意识地拉着师父的手不放? 谁家徒弟会握着自家师父的手教她画符! 谁家徒弟会在灯会上搂着师父的腰美其名曰怕走散了! …… 燕沁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当个智障了。 竟然能将这些诡异的行为解释为徒弟太久没见自己想要亲近! 亲近是没错但跟她想的那种亲近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燕沁的眉毛快要拧成一股麻花了,混账玩意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燕沁脑子里一团乱麻。 在她眼里,陌上川是她的最疼爱的小徒弟,是她最亲近的亲人,是她一手养大的小孩,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感情上来说,她都没有办法接受他对自己抱着这样的心思。 …… 燕沁从书房中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安全暗了下来,戚然正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师父你没事吧?” 燕沁反射性地吓了一跳,看清是戚然之后才松了口气,道:“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来补课啊,师父你忘记了?”戚然不明所以道。 “哦。”燕沁点了点头,“你师兄在什么地方?” “师兄去了山顶的刑堂。”戚然道:“要我帮师父叫他下来吗?” “不!”燕沁连忙拒绝。 “哦。”戚然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说,你师兄他很忙……”燕沁拧了拧眉毛,“算了,不提他了,今天的补课暂时取消,明天给你补上。” “好的,那师父你好好休息。”戚然咧嘴笑了笑,在燕沁的目送下出了院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燕沁一直窝在院子里闭门休息,除了戚然补课的时候能见到她之外,其他的人几乎都见不到她的身影。 这日,戚然补完课从小院子中出来,便看到陌上川站在门外冷冷地瞧着自己。 “师兄?”戚然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嗯。”陌上川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在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忽然又开口道:“师父最近怎么样?” 戚然疑惑地挠了挠头,“师父最近挺好的啊。”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神情不辨喜怒。 “师兄要是担心的话进去便是,师父一直都在书房。”戚然道。 陌上川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头皮发麻,整个人如同受惊了的兔子,一溜烟地蹿了。 陌上川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头离开。 “走了吗?”燕沁低声问了一句。 “走了。”叶月媚叹了口气,“你干嘛躲着他呀?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不能。”燕沁面无表情道:“但是我怕自己看见他忍不住将人给打死了。” 叶月媚:“……” “我觉得这小兔崽子一定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不然怎么会”燕沁有点说不下去,她这一个月快愁白了头发,“我得让他走回正途才行。” “我觉得够呛。”叶月媚啧啧摇头,“越得不到的才越好,尤其是你家宝贝徒弟那种恐怖的性格。” “恐怖?”燕沁不解道:“我家崽崽温柔善良,怎么可能恐怖?” 叶月媚牙疼道:“那是假象好吧,我现在一想起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都会感觉像是重新死了一遍。” 燕沁:“……” “我觉得我平时教育的没有问题,你看他十五岁之前是不是挺正常的?”燕沁问道。 叶月媚抖了抖叶子,“好像是的。” “所以肯定是他待在外面这几年发生了什么。”燕沁抓了抓头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他以前还跟我说过喜欢一个比他小的女孩呢……会不会是我当时眼花看错了?” “你看错我能看错吗!”叶月媚道:“陌上川绝对对你抱着不可见人的心思!” “啧,你不要把我徒弟说得这么难听。”燕沁不悦道:“他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瞧,你现在还在护着他。”叶月媚痛心疾首道:“你再不狠狠教训他到时候有你哭的!” 燕沁压根不信自家徒弟会那么丧心病狂,但是一想起当时他的眼神又觉得浑身发凉,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月媚,“那怎么才算是狠狠教训,让他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叶月媚摸了摸下巴,“一般来说,话本子里的女主角都会去找个新欢,然后带着新欢到他面前狠狠地羞辱奚落一番,让他断绝念想。” 第一百零七章 怒火 “崽崽他……不行,这样不合适。”燕沁摇摇头,“再说我哪里去找新欢。” “那就去告诉他,在这样就断绝师徒关系。”叶月媚道。 燕沁:“……这也太狠了点,万一他到时候又一声不吭跑了怎么办?”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知道你心疼你徒弟,但问题是你再这样宠下去,最后真跟他结为道侣?”叶月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当然不行!”燕沁斩钉截铁道:“简直是胡闹!” 叶月媚叹道:“你简直是栽在你这徒弟手里了,命脉被捏得死死的,但凭着你最疼他,他就会得寸进尺。” “想都别想!”燕沁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我还就不信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叶月媚问。 “这个事得循序渐进,让我好好想想……” 然而不等燕沁好好想完,黄大山忽然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了一起,说有要事。 于是燕沁就不得不和陌上川见面了。 “师父。”陌上川恭敬地对她行了个礼。 燕沁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开了,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瞬间有些深沉的目光。 “燕沁,刀烨和玄独岸可能遇到了些麻烦。”许志走过来同她道:“昨夜刑堂里的传信阵法忽然收到了一封信,但是信上只写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我今早拿给师父,让他卜算了一卦。” “结果如何?”燕沁接过他递过来的信纸,发现上面只写了个易和,还有几个像是随手乱画的符号。 “大凶。”许志道。 燕沁看着易和两个字,皱起眉道:“易和宗?” “师父卜算的结果方位也是易和宗的方向。”许志道:“他们两个去易和宗做什么?” “燕沁,许志。”黄大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燕沁和许志对视了一眼,一起走进了书房。 陌上川倚着墙抱着胳膊,慕云走过来道:“阿川,你是不是惹师叔生气了?” 陌上川目光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慕云笑嘻嘻道:“我看师叔都不想搭理你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陌上川瞥了她一眼。 “我只是想帮帮你呀。”慕云道。 “帮我什么?” “你喜欢师叔对不对?”慕云笑嘻嘻道。 陌上川倏地眯起了眼睛,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慕云撇了撇嘴,“谁让你平时都不收敛一点,师叔之前能把你宠到天上去,现在这个情况一定是你的心思被她看出来了。” 陌上川勾了勾唇,“本来也没想瞒着。” “但是现在师叔不理你了。”慕云一针见血。 陌上川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有什么办法?” “师叔的左手手腕上有道侣的印痕,不知道是那个混账给她烙上去的,为此师祖还生了好大的气,但是师祖也解除不了,只能暂时封印。”慕云道:“这种情况只要有新的道侣印记覆盖住就能自动解除,那旧的印记是件珍贵的法器,只要你能将它给我研究几天,我就帮你追到师叔,怎么样?” “混账”本人陌上川:“……” 我为什么要解除我自己烙上去的道侣印记然后再重新印上一道? 陌上川敷衍道:“不必了。” 慕云蹙眉,“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和师叔永远在一起吗?” 陌上川挑了挑眉,“我倒是有点好奇,她可是我师父,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大逆不道吗?” 慕云狡猾一笑,“什么大逆不道,自己乐意快活才最重要吧?” 陌上川不置可否,只是凉凉道:“这件事情你就不必操心了,师父她会不开心的。” 慕云悻悻地摸了摸鼻尖,“那等你追成功了,看在师姐弟一场的份上,记得将那件法器留给我。” “你要那东西作甚?”陌上川瞥了她一眼,“可是看中了什么人要强行要人家做道侣?” 慕云咬牙切齿道:“说了是研究,你说在这里胡说。” 陌上川笑得意味深长。 不过……燕沁手腕上的封印是时候解除了。 等燕沁和许志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皆是一脸凝重。 “师父,怎么样了?”慕云凑上去问道。 “我和你师叔明日要启程去飞星洲,你留在山上好好教几个师弟师妹。”许志道。 “那阿川呢?”慕云转头问燕沁。 燕沁糟心地看了一眼某个正肆无忌惮盯着自己看的徒弟,道:“他会一起去。” “那我也要去!”慕云对许志道。 “你师祖说了,只有金丹期的弟子可下山。”许志慢悠悠地看了自己的大徒弟一眼,“你是吗?” 慕云:“……嘤。” 燕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头,笑眯眯道:“乖,平时要记得好好修炼,好好考试。” 慕云发誓她从燕沁和许志的眼里看到了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 也许刀烨和玄独岸是为了逃避月考才偷偷下山的。 第二天,燕沁和许志还有陌上川下山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几个小孩还在睡觉,三个人叫悄悄地下了山。 一路上燕沁都在同许志商量具体的行程问题,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陌上川。 这天傍晚,趁着陌上川去客栈要房号的时候,许志悄悄地问燕沁,“你是不是跟你徒弟吵架了?” “没有啊。”燕沁一边拿下包袱一边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自从下了山你一句话都没跟他主动说过,每次他跟你讲话你都爱搭不理的。” 燕沁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除了暂时先冷着他,燕沁实在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估计陌上川也察觉到了她的疏离和冷淡,没有再一个劲地凑上来,反倒是变得举止有度,十分注意跟她保持距离了。 许志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跟他一个小孩闹什么别扭。” 燕沁:“……” 要是在跟小孩闹别扭就好了。 “师伯,师父,房间办好了,天字四五六号房,六号房在三层。”陌上川过来递给他们房间牌号。 燕沁正想拿那个六号房,结果被许志眼疾手快给抢走了。 燕沁瞪了他一眼。 许志冲她眨眨眼,一副善解人意被自己感动哭了的模样,拍了拍陌上川的肩膀道:“好好跟你师父谈谈,师徒之间没有什么说不开的。” 陌上川微笑道:“好,师伯。” 燕沁:“……” 什么叫做猪一样的队友? 许志就是! 燕沁径自找到了四号房,开门便走了进去,转身想要关门便看到陌上川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模样。 燕沁微微皱了皱眉。 “师父,我想和你谈谈。”陌上川道。 燕沁打算关门的手一顿,而后侧开身子道:“进来吧。” 燕沁关上门,走到桌子边坐下,顺手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他,语气冷淡道:“说吧,想谈什么?” 陌上川眼底浮现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师父近来为何都不理我了?可是徒儿做错了什么事?” 燕沁嘴角抽了抽,心道为什么你心里难道没点数么? “阿川,你今年二十二岁了吧?”燕沁端起茶抿了一口,垂眸道:“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陌上川眯起眼睛看着她,笑道:“有。” 燕沁差点将茶直接泼到他脸上,咬着后牙槽道:“是很多年前你跟我说过的那个小姑娘吧?这么多年她应当也长大了,没考虑过去找她吗?” 陌上川道:“她似乎并不那么喜欢我。” 那你他妈就来肖想你师父!燕沁气得差点将茶杯扣在他脑袋上,皮笑肉不笑道:“修真界这么多好姑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心仪的呢?” “我非她不可。”陌上川笑得一脸温柔。 燕沁的眼皮跳了跳,“那既然如此,你便快去将人给追回来。” 别整天在我面前晃悠! “我正在努力,师父。”陌上川的目光在氤氲的灯光中显得格外温柔缠绵,看久了仿佛会不小心溺死在里面。 燕沁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她眉心一皱,“那姑娘在什么地方?” 陌上川只是沉默地微笑着,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 燕沁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色由白变青,沉下脸,声音中带着警告,“陌上川。” 陌上川语气温柔道:“我在,师父。”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燕沁简直快被他气死,怒气冲冲地站起来,“我看你脑子里是进水了!” “师父,我现在很清醒。”陌上川站起来,笑道:“师父为何这般生气?” “别叫我师父!”燕沁气得手在发抖,“你这个混账东西!” “那叫你阿沁?”陌上川歪了歪头,俊美的脸上满是笑意,“阿沁。” 燕沁顿时面色黑如锅底,指着门口吼道:“给我滚!” 陌上川道:“师父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燕沁气得嘴唇都在发抖,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地处理这件事情,任凭谁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弟,忽然之间变成这般模样都会接受不了。 还他娘的敢问她问什么这么生气! 燕沁气势汹汹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心头的怒火迟迟无法消散,再转头,便看到他站在原地没动静。 陌上川垂下眸子,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师父,我错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尴尬 燕沁被他突然的示弱一下子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里,忽然又想起他这些年在外面的遭遇,那些冷厉严肃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燕沁叹了口气,道:“陌上川,我是你师父,是你的长辈。” 他抿了抿唇道:“可你也是燕沁。” 燕沁硬生生地被气笑了,“这能一样吗?陌上川我告诉你,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是我徒弟,其他的连想都别想。” “若我偏要想呢?”陌上川问。 “那你就给我”燕沁本来想说滚出清华山,可是话到嘴边忽然止住,她一点儿也不想小兔崽子又一消失就八年。 “你给我跪到不想为止。”燕沁怒道。 陌上川看了她一眼,伸手撩起了衣服前摆,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一副我要跪死在这里的决绝模样。 燕沁:“……” 她气得灌了整整一壶凉茶,便听陌上川道:“师父别喝太多凉茶,当心身体。” “你给我闭嘴,好好跪!”燕沁的目光落在地面上,这才刚春天,地面正凉而潮湿。 燕沁糟心地看了他一眼,站在他面前挽起自己左手的袖子,手腕处有一道红的发亮的印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陌上川故作不知道:“你不是说这是媚娘做的饰品吗?” “哄小孩玩的。”燕沁笑得有些恶劣,“这是你师父我的道侣印记,现在明白了吗?” 陌上川眸光微动,戏精附身,“那人是谁?” “自然是我的道侣。”燕沁冷声道:“我和他两情相悦,恩爱有加。” 所以小子你没戏了。 陌上川眯起眼睛,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那处的红痕,神情变幻莫测。 燕沁皱起眉试图挣脱,然而被他牢牢地抓着不放,师徒二人便僵持在这里。 “放手。”燕沁严厉道。 陌上川不为所动,问道:“师父很喜欢他?” “自然,都说了我们两情相悦诶!”燕沁冷不防被他用力一扯,整个人一踉跄就扑进了他怀里。 燕沁被他箍住腰揽在怀里,整个人以一个十分不雅的姿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燕沁:“……” 卧槽。 陌上川跪坐在地上,燕沁坐在他的大腿上,两个人面面相觑,震惊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尴尬。 燕沁发誓这一幕绝对可以荣登人生十大尴尬场景之首。 燕沁脸上的表情瞬间失控,在经历过瞬间的大脑空白之后,她企图爬起来,谁料陌上川箍着她的腰,愣是没让她动弹分毫。 这特么就很过分了。 陌上川似乎只是尴尬了那么一瞬,然后面不改色地问道:“那他人在哪里?” 燕沁铁青着脸,“你管这么都干什么!赶紧放开我!” 陌上川轻笑了一声:“师父不是让我跪到不想为止么,我现在还在想着你,自然就跪着。” 燕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道:“陌上川,你给我起来” “怎么了师妹!”许志的声音伴随着被踹飞的门板一起落下。 站在门口的许志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声音都因为过分尖锐而走了调,“卧槽你们在干啥!” 陌上川适时地松开了她,燕沁赶忙站起来,解释道:“师兄不是你看到那样!” “嗯嗯我没看到你含羞带怒衣衫不整地坐在你徒弟腿上两个人在地上抱在一起!”许志急急地点头道。 燕沁额头的青筋暴起,缓缓地攥起了拳头,骨节因为过分用力而产生了细微的咔嚓声。 “许志。”燕沁嘴角抽搐面目狰狞宛如起尸女鬼,狞笑道:“你再说一遍?” 许志一个弓步跨进门弯腰俯身捡起门板,飞快地拍了张符贴在了门上,临跑的时候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一句:“师妹,我真的是以为你们遇到危险才过来的!” 燕沁正要说话,那门砰得一声就被他安了回去,最后还给贴心地关上了门。 燕沁:“……” 我现在有点想骂娘并且想静静。 陌上川好死不死地还火上浇油,“含羞带怒?”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真是不好意思,老娘从头到尾只有怒。” 不等陌上川反应过来,带着厉风的鞭子就径直朝着他抽了过来。 陌上川第一反应要躲开,却被燕沁一嗓子吼在了原地,“你给我跪下!” 燕沁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肩膀上,月白色的衣服很快就洇出了鲜血。 燕沁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又毫不留情地抽了第二鞭子。 陌上川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也不躲。 这鞭子是她临走的时候黄大山给她的,说她没有趁手的兵器暂且用着,黄大山这条鞭子是个上品法器,平时他揍燕沁和许志都是用鞭子先捆起来动手,却是从来都没有用这条鞭子抽过人。 燕沁抽到第三鞭的时候陌上川脸上已经血色全无,垂着眸子抿着唇不吭声。 她看着那三道血色的鞭痕,拿鞭子的手微微发抖,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但还是冷着张脸,疾言厉色道:“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 说罢,推开门走出去,然后狠狠地将门摔上。 燕沁杀气腾腾找到许志的时候,许志正躲在自己房间里偷偷喝酒。 燕沁啪地一声将鞭子拍在桌子上,那还沾着血迹的鞭子吓得许志一哆嗦,“师师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燕沁抢过他的酒坛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问道:“师父有没有说过这鞭子多厉害?” “说过啊。”许志看着上面的血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师父说,便是元婴期的修士挨上这么一鞭子也是要去半条命的,所以他才从来不抽咱俩,都是用脚踹。” 燕沁:“……” 许志神色惊恐道:“你不会抽了你徒弟一鞭子吧!” 燕沁抿了抿唇,“抽了三鞭子。” “卧槽!你这是要抽死他啊!”许志紧张地站起来,“阿川人呢?” “在我房间里跪着。”燕沁又喝了一大口酒,用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嘴,哑着嗓子道:“还请师兄……帮我去看看他。” 许志瞪着眼睛用手指了指他,然后赶忙跑了出去。 燕沁一把按住自己还在哆嗦的右手,神情慌乱地从自己的纳戒中找丹药和符咒,结果手越抖越厉害,险些将丹药全都给洒了。 元婴期挨一鞭子都要去半条命……崽崽才金丹后期…… 燕沁将带着救命的丹药全都拿了出来,然后站起身来往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里许志似乎一直在说什么,听上去很生气,燕沁站在门口,有些不敢推门进去。 “师妹!你快来看看!”身边忽然多出了道传讯符,燕沁当即就推开了门。 “我靠,这么快?”许志惊讶道。 “怎么了?”燕沁的目光落在还死撑着跪在地上的陌上川那边。 “他不肯起来,说你让他跪在这里。”许志急道:“你赶紧让他起来。”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可知错?” 陌上川跪在地上,面无血色地抬起头,冲她温柔一笑,“徒儿不觉得自己错了。” 燕沁险些将手里的丹药给捏碎。 “哎哟祖宗诶!”许志看着他几乎要被血给染透的衣服,劝道:“你就先给你师父认个错能怎么着!” 陌上川依旧温柔地看着燕沁,道:“师父,我没错。” 燕沁使劲咬了咬后牙槽,“师兄你别管他,就让他在这里跪着!” 许志震惊地看着她,“师妹,这要闹出人命的,不就是小孩子不懂事,至于这样吗?” “小孩子不懂事?”燕沁微不可察地冲许志扬了扬下巴,黑着脸道:“你也不问问他干得都是什么混账事!” 许志一转身一个手刀就将半死不活的陌上川给劈晕了过去。 燕沁几乎脚都软了,跑过去和许志一起将人扶到了床上,然后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 许志瞪了她一眼,“这么担心当初下手还这么重?” “要是你你绝对会将他抽成灰。”燕沁一边给他喂了几颗丹药,一边试了试他的脉,道:“混蛋玩意要是再这样死不悔改,我就” “再抽三鞭子抽成灰。”许志凉凉地补充道。 燕沁解开陌上川的衣服,看到他肩膀上深长的鞭痕手微微一颤,心疼道:“这不会留疤吧?” “估计会。”许志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你也真下得去手。” 燕沁白着脸给他用净水诀将血迹洗掉,瞳孔骤然一缩。 除了她抽的那三鞭子,陌上川的身上大大小小全都是疤痕,有的看起来像是烫伤,泛白的皮肉有些发皱,特别是丹田处,像是被什么利器给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狰狞的疤痕留在那里,触目惊心。 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志看到也是震惊非常,“阿川他这是……” 燕沁想起他斩断灵根重塑的事情,再看他丹田处的伤口,如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九章 手心 第一百零九章手心 她一点点拉扯大的小徒弟,十五岁的时候还是个白皙俊秀的小少年,脸上身上一点疤痕都没有,连练剑不小心划破手指都会委屈地给她看,让她心疼好一会才肯继续练剑。 燕沁的心像是被两只手狠狠地拧着,抽疼抽疼的。 “还是我来吧。”许志拿过她手里的药,推了推她,“你去那边冷静冷静。”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许志才会表现得像个大师兄,而燕沁也是下意识地信任他,自己坐在一边怔愣地看着许志给陌上川上药。 待许志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便看到燕沁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她小徒弟。 许志坐下来低声道:“阿川这些年在外面看起来也很不容易,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燕沁抿了抿唇,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师兄,我是不是……压根就不配当别人的师父?” 许志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燕沁的目光落在遍体鳞伤的小徒弟身上,轻轻地握住了陌上川苍白的手掌。 “你在这里好好陪着他,我先回去问问师父,看看用什么药比较好。”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咳了一声:“等人醒了先别跟他吵,伤好了再打。” 燕沁:“……” 陌上川其实只挨了第一鞭子,剩下的两鞭子他就有意识地护住了元神,所以只是看起来伤得很重而已。 所以他醒得要比燕沁预计地要早。 燕沁正趴在床边睡着,眼底下一圈青黑,眉头还紧紧地皱在一起,似乎是睡得十分不安稳。 陌上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眉心。 燕沁眼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张俊美清雅的脸庞,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哑着嗓子喊了她一声师父。 “崽崽……”燕沁还睡得有些迷糊,等她睁开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之后脸色瞬间就拉下了来,起身便要走。 陌上川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徒弟的手冰冷刺骨,没有一点暖意。 燕沁皱了皱眉,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他,“松手。” “师父,别走。”他的声音很是沙哑,还带着几分虚弱和可怜巴巴的意味。 燕沁本来就是色厉内荏,而且心疼得要命,他这么大个人又可怜巴巴地求着,顿时就迈不开腿了。 她拧着眉转过身子,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坐下来臭着一张脸瞪他。 陌上川无辜地冲她笑了笑。 燕沁现在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舍得骂,只能气闷地看着他,憋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道:“你身上的那些疤是怎么回事?” 陌上川眸光微动,“师父都看到了?”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 陌上川笑了笑,“就是不小心伤到了。” “那您伤得可均匀美观。”燕沁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伤得时候很疼。”陌上川眼巴巴地看着她,低声道:“比师父打得疼多了。” “活该,怎么没把你给疼死!”燕沁一边嫌弃一边掀起被子要再看看他的伤口,被他一把握住了手。 “师父,男女授受不亲。” 燕沁被他握着的手一僵。 “但是我不介意。”他弯了弯眼睛,自己掀开了衣服。 燕沁:“……” “陌上川,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燕沁生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陌上川十分有眼色地松开了她的手。 燕沁愤愤地又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给他系得严严实实,领口也包得密不透风。 “师父,勒得慌。”他扯了扯衣领,企图将它扯开一点。 “你敢动试试。”燕沁一巴掌拍开了他的爪子。 陌上川躺在床上笑意吟吟地看着她,“好,我不动了。” 燕沁现在既生气又心疼,还夹杂着内疚和自责,是以对陌上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 然而终究是从小疼到大的崽子,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了,她也不舍得真扔下不管了。 许志留下了许多药,让燕沁和陌上川在这里多呆几日,自己则先启程去飞星洲打探消息。 第三天的时候,陌上川已经可以下床蹦跶了。 燕沁从未觉得自家徒弟能这么惹人心烦,简直时时刻刻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你给我安静一点!”燕沁不悦地看着他。 正安安静静倚在床头看书的陌上川: “你翻书的声音太大了。”燕沁理直气壮道。 陌上川:“……” 您老人家可真不讲理。 燕沁十分不爽地看着他,简直可以算得上挑衅的目光,她抖开自己方才用炭笔画的素描,道:“看见没,这位就是我的道侣,长得与修真界第一美人一模一样,而且修为高深,人品高洁,玉树临风潇洒俊朗博学多识。” 陌上川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燕沁十分心塞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师父这般夸我,我如何不开心?”陌上川微笑道。 “谁说夸你了,这是我道侣。”燕沁怒道。 “你道侣不就是我么?”陌上川挑了挑眉,“师父这样夸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燕沁:“……” 燕沁想将画糊在他那张俊脸上。 就算这厮长得十分俊美,跟小白还是差了一个档次有没有!臭不要脸! 燕沁很想揪住陌上川的领子问问,他将自己以前俊秀清雅翩翩君子的小徒弟丢哪里去了!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燕沁看他伤好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启程去往飞星洲。 两个人过了几个大阵,来到了一处热闹的集市上。 四处春意盎然,街边的桃花开得正好,春风暖阳正是热闹的三月天。 集市上熙熙攘攘,凡人与修士混做一处,倒也十分热闹。 燕沁打算补给些丹药,便去了丹药铺子买了好几瓶普通的伤药,再转头便看不见了陌上川。 燕沁脸色一变,忙拿了药跑出了铺子,“阿川!” 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在她面前走过,她紧张地手心满是冷汗,四处张望喊道:“陌上川!” 周围除了小贩的吆喝声和人们嘈杂的说话声便只剩下风吹过花叶的簌簌声。 燕沁燃了个传讯符,正要跑去找人,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师父。” 燕沁急忙转过头,便看到一支开得正好的桃花,小小的花瓣在春风中微微颤动着。 她愣了一瞬,接着那支桃花被放到了她手中,露出了陌上川那张带着浅笑晏晏的俊脸。 看到她难看的脸色,陌上川微微挑了挑眉,“怎么了?” “你怎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燕沁的声音还带着点颤音,嘴唇也有些苍白。 陌上川道:“我看路边的桃花开得正好,便去给你折了一支。” 燕沁垂眸看着手里的那支鲜艳的桃花,抿了抿唇没说话。 “下次我一定先告诉你。”陌上川低声道:“师父,我不会再一声不吭地离开了,不管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在离开你了,我向天道” 燕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瞪他道:“向天道发的誓能随便说吗?你给我适可而止。” 陌上川弯起眼睛冲她笑了笑,眼神里带了一丝狡猾,下一秒燕沁瞪圆了眼睛,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陌上川!”燕沁愤怒地看着他,将手心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 这个孽徒! 陌上川舔了舔嘴唇,笑道:“师父手心怎的一股子药味?” 燕沁咬牙切齿指了指他,扭头便走。 陌上川瞥了一眼她始终捏在手里的那支桃花,微微一笑,大步跟了上去。 “师父,等等我。” 燕沁和陌上川抵达飞星洲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因为陌上川作死舔了燕沁的手心一下,后果就是五天的时间燕沁愣是没跟他说一句话。 陌上川面不改色心态如常地跟在燕沁身边,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觉悟。 “师父,师伯传消息说先让我们在烟霞城住下,他已经扮作送菜的杂役混进了易和宗。”陌上川凑上来道。 燕沁拿过信纸大致扫了一眼,烟霞城是易和宗山下的一座城市,十分地庞大繁华,抵得上几百个鹤唳镇大,是真正意义上的繁华都市。 而她可亲可爱的大师兄,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放下喜欢去大宗门当杂役的爱好,终于在易和宗里实现了自己的伟大梦想。 燕沁朝着烟霞城的方向走去,全程没睬陌上川一眼。 她正大步走着,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大束浅蓝色的小花,花蕊是浅浅的黄色,十分漂亮。 燕沁冷漠地看了一眼那簇花。 “师父,”陌上川倒着走在路上,冲她抖了抖手里的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冷漠道:“陌上川小朋友,把你的这簇野花拿开,挡着我路了。” 而且送花这种老土的方式完全不会取得她这个高冷师父的原谅。 陌上川低低地笑道:“小朋友的师父不要花想要什么呢?不如将小朋友送给她好了。” 第一百一十章 烟霞城 燕沁一把将花夺过来,皮笑肉不笑爱道:“不要不听话的小朋友,要是再有下次,就将某些人的舌头割下来切丝爆炒。” 陌上川被她残暴的描述恐吓,好在心志顽强脸皮够厚,又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 燕沁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但是她必须让陌上川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燕沁对于这件事情已经由最开始的生气和愤怒变成了无可奈何,这让她不得不感慨人顽强的适应能力。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差点让他丢了半条命,冷战也冷战过了,但是统统不管用。 且不说燕沁本就和小白表明了心意,即便是没有小白,她都不可能会考虑到陌上川,这件事情简直是荒谬。 倒不是她过于迂腐和保守,师生恋师徒恋她又不是不知道,但是仅供娱乐消遣,这和真正将一个小孩养大之后遭遇这种事情完全不一样,起码在心理上她完全接受不了。 她知道自己应当完全狠下心来,可是陌上川选择的这个时点实在是太过凑巧,他出走八年刚回来没多久,燕沁心中满是愧疚和心疼,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甚至一会看不见人就以为他又偷偷离开,再回来不知何年何月。 燕沁叹了口气,这样又怎么能完全狠得下心来呢? 烟霞城是个无比繁华的城池,单单一座城门便能抵得上一小座山丘高,守城的侍卫都是有点修为的修仙者,只是资质平平。 燕沁和陌上川进城之后,便察觉到了城池内紧张的气氛。 路上的人都行色匆匆,面色凝重,时不时就能看到一队步履匆忙的侍卫或者修仙者,身上都带着煞气。 燕沁在路边找了家客栈,名为山水间,名字倒是起得十分有诗意,客栈的柜台前是个温婉美丽的姑娘,说话时都会面带微笑。 燕沁坐在大堂中等着,看陌上川不知和那姑娘说了什么,那姑娘含羞带怯地垂下了头,红了耳朵。 燕沁:“……” 陌上川走过来,对她道:“师父,办好了,走吧。” 燕沁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房门号码,上了客栈的三楼。 她的房间很靠里,隔壁便是陌上川的房间,燕沁进了房间之后便一直在研究咒术,毕竟易和宗不是什么小门小派,他们想要找两个人实非易事。 陌上川来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正醉心于新研制出来的咒术,没有搭理外面的敲门声。 陌上川径直推门进来,蹙眉道:“师父,吃饭了。” “不饿,你自己去吧。”燕沁埋头画符没有抬头。 “我要跟师父一起去。”陌上川的声音忽然靠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 燕沁头皮一紧,猛地一下抬起头来,便看到陌上川正在桌子对面俯身看着她。 燕沁:“……” 我可去您的吧。 “师父不怕我走丢了?”陌上川伸手拿走了她手里的毛笔,低声笑道:“这人生地不熟的,师父放心?” 燕沁气闷地看着画了一半的符咒,又看了看陌上川笑意盎然的俊脸,顿时更加气闷了。 “走吧。”她皱着眉站起身来,将那张符纸一团扔在了桌子上。 华灯初上,不知今日是烟霞城的什么节日,虽然白天人们都行色匆匆,但是到了晚上却热闹非凡,护城河上飘着数不清的河灯,慢悠悠地朝城外漂流出去。 燕沁和陌上川并肩走在路上,便听他道:“师父,我们去吃云吞可好?” 燕沁不置可否,两人在路边小摊坐了下来,点了两碗云吞,慢悠悠地吃着。 “师伯一直没有再传消息回来。”陌上川道。 “不急,再等等。”燕沁道:“在易和宗里找两个人不容易,而且玄独岸向来会给自己留条后路,若真是遇到危险,他们不会这么快现身。” 陌上川看着她没有说话。 燕沁蹙了蹙眉,疑惑道:“怎么了?” “只是觉得师父好看,便多看两眼。”陌上川风轻云淡道。 燕沁差点被噎死,她瞪了陌上川一眼,警告道:“你给我正常一点。” 陌上川托着腮笑着看她,眸子里倒映着周边的灯火,细碎的暖光温和安静,里面仿佛盛着无尽的深情。 燕沁只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睛,她闷头吃完了云吞,站起来道:“走吧。” “师父。”陌上川看着她,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燕沁脸一黑,差点一巴掌抽过去。 “你嘴角沾了点东西。”陌上川说着,伸过手用拇指轻轻地将她嘴角的小葱花抹掉,“好了。” 燕沁:“……” 徒弟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我是该打死他呢打死他呢还是打死他呢? 燕沁强装淡定道:“回客栈。” “不再逛逛吗?”陌上川转头看向那一川灯火,笑道:“烟霞城的河灯节在修真界很有名的。” “河灯节?”燕沁不解道:“没听说过。” “相传是为了纪念一对恋人,他们是一对师徒。”陌上川走在她身边,因为人太多两个人挨得很近。 偏偏这厮还非要贴着她耳朵说话。 “最后徒弟因为众人的指责自裁谢罪,师父随后殉情。”陌上川低声道:“他们死后故事被凡人写成了话本,却受到了众人的追捧,他们感动于这凄美的爱情,却忘了当初徒弟正是因为他们的指责而自杀。” 燕沁抿了抿唇,转头看向陌上川。 清俊的男子笑得一脸温柔,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师父放心,我只在乎你一个人,其他人怎么样我都不会在意的。” 燕沁:“……” 这个混账玩意儿,哪里学来的这么多肉麻兮兮话! “你也放心,我们不会齐齐自杀的。”燕沁冷笑道:“因为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陌上川一下揽住她的肩膀,帮她躲开了一群蹿过来的小孩,低笑道:“师父你这般说可就真伤了我的心了。” 燕沁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朝前走去,糟心到了极点。 陌上川紧紧跟着她,眸光深沉幽暗。 他指尖忽然多出了一道符纸,上面潦草地写了几句话: “魔障未清,余毒未消,速归。明尘。” 陌上川眸光一暗,指尖微动,那张纸就化作了齑粉,目光又落在了燕沁身上,嘴角勾勒出一个带着恶意的弧度。 他现在倒是觉得,这魔障不清也挺好的。 燕沁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洗漱过后她疲累地躺在了床上,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 燕沁在看到小白的一瞬间有些恍惚,毕竟自从八年前在通宇洲梦到过他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梦到过他。 也许是因为黄大山将那印记封印了,也许是因为小白那边出了问题,抑或……她已经不再想他了。 不过这次的梦境开场着实有些……激烈。 燕沁被他压在身下吻得快喘不上气来,只能迷迷糊糊地被他按着手腕,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凶狠又激烈的吻。 燕沁试图推开他,他轻笑了一声,黏黏糊糊地吻了吻她的嘴角,哑着嗓子道:“阿沁,好久不见了。” 燕沁蹙了蹙眉,“你怎么又忽然出现了?” “你不想我出现么?”他微微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我一直想要见你,可是那道侣印记不知为何被封印了,我便无法与你相会。” “现在怎么又能来我梦里了?”燕沁疑惑道。 “大约是你太想我了。”陌上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毕竟几日前他亲手将封印解除的。 燕沁觉得骚话连篇的小白此时此刻像极了某个令人糟心的徒弟。 燕沁想推开他自己坐起来,可他偏偏不肯动,就这样抱着她,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阿沁……” 燕沁道:“你为何还没来找我?” 陌上川心道我就在你身边,可你偏偏成日冷言冷语不睬我。 他恶劣地咬了咬她的耳垂,含糊道:“你很快就会见到我了。” 燕沁对此持有怀疑的态度,但还是道:“你最好能快点找到我,我需要你。” 陌上川一挑眉,笑得勾魂摄魄,“需要我……做什么?” 燕沁拿开他摸上自己腰的爪子,嘴角一抽,“需要你来刺激一位脑子坏掉的小朋友。” 陌上川瞬间就明白过来,不由好笑道:“你那个小徒弟?” 燕沁一提起他就糟心,道:“崽崽他” 燕沁说不下去,沉沉地叹了口气,“可能还是我做得不够好,真是个失败的师父。” 毕竟人家正常的师父养徒弟,怎么会养着养着让徒弟喜欢上自己? “不,你已经很好了。”陌上川沉声道:“阿沁,是他自己的问题。” 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燕沁眼前一暗,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浓烟和火光透过门窗涌了进来,燕沁心头一跳,匆忙地从床上起来,这是失火了? 她将东西一收,正要打开门,门却忽然被人推开了。 “师父!”陌上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匆忙道:“快走!” “失火了吗?”燕沁被他拉着往前跑,心道只是失火的话,客栈修士这般多,联手降场雨灭了不是问题,压根用不着这般匆忙。 “是易和宗出事了。”陌上川带着她走到窗户边,燕沁便看远处易和宗的方向,无数巨大的火球以易和宗为中心,向周围的城池四散而开,轰然砸在城池中的街道和房屋上。 简直跟世界末日一样。燕沁暗骂了一声,“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分为二 燕沁来烟霞城的第一晚简直是地动山摇惊心动魄,她和陌上川随着人流一齐涌出城门,在空旷的郊外,一群人仰头看着还在源源不断砸落的火球。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有人在七嘴八舌地问话。 似乎是一个侍卫模样的年轻人沉声道:“似乎是易和宗炼丹房出了问题,宗里的弟子正在想办法补救,那边几乎烧成了一片火海,暂时分不出精力来看顾咱们烟霞城了。” “易和宗最近怎么回事?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大肆抓捕修士,又搞了这么一出,是不是有病啊!”有人不满地抱怨起来。 “嘘!道友慎言!”有人劝道:“想必易和宗必然有这般做的道理,齐宗主前些时候不还专门出来澄清过,不是抓捕,是请他们上山交流。” “嗤,说得倒是好听。”那人似乎很是不屑。 “快跑!”铺天盖地的火光几乎映亮了天空,众人四散而逃,伴随着凡人和修士的惊呼声和求救声。 有的修士自顾自逃命,有的也好心捎带上了一些凡人,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仓惶逃命,没有时间去看顾他人。 慌乱中有人攥住了她的手腕,燕沁以为是陌上川,便立马同他一起飞快地离开了。 天空的火光明明灭灭,身后的动静终于趋于平稳,燕沁停了下来,有些狼狈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好了,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好啊。”陌生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 燕沁惊悚地转头,便看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正懒洋洋地倚着树干,抱着胳膊看着自己。 “玄鹤!”燕沁讶异地看着他,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陌上川,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看到我很惊讶?”玄鹤揉了揉手腕,“方才不是还让我跟紧别丢下了吗?” “你……怎么会在烟霞城?”燕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身为一个魔修到人类修士聚集的地方,怎么看怎么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有事情要办便来了,这么说咱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分啊燕沁。”玄鹤上下打量了她一遭,“这么多年不见,又变丑了呢。” 燕沁额头的青筋蹦了蹦,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多年不见,你也变挫了许多呢。” 玄鹤转了转手里的匕首,“你来烟霞城做什么?” “你又来做什么?”燕沁眯起眼睛道:“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可疑吧。” “杀人越货。”玄鹤邪肆一笑,“我心血来潮想宰几个人,满意吗?” 燕沁:“……” “那您慢慢宰,告辞。”燕沁嘴角使劲扯了扯,还是没能扯出个人笑来。 玄鹤懒洋洋地抬脚跟在了她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燕沁停下来,转头问道:“易和宗的事情不会是你搞得鬼吧?” 燕沁回想起之前去通宇洲听到的玄鹤与陌温诺的对话,北敖宗原本是要想搞掉易和宗来着。 玄鹤不置可否,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才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多管闲事啊?” 燕沁抿了抿唇,“刀烨和玄独岸呢?” “这你就冤枉我了。”玄鹤摊了摊手,“我现在巴不得他俩能栽到我手里呢。” “你和玄独岸到底是怎么回事?” “瞧,燕姐姐你又开始多管闲事了。”玄鹤笑得不怀好意,“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吗?” 燕沁被他这声姐姐叫得头皮发麻,“最好是这样。” 燕沁继续向前走,这一次玄鹤没有跟上来,而是冲她摆了摆手,道:“燕沁,我们还会再见的。” 燕沁不知道这一次是他们刚巧碰到还是玄鹤有意为之,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心有余悸。 玄鹤身上带着属于魔修的邪气和狠戾,性格乖张脾气暴虐,几年前她尚且还能看到些许他小时候的影子,但是现在再看只想有多远离他就多远。 陌上川看着忽然出现就将自己从燕沁身边扯走的和尚,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你当时修炼出了岔子,元神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让魔障恶念占据了主导意识,我来将你带回去。”明尘平静道。 “……”陌上川道:“我不记得了。” “估计是当时受到的创伤太大。”明尘道:“按照当初我们的估计,你起码还有五年才能出关,那日我不过是闭了个小关,再去看你时你便不见了,我便一路追到了烟霞城。” “追另一半?”陌上川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道:“完全没有感知。” “另一半几乎负荷了你全部的负面情绪和魔障恶念,现在没有东西能束缚他,他自然会切断与你的联系。” 陌上川挑了挑眉,“所以说,我是一个善良的人。” 明尘:“……不,你现在只能算半个人,而且你也带着魔障,只是没被占据主导意识而已。” 陌上川挑了挑眉,“所以另一位长得与我一模一样,而且身处烟霞城?” 明尘点点头,“我差一点就能找到他了,但是烟霞城忽然就乱了套。” 陌上川沉声道:“我师父在烟霞城。” “所以呢?”明尘问。 “他一定会去找我师父。” “那也是他师父。” “……闭嘴。” 燕沁在城外找了大半夜没有找到陌上川的踪迹,正打算占卜一卦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燕沁循声望去,便看到陌上川正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阿川!”燕沁喊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将人仔细地看了一遭,“没事吧?可受伤了?” 陌上川微微眯了眯眼睛,“没受伤。” “没受伤就好。”燕沁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被人一把抱在了怀里死死地搂住。 燕沁:“……” “师父,我很想你。”他道。 燕沁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背,道:“才不过两个时辰未见,说什么混账话。” 陌上川勾了勾唇角,“才两个时辰?” “对啊,我方才被人拉着跑,停下来发现那人是玄鹤。”燕沁推了推他,“快松开我,要把我勒死了。” 陌上川将人松开,“玄鹤来烟霞城做什么?” “不知道。”燕沁摇了摇头,“总之我们有多远离多远,别去主动招惹他就是了。” 陌上川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旋即又消失不见,他看了看燕沁,道:“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去易和宗附近打探一下情况,你师伯还有两个小师叔都在易和宗,我担心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 燕沁给许志传了个通讯符,转头对陌上川道:“走吧。” 陌上川忽然伸手拉住她,笑道:“师父管他们做什么?” 燕沁皱眉看了他两眼,“陌上川你又找打是不是?” “师父舍得?”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却被燕沁皱着眉甩开。 陌上川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垂眸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 “我看你是想再挨上几鞭子。”燕沁看着仿佛又犯病的徒弟,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 陌上川挑了一下眉,“挨鞭子?” 燕沁说起这件事情心里还有些后怕,道:“我下手是重了些,当时又在气头上” “师父打得好。”陌上川微笑道。 燕沁: “不过我做了什么让师父这么生气呢?”他问。 燕沁觉得这话问得着实怪异,瞪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好不容易找到师父了。”陌上川低声笑道:“怎么会让你死呢?” 陌上川说话的语气阴沉诡异,仿佛是什么变态病娇在喃喃细语,燕沁一巴掌招呼在了他的脑袋上,“你给我好好说话!” 燕沁下手没轻没重,疼得他呲了呲牙,伸手捂住自己的后脑勺,阴沉道:“师父你竟然打我?” “啧。”燕沁使劲磨了磨后槽牙,“我不仅打你,我还想打死你!” 陌上川看她扬起来的巴掌,目光陡然变得冰冷锐利起来,仿佛燕沁敢下手他就能将她的手给剁了。 燕沁无所畏惧,又招呼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 “你看看你方才说得那叫什么话?刀烨玄独岸是你小师叔,许志是你师伯,他们现在身处险境,你竟然还无动于衷?”燕沁拧住他的耳朵,“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陌上川歪了歪脑袋,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不悦道:“师父你轻点。” 燕沁撒开手,瞪了他一眼,“走了。” 越来越不省心,为什么这个混账玩意儿倒着长! 小时候那么呆萌可爱,少年时那么乖巧懂事,结果长大了之后却变得越来越难管,还企图干点欺师灭祖的勾当,他怎么就这么能呢? 陌上川揉着耳朵跟在她身后,愤怒地盯着她的背影,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惩罚报复燕沁的方法,地点……自然是在床上。 昨天夜里他在梦中见了燕沁一面,只是燕沁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梦境被迫中止了,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回味着昨夜的那个吻。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继续接下去的事情了。 陌上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目光灼灼地盯着燕沁,那双凌厉的眸子亮得吓人。 燕沁猛地转过身,他的放肆打量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撞了个正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少主 那眼神看上去侵略性十足,带着霸道和有些诡异的疯狂,让燕沁使劲皱了皱眉,“陌上川。” 陌上川听到了她带着警告的声音,反而更加肆无忌惮,走近到她面前仔细地看着她。 燕沁被他阴蛰而晦暗的目光看得隐隐有些发憷,下意识地想要后退,然而却被陌上川一把揽住了腰。 燕沁沉下脸,伸手去推开他的胳膊,却被他抱得更近了一点,她的额头险些撞到陌上川的鼻尖。 “放手。”燕沁压抑着声音中的怒意,“我没空在这里跟你胡闹。” “师父认为我是胡闹?”陌上川猛地凑近了她,作势要吻,燕沁一惊忙别过头去,柔软的嘴唇堪堪擦过了她的嘴角和脸颊,停留在了她的脖颈处。 燕沁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之前陌上川都是十分隐晦的表达出自己意思,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和明确暗示的眼神,从未如此直接放肆。 特别是在她抽过三鞭子之后,小兔崽子老实了不少。 怎么就几个时辰的功夫,又故态复萌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混账东西。”燕沁冷着脸看着他,有点想动手教训徒弟,但是一想到之前自己差点将人打成半死,又压下了蠢蠢欲动的拳头。 “师父跟我走可好?”陌上川丝毫不害怕她生气,眸子里甚至还闪过几分跃跃欲试的兴奋,他放缓了声音,语气带着股黏糊的亲昵感:“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 燕沁扯了扯嘴角,上下嘴皮子一碰吐出了两个字,“滚蛋!” 陌上川低笑了一声,将额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笑道:“师父舍得我离开吗?” 燕沁:“……” 如果陌上川真一拍屁股滚蛋了,她可能会疯。 但是如果陌上川再继续这么犯抽,她照样会疯。 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缓了语气道:“阿川,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要你。”陌上川淡定道。 燕沁牙疼地将人拽起来,严肃道:“你现在还小,将爱情和亲情混淆不清也是情有可原,师父将你当做是最亲的亲人,等你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便知道这二者的区别了。” “我没有混淆,师父。”陌上川微笑道:“我看着你会想要亲你,想要抱你,想要欺负你,想你眼中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你懂了吗?” 燕沁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不,为师真是一点都不想懂。 她抿了抿唇,道:“若你再执迷不悟,你我这师徒便没办法做下去了。” 陌上川脸色一变。 燕沁狠下心道:“你和我只能是师徒,或者两不相干,不可能再有第三种可能。” “若我偏要选第三种呢?”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燕沁心里难受,心脏像是被什么人硬生生地攥住撕扯,她冷下声音,“那我便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徒弟!” 说完,她狠狠地将人推开,自顾自地朝前走去。她不敢回过头去看徒弟的神情,只觉得脑袋里乱哄哄地一团乱麻。 平心而论,陌上川是个很好的人,她十分喜爱这个徒弟,如同所有的老父亲老母亲一样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统统捧到他面前,为了他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 可这一切都与爱情无关。 自从发现了他的心思,之后的几个月她都过得心惊胆战,生怕哪里做错导致两个人没办法回头。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是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第一次看见他的情形,又黑又瘦的小娃娃被一群人欺负,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那双眸子清亮地吓人,巴巴得瞧着她。 她本就不是什么硬心肠的人,更何况这孩子虽然长相资质欠佳,但是意外地与她投缘。 好不容易养成个白净俊秀的少年,少年一拍屁股跑了八年,不知道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再回来仿佛变了个人。 燕沁一想到他自断灵根重塑和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就鼻子发酸,但是再想起这段日他的所作所为,又气得心口发疼。 她的崽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一边走一边乱七八糟的想着,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瞬间阴戾的目光。 易和宗。 刀烨脸色灰暗地倚在破败斑驳的墙壁上,目光怔愣地盯着某处虚空,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玄独岸与他隔着一道铁栏杆,但是脸色看起来比他要好上许多,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放心,我方才收到师兄的传讯符了。” 刀烨向来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抱歉,连累你们了。” 玄独岸轻嗤了一声:“赶紧收起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只不过是被你爹下令关起来,至于么?” 刀烨笑了笑,低声道:“不至于,我早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了。” 玄独岸眼神微动,目光越过铁栏杆看向他。 有些话说个开头,后面的话便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比如这些年玄独岸一直好奇,刀烨身为易和宗的少主,为何会跑到秋渭洲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被黄大山捡破烂一样捡回去,在个小破烂山头待了近二十年。 “我娘是长歌洲采薇宗的弟子,少时与我爹相识相知,后来与我爹结为道侣,再后来便有了我。”刀烨淡淡道:“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爹很喜欢我,却渐渐地疏远了我娘,背着我娘养了许多外室……” “虽然他一直瞒着我娘,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五岁那年,有个女人领着孩子上了易和宗,那孩子和我一般大,只比我晚几日出生。”刀烨说着这件事情似乎感到很恶心,脸色越发苍白,“我娘一怒之下与我爹决裂,孤身一人回了采薇宗。” 玄独岸听着微微皱起了眉。 “我娘走后,我爹不仅不知悔改,还愈发放肆,将他的那些外室统统接到了易和宗……”刀烨自嘲地笑了一声:“虽然他一直十分疼爱我,将少主的位子给我,但我还是,感到非常恶心。” “他逼走了我娘,五岁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娘,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刀烨抿了抿唇,眼眸中带着几分疑惑和怅惘,“自我娘走后我便一直是一个人,易和宗的每个人都让我感到抗拒和厌倦,我不知道我待在易和宗有什么意义,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欲望。” 玄独岸嘴唇动了动,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知道了为何刚刚遇到他的时候他都是沉默和面无表情,显得分外孤僻和冷漠。 “我十岁那年从易和宗逃了出去,游荡了一年到了秋渭洲,然后碰到了师父。”刀烨眼底似乎浮现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当时我身上带的银子和灵石都用得差不多了,便当了身上的衣服,换了身粗布衣服,师父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精神矍铄的小老头目光闪闪地看着他,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对他道:“好小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资质上乘,我很适合当你师父啊!” 他游历近一年见过各色各样的修士和凡人,大多是不怀好意或者冷漠以对,头一次碰见这么个热情的看上去像江湖骗子的老头。 他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奈何一路上都化险为夷,他可有可无地被老头子“骗”了回去,到了那个叫做清华山的地方。 他到现在还记得大师兄趴在亭子的横梁上呼呼大睡,黄大山优哉游哉地在下面品茶,师姐皱着眉在和刺绣做斗争,顺带着逗逗两个奶娃娃,亭子外面是密密的雨幕,清冷的水汽弥漫在林子中,却让他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看着不靠谱但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师父,两个吵吵闹闹性子跳脱的师兄师姐,还有两个处处需要人操心的奶娃娃,到后来又多了个处处与他针锋相对的玄独岸,突然冒出来与他谈条件的大狐狸,还有呆呆傻傻的月光草精,他屋子里养的那只名叫兔子的兔子…… 不知不觉他阴暗狭窄的世界里就忽然冒出了这么多人和东西,仿佛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线将他牢牢地牵绊在这个令人厌恶的世界,让他渐渐地歇了离开这个世界结束一切的心思。 因为郁闷的时候不是碰上许志领着他们逮兔子打野鸡,就是燕沁要烧烤要去逛街买东西,是不是慕云还会来缠着他要吃兔子,等玄独岸来了之后他就更没工夫去抑郁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要应对师父的考核,要勤加修炼不能被玄独岸比下去,时不时还要与他打上一架,还要被师姐劈头盖脸地教训,要瞒着师姐偷偷约架,要去帮大狐狸买烤鸡…… 每天都被这些寻常又零零碎碎的事情填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他不再有那些极端阴郁的想法,也不再去想那些压抑而灰暗的事情。 也许从来到清华山的第一天起,他便什么东西拉扯包裹住,彻底将他从那泥淖之中拉了出来。 刀烨低声道:“这次回易和宗,与其说是我心急易和宗会遭遇危险,倒不如说我急着想要与他们做个了断。” “我不想再背负着少主的身份,也不想再将易和宗和齐宗主有任何瓜葛。”刀烨淡淡道:“就当我报答他那十年的养育之恩,到此为止就好。” “不过还是会伤心,对吧小刀子?”玄独岸忽然扯起嘴角看向他。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你是谁 刀烨皱起眉,气息听上去有些虚弱,“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迎接他的是那些乱七八糟弟弟妹妹们满满的恶意和他那位爹的满腔怒火。 纯粹是为了给自己找罪受。 “难道能看到你这幅表情。”玄独岸笑道:“没事啊,咱们还不稀罕他们呢,管他们去死。” 刀烨被他这幅恶痞子模样给气笑了,道:“本来就不稀罕。” 玄独岸挑了挑眉,刀烨望着他道:“倒是你,当初为何一眼便看出了我的身份?” 玄独岸干咳了一声,“我就知道像您这样的大少爷是不会记得的。” 刀烨疑惑道:“我们在崇义秘境之前见过面?” “二十一年前的修真大比。”玄独岸提示道。 刀烨仔细回想了一下,“我不记得与你对战过。” “你是没有与我对战过。”玄独岸狡黠一笑,“但是你在城门外抓过一个偷钱袋的小乞丐。” 刀烨似乎是回想起来了,惊讶地看着他,“是你!” 玄独岸无奈地耸了耸肩,“你那随从上来就自报家门,我就是不想记住你也得记住你了,尤其是一给就给一袋上品灵石的。” 刀烨:“……当时,有钱。” 玄独岸:“……” 财大气粗易和宗,可不是浪得虚名。 “那你还处处针对我?”刀烨蹙眉道。 “你怎么不说给钱之前揍的我那一顿?”玄独岸皮笑肉不笑道:“我到现在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睚眦必报。”刀烨忍不住吐槽。 “不过还是谢谢你给的灵石,救了我娘的命。”玄独岸的神情变得有些怪异,“虽然她也没能活多久。” “是和……玄之泽有关系吗?”刀烨问道。 当初在崇义秘境玄独岸疯了一样想要杀掉玄之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就连后来玄鹤离开清华宗的事情,刀烨也怀疑过与玄独岸有关,毕竟当初大狐狸尚易亲口说过,玄独岸和玄之泽不是父子,和玄鹤自然也不会是兄弟。 “有关系。”玄独岸嗤笑了一声:“那次修真大会我其实是悄悄跟着玄之泽来的,想要找机会杀了他,可惜没能成。” 等玄独岸和刀烨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八九岁的孩子一年一个样,等十一岁的刀烨遇到十三岁的玄独岸,自然是没能认出来,然而玄独岸却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毕竟在刀烨的眼里不过是顺手施舍了个路边的小乞丐,而在玄独岸眼中却是位阴郁的大少爷给了他救命的东西。 “那你和玄之泽还有玄鹤到底是怎么回事?”刀烨看上去很是不解。 “我可没有和别人交换小秘密的习惯。”玄独岸笑得意味深长,“阿烨,我们其实可以换个时间和地点。” 刀烨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冷冷道:“不必了,我也没有听别人小秘密的习惯。” “阿烨,你这样是不对的。”玄独岸道:“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师兄弟了,等我……有空的时候会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的。” 刀烨撩起了眼皮,“那您现在可真忙。” “忙啊,忙着破阵法呢。”玄独岸忽然站起来,背后长刀倏然出现,周围泛起一圈低调的黑色光芒,“破阵之术我可是求了师兄好久他才教给我的。” 刀烨阴恻恻地看着他,“师父说过你不准学阵法。” “师父还说过你不准学咒术呢。”玄独岸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照样缠着师姐学会了。” 刀烨:“……” 师父大概迟早会被他们气死的。 燕沁睁开眼睛,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差点吐出来,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张靠得极近的俊脸,似乎是有些惊讶她醒过来地这般快。 陌上川半跪在地上,微笑道:“师父,醒了啊。” 燕沁拧着眉看向周围,黑漆漆地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深渊,除了他们两个人所在的地方有些许光亮,都是一片黑暗。 “这里是什么地方?”燕沁试图站起来,谁知她的腿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道。 “这里是我的地方。”陌上川道:“师父,你现在是不是感觉一点劲都没有?” 燕沁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搞得鬼?” “我将师父的灵力还有经脉全都封印了。”陌上川面不改色道:“师父现在如同一个凡人,不,比凡人还要虚弱上那么一点。” 燕沁默然地看了他一眼,已经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伤心了,她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我要和师父永远在一起。”陌上川认真道。 “哦。”燕沁默默地摸了一把脸,转眼间一抬手啪地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 即便是现在灵力全无,还十分虚弱,燕沁的手劲还是很大,更何况这巴掌积攒了她全部的怒火,陌上川毫无防备地被打得偏过了头,嘴角洇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 燕沁收回发麻的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陌上川,你当我之前苦口婆心地劝你是在放屁是不是!” 陌上川目光阴沉地盯着她,冷声道:“我说过,我只要你。” “你太让我失望了。”燕沁道:“我也跟你说明白,不可能。” 两个人谁都不肯退让,陌上川凝视她半晌,忽然笑了,“师父,一个男人降服一个女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最直接的只有一种。” 燕沁脸都绿了,险些气得闷头再晕过去,她用手指着他,指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师父如果要打我的话那便打吧。”陌上川笑得阴冷。 燕沁猛地收回了手,背过身去,肩膀微微颤抖着,她使劲捂着嘴,但还是没压住那抽泣声。 陌上川的笑容一僵,半跪在那里,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师父……”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却被她猛地挥手打开。 “滚!”带着怒意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哭腔。 陌上川再次试图拉她的胳膊,这一次燕沁没有再将他打开,又或者没有注意到,他放缓了声音道:“师父你别哭。” 燕沁背对着他,压根不理会他。 陌上川有些焦躁又无措地看着她,强硬地握住她的胳膊将人转了过来面向自己,结果燕沁将头埋进自己胳膊里,肩膀不停地抖着。 陌上川急得如同一只傻狗,暴躁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燕沁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委屈过了。 自从她来了修真界,一开始的那两年会拼命地想要活下去,也是受过不少冷嘲热讽和言语羞辱的,但是她都狠狠地还了回去,跟着黄大山回了清华宗以后更是半分委屈都不曾受过。 可现在却硬生生地被自己的徒弟给气哭了。 她既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又感到十分地没有面子,在自己徒弟面前哭成这个样子,但是死活停不下来。 陌上川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就”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瞪向他,泛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痕尤为刺眼。 陌上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师父……”他愣愣地看着她,伸手要去给她擦眼泪。 燕沁毫不客气地一把将人拍开,狠狠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却还是忍不住抽噎了一声。 “放我出去。”燕沁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陌上川皱眉道:“不行。” “你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燕沁骂道。 他一本正经道:“我只欺师,不灭祖。” 燕沁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发青,背过身去一副不再想说话的模样。 陌上川索性盘腿坐了下来,低声道:“我要是做出什么混账事来师父会不会杀了我?” 燕沁冷笑,心道你他娘的现在做的事情还不够混账吗? “我能亲师父一下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我可去您的吧! 陌上川忽然从背后伸过手来抱住她,燕沁使劲挣扎,然而灵力全部消失,单凭她的力气压根挣脱不开,最后气闷地停住了动作,微微喘息着。 他娘的方才我是怎么一巴掌将人的嘴都给打破的? 陌上川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师父你这样喘……我会忍不住的。” 燕沁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人捏住下巴狠狠地吻住,险些将她的脖子给拧断。 卧槽! 她使劲一咬,嘴里弥漫开一阵浓烈的血腥味,陌上川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握着她的后脖颈将人狠狠地压向自己。 燕沁觉得自己要被亲死。 这个死法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体面。 就在她快背过气去的时候,陌上川终于微微松开了她,两个人鼻尖相对,他又低头轻轻舔了一下她的嘴角,闷声笑道:“果然现实中更有意思一些。” 燕沁的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压根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陌上川亲了她。 她的小徒弟,她一手养大的崽崽……燕沁目光惊痛地看向陌上川,两个人挨得极近,近到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影子。 “崽崽?”燕沁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低低地唤了他一声小名。 陌上川伸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笑道:“是我,师父。” “不,你不是……”燕沁猛地向后退了一下,拧眉看着他,“你不是陌上川,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仓促离开 陌上川脸色一变,笑得阴森冷漠,“师父你在说什么,我就是陌上川,你的徒弟。” 燕沁指着他因为方才她挣扎而变得散乱的衣襟,他只穿了一件外袍,大片的胸膛裸露在外面,白皙光滑,没有一点伤疤。 而燕沁抽了陌上川三鞭子之后给他疗伤的时候见过他浑身的伤疤,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陌上川! 陌上川看着燕沁忽然变得警惕和陌生的眼神,心底的怒意顿时升腾而起。 “师父果然只当他是徒弟。”陌上川冷笑道。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心底却隐隐有些庆幸,“我家崽崽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那可真要让师父你失望了。”他笑得波澜不惊,“你可知你梦境中的人是谁?你手腕上的道侣印记可是” “住口!”一道声音忽然厉声打断了他。 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被什么东西撕裂开一个口子,然后轰然消散,刺眼的光线让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被人一把拉了起来揽在了怀中,燕沁抬头,便看见陌上川冰冷的侧脸。 很快她便适应了光线,看向对面的人猛地一喜,“崽崽?” “我在,师父。”对面的人温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燕沁摇摇头,试图挣脱现在这个‘陌上川’的怀抱,却徒劳无果。 这个‘陌上川’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来得可真够慢的。” 现在的情况着实诡异,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针锋相对,看向对方的神情出奇地一致,都是不爽到了极点。 燕沁被其中一个揽在怀里挣脱不得,另一个却不见得有多紧张。 “你先把师父放开,”陌上川道:“你吓到她了。” “我早就吓到她了,还吓哭了呢。”这个‘陌上川’恶劣地笑道:“你一定没见过师父哭的样子吧?真的是有趣极了。” 陌上川脸色一黑,“你对她做了什么?” “你说,我还能对她做什么呢?”‘陌上川’笑得意味深长,“你自己心里有什么龌龊的心思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陌上川的脸顿时冰霜遍布。 “放你的狗屁!”燕沁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对陌上川道:“崽崽,我没事,他没有对我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啧,师父,亲过就想要赖账?”‘陌上川’忽然低头咬了她的嘴唇一口,低笑道:“我帮你想想。” 对面的陌上川已经用看死人的目光在看着他了。 燕沁:“……” 两个人打起来的时候燕沁还处于懵圈的状态,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带到了远离两个陌上川的地方。 即便是过去了近二十年,燕沁还是一眼将他认出来,毕竟容貌几乎都不曾变,甚至八年前在通宇洲的时候,明尘这个和尚在狄逸弑和胥菀清的故事里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和尚悠然自得地念了声佛号,道:“施主不必过于忧心,他们打完了就好了。” “什么意思?”燕沁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两个陌上川势均力敌,但是又不像是在下死手,更像是在较量。 “他的元神一分为二,一善一恶,几个月前回到清华山的那一位是善念居多,将您关起来的这一位是恶念居多。”明尘顿了顿,念了声佛号,“不过这二位都不是很正常,毕竟只是一半的元神,所以他们若有冒犯了施主的地方,还请施主无须挂怀。” 燕沁皱起眉,“他的元神为何会一分为二?” 明尘道:“修炼出了岔子,元神受损。” “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燕沁问道:“看起来你们很熟悉。” “不过是有缘偶然遇到了,便结伴而行过一段时间。”明尘道:“前些年我们一直在极南之地的十方灵岛游历,后来便分开了,等再遇到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期间事情贫僧一概不知。” 燕沁心乱如麻,紧张地看着两个还在打架的“徒弟”,两个人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不知要缠斗到何时。 之前因为陌上川闹出来的荒唐事而无比高涨的怒火渐渐开始消散,燕沁自觉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虽然依旧有隐隐的担心,但是她更期待于这些荒唐的事情是因为陌上川元神一分为二造成的,而非他的真实想法。 等两个人较量结束,两个“陌上川”一齐站到了她面前。 燕沁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徒弟,有些心累地抹了把脸,沧桑道:“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能变正常?” 其中一个笑得阴冷,“想都别想。” “很快,师父不用担心。”另一个温和地笑了笑,顺带着狠狠捶了一下旁边的那个,“失败者没资格说话。” “你们现在要同明尘离开吗?”燕沁忍不住皱了皱眉。 “师父,我很快就会回来。”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燕沁:“……” 赶紧滚吧。 虽然两个陌上川都很想留下来陪着燕沁,但是元神分离对身体伤害极大,最后也不得不跟着明尘离开了。 燕沁送走了和尚跟两个“疯”徒弟,终于一个人清净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天天地把她给折腾得够呛。 等燕沁赶到易和宗山门下的时候,易和宗四处已经是一片火海,山上的弟子已经乱作一团,压根没工夫去注意一个混进来的修士。 燕沁正四处找着人,便看到远处两个互相搀扶着的熟悉身影。 啊,真熟悉,每次这两个熊玩意儿跑出山门死里逃生都是这副熊样,微笑。 等两个人走到她跟前,燕沁毫不客气地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玄独岸扶着刀烨,那厮看起来几乎就剩下半条命了,半死不活地靠着玄独岸,还抽空劝玄独岸:“别冲动。” 燕沁冷笑,阴阳怪气道:“哟,您还知道别冲动呢?” 刀烨眼睛一亮,玄独岸压低了声音道:“师姐?” 燕沁摘下帽子,露出了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皮笑肉不笑道:“是啊,来看看你们私奔快乐吗。” 玄独岸微笑:“还可以吧。” “先离开这里再说。”刀烨狠狠的瞪了玄独岸一眼,看向燕沁,旋即又心虚地闪开,低声道:“大师兄他应当在后山,前几日给我们传过消息。” 燕沁刺他们两句气就消了大半,再看两个人狼狈非常的模样又于心不忍,从袖子里掏出丹药扔给他们,没好气道:“先去找师兄。” 玄独岸接过丹药给刀烨吃下,自己又吞了两颗,然后才笑道:“知道师姐最疼我们了。” 燕沁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玄独岸和刀烨对视一眼,玄独岸冲他咧了咧嘴一笑,刀烨狠狠踩了他一脚,两个人这才跟了上去。 易和宗有上百条山脉,大大小小数千座山峰,弟子无数,然而这场火却愣是讲这么广阔的区域无差别地攻击,映得夜空火红如白昼。 燕沁一边走一边感慨道:“真是可惜了。” “没什么好可惜的。”刀烨淡淡道:“不过是烧了些山头。” “啧,瞧你这口气,说得跟这些山头是你家似的。”燕沁好笑道。 玄独岸:“……” 还真是他家的。 玄独岸心道,若是我爹这般有钱还只让我自己继承,便是他给我搞出几百个弟弟妹妹来我也是不介意的。 然而十分介意的刀烨少主几乎是视钱财如粪土,甚至跃跃欲试想要再加一把火。 玄独岸和燕沁看着刀烨面无表情地冲路过的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宇扔了一个燃烧符。 原本被隔绝在火圈之外的殿宇瞬间就被大火给吞噬了。 燕沁无奈道:“这种时候就别给人家添乱了。” “哦。”刀烨淡定地点点头,背在后面的手给玄独岸打了个手势。 玄独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往里面扔了几道火符,迅速暴涨的火势逼得三人不得不绕道而行。 燕沁:“……你们俩是不是和易和宗有仇?” 玄独岸有些牙疼道:“是有那么一点。” 刀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是不共戴天的仇。”玄独岸微笑道。 燕沁抽了抽嘴角,“神经病。” 玄独岸冲刀烨眨了眨眼,刀烨脸色好了一点,快步追上燕沁,道:“师姐,我们分开行动吧,师兄的位置不好确定,分开找的可能性大一些。” 燕沁想了一下,道:“有道理,咱们三个分开去找,随时保持联系,你们两个别乱惹事。” 于是三个人从这座大殿附近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去找人。 燕沁大致是按照当初占卜的方向去找的,可是越走越不对劲,她路上遇到的弟子越来越少,而火势却越来也大,烟雾也越发浓重,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按理说火势越大来灭火的弟子就越多,可是这座山脉却几乎无人问津,任凭火势越来越大。 但是燕沁却没有离开,一来她相信自己占卜的结果,总归跑不出这几座山,而来这山这般奇怪,一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谨慎地贴上了匿息符,快速朝着山顶奔去,却在即将到达山顶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女子尖锐的哭喊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 燕沁躲在暗处,透过茂密的枝叶依稀可以看清外面的几个人的面容,而后惊讶地发现这些人大部分她还都认识。 外面大概有十几个人,哭喊声是一个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发出的,好巧不巧燕沁还认识这个女子,看清她的脸时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 二十多年前,当她开春时节下山收徒的时候,正是当着这个女子的面带走了自家宝贝徒弟,甚至差点被这个女人讹了十两银子。 燕沁有些怀疑自己之所以能将这个女人的容貌记得这般清晰是因为这十两银子,当然也可能是当时崽崽的容貌欲这位他“娘亲”的容貌对比太过惨烈。 燕沁一直以为她死在了二十多年前,毕竟当时金博轩和玄之泽屠了满村,没道理这女人还活着,她一直也不曾向陌上川提及过这位“娘亲”,生怕他得知真相后接受不了。 结果人还活着? 燕沁又看站着的那些人,为首的是一对男女,那女的燕沁也认识,正是差点要了她和小徒弟命的陌温诺,男子长得俊秀儒雅,她从未见过这人。 二人对面是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微微有些发福,正拧眉看着地上不断哭喊的女子,似乎在与陌温诺二人争辩什么。 两方人身后都跟着五六名弟子,皆是穿着各自宗门的校服,一黑一白对比极为显眼。 在这种情况下某个穿着鲜红华服的男子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燕沁冷不防与这位老神在在的仁兄对上了眼神,险些以为自己被他看到了,忙定下心神来。 这匿息符经过她无数次改良与加工,即便是出窍期的大能在这里也不会发现她的气息,玄鹤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玄鹤果然是来对付易和宗的吧? 燕沁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但是地上这位哭喊得撕心裂肺的女人是她家徒弟的娘亲,虽然对崽崽不怎么样,但是她还是好心苟在这里看一看,必要的时候…… 必要的时候,她只能给收个尸好好安葬一下了。 在这么多大佬手底下抢人,燕沁自觉没有这个本事。 “齐宗主,我们不过是向你要个人,你怎的还这般推辞?”站在陌温诺身边的那个男子笑道:“这女子本是我本家表弟带回来的人,几年前从金家偷偷跑了出来,我们带她回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金长老,若是今天来的是陌宗主,将人交出去我绝无二话,可您二位不论青红皂白上来便抢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那中年人道:“更何况阿贤是我侧室,给我生养了两个儿子,你们说带走就带走,这是不将我齐疏风放在眼里!” “我们宗主他尚在闭关之中,这次本来也是他的意思。”陌温诺不耐烦道:“这女人本就是我们北敖宗的人,因为与有妇之夫私通才被宗主发落赶出去,如今我们带回去有何不可?” 齐疏风脸色明明暗暗十分好看,半晌垂头问地上名叫阿贤的女子,“阿贤,她说的可是真的?” “宗主别听她胡说!”阿贤跪在地上扒住他的大腿,哭喊道:“阿贤才不是她说的那样的人!我从未做过私通这种事情!” 陌温诺冷笑道:“凌阮贤,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当初你抢走我未婚夫让他丢了性命,甚至与马夫苟合生了个杂种,如今却攀上别的男人不惜做妾,你可真是好本事!” 凌阮贤眼底一暗,嗫嚅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陌温诺冷笑道:“我和你师姐妹数百年还能将你认错不成?你后背肩胛骨处是不是有个五瓣花的红色胎记?你心口处肯定还留着当初被宗主废去修为的黑色戒痕吧?这些想必齐宗主知道的要比我清楚。” 凌阮贤脸色骤变,仓惶地抬头看向齐疏风。 齐疏风脸色铁青,显然陌温诺说的丝毫不差,一脚踹开凌阮贤,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荡妇!” 凌阮贤被他一脚踢到了下巴,嘴里的血溢出来,染污了那张娇美的脸,然而她的眼睛却亮得骇人,隐隐透出一股惊人的疯狂来。 “齐疏风!你睡了那么多女人还有脸说我荡妇!”她怒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齐疏风气得手都在抖,“住口!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枉为人母!” “呵……呵呵呵……”凌阮贤笑得低哑而疯狂,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恨恨的目光转向了陌温诺,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陌温诺,我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 陌温诺冷笑道:“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可从没有害过你。” “呵,那你可真高尚啊。”凌阮贤狞笑道:“当初我与师弟真心相爱,是你横刀夺爱,知道师弟一心敬慕陌宗主,便让陌上川那个糊涂宗主为你们赐婚!分明是师弟他放不下去我一直来找我,你却说是我在勾引他!让宗主废掉我几百年的修为,设计让马夫奸污我,让我不得不带着身孕孤身躲到秋渭洲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下个野种!” “我如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凌阮贤怒极反笑,声音嘶哑道:“陌温诺,像你这种贱人怎么还有脸继续活在这世上呢?” 陌温诺面无表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冷声道:“你倒是会一手颠倒黑白的好本事,可不管你怎么狡辩,都必须跟我们回北敖宗。” 凌阮贤似乎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透出一股了然,“呵,我当金博轩当初为何要出现在秋渭洲那种偏僻的地方,想来是你们对宗主” “休得胡说!”金子宁冷声打断了她,对齐疏风道:“齐宗主,事到如今,你还打算要保住这个女人吗?” 齐疏风厌恶地看了凌阮贤一眼,这个不久前还亲昵地称呼她为“阿贤”的男人,现在却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脏,道:“带走带走,这个荡妇不配待在我们易和宗,连同那两个野种也带走,谁知道这又是她与哪个马夫苟合生下的!” 凌阮贤瞳孔一震,转头看向齐疏风,良久才嘶哑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齐疏风你个蠢蛋!你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活该被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 “你什么意思!”齐疏风沉声道。 “哈哈哈哈哈……”凌阮贤笑得癫狂,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最后被陌温诺和金子宁身后的弟子捆绑住拖到了后面。 “既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金子宁微笑道:“我宗对易和宗遭遇到的不幸深表同情,接下来齐宗主还是专心救火吧。” 说完,一行人便飘然而去,徒留齐疏风等人被火势渐渐围困。 齐疏风愤怒地甩了甩袖子,“还愣着做什么,走!” “那宗主,这座山……”有弟子问道。 “山什么山?那个荡妇住过的山被烧光了才好!”齐疏风怒道。 “可两位小少爷还在山腰的大殿中。”有人插嘴道。 “什么少爷!两个野种罢了!”齐疏风冷哼了一声,率先离开了这座山头。 剩下的弟子面面相觑,最后也陆续离开,至于山腰的那两个少爷,估计是任凭死活了。 燕沁看完这么一场大戏只觉得五味陈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地方,大概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了…… “好看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惊得燕沁向前一跳站了起来。 玄鹤穿着一身鲜红的华服倚着树干,正笑意吟吟地瞧着她。 燕沁戒备地望着他,干笑道:“你……看的见我?” 玄鹤挑了挑眉,“你那些乱七八糟地符纸也就能忽悠一下方才那几个瞎子。” 燕沁:“我可去您的吧。” 玄鹤笑道:“燕姐姐,一天之内遇到两次,我们可真有缘分。” “当不起您这声姐姐。”燕沁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牙酸道:“咱们还是当没见过的好。” “别急着走啊。”玄鹤抬起腿一脚踩住了对面的树干,长腿横在了她面前,意味深长道:“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就没有事了呢。” “我有事,急得很。”燕沁看着周围逐渐蔓延而上的火苗,“而且不想被烧死。” “有我在怎么会让你被烧死?”玄鹤皮笑肉不笑道:“死得未免也太舒服了些。” 燕沁后背一凉,皱眉道:“让开,我真有急事。” “怎么,急着去救那两个快要被烧死的小少爷吗?”玄鹤笑道:“你怎么还是这般爱管闲事?” 燕沁换了方向试图绕开那两棵树,没好气道:“你管我呢。” “我就是想管管你呢。”玄鹤道:“你可知陌温诺和金子宁为何一定要将那凌阮贤带走吗?” 燕沁翻了个白眼,看着再次挡在自己面前的玄鹤,道:“关我什么事?不想知道。” “我当年可是亲眼看到金博轩带走了凌阮贤,事情似乎也与你那小徒弟还有清华山有点关系呢。”玄鹤笑道:“你刚才可听到了?原来你那当做宝贝的小徒弟不过是那凌阮贤与马夫苟合生下的杂种啊。” 燕沁怒道:“闭嘴!他才不是!” “这可不是我说的。”玄鹤摊了摊手,“你瞧,不管是易和宗还是北敖宗的人,都觉得他是,这件事情就算说给全天下的人听,天下人都会觉得他是,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第一百一十六章 芥蒂 燕沁严肃道:“他是我们清华山第三代嫡传弟子,是我燕沁的大徒弟,没有人有资格这么说他,让开。” 她方才听着的时候并没有多么真切的感受,但是一听玄鹤这般直白地说出来,顿时便觉得无比地刺耳,甚至隐约有些暴躁。 玄鹤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啧,生气了呀?” 燕沁拍开他的手,冷声道:“魔主您来易和宗爱干什么干什么,我管不着,还请你也别管我们清华山的事情。” “若我偏要管呢?”玄鹤微笑道。 “当年你几乎要了玄独岸一条命,我们权且当还了当年的情谊,玄独岸也说不会再追究,若是你再对他或者清华山的人不利,我们不会再顾及旧情。”燕沁严肃正经道。 “好一个顾念旧情还了当年的情谊。”玄鹤冷冷地笑了,“你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燕沁见拿出清华山来也压不住他,便知道今天没这么容易脱身了,但是她还想着被困在山腰的那两个小少爷,还有至今未出现的许志,心下焦急,暗暗地捏住了袖子里的符纸。 玄鹤道:“你要与我动手?” “情非得已。”燕沁道:“你若不阻我,我便不动手。” “那还是动手吧。”玄鹤歪了歪头笑道:“燕姐姐你没听见齐疏风的意思吗,人家亲生儿子自己都不要了,你还偏偏多管什么闲事。” 燕沁干脆不说话,急急后退开始往外扔符,甚至抽出了黄大山送给她的长鞭子,攻势狠辣地朝着玄鹤袭去。 玄鹤自始至终躲避得都十分轻松,甚至还有闲空捏住她的鞭子问道:“这是黄宗主的法器吧?那老头竟舍得将这宝贝送给你。” “是啊,专门抽不听话的小孩。”燕沁已经抽过第一个不听话的小孩,第二个正在努力地抽当中。 孩子老是挡路没关系,多抽几鞭子就好了。 只是……这个孩子法力有点高深,她愣是没能抽到,甚至差点被反杀。 燕沁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所以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只求能够脱身,只可惜对手过于强大,走了不过百招,她便被自己的鞭子给捆了个结实。 燕沁:“……” 我恨。 燕沁淡定地抿了抿唇,看着面前负手而立的红衣男子,是的,这个熊孩子甚至没有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开,就单手将她打败了。 真是……奇耻大辱。 燕沁这几年的修炼不可谓不用功,她甚至都不睡懒觉也不带着小孩子们出去疯了,能闭关的时间全都在闭关,结果还是最后一个结丹的…… 现在还被玄鹤这个魔主吊打。 嗯,真的是十分骄傲和光荣了呢。 就在燕沁和玄鹤扯皮打架的时候,山腰处,一个正准备偷偷溜下山的某位大师兄无意间在路上捡到了两个两三岁的奶娃娃,其中一个脸都被烧毁了大半,另一个半边身子都烧得面目全非。 许志看着两个不吭声只愣愣地用大眼睛瞧自己的两个娃娃,狠狠地骂了一声,然后将两个奶娃娃抱了起来,飞快地跑下了山。 许志给两个小孩喂了几颗丹药,勉强吊住了两个小孩的命,半途便碰到了玄独岸和刀烨。 “师兄,你可碰到师姐了?方才给她传讯她也没有回应。”玄独岸问道。 “没啊,我不是让她待在烟霞城吗?”许志着急忙慌道:“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城里,她和阿川在一起吗?” “阿川?”刀烨皱眉道:“阿川也来了吗?” “嘶,师侄没同她一块儿……”许志蹙眉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师兄,这两个是?”刀烨看向他怀里的两个烧伤十分严重的小孩。 “这两个是易和宗宗主齐疏风的妾室生的两儿子,”许志义愤填膺地将自己听到的事情与二人说了一遍,愤愤道:“那厮竟然就这么草率地不要自己的亲生儿子了!简直是个乌龟王八蛋!” 刀烨:“……” 玄独岸一言难尽地看着许志,许志歪了歪头,“怎么,我还骂错了不成?” “错倒是没错……”玄独岸干笑了两声,心道就是那乌龟王八蛋正儿八经的亲儿子就走在师兄你边上呢。 “的确不是个东西。”刀烨看了看许志怀里的两个小孩,然后又嫌弃地转开了眼睛,“师兄要将这两个孩子带回清华山吗?” “只能带回清华山了,这模样恐怕寻常的人家也不愿意收养。”许志叹了口气道:“又捡回孩子去了。” 玄独岸的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小孩身上,微笑道:“不过现在天气热,他们烧伤严重,清华山离易和宗又路途遥远,这俩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也是……”许志忧心忡忡地看了看那俩孩子,“先带着吧,不过得先把你们师姐找到。” “这样吧师兄,我和小刀子帮忙带着两个孩子,你再去找找师姐。”玄独岸提议道。 “也好,现在火势太大了,你们先离开易和宗再说,去烟霞城等我们。”许志将两个孩子递给他们,道:“如果可以最好找个大夫给他们看看。” “师兄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玄独岸微笑道。 刀烨闻言看了他一眼。 许志不疑有他,将孩子交给自己的两个师弟之后便匆忙离开了,只剩下玄独岸和刀烨一人抱着个小娃娃,一个笑得意味深长,一个面无表情。 “你什么意思?”刀烨冷眼看着他。 “怎么,你难道真要让这两个孩子活着回到清华山?”玄独岸不解道。 刀烨蹙眉,“我犯不上跟两个孩子置气,更何况齐疏风那么多私生子庶生子,我难不成还一个个全都杀了不成?” “这不一样,你想啊,等回了清华山,你和这两个小丑八怪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恶心地听他们喊你师叔甚至师父,见他们一面听他们喊一声都会想起易和宗,想起你娘和你那个无良的爹” “到时候你肯定恨不得杀了他们。”玄独岸微笑道:“你可不是那么无私圣德的人。” 刀烨的眉毛已经成了一团麻花,他垂头看着怀里烧了半张脸的小孩,冷声道:“可他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呵,保不齐以后知道了什么,在你想不到的地方坑你一把,就够你受的。”玄独岸冷酷无情道:“刀烨,说白了他们就是两个小杂种,即便是你容忍他们活了下来,他们也不会活得快乐的,倒不如当做个善事替他们了结这条贱命。” 刀烨抬起眼来平静地看着玄独岸,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温声道:“他们不是杂种,命也不贱,以后在清华山会生活得很快乐。” 玄独岸目光一顿,眼底的阴暗和狠戾渐渐退去,瞪了他一眼道:“你简直就是师姐说的圣父,呵,圣光普照。” “不至于。”刀烨嘴角一抽,收回手来,“你……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玄独岸抿了抿唇,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独岸。”刀烨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 玄独岸眼神惊悚地看着他,因为抱着孩子而没办法使劲搓搓浮出来的鸡皮疙瘩,整个人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扭曲。 “你很重要,不管是对师父师兄和师姐,还是对于我,还有师侄们……都是很重要的人。”刀烨严肃地看着他,目光却是十分地沉静温和,“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是你十三岁之后都与我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我不想你再囿于过往,现在都不肯放过自己。” 玄独岸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干巴巴地笑了笑,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他娘的多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刀烨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是是是,我知道了。”玄独岸抱着怀里的小孩快步追上他,凑到他旁边道:“我知道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也知道你很关心我很在乎我,当然如果你能叫我阿玄而不是独岸这种肉麻兮兮的名字就更好了。” 刀烨凌厉的眼刀甩过来,冷声道:“你长了这张嘴是全用来放屁的吗?” 玄独岸笑道:“哟,少爷,怎么说脏话了?太不文雅了。” 刀烨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怀里的孩子忽然抓住他的袖子轻轻地扯了扯。 刀烨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向他。 “疼……”小孩的喉咙大概是被烟熏得有些狠了,声音听起来嘶哑难听,仿佛有棉絮堵在里面。 刀烨冷冷道:“忍着。” 小孩害怕地缩了缩肩膀,窝在他的怀里不敢再动弹,也不敢喊疼了。 然而玄独岸怀里的小孩却毫不胆怯地哭嚎了起来。 大约是不久前许志喂的那几颗丹药起了作用,竟然都有力气哭了。 玄独岸恶劣地冲他呲了呲牙,语气凶狠道:“再哭就把你和你兄弟都吃掉!” 小孩吓得打了个哭嗝,然后哭得更凶了。 玄独岸:“……” 刀烨闻声皱起眉,对他道:“你别吓唬他,哄一哄。” 玄独岸抱着小孩手足无措,那哭声简直是在钻耳朵,他恨不得将怀里的小东西扔出去,不耐烦道:“怎么哄?” 刀烨停下来,“就像哄阿云和阿川一样。” 玄独岸瞪眼道:“我又没哄过他俩,他俩都不太搭理我。” 刀烨嘴角抽了抽,将他怀里的孩子抱过来晃了晃,又拍了拍后背,道:“就像这样” “哇!”小孩哭得声音更响亮了。 刀烨: 玄独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指着他道:“你倒是哄啊。” 刀烨眯起眼睛来凉凉地看向他,“你是要打架吗?” “在哪儿打?”玄独岸笑得直不起腰来,刀烨目光一敛抬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他踹得一个趔趄。 玄独岸险些趴到地上,恼羞成怒地转过身来,“刀烨,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于是,在漫天火光里,抱着奶娃娃的两个青年打闹成一团,大约是劫后余生的放松,又或者是斩断过往放过自己的释然,许多芥蒂似乎也在悄然消失。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狭路相逢 对于狭路相逢这个词燕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下面接下来的“勇者胜”,然而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燕沁想还是赶紧跑比较合适。 可惜对面抱着俩娃娃的青年显然不这么想。 玄独岸冷冷地盯着玄鹤,道:“放开师姐。” “啧。”玄鹤拧了拧脖子,皮笑肉不笑道:“师姐?叫得可真亲近。” 刀烨一把拽住玄独岸,使劲向后一扯,向前一步道:“玄鹤,你先把师姐放了。” 玄鹤转头看向燕沁,笑道:“你们清华山就是这么教他们的?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口吻还真是令人讨厌啊。” 燕沁嘴角抽了抽,“他们只是着急,毕竟你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玄鹤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燕沁看着自家两个师弟怀里的小孩,正要问一问,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凭空出现,震耳欲聋: “呔!放开我师妹!” 燕沁:“……” 许志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浑身看上去灰扑扑的,头发还烧焦了一小截,一只手还拎小鸡崽一样拎了个干瘦干瘦的孩子,造型十分诡异奇葩。 玄鹤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皱眉道:“又是哪里来的杂种?”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句人话?你他娘的才杂种呢!”许志气冲冲地就要撸袖子打人,刀烨和玄独岸一齐拉住他,顺便接过了他手上拎着的那个小孩。 刀烨试了试小孩的脉,低声道玄独岸道:“还活着。” 玄独岸挑了挑眉,掏出来颗丹药塞到小孩嘴里,“师兄老是捡小孩,活像个人贩子。” 许志正忙着生气没听见两个人的话,指着玄鹤道:“狗贼赶紧将我师妹放了!” 刀烨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师兄,他是玄鹤。” “玄鹤!”许志惊讶地看向对面,“怎么长成这副模样了?小时候看着挺老实忠厚的一个小孩……” 燕沁:“……” 求求您可闭嘴吧!我还想活得稍微长一点呢! 还有您老人家是怎么看出玄鹤这厮小时候是老实忠厚这一款的! 分明是个混世魔王! 玄鹤冷哼了一声,将胳膊搭在燕沁的肩膀上,“是这样,我想请燕沁姐姐跟着我去玩几天,到时候我就将人全须全尾地送回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许志大声道:“我师妹这么娇羞可人花容月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清华山最美一枝花,怎么能跟着你这种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陌生男人出去玩!” 燕沁一脸感动地看着许志,真诚道:“师兄你真的过奖了。” 许志摆摆手,“夸张手法,师妹你千万别当真。” 燕沁:“……” 玄鹤十分给面地点了点头,“我觉得说得很对,一点都不夸张。” 燕沁幽幽道:“那我还真是得谢谢你啊。” 玄鹤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宝贝儿别跟我客气。” 燕沁一脸吃土的表情目视前方。 许志一脸见鬼的表情,结巴道:“放放手,那脸不能捏。” “嗯?”玄鹤疑惑地看向他,“有什么说法?” “男女授受不亲!”许志道:“我师妹她可名花有主了!” 玄鹤挑眉道:“哦?是这样吗?” 燕沁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是的,我是一名已婚小寡妇。” 玄鹤:“……” 许志玄独岸刀烨三人:“……” “寡妇?” “我家那口子走得早。”燕沁一脸心痛道:“留我们孤儿寡母艰难过活,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了还很久才露一面。” “卧槽师妹你快住嘴!”许志惊悚地看着她,“编故事就编故事你编什么鬼故事。” 燕沁抽了抽鼻子,“那个死鬼真的好几年才露个面。” 真死鬼陌小白:阿嚏! “寡妇我也不介意。”玄鹤微笑,“带孩子也无所谓。” 燕沁嘶了一声,平心静气道:“我介意。” 按道理这种时候接下来就可以直接动手了,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这般狗血又带感,燕沁看着包围上来的易和宗弟子和带头的齐疏风时,心里连骂娘的话都快想不出新鲜的了。 燕沁:“……” 行了,好不容易以为这次能消停一点,结果一出整的比一出热闹。 “何方宵小敢趁乱闯我易和宗!”齐疏风中气十足一吼,震得众人耳朵一麻。 不管齐疏风这修为是丹药灵石堆砌还是自己努力修炼出来的,等级明晃晃的在这里摆着,在场的除了玄鹤之外都有些受不住这股威压,燕沁喉头一甜,险险将那口老血压下。 齐疏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刀烨身上,怒道:“齐烨,还不给我滚过来!” 刀烨站在原地没有动,玄独岸抱着个小孩冷冷地盯着齐疏风。 齐疏风的目光落在烧得面目全非的两个小孩身上,不屑一笑,“呵,那两个可不是你弟弟,还不赶紧扔掉。” 刀烨平静道:“如果是早就扔了。” 齐疏风:“……” “你身为易和宗的少主同这群低等人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给我留下来!”齐疏风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点修为,若是留在易和宗早就破丹成婴跻身一流高手!而不是留在那种无名小派里默默无闻!” 刀烨淡淡道:“我早就与易和宗没有任何瓜葛了,与齐宗主也没有任何关系。” 齐疏风指着他,“你这个不孝子!混账东西!” “齐宗主。”燕沁虽然被捆着,但是依旧阻止不了她蠢蠢欲动的嘴炮,她挂上标准的微笑,语速极快道:“不知道您为何指着我师弟大骂,我师弟自十一岁便入我宗门,家师遇到他时,他身无分文衣衫褴褛,称无父无母一孤儿,自愿入我宗门,入宗以来尊师重道,尊重师兄师姐,关心师弟师侄,平时勤加修炼孜孜不倦,清华山方圆千里都知清华刀烨,却不知宗主这不孝从何谈起?这默默无闻又从何谈起?” 齐疏风皱眉,“何处的小卒子也敢在此胡诌!” “没胡诌。”燕沁微笑道:“不才在下清华燕沁,我家阿烨的师姐。” “放肆!宗主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齐疏风身后一个少女怒道。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我正代表清华山与贵宗交涉呢,这位……嗯道友,不知你越过你家宗主插嘴又是几个意思?” 不等那少女回话,许志立马道:“还能什么意思,嫌弃她家宗主磨叽呗。” 那少女被说得面红耳赤,平日在大宗门里养的哪里会像许志和燕沁一样没脸没皮,顿时气得只会跺脚辩驳:“我没有。” “退下!”齐疏风低喝了一声,那少女委屈地喊了一声爹,才恨恨退下。 齐疏风道:“齐烨,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回来还是易和宗的少主,这易和宗早晚都是你的,你若是不回来,我便当从未有过你这个儿子!” 刀烨坦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齐疏风身后一群不知道是谁生的庶子庶女一脸愤愤,还有一众面色各异的易和宗弟子,竟是没感到丝毫伤心,反而感到一丝解脱和释然。 “我自幼无父无母,”刀烨退后一步与许志等人站在一起,神色平静道:“十一岁被师父捡回清华山至今,姓刀名烨,与易和宗没有任何关系。齐宗主怕是认错人了。” “好!很好!”齐疏风气急败坏吼道:“今日你们谁都别想出这清华山!” 话音刚落,易和宗众弟子一拥而上,不管是抱着什么目的,都是想要置刀烨于死地。 然而即便刀烨仅仅是金丹期,依旧表现十分出色,旁人几乎进不了身,这还是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的情况下。 燕沁看得着急,想让玄鹤放开自己,然而玄鹤老神在在,丝毫没有掺和进战局的打算。 玄独岸刀烨还有许志都在苦战,她却被玄鹤拎着远离了战圈,而齐疏风似乎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是默许容忍。 玄鹤与齐疏风定然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说不定这些人便是玄鹤叫来的。 燕沁怒道:“你设计我们!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引刀烨现身对不对?” 玄鹤耸了耸肩膀,笑道:“谁知道呢?” 燕沁神色失望地看着他,道:“我当你真的与其他人不一样,便是入了魔道也定然保持着最后一点良善,谁知你竟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玄鹤,你真的是” 燕沁定定地看着他,拖长了声音,然后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慢条斯理道:“挑了个好地方。” 话音刚落,那鞭子便自己散落开,燕沁一把抓住鞭子,整个人迅速消失在了玄鹤眼前,瞬息之后再出现便是在站圈的正上方。 一片看着就很贵很贵的符咒顺风散开,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空气之中,眨眼间燕沁落地,她高举右手就像是在拉着一根无形的长绳,然后用足了力气狠狠地将拳头掼在了地上,清华山几人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而这一切几乎是在瞬息之间便全部完成,众人包括许志玄独岸刀烨等都没有反应过来。 齐疏风正要追,忽然脸色骤变,大喝一声道:“都退后!” 第一百一十八章幻象 然而为时已晚。 不知何时出现的金色符咒宛如幽魂一样贴附到众人身上,几乎是贴上的瞬间便爆裂开来,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这个符咒简直与施咒者一样流氓。 燕沁大流氓此时双膝跪地,抱着自己的右手捂在肚子上疼得嗷嗷直叫唤,“痛痛痛死我了靠!” 许志围着她团团转,急道:“你不要命了,师父不是禁止你学这个法术吗?” “师父还禁止你学十方灭阵呢你不也偷偷学了!”燕沁道:“啊啊啊疼死了!” 刀烨玄独岸:“……” 这对话为什么总是有股微妙的熟悉感呢? 燕沁这次带他们到达的地方有些偏僻,一时之间几个人也没弄明白到底是身处何方,只是带着两个烧伤的孩子还有一个一直在昏迷的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管是在哪里都是极为惹眼的存在。 燕沁跪在地上许久才满头冷汗地抬起头,气虚道:“这里是哪儿?” 正在给刀烨疗伤的玄独岸沉声道:“我们可能到了易和宗的禁地。” “禁地?”燕沁环顾四周,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像极了戈壁滩,她可是记得易和宗是处于层层山脉之中,而且正值夏天枝叶繁茂,怎么会有这么广阔的一片戈壁滩呢? “易和宗这处禁地是隐藏在一个幻境之中,范围极广,便是齐疏风来了也不太容易脱身。”刀烨道。 燕沁抽了抽嘴角,“那我还真是好运气。” “不过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藏身此处,确实是运气好。”玄独岸笑道:“师姐你快休息一下吧。” 燕沁咬了咬舌头,然后站起身来,牙疼道:“你说是不是我方才耳朵出了问题,怎么齐疏风口口声声喊咱家小刀子儿子呢?” 玄独岸一噎,看了刀烨一眼,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刀烨睁开眼看了燕沁一眼,然后又老神在在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我拒绝回答的模样。 燕沁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胳膊看着他。 半晌,刀烨受不住睁开眼睛,低声道:“你们也没问过……” “哦,没问过。”燕沁点点头,微笑着拧住了他的耳朵,“那你急吼吼地离山出走这件事情我是不是得好好问问?” “师姐你轻点。”玄独岸在一旁道:“小心给拧坏了。” 燕沁瞪了他一眼,“还有你!他走你就跟着走,还真是形影不离啊!” 玄独岸引火烧身,乖乖闭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 “师姐,疼。”刀烨扯了扯她的袖子,冲她慢慢眨了眨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 燕沁:“……” 臭不要脸,这么大了还学小孩卖萌。 燕沁翻了个白眼松开手,“等回去再收拾你们!” 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志这个时候忽然出声道:“师妹,你们快过来看。” 几个人走到他旁边,就发现许志捡回来的那个小孩正一点点地变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成年女子的身量,原本穿在身上过大的衣服也变得合身了起来。 燕沁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问道:“师兄你是从哪里捡到她的?” “路边的草丛,我当时以为她已经死了,结果她忽然抓住了我的脚腕。”许志道:“我当时瞧着她和慕云小时候有点像,心一软就捡回来了。” 燕沁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名女子,忽然变了脸色,“师兄,是华簌簌!” “华簌簌?华簌簌是谁?”许志一脸迷茫问道。 “簌簌城的魔主,差点要了我和崽崽命的那个女人!”燕沁提醒道:“想起来了吗?” 许志咽了咽口水,“我捡回个魔修来做什么?” “鬼知道你捡回个魔修来做什么!”燕沁看着地上华簌簌有转醒的趋势,道:“此人十分危险,等她醒来还不知道会干什么事情。” “不如我们”许志拧眉沉思道:“将她拖到河边沉了?” “河边?哪里来的河?”燕沁疑惑道。 许志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道宽阔的河流,“在那儿,刚出现的。” 这条河流出现地极其突兀,燕沁皱眉道:“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知道,我刚刚想要是有一条河就好了,然后抬眼就看到了。”许志道。 “不管了,先将人捆起来再说。”燕沁拿出鞭子将人捆了个结实,然后就看玄独岸和刀烨正震惊地看着她身后,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又怎么了?” “师姐,清华山。”玄独岸指向她身后。 燕沁转头,便看见清华山还有山下的村子赫然出现在几百米远的地方,甚至能看清里面的人。 “清华山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刀烨蹙眉道:“一定是这地方有什么古怪。” 燕沁道:“莫非想什么便会出现什么?” “应当是。”玄独岸道:“方才我在想清华山。” “咦,那是什么?”许志指着远处疑惑道:“那里的建筑好奇怪。” 燕沁慢慢地抬起头,就看到远处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久远地让她恍若隔世。 “那四个轮子的车是何种法器?”刀烨道:“为何从未见到过?” “这是谁想到的?”玄独岸疑惑道:“这景象真是从未见到过。” “许是小孩子瞎想的。”燕沁指了指那对小少爷,道:“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和大人不一样。” 刀烨等人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注意力又转移到怎么从这个地方离开,而燕沁又看了那高楼大厦许久,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记得这般清晰。 她自嘲一笑,忽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师妹,别难过。” “我没难过。”燕沁摇摇头,看向许志,就见他凑过来低声道:“这就是你跟我讲过的高楼和四轮车子吧?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燕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那时候那么小,竟然还记得?” “当然。”许志骄傲道:“小时候你老给我讲故事,那些故事我可都记得呢。” 燕沁叹了口气道:“反正再也回不去了,再想也没什么意思。” 许志咧嘴一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去,别灰心丧气啊。” 燕沁摇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去和他们商量如何离开了。 现如今的生活她已经十分满足了,与其沉湎与过往,倒不如看看未来。 三个月后。 十方灵岛。 陌上川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和尚。 “可以了?”明尘问道。 陌上川点点头。 “所以你要去找你那师父了?”明尘又问。 陌上川微微蹙起眉,似乎是有些苦恼。 “元神一分为二对元神损伤极大,我劝你还是再闭关几年稳固一下。”明尘老神在在道。 “师父她很生气。”陌上川微微眯起了眼睛,“为何元神一分为二连脑子都不好使了?” 一个傻乎乎地跑回清华山,愣头愣脑地就表明心意,一个更过分,将燕沁直接困住图谋不轨…… 陌上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一想到当时燕沁的脸色就想将自己的分身给捏死。 对于这个烂摊子,他表示不是很想接。 可是他又十分迫切地想回到燕沁身边,这么些年不曾见面 “看来你去意已决。”明尘笑道:“陌施主,此去珍重。” 陌上川起身道:“我会帮你留意梵泠的消息。” “多谢施主。”明尘微笑道。 陌上川顿了顿,又道:“和尚,等找到了梵泠就还俗吧。” 明尘一愣。 “当了几百年假和尚还没当够?” 明尘释然一笑,“梵泠他……” 陌上川只是笑着看向他,一副了然的模样。 明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我都是苦海之中的人,罢了罢了。” 陌上川挥了挥手,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半个月后。 燕沁看着周围仅剩的半米的空间,欲哭无泪道:“又是谁在瞎想!” 毁了半张脸的小少爷弱弱地举起手,小声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燕沁无奈地抹了一把脸,身后的华簌簌怒道:“别退了,你都踩到我的脚了。” 燕沁暴躁地转过头恶狠狠道:“闭嘴!” 被鞭子捆得结结实实的华簌簌愤愤地瞪了她一眼,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另一边,玄独岸刀烨还有许志已经挤成了一团,许志嚎道:“师妹!再这样下去肯定不成啊!不是被挤死就是被憋死,快想想办法!” “我正在想!”燕沁吼道。 刀烨和玄独岸面对面快要贴在一起,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快憋出双下巴来,许志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窝在一个椅子里,因为一根腿被卡在缝隙而动弹不得。 燕沁幽幽道:“都想了这么多东西,连天上都快被塞满了,谁要是再瞎想我就直接弄死他!” “嘤”一道极其细小的声音突兀地出现。 燕沁怒道:“又是哪个嘤嘤怪!” “嘤” 燕沁啧了一声,疑惑道:“这语气怎么这么像媚娘?” 她话音刚落,一根细小的透明的叶子尖就点了点她的手腕,里面延伸着的淡金色脉络无比的眼熟。 “媚娘?”燕沁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嘤”小叶子点了点头,细声细气道:“燕沁,我们来救你了。” “你们?”燕沁疑惑道。 “对,我和尚易还有慕云。”小叶子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你徒弟。” 燕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所以,你们打算怎么救?” “你们捂住耳朵。” 话音刚落,一道刺耳的声音几乎要刺穿耳膜。 “嘤!” 燕沁给两个小孩耳朵贴上符纸,自己死命地捂住耳朵大声道:“嘤击长空啊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膈应 燕沁刚站稳,抬头便看到了陌上川。 她习惯性地冲他笑,喊道:“崽崽” 然后又忽然顿住,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事情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好在陌上川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温和地冲她一笑,“师父。” 燕沁点点头,然后转头去找许志和媚娘等人。 陌上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上面一道浅浅的红痕,好像一道红丝线融进了骨肉之中。 “是陌上川回清华山找的我们。”媚娘对燕沁低声道:“当时那脸色可吓人了。” 燕沁垂下眸子,“媚娘,你看看那两个小孩身上的烧伤能不能治好。” “啊?哦。”叶月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去给那对小少爷看伤去了。 燕沁不知道将凌阮贤的事情告诉陌上川对不对,但是她毕竟是他的生身母亲,他是有权利知道的。 一行人来到了烟霞城暂且歇下,几个月过去,易和宗那场火灾的影子几乎看不到了,烟霞城很快便恢复了繁华城池的模样,络绎不绝的车马又占满了街道。 燕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陌上川房间的门。 等了一会,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了陌上川那张清俊的脸。 他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惫,眼底隐隐有些发青,下巴上还有发青的胡茬,燕沁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燕沁问。 “没事,只是一路上没来得及收拾。”陌上川笑了笑,侧身将她让了进去,“师父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燕沁总觉得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问道:“你身体恢复的如何?元神一分为二恐怕会于你根基有损。” “无妨。”陌上川给她倒了杯茶推给她,“平时多休息就好。” 燕沁接过茶抿了一口,目光在房间中扫了一圈,顿了顿才道:“我来是想跟你说件事。” 陌上川眸子微动,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说。” “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燕沁抿了抿唇道:“你当时年纪小可能不太记得了,我一开始是从个小村子找到你的,后来那个村子被鹤濑宗的玄之泽和北敖宗的金博轩屠灭,我一直以为你母亲当时也身陨了,本来想等你大一些再告诉你,但是……你十五岁之后就不在我身边,我也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陌上川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笑道:“师父,我早就不记得她了,无妨。” 燕沁有些艰难道:“阿川,我这次来易和宗探听到一些有关你母亲还有关于你的身世的一些事情,我想了一下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师父说便是。”陌上川道。 燕沁清了清嗓子,斟酌道:“有些事情听上去可能不是那么好接受,但是……” “没关系的师父,我不会放在心上。”陌上川的目光落在她紧蹙的眉头上,垂下眸子道:“我不会被这些事情影响。” 燕沁缓声道:“是这样,当年你母亲是北敖宗的弟子,与北敖宗的宗主还有陌温诺等人是师兄妹,后来因为一些……” 燕沁皱起眉,发现有些事情当着徒弟的面实在讲不出来,尤其是这些事情给了他一个不那么光彩的出身,单单是说出来她都觉得是对陌上川的侮辱。 “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你母亲怀着你来到了秋渭洲,然后在那个小村子生下了你。”燕沁道:“你母亲当年待你……不是很好,你的嗓子当年无法出声是因为被强酸灌过,然后又被人用灵药治了个半好留了一命。” 陌上川的神色看上去十分平静,眼眸中无悲无喜,仿佛燕沁说得是别人的事情。 “你母亲当年是因为与陌温诺的一些纠葛才被赶出了北敖宗,后来金博轩屠村的时候在小村子里发现她便将她送回了金家,而金博轩当年在崇义秘境被我和你师伯击杀,所以你母亲在金家这件事情一直没人知道。” 燕沁继续道:“后来你母亲逃出了金家,来到了易和宗,做了易和宗宗主的妾室,还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说到这里,陌上川终于有点反应,眼底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 燕沁停了一下,道:“就是方才那两个被毁了容的双胞胎。” 陌上川终于皱起了眉。 燕沁抿了一口茶,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我和你师伯准备将这两个孩子带回清华山。” 陌上川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师父做的决定,徒儿不会有异议。” 燕沁有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下巴,“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他们” “不介意。”陌上川打断了她的话,微笑道:“师父,你不用担心。” 燕沁缓缓地拧起了眉毛,面前的人总是给她一种无力感,就像……她已经被他彻底隔绝在他自己的世界之外了一样。 燕沁说不清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臆想,但隐约又十分自私的松了口气,笑道:“既然这样我便放心了,还有,你母亲凌阮贤她被北敖宗的人带走了,如果你想去找她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必。”陌上川又给她添了茶,垂眸道:“我早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燕沁有些踌躇不定地看着他。 “在我心里,师父才是我的家人。”他缓缓道。 燕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同时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或许当初是因为元神不全受损极大,所以才让徒弟鬼迷了心窍误入歧途,元神合二为一之后徒弟便想明白看开了…… 燕沁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就好。我还有事要找你师伯去商量,先走了。” “师父慢走。”陌上川起身,恭恭敬敬冲她行了一礼。 燕沁愣了一下,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有些匆忙地走出了房间。 陌上川缓缓地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消散。 “那个脸上毁了的孩子伤情比较严重,”叶月媚道:“他半张脸的筋脉和骨骼都变形了,以后恐怕就算是用美颜丹重塑也很难恢复了。”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脸上,面无表情道:“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情况也不太乐观,以后左半边身子的行动可能会不如正常人灵活。”叶月媚道。 燕沁抿了抿唇,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许志有些发愁地抓了一把头发,“要是我早去一会就好了。” “都是天意。”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和你没有关系。” 许志扯了扯嘴角,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一旁,低声对她道:“你是不是对这两个孩子的身世心有芥蒂?” 燕沁抿了抿唇,“没有。” “扯淡。”许志低声道:“这俩孩子和阿川一个亲娘,和小刀子一个亲爹,搁清华山上怎么想怎么膈应得慌……” “刀烨和陌上川都说不介意。”燕沁道。 “这他娘的才是纯扯淡,连我都觉得心里不舒服。”许志翻了个白眼,忽然蹙起眉道:“不是,师妹,你这什么表情?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 燕沁摇摇头,沉默着不说话。 许志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凑在她耳边道:“燕儿,你到底怎么了?” 燕沁转头扫了屋子里的人一眼,带着许志出了房间,俩人来到后院一处偏僻的地方才停下来。 燕沁蹲在地上,随手薅了一根稻草在地上画圈,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许志啧了一声,蹲在她对面戳了戳她的肩膀,“燕儿,说话。” 燕沁抬起头,叹了口气,又垂下头,幽幽道:“师兄,你说我……唉,我就觉得吧,我这个人有时候挺烦人的。” “还行吧。”许志挠挠头,“除了有时候脾气暴点蔫坏点,大多数时候还挺可爱的。” 燕沁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下倚在墙上,手里拿着那根草使劲戳着地面,“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和崽崽相处了,烦得很。” “嗯?咋了?你不是最疼阿川了吗?”许志不相信,道:“他小时候最黏你了,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也一直呆在你身边,怎么还不知道怎么相处了呢?” 燕沁使劲咬了咬后牙槽,道:“之前他说他喜欢我。” “卧槽!”许志一下子跳起来,吼道:“他说他喜欢” “你小点声!”燕沁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蹲下来,恨恨道:“不然你以为我干嘛用师父给的鞭子抽他?他犯点小错我至于这么罚他吗!” 许志咽了咽唾沫,“小兔崽子反天了!敢肖想我师妹,看我不去打死他!” “啧行了。”燕沁拉住他,“我差点把他给打死不是照样没管用?” 许志干瞪着眼瞪了她半晌,才道:“师妹,臭小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他敢!”燕沁咬了咬牙,忽然又想起之前那个吻,脸色有点发绿。 “那这是有点难办了。”许志头疼道:“混蛋玩意欺师灭祖啊。” 燕沁烦躁地皱了皱鼻子,将陌上川之前元神一分为二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关键是他这次回来之后正常了很多,也没什么越界的地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虽然觉得这样挺好,但有时候看他觉得挺瘆人的。” “哈?”许志不解地看向她,“怎么还瘆人呢?” 第一百二十章 诡异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燕沁愁道:“关键是我去找他说凌阮贤还有那对双胞胎的事情,他一副漠不关心的神情,就一个劲对我笑,笑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许志使劲搓了搓手,摸了摸下巴道:“这个事情吧,你得把自己代入到他的身份上去想。” “怎么说?”燕沁道。 “如果你从小被亲娘虐待,然后一个长得还不错,只比你大十几岁的男人救了你,收了你当徒弟。”许志摸着下巴道:“这个男人将你当成女儿宠,无微不至地照顾你,后来你长大了,男人还是与你十分亲密,疼着你宠着你,等你十几岁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搁你你动心不?” 燕沁面如土色地看着他。 许志继续道:“然后你因为一些小事负气离家出走八九年,回来发现男人又收了个漂亮乖巧的少女当徒弟,你怎么想?” 燕沁脸色变幻莫测,幽幽道:“我大概有点明白了。” 许志叹了口气,“我当时就劝过你,别对那小兔崽子那么好,做师父疼徒弟没错,但不是你那种宠法,瞧瞧,宠出事儿来了吧?” “我只是想让崽崽生活得好一些。”燕沁瘪了瘪嘴,“我怕如果将话说得太绝了……他会像玄鹤一样……” “唉,燕儿啊,你就是太糊涂了。”许志使劲戳了戳她的额头,“阿川能和玄鹤那小子一样吗?依我看啊,阿川要比玄鹤精明一百倍,他活得比玄鹤明白多了,不会钻牛角尖的。” “那现在怎么办?”燕沁将那稻草揪得稀巴烂,“我一想到现在这一大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头痛。” “徒弟这个熊样,玄鹤还在咱们身后步步紧逼,他和玄独岸的事情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刀烨是易和宗的少主,易和宗接下来肯定还要纠缠,还有凌阮贤和陌温诺那群北敖宗的人,那俩双胞胎怎么安排,华簌簌又该怎么处置……” 燕沁在那里蹲着碎碎念,头顶上几乎就顶着朵阴郁的乌云,甚至还飘点小雨。 许志抓了抓头发,“哎哟我的师妹啊!你怎么就这么能操心啊!” “不操心怎么办?这日子没法过了!”燕沁翻了个白眼,“再逼我我就不干了!” “哎哎哎,别介啊。”许志哭笑不得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你的话我可搞不了这些事情。” “哼。”燕沁耸了耸鼻子,瞪着他不说话。 “师妹别气馁!这世上还有咱们师兄妹二人联手搞不了的事情吗!别忘了咱们可是清华山雌雄双煞!”许志蹲在地上冲她张开胳膊,“来,师兄抱抱。” “呸,德行。”燕沁嫌弃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和他抱了抱,低声道:“咱们可是要将清华山发扬光大的。” “嗯,发扬光大进册子!”许志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家师妹这么厉害,肯定可以的!” “走了!”燕沁伸手将他拉起来,揉了揉手腕道:“老娘还就不信了,搞不定这么群毛孩子!” 许志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燕沁摸着下巴在想事情,压根就没注意这些小动作,或者说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会怎么样,她和许志从小一起长大,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这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这场景落在楼上某些人的眼里便很碍眼了。 陌上川站在窗边看着两人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然后还“拉拉扯扯”“搂搂抱抱”,即便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心底也十分地不舒服。 一旦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燕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黄大山,其次便是许志,然后是她自己,再往后便没有了。 陌上川修长的手指在窗台上点了点,然后神情冷漠地收回了目光,关上了窗户。 燕沁和叶月媚住一间房,叶月媚此时晒完太阳正懒洋洋地趴在窗户边拨楞她那颗大麦子苗徒弟,这么久也不见长出个新叶子来。 “要我说啊,你这就是没事找事,你徒弟不搭理不是挺好的吗?”叶月媚打了个哈欠道。 燕沁转着手里的茶杯,没个正形地将双腿交叠搁在桌子上,懒洋洋道:“我就是不明白现在小孩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你瞧着吧,这家伙肯定没完,指不定憋什么大招呢。” “诶,要我说啊,你徒弟如果一直死心眼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你会不会到最后心一软就答应他了啊?”叶月媚问道。 “不可能。”燕沁嗤笑道:“谁离了谁都能活下去,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再者说……” “说什么?”叶月媚从窗户台上蹦下来跳到桌子上,用大胖叶子戳了戳她的手腕,“你家那个死鬼?” 燕沁垂眸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有还不如没有,我这就是被坑了。” “怎么,你不喜欢小白吗?”叶月媚疑惑道。 “喜欢是有点喜欢的。”燕沁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痕,“但要说是很喜欢那就是在扯淡了。” 坦白说她对小白知之甚少,算起来真正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而且还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燕沁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反正现在还没个鬼影子。” “哎呀,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最令人烦恼了。”叶月媚打了个哈欠,“我还是养我的大麦子去了。” 燕沁颇有些郁闷地拍了一下她的叶子,仰起头靠在椅子上,目光虚浮地盯着天花板神游。 小白崽崽小白崽崽崽崽……崽崽…… 想了一下午都没想出个所以然的燕沁索性不想了,到了饭点晃晃悠悠地准备去大堂里吃饭,路过陌上川门口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房门紧闭没有动静。 她犹豫了三秒钟,最后还是没有叫他,自己踩着楼梯下去吃饭了。 陌上川打开门,目光落在她清瘦侧脸,微微抿了抿唇。 下来吃饭的只有许志燕沁还有最后到的陌上川,其他人都留在自己房间没有出来。 燕沁闷头扒饭不说话,许志问了陌上川几句身体的状况也沉默下来快速地吃饭,燕沁才吃到一半许志就一抹嘴笑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燕沁抬起头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许志道:“你和师侄一定有很多话要聊。”说完便嘿嘿笑着就麻溜地转身上楼回房,动作一气呵成。 燕沁觉得扒了一口饭抬头看了陌上川一眼,便见他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米饭和青菜。 燕沁忍不住皱眉,“多吃点肉。” 从小不爱吃饭更不爱吃肉,燕沁对他挑食这件事情可谓是深恶痛绝,生怕他长不高,在饭桌上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话说完燕沁就觉得有些后悔,人都长得这么高了,爱吃不吃。 “嗯。”陌上川听话地夹了块肉,然后慢条斯理地吃掉。 燕沁垂下眸子,继续沉默地吃饭。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燕沁吃完最后一口米饭慢吞吞地擦了擦嘴,低声道:“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陌上川没有出声,燕沁抬起头来,便与他带着些许冷意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燕沁从来没有想过会对着自己的宝贝徒弟有无话可说的尴尬时刻。 她干咳了一声,准备站起身来离开,陌上川忽然出声叫住她,“师父。” “啊。”燕沁抬起头来,干巴巴的笑了笑,“什么事?” 陌上川抿了抿唇,“能和我出去走走吗?” “啊?”燕沁觉得今天晚上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也可能是因为被关了三个月反应有点迟缓,神情十分地茫然。 陌上川嘴角上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重复了一遍道:“出去走走?” “好。” 燕沁一方面觉得这样不咸不淡地跟自己徒弟相处着实有些尴尬,另一方面却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鉴于之前那个分裂的元神说的话真实性有待考量,她觉得还是问问现在的陌上川比较靠谱。 问问这些年他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烟霞城依旧热闹非凡,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燕沁几次想开口说话都没能鼓足勇气,最后有些垂头丧气地走着,在心里唾弃自己。 不应当,她不应当这么怂了吧唧的。 “师父” “我想” 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愣住。 “师父先说。”陌上川淡淡地笑了笑。 燕沁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你先说吧。” “对不起。”陌上川平静道:“之前我的所作所为给师父带来了很多困扰,我向师父道歉。” “没事,你想明白了就好。”燕沁欣慰地笑道:“谁都有个糊涂的时候嘛。” 陌上川的嘴角勉强上扬了一下,“嗯。” 燕沁:“……” 卧槽。 为什么会有种突如其来的心塞感? 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自己莫名地有点对不起自己徒弟?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紧张 “你这些年都去过什么地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尴尬,燕沁决定另起一个话题。 “去过鸿影洲南沧洲,也去过无定和雪青,不过最常待的是十方灵岛。”陌上川道。 “你当初……”燕沁顿了顿,转头看向他,“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陌上川看着她没说话。 他身后的背景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嘈杂的集市,然而燕沁却觉得他整个人都突然沉静了下来。 她甚至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为什么呢? 是因为她不肯解开以命续命的咒术?还是因为觉得她这个师父对他的管束太过严厉苛刻?抑或者少年心性就想出去闯荡一番? 燕沁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却在听见他的答案时表情瞬间空白。 她听见他说:“心悦之人不惜舍命相护,无德承其心意,无能护其安危。” 燕沁张了张嘴,然后发现自己挑起了另一个要命的问题。 她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觉到生气或者愤怒,反而感到几分心酸和心疼,这有点……不太对劲。 陌上川的表情看上去波澜不惊,只是微微收敛起目光,微笑道:“师父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燕沁发不出火,却又七上八下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只能不咸不淡地摇摇头,闷头向前走。 陌上川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八年未见,现在已经快要九年,之前燕沁接触到的是他一半的元神,虽说不太正常但是好歹能让她找到当年师徒之间的亲近感,可现在的陌上川却给她一种浓烈的陌生感和疏离感。 这让她有时候甚至会从师父这个角色中抽离出来去审视他……这样是有些不对劲的。 “崽崽。”她停下来,努力让自己扯出一个微笑,但是她打赌这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真的要这样吗?” 陌上川沉默地看着她良久,忽而温柔一笑,“师父不愿,那便算了。” 燕沁望着他,忽然有点想哭。 陌上川上前走了几步,在她面前站定,伸出胳膊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师父,没事的。” 如果你想,我会永远是你徒弟,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燕沁鼻子一酸,低声道:“崽崽,对不起。” “师父有什么好道歉的。”陌上川失笑道:“是我之前太胡闹了。” 燕沁抬起头来看他,“你还知道是胡闹。” 陌上川展颜一笑,退后一步行礼道:“徒儿在这里给师父赔不是了。” 燕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拉起他瞪眼道:“算了,师父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陌上川见她终于舒展开皱着的眉,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师徒二人终于达成了共识,燕沁心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瞬间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事情了。 只要她家宝贝徒弟没问题,她瞬间就重拾了信心。 而陌上川也如同他作出的承诺,不管是所作所为还是看向燕沁的眼神,都是徒弟对待师父的尊敬和亲近,而无之前那般疏离抑或是之前的露骨放肆。 燕沁满意了,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对待徒弟终于可以该关心就关心,该骂就骂。 只是…… 燕沁努力去忽略心底的怪异感,积极地开始准备回程的事情。 “人数太多,一起回去太过招摇,咱们分批回去。”燕沁道。 “我带着慕云还有两个小孩一起回去。”许志道。 “师父,还有华簌簌。”慕云微笑着朝华簌簌看了一眼。 华簌簌恨恨地看着慕云,但是却没有反驳,只是沉默着,一副任凭你们发落的模样。 “那就让媚娘和你们一起吧,顺带着能多照顾这两个孩子。”燕沁道。 叶月媚点点头,“没问题。” “那剩下的人一起离开。”燕沁的目光扫了一圈道:“咦,尚易呢?” “尚易说要回一趟妖族。”刀烨道。 “要不要找个人陪他一起?”燕沁问。 “不必,他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刀烨道:“而且妖族之地不太欢迎人类修士。” 燕沁点点头,“既如此,你们便出发吧。” 许志带着两个小孩华簌簌还有慕云叶月媚先行,燕沁则带着刀烨玄独岸还有陌上川留在烟霞城吸引易和宗众人的视线。 “易和宗作为十三洲排名第三的宗门,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我们离开。”燕沁道:“若非这次大范围失火他们腾不出手来管我们,这次我们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过少宗主在我们这里”燕沁看了一眼刀烨,问道:“小刀子,你真决定好了?” “师姐,我在清华山待了近二十年,难道还不能说明吗?”刀烨道。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师姐不管怎样都会将你带回去。” 几人又商量了几句,刀烨和玄独岸便回了房间,陌上川却留了下来。 “阿川,不回房休息吗?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事情。”燕沁道。 “师父,你看起来很担心。”陌上川道:“你觉得易和宗有诈?” “我总觉得这次太过容易了。”燕沁蹙眉道:“越想越不对,之前我带着那么多人从齐疏风还有玄鹤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玄鹤的修为已经深不可测,而齐疏风身为一宗之主,便是这些年沉溺女色不勤修炼,也断没有放着一群金丹期修士离开的可能。” 其实这件事情陌上川也觉得奇怪,齐疏风的实力他知道,以燕沁现在的水准能保住自己一条命已经是天道青睐,更何况七八个人一起逃脱。 “除非……有比留下传承人更重要更能危及易和宗的事情。”燕沁思量道:“而且必定和玄鹤有关。” “师父,多思无益。”陌上川笑了笑,“也许是师父运气好。” “也许是吧。”燕沁想得脑袋疼,心底总是有股隐隐的不安,但这不安似乎也不是那么迫切,便决定暂且先将这件事情放下再说。 入夜,燕沁久违地进了梦境之中。 当她看到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心底却隐隐有些发虚,却不知道这心虚来自何处。 “阿沁。”小白转过身,冲她伸出手来。 燕沁没有回应,而是与他遥遥相望,注视了对方良久,才缓声道:“小白,对不起。” 小白微微眯起了眼睛,笑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在一起。”燕沁平静道。 小白眼底似乎有一丝惊讶,“可是你有了别的心仪之人?” 燕沁脑海中忽然闪过自家徒弟的影子,暗道,心仪之人没有,倒是有个心仪我的人。 “没有。”燕沁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小白。” 小白慢慢走向她,伸出手轻轻地将她脸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声音低沉而温柔,“阿沁。” “我想听真话。”小白道。 燕沁微微蹙眉看向他,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面前这人都十分满足她的择偶标准,甚至远远超过,可惜…… “我不知道。”燕沁拂开了他的手,看向别处道:“你也知道,我在清华宗有许多事情,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想这些事情。” 小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也好。”小白的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抿了抿唇,温温一笑,“那便这样吧。” 他伸出手,拇指轻轻地抚过她左手的手腕,那道伴随她多年的红痕便倏尔消失不见了。 燕沁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 她扯了扯嘴角,笑道:“多谢了。” 小白似乎也并不多么伤心,只是有些好奇地问:“阿沁,你究竟有没有” “爱过,先救你,不后悔。”燕沁笑眯眯道。 小白:“……” “好。”小白笑了笑,整个人化作点点碎光,慢慢地飘散在了她面前。 燕沁愣了一瞬,然后抬起手,掌心捞起的碎光很快便消散不见。 现实中,燕沁忽然睁开了眼睛。 借着清冷的月色,燕沁抬起手腕,上面干干净净,除却淡青色的血管,什么都没有。 她苦笑了一下,然后用胳膊捂住了眼睛。 也说不上多么遗憾,只是觉得厌烦了。 可为什么……有点难过呢? 她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蒙住了脑袋。 仅仅一墙之隔,陌上川躺在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一道鲜红的痕印格外引人注目。 隔着墙,他仿佛能看见燕沁此时此刻的模样。 师父,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清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各怀心事的两人身上,留恋着不肯离去。 翌日。 燕沁一整晚都没睡好,醒来的时候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萎靡不振。 “师姐?”玄独岸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唔,昨天睡得有些晚。”燕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刀子呢?” “他还在收拾东西。”玄独岸伸了个懒腰,抬头便看见陌上川从自己房间里出来。 虽说他和陌上川在清华山一起待了近二十年,可是一声师叔都没听他叫过,倒是刀烨有荣幸被叫过一两次,还是在燕沁的威逼利诱之下。 这个师侄玄独岸一直没有过多的接触,总觉得这人很冷漠。 是的,很冷漠。 近乎于同类之间的排斥感,过多的靠近会让两个人极其不舒服。 严格来说清华山上每个人都很有人情味,哪怕是刀烨整天冷着张脸也是面冷心热的那类人,唯独他和陌上川,大概是那种面上微笑心底极冷的人。 第一百二十二章 孽障 陌上川自然也看到了玄独岸,选择性地忽略过他,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 燕沁冲他招了招手,“阿川,快下来吃早饭。” “好,师父。”陌上川顺着楼梯走下来,目光在燕沁的黑眼圈上停顿了一瞬,道:“师父昨晚没睡好?” 燕沁无所谓地摆摆手,“一点小事情,不打紧。” “师父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休息。”陌上川劝道。 “好,知道你最有孝心了。”燕沁欣慰道。 陌上川眼底微冷,面上笑容不变,“走吧,师父。” 几人吃罢早饭,便决定分头去打探消息。 “我与阿川一起,你们两个一道,注意安全。”燕沁嘱咐道。 “师姐放心。”玄独岸和刀烨应了,而后便一起离开。 打探消息其实并不难,难的是用打探消息这个行为给易和宗制造他们尚未离开的假象。 不过说起来只要刀烨没离开,齐疏风和易和宗就不会太在意。 燕沁用牙咬着布条,另一只手正拿着布条的另一端将手腕缠紧,微微歪着头,目光有些空洞。 “师父这是在做什么?”陌上川不解道。 燕沁将布条缠好,道:“没什么,突然想做个护腕。” 陌上川看着她缠得严严实实的左手腕,微微挑了挑眉。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 燕沁收拾好东西,与陌上川一同下楼,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烟霞城最大的集市里,大概是因为易和宗的火灾已经过去,城中的修士顿时又多了起来。 “嗨呀,我劝道友还是别去触这个霉头了。”一名修士劝着身边的人,“那易和宗失火前抓的修士不够一千也得八百,这次失火几乎烧了大半的山峰,连易和宗的弟子都损伤了不少,那些被抓走的估计……” “不行,我必须要找到师兄,找易和宗讨一个公道!”另一名修士激动道:“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抓人!” “唉……”那人见劝说无用,也不再多言,毕竟和与易和宗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人不听劝也没有办法。 燕沁转着手里的茶杯,和陌上川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听另一桌修士在谈论失火的事情。 “据说是炼丹房最先出的事情。”一名修士道:“齐宗主有一房爱妾,前两年给他添了两个大胖小子,齐宗主一直很宠爱那房小妾,那小妾爱炼丹药,齐宗主特意开了个山头给她建造了许多炼丹房,可不知为何那些炼丹房一夜之间全都失火了……” “我有个表哥在易和宗内当杂役,我听说好像是那小妾之前跟北敖宗的人有私情,给齐宗主戴了绿帽子,谁知道那俩儿子是不是他的种。”另一人神神秘秘道:“那小妾好像是被北敖宗的人带走了……” “不会是北敖宗的那位陌” “道友慎言!”立马有人出言制止了他,“那位虽然近二十年在闭关没有出现,但可一直是修真界的第一人,修为深不可测,听说若不是为了完成他师父之前的遗愿,要在北敖宗待够七百年,恐怕早就飞升上界位列仙班了。” “没错,那位陌宗主可是纯灵根,先天的道体,啧啧,听说姿容甚美……”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人的议论,目光落在燕沁身上,却发现她似乎在……走神? 燕沁确实在走神,她不过是忽然想起最开始在幻境之中遇到小白时,他似乎提过是幻化了北敖宗那个陌上川的容貌,也确确实实姿容甚美了。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那就是自始至终小白连姓名都不曾告诉过她,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不方便告诉她? 燕沁暗无声息地给媚娘打了一道传讯符过去,然后才渐渐回过神,准备继续听这些人讲八卦,结果一抬眼便与陌上川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那是种克制地带着笑意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身上,让她险些愣住。 燕沁垂下眸子,抿了口茶水道:“咱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师父等等。”陌上川忽然伸手按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温热的触感让燕沁头皮一麻,她有些仓惶地抽回了手。 陌上川一愣,眼底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色,微笑道:“师父,抱歉,是我冒犯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燕沁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心疼愧疚又是恨铁不成钢,不自在地握了握拳头,道:“还留在这里作甚?” “那边两个好像是易和宗的人。”陌上川低声道。 燕沁用余光瞥见后面的两个人,一男一女,虽然没有穿着易和宗的黑色校服,但是腰上的玉牌却是骗不了人的。 燕沁不得不又耐着性子来听。 “那个死老头又让我们来干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儿!”那女子生得娇艳妩媚,只可惜眉宇间戾气过重,生生破坏了那份美感。 “师姐,师父也是为了锻炼我们。”另一个青年无奈地微笑,道:“师父她爱之深责之切嘛。” “呵,话说得好听。”女子傲慢地看了那青年一眼,嗤笑道:“我知道师父将你救回来还收为亲传弟子对你恩重如山,我劝你最后也将你对师父那些龌龊的心思收一收,师父可是有道侣的人。” “我我没有!师姐你别乱说!”青年顿时面红耳赤,结巴道:“师父她她风光霁月,我我怎么能能对她……” “得了吧。”女子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真恶心。” 青年顿时面如白纸,脸上的血色尽褪,“师姐……” 燕沁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地盯着那个女子看了一眼。 陌上川抿了抿唇,便见燕沁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厅。他忙跟了上去,不再去理会大厅中的那对师姐弟。 燕沁走得很快,紧紧攥着的拳头能看到发白的骨节,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骇人。 陌上川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距离不近不远。 心底多少还是会有失望的。他苦笑了一下,燕沁大抵也是觉得恶心的。 之前分身做的事情的确太过火,让她受到了刺激,所以现在抵触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不知不觉两个人便出了城,然而燕沁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近两个时辰,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各怀着心事走在路上,直到天近擦黑,燕沁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今晚我再去一次易和宗,你去找刀烨和玄独岸,明天这个时候在此处汇合。”燕沁道。 “不行,你自己去太危险了。”陌上川不赞同道。 “就这样决定了。”燕沁声音有些发冷,“陌上川,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陌上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面前,面无表情道:“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身份。” 被他抓住的手腕忽然一阵刺痛,但是很快就过去,燕沁也没有太过在意,全然没有注意到护腕带子下隐约透出的红光,她冷然道:“你是我徒弟。” 陌上川的目光有些发沉,他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也觉得我恶心?” 燕沁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她蹙眉道:“没有,你别胡思乱想,你这只是一时糊涂” “我不是一时糊涂。”陌上川打断了她,“我喜欢你,燕沁。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从你在那条河边救了我开始我便喜欢你了。” 燕沁哑然,神情有些慌乱,“你你简直胡闹,你那时候才多大……之前不是说好只将我当师父的吗?” “师父,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你也信?”陌上川苦笑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燕沁皱起眉,不知为何心里慌得厉害,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起来。 “燕沁,我不止想要做你徒弟。”陌上川道:“我想要你整个人都是我的。” “……”燕沁沉默地看着他,心底却一阵翻江倒海,然而脑子里却半句话都想不出来。 陌上川目光温柔深情地看着她,缓声道:“燕沁,我不止是你的崽崽,我还是陌上川,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男人。” 燕沁觉得呼吸有些发紧,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企图甩开他的手,沉声道:“你是不是元神又出问题了,我还要去易和唔!” 陌上川俯身吻住了她。 他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烫得她面红耳赤。 这个吻激烈而暴躁,完全不符合陌上川平日里清冷温雅的形象,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拆入腹,带着十足的霸道和不容拒绝。 燕沁整个人都快要爆炸,浑身无力双腿发软,只能使劲抓着他的衣襟,想要将人推开,但那轻飘飘的力道看起来更像是在邀请。 陌上川带着她向后急促地退了两步反身将人压在了树干上,一只手将她的两只胳膊别到了身后,侧过头去吻着她的脖子。 燕沁终于能喘上气来,努力地侧过头想要躲开他的亲吻,然而这样一来却将整个脖颈都暴露在了敌人面前,更加像是在勾引…… 燕沁短路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断断续续道:“阿川……别……” 陌上川啃噬着她的耳朵,喘息道:“师父,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耳朵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温柔地有些不像话,燕沁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耳朵涌向四肢百骸,让她差点直接跪下。 燕沁觉得事情不太对劲,比如她现在应该一鞭子甩上去让这个孽徒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么红,然而现实情况却是她已经快要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而且……这小子怎么越看越好看了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货色 燕沁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要炸开。 她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然后便发现周围暖乎乎的,再看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爱的宝贝徒弟。 虽然睡了一觉,但是燕沁好歹没有短片失忆,之前做的事情可谓是记忆深刻。 燕沁回忆着之前做的事情,顿时老脸一红,然后慢慢变成了青黑色。 大逆不道已经不足以来形容陌上川这个孽障了! “师父,你醒了?”陌上川将她扶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后递给她水,“喝点水。” 燕沁嗓子干的厉害,沉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脑海中忽然闪过记忆中最后的小片段。 陌上川最后问的那一句话,她好像是回答了。 ‘师父,你有没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喜欢。’ 然后还踮起脚亲了亲他的鼻尖。 燕沁被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陌上川一边给她拍背一边道:“慢点,别着急。” 燕沁喝完水,翻脸不认人,推开他冷声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何我” 她有些纠结地斟酌着用词,发现怎么说都不对劲,好在陌上川很聪明地接上了话。 “大约是情之所至。” 燕沁:“……” 你他娘的还是闭上嘴吧。 陌上川只是看着她笑,一副我都明白的模样。 燕沁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但是却又想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他甚至还有些享受方才那个吻…… 她站起身来,冷声道:“我去易和宗,你去找他们。” 陌上川屈着一只腿坐在地上,闻言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仰着头道:“师父,你不要我了?” 燕沁:“……” 一把年纪还作出这种卖萌的表情来,你以为我会可怜你吗! 陌上川眼巴巴地看着她,低声道:“师父明明喜欢我,不肯承认也就罢了,还要我看着你以身犯险,这不公平。” 燕沁有点想打小孩。 哦,这也不小了。 于是燕沁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脑袋上,恶狠狠道:“我刚才是是……” 是什么呢? 陌上川见她无话可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胳膊一用力将人一拉,燕沁一踉跄,还没来得及惊讶自己竟然没站住,下一秒就扑进了陌上川怀里。 陌上川揽住她的腰,低声笑道:“师父,你的腰真软。” 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这几个字一组合飘进她脑子足足费了几十秒,然后她无坚不摧的这张老脸瞬间红了个透顶。 “混混账东西!”她色厉内荏道:“你给我松手!” 陌上川的手掌箍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轻笑道:“不行,我得扶着师父。” 燕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恼羞成怒地看着他,正准备开骂,陌上川忽然表情一凛,抱着她就地一滚,方才两人待着的地方已经一片焦黑。 “师父,没事吧?”陌上川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燕沁摇摇头,然后便听见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做什么呢?” 燕沁转头,便看见了之前碰到的师姐弟二人,说话的正是其中的那个娇艳妩媚的女子,正神色厌恶地看着他们。 陌上川将燕沁拉起来,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道:“有没有吓着?” 燕沁干咳了一声:“没事。” 转而看向那师姐弟二人,道:“我们与你无冤无仇,道友缘何要出手伤人?” “呵呵,之前在酒楼大厅就看见你们鬼鬼祟祟,明明是师徒却眉来眼去恶心得很,没想到竟还敢跑到易和宗附近做这等苟且之事,真是长见识了!”那女修士高傲地扬起了下巴,“你们污了我易和宗的地盘,我就能出手打杀了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师姐,要不算了,反正他们也没进易和宗”那师弟小声道。 “呵,算了?你这是同病相怜还是臭味相投?这两人明明是师徒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还是早早杀了省得污了别人的眼!”那女子厌恶地看着燕沁,“能教出这种徒弟来的师父会是什么好货色?” 陌上川的脸色一冷再冷,却一直被燕沁拽住,才不得不按捺住喷薄而出的杀意。 “这位算了,”燕沁摇摇头,微笑道:“还真是为难您看我和我家宝贝徒弟眉来眼去了,谁让我们恩爱有加呢。” “呸,好不要脸!”女子怒骂道。 “您要脸,你这脸可真大。”燕沁笑眯眯道:“您也别骂您师弟了,照您这个骂法,您师弟师父成了一对狗男女,您师弟师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啧啧,您这又得是多么好一货色啊。” “你” “你什么你!”燕沁猛地抬高了声音,铿锵有力道:“像您这种好货色,就是求着别人上赶着都不会有人看上好吗?您凭什么对别人的感情指指点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嫉妒使人丑陋啊大妈,您可好好看看您这张脸,都快扭曲得没人样了。” 那女子的脸都快气成了猪肝色,当即便要冲上来与他们决一死战。 燕沁猛地洒出一叠符,拉着陌上川猛地往后退了十几丈,便见那符纸猛地爆开,冲上来的那女子瞬间就淹没在了火光与爆炸声中,发出了一阵哀嚎。 “您可是真好一货色呢。”燕沁遥遥地高声道:“我可去您的吧!” 说完便拉着陌上川麻溜地遁了。 陌上川简直叹为观止。 燕沁气人的本事他向来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舒适。 如果冲上去直接将人杀了或者大骂一顿将人杀了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比不上让人气得发狂却又无可奈何来的爽快和舒适。 “傻,回家嗑上十几年美颜丹再出来见人吧。”燕沁冷笑,“嘴巴毒成这样活该烂脸。” 燕沁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 “师父还在生气?”陌上川坐在她旁边低声问。 燕沁沉默了半晌,才缓声道:“陌上川,这不会是个例,以后会有无数人这么说。” “我不在乎。”陌上川微笑道:“师父如果不喜欢,我就杀光他们。” 燕沁苦笑了一声,道:“如果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陌上川怔住。 “不管我是不是喜欢你,我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燕沁冷静道:“我们这样是错的,及时止损吧。” 两个人沉默着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燕沁便潜入了易和宗,而陌上川终究是没能跟来。 燕沁这次主要是想要去上一次被凌阮贤被带走的那个山峰,那里总是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烈火已经将这个山峰烧得寸草不生,燕沁伸手摸了摸烧得焦黑的树干,忽然猛地退后了几步。 一个隐约漂浮在半空的影子飘了出来,带着尖锐的笑声,燕沁觉得浑身发毛。 “凌阮贤?”她皱眉道。 “你是……”那影子似乎顿了一下,“你是二十年前那个道士?” 燕沁呵呵一笑,“您记性不错。” “那小兔崽许墨的师父?”凌阮贤问道。 “许墨?”燕沁蹙了蹙眉,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她十分地不适应,她道:“你儿子现在很好。” 凌阮贤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最后凝结在一个感慨的神情上,“是我对不起他。” 燕沁没有接话,只是问她:“你不是被北敖宗的人带走了吗?” “我留下了一抹神魂,我知命中有此一劫,因此之前一直在炼丹房之中寻求自救之法。”凌阮贤苦笑道:“谁知还是躲不过。” 燕沁垂眸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凌阮贤有些讶异地看着她,“你愿意帮我?” “不愿意。”燕沁抿了抿唇,“但是帮你这一次,就当做是帮我徒弟还了你的生身之恩,从此之后你们之间了却因果,再无任何瓜葛。” “呵呵,我倒是头一次听替别人还因果的,你这个师父做的还真是合格呢。”凌阮贤笑道:“真是令人看不懂啊小修士。” “说吧,怎么帮你?”燕沁没有搭理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她几乎透明的身体上。 “很简单,你只要去北敖宗从我的真身之中取一滴精血,回到这里交给我就好。”凌阮贤说着指尖翻动,一颗散发着绿光的小圆球落进了燕沁手中,“一定要在我活着的时候取到,否则就没有用处了。” “若是我不来,你岂不就得不到精血了?届时你怎么办?”燕沁道。 凌阮贤笑得意味深长,“我不是还有两个儿子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两个小崽子竟然也被你们带走了。” 燕沁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凌阮贤需要精血,若是那两个小孩……燕沁不忍深思,快速道:“我知道了,会帮你找到精血的。” 燕沁很快便离开了那座山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像凌阮贤这种人……真的是很难让人同情。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声音,燕沁赶忙隐藏起来。 “师姐,你的脸没事吧?” “那个贱人!我一定要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女子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很是熟悉。 暗处燕沁微微挑眉,原来是昨日那个女修士。 她隐藏好气息,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傻了 师姐弟二人一路来到了他们师父的洞府,听他们的对话,燕沁知道了师姐叫做善珂,师弟名叫善琏,二人是易和宗的大长老杨赫的亲传弟子。 善珂的脸受伤十分严重,一路上脾气十分暴躁,不停地在咒骂燕沁和陌上川,期间说得言语着实太过不堪,险些让燕沁没忍住想直接冲出去将人给杀了了事。 甚至连善琏都遭到了诸多波及,一路上唯唯诺诺不敢出言反驳,生怕惹怒了师姐,看得燕沁极其郁闷。 然而待到了杨赫的洞府门前,善珂宛如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带着楚楚可怜的柔弱,让燕沁的眼皮一阵抽搐。 杨赫身为大长老,洞府自然是有结界的,燕沁不敢贸然接近,只是百无聊赖地在远处等着,顺便从路过的弟子口中听听有什么新鲜的消息。 别说,还真让她听到了条有趣的消息。 “宗主撤了通缉令,准备立三公子做少主了!”有弟子悄声道:“那位三公子齐鸣据说年纪轻轻便已经结丹,资质不输齐烨少主……” “那齐烨完了?” “可不就完了吗!”那弟子半是惋惜半是幸灾乐祸,“多么好的一手牌硬生生被他自己祸祸完了,宁可待在那野宗门中,据说偏僻地很,连册子都没能上过,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的……” 燕沁觉得今天自己很是暴躁,总想一个个撕烂这些人的嘴。 她使劲揉了揉脸颊,冷不防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险些失声叫出声来。 “师父,是我。”那人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顺势搂过她的腰将人带到了自己怀里。 燕沁:“……” 陌上川见她不再挣扎,便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另一只手却是毫不自觉地继续揽着。 燕沁将他的手拿开,若无其事道:“你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便过来看看。”陌上川道。 燕沁冷哼了一声:“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这话可以说是很不客气了,毕竟燕沁跟他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宠着哄着,这样一变陌上川竟然觉得有些不适应。 善珂和善琏一同从洞府中出来,燕沁准备继续跟上去,却被陌上川拉住,“师父要去报仇?” “啧,报什么仇?哪里来的仇?”燕沁怒道:“你给我滚回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陌上川:“……” 燕沁快速跟了上去,陌上川站在原地没动,而是微微蹙起了眉,摊开手掌露出了一颗绿莹莹的珠子。 “凌阮贤?”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暗沉起来,抬头看了一眼燕沁的方向,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这边燕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 善珂和善琏师姐弟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吻得难舍难分,善琏被他师姐压着靠在山石上,正满脸通红地喘着气。 燕沁心里一连串地卧槽飘过。 她有些搞不懂现在这个故事的走向了。 善琏终于一把推开了他师姐,红着脸嗫嚅道:“师师姐你干嘛?” “垃圾。”善珂嗤笑了一声,“不过是逗逗你,至于吗?搞得好像是我在强迫你一样。” 善琏:“……” 燕沁:“……” 您老人家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呢! 善珂潇洒地抹抹嘴离开了,只剩下善琏这个小可怜站在原地如遭雷劈,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红得已经快要滴血。 燕沁被洒了一脸的狗血,正准备离开回去,却见善琏的神情慢慢变得意味深长,抛却那通红的脸色,整个人变得莫名地邪气起来。 我靠,原来是个白切黑。燕沁被这个反转弄得心累,她只是顺路跟来看看那个作死的女人善珂,谁知道那个小白兔圣父更像个反派! 燕沁深知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果断决定不再掺和这师姐弟两人的事情,准备抓紧时间遁走。 然而终究是没能走成。 她看着忽然出现挡在自己面前的善琏,警惕地看着他。 “你看见了?”他笑着问。 燕沁有点牙疼。 “她吻技可真差。”善琏不屑地笑道。 燕沁:“……” “燕沁,你都逃走了,做什么又回来?”善琏脸上的笑容不变,然而眼底却变得幽冷起来。 燕沁皱眉,“你认识我?” “燕姐姐,我不过是换了身皮囊,这就不认识了?” “善琏”的笑容越来越大,那张脸被他用两只手慢条斯理地扯开,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玄鹤!”燕沁迅速地扔出一叠符,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啧,还想走?”玄鹤勾了勾唇,“燕沁,你这次可逃不掉了。” 燕沁转头看着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玄鹤,眼皮直抽抽。 眼见是没有办法逃掉了,燕沁不得不转身应战。 她与玄鹤对上赢面不大,而且她也不想与玄鹤对上,之前玄独岸的事情已经让他们之间原本可以缓和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而且玄鹤身为魔修本身就已经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几十招下来燕沁已经渐渐招架不住,身上的符纸已经全部用完,只能用黄大山给的鞭子面前应付。 “燕姐姐,何苦呢?如果你现在认输乖乖跟我走,我保证不伤你一根毫毛。”玄鹤好言相劝。 燕沁猛地喷出了一口血,以指为笔以血为墨,迅速撒开了一张大符,那血色的纹路急遽胀大,几乎是转瞬间便伸展到几十丈高,铺天盖地朝着玄鹤压来。 玄鹤不敢轻敌,毕竟能燕沁能带着一群人从他和齐疏风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她的实力与她的修为并不相符……玄鹤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思,事实上清华山的每个人实际的战斗力都远超过本身的修为,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燕沁打起来架来一般没有什么章法,毕竟她得隔上几年才有机会痛快地打一架,而且她修炼的符咒之术更适合苟起来暗搓搓地阴人,在没达到一定水准之前正面对敌基本是就是作死。 然而自从崇义秘境开始,她就奔着正面刚的道路一去不返…… 只可惜这一次彻底失算,遇上的是玄鹤这个熟知她套路的魔修,找她的命门简直是一找一个准。 燕沁眼睛里倒映出带着魔气冰锥,那一瞬间仿佛变得无比地缓慢,那冰锥给她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师父!” 燕沁猛地回过神,紧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影挡在了自己面前,那速度极快,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这人是谁,余光只看到一抹残影。 冰锥炸开的力道巨大,随之升腾而起的冰雾让人看不清周围的情形,她似乎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然后跌跌撞撞地跑着。 玄鹤半跪在地上捂着胳膊,深黑色的纹路迅速弥漫至指尖,甚至连半边脸上都是这种诡异至极的黑色纹路,他抬手想要继续,然而那黑纹愈发肆虐,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眼睁睁地看着两人逃走。 “该死!”玄鹤狠戾的目光落在陌上川身上,黑红的血液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了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背上。 “阿川!”燕沁伸手扶住向后倒过来的人,手掌一片黏腻。 燕沁扶着他坐下,顺势结了个阵法,这才仔细地去查看他的伤势,却被陌上川制止,“师父,我没事。” 燕沁缜着脸道:“闭嘴,我自己看。” 陌上川笑道:“师父,男女授受不亲。” “你光屁股的时候我都看过。”燕沁嘴角抽了抽,“放手,我看看。” 陌上川主要是伤在了大腿和后背,白色的衣裳已经开始浮现出点点殷红的血迹。 燕沁有点着急,握着他的手腕给他输送过灵力,却被陌上川抗拒着推了出来。 “陌上川!”燕沁又急又恼,“你不要命了?” 陌上川的笑容有些闪躲和虚弱,他抽回手,道:“师父,我吃些丹药就好,不用你输送灵力。” 燕沁给他喂了几粒丹药,但是那炸开的冰锥似乎有些毒性,没一会儿他的嘴唇便已经有些发青了,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回事?”燕沁摸着他越来越虚弱的脉搏,脸色有些发白,她盯着陌上川看了几秒,不顾他的反抗一把扯开了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果不其然,在他的腹部还有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只是已经不再流血,但看着着实骇人。 燕沁的手有点打哆嗦,她来不及质问陌上川,只是手忙脚乱地拿出药粉来给他覆上,手里的符纸早就用完,她蹙了蹙眉,将食指含在嘴里用力一咬,腥咸的味道让她有点想吐。 “师父!”陌上川见状要阻止,却被燕沁狠戾的模样给震住了。 “陌上川,你最好想想等一会怎么跟我解释!”燕沁说完,在他的伤口处画了几道符,因为以血做引,见效十分快,那伤口已经开始缓慢地愈合。 燕沁还想依样画葫芦替他治疗冰锥造成的伤口,却被陌上川一把抓住了手,“师父,够了。” 燕沁瞪了他一眼,刚要开骂,冷不防手指被他含进了口中,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想要躲闪,却被他死死抓着不放。 “你你干什么!”燕沁被他这动作吓得不轻,面色有些发红。 陌上川轻轻地在她的指尖舔了舔,放开她的手笑道:“师父,真的没事了。” 燕沁咬了咬牙,怒道:“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 陌上川脸色惨白,嘴角却一直噙着一抹淡淡地笑意,目光紧紧地跟着燕沁。 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道:“听话,我看看你背后的伤。” 陌上川抿了抿唇,似乎不是很情愿。 “崽崽,听话。”燕沁握着他的手道:“师父看看。” 陌上川终于乖乖地背过身去,露出了后背大片模糊的血迹,燕沁倒吸了一口凉气,密密麻麻的血洞里还有许多嵌入皮肉的细小的冰碴。 那些冰碴子还冒着青黑色的毒气,乍一看十分地瘆人。 燕沁耐着性子将那些冰碴处理掉,又敷上药粉,但是毒已经入血,必须替他疏导出来。 燕沁再次输送灵力,却同样地再一次被踢了出来。 燕沁有些生气,“陌上川,你给我听话一点。” 陌上川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不行。” 得了,这莫不是毒傻了? 燕沁将他转过来,耐心道:“得把毒素全部逼出来,你现在灵力不足” “不可。”陌上川意识不清道:“给本座下去!” 燕沁疑惑地看向他,“本座?” “放肆……”陌上川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却还是死死抓着她的手腕,“你是何人?” 燕沁:“……” 果然是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喜闻乐见的失忆 陌上川醒过来的时候,大脑一片混乱。 过了许久他才整理好那些凌乱的记忆,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 半年前他闭关冲击化神,昨日正是他突破的日子,却冷不防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陌温诺下了死手,情同手足的师弟金子宁袖手旁观…… 呵,真就是所谓的亲人。 为了陌温诺他甚至对凌阮贤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陌温诺对凌阮贤赶尽杀绝……他早该想到的,一个能对自己的亲师姐都能下如此毒手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她对自己的哥哥手下留情? 不过,他这是侥幸活下来了? 他捏了一面水镜,入眼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生得模样倒是尚可,勉强称得上是俊秀清雅,只可惜比之之前的容貌差得太远。 不过也无妨,只要他还能活下来,早晚会重新站到修真界的巅峰。 “阿川,你醒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陌上川转头望去,便看到一个女修士正在关切地看着自己,那女修士穿着一身雪青色的男式校服,身姿清瘦,五官勉强算得上清秀,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皮肤很白…… 陌上川看着眼前这个骨龄不到四十岁的小修士,修为倒是还可以,金丹中期,在这个年纪也算不错,水木双灵根,资质一般。 只看了一眼陌上川心中便对面前这人的情况有了底,听她唤自己,便微微蹙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阿川,你哪里不舒服?”那女修士紧张地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显而易见。 陌上川忍不住开始猜测这具身体和眼前这个女修士的关系,这具身体的骨龄不过二十多岁,是姐弟?道侣?同门?还是他的追求者? “只是头有些疼。”陌上川淡淡道:“这里是哪儿?” “离易和宗已经有些距离了,我已经通知了刀烨和玄独岸,让他们抓紧离开。”那女修士道:“我们也不宜久留,等你伤好一些我们便启程回清华山。” 陌上川只知道一个易和宗,排名第三,宗主齐疏风原本还有些本事,只是近些年来耽溺于女色,彻底沦为个草包,不过他那儿子齐烨倒是还有点意思。 “好。”陌上川摸不准现下的情况,只能顺着她的话来说。 “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那女修士看起来十分担心,说着就要掀开他的衣服,“我看看伤口怎么样” “不必!”陌上川向来不喜旁人近身,一下拍开了她的手。 那女修士讶然地看着他,疑惑道:“阿川?” 说实话还从没有人胆敢这般亲昵的唤他的名字,他不悦地蹙了蹙眉毛,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冷着脸道:“无事。” 那女修士收回了手,但看上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时不时的就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陌上川活了五百多岁,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单单这种目光他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这个女修士与这具身体的主人关系十分亲密,无外乎亲人或者道侣。 为了之后行事不暴露,他觉得有必要试探一下。 那女修士要给他输送灵力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如果是道侣的话,给对方输送灵力时结为道侣的印记双方便会有感应,只要一试便知。 这边燕沁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那毒素若是一直停留在体内对身体损伤极大,当即便握住他的手腕给他输送灵力。 然而输送到一半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他左手的手腕,一道鲜红色的痕迹就这么大刺啦啦地冲击着她的眼睛。 而她的左手手腕缠着护腕的地方烫得惊人。 燕沁:“……” 她想极力忽略这个诡异的事情,但是那发烫的手腕却像是在极力提醒着她什么。 燕沁输送完灵力,黑着脸解开了左手手腕上的带子,果不其然,一道与陌上川左手手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痕正在朝她微笑。 陌上川啧了一声,果然是道侣,这样一来就不太好办了。 他从来没有过找道侣的心思,便是有,也不会是这样一个资质平平容貌普通的女修士。 陌上川有些嫌弃地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痕,完全没发现对面的女修士已经黑如锅底的脸。 燕沁觉得脑袋要炸。 她一抬头看见陌上川正神色莫名地看着自己,火气便腾地窜了上来,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为何一直不愿让我给你输送灵力呢,原来是这样。” 陌上川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便暗道不好。 这女修士好像也是刚发现这道侣印记,恐怕是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隐瞒了下来…… 燕沁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陌上川,你好,你很好!” 陌上川有些讶异,这具身体原名叫陌上川?重名? 他有些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了,毕竟这女修士看上去像是要杀了他。 燕沁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思考为什么小白与她的道侣印记变成了她和陌上川的道侣印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和徒弟竟然结为道侣甚至徒弟还费尽心力瞒着她这件事情! “孽徒!混账东西!”燕沁伸手指着他,气得脸色发白,“你怎么敢!” 陌上川被孽徒两个字砸蒙了。 这两人竟然是师徒! 荒谬!可笑! 身为一宗之主掌管修真界第一大门派,陌上川对于师徒结为道侣这种事情是很反感的,毕竟不符合伦常,更不利于传承道法…… 只是这个女修士看起来比他还要激动。 燕沁已经被气得神志不清,她粗喘了几口气,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和对话,却是一个都没能记清楚。 “你……”燕沁有些颓然的看着他,无力感充斥着她每一根神经。 等过了良久,燕沁才哑着嗓子道:“我们解除这道侣痕印,你就走吧。” 陌上川抬头看向她。 “我们师徒关系……”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平静道:“到此为止了。” 陌上川自然乐得这种事情,毕竟既是师徒又是道侣,这种关系因果太深,于修行太过不利。 正当他准备与燕沁一同抹去那道侣印痕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个黑瘦的小男孩,正在被一群孩子拳打脚踢,然后一个年轻的女修士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笑眯眯地在那里演示些三脚猫的小法术,最后百般嫌弃地抱起了那个黑瘦的小孩。 “师父……”陌上川无意识地喊了一声,疑惑地看向燕沁。 这似乎就是他原本的记忆……可是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修士…… 燕沁看着他越发难看地脸色,正要说话,结果面前的人毫无预兆地晕了过去。 理智上燕沁不想管这个混账东西。 “你最好死在这里!”燕沁恶狠狠地将人半拖半抱到一边,然后认命地给他疏导体内已经混杂不堪的灵力。 实际上,双方结为道侣灵力疏导起来简直是事半功倍的效果,她几乎可以完全看清陌上川体内的灵力经脉,以及经脉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她知道陌上川为了重塑灵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管是他身上能看到的伤还是他飞速上涨的修为,但是看到他体内几乎全部都断过一次的经脉和他重新塑造的水木双灵根,她还是没能忍住红了眼睛。 他原本是资质驳杂的四灵根,硬生生被他强行熔铸成了双灵根,那纯度极高但是却伤痕遍布的灵根还在幽幽散发着蓝绿色的光芒。 燕沁一遍一遍地替他疏导着灵力,将毒素一点点逼出了体内,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原本滔天的怒火也不知不觉降了多半。 她看着怀里正在熟睡的人,忍不住伸出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到一边,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 好像自打他回来,她就没有好好地仔细看过他。 确实不一样了。 原本尚且稍显稚嫩的五官早已经彻底长开,那清俊的眉眼让他稍显冷淡,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会微微弯起来,能让人的心都化开。 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追着她喊师父的小少年了。 燕沁想到这里有点欣慰又有些心酸,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怅然若失。 生气是肯定生气的,但是等那一阵子怒意过去之后,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平心而论,她喜欢陌上川吗? 燕沁看着因为不舒服又往她怀里蹭了蹭的人,轻轻地勾了勾嘴角,却又被她生生地压了下去。 大约是喜欢的。 她已经开始分辨不清自己对陌上川的感情了。 若是在他回来之前,她可以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对他只有师徒之情,然而现在再说她对陌上川只有师徒之情,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撒谎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那么愤怒。 因为心虚。 因为问心有愧。 燕沁苦笑了一声,天知道她一怒之下说出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自己也是懵的,如果她和陌上川断绝了师徒关系,是不是陌上川也会如同玄鹤般,与她,与清华宗渐行渐远,最终不再有任何交集? 修真界十三洲,地域如此辽阔,若是两人就此分开,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面了。 燕沁垂眸看向陌上川,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暴露 陌上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据说是他师父还是道侣的那个女修士。 但是奇怪地是他并不想将人推开,甚至想低头亲亲她。 陌上川:“……” 大概本座的脑子是坏掉了。 他将这个情况归结为受这具身体的影响过大,正想着怎么将人给推开,怀里的人忽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陌上川奇怪地看着她惊惧的神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燕沁抿了抿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见自己正躺在他怀里,神色尴尬地坐起身来,干咳了一声:“走吧。” 陌上川挑了挑眉,问道:“那这道侣印记” “等你伤养好了之后。” “那我们的师徒关系” “你怎么这么多话!”燕沁瞪了他一眼。 陌上川:“……” 鲜少被人凶过的陌宗主此时不仅不生气,甚至还有点雀跃地看着她,连师父两个字都能无障碍地说出口。 “师父,我们去哪里?” 燕沁看了他一眼,“回清华宗。” 清华宗? 陌上川表示印象中从来没有过这个名字,但是却总给他一种莫名地熟悉感,好像他就是在那里生活过一样。 接下来两人赶了近十天的路,终于到了秋渭洲的边缘。 这附近没有城镇,于是两人只能在附近找了个山洞过夜,天气已经接近深秋,稀稀落落的树叶看着没精打采,半死不活地挂在树梢之上,迎着风晃荡。 燕沁倚着山洞的墙壁,接到了叶月媚给自己的传讯,许志等人已经回到了清华山,刀烨和玄独岸也在路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消息,那就是之前燕沁询问叶月媚多年前幻境的事情。 之所以过了这么多年才问,一是燕沁这人懒得厉害,不想花费心思在这上面,更何况当时她以为小白已经魂飞魄散,再计较是对死者不敬,其二等小白再次出现的时候,正是她诸事缠身的时候,她哪里有空来纠结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幻境是自己独创的,幻境之中的人只能以自己本来的面目出现,名字自然也是自己的名字,你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燕沁原本拿在手里的树枝噼里啪啦全部都掉进了火坑里。 小白是那个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 卧槽! 修真界第一人的那个……美男子…… 燕沁有些恍惚,一想起还与他结为道侣,燕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曾经有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还和人家离了婚! 燕沁使劲咽了咽唾沫,现在复婚还来得及吗! 燕沁抬起自己的左手腕仔细看了看,那道红痕似乎与之前的没有什么不同,她一直以为这个痕印是自家徒弟为了方便继续沿用的,但是……“阿川,如果一个人先后和两个人结为道侣,道侣痕印会一模一样吗?” 身为北敖宗宗主,陌宗主自然是学富五车,这种常识性的东西更是信手拈来,当即便回答道:“自然不会一样,不同的道侣会有完全不同的印记,不管是位置形状还是颜色都不会相同。” 燕沁:“……” 心底一直以来的怪异感终于找对了地方。 但是……时间点不对。 小白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陌上川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当初在崇义秘境一直睡……等等! 一直睡? 那段时间陌上川一直昏睡不醒将她吓得够呛,可是到后来一直也没有找到原因,如果是夺舍的话那就解释得通了! ‘那北敖宗宗主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之前不经意间听到的消息忽然在耳边响起。 近二十年…… 她遇上陌上川也已经近二十年。 当初他还坚持要用陌上川这个名字…… 以往种种不经意的动作和语气忽然就开始变得有迹可循,燕沁越想觉得越是这样,她摁下心中的种种思量,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陌上川。 陌上川正半阖着眼睛打坐。 燕沁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如果如果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徒弟是一个夺舍的近五百岁的一宗之主,这位祖宗整天师父师父地叫她,确定不会折寿吗!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陌上川。” 正在打坐的人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燕沁咽了咽口水,慢吞吞道:“北敖宗的宗主是不是死了?” 陌上川闻言倏然眯起了眼睛,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燕沁的心凉了半截。 她心道,戳破了你的小秘密慌了?莫非还要杀人灭口? “前几日刚好听他们提了一嘴,说北敖宗宗主已经闭关二十多年,这么久还不出来,不会是死里面了吧?” 陌上川:“……” 他敏感的抓住了一个词,“二十多年?” 燕沁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丫再在这里跟我装。 “对啊,可不就二十多年,具里上次修真大会已经二十五年了。”燕沁疑惑道:“你不是和我一起听的吗?” “哦,只是随便问问。”陌上川陷入了沉思,在他的记忆中修真大会还只是三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而金子宁和陌温诺竟然一直瞒着他的死讯。 燕沁忽然为自己的小命感到一阵担忧。 像这种霸道宗主爱上我的狗血故事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可偏偏让她给遇上了。 只是陌上川为什么会这么大意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道侣印痕,她绝对不会猜到这么多……还是说他故意想让自己发现? 燕沁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再抬眼就看到陌上川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 燕沁现在完全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徒弟重合在一起,完全不像一个人啊! 她宁肯相信自己徒弟是被眼前这个人给夺舍了! 燕沁悚然一惊,卧槽,不会吧? 自打在崇义秘境小白便看上了自家宝贝徒弟这具身体,然后一直暗暗埋伏在他们身边,伺机慢慢夺得这具身体,连七年前和自己结为道侣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然后在小徒弟游历的时候终于夺舍成功,不然怎么解释好好的小徒弟为什么忽然喜欢上自己还死缠烂打不放? 燕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阴谋论起来,这么想想面前这个人还真的是步步谋划居心叵测不怀好意狼心狗肺! 现在这个什么狗屁宗主目的也达到了,竟然还想继续欺骗下去! 燕沁牙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五味陈杂。 之前虽然都是她的猜测,但是唯一也是最有力的证据就是他们手腕上的道侣印痕,但现在她最想弄清楚的一点就是,小白和她的徒弟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徒弟,究竟是凌阮贤的儿子许墨,还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 但不管是哪种结果,都不会令人满意了。 如果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那么她养了二十多年的人其实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妖怪,自己无所觉地被骗了这么久,掏心掏肺地宛如个智障。 如果是凌阮贤的儿子,那么现在估计神魂都不知道被面前这位宗主打散到了什么地方,自家徒弟估计就是陨落的下场。 燕沁一想到自家崽崽已经陨落心脏就抑制不住地抽疼了起来。 但是现在有一点,她不能将眼前这个人带回清华宗,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前,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山洞的火光明明灭灭,暖黄色的火焰在她的眸子中跳跃,最终渐渐地熄灭,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小火星。 小白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 小白可能与她的小徒弟是同一个人,她养了二十年的小孩其实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妖怪。 小白可能夺了她小徒弟的舍,她喜欢的人杀了她最亲近的人。 那么小白接近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了报仇? 抑或者只是想要她徒弟的这副身体?可崽崽是个四灵根,根本不值得如果崽崽变成了双灵根呢?尤其是修为还不低的时候。 燕沁一晚上心烦意乱,几乎没有合眼。 第二天清晨,燕沁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陌上川,低声道:“陌上川,我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陌上川看向她。 燕沁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沉声道:“你到底是不是凌阮贤的儿子许墨?抑或者是小白,不,或者应该尊称你一声陌宗主?” 她咬着牙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将他瞬间收缩的瞳孔和溢满的杀意看得清清楚楚。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了她许久,而后缓缓地勾起了嘴角,微笑道:“你希望我是谁呢?” 燕沁的心几乎凉了半截,她依旧不死心道:“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我徒弟。” “家师早已于三百年前陨落。”陌上川笑得凉薄。 燕沁的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我倒是好奇,小修士,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陌上川随意地倚在了石壁上,抱着胳膊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燕沁使劲闭了闭眼睛,死死盯着他道:“我当初就不该将你从那泥沼中拉出来,像你这般冷酷无情的人就该在崇义秘境里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陌上川蹙了蹙眉,疑惑道:“什么” “混蛋!还我徒弟命来!”燕沁毫不犹豫地祭出了鞭子,眼底一片狠戾决然。 第一百二十七章 碾压 燕沁几乎每一招都是杀招,奈何她本来就不擅长近战,而且修为不如陌上川,更不要提面前这人是活了五百年的修士,对敌经验几乎是绝对地碾压,走了不过三招便被他用鞭子绑了个结实。 燕沁的眼睛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陌上川负手而立,伸手高傲的看着她,那模样与她记忆中第一次见面那个不可一世的第一美人竟是神奇地重合在了一起,那种高高在上不近凡尘的气质让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崇义秘境是什么地方?”陌上川疑惑地问道。 “呵,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燕沁冷笑道:“我没工夫跟你叙旧,你要杀要剐随便!” “倒是有骨气。”陌上川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我没想到你能忍一晚上,我以为你刚发现就要同我拼命呢。” 燕沁嗤笑一声:“你夺我徒弟的舍,我自然要与你拼命!” 奈何修为不济,压根打不过人家……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冷酷的笑容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好被人发现,所以只能委屈你,先上路了。” 打死燕沁她都没想到,她的结局竟然是被自己名义上的道侣给杀死,只是遗憾到最后都没能好好跟崽崽道别,也许崽崽最后的记忆都是在与她冷战吵架…… 燕沁鼻子一酸,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陌上川慢条斯理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微笑道:“念在这具身体的份上,给你一个体面一些的死法。” 燕沁:“……” 呼吸逐渐变得艰难起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手无力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陌上川蓦地松开了手,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那印记……竟然是在神魂上?” 如果是印记是在身体上是正常的,毕竟很少有人真正敢将神魂都与对方共享,但问题是这道侣印痕是刻在他的神魂上,也就是他亲自与面前这个女修士结为道侣……但是他完全没有任何记忆。 一定是缺少了什么?陌上川若有所思地看着燕沁,莫非他丢失了一段记忆? 燕沁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压根没有听见他的话,最后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着气。 可是陌上川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与面前这个修为一般资质差劲容貌平平的女修士结为道侣。 他单膝跪地,伸手将燕沁抄起,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燕沁不喜欢这种屈辱的姿势,更不喜这种强大的压迫感,忍不住向后退,想要挣开他的钳制。 “也许你留着还有点用处。”陌上川歪了歪头,“许久不曾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小修士了,师徒做道侣,想想也是有趣。” 如果可以,燕沁想一口唾沫喷死他。 “神经病!”燕沁翻了个白眼,“我死都不会跟你这种人做道侣!” 陌上川伸出二指落在了她的眉心,“哦?是吗?” 眉心处传来一阵冰冷,燕沁警惕地想向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托住了后脖颈,便见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大概你是不能如愿了。” 燕沁继续蔑视他。 “为了保险起见,不如封印你的修为,顺便改动一下你的记忆如何?”陌上川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 燕沁的脸色很不好看,然而眉心处触感越来越明显。 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很快燕沁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清华山。 “师父,你说燕儿和阿川都半个月了还没回来,上次传消息的时候明明说是到了秋渭洲边界了,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呢?”许志急得团团转,“刀烨和玄独岸去找也没找到,这下怎么办才好?” “他们暂时不会有事。”黄大山老神在在道:“虽然卜算不到具体的方位,但是卦象显示情况还不错。” “不错?”许志嘶了一声:“这就奇了怪了,这俩人跑到哪里去了?” “你师妹自有她的因果机缘。”黄大山道:“你们只需要在清华山安心修炼,待时机到了,便该去寻自己的机缘了。” “是,师父。”许志抓耳挠腮地走了,留下黄大山一个人在慢慢喝着茶。 过了半晌,老头子一下将手里的茶杯摔到了地上,对着空气怒骂道:“方隹行你个龟孙子!把你养的狗崽子丢给我不算完,竟还敢拐走我徒弟!” 过了许久黄大山才愤愤地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又嘟囔了声什么,才背着手缓缓离开了。 雪青洲。 无影山脉落雪镇郊外。 薛沢澈是归元宗的弟子,因为和宗内的某个长老有点亲缘关系,但本身又不是特别优秀出色的弟子,被外派到边缘的落雪镇做联络弟子。 这薛沢澈好色成性,落雪镇但凡长得有点姿色的女子几乎都被他骚扰过,但是却敢怒不敢言。 这日薛沢澈带着几个小厮正在街上溜达,顺便物色有没有新的女子,目光忽然就落在了一个正在买菜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材纤细清瘦,穿着身靛蓝色纱裙,一头长发半挽用支翠绿的簪子簪住,几缕碎发落在来脸颊两旁,正微微倾身挑着布料。 薛沢澈的目光落在那女子纤细的腰身上,有些心痒地舔了舔唇,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头望了过来。 薛沢澈呼吸一顿,虽说这女子生得称不上绝色,但是胜在清秀可人,如翠竹青松,天生带着股清冷的意味。 “姑娘可是来挑布?”薛沢澈笑眯眯道:“你这买布啊得来问我啊,我名下有好几间布店呢,不如我来替姑娘丈量一下尺寸。” 说着便要摸上她的腰。 那女子不悦的皱了皱眉,拿了自己挑好的黑色布料,不着痕迹地闪了过去。 “嘿,有点意思。”薛沢澈的目光留连在她露出的雪白的脖颈上,下流地舔了舔嘴唇,“姑娘家住何处?不如我送姑娘回家如何?” 说着就要抓她的手,然而半途却被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制止,狠狠一折将他整个人推得一个踉跄。 “哎吆!是哪个不长眼的!”薛沢澈怒吼了一声,抬头便看到一个比他还高一个头的男子正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这男子生得俊雅,然而力气却不小,似乎很是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宛如在看地上的一只蚂蚁,转而接过那女子手中的篮子,语气温柔地问道:“阿沁,可没事吧?”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挽住他的胳膊道:“我们回家吧。” “好。”男子温温一笑,余光似笑非笑地瞥了薛沢澈一眼,带着那女子走远了。 薛沢澈揉着手腕怒骂了一声,吼道:“给我去查查他们是什么人!” 这二人正是一个月前搬来落雪镇的燕沁和陌上川。 两人的住处在落雪镇郊外,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刚好一个院子三间屋子,燕沁还买了两只小兔子养着,一只灰色的叫白白,一只黑色的叫灰灰。 半路上便开始落雪,等两人回到家中雪已经下得很大了,陌上川替她拂去发丝上的雪,道:“今日没吓着吧?” 燕沁笑道:“就那个样子的我能打十个诶?” 她疑惑地歪了歪头,喃喃道:“总觉得……在什么地方碰到过这种情况。” 陌上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想这些,我们该吃晚饭了。” 燕沁点点头,将买的东西放好,另一边陌上川已经烧好了灶,两个人便一起洗菜,不一会儿便做好了几个小菜。 两个人坐在窗户边,旁边的红泥小火炉上温着壶清酒,燕沁歪着头看向窗户外纷纷而落的雪,笑道:“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许多个冬天了。” 陌上川微微一愣,笑着问:“是吗?说说吧,我有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你小时候也是不爱动,老是憋在屋子里,我就和许志他们在外面逗你,逗急了你就自己背过身去生闷气,像个圆圆的小团子。”燕沁弯起眼睛笑着看向他,“你还特别怕冷,我就将你抱到我的被窝里睡,一开始还害羞,结果到后来赶都赶不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酒香四溢,燕沁喝了几杯之后便有些发晕,闹着要出去玩雪。 陌上川看她脸颊微微发红,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颊。 燕沁歪着头蹭了蹭,像她养得那两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燕沁借着酒意跑到雪里开始滚雪球,试图堆个大雪人,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几日前两个人买的一排大红灯笼挂在屋檐下,遥遥地映照着她的身影。 陌上川负手站在门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似乎就这么养着这个小修士也挺解闷的。 “阿嚏!”燕沁打了个打喷嚏,然后使劲吸了吸鼻子,鼻头冻得有些发红,她仰起头来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总觉得有些孤寂的意味。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暖意,她低头一看,便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灵活地给她系着披风带子,系完之后便松开了她。 燕沁狡黠一笑,转身扑进了他怀里,仰起头对着他的下巴狠狠亲了一口。“阿川!” 陌上川被她扑了个踉跄,伸手揽住她的腰将人给接住,心中微动,“你喝醉了。” 燕沁只是一个劲地冲着他笑,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我开心呀。” “开心什么?” “阿川今天保护了我。开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女色误人 陌上川无奈地笑了笑,“不早了,歇息吧。” 燕沁将冻得冰凉的手往他脖子里塞,笑眯眯道:“不要,雪人还没堆起来呢。” 陌上川被她凉得缩了缩脖子,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提了出来,“不嫌冷?” “不冷。”燕沁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软声道:“阿川陪我一起。” 陌上川并不喜欢雪,但是怀里的人缠着他撒娇,最后还是纡尊降贵地蹲下来陪她滚雪球。 “你滚个小的,我要滚那个最大的!”燕沁跑到院子另一边喊道。 “好。”陌上川蹙着眉用指尖碰了碰冰凉的雪花,然后认命地滚起了雪球。 他从来没有陪过别人玩过这种无聊的游戏,幼时陌温诺也不敢缠着他,等他长大之后就更不会有敢这么不长眼地来缠着他。 女人在他眼中一直只是种消遣,不过没有必要的东西,而道侣无外乎是用来辅助修炼的,只要修为资质容貌过关,顺眼便可以了。 只可惜陌宗主的要求太高,愣是单了五百年。 如今因为他丢失了一段记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道侣,竟与他在神魂上刻下了印痕,这既让他感觉有些麻烦,又有些新奇。 “阿川!”燕沁从远处跑过来扑向他。 陌上川无语地接住她,顺势被她扑倒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心道,就是太幼稚。 燕沁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然后伸手捧住了他的脸颊,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小声道:“我好喜欢你呀,阿川。” 陌上川躺在雪地里,身上压着个裹得如同跟只球一样的小修士,沉寂了五百多年的心忽然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动了动。 陌宗主不善表达,但是喜欢用行动来回应。他扶着燕沁的后脑将人压下自己,温柔地吻了上去。 漫天大雪落下,小小的院子里挂着红色的小灯笼,一个堆了一半的雪人旁边,一对吻得忘我的男女。 燕沁趴在他身上,戳了戳他被自己亲得发红的嘴唇,笑嘻嘻道:“阿川,你嘴唇好软呀。” 陌上川努力缜住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然而还是没能忍住弯起了嘴角,“地上凉,我们进屋。” 燕沁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堆了一半的雪人,便听陌上川道:“等明早再继续。” “好。”燕沁从他身上起来,又将他拉起来,一边进屋一边道:“我准备给你做件衣裳,你穿黑色的一定很好看。” 陌上川被她拉着手,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朵尖上。 “以后每年都给你做一件好不好?”燕沁转过头来问。 陌上川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好啊,只要你想做。” 燕沁瞪了他一眼,“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会喜欢给你做衣裳。” 陌上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快擦擦头发睡觉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燕沁打了个哈欠,“下大雪当然应该睡懒觉啊。” “什么歪理。”陌上川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就见她脱了外衣一下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阿川,今天我要和你一起睡!”燕沁在他床上滚了滚,然后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陌上川:“……” “酒还没醒?”他弯下腰摸了摸她的额头,抹了一手汗。 燕沁看着他傻了,然后眼皮渐渐下沉,最后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起来。 陌上川站在床边看了她良久,然后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盘腿坐在床位开始修炼起来。 若是他真的是从小被她带回去养大,那最后喜欢上她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燕沁醒来时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陌上川从外面推门进来,带进来了一室寒意,燕沁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阿川,外面什么人在喊?” “大概是路过的行人。”陌上川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的血迹,捏了个净尘决,洗去了一身风雪尘埃。 院门外。 几个属下看着薛沢澈的尸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抬着薛沢澈的尸体急匆匆地跑了。 “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燕沁穿好衣服,拿起梳子开始梳头发,结果梳到一半卡住了,试了一会不耐烦地扯过头发要动剪子。 陌上川眼疾手快地夺过了剪刀,拿起梳子道:“我来。” 燕沁便乖乖坐在凳子上不动弹了。 “想梳成什么样的?”陌上川弯腰盯着镜子里的她看。 燕沁看着镜子里的人笑道:“扎个马尾吧,我找根发带。” 陌上川给她梳了个马尾绑好,最后系起来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副相似的画面: 燕沁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头发乱糟糟地扎在脑后,他正仔细地给她梳着头发,两个人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故作亲昵,似乎在商讨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当时是以原貌出现的。 果真是认识的…… 陌上川扶着她的肩膀,“这样可以吗?” 燕沁歪头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可以!” 陌上川被她亲得一愣,盯着她的目光陡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过去了一年。 又是一年冬至,燕沁正在给陌上川试穿自己刚做好的衣裳。 身为一宗之主,陌上川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穿过这么丑的衣服,但是看着燕沁一脸殷切期待地望着自己,他只能昧着良心夸奖道:“好看。” 燕沁撇撇嘴,“虚伪,这件比去年那件还丑。” “我觉得好看。”陌上川摸了摸她的头,“还挺有特色的。” 燕沁:“……” “等冬天过了,我们就离开雪青洲。”陌上川束好腰带,接过她递过来的发带,“帮我梳梳头发。” 燕沁拿起梳子一点点给他梳着头发,一边梳一边问:“离开这里?我们去哪里?” “去北敖宗。”陌上川道。 燕沁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陌上川伸手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我不知道……”燕沁皱着眉道:“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陌上川将人揽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行,这件事情很重要。”燕沁道:“北敖宗……” “说不定到了北敖宗你就想起来了呢。”陌上川轻轻地给她揉着太阳穴,“乖,别想了。” 燕沁郁闷地趴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揪着他的头发,嘟囔道:“可是好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忘记了很多东西……” 陌上川目光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扯起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他现在很满意这个小道侣,所以不管是什么小白还是她的那个小徒弟,最好的结局就是被她永远地忘记。 “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燕沁不满意地使劲扯了扯他的头发,扯得他头皮发痛,眼角微微抽搐。 本座对这个女修士太过纵容了! 陌上川正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修士,却被她一把捧住脸亲了亲鼻尖,“你是不是在想别的小母狗了?” 陌上川:“……” 燕沁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陌上川:“……没有。” “哼,谅你也不敢。”燕沁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然后又想起来给他扎头发。 陌上川颇有些郁闷地任由她肆虐自己一头长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闭上了眼睛。 实在是太过放肆,他心道,身为道侣,他必须确立起自己的权威。 “阿川,快睁开眼看看我给你扎的头发。”燕沁的语气带着股莫名的兴奋。 陌上川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当他看到自己头上的流云髻,只能以面无表情来回应了。 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了五百年的陌宗主,五百年的清名毁于一旦。 “啧啧,这是哪家俊俏的小娘子啊?”燕沁捏着他的下巴调笑道:“快让爷来瞧瞧。” 陌上川嘴角微微抽搐,反身将燕沁压在了床上,皮笑肉不笑道:“阿沁,好玩吗?” 不得不说陌上川每次摆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都挺吓人的,燕沁有些发憷,但还是不怕死地笑:“好玩,大姐姐你可真好看!” 陌上川:“……” 本座今天不收拾你就跟你姓! 两个人胡闹了一会,燕沁终于忘记了北敖宗和她口中那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转而又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陌上川在床上打坐,燕沁跑出去喂兔子,趴在栏杆边思考人生。 脑海中忽然闪现过一个少年抱着只灰色的大肥兔子,周围是大大小小的少年少女嚷嚷着要吃烤兔子。 “刀烨……”燕沁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然而眉心处却传来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正在打坐的陌上川猛然睁开了眼睛。 封印已经开始松动了。 必须抓紧时间回到北敖宗。 燕沁推开门进来,一头扎进蓬松的被子中,捂着自己的额头哼哼唧唧地喊疼。 陌上川不得不将人捞起来,耐着性子给人按摩太阳穴和眉心,顺便暗搓搓输送进点灵力缓解她的头痛。 但是这样长期下去不是办法,封印记忆和灵力对元神会有很大的损伤…… 陌上川罕见地有些不忍心,但是一想起之前燕沁看向自己狠戾的目光,陌上川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接受不了。 果真是……女色误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夺权 初春,柳絮飞扬,暖融融的阳光照得燕沁睁不开眼睛。 燕沁躺在稻草铺着的牛车上,仰着脸试图抓住落下来的飞絮。 陌上川倚着一个稻草垛,正懒洋洋地看着燕沁,百无聊赖地数着她的眼睫毛。 “阿川,我们去北敖宗干什么呀?”她抓住片柳絮,小心翼翼地将它撕成薄薄的一层,结果没拉多长就断了,她随手一扔又要去抓。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陌上川道。 燕沁一听这霸道总裁式的口气,顿时就来了兴致,“阿川,你不会是那北敖宗宗主的什么流落在外的儿子,然后要回去夺权?” 陌上川:“……” 为什么要凭空给他降个辈分?他就不能是宗主吗? 然而燕沁的脑回路总是奇特的,兴致勃勃道:“然后你爹还瞧不上我,甩给我几百万上品灵石,让我离开你,你的师妹弱柳扶风楚楚可怜,找你告状说我欺负她,其实我就是个恶毒心机叵测的女人……” 陌上川看着双眼放光的燕沁,心道:其实你就是个傻子。 燕沁摸了摸下巴深思道:“几百万灵石是不可能打发我的,除非几千万上品灵石!” 陌上川:“……我还当你多么喜欢我呢。” “啧啧,当然是很喜欢你的,就是你爹将整个北敖宗送给我我都不要。”燕沁认真严肃道。 陌上川幽幽道:“我爹五百年前就死了。” 燕沁:“……” “我唯一的师妹被我驱逐出北敖宗了。” 燕沁:“……” “我唯一的师弟联合我妹妹一起暗算我。” 燕沁:“……” 她斟酌了半晌,才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你其实就是众叛亲离孤家寡人?” 被大刺啦啦在心口上插了一刀的陌上川竟然无可反驳,默然地数着眼前飘过的柳絮。 燕沁凑过去将头枕着他的大腿,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笑眯眯道:“乖,不伤心,你还有我呀。” 陌上川闻言,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明明是微笑,却看起来更像是在自嘲,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低声道:“嗯,我还有你。” 早就决定不会再相信也不再需要任何人,可是看到燕沁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地想,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属于我的就好了。 然而直觉却告诉他,他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眼前的这个人。 “俩娃娃喔,前面就到喽!”赶着牛车的老人家高声道:“前面就是栖凤城喽!” 燕沁看着那巍峨的城墙,叹道:“这就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栖凤城啊。” “相传五百年前现任北敖宗宗主刚被送至北敖宗时,就是先在这栖凤城落的脚,那时候栖凤城还不叫这名字,而是叫做囚凤城,当时年仅五岁的陌宗主说,凤凰只会找个地方暂时栖息,不会此生囿于一隅之地,囚凤反倒不美……所以后来才改了这么个名字。”那赶车的老人道:“据说当时的宗主看出他不会安于此地,所以临终前逼他立誓,要在北敖宗待够七百年……” 这故事听得燕沁咋舌,她不满道:“他师父怎么能这样啊?人家爱不爱待是人家的事情,干嘛要强迫?” “女娃娃你不懂嘞!”那老人家笑道:“那北敖宗这么大一个宗门,他徒弟连着死了十几个,只剩下这一个命好的,为了北敖宗不落入有心人之手,也是无可奈何喔!” 燕沁闷闷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个样子。” 说话间便进了城,栖凤城极大,比之烟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烟霞城倾向于繁华热闹,而栖凤城则是更加恢弘大气,遇到的修士届时白衣飘然若仙人,倒是更像个清修之地。 燕沁蹙眉,可她没有去到过烟霞城,怎么会知道烟霞城更加繁华热闹呢? 两人进了城便在城门口与那老人家告别,在街上闲逛了一会便去寻了家客栈落脚。 “凤羽客栈?”燕沁念道:“这客栈倒是会借栖凤城的美名。” 陌上川笑了笑没说话,牵着她进了客栈。 一进客栈,陌上川便递给了小二一块玉珏,那小二顿时换了副表情,极其热切地请他们到雅间落座,道:“二位贵客请稍等,我去请掌柜的过来。” 陌上川微微颔首,一派清冷高贵之气。 燕沁戳了戳他的胳膊,笑道:“我现在倒是真的相信你是北敖宗流落在外的贵公子了。” 陌上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你就是公子夫人。” 燕沁听了耳朵微微泛红,陌上川亲了亲她的耳垂,便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余岁的青年人,看模样比陌上川要大上七八岁,然而一进来便立马跪下,道:“参见主子。” 陌上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跪着的人竟然开始瑟瑟发抖。 燕沁:“……” 这个,略微有点夸张啊。 陌上川毫无感情道:“还知道谁是你主子?” “主子明鉴!属下当初是迫不得已,当时……当时主子已经没了气息,神魂也搜寻不到,属下人力轻微,只能借着那泥沼下的暗流将主子的尸身送到了秋渭洲,谁知有人泄露了消息,金家派出了金博轩去到秋渭洲要带回主子的尸身,熟料那金博轩一去不回……” “属下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寻找您的尸身,但是遍寻无果……” 那青年抬起头红着眼眶道:“主子对魏延有救命再造之恩,魏延断不敢背弃主子……” 那名叫魏延的年轻人絮絮叨叨同陌上川说着这二十年来北敖宗的情况,道:“金子宁长老现在是代掌门,宗内有不少弟子想要请您出关,都被陌温诺长老和金子宁长老拒绝。” “您的四个徒弟二十年前就被金长老派出去历练,十年前您的小徒弟徐青不幸陨落……”魏延说到这里战战兢兢地看了陌上川一眼,见他没有什么表情,才继续道:“二徒弟花无言被陌温诺长老做主许配给了一个外门弟子,但是花师叔不愿,一怒之下离宗而去……” 陌上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轻轻地点着桌子,听着魏延继续说宗内的情况,眼底的冰霜愈发浓重。 燕沁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也不像个流落在外的公子哥啊,倒像是个身居高位余威甚重的掌权者。 待魏延战战兢兢地讲完离开,陌上川才继续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阿川,你节哀顺变。”燕沁安慰道。 陌上川微微挑眉,“节什么哀?” “你小徒弟” “无妨。”陌上川勾了勾唇,“死了是他自己没本事,还能怪别人不成?” 燕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听到徒弟二字心中重重一跳。 崽崽…… 燕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陌上川几乎是瞬间便知道她是在想谁了,无外乎她那个便宜徒弟,据说是凌阮贤的儿子,凌阮贤是他师妹,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些因果纠缠的。 即便燕沁现在压根想不起来她自己有个徒弟,但是这也让陌上川感到非常地不虞了。 “沁儿,过来。”他伸手将人抱进了自己怀中。 燕沁用额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抬头笑道:“怎么了?” 陌上川低头吻住了她,激烈的吻让燕沁有些招架不住,几乎是软在了他的怀里。 陌上川看着她顺从温软的模样,轻轻舔舐着她的喉咙,哑着嗓子道:“阿沁,给我生个孩子吧。” 燕沁整个人被吻得迷迷糊糊,“什么孩子?” “我和你的孩子。”陌上川将她打横抱起,低笑道:“虽说你我早已结为道侣,但是始终未曾行道侣之实,说起来我们也该行双修之道了。” 燕沁的脸腾地一下子爆红。 “这这会不会有点太突然?”燕沁紧张到结巴,“怎么忽然就就双修……” “情之所至。”陌上川低头轻笑看了她一眼。 燕沁几乎要溺死在他深情地目光中,害羞地将头埋进了他怀中。 陌上川的笑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她有些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咳嗽了一声道:“……好。” 清华山。 玄独岸看着正在逗着兔子玩的刀烨,忍不住道:“这兔子得活了二十年了吧?” “十九年零三个月十三天。”刀烨递给它一片青菜叶子。 “这得成精了吧?”玄独岸啧啧道。 “能听懂人话,勉强修出灵智来了。”刀烨道:“不过妖修的事情我不太懂,等尚易回来可以让他调教调教。” “那大狐狸还没修出人形呢,让他调教能有什么用?”玄独岸捏住那兔子得后脖颈将它提起来,“还挺沉的。” “你捏痛它了。”刀烨将兔子从他手里抢过来,“兔子会咬人。” “小心我让慕云来。”玄独岸阴恻恻道。 “慕云正忙着救那华簌簌呢。”刀烨摸了摸兔子毛,“没空搭理你。” 玄独岸不解道:“那华簌簌不是个魔修吗?师父怎么会同意让她留下来?” 刀烨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去继续看兔子,“魔修也没关系,其实细论起来,魔仙妖灵鬼除了修炼方法不同,本质上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觉悟呢?”玄独岸忍不住掐了那兔子的肥屁股一把。 刀烨一巴掌将他拍开,“大道艰辛,活着实属不易,与其去纠结怎么活,倒不如让自己活得快活些。” “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不是我说的,是师姐说的。”刀烨道:“你还没到清华山之前,一直是师姐给我们授课。” “那时候她授课还不像现在这样中规中矩,总是给我们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再扯一堆看起来很荒诞的道理,最后不耐烦了就领着我们去后山抓野兔野鸡烤来吃……”刀烨看起来颇有些怀念的意味,他笑了笑道:“有些话当时听起来奇怪得很,可是现在想来却挺有意思的。” “师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玄独岸拨楞着兔子耳朵,“她不在清华山好像少了一群人。” “说师姐吵就明说。”刀烨面无表情道。 玄独岸:“我没有。” “我会如实转告师姐的。” “……” 第一百三十章 妖族族长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陌上川正倚在床头看传讯符,于是就这么暗搓搓地看了他许久。 “看够了吗?”陌上川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她的思绪。 燕沁笑眯眯道:“没有看够,你这么好看。” 陌上川轻咳了一声,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让她倚在自己怀里,随后将那张传讯符燃了,问道:“早饭想吃什么?” 燕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趴在他怀里道:“不饿,不想吃。” “吃一点,我去给你做。”陌上川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白米粥?” 燕沁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于是陌上川去到了厨房准备大显身手,除却亲自赶来受到极大惊吓的掌柜魏延不说,连旁边掌勺的大厨都深受刺激。 客人住得好好的竟然要来下厨,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这个大厨做得不合格! 于是陌上川在众人兴奋的围观中做出了……一碗白粥。 陌上川正在楼下做粥,楼上燕沁却忽然开始头疼起来。 眉心传来的剧痛让她冷汗淋漓,最后痛苦地蜷缩在了一旁,捂住了眼睛。 半晌过后,当陌上川端着粥推开门的时候,脸色忽然一变。 房间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燕沁的影子! 燕沁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她只记得当时被气昏了头,逮住传送阵就进,一连进了七八个,最后被传送到这么个深山老林中。 燕沁:“……”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然后找了个相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会。 天知道当她完全清醒过来,看着自己半裸着躺在被窝里身上遍布吻痕是他娘的多么震惊和糟心! 为什么她不过是晕了一会就惨遭失身了呢! 随之涌入脑海的记忆让她想活活撕了陌上川那个混账! 看看他做了什么事:封印她的灵力修为,封印了她大部分的记忆,甚至臭不要脸地让她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有加的情侣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最后还厚颜无耻地将她给睡了! 卧槽把她给睡了! 她现在回忆起自己当时含羞带怯的神情很想去死一死…… 还他娘的给你生个孩子,你怎么不去死呢! 燕沁一回想起陌上川那无微不至的温柔就觉得后背发凉,这个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说起来他们之间可是有杀徒之仇,对自己的仇人都能这么……想到自家徒弟,燕沁顿时蔫吧下来。 “崽崽,是师父没用。”她鼻子一酸,裹紧了自己的披风,将头埋进了膝盖。 深山老林本就人迹罕至不见天日,燕沁摸不准这是什么地方,也不敢随意生火,更不敢传讯回清华山。 那个陌上川身为修真界实力最高者,即便是现在寄居在她小徒弟的身体里,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而且之前看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要回去找金子宁和陌温诺算账,万一他重新掌控北敖宗,那么她的对手就会变成修真界第一宗门外加第一高手…… 燕沁:“……” 这他娘的怎么打! 万一被他抓回去,说不定又要被封印记忆,然后做他温温柔柔的小道侣。 呕 燕沁一想到这个脸色就有点发绿,尤其一想到昨夜在这个无耻的男人身下…… “卧槽卧槽!”燕沁心累地捂住脸,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面子里子全部丢了个精光,简直是奇耻大辱。 林间的风是冷的,这里不知道是哪个洲,分明已经到了初春,但是积雪仍旧没能融化,她坐了没一会就冻得不行了。 虽然修为被强行解印了一小半,但是灵力依旧是不够用,燕沁只能站起身去找传送阵,不然真的可能会被饿死冻死在这里。 一个月后。 燕沁看着面前终于出现的小道,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天知道她在这个鬼地方转悠了快一个月,天天靠摘果子过活,嘴巴都吃出泡来了! 然而等她快要走到那小道上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快点快点!今日族长继位大典,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一道声音有些尖锐,还夹杂着其他七嘴八舌的附和声。 燕沁正想上去搭话,却见一群喜鹊扑棱着翅膀从她头顶上当飞了过去。 燕沁: “咦,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啊?”一只喜鹊叽叽喳喳道。 “是啊,好像是有个人,一点妖修的味道都没有。”另一只喜鹊道。 “奇怪,枯悄洲已经多少年没来过人了,怎么会有个人呢?” “人?哪里有人?在哪里在哪里?”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插进来,“我怎么没看到?” 大刺啦啦站在路中间的燕沁:“枯悄洲……” 妖族的地界。 燕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这群妖族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不与外界十三洲联系,她除了认识一个尚易和一个叶月媚,就从来没有见到过其他的妖修。 所以当她看到一群喜鹊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议论自己时,内心是崩溃的。 “人修好吃吗?”一只喜鹊问。 “不知道,应该不好吃吧。”另一只道:“快点快点,继位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 “诶?不如我们将这个人修献给族长怎么样?”一只喜鹊忽然道:“族长在外游历那么多年,不是说他很喜欢和人类待在一起吗?” “好主意好主意!”众喜鹊附和道。 燕沁:就不能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吗! 燕沁拔腿就开始跑,奈何人家会飞,而且速度还不慢,很快就扑棱着翅膀追上了她,一爪子薅住了她的后衣领。 燕沁现在修为一大半被封印着,灵力也少的可怜,也就比普通人强了那么一点而已,如今被一群喜鹊围攻,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最终只能被薅住衣领随风飘扬在了高空,往下看一眼都觉得晕头转向。 “慢点飞慢点飞!我快要吐了!”燕沁大声道。 “不行,快赶不上大典了!”薅着她的那只喜鹊叽叽喳喳道。 “你再这样飞下去我会死的!”燕沁吼道:“要不你就驮着我,不然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们就没礼物送了!” 那喜鹊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猛然间变大了数丈,将燕沁丢到了自己后背上,燕沁被那疾风吹地面目狰狞,使劲抓着那喜鹊的羽毛。 “我的羽毛!”那喜鹊大声道:“你轻点抓!” 燕沁大声问道:“你们族长是不是喜欢吃人啊!” “我们族长不喜欢吃人!”另一只喜鹊道:“只是请你去陪他一会,大典结束自然就把你请回去!” “你们妖族都这么善良的吗?”燕沁吼道。 “对,我们就是这么可爱纯真善良美丽!” 燕沁:“……” 对不起,是在下输了。 很快一群喜鹊和一个人便到了目的地。 燕沁有种自己来到了动物世界的错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动物齐齐聚集在一起,围绕着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台,上台上面正站着一群雪白的九尾狐。 喜鹊群停留在了专门给飞禽类提供的巨型树枝上,燕沁小心翼翼的坐在那粗壮的树枝上,就远远地看到一只巨大的九尾狐站出来,一个浑厚的老者声音贯通天地:“妖族族长继任大典,现在开始!” 霎时间,百鸟齐鸣,万花齐放,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在场的妖修几乎瞬间都化作了人形。 燕沁转头看向带自己来的这群喜鹊,皆是化作一群身材纤细身着黑白相间服饰的男女,一个个没个正形坐在树枝上朝着圆台那边张望。 下面的妖修也是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燕沁甚至看到了一个脸上长着长毛下身是鱼尾巴的妖修,正甩着尾巴傻乐呵。 燕沁:“……” “下面请我们的新族长!”那化作一名白胡子老者的九尾狐道。 在场近万名妖修翘首以待。 圆台上化作人形的众多九尾狐分列成两排,一个个男俊女美,惹得下面的众多妖修啧啧赞叹。 半晌后。 老者:“……” 众妖修:“……” 老者不得不再次高声道:“请新族长!” 众妖修再次伸长了脖子。 然后过了半晌,正当众人在下面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一只雪白的九尾狐懒洋洋地踩着步子走到了高台之上。 燕沁使劲揉了揉眼睛,“尚易!” “咦,你认识我们的族长?”那喜鹊化作的小少年惊讶道。 燕沁幽幽道:“没想到他竟然是你们妖族的族长。” “那是,我们尚易族长天资出众,幼时便被指定族长的继承人,只可惜临近化形的时候被暗算,不得不在外游历,一年前才成功化形回到了妖族……”那喜鹊叽叽喳喳道:“只可惜尚易族长只喜欢母狐狸,不然我还想当个族长夫人呢!” 有了刀烨这位易和宗的少宗主在前,好像再出一个妖族族长也不是什么很令人惊讶的事情了……吧? “你?”燕沁看着小少年,不确定道:“你不是个男子吗?” “男子怎么了?”小喜鹊哼了一声,“我们上一任族长夫人就是只雄孔雀呢!” 燕沁:“……” 真真是走在时代潮流前沿的妖族啊! “下面有请新任族长挑选自己的族长夫人!”老族长高声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礼物 那只巨大的九尾狐眨眼间便化作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衣男子,一头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狐狸眼顾盼生波,血红色的眸子平添了几分妖冶的味道。 真是个妖孽。 燕沁从来没想过一直在清华山后山闷头修炼,最大的爱好就是去鹤唳镇偷烤鸡吃的大胖狐狸竟然还是这么一个美男子。 但是一想到美男子死皮赖脸求着别人给他偷鸡来烤燕沁整个人就有点迷幻。 她看着众多眼冒红心的妖修,心道果真是距离产生美啊! 尚易红色的眸子在众多妖修身上扫了一圈,在扫过这群喜鹊所在的地方时,目光忽然一顿。 燕沁和他来了个眼对眼。 尚易:“……” 燕沁:“……” 尚易装作若无其事地扫过,但是却暗中传来了张通讯符。 ‘你怎么在这里?’ ‘说来话长,待会我身边这群喜鹊会将我当做礼物献给你,好歹一个山头混过的,我的小命就靠你了!对了,听说你只喜欢母狐狸?公喜鹊要不要考虑一下?’ ‘好的,我会收下你的,公喜鹊……还是算了吧。’ 燕沁站在树枝上笑得乐不可支,惹得那小喜鹊频频看向她,“你在笑什么啊?” “我在笑小鸟有意狐狸无情啊。”燕沁笑眯眯道。 “哼!”那小喜鹊抱着胳膊瞥了她一眼,“不如我来帮你看看你的姻缘如何?论看姻缘,还没有人能比得过我们喜鹊一族的呢!” 燕沁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那小喜鹊仔细看了看她的面相,道:“你最近红鸾星动……奇怪,看着像是已经修成正果却又没有结果,甚至过程多波折,最后还有可能另觅佳偶,这都是什么?” 燕沁嘴角一阵抽搐,幽幽道:“小喜鹊,你这算得可一点都不准。” “胡说!我可是我们喜鹊一族的这个!”说着小喜鹊还特别骄傲地竖起了大拇指。 燕沁凉凉道:“我其实是个寡妇,前几日早就出了家,你搁这儿算什么红鸾星动呢。” “不可能,你都有” “止朗,休得再胡说。”另一个看起来更加年长的喜鹊制止了小喜鹊,然后对燕沁道:“他修为尚浅学艺不精,无意冒犯道友,还请您见谅,道友姻缘已成,只要宽心放下芥蒂,便得良缘。” 燕沁:“……” 一群神棍鹊鹊。 她笑了笑表示不介意,继续观看大典。 她垂眸看了一眼被自己绑的结结实实的左手手腕,心里呕得要死。 我可去他妈的良缘吧,老娘早晚要弄死他! 尚易最终也没有选出个族长夫人来,而是道:“我的夫人早已于二十年前定下,如今她正在外面的十三洲中修炼,待她出关我便会将人带回妖族。” 燕沁想着尚易这二十年来都接触过什么雌性生物,慕云和尚易混在一起除了偷鸡摸狗就没干过什么有情调的事情,刀烨养的那只雌性大胖兔子除了吃就会吃,尚易估计最想做的事情是将那只兔子给烤了,除此之外便都是雌性的野鸡……想想尚易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食物动心…… 难道是自家大胖草! 燕沁惊悚地看着在台上微笑的尚易,心道叶月媚那家伙平日里确实经常和尚易待在一起,两个人的地盘都在后山,又都是妖修,这孤狐寡草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擦出了爱情的小火苗呢? 燕沁啧啧感叹,真是草不可貌相啊,媚娘那家伙还真是可以啊! 很快大典便到了献礼的环节,燕沁作为“礼物”中的一员还引起了一阵轰动,毕竟将人类修士当做礼物真不是一般的二货能作出来的事情。 燕沁看着尚易那头死狐狸强忍住笑意的表情恨不得上去薅把狐狸毛,但是念在这货已经是一族之长的份上,果断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了。 大典结束,燕沁和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礼物一起被送到了尚易的房间。 燕沁正蹲在一个小花瓶前研究那花瓶到底怎么才能放进水去,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尚易人模人样地走了进来,道:“看什么呢?” “看你家小花瓶。”燕沁拎着小花瓶站起来,随手扔给他,笑眯眯道:“大狐狸你可真深藏不露啊。” 尚易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家老头子要死要活将我骗回来的。” “你是不是早就化形成功了?”燕沁狐疑地看着他,“一直瞒着刀烨那臭小子呢吧?” “还是你聪明。”尚易懒洋洋地靠着门柱,“不过你怎么来妖族了?一般人找不到这个地方。” “……一言难尽。”燕沁有些丧气地盘腿窝在了铺的毛绒绒的榻上,抱着个白毛抱枕准备叙述。 尚易看了一眼那白毛抱枕,欲言又止。 “怎么了?”燕沁低头看了看那白色毛毛的抱枕,随手晃了晃,“上面有东西?” 尚易一脸牙疼的看着她,“没事,你继续说。” “回清华宗的路上,阿川出了点事情。”燕沁道:“他可能被北敖宗的宗主给夺舍了。” 尚易闻言立马严肃了起来,“夺舍?” “我回易和宗探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玄鹤,和他打了起来,阿川为了救我替我挡了他的冰锥,结果那上面有剧毒,之前不知道他去哪里又给自己肚子上弄了个大洞……等我将他救过来之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燕沁蹙眉道:“然后那人自称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夺舍进了崽崽的身体,我之前问过媚娘幻境的事情,几乎就可以确定当年那个小白就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但是现在这个陌宗主似乎不记得他是小白的事情……” “我现在不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这个陌上川丢失的那段记忆里到底有没有作为崽崽的那一部分,如果有那他就是崽崽,如果没有那么他就是杀害崽崽的凶手。”燕沁拧眉道:“然后这一年我被他封印了记忆,前段时间才逃出来,阴差阳错才到了妖族的地方。” 尚易道:“之前你不是和那个小白结为道侣了吗?” “嗯?怎么连你也知道?”燕沁惊悚的看着他。 “事实上经过许志一嚷嚷清华山上下基本上都知道了……”尚易幽幽道:“只有你自己不知道我们都知道了罢了。” 燕沁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绕口令,叹了口气道:“所以尚易族长大人,你有没有办法帮我验证一下。” “实话说,你讲的我根本没听明白。”尚易微笑道。 燕沁:“……” “我知道事情是有点绕,这么说吧,”燕沁道:“就是我徒弟受伤之后宛如换了个人,不记得我了,一种可能是他失忆了,另一种可能是被夺舍了,我现在就想确认现在活着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崽崽。” “你的意思是,阿川有可能就是北敖宗的宗主陌上川?”尚易蹙眉道:“但也有可能不是。” 燕沁随手端着茶杯来喝了一口,叹了口气道:“但是有很多小习惯小动作是骗不了人的,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情,但是始终没有办法确认。” “这件事情容后再议,我觉得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好好休息一下。”尚易道。 “嗯?我不累。”燕沁摇了摇头。 “你的脸色很差,而且……”尚易指了指她抱着的那个白毛抱枕,“我的枕头都快变成灰色的了。” 燕沁:“……我在那种深山老林里待了一个月,这不能怪我。” 尚易感慨道:“那你可真是顽强。” 说完,他便叫来侍女让领着燕沁下去沐浴休息。 燕沁临走的时候还小心眼记仇在他雪白的袖子上印了个灰色的爪印,五根灰色的手指印排列地整整齐齐。 尚易:“……”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燕沁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被吓了一大跳,她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自己直咋舌,伸手摸了摸自己凹陷进去的眼窝,喃喃道:“吃野果子真是不靠谱。” “姑娘,请随我来。”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侍女轻声道。 燕沁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雪白可爱毛绒绒一大团九条尾巴,差点就忍不住上手去摸。 “姑娘,请您在此歇息。”那小侍女转头冲她笑了笑。 “多谢。” 等房间里没人了,燕沁坐在床上才感到一阵浓烈的倦意袭来,当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倒头便睡了过去。 另一边。 尚易正跪在老者面前挨训。 “你可知错?”那老者道。 “尚易不知何错之有。”尚易漫不经心道。 “你身为妖族族长,我不反对你去外面找个夫人,但只有一个要求,她必须愿意留在妖族,否则一切都是免谈。”老者道。 尚易避重就轻道:“我自然是会和对方说好。” “哼,最好不要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修士进来” “哎哟我说爷爷诶,哪有你这么训孩子的,尚易他好歹三百多岁了,让跪就跪,好歹是一族之长了。”一道华丽中带着闷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尚易转头望去,便宛如辣到眼睛一样抓紧收回了目光,低声道:“三叔。” “哎,怪侄儿,快起来。”那男子一把将人抄了起来,一转身便被拐杖敲了个正着,疼得他赶忙捂住脸,“爷爷,孙儿快被你敲破相了!” “破相了正好,省得你天天跟只孔雀似的乱开屏!”老爷气哼哼道。 “爷爷,您这是对您孙媳妇不满意啊,小孔他可是正在给您准备贺寿的寿礼呢,听说是贵重得很。”那男子笑眯眯道。 “小孔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老者敲了敲拐杖,沉声道:“族长继任大典你身为前任族长为何不到场?” “我寻思着给尚易留个场子找媳妇啊,要是我去了那些姑娘的眼睛怎么可能会落到侄儿身上,全黏我身上您信不信?”男子笑得十分荡漾。 老者:“……” 尚易:“……” 真的是好不要脸!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佛珠 燕沁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地是何岁月了。 “姑娘您醒了?” 燕沁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宫装的明媚少女,险些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我去告诉族长。”那少女笑道:“您可要吃点东西?” “不用,谢谢。”燕沁坐起身来,看着那少女缓缓退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没多久尚易便过来了。 “你这一睡睡了十天差点吓死我。”尚易道:“怎么叫都叫不醒。” 燕沁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尚易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的修为和灵力被他封印了,我必须先解开。”燕沁道:“然后再想办法确认他到底是不是崽崽。” “我倒是可以摆脱祖爷爷帮你解开封印,但是你以现在模样去不管怎样他都会认出你来的。”尚易道:“我们妖族有一种丹药可以短期内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声音和骨骼身形,但是会对身体有一定的损伤,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几颗。” “多谢。”燕沁道。 “和我道谢你就见外了。”尚易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阿川不会有事的。” 尚易的祖爷爷便是当日大典上的那名老者,是个精神矍铄的白胡子老爷爷,看向她的目光意外地有些欣喜。 “你就是尚易找的夫人?”老者笑道。 燕沁:“……不是。” 尚易扶额,“祖爷爷,我不是跟您说了她不在这里吗?” 白胡子老爷爷颇为可惜地看了一眼燕沁,叹息道:“我还以为明年就能抱上一窝小狐狸呢。” 燕沁:“……” 尚易:“……” 大概是上了年纪便对小狐狸有了执念,这个老狐狸帮她解开封印时还颇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封印者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手法熟练,只可惜修为不够……小崽子你平时活动小心点,别乱跑乱跳。” 小崽子燕沁:“是,多谢您了。” 燕沁出来后凑到尚易面前问道:“平日里我怎么没见你与哪只母狐狸来往过?快说,你那未来夫人在什么地方呢?” 尚易用那血红色的眸子瞥了她一眼,用口型道:“哪来的什么夫人,不过是搪塞一下老人家。” 燕沁恍然大悟,轻声道:“我还以为你看上媚娘了呢。” “那大胖草只对太阳和她那颗大麦苗感兴趣。”尚易笑道。 燕沁噗地一声笑了,想起叶月媚抱着她所谓的小徒弟晒太阳的场景就忍不住想要笑,“当心我回去跟媚娘告状。” 尚易笑了笑,将一瓶丹药递给她,“里面一共三颗,只能维持三个月。” 燕沁刚要说话,就被尚易打断了,“我知道你想多要几颗,但是这东西对身体损害很大,顶多三个月,再多会伤到根基,我怕到时候黄掌门拎着鞭子过来抽我。” 燕沁无语地看着他,接过瓶子放好,道:“那……你以后还会回清华山吗?” 尚易愣了愣,旋即笑道:“自然会回去的。” 燕沁挑了挑眉。 “我随时都可以卸任不干,反正狐狸很能生,很快就会有天资更出众的小狐狸来接替我。”尚易眨了眨眼睛,“我三叔才干了两百年就撂挑子不干了。” 燕沁终于笑了起来,“那你可得好好干了。” “燕沁,一路小心。”尚易道。 “嗯,我会的。” 似乎遇到尚易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好在帮她解开了封印,起码行动起来不会有过多的掣肘。 燕沁一路南行,她想先去暮霭宗修行一段时日,待修为有所提高之后再去往北敖宗,谁知半途却忽然迷了路。 燕沁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的竹林,总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什么阵法之中。 但是这阵法设计得极其精妙,一时之间她竟是被困在了其中。 嘶嘶 嘶 周围不断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就像是鳞片刮擦过树叶的声音,燕沁暗道不好,一道火符燃起,照亮了周围的情形。 密密麻麻的蛇群匍匐在地上或者缠绕在竹子上,正虎视眈眈地冲着她吐着蛇信子。 燕沁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些长短不一的蛇,虽然以她的修为完全可以应付,但是架不住这东西恶心。 她甩出长鞭,那长鞭鞭尾处带着火苗,愣是将那群蛇烤成了焦干的蛇肉。 打到最后燕沁已经开始忍不住耸了耸鼻子,烤蛇肉闻起来……略香啊。 嘶嘶嘶嘶 然而周围的蛇却越来越多,除了她站着的一小块地方,几乎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蛇。 与此同时,离竹林不远处的暮霭洲与通宇洲的交界处。 玄鹤正将抓到的最后一个和尚抹了脖子放血,远处忽然传来一道金色的通天光芒,其声势之浩大几乎惊动了周围一片修士。 “主子,那边好像是暮霭洲的地盘。”五六在一旁道。 “去看看。”玄鹤微微眯起了眼睛,“这阵势倒是有点像清华山的路子……” 半刻钟前。 燕沁厌恶地将落在身上的烤蛇拨开,终于勉强开出了一条路,她身上的符纸有限,只能尽量省着将就着用,尽管是千万般小心,还是不小心被一条蛇咬到了脚踝。 那蛇的獠牙在触碰到皮肉的时候瞬间变长,毒液注入,燕沁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 周围的蛇群见状蜂拥而上,燕沁火气上涌,拍出自己压箱底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手掌狠狠往地上一拍,金色的纹路迅速胀大将她包裹在其中,然后砰地一声巨响炸开,将这片竹林连同附近的树木石头都炸地粉碎。 至于那蛇群早就变成了粉末。 燕沁呼吸尚且有些不稳,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串佛珠。 那佛珠足足一百零八颗,呈淡淡地黄褐色,那珠子极小极细,并不似平日里常见的佛珠一般大小,正幽幽地漂浮在半空中。 燕沁不自觉地伸出了手,那串佛珠竟是像有感应一般自动缠绕在了她的手腕上,刚好缠绕了四圈,仅一个拇指宽,变成了一个很好看的装饰品? 燕沁狐疑的看了看手上的佛珠,然后伸出手戳了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所以我费了这么大工夫就是为了你?”燕沁自言自语道:“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糟了!”燕沁这才想起自己脚踝上被那条蛇咬的那一口,赶忙盘坐调息想要将毒给逼出来,不远处却悠然落下了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一年多未见的玄鹤。 燕沁内心狂吼这特么是什么见鬼的缘分表面却淡定地一批。 “哟,这不是燕姐姐吗?好久不见了。”玄鹤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狼狈的面容上,“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燕沁一个字都不想说,只是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加快调息一边暗暗警惕着。 玄鹤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目光落在她青紫的嘴唇上,“这好像是蛇毒啊燕姐姐,要不要我帮忙啊?” 燕沁:“……滚。” 玄鹤确实不可抑制地大声笑了起来,“燕沁,我说过,我早晚会将你抓住的。” 蛇毒几乎让燕沁丧失了全部的行动能力,她心知自己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从玄鹤手中逃走,不过她也不打算逃走。 当年那冰锥之毒的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最好的解决办法或许就在玄鹤身上。 “跟我回去吧燕沁。”玄鹤的目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真的是难看极了。” “你才难看。”燕沁翻了个白眼,“叫你不吃美颜丹,丑成这样谁能看上你?” 自诩通宇洲最好看的玄鹤:“……” 于是燕沁就被愤怒的列宿城魔主五花大绑绑回了列宿城。 就在几人离开不久之后,一个身影悄然落在了之前他们待过的地方。 “啧,又晚了一步。”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头昏脑涨,尤其是脚腕那里格外疼,她嘶了一声,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玄鹤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燕沁转头看向他,就看见他正在搅着一碗黑红色的汤药,刺鼻的味道让燕沁有些恶心。 燕沁坐起来,便看到自己的脚腕已经被包扎好,身上也轻松了不少,那蛇毒应当是去除了不少。 玄鹤面无表情地搅着手里的那碗汤药,目光冷冷地落在燕沁的小腹上。 燕沁头皮有些发麻,皱眉道:“你干嘛?” “燕沁,孩子是谁的?”玄鹤目光阴蛰地看着她,执拗中带着隐隐的疯狂。 “什么?”燕沁不解地看向他,“什么孩子?” 玄鹤挑了挑眉,忽然露出了一抹邪气的笑容,“没什么,赶紧把这碗药喝了,毒就全部解了。” 燕沁接过那碗药,啧了一声,“我总觉得你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这药里不会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玄鹤微笑道:“怎么会呢,快喝吧。” 燕沁蹙眉将碗放到了嘴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就要将药喝下去的时候猛地将碗扔在了地上,面如土色地看着他。 “孩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孩子 玄鹤目光陡然阴沉下来,几乎是咬着牙问她:“所以到底是谁的?” 燕沁想着那一大摊烂账,怒道:“我怎么知道是谁的!” 玄鹤的目光渐渐变得诡异起来,“都有谁?我去杀了他们!” 燕沁没工夫管玄鹤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确定道:“这里面有个孩子?” 玄鹤:“……” 燕沁心情忽然焦虑起来,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停留在之前陌上川说的那句‘给我生个孩子吧’…… 燕沁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不管这货是什么狗屁宗主还是她徒弟,都别想着让她原谅他了! 什么狗屁玩意儿! “你要留下孩子吗?”玄鹤眯起眼道:“一个父不祥的孩子” “留个屁!”燕沁怒骂道:“我要去宰了那个混账东西!” “我让他们再去熬一碗。”玄鹤挑了挑眉,转身离开了。 燕沁坐在床上,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没一会玄鹤便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与之前一样的汤药,他坐到床边将碗递到她手里,沉声道:“喝了之后我去帮你杀了那个男人。” 燕沁觉得这碗有点烫手。 她面色发白地看着这碗药,心底极其挣扎。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有个孩子,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而感到纠结难过。 “燕沁。”玄鹤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逼近她沉声道:“喝了它!” “不,等等。”燕沁咽了咽口水,“我我要考虑一下。” “那你告诉我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玄鹤用诱哄的语气道:“告诉我是谁,我就不逼你喝。” 燕沁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抿着唇不肯说话。 玄鹤的怒意几乎要冲破这间屋子,他猛地将碗摔在了地上,汤汁洒了一地,刺鼻的味道让燕沁开始干呕起来。 玄鹤将已经蜷缩成一团的人抱起来,离开了这间屋子。 燕沁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跑到一旁开始大吐特吐,几乎要将胆汁给吐出来。 玄鹤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着,眼底的怒意和寒气还未完全散去。 燕沁吐了个天昏地暗,内心的卧槽排成排走过,让她几乎要被自己给气死。 清华山。 黄大山已经气得摔了八个茶杯。 许志等人在外面排排站,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许志,进来。”黄大山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 许志看了看玄独岸,又看了看刀烨,最后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不省心的徒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一个茶杯就啪地一声碎裂在了他脚边上。 不过黄大山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淡定,看不出有多少怒意。 “你带着刀烨和玄独岸去将燕沁给我带回来。”黄大山道。 许志疑惑道:“师父你算出师妹在什么地方了?” “哼!”黄大山傲娇地哼了一声,啪嚓一个茶杯擦着许志地头皮过去,摔碎在了墙上。 “去通宇洲。” “好!”许志连忙应下,“那阿川呢?” “别跟我提那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黄大山中气十足地吼道:“见到人直接给我往死里打!” “啊?”许志不解道:“为啥啊?” 黄大山深吸了一口气,狞笑道:“到时候听你师妹的,她要是让你将那狗崽子的腿打断,你就一根筋都不拉地全打断,听到没有!” “哦!是!师父!” 燕沁自从知道肚子里揣了个崽子之后,便会不自觉地去摸肚子,然后每一次摸完又十分嫌弃地拍一巴掌,关键是还不敢使劲…… 着实太憋屈。 这是什么古早狗血霸道总裁一夜情,少女揣娃带球跑的鬼畜剧情! 她晃荡着瓶子里的药丸,离开这里是很容易的,但是她必须先搞到关于玄鹤那冰锥上的毒的问题,而玄鹤看起来貌似……对她有点意思? 因此装一装楚楚可怜为情所困的失足少女还是很有必要的。 我是一朵小白莲小白莲,我有不能说的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在听到门口的动静,立刻将自己脸上狡猾的神色隐去,换上了一副“我很纠结我很愁苦我恨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和男人”的蜜汁表情。 玄鹤推门进来,便看到燕沁一副生无可恋的扭曲表情。 “……”玄鹤觉得这样的燕沁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反倒没有了那种令人痴迷的气质。 燕沁看到他眼前微微一亮,又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玄鹤感觉受到了惊吓,愣是没敢坐下来。 燕沁微微仰起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目光忧伤道:“我知道我已经” 她哽咽了一声,伸手捂住脸,用气声道:“你放我离开吧,让我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孤独终老吧。” 燕沁的内心:卧槽大哥你快点接话啊我快编不下去了呕 玄鹤皱了皱眉,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嘎? 燕沁抬起头看向他。 玄鹤的面容本来就生得邪肆魅惑,但是一旦正经认真起来还是十分具有杀伤力的,尤其是当他一副深情款款矢志不渝的模样时。 燕沁心道,我不会真将人家孩子给坑了吧? 她干咳了一声,试探性地问道:“玄鹤,你……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玄鹤不耐烦地轻嗤了一声,“就你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别白日做梦了!” 燕沁看向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玄鹤怒道:“你看看你自己,是长得好看还是性子温柔,我看上你才是眼瞎好吗!” 燕沁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瘪嘴,眼里的泪要落不落,“嘤” 玄鹤:“啊!” 燕沁内心狂笑不止,面上却楚楚可怜,语气悲凉道:“我知道了。” 玄鹤看着她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孤寂悲凉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别扭道:“如果你真想留下这个孩子……就就留下吧。” 背对着他的燕沁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什么鬼?难道不是我就放你离开吗? “我会保护你和孩子的。”玄鹤道。 燕沁:“啊!” 这他娘的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男二台词! 燕沁扭过头来觑了他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用一种半死不活地语调懒洋洋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当绿帽王的潜质?” “燕沁!”玄鹤被她气得差点吐血,怒道:“你刚刚在耍我!” 燕沁微笑着摊摊手,笑眯眯道:“没有呀,你知道的,女人孕期就容易喜怒不定,小弟弟你见谅啊。” 玄鹤的脸被气成了猪肝色,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燕沁肆无忌惮地笑了一会,然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望着外面的窗户出神。 决定了,就今天晚上去探探玄鹤的那冰锥之毒。 躺了一会燕沁忽然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崽,赶忙将二郎腿放下乖乖坐好,然后又恼羞成怒地瞪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委委屈屈地盖好被子宛如一条死鱼般躺在了床上。 入夜。 燕沁贴好自己白天画的匿息符,换上一身轻便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门口守着的侍卫,悄悄地朝着玄鹤的寝殿方向追去。 俨然没有注意到一直悄悄尾随着她的那抹黑色的影子。 燕沁这次十分小心谨慎,缩成一团蹲在寝宫的横梁上,看着下面被众多女人簇拥着的玄鹤。 玄鹤正吃着旁边侍妾给他剥的葡萄,吃着吃着就将那侍妾拥入怀中做些……不太适合描述的事情。 燕沁:“……” 少年你可真会玩,小心肾虚。 燕沁看了一会觉得再看下去可能会长针眼,并且一时半会这群女人不会推下去,就索性封闭五感坐在横梁上开始调息打坐。 差不多过了小半个时辰,燕沁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寝宫内的女人们已经散去离开,只剩下一个黑衣男子在向玄鹤汇报着什么事情,听得玄鹤直皱眉头。 燕沁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应当是设置了结界,以防像她这种潜入的‘高手’偷听,不过看起来两个人谈论的事情有点沉重,玄鹤一度有些激动。 燕沁啧了一声,她又不懂唇语,看不明白,然后便开始观察整个大殿的构造,想着等一会脱身的时候从哪里逃走比较方便。 忽然玄鹤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我闭关这几日你不必守在这里,务必要看住燕沁。” “主子,只看住她就行吗?” “啧,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就尽量满足。”玄鹤眉宇间全是不耐烦的意味,“别让那群女人过去打搅她。” “是。”五六弯腰行礼,然后就退了下去。 燕沁冷不防听到,心里说不动容是假的,毕竟这厮向来会气人,很少能听到他说句人话。 好歹当年喂的鸡腿和红烧肉没白喂,总算玄鹤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调戏 下面玄鹤已经走进了内殿,步速很快,似乎是要去急着办什么事情,燕沁赶忙起身想要跟上去,结果冷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 孩子! 燕沁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腹,连用术法都记不起来,关键时刻一只有力的胳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给捞了回来。 燕沁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手抓着那人的衣襟,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清俊面容。 燕沁的行动要快于大脑,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了他脸上。 原本英雄救美正准备好好安慰美人的陌上川:“……” 这一巴掌扇得相当结实,毕竟燕沁心底的怒火已经酝酿了整整两个月,再加上突然冒出的孩子,更是将这把火上泼上了一桶油。 陌上川被扇得脸偏向一边,嘴角洇出了鲜红的血丝,白皙的脸上清晰的五个指头印完整优美。 “阿沁!”陌上川眼疾手快地钳制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拳头,快速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滚!”燕沁翻了个白眼,挣开他的手,准备继续跟着玄鹤。 “燕沁!”陌上川掌心灵力浮动,丝丝缕缕的灵力将她缠绕了个结实,然后他一把抄起燕沁将人带出了大殿。 两个人回到了燕沁的房间,陌上川收回了灵力,再设置了一个结界,才看向怒火中烧的燕沁。 陌上川已经隐藏身形跟了她两天,自然知道她已经怀有身孕,当然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待见这个孩子。 他活了五百多年,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他丰富的知识里不包括怎么成功挽回负气离开的道侣这种事情。 陌上川看着一脸冷色的燕沁,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她的小腹上。 “你看什么看!”燕沁看着顶着自家徒弟脸的某个人,心里那个呕气就不用提了,恨不得当场将人给剁吧剁吧喂狗。 陌上川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道:“阿沁,我很担心你。” 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狐疑道:“你想起来了?” “什么?”陌上川不解道。 燕沁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她看着他脸上顶着的那个巴掌印,若有所思道:“你来做什么?” “带你回去。”陌上川笑道:“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燕沁嗤笑道:“那也比待在你身边安全得多。” “燕沁。”陌上川不虞地皱起眉,浑身的气势逼人,“你不要再任性了,跟我回去。” “啧,这就忍不住现出原形了,陌宗主。”燕沁目光不屑地看着他,“你就是个卑鄙小人。” 陌上川不置可否,脸上浮现出一抹凉薄的笑容,“可你还是喜欢上我了不是吗?” 燕沁硬生生被气笑了,“宗主大人,脸呢?都五百多岁的老头子了,我可求求您要点脸成吗?” 陌上川脸色一变,声音中不自觉带上了点委屈,“你嫌弃本座老?” 燕沁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对,很嫌弃,我就喜欢比我年轻的。” 陌上川的目光变得幽冷起来,“像那个玄鹤?” 燕沁心道你们俩货色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我就喜欢玄鹤那样的。” 陌上川幽幽的看着她,燕沁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不耐烦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丢失了这二十年的记忆。”陌上川道:“而且我十分确定这二十年我是在这副身体里的。” 燕沁心底一跳,猛地抬头看向他。 “这副身体内有我的四分之一的尸骨,其余的都已经炼化在了骨血之中,所以我的神魂才能与这副身体高度契合。”陌上川缓缓道:“而你我的道侣印痕是印刻在神魂上的,如果是我夺舍进入这具身体,那抹红痕是不会出现在我手腕上的。” “你的意思是……”燕沁忽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不放。 “自始至终在这副身体里的只有我。”陌上川勾了勾唇,“我也不是杀了你徒弟的人,我就是你徒弟。” 燕沁的心脏砰砰直跳,她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让对方说服自己,“但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办法证明这一切。” “所以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让我想起来。”陌上川微微一笑道。 燕沁:“……” 所以这个混账东西说了这么久不过是想骗她跟他一起回去! 燕沁嗤笑了一声:“陌上川,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是我徒弟,那你就是欺师灭祖,更加罪不可赦,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加严重。” “我还是孩子他爹。”陌上川笑眯眯道:“这个身份总没有那么复杂了吧?” 燕沁怒从心来,扬起手又要一巴掌扇上去。 “师父。”陌上川忽然放软了声音喊了她一声。 燕沁整个人一滞,巴掌停留在半空中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陌上川轻笑出声:“情况会更加严重?我看你挺疼你徒弟的” 啪! 响亮的巴掌声让陌上川的话戛然而止。 陌上川:“……”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以后再敢装我家崽崽我就撕了你。” 陌宗主死于犯贱,微笑。 现身不过一刻钟就顶了两个巴掌印的陌宗主敢怒不敢言,冷着脸坐在椅子上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燕沁的怒意还没完全散去,拿了些东西准备再次出去,然后被陌上川给拦了下来。 “啧,让开。”燕沁没好气道。 “不许去。”陌上川冷声道。 “关你什么事。”燕沁试图将人推开,结果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就听陌上川低声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没消气吗?” 燕沁瞪着他道:“没有!除非你将我家崽崽还给我!” 陌上川拧眉道:“那不也是我吗?” “不一样!”燕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要是我家崽崽肯定不会封印我的修为,也不会篡改我的记忆,不会骗我和他双修,更不会骗我给他生孩子!” 燕沁越说越委屈,最后眼眶里全是泪,迟迟不肯落下来。 陌上川既心虚又醋意横生,但是看着燕沁这般委屈又顾不得那些,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想将人哄好。 奈何燕沁这段时日过得十分憋屈,再加上莫名其妙肚子里多了个孩子,更是憋屈到不行,忍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陌上川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伸手向给她抹掉眼泪,却被燕沁给躲开。 燕沁自顾自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陌上川走到床边坐下,盯着那蚕蛹看了半晌,然后也躺在了床上将那蚕蛹抱进了怀里。 他隔着被子低声道:“阿沁,对不起,是我错了。” 被子里传来了一声抽泣。 “不该骗你,但是你看,就算我失去了作为你徒弟那二十年的记忆,我还是喜欢上你了对不对?”陌上川低声笑道:“所以不管怎样我都是会喜欢你的。” 被子里的燕沁:“……” “你当初将我的尸骨从泥沼里拉出来的时候有没有被吓到?是不是很丑?”他隔着被子轻声问道。 “丑死了。”燕沁闷闷地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陌上川轻笑了一声,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露出了一张还带着泪痕的的脸,他伸手温柔地替她抹掉眼泪,顺带着将她的碎发拢到了耳朵后面,“可你还是喜欢上小白了对不对?” “鬼才会喜欢你。”燕沁带着鼻音哼了一声。 “那我做你徒弟的时候也喜欢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同她靠得极近,浅色的瞳孔天生带着疏离和冷漠,然而这般看却又极为深情款款。 燕沁抿了抿唇,“没有。” “那你现在喜不喜欢我?” “做梦。” 陌上川开心地笑了,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女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反话,所以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阿沁。” 燕沁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怒道:“从我床上滚下去。” 陌上川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笑道:“我可是孩子的爹,在你床上不是很正常么?” “臭不要脸。”燕沁翻了个白眼,正要动用法术将人给掀开,忽然一顿,口吻变得无比严肃,“陌上川。” “嗯?怎么了?”陌上川疑惑地看着她。 燕沁脸上的笑容逐渐开始变得狰狞起来,“你很厉害啊,骗我骗上瘾了是吗?我说你今日怎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你是恢复记忆了吧?” 陌上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阿沁,你在说什么?我没有” “呵,我可从来没有跟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陌宗主说过那尸骨的名字叫小白。”燕沁皮笑肉不笑道:“难道宗主您要告诉我这是你心血来潮给自己的尸体起的爱称吗?” 陌上川:“……”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会说吗?”燕沁冷笑道:“还敢套我话是吧?” 陌上川万万没想到百密一疏,眼看燕沁就要软化了,谁知功亏一篑。 燕沁迫不及待地想要好好教训一下徒弟了。 陌上川终于破罐子破摔,认命道:“师父,我错了。” “别,我可不敢当你师父。”燕沁幽幽道:“你可是北敖宗的宗主,你师父早就于三百年前陨落,我一个清华山的普通弟子可不敢当。” 陌上川嘴角微微抽搐,“我那时候……不是失忆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燕沁冷冷地盯着他。 “就是师父你离开的那天早晨之后。”陌上川眼巴巴道:“但是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和师父双修的事情也” “闭嘴!”燕沁的脸色青白交加,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陌上川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道:“我一直没来得及与师父说,那天晚上……师父真美。” 燕沁的脸瞬间爆红,色厉内荏地瞪着他,“陌上川!”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世外高人 陌上川见真将人给惹恼了,赶忙收手,将人从被子里放出来,道:“师父别生气,小心孩子。” 燕沁从被子里出来,冷笑道:“关你什么事?” “我是孩子他爹。”陌上川颇为骄傲地说道。 燕沁叉着腰高傲地看着他,“孩子是我的,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们俩是一个辈分的。” “阿沁……”陌上川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看得出来自从知道他恢复记忆之后,燕沁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只不过是在泄私愤。 嗯,主要是针对失忆的他做的那些混账事。 燕沁坐在床上列数他的诸多罪状,最后得出个结论:“陌上川你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陌……不要脸……老东西……上川:“……” 燕沁说得累了,陌上川很有颜色地去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润润嗓子。 燕沁接过水来喝了,“你坐下。” 陌上川乖乖地坐在了床上和她面对面。 燕沁看着他,半晌才道:“你真的是崽崽?” 陌上川微微一笑,“师父,真的是我,我回来了。” 燕沁抿了抿唇,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被他伸手握住捂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歪着头轻轻蹭了蹭。 燕沁鼻子微微发酸,低声道:“我以为你被小白夺舍了,魂飞魄散……” 陌上川伸手将人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师父,我不该骗你的,我没有被夺舍,小白是我,崽崽是我,陌宗主也是我,自始至终你喜欢的都是我一个人,喜欢你的也都是我一个人。” 燕沁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胳膊,“陌上川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要脸才能追到你。”陌上川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师父,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这么多事情。” 燕沁抱住他,声音闷闷道:“只要你活着就好。” 燕沁忽然发现他的身份究竟是谁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是这个人,还能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就已经让她谢天谢地了。 陌上川只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被轻轻地挠了一下,说不出的柔软与酸涩,他将人牢牢抱在怀里,好像这么多年,一直在埋头向前走的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阿沁。”陌上川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柔道:“我想亲你,可以吗?” 燕沁有些牙疼地看着他,“陌上川,这是身为一个徒弟该说的话吗?” “……可是我们连孩子都有了。”陌上川一本正经道。 燕沁干咳了一声,眼底的羞恼与尴尬一闪而过,“我不管,既然你已经恢复了记忆,那就还是我徒弟,不许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嗯?什么叫做奇奇怪怪的事情?”陌上川挑了挑眉毛,勾起唇笑道:“不如师父给我仔细讲讲?” 燕沁瞪了他一眼。 “其实二十年前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清修,关于这种事实在是知之甚少。”陌上川毫不客气地诋毁着以前的自己,“但是现在的我” 燕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下去就死定了。” 陌上川亲了亲她的掌心,“好,我不说。” 燕沁:“……” 她错了,放在明面上的不正经都不叫不正经,暗地里的骚才是真闷骚。 通宇洲,秋苏城。 许志看着眼前熟悉的城门,道:“没想到还是我来找你了时大哥!” 自从十年前和时臣燃在秋苏城一别,二人竟是再也没有碰到面,这个自己认的义兄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如何。 不多时,记忆中那抹闷骚的紫色衣袍终于出现在了他眼前,时臣燃脸上挂着笑容,大声道:“阿志!” “大哥!”许志冲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 时臣燃被他撞了个趔趄,险些没能站住,但还是十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多年未见,贤弟修为精进不少啊!” “哪里哪里,比起大哥你还是差距不小的!”许志哈哈大笑。 “不过贤弟怎么会想到再来通宇洲?我可是记得上次一别时,贤弟可是哭着喊着再也不要来了呢。”时臣燃揶揄道。 “唉,说来话长,我是来找我师妹的。”许志道。 “那位燕姑娘?”时臣燃微微一愣,印象中这位姑娘长相清秀性格爽朗,就是……脾气不太好。 他到现在还记得燕沁训她那两个师弟时气势,那俩孩子被吓得好像两只小鹌鹑。 “是啊,我师妹已经消失了一年了,不过师父也没让我们找,说她在了却因果,但是前几日忽然大发雷霆让我们来通宇洲找师妹。”许志道:“我就是担心师妹出了什么事……” “你师父会卜卦?”时臣燃有些讶然,“听贤弟的意思好像好挺准?” “啊,我师父没事就喜欢鼓捣这些东西,是挺准的,一般没算错过。”许志挠了挠头,“不过他不许我们几个学,我们偷偷学了两招,出门在外找个什么东西或者临时近距离寻个人还是没问题的。” 时臣燃:“……贤弟可知道修真界最有名的卦象神宗?” “这个好像听说过,册子里排名第十的宗门?听说卜卦很厉害的。” “卦象神宗里这一辈最出色的弟子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能在两个洲的距离寻个方位,花费好几天才能确定下一个人的方位。”时臣燃幽幽道:“就算是这样也常常十卦五空。” 许志听着有点不对味,疑惑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令师能在最偏僻的秋渭洲确定燕师妹的具体方位,若是放在卦象神宗,便是做个首席长老也是绰绰有余的。”时臣燃道:“一直没来及询问师父的名讳,阿志可否告知?” “那老头子这么厉害的?”许志咋舌道:“我师父叫黄大山,据说是在一座黄色的大山下出生的。” 时臣燃:“……” “说不定黄掌门也是位不世出的高人。”时臣燃笑道。 “不可能。”许志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哈哈笑道:“不可能的,我师父就是个会点道术的算命的,连我们刑堂的那些书都是我们去二手市场上淘换来的。” “刑堂里……放书?”时臣燃不解道。 “啊,不放书放什么?”许志歪了歪头,“我们一犯错师父就会罚我们抄书。” “都是抄什么书?” “都有啊,经书,阵法,符文,还有心法……”许志小声道:“你知道最狠的是什么吗?那老头子竟然还罚我们抄过剑谱!我靠剑谱啊,那狗屁小人身上衣服的褶皱都不能画错,简直是毫无人性啊!” 时臣燃麻木道:“所以你们连褶皱都画得丝毫不错?” “必须的啊,不然那老头子能念叨死我们。”许志笑嘻嘻道:“说起来罚抄这件事情还是我师妹最在行,上次她闭关的时候师父只让她画一个最基础的符文,她一口气画了六年,啧啧啧……” 时臣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贤弟,你们就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吗?” “哈?不太对劲?”许志抓了抓头发,“从小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你们外出游历的时候呢?” “嘿,说起这个就来气,自从上一次来了一趟通宇洲,师父便生气了,勒令我们除非都结丹,否则就不许下山,整整过了六年,我们才都结丹。”许志愤愤道:“在山上待了六年,我们连去镇子买只烤鸡都不行,你说惨不惨!” 时臣燃轻咳了一声:“你可知修真界中弟子结丹一般需要多久?” 许志认真道:“不是一年到三年吗?我们这样资质平平的,是人家的两倍也正常。” 时臣燃已经隐隐有些抓狂了,他压低声音道:“资质平平的修士若是想突破结丹少则二三十年,多则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进一步突破,你们还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同门都结丹成功,还只用了六年的时间!你知道一个门派培养一个金丹期的弟子需要耗费多少资源和精力吗!” 许志终于反应过来,“卧槽?” 时臣燃扶额,叹道:“贤弟,你真是走了大运遇到了个好师父。”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位黄大山黄掌门一定是某位避世不出的大能,闲极无聊才收徒弟,因此也不敢再细问,只是对待许志愈发的亲近起来。 许志终于也开始意识到,家里面那个糟老头子可能真的……有点本事? 刀烨和玄独岸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对方眼底的了然之意。 自然,刀烨身为易和宗的少主,即便当年只有十一岁,但是也能分辨出好坏优劣,虽说最后吸引他留在清华山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师父师姐师兄那洒脱肆意的生活,但不能否认的是精妙绝伦的功法也占了不少原因。 至于玄独岸就更不用说了,对于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能心甘情愿认黄大山做师父,自然是黄大山有那个本事,他消息灵通,却至今没有办法查清自家师父的来历,当然害怕被师父发现也是一方面。 只是没有想到,自家师兄竟然真的以为师父是个算命的神仙棍棍…… “我觉得师姐可能也是这么想到。”刀烨低声道。 玄独岸想起自家师姐热衷于攒灵石建设清华山的爱好,再想想平时一副我们这种水平就混吃等死别想着追求什么大道的懒散模样,颇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被师父一手带大的师兄师姐还真是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答案 第一百三十六章答案 “你是怎么想起来的?”燕沁看着正优哉游哉喝着茶的陌上川,忍不住夺过他的茶杯,嘟囔道:“少喝点茶。” 陌上川颇为无辜地看着她。 “像你这种老妖怪就不要一个劲地卖萌了。”燕沁冷酷道。 “咳咳,那天早晨我发现你不见之后,很生气。”陌上川摸了摸鼻子道:“我本想立即去追你,但是你跑得太快了……”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我看到了这颗珠子。”陌上川摊开手掌,一颗绿莹莹的珠子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燕沁蹙眉,“这不是凌阮贤交给我的那颗珠子吗?” “没错,当时你在易和宗时我从你身上顺过来的。”陌上川道。 燕沁:“……” 陌上川有些尴尬道:“我认出这是凌阮贤的东西,然后担心你被她要挟做什么事情,于是我便去了那座烧毁的山峰,找到了她的那缕神魂。” 燕沁道:“你都问了?” “她都告诉我了,”陌上川目光温柔地看着她,“你要替我还清因果。” “不过是顺便罢了。”燕沁抿了抿唇,“一点小事。” “去北敖宗找个被关押的人并且取一滴精血可不是什么小事。”陌上川道:“所以为了以绝后患,我就将她那抹神魂收进了这颗珠子里,不小心受了点伤。” 燕沁终于知道当初他腹部的那个大口子是怎么来的了。 “之后我们和玄鹤对战的时候,凌阮贤趁机袭击我,我虽然没有让她得逞,但是神魂却受到了点损伤,所以导致失去了这二十年来的记忆。”陌上川苦笑道:“真是百密一疏。” 燕沁讷讷道:“原来不是因为玄鹤的毒素。” “和那毒素没关系。”陌上川无奈地笑道:“当时我正好看到这颗绿珠子,隐约觉得失忆的事情和它有关系,所以就去易和宗找到了凌阮贤。” “你将她杀了?”燕沁脸色一变。 陌上川只是笑着看向她。 燕沁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怎么能将人给杀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现在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你若是将她杀了不管原因是何,都是会遭到天道谴责的,届时” “师父。”陌上川站起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笑道:“你先别激动。” 燕沁啧了一声,“你一个五百岁的人能不能办点成熟的事情?” “成熟的事情?”陌上川瞄了一眼她的小腹,燕沁顿时就炸毛了。 “滚蛋滚蛋!不想跟你说话了!”她愤愤地瞪着他。 “气大伤身。”陌上川笑道:“我没有杀她,我只是问了她一些事情而已。” 燕沁这才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陌上川让她坐下,自己蹲在她面前,道:“师父,不管我以前是谁,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往后,我只会是你的徒弟,你的道侣,喜欢你爱你的那个人。” 燕沁垂眸看了他半晌,道:“你可真肉麻。” “只对你一个人肉麻。”陌上川笑得弯起了眼睛。 燕沁老脸一红,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别以为这样就算了,我可还没原谅你。” “好,我会一直等,就算这辈子你永远都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别赶我走。”陌上川握住她的手,让两个人十指相扣。 燕沁没有抽出手来,任由他握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上川站起身来,一手撑住椅背,弯腰俯身作势要吻她。 燕沁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凶巴巴道:“我可没有答应你,继续做师徒可以,做道侣的话……” 陌上川眼巴巴地看着她。 燕沁那句没门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了。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嘟囔道:“其实长得也还行。” 陌上川:“……等我将尸骨完全炼化,恢复以往的容貌根本没有问题。” 燕沁抽了抽嘴角,“算了吧,我已经和小白分手了。” 陌上川:“……” 燕沁纳闷道:“像你这种沉迷修炼高高在上的一宗之主,还是修真界第一高手,基本的人设难道不应该是高岭之花,冷漠高傲的吗?” 陌上川笑道:“师父喜欢那样的吗?” 燕沁挑眉看着他。 陌上川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一副高高在上疏离淡漠尔等皆是蝼蚁的气质,瞬间感觉被陌宗主附体,看得燕沁目瞪口呆。 “小修士,本座这样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他微微俯身,伸出食指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魅惑一笑,声音低沉道:“师父。” 燕沁耳朵一麻,险些以为这货又失忆了。 陌上川刚碰到她的嘴唇,一道传讯符忽然凭空出现,许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师妹师妹!我是师兄!你现在人在哪里?师父让我们来救你啦!” 燕沁一把推开陌上川,拿过传讯符,“师兄?” 陌上川黑着脸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张传讯符,十分不满地摩挲了一下嘴角。 燕沁施法回话道:“师兄,我和阿川现在在列宿城,你现在在何处?我们过去找你。” 说完,将那道符一燃,便再次传送了过去。 陌上川伸手捏过她手里的符纸,语气有些发凉道:“他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估计是师父卜算出来了。”燕沁说完脸色忽然一白,“你说……师父会不会已经算出我我……” 陌上川看着她下意识地摸上小腹,心底微微一疼,安慰道:“师父,没事的,这件事情我来向师祖解释。” “不,我们还是先不要回清华宗了。”燕沁忐忑道:“到时候你会被师兄和师父打死的。” 陌上川:“……” “我们早已经结为道侣,有了孩子也是名正言顺,没有什么好怕的。”他抓住她的手,触手微凉,忍不住替她搓了搓,“再说你也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养着。” 燕沁还是紧皱着眉,看上去有些焦虑。 陌上川将人抱进怀里,“阿沁,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燕沁这几天想的东西太多,本想着再和他掰扯掰扯,奈何这个怀抱太过温暖,当然主要是徒弟没事让她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乃至于突然冒出个孩子的事情也要靠后站,因此没一会儿就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陌上川看着怀里睡得沉沉的人,忍不住笑了笑,将人抱起来放到了床上,耐心地给她掖好了被子,慢慢地给她输送着灵力。 即便是在睡梦中燕沁也睡得不安稳,眉头皱得死紧,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喊什么。 陌上川看了一会,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凑到她跟前仔细听了一会。 再? 他挑了挑眉,再什么? “崽崽……不要死……” 陌上川蓦地僵在了原地。 他不是不知道燕沁对自己徒弟的重视程度,却是不知道她居然可以为了这个徒弟可以不计较他其实是夺舍重生,不计较他设计她让她怀上孩子…… 陌上川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混账不是个东西。 即便当时是失忆的他做出的事情,他依旧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的眉头,轻声道:“我在,师父,我没有死。” 燕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他坐在床边给她输送完灵力,心底却是有一股微妙的醋意,“师父,你到底是真的额喜欢我,还是因为我是你徒弟而不忍心呢?” 熟睡的人没有办法给出他答案,当然他也不会去强求这个答案。 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终有一日,燕沁会爱上他。 既然失忆的事情与玄鹤的冰锥之毒没有什么关系,那么燕沁自然也不会再待在列宿城,但是她一想到见到许志还有黄大山等人就有些发憷,心底总是有些担忧的。 “师父,不用担心。”陌上川一直在一旁安慰她。 实际上燕沁并不需要安慰,但是有陌上川在一旁待着,心底总是安心不少。 “这要是搁在话本里,”燕沁一边吃着他递过来的葡萄一边含混不清道:“就是你这种渣男骗财骗色,我这种无辜善良的女子不得不独自抚养孩子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最后孩子成为人中龙凤,痛打渣爹狗头,渣爹求我回头,我就高高在上地唾弃你……” 陌上川:“……” 有一个想象力如此丰富的师父和道侣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 “崽崽,你说是不是?” “是。”陌上川微笑道。 “不是跟你说话。”燕沁嫌弃地推开了他凑上来的狗头,摸着肚子温柔地笑道:“跟我肚子里的崽崽说话呢。” 陌上川顿时便打翻了醋坛子。 他发誓自从他离家出走之后,燕沁便再也没有冲他露出过这么温柔地笑容,更不提用这种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这也就算了,连他的爱称都要眼睁睁地拱手送人了,简直是过分。 “师父。”他有些委屈地喊了她一声。 燕沁假装没听见。 “阿沁。”更加委屈了。 燕沁优哉游哉地吃着葡萄。 陌上川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中正道:“燕沁!” 燕沁被他这一声吓得葡萄都掉了,惊恐地看着他,“干干什么?” 陌上川的气势瞬间矮下去一大截,放缓了声音道:“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重要的人 “师兄!”燕沁看着等在城门口的人远远地喊了一声。 “师妹!”许志高声应和道,然后冲这边跑了过来。 燕沁宛如被雷峰塔压了一千年的白素贞,许志如同在外面苦苦等了一千年的小青,快速地跑向对方,企图来一个深情款款的拥抱。 “师父,小心孩子。”陌上川如同兢兢业业守着雷峰塔的秃驴法海,毫不留情地将两人的奔跑拥抱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许志在扑上来的时候陌上川上前一步,两个人来了个熊抱。 许志:“……” 许志使劲拍了拍他的后背,大笑道:“阿川又长高了哈哈哈!” 陌上川嘴角微微一抽,笑道:“师伯过奖。” “师姐!”刀烨和玄独岸也迎了上来,“终于找到你了。” 燕沁笑着轻轻抱了抱他们,道:“走,咱们先进城再慢慢说。” 燕沁从来没有离开清华山这么久的时间,这一年里几个人都悄悄溜出来找过,只可惜一直没有消息,如今终于将人找到了,自然无比地开心。 只是陌上川一直护在燕沁旁边,许志想过去勾肩搭背都没能得逞。 “阿川,你都这么大了,别老跟在你师父身边,去找你两个师叔玩。”许志不满地将陌上川从燕沁身边赶走。 燕沁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家徒弟一眼,意味深长道:“你师伯说的对,快去吧。” 陌上川挑了挑眉,去和刀烨玄独岸切磋了。 他们三个的“表面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大,又都不是什么爱玩凑热闹的性子,以前三个人凑在一起能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最常见的交流方式就是打一架。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陌上川很久不回清华山,只剩下刀烨和玄独岸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算再不爱说话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多了起来,更何况两个人同生共死多次,情谊自然也渐渐深厚起来。 但是这并不妨碍两个人打架的时候下狠手。 刀烨一剑砍向玄独岸的脖子,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玄独岸却出刀格挡,朝着他的腰腹部刺去…… 在一旁观战的时臣燃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切磋都这么追求真实性的吗?” 陌上川勾了勾唇角,对时臣燃道:“不过玩闹罢了。” “瞧瞧你这老气横秋的语调,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你是我前辈呢。”时臣燃调笑道。 陌上川但笑不语,只是继续观战。 另一边,许志正有些好奇地问燕沁:“你们这一年多去什么地方了?连师父都算不出来你们在何处。” “在雪青洲的一个镇子里。”燕沁敷衍道:“阿川受了重伤,为了修养便去了那里暂时歇歇脚。” “没道理啊,你们之前不是都到了秋渭洲边缘吗?干嘛还要跑这么远?”许志这个时候倒是聪明起来了。 燕沁有些牙疼地看着他,正色道:“师兄,如果我与别人结为道侣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嗯?道侣?”许志眼睛一亮,“叫什么名字?什么宗门的?修为资质如何?多大了?样貌如何?” 燕沁:“……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找个道侣,那肯定得带来清华山让我跟师父好好瞧瞧。”许志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好了,绝对打得他不敢欺负你!” 燕沁笑了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她斟酌道:“师兄,你能接受师徒结为道侣吗?” “啥?”许志一愣,皱眉道:“这不是胡闹吗?师徒就是师徒,怎么能结为道侣?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是不是” “没有,只是忽然想起来了。”燕沁笑道:“路上碰到了一对师徒,是一对道侣,连孩子都有了。” 许志啧了一声:“真的是……不过吧,人家要是两个人乐意,外人也说不得什么,就是有点令人匪夷所思,你说师徒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感情呢?”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我觉得也是。” “不是,等等!”许志忽然反应过来,瞪着燕沁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阿川好像是对你有点” 燕沁愣住,坏了,忘了这一茬了…… 许志严肃道:“是不是那个臭小子逼你的!” “啊?”燕沁无辜的看着他。 “少跟我装蒜!一看就知道你心虚,你们两个结为道侣了对不对?”许志气怒道:“我说师父怎么气得要打断他的腿,原来是这样!” 燕沁一把捂住脸,语气悲怆道:“……师父果然知道了。”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打死都不可能答应他的吗?”许志撸起袖子,怒发冲冠,“我就知道那个混账小子会算计你!平时精明地跟个猴儿一样,一肚子坏水!” “你刚才还夸他心地善良性格单纯呢。”燕沁幽幽道。 许志大怒,“那都是表象!我现在算是看清他的真面目了!” “师兄你冷静点。”燕沁慢悠悠地吃着葡萄,“不急着这一时,坐下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 燕沁脸上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慢条斯理道:“反正都是一个人,跟谁算账都一样了,不急。” 许志看着她的笑容有点发毛,忍不住道:“师妹……你不会真要弄死他吧?” “怎么会。”燕沁温柔一笑,“弄死了他谁给我孩子当爹。” “孩子!”许志一下子跳起来,“哪里来的孩子!” “在我肚子里揣着呢。”燕沁语气惨淡道。 “我你”许志指了指她的肚子,震惊道:“谁的?”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你说能是谁的?” 许志:“……” 许志在原地转了一圈,对燕沁道:“你自愿的?” 燕沁:“……”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说是自愿的也对,说是被设计的也没有错,她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小子是不是威胁强迫你的?”许志怒道。 燕沁咬了咬牙道:“不是,没有。” “师兄!”燕沁拦了他一下没能将人拦住,抓紧跟了上去,免得许志真的将人给打出个好歹来。 “陌上川!”许志的怒吼声从前院中传来。 燕沁:“……” 她刚一进门,便看到时臣燃正拖着暴怒的许志,刀烨和玄独岸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陌上川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没动。 “师兄!”燕沁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 许志想要将她甩开,燕沁瞪了他一眼,“我现在可不能生气,更不能剧烈活动,你甩一个试试。” 许志蔫蔫地任由她抓着,燕沁冲时臣燃笑了笑,“抱歉,魔主,我们闹着玩呢。” 时臣燃知道他们这是有话要单独说,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不方便,便笑了笑,“无碍,你们聊。” 说完,便放开许志走了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清华山师兄弟几人,燕沁拽着许志坐下,道:“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好。” 许志冷笑:“哼!” “如果师兄实在是接受不了,那我便” “你便怎么着!”许志怒道:“你敢不回去试试!” 燕沁笑眯眯道:“我便努力让你接受呗,总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许志气哼哼地看着她。 燕沁道:“你放心,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刀烨和玄独岸看看陌上川,又看看燕沁和许志,一脸茫然。 燕沁对着许志还能说出来,可是对着两个师弟却感觉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 “行了,这件事情等回到清华山再说吧。”许志站起来,伸手指了指陌上川,对刀烨和玄独岸道:“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我们就启程。” 入夜。 燕沁转着手里的茶杯,目光却有些空洞地落在地面上。 陌上川正在收拾东西,对燕沁道:“你之前和师伯都说了?” “说了一部分。”燕沁懒洋洋道:“你的身份太过复杂,还是暂时别让他们知道的好。” 陌上川笑了笑,“说了也无妨。” “说起来,你不去找金子宁和陌温诺报仇吗?”燕沁问道。 “报仇?”陌上川放下东西坐下来,语气清冷道:“若是二十年前刚被杀的时候,我或许还想着去报仇,但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连成为我仇人的资格都没有。” 燕沁歪了歪头,表示不理解。 “金子宁此人善妒,气量狭小不能容人,陌温诺本性恶劣手段残忍,两人坐镇北敖宗不出百年北敖宗必然会一盘散沙。”陌上川道:“当年我答应掌门守着北敖宗七百年,如今已经快要六百年,再过一百年刚好。” 燕沁道:“可是这样好吗?” “北敖宗是个庞然大物,宗内关系复杂,弟子们终日勾心斗角,反倒舍本逐末,将修炼放在了脑后,与其让他们苟延残喘上几百年,倒不如干脆一点。”陌上川眼底的嘲讽一闪而过。 燕沁看着他不说话。 “师父是觉得我太过冷情了吗?”陌上川笑道。 燕沁斟酌道:“好歹是你的宗门。” 陌上川笑道:“我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做这个宗主还不如在洞内清修来的恣意,更何况我已经找到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名 回到清华山的时候正值初夏,燕沁看着等候在清华山门口大大小小的一堆萝卜头,感觉有些恍惚。 她差点忘了清华山不是只有他们师兄弟几个还有黄大山了。 一年多不见,二徒弟戚然好像又长高了不少,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顺心如意这对龙凤胎似乎活泼了不少,正在东张西望,许志的小徒弟吴雨正跟在慕云后面师姐师姐地乱叫。 燕沁一过去就被他们给围了起来,师叔师伯地叫个不停。 燕沁挨个捋了捋毛,笑眯眯道:“小朋友们有没有想我啊?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一提起考试,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是一脸苦涩,看的燕沁心里暗爽不已。 许志几人在路上给他们带了不少礼物,一群孩子又冲上去瓜分礼物。 “师叔?”慕云看了她一眼,忽然皱起了眉,悄悄地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你怀孕了?” 燕沁:“你怎么看出来的?” 慕云一脸神秘道:“我最近在修炼一种术法,不说这个,师叔,孩子……是谁的?” 燕沁觉得这个问题相当地犀利,将胳膊搭在慕云肩膀上低声道:“你觉得是谁的?给你个范围,你认识的人。” “真是阿川的啊。”慕云一脸激动,“我就知道!” 燕沁: 她拉住蠢蠢欲动想凑到陌上川跟前打探消息的慕云,“不是,你怎么猜出来的?” “啧,师叔,师弟当初看你的眼神……啧啧。”慕云叹道:“估计当时也就只有你自己没有看出来,只是我没想到师弟能这么迅速!” “好啊你!”燕沁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放她离开去找陌上川了。 许志这些天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沉重的事实,走到燕沁身边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师妹,等会见到师父先服个软,可别傻兮兮地跪下,也别太激动……” 燕沁看他不住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无奈道:“真没事师兄。” 许志一脸我信你有鬼的表情,拉着她和陌上川去了黄大山的院子。 许志站在院子门口没进去,对陌上川恶狠狠道:“护着燕儿点,要是待会出来她少一根头发我就打断你的腿。” “师伯放心。”陌上川微微一笑,揽着燕沁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进了院子里。 燕沁忽然抓住他的手使劲握了一下。 陌上川冲她微微一笑。 初夏的风带着温柔的味道,树叶簌簌作响,燕沁看见他嘴角弯起的细小弧度,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 如果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黄大山正在优哉游哉喝着小酒,他们进来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师父,我们回来了。”燕沁有些紧张道。 “嗯。”黄大山懒洋洋地应和了一声,抿了一口酒。 燕沁又小声问道:“师父,您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哦,是该问一问。”黄大山站起来,将酒杯随意扔到了桌子上,目光落在了陌上川身上。 “跪下!”他忽然怒喝一声。 燕沁从没见过黄大山发这么大脾气,当即便吓得一个哆嗦就要跪下,却被黄大山一把拉住,“没说你!一边呆着去!” 燕沁:“……” 卧槽师父好可怕! 陌上川一撩衣服干脆利落地跪了下来。 黄大山冷声道:“陌上川,你可知错?” “师父……”燕沁试图解释,却被黄大山冷冷瞪了一眼,顿时就乖乖闭上了嘴。 “师祖,弟子是真心喜欢燕沁的。”陌上川冷静道。 “真心,哼。”黄大山手腕一翻,一条赤色的鞭子忽然就出现在了他手中,劈头盖脸就冲着陌上川抽去。 “崽崽!”燕沁喊了一声冲上去,下一秒就被人护在了怀里,鞭子抽到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燕沁清晰地感觉到陌上川微微抖了一下。 单单是之前黄大山给的那条鞭子,燕沁抽了他三鞭子就让他去了半条命,如今这条鞭子看着就厉害,再抽下去估计连命都没了。 “师父!”燕沁跪在了地上,看向黄大山,“是我的错,和他没有关系,您要是想罚就罚我吧!” 黄大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和你没关系,给我起来!” “师父!”燕沁眼眶通红地看着他,低声道:“是我的错……” 陌上川沉声道:“师祖,弟子愿意一力承担所有责罚。” “瞧瞧,现在就已经争着受罚了,我说过要罚你们了吗?”黄大山随手将那鞭子扔到了地上,“都给我滚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们怎么了!” 燕沁咦了一声,迅速地站起来,顺带着将陌上川也拉起来,眼里哪还有泪花,看得黄大山又是一阵气闷,“滚滚滚,别在我眼跟前碍眼!” 燕沁眼睛一亮,“多谢师父!” 说完抓紧拉着陌上川溜了。 黄大山看着那赤红色的鞭子逐渐变成了黑褐色,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师父,我没事,不用扶着我。”陌上川笑了笑,“不过是挨了一鞭子而已。” “还不过?”燕沁几乎要被气笑了,“我说你还想挨几鞭子?” 陌上川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没事,别担心。” 燕沁一把拍开他的手,嗔怒道:“少在这里没大没小的。”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燕沁的小院子里,叶月媚一看到燕沁就要扑上来,结果被燕沁给躲开了。 “嘤”叶月媚委屈地看了她一眼,“燕沁你变了!” 燕沁扯了扯她的大胖叶子,“乖,我没变,等一会跟你说,你先去帮我找点伤药,治鞭伤的。” 叶月媚瞬间化作了人形,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阿川。”燕沁拍了拍她的肩膀,“快去。” “好。”叶月媚颠颠跑去找药了。 燕沁扶着他坐下,她师父抽的这一鞭子倒是不严重,养上半个月就好了,燕沁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叹气道:“瞧瞧这身上,除了伤口全都是伤口,疤痕都快装不下了。” 陌上川顺着她的力道抬起了胳膊,笑道:“没关系的。” “看着有碍观瞻。”燕沁习惯性地秃噜了嘴,“以后找媳妇” 陌上川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心虚地干笑了一声,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以后光着膀子……” “反正也只有你看。”陌上川转过头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燕沁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给他处理着伤口,忽然被亲吓了一跳,又担心他身上的伤口不敢去推,只能被动地接受了这个吻。 陌上川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找到媳妇了师父,叫燕沁。” 燕沁:“……我知道了,你你先放开我,媚娘等会就回来了。” 陌上川这才不情愿地放手,道:“这又如何,反正我们的关系他们迟早都要知道。” “唔,这个是自然的。”燕沁笑了笑,“估计都已经知道了吧。” “燕沁”媚娘拖长的声音远远地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就见媚娘飞了进来,神色仓惶道:“你和你徒弟结为道侣了!” 燕沁挑了挑眉,表示默认。 媚娘忽然不说话了。 燕沁笑道:“怎么了?” 媚娘的目光落在陌上川身上,笑道:“当然是想想怎么恭喜你们。” 燕沁: 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傍晚的时候,燕沁在后山找到了叶月媚,大胖草正念了吧唧地趴在地上睡大觉。 “媚娘。”燕沁叫了她一声。 媚娘抬起头化作人形,拿出个叶子变的椅子让她坐下,闷闷道:“都有了小宝宝还到处乱跑。” 燕沁无奈道:“谁让我们家大胖草看着不高兴啊。” 叶月媚盘腿坐下来,拧眉看着她,“你真决定和他在一起了?” 燕沁一噎,“自然,结为道侣,有了孩子,不和他在一起和谁在一起。” “我总觉得你没那么容易接受他,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月媚道:“算了不管了,只要你真喜欢他就行。” 燕沁抬起头看着月亮,扯了扯嘴角,“我应当是喜欢他的。” “你确定不是因为他是你宝贝徒弟你不忍心拒绝?”叶月媚一针见血,“你这个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肯定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的。”燕沁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我和他在一起会很安心,也很满足,这不就是喜欢吗?” 叶月媚道:“这不一样,假如没有这个孩子,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燕沁:“……” 我可能会打死他。 “所以你现在全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叶月媚怒道。 “不不不,孩子只是一个催化剂。”燕沁赶紧给她顺毛。 “催化剂是什么?”叶月媚不解道。 燕沁一噎,道:“就是加快我们感情进程的一部分,殊途同归你懂得吧?” 叶月媚看着她撇了撇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那个徒弟,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你这是偏见啊宝贝。”燕沁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案 “你是说这串佛珠是在个竹林中拿到的?”许志拿着手里的佛珠奇怪道:“看着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我也用很多方法试过,好像就是一串普通的佛珠。”燕沁托着腮道:“只要没什么坏处平日里戴着当个吉祥物也不错。” 许志将那串佛珠还给她,“说不定你这是与佛有缘呢。” 燕沁无所谓地笑了笑,“所以还是随缘吧,阿弥陀佛。” 师兄妹两个人正在准备这个月的月考,燕沁这一年来没有修炼,很多东西也要抓紧拾起来,她将画好的符收起来,忽然问道:“对了,上次我们带回来的那对双胞胎兄弟呢?” 许志道:“放在山下的村子里养着呢,年纪太小,宗内没有人能照顾,打算等他们大一些再送上山来。” 燕沁点了点头,“等过两天抽空我去看看他们。” 许志笑道:“你这个爱操心的命哦。” 燕沁嘟囔道:“怎么着都是咱们救回来的,撇下不管不太好。” 后面有人戳了戳她,燕沁不耐烦道:“别闹,说话呢。” “师姐,师父来了!”玄独岸小声地提醒道。 燕沁瞬间端坐,一直拿着毛笔的手瞬间立好开始画符,看得一众一起复习的大大小小萝卜头叹为观止。 黄大山过来转了一圈,满意地离开了。 燕沁回头凶巴巴地看向众人,“看什么看,好好学习!” 众人:“……”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燕沁大概是太久没有静下心来学习,坐了一会便坐不住了,悄悄的给许志传纸条。 ‘师兄,今天晚上烧烤怎么样?’ ‘好啊,去哪儿?’ ‘后山闻雪亭那边,在悬崖边设个结界就不用担心小孩乱跑了。’ ‘好主意!’ 站在两人身后围观全程的黄大山淡定道:“……我觉得这主意不怎么样。” 正准备扔纸团的燕沁一僵。 许志眨巴了眨巴眼睛,目光开始游离。 黄大山没收了纸条,没好气道:“你们还当自己是十几岁吗?” 燕沁笑眯眯道:“差不多嘛。” 许志道:“师父,你觉得我们在哪儿吃比较好?” “吃什么吃,整天就知道吃!”黄大山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所有人给我抄心经三十遍,不抄完不准吃饭!” 被无辜牵连的其他人:“……” 等黄大山离开,燕沁站起来一脚踩住桌子,大声道:“同志们加把劲,抄完晚上去闻雪亭烧烤!” 戚然等人是第一次吃烧烤,顿时有些激动起来。 燕沁道:“抄不完的全都交给我们可爱的大师兄许志!” 许志一脸菜色道:“师妹……” 燕沁快要仰天长啸的时候,众人忽然安静了下来。 “嗯?”燕沁疑惑道:“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师父,下来。” 燕沁转头,便看到陌上川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燕沁乖乖地从桌子上下来,看得许志有些心惊胆战,“师妹你慢点。” 燕沁摆摆手,“没事没事,别看了,你们师兄又不是第一天长这样,赶紧抄!” 陌上川成功将人给拎了出来,燕沁奇怪道:“你不是说去闭关了吗?怎么突然出来了?” 陌上川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忽然有些想你了。” 燕沁好笑道:“别闹,到底出来干嘛?” “没什么,就只是来看看你。”陌上川道:“等会儿我就继续闭关。” 燕沁哭笑不得道:“陌上川同学,你这属于恋爱影响学习。” 陌上川盯着她笑。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看也看了,快回去吧。” “嗯。”陌上川点点头,“你平时多注意休息,我一个月就出关。” “知道啦。”燕沁无奈地笑道:“搞得我跟三岁小孩似的,快回去。” 入夜。 燕沁和许志坐在悬崖边上一边看着月亮一边喝酒,燕沁因为揣了个孩子不得不换成了果酒,喝得她不来劲。 “师兄,我最近老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做梦?” “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我问大夫了,人家说女子怀有身孕的时候就是容易想三想四,情绪不稳定,没事,你放宽心就行。” “啧,但愿吧。” 燕沁和他碰了碰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果酒,便听见后面亭子里一群小孩在吵吵嚷嚷。 她转过头去,便看见吴雨那个皮猴子正扒着亭子的横梁哇哇乱叫,顺心如意在下面喊他,戚然试图爬上去将人给抱下来…… 亭子外面,玄独岸和刀烨在帮着叶月媚烤肉,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又要准备打一架,被叶月媚不耐烦地赶到了一边。 慕云乖巧地坐在黄大山身边给他斟酒,好像在请教他什么问题…… “真的好热闹啊。”燕沁笑眯眯道:“以前只有咱俩和师父,吃烧烤一点意思都没有。” “是啊,只有我们两个。”许志感慨道:“你现在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让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燕沁摸了摸肚子,疑惑道:“不过师兄,怀孕了之后能感应到肚子里的孩子吗?” 许志木着脸道:“我又没有怀过我怎么知道。” “啧,我老是没有办法感应到孩子的灵力或者气息,但是偶尔又能捕捉到。”燕沁摸了摸肚子,“这孩子像是一会有一会没的。” “少在这里瞎想了。”许志一本正经道:“可能是月份还没到。” 燕沁点了点头,又灌了一口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许志伸手从她的袖口上拿下了根白线,问道:“这是什么?” 燕沁拿过来仔细看了看,“这不是缝衣服用的线吗?” “你衣服破了?” “我穿着一身黑衣服呢,怎么可能有白线头。”燕沁笑道:“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 两个人又开始侃大山,忽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黄掌门救命!” 燕沁和许志对视一眼,立马起身朝着声音的来源处飞去。 是山下村子的村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许志一把将人扶住。 “那两位小少爷……死……死了!”村长白着脸道。 燕沁疑惑道:“易和宗带来的那两个?” 许志点点头,道:“我把他们暂时安置在了村长家中,准备年后再将他们接上山。” “先去看看再说。” 燕沁和许志示意刀烨和玄独岸去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孩,两个人带着那掌门快速地飞到了清华山不远处的小村子。 “我我是在晚饭过后发现的……”村长战战兢兢道:“每天晚上我都习惯性去给他们吹灯,结果一进门便看见看见他他们……” 村长院子的门外聚集了一大堆村民,正在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村长说着哆哆嗦嗦地推开了那扇门。 一阵浓烈的血腥味赢面扑来,许志下意识地将燕沁挡住。 燕沁道:“师兄,我都看到了,没事。” 许志脸色十分不好看地让开。 两个小小的白骨骨架并排躺在满是鲜血的床上,骨头上还沾着碎掉的血肉…… “呕!”村长只看了一眼便跑出去扶着墙开始吐起来。 燕沁目光发沉地看着两个小小的骨架,低声道:“简直是禽兽。” 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妹你先别动怒,不如你先回去和师父仔细说说这件事情,我留下来看看。” 燕沁摇摇头,“不,我们两个一起。”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碎肉和鲜血,抿了抿唇道:“显然是在泄愤,或者是在单纯地享受杀人的过程……” 许志见她要去碰那骨架,急忙制止了她,“你现在怀有身孕,最好别碰这些东西,我来。” 燕沁奇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退后了一步,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个玩偶。 那玩偶已经完全被血给染透了,原本可爱的笑容看上去变得诡异至极。 燕沁不忍心再看,道:“有办法进行场景回溯吗?” “很难。”许志摇了摇头,道:“那人好像完全没有动用术法,这间屋子里也没有过灵力波动。” 燕沁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没有办法确定。”许志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是道:“也有可能是易和宗的人。” 燕沁道:“不管是谁都一定要查出来。” “师妹,你的佛珠……”许志盯着她的手腕道:“有些奇怪。” 燕沁抬起手腕来看了看,那佛珠原本是黄褐色,现在却隐隐带上了点点红光。 “没有什么感觉啊。”燕沁晃了晃手腕,没有放在心上,“可能是对血光有点感应吧。” 两个人又看了很久,还是没有什么头绪,最后不得不回山去找黄大山了。 两个人将这件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将那两具尸骨还有那个浸血的玩偶都带了回来,让黄大山简单地卜算了一下。 半晌后,黄大山面色沉重地放下了手,道:“算不出来。” 燕沁和许志都有些惊讶。 “这件事情……”黄大山道:“我来查,你们都不用管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第一百四十章 青君黄泽 燕沁趴在桌子上翻着古籍,对许志道:“为什么师父要露出那种表情,感觉还挺吓人的?” “可能也是被吓着了?”许志咬着毛笔和剑谱大眼瞪小眼,疑惑道:“也不对啊,从来就没见师父怕过谁,奇了怪了。” “而且还不让我们管这件事情……”燕沁摸了摸下巴,“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 “我们可以悄悄地调查嘛。”许志嘟囔道。 “不听话的小孩容易摊上事。”燕沁使劲搓了搓胳膊,“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发生这件事情我心里总是毛毛的。” “我当时也被吓得够呛。”许志将剑谱一扔,从身后随手扯出了一本古籍瞎翻,抬起头道:“要我说啊你就先别管这件事情了,好好养孩子吧。” “说到孩子”燕沁道:“那么浓烈的血腥味我竟然一点都不想吐,明明之前闻到汤药都要吐的。” “你这个情况我知道,其实就是诶?”许志忽然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皱着眉看向手里的那本古籍。 “怎么了?”燕沁从桌子上起来,瞥向他那本书,“发现什么好宝贝了?” “师妹你快来看。”许志严肃道:“这个图里的东西和你手腕上的那串佛珠好像啊。” “是吗?我看看。”燕沁走过去凑到他跟前看向那本书。 这纸张看上去极其老旧,但是图画却十分精美,图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但是图画中央的那个男人手上戴了一串极细的佛珠,连那佛珠的缝隙都画得十分细致。 图画里还画着崩塌的高山,燃烧的森林,肆虐的洪水,以及正在吃人的妖魔鬼怪。那男人身穿一袭黑色广袖华服,眉目清冽,一眼为黑一眼为白,看着就不像什么正经的修士。他脚下是一群青色的长蛇盘绕成的华座,他正懒洋洋地靠在蛇群上,目视前方。 燕沁立马将那佛珠拿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我靠,这图怎么看着这么诡异?” 许志道:“比我昨天看到尸体的时候还让人害怕。” “有没有说这是什么人?”燕沁拿过书来翻看。 “通宇之东,极东之地,自青山下生,名唤青君,非仙非魔,座下有三千蛇童为侍,喜食人生魂,喜静,六千年一出,出必生灵涂炭。”燕沁看着那古早的文字念得颇有些艰难,念了一半忍不住吐槽,“这就是个神话故事吧?” “对啊,不是说通宇洲东面没人进去过吗?”许志接过来继续念道:“青君性恶善伪装,常入凡界轮回,尝世间苦厄。” “我靠这货竟然还喜欢玩角色扮演……”许志挠挠头,“是这样说吧,靠死扑勒。” 燕沁嘴角抽搐了一下,“差不多。不过这个青君果真是性格恶劣啊。” 她忽然想起自己拿到佛珠前遇到的那群密密麻麻的青蛇,颇有些不寒而栗。“暮霭洲和通宇洲的交界处……这个青君不会真存在吧?” 许志听燕沁讲完她拿到佛珠的详细经过头皮都快炸了,盯着那佛珠道:“不不不然还是赶紧将这东西扔了吧。” 燕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觉得也是。” “哎,这后面还有。”许志将那页纸翻过来,继续念道:“青山东去千里,有一流沙之地,汇聚成山,沙山生灵,有名黄泽。” “这就是神话故事吧。”燕沁忍不住扶额,“这也太扯了,用流沙做成的山,想象力可真丰富,难道不会不等聚集成山就散了吗?” 许志道:“黄泽善卦,通天地灵气,喜绿植,好人烟,出则天下太平。” 燕沁:“……所以这个黄泽和那青君是妥妥的死对头啊,一个出来祸乱天下,一个出来天下太平。” “还挺好玩的。”许志道:“不过修真界现在一两千年之前的事情都已经有很多是神话了,这五六千年之前的事情谁知道呢。” “你怎么知道是五六千年之前?” “喏,这不是写着么。”许志道:“看年份是一千年前写的,开头说青君最后一次出现据说是五千年前,加上这一千年,不是刚好六千年?” 燕沁笑道:“不是吧?我们莫非真这么倒霉刚好赶上这六千年一次?” 许志也跟着笑,“对啊,怎么可能嘛” 两个人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 “所以说,我们能找到的最早的古籍是什么年份的?” 两个人一下午将刑堂里的书翻了个遍,能找到的最早的古籍是五千年之前的一本药经。 “咱们刑堂的书太少,不能当成样本。”燕沁在一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中走来走去,最后哭笑不得道:“咱俩这是疯了吧?为了一页似是而非的神话故事?” 许志捂脸,“我觉得可能是被吓傻了。” 燕沁有些疲倦地窝在椅子上,拎着那本书来回地看,那张图上的男子嘴角微微勾起,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师兄,你快看,这个青君的笑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燕沁将书扔给他。 许志拿过书看了看,“这不就是典型的似笑非笑嘛,我可以现场给你表演一个。” 果不其然,许志瞬间就和那青君的笑容神似,看得燕沁后脊背发凉,“快别笑了,要被你吓死了。” 燕沁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佛珠,道:“这佛珠怎么办啊?” “扔了扔了,管它是不是那青君的东西。”许志惊悚道:“以后可不要再乱捡东西回来了!” 燕沁使劲点点头,念叨道:“青君,黄泽……若是青君真出现了也不要紧,反正有黄泽来压制他的。” “这里面可没有说黄泽什么时候能出来,更没说黄泽能不能打得过青君。”许志道:“万一黄泽也打不过他怎么办?” 燕沁:“……求求你了师兄,你可就想点好吧。” 燕沁正随手翻着书,忽然一顿,笑道:“这本书里竟然也有,不过是纯当做神话故事来说的。” “说的啥?” 燕沁低头看了看,道:“说那青君在不出世的六千年里,要么是修炼养蛇,要么就将自己的记忆洗去轮回成人,等时间到了就会自动恢复记忆……” “我去,那人家本来都好好的,结果到时候发现什么自己养的儿子原来是青君,或者自己的母亲是青君……不行,太诡异了。”许志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燕沁玩笑道:“说不定你就是哦。” 许志摆摆手,“可算了吧,我最害怕蛇了。” 燕沁继续道:“还说什么青君要沐月华踏魔骨扶仙灵戴佛珠……哈?还尤喜狐毛褥?” “噗,这个青君一定是个娘炮。”许志哈哈大笑,“是不是还要用人血点个朱砂美人痣啊?” 燕沁无语地扶额,“别闹了,肯定是胡扯,下面都写了,以上全属故事剧情需要,杜撰请勿当真。” 许志摊了摊手,拿过剑谱继续开始抄,嘟囔道:“抄不完师父可能会杀了我。” 燕沁继续埋头画符,“杀了你倒是不会,只会让你再抄一百遍。” 两个人抄了没一会儿,戚然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师父,师祖让你和师伯去找他。” “来啦!”燕沁推门出去,便看到戚然正乖巧地站在外面等他们,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和你师伯马上就去,你先去玩吧。” “是,师父。”戚然笑得十分清朗,转身便离开了。 “你瞧瞧,当老小就没有老大来的受宠了。”许志懒洋洋道:“你这小徒弟资质不错,可惜输在排行上了。” 燕沁瞪了他一眼,“小然他积极上进,我不用操太多心。” “是是是,就你家那位得操心。”许志冲她做了个鬼脸。 燕沁忍不住捶了他一拳,哭笑不得道:“你幼不幼稚?” “哼,提起那小子我就来气。”许志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不满道:“天天跟只狼一样守在你跟前,别人碰你衣角一下他都会呲牙。” “哪有这么夸张。”燕沁无奈道:“阿川他只是担心孩子。” 许志一听孩子立马来了精神,道:“你们给孩子起名了吗?” 燕沁摇了摇头,“现在起名还太早,等生下来再说吧。” 许志和她一边走一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黄大山院子门口。 “我有种预感。”许志道:“师父心情好像不太好。” “这你都能觉出来?”燕沁好笑道:“进去挨骂就挨骂吧,你可别再气他了。” “怎么会?现在阿川那小子已经荣登老头子最不喜欢的人排行榜榜首了。”许志骄傲道:“我终于将榜首的这宝座贡献了出去。” 燕沁和许志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子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两个人赶忙进去,便看到黄大山正在摔他最宝贝的那套茶具。 “师父师父!”许志赶忙上去拦住他,“您消消气!” “师父,这套茶具可是花了三千灵石,摔了可就没了!”燕沁伸手将那套茶具从他手里夺过来,就见黄大山冷哼了一声,颓然坐在了椅子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乱 “师父,您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吗?”燕沁问道。 “你们看看这个。”黄大山递给了他们一个白线缠作的玩偶,上面还隐隐地有些血迹。 燕沁看了看那个玩偶,对许志道:“师兄,看看这个线头……是不是有些眼熟?” 许志脸色忽然一变,道:“昨天晚上你袖子上的那个” “该不会是我……”燕沁欲言又止,脸色十分地不好看,“可是我没有印象啊。” “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昨天一整天你都和我待在一起,根本就没机会动手。”许志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那……凶手就藏在我们中间?”燕沁皱眉道:“我昨天几乎和每个人都接触过,他们也都有段时间单独自己待着……不,单单凭借一根白线头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不小心沾上的。” 许志道:“确实是会不小心沾上。” 他用袖子扫过那玩偶,袖子上便沾上了根白线头,然后拍了拍燕沁的肩膀,燕沁穿着的黑衣服上便沾上了根白线…… 黄大山咳嗽了一声道:“行了,别在这里瞎想了,叫你们来是因为我卜算到这个东西与清华山有一丝因果联系,但是具体是谁我算不出来,因此很大可能性,行凶的人就是清华山的人。” 许志和燕沁面面相觑。 “之所以叫你们两个来,是因为你们两个不可能是凶手。”黄大山道。 “诶?师父果然相信我们。”燕沁乖巧一笑。 “因为凭你们两个的修为和几乎不存在的脑子是没有办法做出这件事情的。”黄大山十分淡定道。 燕沁:“……” 许志:“……” 为什么觉得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呢? “你们平时多注意一些,也看着下面的小孩点。”黄大山面容严肃道。 “是,师父。”两个人齐声应是,黄大山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燕沁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转身问黄大山:“师父,您听说过青君吗?” 黄大山微微一愣,蹙眉道:“什么青君?” “就是俩眼睛一黑瞳一白瞳,喜欢养蛇吃人生魂出来就搞事情的东西。”许志接话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听说过。”黄大山怒道:“以后少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有空不如多抄抄剑谱!” “哦。”许志蔫蔫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从黄大山的院子里出来,燕沁无奈道:“看来真是个神话故事,连师父都没有听说过呢。” “先不管这个。”许志手里拎着那玩偶道:“师父说凶手就在清华山上,你觉得会是谁?” “我希望谁也不是。”燕沁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么想是不太好,但是吧,”许志有些犹豫道:“那俩小孩和清华山联系确实不小,你看,他俩和阿川一个娘,和小刀子一个爹……” “但是他们娘是北敖宗的人,爹是易和宗的宗主。”燕沁道:“谁也保不准是那两个宗门下的手。” “师妹诶,人家两个大宗门至于为了两个小孩跑这么远来杀了他们吗?”许志道:“更何况就算要杀肯定是悄无声息地杀了,弄这么大动静至于吗?” 燕沁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我不是在怀疑阿川,也不是在怀疑小刀子,可是清华山上统共就这么些人,挨个审问一边都费不了一天的工夫。”许志道:“师父没让咱俩去查,咱们平时多注意护着小孩就行。” 燕沁皱了皱眉,“莫非师父的意思是……那凶手还会继续杀人?” 许志沉重的点了点头。 燕沁抬头便看到不远处,顺心如意还有吴雨正在爬树,戚然在一旁看着他们,顿时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他敢。若是让我知道是谁,一定叫他好看。” 许志晃了晃手中的玩偶,“不如师妹你好好回忆一下昨天都有谁跟你进行过肢体的接触?” 燕沁皱眉沉思,过了半晌幽幽道:“你。” 许志:“……” “算了当我没说。”他将那玩偶收起来,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看了一天书快把我给累死了。” 燕沁也有些困,两个人便在黄大山院子门口分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 燕沁回来的时候叶月媚正在同她那大麦叶子徒弟讲话,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在说些什么东西。 “媚娘。”燕沁叫了她一声。 “燕沁,你回来啦!”叶月媚一下子从房梁上蹦下来,道:“昨天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知道是谁做的吗?” 燕沁摇了摇头,道:“师父不让我们查这件事情了。” “奇怪。”叶月媚道:“你身上的血腥气怎么这么重?” 燕沁抬起袖子闻了闻,“没有啊,可能是方才师兄用那只玩偶蹭的。” 叶月媚推了推她,“你快点去洗个澡。” “好好好。”燕沁瞪了她一眼,哭笑不得道:“就属你鼻子灵。” “那是,我们月光草可是日浴阳光,夜浴月华,集天地之灵气而生,你知道月光草成精有多么不容易吗?我可能是这修真界唯株成了精的月光草,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叶月媚推了推她,“快去快去,熏死我了。” 燕沁被她推着去洗澡了,破有些疑惑地再次闻了闻衣服,自言自语道:“没什么味道啊……” 最近似乎注定了不是太平的日子,在之前的事情尚且没能查出个结果来的时候,一个重磅消息忽然就席卷了整个修真界。 易和宗遭到了大批魔修的攻击,宗主齐疏风身受重伤,不得已向北敖宗求援,却遭遇同门弟子背叛被囚禁于宗门地牢,北敖宗的态度模棱两可,少了领头的易和宗,飞星洲的各个门派开始混乱起来…… 哪怕是在偏僻的秋渭洲,燕沁和许志他们还是听说了消息,只是这个消息传来的有些晚了,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整个飞星洲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魔修开始肆虐……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燕沁疑惑道:“玄鹤如果单单是为了想除掉花林宗大可以自己去,为何非要与北敖宗联合?为了北敖宗跨着一个暮霭洲去打飞星洲?” “啧啧,搞不懂。”许志道:“看样子这只是个开始,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十三洲都会乱成一团。” 燕沁喃喃道:“乱成一团……” “师兄!” “师妹!” 两个人面面相觑,茶也不喝了东西也不买了,两个人快速地飞回了清华山,去了刑堂。 那本古籍还被许志用来垫了桌脚。 燕沁翻到被随意扔到刑堂的那串佛珠,原本黄褐色的珠子越发显得红润有光泽,散发着一股邪气。 “我靠,不会是真的吧?”许志幽幽道:“总觉得我们好像无意之中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不知道。”燕沁低声道:“但是我不相信在一件事情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可是连师父都不知道青君……” “这件事情就算我们查清楚了也没有任何办法。”燕沁沉声道:“我们难不成能事先杀了青君不成?” 许志坐在桌子上翻着那本古籍,可是翻来覆去就是那一页纸,他挠了挠头道:“估计我们打不过人家,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试着找找黄泽?” “去通宇洲东面找?”燕沁嘴角抽了抽,“你不要命了?” “唉,我总是觉得很奇怪啊最近。”许志道:“那串佛珠你怎么还没丢掉?” “我……”燕沁疑惑道:“对啊,我为什么还没有丢掉?好像总是会忘了这件事情。” “现在立刻去丢掉!”许志道:“诡异得很啊。” “燕沁,你在不在?”叶月媚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 “在里面,进来。”燕沁喊道。 叶月媚抱着自己种在盆子里的徒弟走了进来,那大麦叶子正拼命的抖索着,好像很激动一样。 燕沁咦了一声:“小家伙开出灵智来了?” “早就开了。”叶月媚道:“只是最近一直在睡觉,今早醒过来之后就拼命地想出来,一个劲地往这边跑。” 燕沁疑惑地碰了碰大麦的叶子,大麦忽然剧烈地哆嗦了一下,发出了尖锐的鸣泣声。 “诶?怎么回事?”燕沁吓得赶紧收回了手。 那大麦从叶月媚怀里跳了出来,冲着书桌边跑了过去。 “大麦你慢点!”叶月媚喊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燕沁和许志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那大麦正围着那佛珠急得团团转,不住地发出悲鸣声,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你认识这串佛珠?”燕沁问道。 那大麦哆嗦着抖了抖叶子。 “可是这麦子不是两年前种的吗?这才发芽多久,怎么可能认识这串埋在暮霭洲的佛珠?”许志疑惑道。 “确实有些奇怪。”燕沁点点头,问叶月媚,“你能和你徒弟交流吗?问问他。” 叶月媚点了点头,伸手碰了碰那大麦的叶子,语调缓慢道:“他说……他认识……这个……和尚?” 第一百四十二章 曼珠沙华 “啥?和尚?”许志疑惑道:“这不是一串佛珠吗?” “也许是某个和尚曾经戴过吧。”燕沁道。 “可是这不是青君的东西吗?”许志不解道。 燕沁道:“青君存不存在还是两说呢。” “明……明什么?”叶月媚碰了碰自家小徒弟,半晌过后才无奈道:“大麦晕过去了。” 燕沁;“……” “等他醒过来再问吧。”许志叹了口气道:“太奇怪了这件事情。” “师兄,你已经说了够十几个奇怪了。”燕沁幽幽道:“当一件事情奇怪的次数多了,那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奇怪了。” 这突然发生的事情让燕沁和许志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后山闻雪亭。 “你说师姐和师兄最近神神秘秘地在做什么?”玄独岸坐在栏杆边上擦着手里的长刀。 刀烨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他们也许是在调查那两个小孩的死因。”玄独岸将刀放下坐到刀烨旁边,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阿烨,你说实话,这件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 刀烨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没有。” “啧。”玄独岸笑眯眯道:“真没劲,我还以为你终于硬气了一回呢。” 刀烨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少用这种目光看着我。”玄独岸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想弄死他们方法多的是,犯得着弄得人尽皆知吗?” 刀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伸出手点了点他的眉心。 玄独岸一下子愣住。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刀烨和玄独岸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玄独岸才幽幽道:“你这是……要封印我吗?” 刀烨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不太自在地将头扭向一边,干咳了一声道:“我只是只是” 他转过头,两个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良久地沉默。 刀烨突然起身离开,背影有些仓惶失措。 玄独岸倚着栏杆看了良久,忽然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今天是陌上川出关的日子。 燕沁特意早起做了一大桌子菜,看得许志极其不满意。 “我以前出关可从没见你这么积极过。”他在一旁晃悠着,是不是偷片肉吃。 “一边去。”燕沁笑骂道:“我乐意给崽崽做不行啊?” “行行行,最行了。”许志转头对戚然道:“小然你看到没有,你师父就是偏心,眼里只有你大师兄。” 戚然一本正经道:“大师兄是师父的道侣,自然要偏心的。” “我去。”许志惊异地看着他,转而看向燕沁,“燕儿,你这教育地可以啊。” “我可没有教他,是我们家小然懂事。”燕沁笑着递给戚然一根大鸡腿,“小然也是最乖的。” 戚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鸡腿,笑道:“谢谢师父。” 许志趁机捞了根鸡翅,一边吃一边道:“啊呀我的傻孩子哟。” “大师兄!燕沁!”叶月媚忽然从窗户那边探出了根大胖叶子,“大麦他醒过来了!” 燕沁和许志丢下了正在做的饭就往叶月媚那边去,临走前燕沁对戚然道:“小然,看着锅子点。” “好的师父。”戚然微微一笑。 原本一大团青麦苗缩成了一小团,不住地瑟缩着,隐约还发出一阵泣鸣。 燕沁道:“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自从醒过来就这样了,问他话他也不肯说。”叶月媚担忧道:“这孩子平时就乖得很,除了喜欢睡觉就没什么别的爱好,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伤心地叶子都蔫了。”许志摸了摸那有些发黄的叶子尖儿,“看来和那佛珠的渊源还不浅。” 叶月媚急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燕沁抿了抿唇,道:“这样下去不行,本来就没多少修为,干脆再让他看看那佛珠,趁机将话问清楚,解开心结,不然以后于修行不利。”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月媚唉声叹气道:“但是我担心他承受不住。” “没事的,我和许志在一旁护着。”燕沁道。 一刻钟之后。 “我……明……”叶月媚蹙着眉道:“骨头?” “什么意思?”燕沁盯着那佛珠,“这是骨头做成的?” “明……成……”叶月媚道:“大麦,这到底是什么人?你大点声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啊!” “尘……”叶月媚低声道:“明尘……” 燕沁手里的书卷忽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谁?” “明……尘……”叶月媚将手从大麦叶子上拿开,面色肃然道:“他说这串佛珠,是用明尘的骨头做成的。” 燕沁和许志哑然相对,足足过了半晌燕沁才道:“怎么可能……” “这大麦认识明尘?”许志低头戳了戳那大麦叶子,道:“媚娘,你再问问他。” 叶月媚皱着眉问了一会,才低声道:“他说明尘是他看着长大的,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 燕沁看了那大麦良久,才缓缓道:“你是梵泠?” 那大麦叶子抖了抖,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 燕沁将那串佛珠放在了那麦子旁边,沉声道:“这串佛珠便暂且由你保管吧。” 梵泠沉默着没有动静。 “明尘他……寻了你二百年。”燕沁道:“从暮霭洲一直到十方灵岛,他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能找到你,他一直相信你没有死。” 那大麦将叶子轻轻地放在了那串佛珠上,轻轻地抚摸着。 “对了,”燕沁和许志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忽然转过身来道:“明尘曾经说过,假使有一天你们再度相逢,他有句话想对你说。” 那大麦叶子立了起来。 “你回来便好。” 身后传来了那梵泠低低的泣鸣声,悲怆孤寂。 这件事情让燕沁和许志十分地沉闷,虽然与明尘的交集不多,但是几人勉强算得上是朋友,而燕沁也很敬佩明尘,能将一个人记挂在心中几百年都没有放弃寻找…… 只可惜世事难料,明尘估计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与梵泠再次见面会以这种方式。 “有点像彼岸花。”燕沁淡淡道。 “什么彼岸花?”许志问。 “又名曼珠沙华,出自佛经之中。”燕沁垂下眸子道:“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花叶两不见。” 曼珠沙华的花语生死相隔,两不相见。 “师妹,快别说了。”许志忍不住捂住眼睛,“太惨了。” “世上比这他们惨的多了去了。”燕沁道:“起码他们还知道彼此心意相通,像狄逸弑到死都不知道胥菀清是否有情……啧,怎么忽然想起他们来了?” “这根本没有可比性,那狄逸弑是个大魔头好不好?”许志道:“人家这是正经的佛门弟子。” 燕沁:“……你这是瞧不起魔头。” “我身为名门正派,瞧不起魔头不是很正常的吗?”许志傲娇地哼了一声,忽然一顿,“慕云!你干什么去?” 远处急速行走的人忽然停下来,遥遥地看向他们,然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许志不满道:“师父叫也不回答一声。” 燕沁笑道:“人家小女孩有自己的心思,你就不要管这管那的了。” “算了算了,回去做饭。”许志无奈地摇摇头,“闺女大了不由爹啊……”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戚然还在兢兢业业地守着炉子,那副认真的小模样直接将燕沁给逗笑了,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做完了饭,陌上川刚好推门而入。 “师父,师伯。”他的目光落在戚然身上,“师弟也在。” “师兄好。”戚然乖乖地打了招呼,便努力地开始扮演个隐形人。 燕沁笑道:“这不是为了迎接你出关么,快点过来吃饭。”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辛苦师父了。” 几人吃完了饭,许志和燕沁问了他一些修炼上的事情,顺便考校了一下戚然的功课,这顿饭就算吃完了。 “师妹,明日我们再下山一趟。”许志临走前低声道:“去村长家再看看。” “好。”燕沁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只剩了燕沁和陌上川两个人,多日不见两个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燕沁将山下发生的事情讲了,道:“那手法阴狠毒辣,着实气人。” 陌上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师父不必动怒,这件事情不要再继续调查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燕沁闻言忍不住摸了摸小腹,窝在他怀里道:“这才三个多月,没什么感觉。” “等孩子长大些就有了。”陌上川侧过头亲了亲她的眼角,沉声道:“辛苦师父了。” “咳咳,这有什么辛不辛苦的,也是我孩子。”燕沁有些别扭道:“总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陌上川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亲着她,“那么师父喜欢这个梦吗?”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怪异感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就被他亲的喘不上气来,忍不住推了推他,“阿川……快要憋死了……” 陌上川轻笑了一声,将她放开。 “师父,前些天你不是一直戴着串佛珠吗?怎么取下来了?”陌上川忽然道。 “哦,说起这个佛珠……” 第一百四十三章 幸运 “明尘?”陌上川的语气稍微有些惊讶。 “我也没想到,但是媚娘那小徒弟认出来了,他是明尘一直在找的梵泠。”燕沁道。 陌上川微微挑了挑眉,“梵泠竟然一直就在清华山?” “对,真的是……天意弄人。”燕沁颇有些惋惜道。 “那佛珠现在在哪里?”陌上川问道。 “我给梵泠了。”燕沁微微蹙眉,“他们生时不能见面,如今能以这种形式留在梵泠身边也是好的。” “嗯。”陌上川将她揽进怀里,道:“师父你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现在多加休息才是要紧事。” 燕沁点了点头,余光不经意瞥见他的左手手腕,淡淡地红痕分外显眼。 燕沁拉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这颜色是不是变浅了?” “有吗?”陌上川低头看了看,“我倒没有觉出来。” 燕沁伸出自己的手腕,上面鲜红的红痕与他手腕上一对比,便更可看得出差距来。 燕沁疑惑道:“莫非你已经不想原来那么喜欢我了?” 陌上川:“……” 燕沁扯住他的脸颊皮笑肉不笑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陌上川!” 陌上川扶着她的腰笑道:“师父我没有……” 燕沁和他闹了一会儿,便累得不想再动弹了,任凭他捏着自己的后脖颈,懒洋洋地趴在了桌子上,“好困,我要睡一会儿。” “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陌上川道。 燕沁看了他一眼,便安心地睡了过去。 陌上川盯着她看了一会,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嘴角缓慢地勾起了一个笑容。 片刻之后,原本待在燕沁身边人忽然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清华山,后山。 慕云看着躺在床上的华簌簌,面容冷肃。 原本正昏迷不醒的人悠悠转醒,看到慕云的瞬间忽然剧烈地嘶吼了起来。 “簌簌,别挣扎了,这里是后山的地下,我还设置了结界,怎么,你还期待着谁能来救你不成?”慕云慢条斯理地摸着手里的匕首,慢悠悠道:“或者你还在盼着狄逸弑来救你?” 华簌簌忽然就停了下来,目光愤恨地看着她,怒道:“你住口!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呵,我不配,你难道就配吗?”慕云微笑道:“他心里只有胥菀清那个女人,你我可是连边都沾不上,簌簌,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才是你最重要最该亲近的那个人。” “呸!”华簌簌恨恨地看着她,“你就不怕清华山的这群人知道你其实是通宇洲的女魔头?” “怕呀。”慕云冷笑了一声:“所以我才将你带到后山来,好让你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觉。” “有种你就杀了我!”华簌簌大叫道。 “杀了你?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慕云不解道:“你可是……我最爱的妹妹。” 她慢慢的走近华簌簌,锋利的匕首滑过她的脸颊,轻轻地抵在了她的下巴上,“你跟我仔细说说,你到底跟多少个男人睡过?这幅身体这么不干不净的,不如不要了吧?” 华簌簌惊恐的望着她,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 “最近受了点启发,想到了个有趣的点子。”慕云笑眯眯道:“不如姐姐给你做个干净的身体,小巧又方便,你就可以一直待在姐姐身边了。” 慕云笑着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偶,那木偶做得十分精致,不管是眉眼还是皮肤的纹理都活灵活现,连身上穿的小衣服都精致无比。 “不不……”华簌簌开始拼命地向后退。 “我好不容易将你救活过来,你觉得你有说不得权利吗?”慕云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她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小木偶,“你看,她长得多漂亮啊。” 华簌簌不寒而栗,她恐惧道:“姐姐……姐姐我错了,你不要这样,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呵呵呵呵,”慕云低笑道:“簌簌,太晚了,从你为了狄逸弑那个臭男人抛弃我开始,就已经太晚了。” 华簌簌瞬间面如土色。 “慕容笑!”华簌簌尖叫道:“你不能这么做!啊啊啊” 锋利的刀刃划过皮肤洇出了血色,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只可惜所有的惨叫与惊恐的叫声都深埋地下,没有人能听清其中的绝望和惊惧。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一转头便看到陌上川正坐在桌边看书,拿着的正是她之前和许志发现的那本古籍。 “师父你醒了?要喝点水吗?”陌上川放下书,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燕沁慢吞吞地喝着水,打了个哈欠道:“对了,你看这本书的第三十七页了没?” “还没有看到。”陌上川轻轻地给她捏着肩膀。 “你快看看,里面画了个特别诡异的人,关键是他手腕上戴的佛珠和我之前捡到的那串一模一样。”燕沁幽幽道:“可怕的是这本古籍成书于一千年前,而那串佛珠顶多十年前……” 陌上川翻到那一页,有些疑惑道:“青君?” “对啊,反面是写的他死对头黄泽。”燕沁道:“你看看那个青君在画面上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陌上川嘴角微微抽搐,“师父看起来对青君意见很大。” “当然,我当时误入了那个青竹林,险些被那些青蛇给咬死。”燕沁摆摆手,“真是太恶心了,什么人才会无聊到养那么多蛇,怕不是个神经病。” 陌上川仔细看了看那张图以及配的文字,笑道:“师父,这些都是杜撰出来的,根本不属实。” “我也觉得是这样子。”燕沁道:“但是你不觉得事情太过巧合了吗?” 陌上川微微一笑,“师父,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养着,多思无益,嗯?” 燕沁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嘟囔道:“一个个的都让我好好养着,真是没意思。” 陌上川无奈一笑,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古籍上面,缓缓道:“黄泽?” “是座沙子变成的山,竟然以泽为名,这位神仙也是个有个性的主儿。”燕沁走过去和他一起看,指着那句话道:“你看,善卦,喜绿植,好人烟……这根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嘛。” “都说是神话故事了。”陌上川无奈地笑了笑,“我活了这些年都不曾听到过关于青君黄泽的故事,北敖宗的藏书我基本都知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燕沁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好了,我们出去走走散散步,等会回来吃晚饭。”陌上川牵起她的手道。 “好。”燕沁十分愉快地答应下来。 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悠悠地走着,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个人身上,竟显出一股淡淡地暖意来。 燕沁伸手接过落下来的树叶,道:“阿川你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遇到师父的时候也是这么个时节天气。” “那时候我也就三四岁吧,没东西吃。”燕沁笑了笑,道:“混在一群大大小小的乞丐中,穿着捡来的破衣服……” 她不是没有想过另谋出路,但是年纪太小,没有钱也没有力气,走上一段路就喘得不行,而且整个世界与她的认知完全相悖,她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那天老头子穿着一身灰袍子,笑得特别不像个好人,身后领着个拖着大鼻涕的小孩,也就是你师伯,问我我要不要考虑一下做他徒弟。”燕沁忍不住笑道:“我本来一直期待着有个仙人白衣飘然领我回宗门做大小姐的,结果最后跟着师父一路坑蒙拐骗来了清华山定居。” “那个时候我老是在想,我活着做什么呢?我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就老是想一些怀疑人生的事情。”她踢了踢脚下的一个小石块,转头便对上了陌上川温柔如水的目光,忍不住对着他笑了起来。 “可能是为了遇到我。”他大言不惭道。 “你可真不要脸。”燕沁笑着拍了他一下。 “不过现在挺好的。”燕沁长舒了一口气,“就这样下去过一辈子也不错了。” 陌上川与她十指相扣,“师父喜欢现在的生活?” “喜欢啊。”燕沁挽住了他的胳膊,“我喜欢的人都待在我身边,师父师兄,师弟师侄,还有我的道侣,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月光下,陌上川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有些深沉,但还是笑着看向她,那双浅色的眸子里装了些燕沁一时之间无法读懂的东西。 “世界那么大,而且还不止这一个世界。”燕沁指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道:“我以前待的地方要比这里有趣多了……” “可是我依旧觉得很幸运,能遇到你们。”燕沁放开他的胳膊,转过身面对着他,风轻轻扬起了她的发丝衣角,让她整个人都安静而温柔起来。 陌上川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握在了手心里。 “我也很开心,能遇到你。” 在夜色中,燕沁听见陌上川这样说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凶手 从易和宗带回来的两个双胞胎小少爷死的不明不白,燕沁和许志虽然表面上答应了黄大山不再追查这件事情,但是始终在心里有个疙瘩。 平心而论,燕沁不相信凶手会是清华山的人,毕竟大家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和一家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亲密一些,一旦追查出来谁是凶手,不管动机如何,都将会变成他们之间的一个死结。 “师叔,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慕云从不远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看风景。”燕沁笑了笑,余光瞥见了她腰间精致的小木偶娃娃,道:“这个是你自己做的?” “嗯。可爱吧?”慕云将那小木偶递给她,笑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也给他做一个。” 燕沁笑着点了点头,戳了戳那娃娃精致的脸颊,似乎还有着温度,忍不住多摸了几下,然后将木偶还给了慕云,“这几日多看着吴雨点,别让他满山乱跑。” 慕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疑惑道:“师叔,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最近可能不太平,小心点总是好的。”燕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眼间咱们家阿云也长这么大了。” 慕云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那你也还是我师叔。” “这是自然。”燕沁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又忍不住絮叨道:“修炼不要落下,我那里还有几本功法很适合你,有空过去拿。” “好。”慕云痛快地答应,笑道:“想吃师叔做的饭了。” 燕沁弯了弯眼睛,“想吃什么?师叔给你做。” 慕云歪头看着她,年纪不大的女修士目光平静,嘴角微微弯起,笑得一脸温柔宠溺,像是纵容着小辈的长者,不管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 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 慕云垂下眸子,心想,明明年纪都抵不上她的一个零头,却莫名地想让人依靠她……果然是自己装得太久,心智都已经退化成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了吗? “想什么呢?”燕沁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 慕云笑了笑,“只要师叔做的我都吃,记得多做一点!” 燕沁哭笑不得道:“你可真不心疼你师叔。” 燕沁以为日子就可以这般风轻云淡地过下去。 然而事实却给了她有史以来最沉重地一击。 “师妹……”许志一把扶住她,“你先出去。” 燕沁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哆嗦,她狠狠地抓住许志的胳膊,转头看向他。 许志被她眼底的茫然和无措刺得生疼。 “这是……戚然?”她用气声问道。 许志闭了闭眼睛,然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即便是被许志扶着,燕沁还是晃了晃,险些没一头栽下去。 躺在血泊中的白色骨架让她不忍心再去看第二眼,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的泪在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师父!”匆匆赶来的陌上川一进门就赶忙从许志手里接过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我们先出去。” 燕沁浑身发冷,不轻不重地推开他,目光依旧落在那具尸骨上,使劲咬了咬舌尖,直到嘴里尝到了一股铁锈味。 “到底……”燕沁眼底的茫然无措渐渐变得一片森冷,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是谁做的?” “我去找师父!”许志转身就走。 燕沁忽然抬高了声音:“师兄!” 许志转头看向她。 “先别去。”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目光在其余的人身上淡淡扫了一圈,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先去刑堂。” 陌上川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却被她轻飘飘地躲开,微微一愣。 “阿川,你先带着他们去师父的院子里。”她语气平静道:“注意安全。” 陌上川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领着慕云还有几个小孩离开了。 许志和燕沁走在去刑堂的路上。 “师妹,你是有什么发现吗?”许志疑惑地问。 燕沁沉默地停下了脚步,手微微有些发抖。 “燕儿?”许志察觉到她不太对劲,赶忙伸手扶住她,“你没事吧?” 燕沁低声道:“我有一个猜测。” 许志皱眉,“你知道是谁了?” 燕沁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冷道:“不管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对于戚然这个小徒弟,燕沁始终是愧疚的。 她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大徒弟身上,等到了这个小徒弟,她尽的心力连放在陌上川身上的一半都不到,然而即便如此,戚然这个孩子也没有任何抱怨,甚至乖巧懂事地给她找借口…… 她以为以后还会有很多时间来教这个孩子,却不曾想他会以这种方式猝然离开。 终归是她这个师父做得不好。 这般想来,这两个徒弟无论哪一个她都没有教好,头一个倾注了过多的心血和溺爱,第二个却忽略了太多…… 刑堂。 许志看着在不停翻动书页的燕沁,忍不住叹了口气,“师妹,你到底想找什么?” “这个。”燕沁抿了抿唇,将书推到了他面前。 许志拧眉拿过了书,脸色也是一变。 “青君喜食人生魂,人无血肉,留白骨。”许志逐字逐句地念出来,脸色青了又白,“卧槽,不不会吧?” “我不确定。”燕沁使劲捏了捏手中的书页,“之前咱们翻找这些书的时候我看过几眼,但是过后又忘了,山下那两个孩子被杀的时候我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但是方才我忽然想起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青君很有可能就在清华山上?”许志说完脸色变了几变,“不是,青君这个人真的存在吗?” 燕沁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 许志盯着书页沉声道:“如果是山上的人,我们应该怎么办?” “山上除却你我,还有吴雨顺心如意三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孩,剩下的便只有陌上川慕云刀烨和玄独岸。”燕沁顿了顿,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这四个孩子都是他们两个看着长大的,不管是谁都不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罕见的,燕沁和许志一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志忽地站了起来,怒道:“我去问问!” “师兄!”燕沁一把拉住他。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做!不管是谁,我都要好好问问,清华山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他让他这般这般……”许志咬牙切齿,红着眼睛看向燕沁。 燕沁死死拉住他没让他动。 一直到傍晚,燕沁才与许志一起从刑堂里出来。 陌上川站在院子门口,身后是慕云还有顺心如意和吴雨,却是不见刀烨和玄独岸。 “他们两个呢?”燕沁问道。 “他们两个去后山了。”慕云道:“小师叔神情怪怪的。” 小师叔自然指的是刀烨,虽说清华山真正的小师叔应当是玄独岸,但是慕云当年已经叫惯了,所以一直也不曾改口,几个小的也就跟着这么喊习惯了。 燕沁现在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她使劲闭了闭眼睛,道:“告诉大家都散了吧。” 慕云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还是带着一群小孩回了宿舍。 许志和燕沁对视一眼,也转身离开了。 燕沁淡淡道:“走吧,我们也回去了。” “师父。”陌上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冷,“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找出凶手罢了。”燕沁波澜不惊道。 “师父想怎么做?”陌上川问。 燕沁转过身看向他。 “你不相信我。”陌上川十分平静道。 燕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底不辨喜怒。 两个人都沉默地看着对方,似乎在等着对方率先妥协,然而等了许久,两个人只是沉默。 “回去说。”燕沁蹙了蹙眉,旋即脸上的表情又轻松起来,“走。” 入夜。 “小师弟,快些睡吧。”慕云在门口道:“顺心也快些睡,明日还要练功。” “知道啦师姐。”吴雨奶声奶气道:“这就睡。” 慕云替他们吹灭了灯,这才和如意一起回到了女舍那边。 “师姐,戚然师兄……”如意有些犹豫道:“是不是……” “嘘。”慕云的脸在氤氲的灯光里变得模糊不清,嘴角轻微地勾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来,“小孩子不要打听太多事情。” 如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后脊梁一阵凉意窜过,小声道:“师姐,我怕。” “不怕,师姐在呢。”慕云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腰间精致的木偶,柔和的笑意中带着丝丝凉意。 如意抓紧了她的袖子,手背无意识地碰到了那木偶的头发,毛绒绒的触感让她喉咙间的喊声都带着颤音,然后被死死地压了下去。 如意忍不住转头看向男舍,然而身后是一片浓郁的黑雾,伸手不见五指,一丝光亮都无,哪里能看到房屋的影子。 如意只觉得呼吸一滞,有些仓惶急促地转头看向慕云,然而刚出声就被压了下去,“师姐” 周围空荡荡一片,她的手里拽着的是那木偶的一片衣袖,哪里还有慕云的影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反将一军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窗外没有一丝月光,床上正在熟睡的吴雨打着小小的呼噜,似乎是正沉浸在什么美梦之中,嘴角轻轻地勾着。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慢地抚摸过他的脖颈,惹得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呵。”低低的笑声微微有些沙哑。 吴雨似有所觉地睁开了眼睛,迷糊中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正想再闭上眼睛继续睡,那只手却死死地抓住了细小的脖子。 “呃……嗬……”小孩开始剧烈地挣扎。 手的主人不为所动,只是这么静静地欣赏着他濒死的模样。 吴雨的手渐渐开始变得无力,最后彻底失去了声息。 那只手随意地扯过了一块白布蒙住了吴雨惨白发青的脸,那手轻轻地抚了一下吴雨的脖颈,小孩白皙的皮肤便开始出现迸裂的纹路,鲜红的血液溅到了那只手上。 那只手的主人漫不经心地将血在吴雨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微微一顿,似乎有什么疑惑。 一张淡金色的符纸缓缓地浮现在小孩的心口处,一阵金光闪过,床上躺着的哪里是吴雨,分明是一只精致的小玩偶! “你到底是谁!” 燕沁的声音忽然从玩偶中响起,那手的主人一愣,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屋子周围一阵金光暴起,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拔地而起,迅速地聚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这间房子笼罩在了里面。 浓郁的黑雾被这金光照射地散去了大半,燕沁的身影出现在房间里,她目光阴郁地落在那人身上,正要开口,却忽然噎住。 那人一袭雪青色的长袍,面容英俊,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的神色,正怔愣地看着她。 “师兄!”燕沁眼睛里也带上了一丝迷茫,“你搁这儿跟我闹呢?” “诶?”许志低头一看,一手的血,吓得踉跄了一步,“这这怎么回事?” 燕沁有些气急败坏地收了阵法,拧眉道:“你少在这里跟我装!” 许志有些牙疼地看着她,“燕儿,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之前还在等着过来瓮中捉鳖呢!” “是,等着等着你自己变成那只鳖了!”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计策是他们两个在刑堂一起想出来的,谁知道等来的是许志。 “师妹,我不会真是那个凶手吧?”许志惊疑不定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抖抖索索道:“我才是那个禽兽?” 燕沁摸着下巴道:“没道理,如果你是凶手,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策,断没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那万一是我破釜沉舟,故意这么做来洗脱自己的嫌疑呢?”许志道。 “你很希望自己是凶手?”燕沁嘴角微微一抽。 “唉,如果是我的话那就赶紧弄死我吧。”许志悲伤道。 “放心吧,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弄死你。”燕沁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师兄妹两个郁闷地蹲在了门口,看着天上那毛绒绒的月亮。 “最大的可能性,我们俩被凶手给耍了。”燕沁皮笑肉不笑道:“而且还以这种方式来嘲笑咱们的智商。” 许志认真道:“咱俩有这么傻吗?” 燕沁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片刻之后两个人悲痛地捂住了脸。 确实傻。 燕沁使劲捏了捏鼻梁,站起身来道:“走吧。” “师妹,接下来怎么办?”许志道:“要不要先把我关起来?” 燕沁:“……” 这他妈也是很神奇了。 燕沁看着许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许志被她那幽深的目光看得后脊梁发凉,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师妹,要杀要剐你给我个准话,别这么看着我成吗?” 燕沁嘶了一声,“师兄,你在来见我之前和谁接触过?” “我和慕云还有小刀子独岸都说过话。”许志道:“当然接触最多的就是你。” 燕沁自觉脑子本来就不太好使,这下子更是脑袋发胀,她现在分析谁都觉得有可能,连许志和她自己都不能摆脱嫌疑。 “如果说青君这个东西是和我们现在的人格是相互独立的话还好说,那只能说凶手被控制住了,真正的凶手还是青君。”燕沁深吸了一口气道:“怕就怕在凶手和青君就是一个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且还伪装成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师妹,我总觉得你是在含沙射影。”许志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你觉得我是装出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你现在要杀人灭口吗?” 许志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脑后,“对,我现在就杀了你灭口。” 燕沁:“……”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抓住凶手,还被凶手反将一军,燕沁一口气闷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最终还是和许志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陌上川正点着灯等她。 都说灯下看人更美三分,氤氲的灯光下,本就清俊非常的男子愈发显得摄人心魄,然而燕沁此时此刻却无心欣赏,甚至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有着轻微地抵触。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师父?”陌上川见她推开门却不进来,便站起身来走到了她面前,甚至贴心地扶住她,道:“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宜太过操劳。” 燕沁闻言眉心重重一跳,她早就将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压下了心底的疑惑,燕沁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你也赶快去休息吧。” 陌上川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抓着她的手腕将人带到了桌边,语气清浅平淡,“师父有话要与我说?” 燕沁垂眸看着摇曳不定的灯火,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消息告诉戚然的父母了吗?” “还没有。”陌上川似乎有些奇怪她会提起这件事情,“尚未来得及。” “也好,明日下山我亲自去说。”燕沁有些恍惚地闭了闭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地点了几下,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一片清明。 天堪堪擦亮。 燕沁倚在床头,垂眸看着自己左手手腕处的道侣印痕,上面愈来愈淡的颜色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事情,但大约是想着自欺欺人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让她有些刻意地忽视了这件事情。 戚然的父母是一对朴实平凡的夫妻,家里只有戚然这么一个孩子,当年戚然被选中上山的时候,这对夫妻高兴了许久,甚至拿出家中不多的积蓄来宴请全村的人…… 燕沁看着此时正在兴致勃勃准备午饭的夫妻两个,嘴边的话有些说不出来。 “燕道长,这是我给阿然做的鞋子,我们上山不方便,还劳烦您给他带上去。”戚然的母亲拿着个小包袱眼巴巴地看着燕沁。 “你看看你,道长他们肯定不会短了孩子的吃穿。”戚然的父亲笑道:“让您见笑了道长,孩子他娘就是这样,我们也是记挂孩子,道长,戚然他修行如何了?有没有让您生气?” 燕沁抿了抿唇,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让这对夫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情。”燕沁喉咙有些发干,但还是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戚然他……” “道长,是不是戚然犯错了?您尽管打,不用顾忌!”戚然的父亲严肃道。 燕沁抿了抿唇,试图扯了扯嘴角,然后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然而那笑容转瞬即逝,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戚然没了。” 燕沁看着夫妻两个的表情逐渐变得空白,最后变成一副茫然的神情。 “道长……您说笑呢,阿然上个月还回来过一趟呢……” 燕沁低声道:“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您二位节哀。” 戚然的母亲发出了一声悲泣,哭声逐渐变大,这位年轻的母亲几乎快要悲伤到昏过去。 燕沁伸手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燕沁没注意一个踉跄,后腰撞到了桌角,疼得她脸色一白。 “你还我儿!”戚然的母亲似乎悲伤过度失去了理智,扯住燕沁的衣袖开始厮打。 燕沁被她扯得踉踉跄跄,后腰剧烈地疼痛让她无暇去应付这位可怜的母亲,几乎是站在原地任凭她撕扯打骂。 啪! 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燕沁被扇得一懵,眼睛有些发黑。 “你还我儿!我将儿子送上山是让你们教他成才不是要他性命的!”戚然的母亲还要再打,被戚然的父亲死死拉住,然而处在暴怒之中的母亲力量是无穷的,竟是挣开了戚然的父亲。 燕沁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嘴角的血迹刺眼,每说一个字都疼得她想骂人,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卑微,“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护好他,您要打要骂我都该受着,但是现在时间不合适,我过后会再过来请罪,对不起。” 燕沁松开她的手,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身后是戚然父母悲痛无助的哭声,燕沁后腰疼得厉害,她心底微凉,燃了张符纸,转瞬间便到了鹤唳镇的医馆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相 “您说什么?”燕沁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 “我说,姑娘您压根就没有怀孕,不过是被撞了一下腰,不打紧的。”老大夫慢悠悠道。 “您确定?”燕沁蹙眉问道。 “老夫祖上便在这鹤唳镇行医,一代代传下来的医术,只是诊断个脉象老夫还是有这个把握的。”老大夫似乎有些生气,加强了语气道:“姑娘你如何知道自己怀孕的?” 燕沁噎了一下,“所有人都说我怀孕了。” “……”老大夫嘴角微微抽搐,顿了半晌才道:“姑娘可是修仙之人?” 燕沁点了点头。 “那便说得通了。”老大夫了然一笑,“老夫听祖父说起过与姑娘相似的一起病例,正是她同门师妹施法,让众人误以为她有孕,结果最后她来这里,被祖父诊断出未孕……” 燕沁听的目瞪口呆,“这也行?” “姑娘是修仙之人,所见仙法应当比我们见过的要多得多,但是这奇术怪法却未必有我们这些做大夫的懂得多。”老大夫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如若姑娘还不信,老夫还有一法,只是看姑娘介不介意。” 燕沁疑惑道:“什么办法?” 一个时辰后,燕沁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胳膊上慢慢浮现出来的朱红色小痣。 “姑娘您瞧,您尚且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怀有身孕呢?” 燕沁:“……” 打死她都想不到只是心血来潮看个大夫,结果得到了这么“惊喜”的一个结果。 她连着又跑了几家凡人开的医馆,得到了都是这个结果,但是到了修仙之人开的医馆,得到的却都是有孕的结果。 燕沁脸上顶着个巴掌印,活像个被打出家门的小怨妇,几个大夫无不对她表示出深刻的同情,以及委婉地劝她不要想不开做傻事。 现在十分想弑徒的燕沁面无表情地坐在馄饨摊子前,端着碗馄饨一口一个。 她仔细回想了这段时间自己的经历。 先是失踪八年的逆徒回来,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元神对半分,而后又被明尘那和尚带走。 等陌上川回来的时候,她正和许志等人被困在易和宗的秘境里,被救出来之后他们分头行动,陌上川被凌阮贤暗算失去了记忆,因此也暴露了他原本是北敖宗宗主的事情。 而后失忆的陌上川带着她去雪青洲待了一年,然后才赶往栖凤城,然后就是她被骗上陌上川的床,恢复记忆,阴差阳错到了枯悄洲遇到了尚易,被尚易爷爷解封了被陌上川封印篡改的记忆,再然后就是玄鹤发现她怀有身孕,陌上川赶来…… 燕沁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吞下了一个馄饨。 这些事情衔接的都没有问题,唯一有问题的就是陌上川。 假设她根本就没有怀孕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就能推出她与陌上川行双修之实这件事情是假的,那么就说明她的记忆在栖凤城又被陌上川篡改了一次,她的记忆至少被陌上川篡改了两次,表面那一层是在雪青洲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陌上川的道侣,而很显然,尚易的爷爷只解开了第一层,并未解开第二层,原因很简单,她身上有怀孕的现象,逻辑正常的人自然会认为第二层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甚至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欺骗…… 燕沁喝了一口汤,拧起眉毛。 陌上川身为天下第一宗的宗主,而且是修真界第一高手,不论是心智还是智谋都是顶尖的,被他这般设计耍得团团转似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那么问题又来了,陌上川如此费心苦心孤诣做出这么个大局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单单是因为喜欢她这个便宜师父? 虽然想想还觉得略微有些刺激但燕沁就算是傻了也不会相信陌上川的计划会这么简单。 可以,但没必要。 燕沁一想到这些都是被陌上川设计好的就浑身发冷,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到底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被陌上川篡改的,哪些是被强行加入的…… 燕沁使劲抹了一把脸,将筷子放下,站起身来离开了馄饨摊。 她甚至有种可怕的想法,莫非她一直待在某个幻境之中没有出来过? 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幻境,那么所有的事情岂不是她自己想象出来自欺欺人的? 燕沁感到一阵战栗,然而脸上的巴掌印和后腰的疼痛是如此明显,鲜明地提醒着她正在经历的一切。 “哎哟,你这人走路不看路的吗!”被撞到的人怒道。 “啊,抱歉。”燕沁低声道。 “啧,神经病。”那人阴阳怪气地刺了她一句,愤愤地离开了。 不知不觉燕沁便回到了清华山下,清华村里的村民依旧在勤劳耕作着,树叶被风吹动得簌簌作响,风中弥漫着炊烟饭香的味道。 燕沁十分疲惫地坐在了路边的田埂上,狗尾巴草在风中轻轻摇曳着,细小的绒毛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微的痒意。 “这总该是真的吧……”燕沁低低地笑了一声。 “师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沁抬起头,目光便落入了一双带着凉薄和冷漠的眼睛。 一袭白衣的男子身姿颀长,清俊温雅宛若翩翩公子,但那双眼睛却让他仿佛立于众生之巅,疏离而冷淡。 燕沁心说我可当不起你这声师父。 一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没有夫妻之实也没有所谓的孩子之后,燕沁竟是感到了一阵轻松。 陌上川不是她名副其实的道侣,而是她的徒弟……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媚娘所说的,她真的是因为太疼爱这个小徒弟才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两个人在一起…… 燕沁思索间陌上川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微微弯腰俯身,冲她伸出了一只手,声音温柔低沉,“师父,起来了。” 燕沁看着面前这双白皙修长的手,提起头,正好看见他唇边噙着的淡淡的笑意。 恍惚间,燕沁仿佛看到了那个清姿卓绝风华绝代的陌宗主,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和冷漠,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人间世。 她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身子,双手没能支撑住身子滑进了稻田的泥淖中,泥水溅到了她雪青色的衣衫上,刺目可笑。 两个人一俯一仰,俯身的人笑得风轻云淡,仰首的人却带着几分惊惧与寒凉,在这偌大的天地间,在这一方田埂上,竟是找不到一分可以支撑她笑意吟吟站起来的力气。 “师父?”陌上川微微歪了歪头,表示自己的不解。 “啊。”燕沁讷讷地应了一句,“我方才走神了。” “在想什么呢?”他笑着问道。 在想修真界第一大佬为什么脑子抽筋要来耍着我玩…… 燕沁面无表情,心道,大约是大佬厌倦了呼风唤雨的日子想玩玩,她燕沁倒霉罢了。 “在想谁是凶手。”燕沁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自己咬了咬牙撑起了身子站了起来,“回去吧。” 陌上川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前面燕沁微微摇晃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燕沁回到清华山的时候,许志正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见她来了一眼便看到了她脸上的巴掌印,语气愤怒道:“师妹,这谁打的!” 燕沁轻轻地摇了摇头,许志看向陌上川,用一种质问的语气道:“陌上川,怎么回事?” 燕沁插话道:“不关他的事,是阿然的母亲。” 许志这才放下这一茬,对燕沁道:“你是不是傻?人家打你不知道躲吗?” 燕沁摸了摸脸颊,迷迷糊糊道:“很明显吗?” 许志又气又笑地点了点头,拉过她坐在椅子上道:“过来,我给你擦药。” 燕沁坐下,接过他手里的药,“我自己来吧。” 燕沁的脸色很不好看,几个大的小的面面相觑,刑堂中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擦完药,燕沁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人,神情渐冷,“我不管这次的事情是谁做的,以后大家就待在一起,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藏到什么时候。” 这一天燕沁觉得格外漫长,直到冷月升到半空,她看着几个人都渐渐睡去,才坐下来准备画符。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了几张她已经画好的符纸,她伸手压了压,一阵冷芒闪过,她眼神一凛,打醒许志后立刻追了出去。 在睡梦中忽然被打醒受到了极大惊吓的许志大师兄:“谁!怎么了?” 睡眼惺忪地许志只看见了燕沁蹿出窗户的衣角。 “燕儿” 燕沁此时正飞速地掠过林梢,眼前的冷芒倏尔停住,堪堪停留在了一棵树上的枝梢。 燕沁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那冷芒的声音沙哑低沉,“那你希望我是谁呢?” “我倒希望你是清华山的一只畜生。”燕沁冷笑一声:“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冷芒倏尔幻化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声音也不辨分明,“燕沁,你护着他们真心待他们,怎知这些人有没有真心待你?” “我乐意,关您屁事?”燕沁十分优雅斯文道。 人影:“……” 燕沁甩出长鞭,语气不善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青君?” “不才正是在下。”青君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不怕吗?” “嘤真是吓死了呢”燕沁撇了撇嘴,捏着嗓子道:“那你能放过人家吗?” 青君:“……略微恶心。” 燕沁:“我可去您的吧。” 长鞭甩出,一道直接将那人影劈成了两半,燕沁正疑惑呢,那两半快要飘散的黑影倏尔又合二为一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燕沁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反手一鞭甩了过去,却被他轻飘飘地躲过,然后好死不死地甩到了自己的脚踝处。 燕沁使足了力道,即便只是鞭子梢也够人喝一壶的,更遑论是打在自己脚踝处,疼得她瞬间就站不住冒了泪花。 打死燕沁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自己手误而受伤…… 偏偏这个时候那该死的影子还十分不厚道地轻笑了一声。 燕沁大怒,甩起鞭子还要继续,却被那黑影一下子包裹住,那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住,对她幽幽道:“你都受伤了,还要与我打吗?” 那声音带着股子诡异的缠绵,让燕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面目 “为何不打?”燕沁冷笑一声:“你欠我清华山三条人命,今日我就要拿回来!” “自不量力,何必呢?”那人影轻笑了一声。 燕沁怒极反笑,“受死吧!” 无数金芒从四面八方飞速升起,幻化成无数锋利的金色匕首,泛着冷芒的刀锋指着那人,以千斤压顶之势飞速朝他袭去。 燕沁飞速向后退去,口中念念有词,血红的符纸自她指尖而出,纷纷扬扬宛若天降红雪,密密麻麻将他围了个严严实实。 然而那黑影看上去却似乎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心夸赞一句,“不错。” 那血红的符文将天空都映照得微红,燕沁瘦削苍白的脸在红芒中若隐若现,她快速地结着复杂的手势,企图让那黑影现出原形。 那黑影却并不惧怕,他轻飘飘道:“本尊活了这么久,确实头一次遇到你这么有趣的人。”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啧,真是受宠若惊。” “所以我决定,将你带回去好好收藏。”黑影轻声笑道。 燕沁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标本和被福尔马林浸泡的各种生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病吧你。”燕沁低骂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却不停。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那黑影慢悠悠道:“下面该我了。” 只见那黑影不急不慢地抬起了一只手,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燕沁布置起来的阵法与符文在眨眼间便溃散开来,只剩下大片大片红色的星芒。 在纷纷扬扬飘散的红芒中,燕沁站在树梢之上,无数的红色星芒飘散到她身上又瞬间溃散成更小的碎片,她抿了抿唇,微微抬起了头,看着那转瞬间便站在她面前的那黑影,他的手掌正漫不经心地扣在她的脖子上。 “呵。”那黑影轻叹了一声。 四周是飞舞飘散的红芒,溃散的金色符文碎片渐渐浮现出来飞快地旋转着。 “你到底是谁?”燕沁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底一片淡然,“青君大人。” “这么想知道?” 燕沁挑了挑眉,“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好啊,我便让你看看我到底是谁。”那黑影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笑意。 眼前的黑雾渐渐开始散去,那人影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孽障!休得伤我徒儿!”一道气势浑厚中气十足的怒喝猛然在空中炸开,震得燕沁差得吐血。 燕沁只觉得腰间一紧,眨眼间自己就站在了一个干干巴巴的老头子身后,腰上还卷着半截鞭子尾巴。 燕沁眼含热泪喊道:“师父!” 黄大山慢悠悠地捋了捋他那把稀疏的白胡子,“徒儿不必太过感动。” “您就不能晚一小会儿来吗!”燕沁‘感动’道。 真的就差一点她就知道这孽障是谁了。 “滚一边玩去!”黄大山吹了吹胡子,“没用的东西,打不过不知道群殴吗!” 燕沁:“……” 燕沁十分看眼色地远离战场,在地动山摇和飞沙走石之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二位真的是神仙打架,之前怕是人青君大人在哄小孩儿玩呢…… 燕沁快速地躲开坠落的山石,揣着袖子在一旁观战。 没一会儿许志也赶了过来,一看这阵仗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嚯,这是什么神仙?” 燕沁木着一张脸道:“师父。” 许志咽了咽口水,“师父真是深藏不露啊。” “说好的筑基期迟迟不能突破呢?”燕沁碎碎念道:“糟老头子,信他个鬼。” “糟老头子。”许志跟着吐槽了一句。 “对了,那群小孩呢?”燕沁问。 “都没事。”许志回答道。 “陌上川呢?”燕沁面无表情地问。 “没事没事,一直在那里打坐呢。”许志摆了摆手,“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我回去一趟。”燕沁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原地。 刑堂。 刑堂里几个人正有些紧张地看着战斗发生的地方,刀烨和玄独岸正警惕地看着四周,见来的是燕沁才松了一口气。 吴雨还有顺心如意正窝在角落里,如意听说昨天晚上受了点惊吓所以一直精神不太好,慕云正看着他们。 陌上川正在另一边盘腿打坐。 见燕沁想要上前叫醒陌上川,慕云道:“师叔,师弟好像是入定了,我们都没敢叫醒他。” “没事。”燕沁的语气有些生硬,她走到陌上川面前,打出了一道金色的符文,半晌,坐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师姐?”玄独岸不解地问了一声。 “没事,你们好好休息。”燕沁扯出一个微笑,坐在了陌上川身边。 半晌之后,陌上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燕沁转过头,两个人的目光相撞,旋即又分开。 “师妹!”许志从门外跑了进来,“师父赢啦哈哈!那怂货打到一半就跑了!” 燕沁:“……” “阿川醒了啊。”许志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是没见到你们师祖的雄姿……” “师兄,既然没事了就让大家都回去吧。”燕沁笑道:“看起来不是我们清华山的人,师父出关料想他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好!” 片刻后,原本满满当当的刑堂里只剩下了燕沁和陌上川两个人。 然而谁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不回去吗?”陌上川忽然开口道。 “你觉得回得去吗?”燕沁笑了一下,但是那笑容消失得很快,最后只剩下满眼冰冷。 陌上川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开始消失。 “阿沁都知道了什么?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陌上川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燕沁苍白的脸上,将她眼底的愤怒和惊痛看了个明明白白,忍不住轻轻地勾了勾唇角。 “方才那青君是你。”燕沁的语气庭上去波澜不惊,淡漠到令人心惊,“我说得可对?” 陌上川微微挑起眉,“不错。” 燕沁的嘴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青君那么可怕,她害怕到发抖是应该的。 但更多的,却是那种没来由的愤怒。 “所以,山下那对双胞胎和戚然都是你杀的?”燕沁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不过是几只小蚂蚁,兴致来了便杀了。”陌上川歪了歪头,“怎么,心疼了?” 燕沁觉得这一切是那么地不可理喻,她怒道:“戚然是你师弟!那对双胞胎是你名义上的弟弟!你怎么能” 陌上川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来,食指轻轻地点了点桌子,转头看向燕沁,勾唇笑道:“他们配吗?” 燕沁脸色有些发青,讽刺一笑,“那您可真高贵。” 陌上川垂下眸子淡然一笑,“你不会懂的。” 他转过身走到燕沁面前,“那么,除了这个呢,你还知道些什么?” “知道这个就够了吧?”燕沁皮笑肉不笑道:“若是按照你的说法,能被青君大人您耍得团团转,那还真是我的荣幸。” 陌上川不置可否,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清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孤傲,“你既然能猜到这么多,不如再猜猜,我到底想做什么?” 燕沁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样的陌上川让她感到陌生,但是隐隐约约却又觉得这样的陌上川理所当然,那些前尘往事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演的一场戏,至于戏里那些他们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些可以随手挥散的过眼云烟。 “你爱做什么做什么。”燕沁翻了个白眼,微微笑道:“你就是出去将修真界闹得天翻地覆也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还请青君大人您滚出清华山。” “如果不是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觉得我会来这里陪你们这群小蝼蚁演戏?”陌上川眼角眉梢俱是冷冷的傲意。 燕沁回想起那本古籍里似是而非的寥寥几句话: 通宇之东,极东之地,自青山下生,名唤青君,非仙非魔,座下有三千蛇童为侍,喜食人生魂,喜静,六千年一出,出必生灵涂炭。青君性恶善伪装,常入凡界轮回,尝世间苦厄。 之前与许志的对话还犹在耳边: ‘师兄,这本书里竟然也有,不过是纯当做神话故事来说的。’ ‘说的啥?’ ‘说那青君在不出世的六千年里,要么是修炼养蛇,要么就将自己的记忆洗去轮回成人,等时间到了就会自动恢复记忆……’ ‘我去,那人家本来都好好的,结果到时候发现什么自己养的儿子原来是青君,或者自己的母亲是青君……不行,太诡异了。’ ‘说不定你就是哦。’ ‘可算了吧,我最害怕蛇了。’ ‘还说什么青君要沐月华踏魔骨扶仙灵戴佛珠……哈?还最喜欢白毛披风?’ ‘噗,这个青君一定是个娘炮。是不是还要用人血点个朱砂美人痣啊?’ ‘别闹了,肯定是胡扯,下面都写了,以上全属故事剧情需要,杜撰请勿当真。’ 燕沁闹心地想,真他娘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洗去记忆入轮回,到时候就恢复记忆……想想还挺刺激的。 燕沁看着面前宛如变了个人的陌上川,再想起那句座下三千蛇童为侍,平时喜欢养蛇,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虽然现在这么问不太是时候,但燕沁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你家蛇落在清华山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目的 陌上川似笑非笑道:“杜撰请勿当真,小姑娘。” 燕沁被这声小姑娘叫得一阵恶寒,如果武力值允许她估计早就一脚踹烂他的嘴了。 然而陌上川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继续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在你临死之前。” 燕沁挑了挑眉,十分不走心地扯了扯嘴角,“那我就问了?” 陌上川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青君的?” 这个问题在陌上川的意料之中,他反问道:“你觉得呢?” 燕沁蹙眉道:“在易和宗你被凌阮贤暗算的时候?” 陌上川笑得意味深长,“对,也不对。” “什么意思?”燕沁死死地盯着他。 “好了,这个问题结束,下一个。”陌上川伸手点了点唇,脸上的笑意不变。 燕沁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继续问道:“你的目的。” “目的?”陌上川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地可笑,“我觉得有趣,就做了,哪来的什么目的。” 燕沁:“……” 这他妈说了跟没说一样的狗屁答案。 “不过真说起来,我起过一卦,说清华山上藏着我登往仙界的大气运,所以我便过来看看,这个目的可够充分?”陌上川不急不慢道。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封建迷信要不得。” 陌上川微笑道:“还有呢?” “没了。”燕沁微微仰起下巴,“要杀快杀。” “难道不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吗?”陌上川饶有趣味地看着她,“还是知道我们不可能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了?” 燕沁看了他一眼,“不想知道,不是。” 但是显然陌上川并不着急,而是慢悠悠地开始跟她谈论起了那些年清华山之我们的乡村爱情故事。 “当我只是陌上川的时候确实是爱你的。”陌上川微笑道:“师父。” 燕沁心底某个地方酸涩得厉害,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使劲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只可惜,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必要在乎,平时当个乐子便罢了。”陌上川诚心诚意道:“还挺有意思的。”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张清俊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后倏尔笑了起来,“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了,他是他你是你,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我只当我家崽崽在易和宗的时候就死了,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陌上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阴郁,“自欺欺人。” 燕沁冷哼了一声:“行了,你跟我说这么多作甚,杀人灭口要趁早,没教过你反派死于话多么?” 陌上川负手而立,浑身的气势迫人,散发着一种老子就是隐藏大反派的气息,“你这么着急让我杀了你,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招。” 燕沁笑眯眯道:“对啊,就是留了又怎么样?我不信你没拿到自己的大气运之前会留我活着,来啊,拿出点坏人的气魄来,打死我。” 青君大人活了这么久头一次见人临死前还这副贱嗖嗖的怂样。 燕沁这手就是摆明了我给你在前面挖好坑了,你明知道是个坑还不得不跳。 陌上川微笑着看向她,慢条斯理道:“你觉得你的小把戏对我有用处?” 燕沁冷冷地盯着他。 “还是觉得将所有人都支开就能保住他们?”陌上川漫不经心地从丹田处吸出了一张金色的符纸,然后轻轻地揉成了粉末,“天真。” 燕沁脸色一变,下一瞬急急地向后退去,却还是比不上对方的速度快,下一秒那只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就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燕沁甚至能听见耳边的风声,感觉到血液溅在脸颊上的温热,甚至闻到了那抹独属于自家小徒弟的淡淡的冷香。 直到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她才像被猛然拉回到了现实,钻心剜骨般的疼痛让她的脑子一瞬间空白,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陌上川微笑道:“怎么,难道你还在幻想着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或者那点可笑的男女之情能让本尊放过你吗?” 燕沁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她呲牙一笑,露出了沾染着血的牙齿,颇有些费劲地挤出了一个字: “爆……” 陌上川双眼微微一眯,伸手结印封住了丹田,险险将那金光封印住了,在回神,眼前哪里还有燕沁的影子。 那双浅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漫不经心的恼意,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一滩血迹上面,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燕沁使劲舔了舔牙齿上的血,浓郁的血味让她有点想吐,她有气无力地倚着墙壁,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所有人的看不到的地下,暗红色的根系如同无数蛛丝蔓延开来,悄无声息。 清华山某处密室。 “师父,为啥咱们都到这里来?师妹呢?”许志问道。 黄大山面容凝重地看着他,然后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污血。 “师父!” “师祖!”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围了上来。 黄大山摆了摆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环视了一周慢慢道:“我会将你们送出去,慕云。” 慕云脸色一变,上前一步道:“师祖。” “出去后,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替师祖护一护他们,之后……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吧。许志这孩子没什么脑子,你多担待些。”黄大山道。 “师父,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哪里有徒弟护着师父师叔的,我和小刀子独岸都在,哪里轮得到慕云这个女娃娃” “闭嘴!”黄大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慕云。 “我……”慕云抿了抿唇,“您放心,慕云一定竭尽所能。” 黄大山转而对许志道:“以后勤加修炼,以后遇事莫要冲动,凡事多动动脑子!” “哦。”许志闷闷地点点头。 “刀烨,独岸。” “师父。”两个人应声道。 “你们两个在一起我不担心,但是刀烨切忌心软,独岸……凡事莫要太过极端。”黄大山闭了闭眼睛道:“以你们两个的心性和资质,闯一闯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些年在清华山着实太拘着你们了。”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了一眼,刀烨率先开口道:“师父,您” 黄大山摆手阻止了他,道:“这三个小孩年纪还太小,你们做师父的记得护好他们。媚娘啊,你带着大麦去枯悄洲找尚易,有他们家那只老狐狸在,足够保你们一时平安。” 媚娘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师父诶,您怎么搞得跟交代后事似的,这都好好的,青君不是都被你打跑了吗?”许志不解道。 慕云扯了扯许志的袖子。 许志转过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找师妹吗?” “你们必须离开,现在。”黄大山低低地说完这句话,忽然暴喝了一声:“山开!” 金黄色的光芒在一片暗红色的根系中硬是冲破出一道裂隙,几点小小的星芒慢慢地飘散了出去。 片刻之后,黄大山有些脱力地叹了口气,眯起那细溜溜的小眼睛,嗤笑一声道:“孽障,这次真是好算计!” 与此同时。 燕沁瞥了一眼草草包扎好的伤口,呲牙咧嘴地低骂了一声,吞了一把丹药,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去。 透过窗户的缝隙,外面一片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看不见丝毫光亮,如果出去估计能将人逼疯。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一咬牙闷头冲了出去。 “舍得出来了,阿沁。”陌上川原本清浅温柔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铺面而来。 燕沁在一片黏腻浓郁的黑暗中精神紧张得看着四周,抬高了声音道:“有本事出来,畏畏缩缩地像什么样子!” “呵,你现在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真有意思。”陌上川轻笑了一声。 燕沁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一片黑雾中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却也仅仅是一张脸。 燕沁几乎要吓晕过去,小腿甚至开始抽筋,她抿了抿苍白的唇,扯起来的嘴角像是脸部痉挛了一样,“你……” 卧槽你他妈不要过来! “嗯?”陌上川嘴角勾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迎接死亡之前要与我表明一下心意吗?” 燕沁现在压根那个闲心思去想什么儿女情长爱恨情仇,她只想蹲下去使劲揉揉自己抽筋的小腿顺便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 那张脸像是被聚光灯打着一样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周围是一片黑暗,试问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住! 黑暗中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点在了她的脖颈上,那张脸倏尔消失不见,燕沁如同忽然失明了一般,使劲睁大眼睛,眼前却依旧一片黑暗。 唯有脖颈处那抹凉意是如此的明显刻意。 “我会很温柔地将这张皮囊从你身上剥下来的。”陌上川的声音带着一股诡异的满足,“将它与我的众多收藏品放在一起,然后露出你雪白漂亮的骨架。” 燕沁使劲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我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 “终于怕了?”黑暗中的人轻笑了一声,锋利尖锐的指尖抵在了她的后颈上,一阵轻微地刺痛让她顿时浑身寒毛倒竖。 燕沁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了那只长满了尖锐指甲的手。“等等!” “嗯?” “先杀了再剥,给个友情价。”燕沁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只能祈祷对方下手的时候麻利一点。 “可以。”青君大人答应得十分痛快。 燕沁只觉得脖颈一凉,陌上川忽然疑惑地嗯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孤独 燕沁没敢松开那只爪子,只敢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可惜依旧是一片黑暗。 “莫非” 燕沁刚一张嘴,迎风就吃了一嘴的沙子。 “咳咳……呸呸!”她被呛得直咳嗽,而后吐出了沙子,殊不知对面的某君被她吐了一脸。 “啧,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强烈的罡风携着砂石铺面而来,险些将燕沁吹个倒仰,一阵强光破开了这浓郁的黑暗,终于显现出了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好巧不巧正是在燕沁的小院子里。 她甚至稍微歪了歪头就能看见那扇敞开着的窗户,以及窗户下的那张小榻。 墙头上站着个清瘦斯文的青衣男子,眉眼温润俊美,周身带着股温和平正的气息,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然后很是无奈轻轻地摇了摇头。 燕沁: 帅哥你谁? “近万年未见,青君大人可好?”青衣男子开口道。 陌上川微微眯起了眼睛,负手站在燕沁身边,勾唇笑道:“尚可,黄泽大人。” 燕沁一脸震惊地看着墙头上站着耍帅的那个青衣男子。 卧槽,青君黄泽是真的她竟然还见到活的了他妈的居然不是神话故事! “不如先将小娃娃放了我们再叙旧?”青衣男子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娃娃燕沁: 陌上川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燕沁,拎起她的衣领扔给了黄泽,“有何不可。” 燕沁再次懵逼。 说好的对头一见面分外脸红一打起来就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呢 燕沁被黄泽一只手提溜着后衣领放在了墙头,就见这位传说中的沙子山生出的灵神以一种极其嫌弃的口吻对她道:“没用的东西。” 燕沁觉得这口吻略熟悉。 “小娃娃不懂事急糊涂了,冒犯了青君大人。”黄泽笑眯眯道:“但是说起来也是青君大人不对在先,在我这清华山待了这么些日子都没露出过一丝端倪,倒教我过意不去了。” “毕竟这日子无聊,找些乐子罢了。”陌上川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六千年前你没出来,我还以为你提前飞升了呢。” 黄泽眼神微动,伸手一翻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剑,利落一斩,将燕沁身上忽然爆发出来的红色根系斩断。 燕沁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还在不断跳动的红色根系,然后在燕沁惊悚的目光下变成了一条条青色的小蛇,飞快地爬向了陌上川。 燕沁后脊背一凉。 “对个孩子下手就没有意思了。”黄泽蹙眉看向陌上川。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燕沁身上,慢条斯理道:“毕竟是我曾经的道侣呢。” 燕沁一阵牙疼,目光不经意瞥见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道伴随了她许多年的道侣印痕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孩子无德无能,当不起您这声道侣。”黄泽笑得有些咬牙切齿,“再者说,小孩太天真,容易识人不清。” 燕沁的疑惑越来越大,这个黄泽大佬到底是谁?怎么这么维护她?莫不是糟老头子的某个祖宗辈的人物? “行了黄泽大人。”陌上川嗤笑了一声:“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你那几个小朋友也离开了,咱们也该算算账了。” “等等,这不还有一个吗。”黄泽指了指燕沁,“这孩子胆子小,别吓着她。” 陌上川似乎还说了句什么话,然而之后燕沁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关于那一天的记忆她自始至终都停留在黄泽转过头冲她露出的那个温暖的笑容上。 燕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浓郁的绿荫。 一颗鸟脑袋探头探脑地正觑着她,黑豆似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 燕沁浑身疼得像是被铁桶碾过,她抬起手来使劲揉了揉眉心,撑起胳膊坐了起来。 “你醒啦!”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在耳朵边响起。 燕沁吓了一大跳,看向那只蹦跶来蹦跶去的小喜鹊。 “止朗?”燕沁看着那只小喜鹊,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可不就是妖族的那只叽叽喳喳神神叨叨的小喜鹊吗! 止朗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纤细秀美的少年,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咦,燕沁,你这看着有血光之灾啊。” 燕沁:“……闭嘴。” “我是说真的燕沁。”止朗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燕沁抓了一把自己被烧焦的头发和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沾满了黑灰的爪子,幽幽道:“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没遇到什么事情的吗?” 止朗:“……” “我又到了妖族了?”燕沁疑惑地看向四周,是一片蓊蓊郁郁的竹林,后背忍不住一凉。 “不是妖族啦。”止朗笑眯眯道:“这应当是在暮霭洲和通宇洲附近吧,我也说不上在哪里。” “你怎么碰到我的?”燕沁问道。 “准确来说是你碰到我的。”止朗瞬间苦下脸来,“那天我正跟一群小伙伴无忧无虑地在天上飞翔玩耍,正沉浸在我们妖族秀丽壮美的风光里……”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 “让后就被个火球撞了个正着,直接晕了过去,再醒过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了。”止朗捧住心口道:“我真的好无辜好善良。” 燕沁忍不住笑道:“对不起,我怕确实是太过分了。” 止朗愤愤地瞪了她一眼,“我是看在跟你相识一场才看着你免得被什么野兽给吃了,现在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回家吧,我也要回枯悄洲了。” 燕沁听见回家两个字一愣,勉强挤出个微笑来,“好啊,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止朗又变成一只喜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燕沁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捏了个口诀将身上清理了一番,忽然从袖口掉出来了一张纸。 燕沁捡起那张纸条展开,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沁儿,勿归。’ “师父……”燕沁攥紧了那张纸条,茫然又无措地看向四周,方才那只小喜鹊飞走了之后周围更是寂静到可怕。 燕沁终于知道了孤身一人的滋味,这种无所依靠的感觉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刚来修真界的那几年,如同浮萍一般无依无靠…… 燕沁有些恐慌地握紧了那张纸条,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她还有师父,还有师兄师弟和几个师侄,还有媚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使劲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那些恐慌和茫然无措便被藏进了最深处。 她盘腿坐下开始调息,随手捡了几个竹片开始卜卦,然而显示的卦象却全是死卦。 燕沁手一抖,竹片散落了一地。 三天后。 燕沁坐在桌子前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听着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唉,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挺诡异的……” “可不是嘛……” “应当是什么大人物斗法波及到的吧?” “这个说不准,那也太诡异了。”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知道最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说起来那秋渭洲也没出过什么大宗门,灵气本来就稀薄,没了也就没了” “你说什么?”燕沁一下子站起来,白着连看向那人。 “我说秋渭洲没了啊。”那人耸了耸肩膀,“前几天十三洲发生了一次剧烈地的地动,惊动了不少大宗门,各门派纷纷派人去探查,结果一看,嚯,整个秋渭洲变成碎渣渣了!”那人有些激动道。 燕沁险些站不住,她扶住桌子,低声问道:“此话当真?” “嘿你这个女娃子,我骗你作甚?当然是真的!”那人大声道:“不信你问问我旁边这位兄弟,他可是刚从秋渭洲回来!” 那修士旁边坐着个玄衣男子,相貌平平无奇,正拖着腮百无聊赖地喝着酒,见被点名,撩起眼皮看了燕沁一眼,懒洋洋道:“没错,连蚂蚁都死绝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多谢……” 燕沁出了茶楼,茫然四顾,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没什么的,当初从灯红酒绿的现代穿越到这么个鬼地方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这样她照样可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燕沁吸了吸鼻子,一路下来几乎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秋渭洲的事情,她很想充耳不闻,但是却一句句听得仔仔细细,生怕漏掉什么有人生还的消息。 然而直到她孤身一人来到客栈里,听到的都是那些诸如“碎成渣渣”“无人生还”的消息。 一直到天完全暗下去,燕沁依旧保持着枯坐的姿势没有动弹。 这下她真的不敢回去了。 卜了无数次卦,卦卦皆是死卦,没有一线生机。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桌子上的卦象,然后伸手将东西全部轻轻扫到了地上。 她趴在胳膊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燕姐姐,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 燕沁猛然惊醒,因为起得太猛眼前发黑,过了半晌才看清楚对面的人。 那人一身玄色长衣,眼眸狭长邪肆,那双眼瞳微微发红,正托着腮懒洋洋地看着她。 燕沁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良久。 那人被看得十分不自在,有些别扭地直起了身子。 “玄……鹤。”燕沁似乎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发哑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章 小麻烦 “等你哭死好给你收尸呗。”玄鹤笑眯眯道。 “我没哭。”燕沁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好哭的。” 她爱哭,但是这次却一滴泪都没掉,不知道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还是因为太震惊以至于让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玄鹤翘起二郎腿,手里转着茶杯,“看在你无家可归的份上,我破例收留你,去列宿城如何?” “多谢好意。”燕沁笑了笑,“不过不必了。” 玄鹤挑眉道:“现在没人能护着你了,你觉得你有权利拒绝?” 燕沁:“……” “是没人能护着我了。”燕沁喃喃道:“你说得对……而我谁都护不住……” 玄鹤蹙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沁抬起头看向他,“我不知道。” 玄鹤拧眉道:“你肯定没说实话。” “真的不知道。”燕沁抬起眼睛看向他:“你们不是在飞星洲打易和宗么?怎么有时间到暮霭洲来?” “你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玄鹤轻嗤了一声:“现在外面一团乱麻,四处都不安生,我自然爱在哪里就在哪里。” 燕沁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陌上川死了?孩子没了?”玄鹤脸上挂着恶毒的笑容,“还是你们清华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了?” 燕沁:“……对。” 怎么能猜的这么准…… 玄鹤脸上的笑容一滞,“哪个?” “全部。”燕沁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说什么陌上川其实是什么劳什子青君,说根本没有孩子只是人家青君大人心血来潮玩的一个游戏,说那什么狗屁青君和莫名其妙出现的黄泽愣是将一个洲给打得只剩下了渣渣…… 玄鹤神色倨傲地睨了她一眼,干咳了一声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以后就把列宿城当成你的家,我以后会护着你的。” 燕沁看着他不可抑制翘起来的嘴角并没有多么生气,甚至有些无可奈何地想要笑,“玄鹤,回去吧。” 玄鹤神色不悦地看着她。 “我没有家了,也不需要谁来护着。”燕沁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下面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画面,勾了勾嘴角,“你执着于我,不过是执着于你在清华山的那段开心的时光罢了,但再过去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那些日子看起来也没什么重要的。” 玄鹤冷笑一声:“你少在这里自以为是了,清华山不过是个小破山头,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把它当成宝贝吗?看看吧,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你也该醒一醒了。” 燕沁低头看着街上的热闹,笑道:“谁说清华山没了,它一直都在。” 燕沁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列宿城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玄鹤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随便你。” 话音未落,房间里又只剩下燕沁孤零零一个人了。 她耸了耸肩膀,长舒了一口气,顺势倚在了窗户边,伸手将那一片繁华喧嚣都挡在了窗外。 “什么屁话。”她自嘲地摇了摇头,拿出纳戒,坐在桌边开始收拾自己的全部家当。 燕沁,清华宗宗主黄大山二徒弟,年龄四十岁,金丹中期修为,目前拥有十张传讯符仅限清华宗内部使用,三张特制符纸,三颗丹药,七十六颗下品灵石,五十颗中品灵石,十颗上品灵石,一套可换洗的衣服……以及装着以上全部家当的纳戒。 她的小破抹布和师父送给她的鞭子全都留在了清华山,估计这会儿已经变成了飞灰入土为安了。 “得找个武器才行……”她挠了挠头,发愁地看着自己的全部家当。 燕沁自然是想回秋渭洲看看的,但是万一碰到了青君……估计她就要给秋渭洲陪葬了。 戚然死于他手,而她师父和师兄弟还有师侄们也极有可能死于他手,那么陌上川就是她实打实的仇人。 燕沁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的灵石,使劲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底的光明明灭灭。 翌日。 南沧洲耶溪城。 “要说起这耶溪城啊,我就必须跟公子您好好说说了!我们耶溪城最出名的就是武器锻造了,特别是城南的名品阁,那里出一把武器可谓是千金难求,说起来名品阁的阁主也是个怪脾气,要是他看你顺眼,分文不取也是可能的,但要是看不顺眼,您以后啊就甭想从名品阁取走一把武器……嘿,您说这怪不怪?” “怎么个顺眼法?”面容清瘦看起来甚至有些颓废的年轻男子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之前还说的起劲的店小二皱了皱眉,“宋阁主看得顺眼的人着实没道理,啧啧……” 那年轻公子点了点头,道:“多谢告知。” 言罢,那年轻公子便离开了大堂,桌子上留下了两颗下品灵石。 “啧啧,真小气……”那店小二收起了两颗下品灵石,撇着嘴开始擦桌子。 门外,年轻公子转身去往了名品阁的方向。 这小气鬼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燕沁,之前去妖族的时候尚易曾经送给她三颗丹药,一颗丹药可以维持一个月的效果,但是坏处就是会对身体产生些不好的影响…… 至于是什么燕沁现在也没精力去担心了,她心累地看着自己可怜的几颗灵石,心道实在不行就支起个摊子卖符纸算了。 耶溪城是南沧洲耶溪宗的附属城池,名品阁能在耶溪城乃至整个十三洲都十分出名,想必与耶溪宗有着密切的联系。 好在南沧洲位于整个十三洲的最南端,那些战乱还没有波及至此……燕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很快便到了名品阁。 名品阁从外面看起来恢弘大气,名品阁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着实嚣张。 燕沁刚进门,便看见几个容貌姣好的黄衫女子正在分发着牌子,那牌子看起来像是玉做的,晶莹剔透,上面写着数字。 “公子,请到这边排队。”一名女子迎了上来,冲她微微一福礼。 燕沁闪了闪,没受她的礼,只是笑道:“多谢姑娘。” 那女子脸上多了半分笑容,带着她进了大厅内的一个房间,“公子请在此稍候。” 燕沁看见这个房间里还有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只是每个人都神情冷淡,没有什么攀谈的意思,她便也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月上洲,北敖宗。 “代掌门,掌门闭关二十余年仍未出关,我等实在是担心,不如” “掌门他正值渡劫的关键时刻,闲杂人等不得打扰!”陌温诺凌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你们这是居心何在?” 金子宁的脸色瞬间不好看了,他冷冷地看着陌温诺,呵斥道:“师妹,不得无礼!” 陌温诺高傲的目光落在几个长老身上,“师兄,我说得又没有错,你也知道哥哥他” “哦?我怎么了?”一道温润清澈的声音猛地在大殿中响起,大殿中的人俱是一惊。 一抹白色的颀长身影出现在了大殿的主位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一众长老和金子宁陌温诺,微微勾起了唇角。 “掌门师兄!” “掌门!” “拜见掌门!”下面的长老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金子宁和陌温诺脸色惨白,但还是惊疑不定地跪了下去。 陌上川冷淡的目光落在下面这些人身上,清浅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下面众人脸色各异,有喜有忧,然而这些落在陌上川眼中却是些可有可无的笑料。 待到众人皆散去,陌上川才淡淡道:“出来吧。” “你怎么发现我的?”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大殿中响起,瞬息后大殿中多了身着黑色轻甲的女子。 那女子容貌绝色,然而神色清冷,脸上仿佛始终覆盖着一层冰霜,冷冷淡淡地模样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跟了我一路,不发现都难。”陌上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楚苏。” 名唤楚苏的女子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光芒,旋即又消失不见,她道:“你还想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蹉跎多少时间?” “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陌上川微微一挑眉,“我在这里待着,不知要安下多少人的心。” “黄泽也在这里?”楚苏疑惑道:“怎么不见他?” “他还在秋渭洲。”陌上川道。 “不过巴掌大的点小地方,却被你们划分地这般仔细。”楚苏轻笑了一声,“罢了,我再去寻他就是,有人托我给他带了点东西。” 陌上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对了。”楚苏淡淡道:“险些忘记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天君做了个决定。” “什么?”陌上川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命你我择日成婚的决定。”苏楚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是在说一件多余的事情,“我细想来也没什么坏处,便应下了,只等你回去。” 陌上川的神情同样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漫不经心道:“知道了。” “好了,我去看看黄泽。”苏楚见他反应平淡,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陌上川抬起了左手,手腕上有条红痕若隐若现,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既如此,那便早日处理掉这点小麻烦好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宋临渊 燕沁看着手中的玉牌,上面一个“肆”是如此地明艳夺目。 真的是个好预兆呢。 她与其他人一道跟在那名黄衫女子身后进了地下的一座十分宽阔的广场。 燕沁看着周围看起来就很贵的装饰灯以及名贵的地毯心底就微微一跳,心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兜里的那些个灵石加起来估计都不够买下这里一个灯的…… “请诸位按照号码牌入座。”那女子盈盈一拜,便退了下去。 燕沁分到了座位刚好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周围是个带着宽大帽子的男人,看不清楚脸,披着黑色的宽大披风,一坐下脸高矮胖瘦都看不出来。 燕沁没有那个胆子去搭话,毕竟旁边这位仁兄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转头看向一边的斑驳墙壁,上面趴着一只壁虎。 燕沁:“……” 娘嘞,这是什么鬼地方? 燕沁有些紧张地目视前方,这座地下广场中央是一个圆台,上面放着一把小锤子,不多时一名着装暴露的女子便走上了太,媚眼如丝,环视一周后轻声道:“拍卖大会于一刻钟之后开始,诸位请稍安勿躁。” 一片嘈杂的窃窃私语,旋即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燕沁有些傻眼地愣住,“拍卖大会?” 大约是她这副怀疑人生的小表情太过夺目,又或者纯属对她这堪忧智商的同情,旁边的披风男冷声道:“这里是名京台的拍卖大会。” 燕沁扭过头看向他,语气沧桑道:“不是卖武器的名品阁吗?” 披风男:“……” 燕沁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智障这个特技,尴尬地笑了一声,起身便要离开。 “名京台开始拍卖前一刻钟开始之后不许离开。”帽子里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燕沁干笑了一声:“就……这么进来的呗。” 鬼知道那位姑娘把她当成了谁,就将她领进来了! “可是我进来的时候看着上面写的明明是名品阁。”燕沁小声嘟囔道。 “名品阁和名京台挨着。”那人冷笑了一声:“两家一直是对家你不知道吗?” 燕沁:“……真不知道。” “拍卖大会现在开始!”清丽的女声在地下大厅中响起。 燕沁心塞地看着大厅中鱼贯而入的美女,每个人手上都托着一个托盘,每个托盘内都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第一件拍卖品,一百零八颗舍利子。”主持的女子缓声道:“相传这是暮霭洲的某个门派被灭门之后,烈火燃烧了九九化的人此时此刻只剩下这一句感慨,她将目光落到台上,心道是什么贵重得东西值这么个价钱。 “恭喜三号买家,成功获得一株半化形的月光草精。”女主持在台上道。 一只懵懵懂懂的月光草精正甩着巴掌大的叶子,只会发出嘤嘤嘤的哭泣声,宛如小儿啼哭。 燕沁看着这只虽然生出灵智但尚未能化形的月光草精,又看了看这刚到成年人膝盖的高度,忍不住想起了自家大胖草那一人多高臃肿的身材。 所以……媚娘身价这么高的吗? 燕沁感觉就算十个自己都不一定能换来一万上品灵石…… 她用一种看冤大头的表情看了披风男一眼,与周围艳羡嫉妒的目光全然不同,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有何不妥?”披风男转向她问道。 “很妥。”燕沁干笑道:“看起来你确实很喜欢月光草。” “不,我买来炒菜吃。”披风男漫不经心道。 燕沁:“……你可真幽默。” 那披风男忽然伸手抻了抻帽子,露出来了半张脸,“小兄弟,我看你挺有意思的,要不要跟我回去?” “给你的炒月光草添料么?”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小心吃多了上火。” “你陪我吃顿饭,我把名品阁的镇店之宝送你。”披风男伸手从衣服中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牌子扔到了燕沁怀里,“今晚上去找我。” 燕沁心说这是许志在天之灵将他的好运气全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吗?竟然能天上掉下馅饼来。 燕沁捏了捏那牌子,“好啊。” 反正她现在是男儿身,没有什么危险……好吧就算是女儿身也不会遇到什么被劫色的危险…… 燕沁看着那块透明的牌子,“名品阁阁主宋临渊?” “见过我?”那披风男一边看着台上一边道。 “没,只听说过宋阁主行事不拘小节喜欢送人东西。”燕沁晃了晃手里的牌子,“今日一看,确实如此。” 宋临渊笑道:“不过是喜欢有意思的人罢了,否则这生活也太过无趣了。” 燕沁十分不走心地应和道:“这倒也是。” 等到拍卖会终于结束,燕沁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从名京台出来之后,旋即一拐便到了名品阁内,她看着大厅里琳琅满目的各色武器,有点想锤爆三个时辰前燕沁的狗头。 至宋临渊,拍卖会一结束就火急火燎地去领自己的月光草精了,跟之前留给燕沁的第一人设高冷傲慢完全不符。 燕沁转了转手里透明的牌子,再次迎上来一个黄衫姑娘,冲她微微一福礼,“公子请随我来。” 燕沁一把拉住她,“等等,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那姑娘明眸善睐,灿然一笑,“公子说笑了。” “不是,三个时辰前,隔壁名京台,就是你把我引到那房间里去的。”燕沁有理有据,意味深长道:“所以……你在三个时辰内从明镜台离开并且在来到名品阁做工?” 黄衫女子:“……” 燕沁啧了一声,“没事,你带路就是。” 那姑娘讪讪一笑,“公子怕真的是认错人了,我的孪生姐姐在隔壁。” “哦,我知道,你们名京台和名品阁衣服都是统一的呢。”燕沁笑道。 那姑娘看起来有些尴尬,燕沁也不再逗她,跟在她后面上了楼。 她现在孑然一身,左右只剩下了这一条命,所谓的谨慎小心和步步为营便可有可无了。 别人来算计抑或者带着什么其他目的……她着实想象不出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图谋。 “久等了。”宋临渊推门进来,他换下了那身造型奇特的披风,换上了一身锦衣华服,翩翩贵公子的气质顿时便凸显了出来。 毕竟那张一看就是花花公子的脸很是醒目。 “宋阁主。”燕沁站起身,将那透明的牌子送还给他,“多谢相邀。” 宋临渊的目光落在燕沁的眼睛上,笑道:“我们应当是见过的。” “哦?”燕沁疑惑道:“宋阁主可否给我提个醒?” “二十三年前,崇义秘境。”宋临渊微微一笑。 燕沁一听见崇义秘境心下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阁主怕是记错了,我可从未去到过崇义秘境。” “这就是贵人多忘事了。”宋临渊笑道:“你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当时我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跟随长辈去易和宗拜访,有幸去了一趟崇义秘境,却不曾想见到符修的风姿。” 燕沁干巴巴一笑:“在这十三洲中符修比比皆是。” “但是血符可是很难看到的。”宋临渊勾唇笑道:“燕沁姑娘,我应当没有记错吧?” 燕沁心底一惊,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宋临渊笑了笑,“一个无用之人罢了。” “宋阁主不愿意说便罢了,只是我真的不是你说的什么燕沁姑娘。”燕沁皮笑肉不笑道:“在下沈憬冰,男的。” 宋临渊朗声一笑:“罢了,也可能是我认错人了,沈兄这双眼睛着实与那位姑娘太过相像,之前还以为你是她女扮男装呢。” “……”燕沁笑眯眯道:“我若是生为女儿身便好了,可惜啊,只能顶着副男儿皮囊自己闯荡。” 宋临渊与她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笑得意味深长。 第一百五十二章 自欺欺人 燕沁知道宋临渊没那么简单,却没想到事情其实非常简单。 “一张血符,一万颗上品灵石。”宋临渊微笑道。 “这……”燕沁面露难色。 这他妈的也太多了吧! “十万颗上品灵石。”宋临渊再次微笑,“沈兄,这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毕竟你也看到了,名品阁现在生意惨淡。” 燕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咬了咬牙道:“外加一把灵器。” 宋临渊脸上的微笑十分地肉痛,但还是沉重地点点头,“好!” “沈兄,我要的血符也不多,二十张足矣。”宋临渊道。 “现付定金。”燕沁慢悠悠道:“百分之二十。” “这个沈兄放心,我名品阁做事还是有保障的。”宋临渊站起身来笑道:“需要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一个房间,一支毛笔,一沓子纸。”燕沁顿了顿又道:“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就好。” “没问题。”宋临渊点了点头,“那就拜托沈兄了。” “客气。”燕沁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燕沁心中暗自道:“师父啊,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千万沉住气,徒儿真不是那等见财忘义之人,但是二百万上品灵石……徒弟我是真他妈没见过这么多钱!” 名品阁后院某个偏僻的小房间内。 燕沁沉下心来慢慢地画着符。 第一笔落下的时候,她想起了黄大山第一次教她画符的时候被她用墨水染黑的白胡子。 而后忽然间,手中握着的那只毛笔怎么都落不下去第二笔了。 她想起和许志一起偷懒摸鱼的日子,想起被师父罚抄书的时候的心不甘情不愿,也想起了一直被她刻意忽略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有关于回忆。 她甚至还记得那个烟雨朦胧的春天,在清华山的小亭子里,她费劲巴拉地给黄大山缝着荷包,慕云和……陌上川两个小孩子在玩,刀烨在擦他的宝贝剑,许志在横梁上睡懒觉,惊得黄大山泼了一杯茶…… 在清华山鸡飞狗跳又平淡无奇的日子现下想来美好得竟然有些不太真实。 燕沁放下毛笔,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睛,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是一个冷酷无情一心想要复仇的女修士……” “眼泪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燕沁语气坚定道,奋力地想要将眼泪憋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拿过一张纸来开始画符,一边画一边自言自语:“两百万上品灵石呢,画完就发达了,变富婆,迎娶高富帅,包养小白脸,走上人生巅峰……” 燕沁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惊喜与希望。 等到二十张符都画完,燕沁拿着匕首在手指头上轻轻一划,四根手指顿时疼得让她想要骂娘。 她默念咒文,淡红色的血光在房间中浮现,映照得她苍白的脸透出了几分诡异的血色。 待到血符全部制作完成,燕沁的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她扯了块布随便缠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正是艳阳高照,刺眼的光让她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你终于出来了!”宋临渊迎了上来。 燕沁看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解道:“我待了多长时间?” 宋临渊伸出了三根手指。 燕沁惊讶道:“竟然三天?” “是三个月。”宋临渊道:“房间里一直透出血光,我便命人严加看守以防别人进去打扰,谁知你一进去就是三个月。” 燕沁这下真的惊讶了,她将符纸拿出来,一沓子符纸皱皱巴巴像是刚从什么角落里掏出来一样,上面还被燕沁用根破绳子系了个蝴蝶结。 “这是?”宋临渊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那沓破纸。 “两百万上品灵石。”燕沁拍了拍那沓子符纸,“记得……” “哎!”宋临渊一把接住了晕过去的人,他看着已经恢复女子模样的燕沁,低声道:“我就说怎么可能认错人。” “阁主,我们要不要”旁边的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宋临渊高傲地挑了挑眉,不轻不重地斥责道:“我名品阁是缺这点钱么?” 手下顿时不敢说话了。 “姿色平平,除了会画符之外毫无亮点。”宋临渊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一张惨白清瘦的脸外加上干裂的嘴唇和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想起这个女人三个月没有洗过澡…… 宋临渊颇有些嫌弃地将人扔给了自己的手下。 那手下一把接住了人,便听宋临渊道:“将她安排到厢房去。” “是,阁主。”手下将人打横抱起,在暗处微不可察地轻轻勾起了嘴角。 燕沁睁开眼睛,便看到一个侍卫装束的男子倚在床头,正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那眼尾上挑的邪魅弧度让她眼睛微微发疼。 这位一看便风流不羁邪肆魅惑的年轻男子正用下巴看着她。 燕沁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劳驾,帮忙倒杯水。” 风流不羁邪肆魅惑霸道总裁范的男子不满地皱了皱眉,然后纡尊降贵去给她倒了杯水。 燕沁喝了半杯水才缓过劲来,她才道:“你一直在这里?” 玄鹤挑了挑眉,“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魔族终于要将手伸向耶溪洲了。”燕沁感慨道。 玄鹤:“……你觉得我出现非得闹出点动静来是不是?” 燕沁十分诚恳地点了点头。 玄鹤一口气闷在了嗓子眼,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她手上,“你要是想要灵石跟我要便是,何必为了区区两百万灵石自残?” 燕沁表情沧桑道:“区区两百万上品灵石……” 玄鹤啧了一声,“手拿过来我看看。” “不用。”燕沁道:“我已经包好了,没多大事。” “啧,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吗?”玄鹤不耐烦道。 燕沁挑了挑眉,将手伸了出来,然后见玄鹤小心翼翼地给她拆开那布条,忍不住嘴贱道:“几日不见,小朋友你脾气见长啊。” “闭嘴!”玄鹤宛如炸了毛的猫,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大约是之前欺负玄鹤欺负惯了,燕沁瞬间便找回了当初“欺凌弱小”的爽快感,笑眯眯道:“好好,不气不气,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 看见玄鹤青黑的脸色,燕沁的心情瞬间好了那么一丢丢。 “燕沁,惹怒我你很开心?”玄鹤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就将人按倒在了床上。 燕沁只感觉一阵眩晕,然后脑袋磕在了床上有点疼,等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张近距离放大的邪魅霸总的俊脸。 这个床咚……总觉得迷之搞笑。 燕沁觉得自己如果此时此刻笑出来未免会伤害玄鹤幼小但并不纯洁的心灵,所以一脸严肃正气地看着他,想了想这种情境下应该说的话。 “不要?” 玄鹤:“……你为什么要加个疑问语气?” “啊!不要!”燕沁浮夸地喊了一声,喊得玄鹤脑仁有点疼。 “你这种时候应该挣扎。”玄鹤一本正经地指导她。 “我三个月没吃没喝,快饿死了。”燕沁幽幽道:“我伤口被你拆了也还没包扎,你能不能等一会儿?” 玄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黑,最后恨恨地伸出手指了指她,“算你狠。” 燕沁伸出手让他给包扎完,然后用被包得宛如粽子一样的手捧起碗开始灌粥,直到桌子上摞起了高高的一层碗才肯罢休。 “也不怕被撑死。”玄鹤嘲讽道。 “我有健胃消食丹。”燕沁勾了勾嘴角,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然后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玄鹤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是忍住什么都没有说。 燕沁吃完舒了口气,起身道:“多谢你了,玄鹤,那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玄鹤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语气不善道:“怎么,你还是要去秋渭洲吗?” “我去秋渭洲有问题?”燕沁不解道。 “秋渭洲没了,什么都没剩下,你回去有什么意思?”玄鹤不解道。 燕沁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笑道:“好歹回去看一眼。” “别再自欺欺人了燕沁。”玄鹤拧起眉道:“你师父师兄师弟还有那些师侄都已经死了。” “所以我回去看一看怎么了!”燕沁猛地抬高了声音,“我就去看看,万一万一他们还有人……活着呢……” 玄鹤抿了抿唇,“那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燕沁放缓了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多谢。” 玄鹤自嘲一笑,“我还是比不上陌上川吗?哪怕他已经死了?” 燕沁眼皮一抖,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别人说出这个名字了,但是现在一听却还是混杂着无比复杂的情绪,而不是应该对待不共戴天的仇人的单纯地愤怒和仇恨。 “不,你比他要好上很多。”燕沁道:“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个骗子罢了。” 玄鹤看见燕沁惨白的脸色,内心十分不悦,他冷声道:“既然知道他是个骗子,那么他死了岂不是正好?” “死了也好。”燕沁垂眸道:“本来就是自欺欺人。”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后会有期 燕沁收好自己两百万上品灵石的巨额财产,顺带着拥有了一个可以变换成各种武器的灵器,这才心满意足地告别了宋临渊,准备离开耶溪洲。 “燕姑娘。”宋临渊拢着袖子微笑道:“后会有期。” 燕沁自然不信什么后会有期,但还是客套道:“后会有期。” 燕沁来时正值初夏,走时却已经到了初秋,萧萧落叶随风而下,无端地多了几分悲寂寥的意味。 燕沁坐在船头,风轻轻地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糊了她一脸的冰冷沾着水汽的落叶。 燕沁面无表情地伸手抓下了落叶,放在掌心垂眸看了两眼,便随手扔进了江中。 旁边的船身忽然一沉,一阵晃动后燕沁的身边便多了个人。 燕沁没有转头去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江面。 “你还跟着我作甚?” 远处秋水碧波红霞漫天,近处满江落叶涟漪微漾,玄鹤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般人间景色,轻轻勾了勾唇笑了起来。 “燕沁,多带个人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燕沁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他。 玄鹤漫不经心地向后一仰,枕着双臂仰面躺着,他闭上眼睛慢悠悠道:“你以前不是动不动就带着一群人出来么?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现在只带着我一个人还不用你操心,多好。” 燕沁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又或者面前的景色着实动人,连带着玄鹤那沾染着水汽的话都带了几分温柔。 “你不恨我吗?”燕沁平静道。 “恨你做什么?”玄鹤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你又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当年你”燕沁在触及到他幽深冰冷的目光后忽然说不下去了。 “燕姐姐,当年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玄鹤一瞬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他伸手勾住了她披在身后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挽了挽,“过去的事情不如让它过去好了,多思无益。” “也好。”燕沁扯了扯嘴角,“所以你为何跟着我?” 玄鹤玩着她头发的手忽然一顿,声音低沉道:“就想多看看你。” 燕沁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大约是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故人了,她难得没有和他吵架拌嘴,只是笑着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确实不好看。”玄鹤闷笑出声:“丑死了。” 燕沁转头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头发。 “你看,到现在还是这么小气巴拉的。”玄鹤一只胳膊支起来托着腮道:“不过我喜欢。”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那您的审美真是异于常人。” 江面上一片静谧,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起身回到船舱,一转头便看见玄鹤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眼底浓重的黑眼圈有点吓人,再涂涂就可以扮演熊猫了…… 燕沁盘腿坐着没有再动,她空洞的目光落在江面上,就开始神游天外。 接下来她只要顺着水路从耶溪洲到墨销洲再经过无定洲便可以到达秋渭洲,秋,要经过很多个传送阵,还要住很多次客栈…… 身边有个人陪着也不错。 燕沁的目光又转到玄鹤身上,大约是小时候她训他训得太狠,而且对于他离开清华山的事情她也始终心怀愧疚,所以有些话她没有办法说得太过绝对不留情面。 墨销洲。 许志看着面容严肃的慕云,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头,“别太累了,轻松点。” 慕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师父,你还在找师叔吗?” 许志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你师叔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去找她呢。” 慕云点点头,不忍心打击他,“小师叔和独岸师叔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现在四处都不太平,找个落脚地并不容易。”许志顿了顿,才有些犹豫不决道:“慕云,我想问问你……” “师父想问什么就问吧。”慕云笑道。 “你……”许志道:“是魔族吗?” 慕云脸上的笑容一滞,“师父何出此言?” “我我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许志干咳了一声,“师父不问了。” “我是。”慕云忽然开口道:“师父听说过狄逸弑吗?” “听说过。”许志幽幽道:“而且听说过他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你别告诉我你其实是胥菀清转世。” 慕云:“……师父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 “所以你是” “狄逸弑手下的第一女魔头,慕容笑。”慕云微笑道。 许志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一把撑住桌子逼着自己站住,“你在开玩笑吧?” “师父不是早就怀疑了吗?”慕云歪了歪头,笑得天真无邪。 许志道:“这得怪你师祖……把这么多人都托付给你,我自然要怀疑调查一下的……” 慕云心道我果真是高估了师父的智商。 慕云继续摆阵,许志在一旁帮忙,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慕云啊,师父也没多大本事,而且年纪还不如你大……你拜我为师想来也是不妥的,不如” “以前你是我师父。”慕云平静道。 许志心顿时凉了半截,又是心酸又是欣慰,不认他当师父也算是情理之中的…… “以后也是。”慕云继续道。 许志眼睛一亮,咳嗽了一声道:“冒昧问一句,你到底多大了?” 慕云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两百多岁吧也就。” “哈哈,也不是很大嘛。”许志干笑道。 慕云附和着点点头,心说两百九十八岁可不就是二百多岁么,还没到三百岁呢,不算很大的。 “虽然师祖将我们的命格都隐藏起来改作了死局,但是师父所说的那个青君到底是什么人?”慕云不解道:“能让师祖这般戒备提防。” “你难道没听说过青君?”许志疑惑道:“咱们刑堂里的古籍中有记载的。” “师父……”慕云抽了抽嘴角,“你是知道的。” 许志扶额,“忘了你们都是这般不学无术。” 不学无术的典型代表人物在嫌弃徒弟,慕云无可奈何道:“所以师父能给我讲讲青君的事情吗?” “这个说起来啊……” …… 与此同时,无定洲。 陌上川看着镜像中的场景,神情阴晴不定。 镜像中一男一女一仰一坐,两人泛舟江面景色如画着实美丽,只可惜落在此时此刻青君大人的眼里就不那么美妙了。 “你找的就是这两个人?”楚苏冷淡的目光落在了镜像中的燕沁和玄鹤身上。 “她。”陌上川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落在燕沁身上,画面中燕沁正在转头看着睡着的玄鹤,目光沉静温柔。 “你打算怎么办?”楚苏淡淡道:“我可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夫还在外面奶拈花惹草。” 陌上川低笑了一声:“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处理了便好。” 楚苏起身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陌上川伸出手往那镜像上轻轻一点,顿时整个画面便碎成了无数水光。 “自然。” 江风有些冷了,燕沁低头看了一眼玄鹤,缓声道:“别睡了,回船舱中睡去。” 玄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底的绯红色随着他越发清明的神色渐渐褪去,最后变成了幽深不可测。 “燕沁,如果当年我比陌上川先遇到你”玄鹤仰面躺着,伸手虚虚地抚上了她的脸颊,脸上的笑容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惨淡,“你现在会不会更快乐一点?” 燕沁愣了一下,尚未来得及体会到这个笑容的意味,玄鹤便垂下了手,自嘲笑道:“算了,哪里来的什么如果。”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不小心踩了你一脚。”燕沁语气平静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只是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 玄鹤挑了挑眉。 “如果当年没有踩你那一脚,”燕沁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在晚风中轻得快要散开,“你现在会不会还是鹤濑宗不知愁的小少爷?” 大约就是那个瞬间,晚风微扬里那个神情落寞而温柔的女修士,终于让他透过了一丝缝隙,窥见了一点她多得放不下却独独不曾留给过他的真心。 然而就是这么一点点真心,却足够让他欣喜若狂。 也许他别扭愤懑了这么些年,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么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让他知道在燕沁的心里,他也是多多少少占了一些位置的。 即便,她心里的绝大多数地方都留给了她疼爱的小徒弟,她亲密无间的师兄,她依赖的师父,她关心的师弟们…… 哪怕是因为现下这些碍眼的人统统都不在了,燕沁才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也宁可自欺欺人下去。 “会啊。”玄鹤勾起嘴角,笑得邪肆,只是眼底的落寞将这个笑容渲染地莫名悲凉,“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燕沁垂下眸子笑了笑,“你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很好?”玄鹤眼底倒映着粼粼水光,仿若盛满了当年清华山整个夏天的星星。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危机 燕沁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手里抓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站在盛夏的绿荫中冲她嚣张一笑。 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和光亮。 “那便……希望你能过得很好。”燕沁随手将衣服上的叶子抖落在了江里,“这个总不过分吧?” 玄鹤要笑不笑地看着她,眼底像是无奈,又像是一种被深深压抑的落寞,只可惜燕沁看不懂,她向来不太在意这些。 “起浪了!”船夫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二位先进船舱中躲一躲吧!” 大约是这浪有点过于浪了,险些将整个船掀翻,燕沁一个踉跄撞在了门板上面,紧接着另一个大浪袭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燕沁有些恼,她扭头准备进船舱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 “有人来了。”玄鹤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渐起的巨浪。 那巨浪之上有一人影,似漫不经心地踏浪而来,瞬息之间便到了他们乘坐的小船面前。 燕沁抿了抿唇,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玄鹤低声道:“北敖宗宗主陌上川。” 玄鹤之前只见过身为燕沁徒弟的陌上川的模样,即便是重名常人也不会将一个小破山头的弟子与修真界第一人联系起来,便是燕沁若非亲身经历,也不会相信。 当然更不会相信什么劳什子青君的存在。 燕沁觉得自己的肩胛骨还在隐隐作痛。 她对于陌上川所有的好的不好的深的浅的记忆,最后是终止在一个冷漠高傲的微笑上。 还有径直穿透了她肩胛骨的那只手。 她有很多事情想找他问个清楚,然而她又害怕再次见到这个人。 玄鹤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燕沁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心里知道自己恐怕是难逃此劫,拉住玄鹤低声道:“你先离开这。” 玄鹤回头拧眉看了她一眼。 “我和……陌宗主有些私事要处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扭曲难看的笑容,“没你什么事。” 这句话算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玄鹤,从小到大,不管是燕沁怼他还是管教他,抑或是与他为敌,他都无所谓,但是偏偏受不了燕沁无视他,将他完完全全当做一个局外人。 因为,他于燕沁而言,本来就是个局外人。 被无意间踩到痛脚的魔主大人十分生气,怒道:“什么叫没我什么事!你现在只剩下我了!” 燕沁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理解这孩子的脑回路。 “只剩下你了?”站在巨浪之上的人低低地笑了一声。 燕沁直觉不好,天生没剩下多少的第六感在关键时候终于发挥了一次它应该有的作用,她拼尽全身力气,几乎是用了能发挥出来的最大法力,一脚将玄鹤踹进了江底。 被硬生生踹进江底十几米深的玄鹤连图口血的时间都没有,一股江底的激流便将他席卷而去,天生不善水性的魔主大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闷晕了过去。 燕沁十分慢条斯理且优雅地收回了有些发疼的脚,将因为消耗法力过度而不断颤抖的胳膊背在了身后,下巴微扬摆出了一副略显高傲的姿态。 “小屁孩叽叽喳喳真是烦人。” 她已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沉稳平静,但是最后一个发抖的尾音还是彻底地出卖了她。 陌上川微微挑眉,“你尚且自身难保,还有工夫去护着别人?” 燕沁脸色微变,扯起笑容道:“本就是已死之人,我还应当感谢青君大人容我多苟活这段时日。” 陌上川对她十分了解,自然不会相信她就会这般认命,但是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认不认命已经是个最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在临死之前,看在我们……”燕沁说了一半有点说不下去了。 看在什么呢? 师徒之情?恐怕她那点自以为倾尽所有的疼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点可有可无甚至脏污的尘埃。 道侣之情?可从头至尾都是人家闲来无聊打发时间,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别说孩子,连所谓的夫妻之实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两出戏,对方演得兢兢业业,然后在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走向幸福结局的时候,残忍地将所有幸福的表象撕碎,露出泥泞肮脏的内里。 到最后变成他穷极无聊心血来潮的一场游戏。 “看在我陪您玩了这么久的一场游戏的份上,”燕沁背后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然后被她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她微笑道:“青君大人不妨帮我解解惑。” 陌上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慢条斯理道:“好,你问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青君的?”燕沁问道。 燕沁的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纠结和微弱的期待。 她自然更希望整个故事的起因是她的小徒弟是在最后发现自己是青君,即便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百年前。”陌上川脸上带着恶意的微笑。 燕沁有些懵,“什么?” 大约是觉得燕沁这幅模样十分可笑,陌上川似乎来了兴致,慢悠悠道:“我轮回了近六千年,这最后一世才清醒过来,又觉得太过无聊,便给自己卜了一卦。” 燕沁:“……” 封建迷信害死人。 “卦上说,我飞升的机缘在秋渭洲的一座小山头。”陌上川道:“所以我便封印了自己作为青君的记忆,顺其自然。” “那你再次恢复记忆是在易和宗?”燕沁疑问道:“你失去那二十年记忆的时候?” “对,也不对。”陌上川道:“我在二百年前与凌阮贤做了个交易,她唯一的作用便是在合适的时候唤醒我。” “但是我真正苏醒的时候,是那次出关。”陌上川道:“我便履行之前的承诺,帮她杀了那两个孩子。” “那戚然呢!”燕沁的情绪有些激动,“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陌上川不悦地蹙了蹙眉,“本君杀人需要理由吗?看他不顺眼,自然便杀了。” 燕沁险些被气得吐血,她使劲咬了咬后槽牙,低声道:“是,你是不需要理由,师父师兄,刀烨,玄独岸和媚娘他们都死在你手中,你当真是个冷血的畜生!” 陌上川轻笑了一声,也不辩解,只是道:“我寻遍了整个清华山,都没能找到我飞升的机缘,我原本以为会是你,可惜你不是。” 燕沁嗤笑一声,“像你这种作恶多端视人命如草芥的东西也能飞升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天道怕不是会直接降雷劈死你。” 陌上川的眸子微微发沉,脸上的笑意敛去,“你这是视死如归了?” 燕沁冷笑道:“清华山都没了,我又杀不了你,与其整天提心吊胆地活在仇恨与怨愤中,倒不如来个痛快的,利利索索地杀了我快去找你的什么狗屁机缘。” 陌上川眯起眼睛,“杀你比捏死只蚂蚁还要简单。” “那您赶紧的吧。”燕沁背后的拳头握得死紧,血从指缝里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木质的甲板上,然而面上却带着嘲弄不屑的笑意。 陌上川凌空踏步落下,站在了她面前,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为什么你就不是那机缘呢?” 燕沁被他这个眼神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真是抱歉没这个荣幸了,您爱找谁找谁,您要是不想宰了我就赶紧放了。” 陌上川笑了笑,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冲击力有点大,让燕沁不自觉地向后退了退。 “你现在一定害怕极了。”陌上川又逼近了一步,“是不是想着我会看在师徒一场的情分上放你一马?或者我爱你爱得太深下不了手?” 燕沁:“……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呢?” 陌上川眉尾微微一挑,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解决你简单,只是你身后的那个人恐怕不会同意。” 燕沁疑惑地转过头去,便看见之前在清华山上救过她一次的那个青衣帅哥正立在船舱上,负手看着他俩。 燕沁眼前一亮,贪生怕死的本能瞬间战胜了视死如归的愤怒,甚是狗腿地冲那青衣美男子笑了笑。 黄泽看了燕沁一眼,眼底的神色不像是关切,倒是有点像是……恨铁不成钢? 燕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黄泽从船舱之上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跟拎小鸡似的将她拎到了身后,道:“堂堂青君,总跟个小孩较什么劲?” 陌上川勾了勾唇角,“我未婚妻眼里揉不得沙子。” 黄泽脸色微变,“什么未婚妻?” “嗯?楚苏没找到你么?”陌上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她,“等我再次飞升,我便与她成婚。” 黄泽一直以来的沉稳瞬间有些崩,沉声道:“既然如此你飞升便好,你与沁儿的道侣印痕早就解除,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燕沁惊悚地听着前面的人面不改色地叫她“沁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称呼专属于某个人。 某个又瘦又丑还贼抠门的糟老头子。 亲手将她养大的如同老爹一样的人物。 燕沁想了想黄大山这个人,怎么着都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帅哥和那个糟老头子联系起来。 这不科学啊! 燕沁回想起古籍中所讲的黄泽“沙山有灵而生,善卦,喜绿植,好人烟……” 燕沁虽然知道糟老头子厉害,但是真没想过他会这么厉害,能跟青君正面刚的这种。 她在黄泽身后颤巍巍地叫了声“师父?”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祭 黄泽转过头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那熟悉的不屑和纵容让燕沁老泪纵横,她一把扯住了黄泽飘然潇洒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师父你快打死他,他要杀了我!” 陌上川:“……” 说好的视死如归呢? 有了师父在燕沁瞬间找回了信心,更何况这个师父是黄泽,能跟青君对着干的主儿。 黄泽风轻云淡道:“打什么打,再把耶溪洲给打没了。” 话音刚落,燕沁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再睁开眼便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黄泽毫无风度地蹲在大石头上,看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燕沁觑了他一眼,小心地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黄泽叹了口气,“你师娘要被人抢走了。”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我还有师娘呢?” 黄泽起身潇洒地撩起了袍子,一脚踩上石头,“你师娘风华绝代,我初见她便知这是我未来的道侣。” “然后呢?”燕沁挑了挑眉。 黄泽毫无感情道:“我追了她十三万年。” 燕沁一脸八卦地想听后文。 “没追上。” 燕沁:“……这时间够恐龙进化好几轮了,师父您怎么就没点长进?” 黄泽一脚就要踹上去,被燕沁灵活一躲,她扯住人道:“咱们先等一下再讨论我师娘的事情,师父,既然你这么厉害,师兄他们……” 黄泽冷哼了一声:“为师可能让他们有事吗?” 燕沁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几乎要开心地蹦起来,她拽着黄泽的袖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黄泽有些嫌弃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瞧你这没出息的熊样。” 燕沁一边哭一边道:“我……我就……开心……” 自从清华山出事她就没哭过,算出来所有人都是死卦也没哭过,可偏偏这种时候哭得跟没命了一样。 黄泽正要慈爱地摸摸二徒弟的头,就听燕沁边哭边道:“可是师父你不是个又丑又矮还死扣的短命糟老头子吗?怎么变得这么好看了?” 嘴贱的燕沁好歹还是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疼得她呲牙咧嘴,虽然黄大山这糟老头子人变得好看了,但是暴躁的脾气是一点儿没变。 燕沁嘀咕道:“怪不得追不到师娘。” 黄泽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道:“我看你是欠揍了。” 燕沁后退了一步,忽然脸色一变,“糟了!” “怎么了?” “玄鹤!”燕沁紧张道:“我之前以为必死无疑,趁他不注意将他拍进江底了,江底激流漩涡很多,他从小又是个旱鸭子,保不齐已经被淹死了!” 黄泽:“……你其实是想自己解决他吧?” 燕沁使劲抹了一把脸,紧张到磕巴,“我我去看看。” “咱们现在在墨销洲,你去哪里捞他?”黄泽道:“更何况那孩子命不该绝,他与那狄逸弑还有一番因果要解决,不过你与他” “啊?”燕沁疑惑地看着他,“莫不是他以为我要害死他要回来寻仇?”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罢了,一切还是随缘吧。” “师父您可别这么说。”燕沁碎碎念道:“一般世外高人这么说那么这个事就铁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黄泽冷哼了一声 此时燕沁正处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而且得知玄鹤无事自然也放松了一些,至于陌上川那些糟心事她没有空闲去想,却不曾料到此时自己这句无心之语,却一语成谶。 耶溪洲某处。 湍急的河流冲上浅谈,将昏迷着的人硬生生地拍醒了。 玄鹤咳出了几口水,有些费尽地睁开眼睛,他艰难地动了动胳膊,无数黑雾从他左手手臂中蔓延而起,缠绕在他身边。 玄鹤露出了极其痛苦的神色,他死死地抓着河滩上的碎石,连指甲都被劈开露出了红黑的血肉。 “你还在苟延残喘什么?”一个黑色的人影慢徐徐地浮现在他眼前。 玄鹤惨白着一张脸不停地发抖,目光却阴沉狠戾。 “……还没到时间!”他的声音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颤抖。 “唔,也差不多了。”黑影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不过三年,一瞬间罢了。” 玄鹤死死地按住不停痉挛的胳膊,咬牙切齿道:“那就闭嘴!” “你平白得了我这么多修为与法力,付出的代价并不过分。”黑影笑道:“只是你所谓不共戴天的仇人被你亲手放走,想得到的女人也不肯下手,那你这短短的一生到底在追求什么?” 玄鹤目光模糊地看着远处升起的朝阳,那耀眼的光芒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睛,“那你呢,狄逸弑?” 那黑影的笑声停了下来,即便只是一团黑影也可以让人看得出来他瞬间阴郁低沉的心情。 “我帮你报了仇,可是胥菀清永远也不可能活过来了,你便是得到了我这幅身体……你又要去追求什么?”玄鹤觉得那阳光太过于耀眼,不自觉地伸手挡住了眼睛。 过了半晌,狄逸弑才缓声道:“我一直以为即便她已经陨落两百年我依旧爱她如初,但是当你灭了花林宗的时候我才明白了一件事情。” “支撑我过来这两百年的不是爱情,而是仇恨。”狄逸弑冷笑了一声:“虽说没什么好留恋的,可是这般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 “因为一个女人断送自己的一切?”玄鹤问道。 “不值得。”狄逸弑像是在为两百年前那个凄美无奈的爱情故事做出一个结论。 也许两百年前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魔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无比后悔当年的决定。 所有的爱恨纠葛最后落得了男主角一句“不值得”。 玄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笑。” “什么人!”狄逸弑低声吼了一句,旋即便隐匿去了身形,黑色的纹路顺着玄鹤的手臂蔓延而上,最后消失不见。 玄鹤冰冷的目光看着灌木丛后的走出来的人,脸色瞬间一变。 玄独岸正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玄鹤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他狞笑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恰巧罢了。”玄独岸摊了摊手,身后的灌木丛一阵悉悉索索,走出了三个小孩子,正好奇地瞧着玄鹤。 “师叔师叔,他是谁啊?”最小的吴雨撸了撸袖子,眼睛中迸发出跃跃欲试的精光。 “回来。”灌木丛里又走出一个青年,眉目清冽锋利,正是刀烨,他一把扯回了吴雨,顺带着将顺心如意扯回来挡在了身后。 刀烨面无表情,但是眼底微微有些紧张。 虽然玄独岸一直不曾提及到底与玄鹤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无疑他们之间有着深切的仇恨。 现下两人不是不能和玄鹤一战,但是一来有这三个小孩子在,而来他们与许志和慕云走散,现在十三洲危机四伏人人自危,若是真打起来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 玄鹤方才还被狄逸弑冷嘲热讽了一顿,心情正差着,仇人又撞到了自己跟前,不打一场简直是在浪费。 玄独岸侧头看向刀烨,“阿烨,你带着他们离开。” 刀烨很不赞同地蹙了蹙眉。 玄独岸与他对视了片刻,而后刀烨果断地带着三个小孩离开了。 玄独岸将长刀横在身前,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笑,“来吧,我的好弟弟。” 玄鹤目光阴沉地看着他,身后无数黑雾升腾而起,带着厉鬼尖锐的泣鸣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你杀我血亲。”玄鹤语气平静道:“设计让我无家可归。” 玄独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别将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我好歹大发慈悲留了你一命。”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玄鹤勾了勾嘴角,“若是真留在鹤濑宗,我未必能有机会杀了你。” 玄独岸哼笑了一声:“那便来试试吧。” 墨销洲。 “他在封印记忆之后并不知道自己是青君……”燕沁抿了抿唇道:“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黄泽道。 燕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与你讲这件事情,是不希望你接下来因为顾忌旧情而手下留情。”黄泽平静道:“一念之差就可能万劫不复。” 燕沁怔怔地听着。 “他轮回过不知多少世,爱过的恨过的人不知凡几。”黄泽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云霞远山,“爱过的曾纠缠几世,恨过得也是刻骨铭心,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不管他曾经是谁,只要恢复记忆他便只是青君。”黄泽的目光幽深长远,似乎在透过那火红的云霞在看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沁儿,等你经历得多了之后便会发现,所谓情爱不过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燕沁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而心底不祥的感觉也愈发地严重。 “青君此人,无情无欲,行事诡谲。”黄泽看起来有些牙疼,“就因为这么个东西你师父我足足浪费了几万年的时间,可惜还是没能成功……” “啊?”燕沁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大胆猜测道:“师父你不会是为了收服他才来这十三洲的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线生机 “我可不敢收服他。”黄泽一脸惊恐嫌弃地撇了撇嘴,“为师那叫教化。” “怎么教化?”燕沁话音刚落就觉得结果可能与她的想象不太相符。 “他一冒头我就打一顿。”黄泽狞笑道:“打到他轮回为止。” 燕沁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这次恐怕不行了。”他有些遗憾地摇摇头,“时机已到,我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燕沁试探地问道:“莫非……要我去阻止他?” 黄泽一脸你特么疯了还是脑子坏掉的表情看着她,燕沁慢慢地捂住了脸。 “白日做梦不是个好习惯。”黄泽慢悠悠道:“他再次飞升是必然的结果,任何阻拦都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 燕沁嘴贱道:“师父您这两个成语用得真妙。” 黄泽哼了一声:“他可能要血祭了这个小世界。” “血祭?”燕沁有些紧张地看着黄泽,“不是我想的那个血祭吧?” “修真界飞升之法千千万万,但是方法不同飞升之后的地位尊号也不相同,你的飞升之法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你的实力。”黄泽道:“大多数人是通过修炼渡劫飞升,也有不少人是因为大功德而飞升……” “是不是还有人因为作恶太多飞升?”燕沁一脸牙疼的看着他。 “自然是有的,只是不是你想的那种程度的恶。”黄泽高深莫测道:“有时大善即大恶,大恶未必不是大善,一切皆有因果循环。” “不懂。”燕沁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 “血祭一个小世界,以千千万万的人命为祭而飞升,不是没有人成功过。”黄泽说起这件事情似乎很是抵触厌恶。 “师父认识他?” “青君。”黄泽冷笑道:“他能以这种方式飞升一次,自然就可以有第二次。” 燕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觉得有点玄幻。 黄泽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奇异,“这些个小世界,在上面那些人眼中不值一提。” 燕沁从他的口吻中听不出一丝怜悯的味道,更多地倒是像在嘲讽。 她顿了顿,道:“可是,既然青君都飞升了,怎么还要飞升啊?” “自然是因为犯事了。”黄泽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以后跟这种十恶不赦的东西对上,赶紧跑知道吗?” “哦哦。”燕沁一脸茫然道:“可是他都要血祭整个十三洲了,我跑不跑也没多大区别吧?” “所以你们要抓紧修炼赶快飞升,少做什么拯救世界的美梦。”黄泽恒铁不成钢道:“特别是许志那个愣头青,你一定得看住他,你们几个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俩。” 燕沁感动得一塌糊涂,“果然师父跟我们的感情最深。” “放屁,那是因为就属你资质最差属他脑子最笨。”黄泽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刀烨和玄独岸要资质有资质要心性有心性,你俩……呵呵。” 燕沁感动的表情瞬间刹住,暗搓搓嘀咕:“糟老头子。” 黄泽哼了一声,手掌一翻转,里面多了串佛珠,那黄褐色中带着淡淡的血色,看上去煞是诡异。 “卧槽槽!师父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带出来了!”燕沁满脸惊恐地退后了一步,毕竟这串佛珠是这个噩梦的开始。 “这里面有明尘的三魂七魄,我不得已将其温养在内了。”黄泽道:“我走的时候没法带着他,你一定要保管好,不能让他落进青君手中。” “你要走?”燕沁脸上瞬间更惊恐了,“师父你去哪里?” “自然是离开这个小世界。”黄泽严肃道:“我之前和青君闹出的动静太大,而且掌管刑罚的人刚好就在这个小世界,哦就是你未来师娘,所以为了跟上面交代好我得回去。” “那什么时候回来?”燕沁道:“师父你最好快点回来,没有你我们肯定都要完蛋的!” “做梦呢。”黄泽道:“我不会再回来了。” “啊?”燕沁一脸懵逼,“为什么啊?” “小屁孩整天管那么多。”黄泽道:“何况上世界的时间流速与小世界不一样,就算我去几天回来这里都过几年甚至几十年,你们要死也早就凉透了,跟回不回来有什么区别?” 燕沁:“……” “青君血祭怎么也要一百年,你大师兄资质不差好歹还有点气运,像你资质差又倒霉透顶的估计飞升这事就算是八百年也落不到你头上。”黄泽幽幽地叹了口气。 燕沁生无可恋道:“那师父您逢年过节的时候记得多烧点纸钱给我,徒儿在天之灵一定保佑师父您早日追到师娘。”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你个完蛋玩意儿……那串珠子里有一份地图,你按着地图去找,那地方有能让你飞升的东西。” 燕沁悄咪咪道:“师父,那这算不算作弊啊?” 黄泽怒道:“我们仙的事能叫作弊吗?” “当然不是!”燕沁笑道:“那叫传承!” “哼。”黄泽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现在就做三件事情,第一,找到你师兄师弟还有师侄,将我方才告诉你的都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第二,找到地图上的地方躲起来好好修炼,争取在一百年之内早日飞升上界;第三,给我离青君越远越好,保住你这条小命。” “是,谨遵师父教诲!”燕沁道:“您就在上面好好等着我们吧!” 黄泽:“……听着真不像什么好话。” 黄泽撤掉了之前设置的结界,道:“为师走了。” 燕沁不知怎的,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黄泽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向燕沁,便见她通红着眼眶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就像个被家长抛弃了的小孩。 虽然实质上也差不多。 “沁儿,你要学着自己长大。”黄泽语重心长道:“自己强大起来才是真正的强大。” 燕沁撇了撇嘴,“师父你就不能不走吗?青君肯定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黄泽挑了挑眉。 燕沁吸了吸鼻子,撒开手,“那你走吧。” 黄泽一甩袖子准备飞。 “师父你回去不会受罚吧?”燕沁忽然想起来。 “为师可是上界数得上号的人物!” 黄泽话音刚落,一阵飞沙走石之后便消失在了燕沁面前。 燕沁捏着那串佛珠,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将它缠在了手腕上,自言自语道:“明尘兄,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 那珠子黯淡无光,毫无反应。索性燕沁也不是真期待能有个人,只不过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孤单罢了。 三天后,墨销洲。 燕沁知道十三洲不太平,但是之前要么是在偏远的秋渭洲,要么是比较安稳的耶溪洲,所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不太平法。 现在她看着满地修士和魔族的尸体,算是有了最直观的体验。 特别是有残余的魔族向她袭击的时候。 燕沁祭出灵器,那灵器与她意念相合瞬间变成了一把长鞭,将迎面袭来的魔族一劈两半,溅了她一身血。 燕沁:“……” 血腥,真是太血腥了。 她收起灵器,用净尘术将衣服洗干净,冷不防背后又有人偷袭。 燕沁这次反应倒是快,等她转头的时候手中的鞭子已经将对方的脑袋绞下来了,谁承想对方并不是魔族,而是一名修士。 正当燕沁疑惑之际,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分别从她两面传来,险些将她震聋。 一边是满脸怒意的无数修士,另一边是浩浩荡荡的魔族大军,而她宛如一只特立独行的小狗尾巴草,苦哈哈地夹在二者中间。 而在一分钟之前,她亲手解决了一个魔族以及一名修士…… 燕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果断撒丫子开始跑。 然而两边的大军瞬间就将她吞没了,她不得不在一片混战中苟且逃生。 她既没有魔族的鲜明标志,也没有修士的统一服装,两边的人谁见了都要打,逼得她不管见谁都是一顿杀,奈何人数太多,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攻击型的人设,在一群打打杀杀的人中愣是……没能挣扎出一条血路。 她身上添了无数伤口,所幸不是什么大伤,只能艰难地一步步向前。 一道利箭从她背后袭来,燕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然而她的鞭子正在和四五个魔族纠缠,她被逼得不得不反手接住那利箭,手掌顿时鲜血淋漓,露出了里面雪白的骨头。 她咬着牙低喝一声将那箭捏断,继而解决掉了那几个魔族,继续向前跑。 然而情况似乎不怎么样有利。 手上的伤口开始渐渐发黑,皮肉甚至开始腐烂,她脸色一变,紧急拍上了几张符,不要命似地向前冲。 等她浑身是血精疲力竭的杀出了一条血路远离了战场,终于在一片旷野中找到了一个背风的山石,那石头里面还有个凹陷进去的洞,堪堪能容纳两个人,她进去睡一觉刚刚好。 燕沁有些费劲地睁了睁眼,踉踉跄跄地朝前面走去。 “你这幅样子可真是狼狈啊。”一道令人脊背发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恶心 燕沁一惊,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在一起,她在转过身去的一瞬间便感觉到了铺面而来的绝望气息。 陌上川,也就是青君,正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手腕上缠了一条很细的青蛇,正朝着她嘶嘶地吐着信子。 而青君的眼睛似乎也开始渐渐变化,一只眼睛是浓郁的黑色,另一只只剩下眼白,然后变化地似乎也不是很彻底,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那诡异冷漠的竖瞳。 燕沁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放弃,只有拼死反抗才能赢得一线生机,然后她疲惫的身体却逼着她在放弃。 反正她就算很努力都飞升不了的,迟早都被血祭,那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渐渐模糊起来,她甚至能感受到青君滑过自己脖子的手,正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想起了师父让她做的第一件事。 就算是她不想活了,还有师兄师弟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她更不能自私地替他们做决定。 “不可以……”她几乎是在瞬间迸发出了力气,一把攥住了青君的手腕。 “嗯?什么不可以?”那张原本清俊无比现在却是诡异可怖的脸瞬间便闯进了她的眼帘。 燕沁有些眼睛痛,她咬着牙道:“我还……不能死……” “哦。”青君的回答甚为冷漠,“我要你死,你只需要死就可以了。” 燕沁的大脑一片混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绝处逢生,也不知道她怎么才能在双方的实力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情况下寻到那一线生机。 青君锋利的指尖很快就要穿透她的脖颈。 “崽崽!”燕沁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着他喊了一声。 青君的动作一顿,旋即笑道:“别白费力气了,我和你那个崽崽,那个陌宗主,都是同一个人,我拥有身为他们时全部的记忆。” 燕沁攥着他的手腕紧紧地盯着他。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青君勾了勾唇角,“如果我乐意,我随时可以变成你的崽崽,你的阿川,你的小白……” 燕沁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你还是要死。”青君甚为冷漠道。 燕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片刻之后,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便看见青君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燕沁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道鲜红的道侣印痕险些将她的眼睛戳瞎。 “黄泽那个混账东西!”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一把将燕沁甩在了地上。 燕沁被摔得五脏六腑都开始位移,她有些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捂住嘴咳出了几口血。 “黄泽可真是良苦用心。”青君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将她散落地头发撩开,露出了那张因为过分疼痛而扭曲的惨白的脸。 “可我偏偏不会让他如意。”青君冷笑道:“时间很足,我们慢慢来。” 燕沁的目光落在了青君左手手腕处的鲜艳的红线上面,终于明白过来当时黄泽走时为什么会告诫她碰上青君就跑而非躺平等死。 毕竟在她与青君这么大的实力悬殊下,即便是想跑也跑不了的,而黄泽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留给了自己最后一道保命符。 和青君的道侣印痕。 之前陌上川恢复青君身份的时候必然是将这道侣印痕去除的,而当时她的道侣印痕也消失了,但是再往前想,在更早的时候,黄大山是曾经封印过她的道侣印痕一段时间。 那是不是那段时间里,黄大山对他们的道侣印痕动了手脚,而以至于现在即便是青君气急败坏,也没有办法再消除了呢? 想明白一切的燕沁一边感激自己师父目光长远关键时候保了自己一条狗命,另一边却又对着这个道侣印痕莫名地厌恶。 毕竟是刻印在神魂上,双方荣辱与共生死相戚…… 燕沁因为剧烈的疼痛蜷缩成了一团,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脸上。 滴答滴答。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一片烟雨迷蒙中,燕沁看见了那道撑着伞款款而来的倩影。 那女子一身淡绿色的纱裙,一头长发被她用根玉色的簪子简单地挽起垂落,只是单单看这么个身影,便知一定是个绝色的美人。 而且是一朵高岭之花。 “你怎么来了?”青君站起身,不自觉地将左手负在伸手,轻轻一点,掩盖住燕沁手腕上的红线,抬头看向那名女子,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 “来看看你。”楚苏轻轻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浑身是血的燕沁身上,“就是她吗?” 燕沁没忍住,咳了一口血,鲜红的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淡,与那泥水混杂在了一起。 “嗯。”青君点了点头。 “你莫非真要将她杀了?”楚苏风轻云淡道:“不顾及旧情吗?” 青君讽刺不屑的目光落在燕沁身上,“不过是个小蚂蚁。” 燕沁听得火大,使劲舔了舔牙齿上的血,道:“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啊,青君大人。” 青君听得脸色一黑,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便听楚苏道:“你若不忍,我便替你解决了。” 她袖中的轻纱飞出,朝着燕沁袭去。 青君一点,那轻纱被他利落地斩断,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燕沁看着天空上细细飘落的雨丝,使劲地眨了眨眼睛,雨水进了眼睛稍微有点疼。 楚苏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与我还有很多账要算,这般太便宜她了。”青君冷笑了一声,转而放缓了语气道:“你是要回去了吗?” 楚苏原本被他阻拦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但是难得今天他和颜悦色,她也不想与他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闹得不愉快,便轻轻点了点头,“上界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路上小心。”青君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楚苏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底的开心几乎要掩饰不住,“那你……等我回来。” “我等你。”青君笑道。 楚苏点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被迫全程目睹的燕沁:“……” 青君一转身,立刻从温柔模式转变成了残暴模式,冰冷的目光落在燕沁身上。 “恶心死我算了。”燕沁翻了个白眼,捂住自己绞痛的胃。 雨中站着的人似乎轻声说了句什么,但是单单从那神情上来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等她回击,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有人推门而入。 她的目光与来人对上,却是个长相娇美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什么宗门的校服。 “燕姑娘,你醒了。”小姑娘的声音很甜,但是并不妨碍燕沁对她的戒备。 燕沁冷冷地看着她。 “燕姑娘,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小姑娘将叠好的衣服放在床头,继续道:“宗主吩咐过了,你直接过去伺候就可以了。” “谁?”燕沁坐起来,目光落在那身与小姑娘一模一样的衣服上,“你们的宗主是不是陌上川?” 小姑娘脸色一白,“姑娘,不可直呼宗主名讳。” 燕沁:“……” 卧槽。 她从床上起身,没理会小姑娘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只穿着单薄的亵衣便推门而出。 铺面而来的花香与远处天边传来的鹤鸣声让燕沁有一丝的恍惚。 她赤脚踩着白玉铺就的小道,周围是极其罕见的奇珍异草,被人以十分舒适的方式栽种,远处的天空中来来往往地是御剑而飞白衣飘然的修士,更有无数仙鹤在云雾缭绕中引颈啼鸣。 这种恢弘大气仙气飘然的地方燕沁还是头一次见…… 作为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修士,燕沁彻底被震惊住了。 身后是急得语无伦次劝她回屋子的小姑娘,然而燕沁根本没有心思听她胡扯,还想继续朝前面走走。 “这是在做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让燕沁猛然回神。 燕沁看着一身白衣飘然似仙人的陌上川带着身后一大群人缓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这是陌上川的模样,而非青君那个可怖惊悚的面容,但是这并不妨碍燕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燕沁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参见宗主。”小姑娘赶忙跪在了地上,道:“燕姑娘不听婢子劝告,不肯回房间。” 陌上川微微蹙起了眉。 燕沁有点摸不准这人的意思,只是一脸警惕谨慎地看着他。 陌上川摆了摆手,身后的人统统安静地退了下去,包括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 偌大的地方只剩下燕沁一个人。 至于青君……那怎么能叫人呢? “师父,地上凉,先回房间里去吧。”陌上川微微笑道。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直地冲到了头顶,燕沁惊恐地退后了几步,伸手指着他,“你叫我什么?” “不然叫阿沁?”陌上川上前一步,眼带笑意,“师父你怎么了?” 燕沁:“……” 燕沁沉默了片刻,怒道:“这样玩有意思吗?青君大人。” 第一百五十八章 必要 燕沁看着他眼底毫不作伪的担心,冷笑了一声。 陌上川上前一步,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 燕沁:“……” 陌上川的目光落在了她赤裸的脚上,微微蹙起了眉,“我们进屋去说。” 燕沁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你这样就没必要了。” 陌上川走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屋子里走去。 燕沁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而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有病!放我下来!” 陌上川微微低下头,清浅的目光落在她那张充满怒意的脸上,抿了抿唇道:“师父,我知道清华山没了你很伤心,师祖和师伯他们陨落……你无须将这些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 燕沁听得一脸懵逼,心道合着你还自己补全了一个故事啊! 陌上川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床上,半跪在床边柔声道:“即便是秋渭洲都没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深情而专注的目光无比地熟悉,在青君的记忆恢复之前,尚且还是她小徒弟的陌上川曾经无数次地用这种目光看着她,让人毫不怀疑他的深情与温柔。 然而这一腔深情里面裹挟着的是残酷而血腥的真相。 燕沁看着陌上川,面前的人是如此的熟悉,但是却陌生到了可怕,让她无时无刻不怕惧怕,想要逃离。 “青君大人。”燕沁使劲咬了咬舌尖,试图让自己将眼前这个完全当做青君那个可怕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却是人类就是视觉动物,她的语气终究没有办法带着多少厌恶,“到此为止吧,如果你的目的是这个。” 燕沁抬起了自己左手手腕,上面鲜红的道侣印痕在现在看来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和嘲笑。 陌上川握住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这不是我们的道侣印痕吗?怎么了?” 燕沁险些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她似乎又重新找回了之前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到底要做什么?” “师父?”陌上川眼底带着一丝茫然的神色,“你到底怎么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别装了,不再喜欢就是不再喜欢了,觉得恶心就别碰了,青君大人。” 陌上川原本正在握着她手腕的手掌微微一滞,旋即很快将她的手放开,直起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倒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笨。” 燕沁脸色一黑,嗤笑一声道:“呵呵。” 陌上川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而后俯下身来轻声道:“如果我死在你面前呢?带着陌上川的记忆,带着陌上川的容貌。” 燕沁尚未来得及后退,原本放在纳戒之中的灵器已经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陌上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刺进了自己的心口,血瞬间就洇透了雪白的衣衫,刺眼夺目。 “你是不是有病!”燕沁低吼了一声,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没关系,反正我是青君。”陌上川微笑道:“杀了我,你们就都可以活下去了。” 燕沁怒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她一下闭上了眼睛,灌注了全部灵力进了那把匕首,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过了片刻之后,燕沁惨白着一张脸睁开了眼睛,便看到自己刺入的是一大团缠绕在一起的青蛇,有的还在嘶嘶地吐着信子,泛着冷光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她。 燕沁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就没了血色,大叫了一声连带着匕首和那团血肉模糊可怖至极的蛇团甩在了地上。 陌上川眯起了眼睛,一甩袖子一身白色的衣袍瞬间就变成了浓郁的黑色,眼瞳也变成了一黑一白,浑身散发着恶劣的气息,“你还真是狠心呐……师父。” 最后两个字被加重了读音,带着一股恶心的黏腻感,如同无数条毒蛇缠绕在她的身上,伺机夺取她的性命。 燕沁终于是没有办法再继续冷静下去了,她几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理智,陌上川短暂地“复活”让她这段时间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瞬间崩溃。 即便当初她是因为过于疼爱这个徒弟,又或者两个人阴差阳错地有了一个不存在的“孩子”才答应他在一起,始终无法否认的是,她记忆中的陌上川,她记忆中的那个自己最疼爱的徒弟,已经确确实实地不存在了。 她的小徒弟只是面前这个青君的一世轮回,不过是他无数记忆中微不足道的片段,是他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时“创造”出来的这么一个人。 秋渭洲被毁,她以为所有人都死了的时候,她那种时候是恨青君的,甚至包括了陌上川,然而在得知所有人还好好活着的时候,恨就变成了单纯的恐惧和害怕。 然而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在重新看到“陌上川”的时候,彻底失去了徒弟的悲痛才真真切切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从十年前在暮霭洲的客栈陌上川不告而别的时候起,她便再也没有安心地拥有过自己的小徒弟。 “为什么……偏偏是你?”她抬起头看着他,似乎费了很大地力气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就不能是清华山之外的随随便便哪一个人? 为什么就不能是青君的某一次浑浑噩噩的轮回? 为什么就偏偏是他苏醒的这一次? …… 青君似乎很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尖锐的指甲掐起她的下巴,“怎么,得见本君真身的荣幸可不是谁都有的。” 燕沁被他掐得肉疼,她垂下眼眸道:“反正阿川已经死了……” 青君微微歪了歪头,道:“人真的是喜欢自欺欺人。” “道侣印痕只有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才能解除。”燕沁心如死灰道:“这个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青君眼底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松开了钳制着她下巴的手,“真没意思。” 燕沁低声道:“那你……能不能让我再看他一眼。” 青君微微蹙起眉看向他。 “我只想和他好好告个别。”燕沁试图扯起了微笑,然而失败了,只是维持着一个难看怪异的表情看向他,“就当是我最后的要求吧。” 青君垂眸看着她,片刻之后沉声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不知道青君用了什么办法,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变得一片清明,看向燕沁的目光带着一丝茫然。 燕沁嘴唇微动,便听见他道:“师父……” “过来。”燕沁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得厉害。 陌上川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师父,你看起来很累。” 燕沁抓住他的手,低声道:“阿川,让我好好看看你。” 陌上川似乎轻声笑了一下,而后半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感觉很久没有见到师父了。” 燕沁鼻子一酸,“阿川,如果有一群很重要的人需要你去保护,而那样做的话你就不得不牺牲另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你要怎么办?” 陌上川微微蹙眉,“为什么非要这么选择?” “因为不那样做的话那群人就会死。”燕沁道。 陌上川忽然笑了,那张清俊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师父,这种事情需要问问自己心。” 燕沁眼眶里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可那一个很重要的人……已经死了。” 陌上川眼底带上了一丝疑惑,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他伸出手,替燕沁轻轻地擦掉了眼泪,“阿沁,别哭。” “崽崽。”燕沁带着泪笑了出来,“别害怕,我陪着你。” 陌上川一愣,下一秒脖颈一凉,他垂下眸子,甚至还能看见剑刃上的血珠。 燕沁看着直接穿透了陌上川脖子的那把剑,左手手腕上的道侣印痕疼得厉害,自己的脖颈仿佛也被穿透了一般。 她与陌上川的道侣印痕是刻印在神魂上的,而黄泽为了保住她,将这印痕改做了生死契,两个人同生共死,自然…… 是要一起死的。 都说人临死的时候,生前经历的所有的重要的事情都会如同走马灯闪现在眼前。 燕沁看见自己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抬头看到了一片黑暗,而周围人来人往,嬉笑怒骂,人世百态。 她看见自己变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每天都艰难地想要活下去。 她看见自己碰到了黄大山和许志,三个人住在清华山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偷懒便是修炼,浑浑噩噩却也乐得自在。 她看见自己穿着灰扑扑的道袍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是一群不能动弹的孩子,她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带着冷意的眸子。 够了,到此为止。 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她还是秋渭洲清华山的二弟子燕沁,是个一事无成资质平平的小修士,每天为了多赚几颗灵石而苦恼,平生最大的苦恼就是怎么让自家师父多活个几十年。 …… 燕沁失去意识前最后看见的是陌上川一片雪白的袖口。 原本戴在她手上的佛珠猛然断开,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新生 “距十三洲大乱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而今修真界太平,十三洲排名册更新,诸位且静待片刻,新的排名马上揭晓。” 立在台上的人是个看上去平静沉稳的中年人,而他手中正拿着一卷册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十分宽大的台子上坐着十三个人,有男有女,皆是神色淡淡,一个个皆是沉得住气。 毕竟这场修真大会为谁而开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 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上万名修真者齐聚在此,都十分期待这次排名的更新。 三十年前十三洲大乱,不知道有多少英才陨落,修真界元气大伤,然而同时也让一群年轻的修士迅速地成长了起来,在上座的十三位掌门人有近乎一多半都是在那场战乱中上位的…… 就在这众人屏息凝神静待结果的时刻,忽然一个神色冷冽的青年走上了台,对坐在最中央的男子低声道:“师兄,有消息了。” 男子一下子站起来,神色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台下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疑惑之际,站起来的那个男子一甩袖子,便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正要宣布排名的中年男子一愣,正待开口便听那神色冷冽的男子道:“修真大会一切照常举行。” 说完,他便紧跟着消失在原地。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走上台,施施然坐在了台子中央空出来的座位上,笑意吟吟道:“师父和师叔们有要事都不在,便让我来暂代听一听。” “黄毛小儿岂能在此放肆!”在座的其他掌门有看不下去的,指着他怒斥道:“你们清华宗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男子嗤笑了一声:“几年前那你们易和宗派人对刀师叔围追堵截的时候可没这么说过!” “你!” “我们清华宗是最爱好和平的。”坐着的人有些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今春我们正好要招收新弟子,不论资质,不论修为,也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背景,只要通过我们心性的测试便可成为清华宗的弟子,欢迎大家来踊跃报名。” “吴雨,别以为你修为高就可以在这里胡闹!”有人在底下高声道:“你师父走了你坐他位子上是想篡权夺位吗!” 吴雨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小声嘀咕道:“就清华宗那点小破山头还用夺吗?送我都不要。” 虽然台下的人隔得远没能听见,但是台上的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心有不忿却不敢言。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温婉的女子款步上台,朝着台上的众人微微一福礼,柔声道:“各位,我师弟年纪小,被欺负了也能打打嘴仗,还望各位海涵。” “齐伯伯,请您继续吧,师父临走前已经将代掌门的玉牌交给了师弟。”女子微笑道。 “安静!”台上的中年男子高声道:“修真大会照常举行!下面宣布排名!” “修真界宗门第一位清华宗。” 台下一片哗然。 …… “燕儿在哪里?”许志的神色几乎称得上是喜形于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 “刀烨?”许志转头看向他。 刀烨抿了抿唇,道:“师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只要她活着……”许志长舒了一口气,“快带我去见她。” 瞬息之后,许志看着面前身材干瘦发质枯黄的小乞丐,有点不可置信,“这是燕儿?” 旁边一身红衣长相妖媚的女子点了点头,“确实是师叔。” 那小乞丐还在睡着觉,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大群人围观。 这个小乞丐脖子上有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就像是被什么利器穿透溅开的血迹,单单是这么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适,忍不住想要摸摸自己的脖子。 “祖爷爷说她魂未散。”说话的男子有一双血红的眸子,面容妖冶俊美,“所以算不得是重活一世,只能算夺了个舍。” “管那么多呢,只要人还活着就好。”身材十分圆润富态的女子还牵着个四五岁的小孩,道:“儿子,快看,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燕沁。” 小孩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但是太矮看不太清楚,便拽了拽那男子的袖子,奶声奶气道:“爹爹,抱!” 男子血红色的眸子落在小孩身上,伸手将人提溜了起来伸到小乞丐上面,让他看了个清楚。 “尚易你给我小心一点!”女子一把夺过小孩,气哼哼地踹了他一脚。 “真的是燕儿……”许志指着小乞丐的耳垂,“我记得她这里有一颗红痣的。” 小乞丐低低地呓语了一声,拧起了眉毛,似乎正在做一个不怎么美妙的梦,脸色也十分苍白。 “这……要不要叫醒她?”许志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师叔现在都不认识我们,会不会害怕?”刀烨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间小小的破庙,里面除了一个破败的神像便不剩下什么东西了。 “我们等她睡醒。”许志最后拍板做了决定。 “师伯,师弟他们在修真大会那边不会有问题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子忍不住问道。 刀烨摇了摇头,道:“不会有问题的,如意在。” 大约又过了半刻钟,小乞丐终于睡眼朦胧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静悄悄的,还是空无一人。 她站起身来,找出自己的小破碗,准备去外面找点东西吃。 今天还是没有修真界第一宗门的爹和第一美人的娘来找她回去继承掌门之位呢。 她刚跨出门,不远处有一个红衣美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美人长相妖媚惑人,在小乞丐的心里做个天下第一美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美人款款朝着她走了过来,眼眶微微泛红。 小乞丐心道自己可能得主动一点,趁着美人刚要开口便先发制人,大声喊道:“娘!” “师”慕云一滞,差点被自己给噎死。 周围几个正在暗中观察的人险些笑出了声。 “我不是你娘。”慕云蹲下来和她保持视线持平,这位在外面杀伐决断的女魔头很是熟练地找回了当年的感觉,微笑道:“我是你师侄。” 小乞丐:“……” 气氛一阵迷之沉默。 就在慕云蹲得腿有点麻的时候,小乞丐忽然开口问道:“那我娘呢?” 慕云:“呃……” 台词里面没有这个问题! 她求救般地向后面看去,媚娘心有所感,现出身形来。 小乞丐眼前一亮,虽然这个美人有点胖,但是一看就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嘴唇刚动,便看见富态的美人疾步走到她面前,一脸激动地喊道:“嘤嘤嘤主人!我是你的大胖草啊!” 小乞丐:“……那我娘呢?” 叶月媚顿了顿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小乞丐叹了口气,似乎放弃了这个问题,“行吧,那我爹呢?” 媚娘再次发出求救的信号。 刀烨走出来,面色冷冽气势迫人,一张面瘫脸看着她没有说话。 小乞丐有点发憷,但是直觉这个人是无害的,只能仰着头有点费劲地看着他。 刀烨很贴心地蹲下来,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我吗?” 小乞丐犹豫了片刻,“哥?” 刀烨险些一头栽倒,赶忙道:“师姐!” 小乞丐:“……传说中的宗主呢?”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个英俊的男子狂奔而来,身后带起了一地的灰尘。 “燕儿啊啊啊”许志一把将人抱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把一群人都扔给我就走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小乞丐被这诡异的场面的弄得不知所措,但是她并不害怕,甚至……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摸到了一脸的泪。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茫然。 “我叫燕儿?”她问。 “你叫燕沁。”许志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道:“你是清华宗的宗主,是我师妹,是他师姐!” 慕云和刀烨嘴角微微抽搐,叶月媚一把推开许志道:“燕沁别听他瞎说,你不是清华山的宗主,是宗主他师妹。” 转而对许志道:“你让主人管清华山那群妖魔鬼怪是想累死她吗?” 这个时候,尚易抱着个小孩领着顺心出现,燕沁看得眼前一亮,道:“莫非这是我前世的道侣和孩儿?” 众人一阵诡异的沉默,气氛陡然沉重了起来。 “哈哈哈,那个,这只臭狐狸是我道侣……”媚娘有些牙疼道:“主人你现在还小,不要想这些事情。” 燕沁听得一脸茫然,“哦,我就随便猜猜。” 许志干咳了一声:“燕儿,你现在可能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其他事情等你回去再说。” 燕沁看着周围的人,明明她对这些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可偏偏感觉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虽然她隐隐约约还是能感觉到缺少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人。 “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了吗?”许志将她抱起来,怀里的人瘦得骨头硌手,让他忍不住鼻子一酸。 慕云伸手摸了摸燕沁,道:“师叔的骨龄只有五岁。” “五年啊。”许志顿时心疼到不行,低头看向燕沁,“这五年你怎么过来的?” 燕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就是……吃饭睡觉。” “吃得饱吗?”许志低声问道。 “应该吧。”燕沁挠了挠头,“反正也不好吃。” 许志使劲吸了吸鼻子,“乖,师兄带你回家。” 第一百六十章 清华城 清华宗在距离以前秋渭洲很近的无定洲边缘,大约是许志想要离得曾经的清华山更近一点,又或者因为其他一些什么原因,总之清华宗还是选择了一个偏僻的山脉群,灵气稀薄。 而现在的这个清华山也继承了之前清华山的优良传统,绿植茂盛人烟旺盛。 燕沁在许志的怀里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掌门你回来啦!”一只正在爬树的猪瞪着细溜溜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一行人,“这是你的私生女?” “放屁!”许志怒道:“刘峰你给我变回来,一只会爬树的猪简直是在败坏我清华宗的门面!” 那只油光水滑的猪灵活地从树上蹦了下来,不小心踢翻了旁边一个小娃娃堆起来的奇形怪状的沙堆,惹得那小孩哇哇大哭起来。 “哎吆喂这个声啊。”尚易头痛地向后一退,变出了一只硕大的狐狸头,呲牙咧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恐吓之。 那个小孩瞬间不哭了,变成只灰色的兔子忙不迭失地跑了。 “兔子!”刀烨瞪了尚易一眼,赶忙追了上去。 “这是小刀子养的那只宝贝兔子。”许志对燕沁解释道:“它化形的时候正巧独岸没” 许志一顿,似乎是提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扯了扯嘴角,“他很喜欢这只兔子。” “独……岸?”燕沁愣了愣,总感觉这个名字十分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有关这个人的一丝一毫。 现在的清华山不知道比以前那个小破山头大了多少倍,许多修士御剑在半空中来来往往,穿着许多年前燕沁和慕云设计好的雪青色校服,路上的人看见许志一行人都会笑嘻嘻地打招呼,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害怕许志这个掌门。 “师妹啊,以前清华山就咱俩和师父的时候,咱俩总是想着清华宗以后会是修真界第一大宗……”许志放她下来牵着她的手继续走,一边走一边感慨道:“你看现在,清华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了,可是师父不在,你也不在,独岸不在,戚然不在……” “清华山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便是修真界第一了又有什么用处呢?”许志越说越难受,即便燕沁对于他所说的事情都没有记忆,但还是能感同身受到他的悲伤。 刀烨和慕云等人也是神色戚戚。 燕沁看着远处喧嚣的人群,指了指道:“清华山不是有这么多人吗?” 许志叹了口气,道:“你不懂的,不一样。” 燕沁看着这个看上去莫名有种悲伤气息的男人,忽然觉得很心疼,她忍不住抓紧了他的手,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个大红色的公示栏上。 “那是什么?” “是月考的排名公告栏。”慕云笑道:“这还是师叔你发明的,当年师祖……” 慕云忽然收声,脸上的笑容有些凝滞,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清华山的弟子对此可谓是又爱又恨,有趣的很。”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上面一连串的名字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最上面的名字是吴雨。 “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会是这群后辈里最厉害的。”许志无奈地笑了笑,带着淡淡的欣慰。 慕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后辈,清华山上除了她与尚易之外,不论哪一个都没有超过一百岁,可偏偏就是这么几个尚不足百岁的年轻修士,硬是撑起了一个偌大的清华山。 虽然不可否认其中确实又很大一部分是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些年许志他们是怎么咬着牙一步步走过来她都看在眼里。 大约是无人庇护,所以才不得不拼命去挣。 燕沁被安排到了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房间里。 身为一个小乞丐,她从未见到过这么精致好看的房间,只是窗户边上有一个破旧的小榻,看着与整个房间的风格十分地不搭配。 燕沁走到那小榻前,伸手摸了摸,一股淡淡的凉意从指尖传来,险些让她落下泪来。 她现在穿着漂亮的衣服,洗得白白净净,但是依旧面色枯黄,骨瘦嶙峋,之前那个唤作媚娘的女子塞给她一大把药丸,说是能美容的。 她拿出那药丸来细细地观摩,还是没舍得吃掉一颗。 “这个梦也太好了些……”她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然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到了夜晚,她睡了自打有记忆起的第一个安稳觉。 然而就在快要醒过来的时候,朦朦胧胧间忽然出现了个黑衣的男子,一双黑白瞳眸冷冷地瞧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魂魄,带着股诡异的恐怖气息。 男子轻轻地勾起了唇角,声音带着股黏腻的阴冷感,“终于找到你了。” 梦里燕沁觉得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 燕沁想要醒过来,她甚至能听见屋子外面晨起的弟子们的嬉笑声。 然而眼皮沉重地像是有千斤之重。 那人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她脖子上红色的胎记,轻声道:“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梦里的她惊恐地摇着头。 “是你自己……”男子那只纯黑色的瞳眸洇出了鲜红的血,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淌下,滴在了她的手背上,灼热的痛意让她险些掉出泪来。 “你是谁?”燕沁问。 男子的笑容很是微妙,一字一句道:“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 燕沁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拔腿便跑,然而这个男人似乎才是梦境的主导者,转瞬间便再次挡在了她面前,冰凉的手掌捏住了她细细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个用力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燕沁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燕儿!燕儿!” 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师姐!” 又是一阵急切的呼喊声。 燕沁死死地抓着男子的手腕,那男子微微一挑眉,凑到她面前低声道:“我会来找你的,阿沁。” “啊!”燕沁终于喊出声音来,猛地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像是从一片虚幻中落进了身体之中,手脚沉重地厉害。 “师妹!”许志正神色紧张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燕沁轻轻地摇了摇头,怔愣了许久才开口道:“师兄,我刚刚梦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 “没事的,梦都是假的,不怕。”许志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把梦说出来就不怕了,来,跟师兄说说你都梦见了什么。” 许志本来是存着好笑的心思逗着她玩,谁料燕沁只说了一句话他便猛然变了脸色。 “他的眼睛一只白色一只黑色,笑起来很吓人。”燕沁道:“他还要掐死我,最后跟我说要来找我。” 许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 燕沁好奇道:“师兄,他是咱们的仇人吗?” 许志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说要来找你?” 燕沁点了点头。 许志面色十分凝重,道:“师妹,这几天你就跟在我身边。” 燕沁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 “当年北敖宗宗主陌上川突然陨落……尸身遍寻不得,据说陨落前与一燕姓女子共处一室……”许志垂着眸子道:“我们之前怀疑过可能会是你,但是一直没能确定,直到我们几人联合起了一卦。” 燕沁歪了歪头,问道:“是陌上川杀了我吗?” “是你杀了他。”许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既然已经重生,便不必再去理会往日种种。” 燕沁从床上爬起来,笑道:“师兄,你带我去看看清华山好不好?” 许志一愣,旋即笑了,只是眼底有抹不去的落寞,“这里不是真正的清华山,但是看看也无妨的。” “那真正的清华山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小破山头而已。” “很破很丑吗?” “不……那里是我待过最好的地方。” “……” 清华宗现在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许志身为掌门人自然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的,但是又放心不下燕沁,便拜托了慕云来看着她。 慕云一袭红色衣裙,眉眼妖娆妩媚,腰间挂着个精致的人偶,脚腕上还戴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露出了白皙细瘦的脚腕,煞是好看。 燕沁有点好奇地看了那人偶一眼。 慕云弯下腰对她道:“师叔,你想去哪里玩?” 燕沁笑得弯起了眼睛,“我想去镇子上逛逛。” “那我带师叔去清华城吧,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呢。”慕云笑着将她抱了起来。 “早些回来,莫要玩得太晚。”许志仍旧是面有忧色,而后从脖子上拿下了一个挂坠,戴在了燕沁的脖子上。 那条挂坠是用根普通的红色绳子串着颗黑漆漆的石头,燕沁觉得好似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送给你了,就当个护身符吧。”许志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 燕沁趴在慕云的肩膀上,手里玩着那颗黑漆漆的小石头,笑道:“谢谢师兄。” 许志有些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啧了一声:“你突然这么乖一时之间我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燕沁疑惑道:“我以前很调皮吗?” 许志挑了挑眉,使劲点了点头,“以前清华山就属你最皮了。” “别听师父胡说。”慕云笑道:“师叔你以前是清华山上最乖的。” “早去早回。”许志戳了戳燕沁的额头,笑容里带着股悲伤的味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繁华 清华城坐落在距离清华山脉的尽头,繁华程度堪比当年的烟霞城和栖凤城。 “烟霞城?”燕沁道:“那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城池。” “嗯?”慕云道:“师叔想起什么来了吗?” 燕沁摇摇头,只是盯着路边的桃花树道:“桃花盛开的时候是不是就像天边的红霞?” 慕云随手折了一支递给她玩,道:“对啊,烟霞城三月最是美丽,无数桃花盛放,从高空望去便是一片红霞烂漫,醉人最是三月春。” 燕沁咧嘴笑了笑,拿着那支桃花牵着慕云的手,歪着脑袋四处瞧。 街边是来来往往修士和凡人,也有趁着天气好出来游玩的道侣,成双成对地腻歪在一起。 “要不要吃馄饨?”慕云低头问她。 燕沁看向路边的馄饨摊,拧着眉摇了摇头,“不要。” “诶?我记得师叔你以前可是最喜欢吃馄饨的呢。”慕云笑道。 燕沁拧着眉道:“一看到就感觉有点恶心。” 燕沁脸上的厌恶不似作伪,慕云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带着她逛了大半个清华城,最后两个人坐在茶馆处歇息。 “阿云,你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以前的事情啊?”燕沁吃着糖葫芦,眨巴着眼睛看向慕云。 慕云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她,“那师叔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听起呢?” “从我们遇见的时候开始吧。”燕沁脸上带着好奇,“那时候我是小孩子还是大人呢?” “啊,我第一次遇见师叔的时候……”慕云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时候我的样子和你现在差不多大,我躲在师父后面,你领着阿川” 燕沁歪了歪头,“阿川是谁?” 慕云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讲,然而最后还是果断放弃了,“虽然师父说最好不要跟你提,但是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与其瞒着你倒不如早些告诉你。” 燕沁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奇的模样。 “阿川就是陌上川,你的徒弟,那也是我第一次见他。”慕云似乎陷入了非常遥远的回忆,然而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师叔很清瘦的样子,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头发也扎得乱七八糟,还领着个巨丑的小孩子……”慕云忍不住笑道:“当时我真的是被惊到了。” 燕沁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原来我上一辈子长得也不好看啊。” 慕云:“……” “其实还好啦。”妖艳型大美女魔头作出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属于那种去大宗门做洒扫丫头人家可能考虑考虑才会收下的那种。” 燕沁:“……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慕云笑得乐不可支,“毕竟师父当年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当时的天下第一大宗门北敖宗去做个杂役呢。” “那我那个小徒弟现在在哪里呢?”燕沁没有被她带跑话题,而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慕云的笑声戛然而止,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死了。” “啊?”燕沁疑惑道:“怎么也死了?” “因为他该死。”慕云眼底一片冰冷,“若不是他,师叔你不会死,师祖也不会离开,戚然也不会死,我们现在还好好地带着秋渭洲的清华山里。” “可师兄之前说清华山就是小破山头,连十三洲的排名册子都没能上过。”燕沁不解道:“待在那里有什么好的?” “等师叔记起所有的事情就会明白了。”慕云叹了口气。 “那他也跟我一样重新投胎了吗?”燕沁问道。 “师叔,你这不叫投胎。”慕云摸了摸下巴,最后总结道:“你这种情况太过于复杂,我也解释不明白,你还记得死之后的事情吗?” 燕沁:“……我觉得你在为难我。” 慕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师叔你这张嘴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过。” 正当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过去的事情的时候,茶楼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燕沁喜欢凑热闹,当下便拉着慕云出了茶楼走到街上去看热闹了。 “不就是只兔子吗?爷赔给你就是了。”一个粗犷的男声在人群中心响起。 轰隆! 街道上猛然间多出了一个大坑,而方才还在口出狂言的男人已经躺在了那大坑中间,奄奄一息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眉眼冷冽,一身普普通通的灰色衣衫,怀里还抱着只胖胖的兔子。 那兔子耳朵动了动,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双微微泛着血色的眸子正冷冷地盯着那个男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了他。 “阿烨,我要杀了他。”小男孩笑嘻嘻道。 刀烨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他一眼,“宗门有训,不可滥杀无辜。” “可是他弄脏了我的衣服。”小男孩勾了勾唇,“不然你帮我杀了他好不好,阿烨?” 刀烨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冷漠且无情,“你别忘了你是一只兔子。” 小男孩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十分郁闷地趴在他的肩膀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是你先乱跑的,回去三天不许吃肉。”刀烨波澜不惊道。 “怎么能这样!”小男孩顿时炸毛了,然而眼底却多了一抹狡黠的意味,抱住他的脖子耍赖道:“我不,我就要吃肉,不然我就吃了他!” 刀烨叹了口气,捂住他的嘴走出了人群。 而后与看热闹的燕沁慕云碰了个正着。 慕云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小师叔!” 刀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将兔子放下,蹲在了燕沁面前,道:“师姐。” 燕沁对着这么个大帅哥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仗着自己辈分大也就大着胆子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叫阿烨?” “我叫刀烨。”刀烨嘴角微微一弯,“以前师姐喜欢叫我小刀子的。” “小刀子……”燕沁忍不住笑了起来,“可爱。” 刀烨:“……” “小刀子!”旁边的小男孩声音清脆地喊了一声。 刀烨额头上的青筋蹦跶了一下,将那小男孩拉过来,道:“他叫徒梓。” “师姐好!”名唤徒梓的兔子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手来摸了摸燕沁的脑袋。 刀烨:“……” “差辈分了小兔子。”慕云戳了戳他的小脑袋,“按辈分来说你应该叫师叔。” 徒梓只是一个劲地笑,眼底带着点意味深长。 燕沁只觉得这个小孩挺好玩,而且莫名地亲切,于是四个人正好结伴,正好一起回清华宗。 “前面有杂耍的!”徒梓喊了一声便往前跑,刀烨赶忙追了上去。 燕沁现在是小孩心性,也跟着跑了起来,慕云正要跟上,腰间的玩偶忽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慕云脸色一变,谁知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前面的燕沁就失去了踪影。 “慕容笑,许久不见了。”一道慵懒又华丽的声线响起,慕云猛地一回头,就看到了一张算得上是熟悉的脸。 “玄鹤?” 那人笑得意味深长,“听说……你们找到燕沁了?” “空穴来风。”慕云冷笑了一声,有点庆幸燕沁现在不在这里,另一面更是担心燕沁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当日在修真大会上许志还有刀烨急急忙忙地离开,除了因为燕沁还能是因为什么呢?”玄鹤冷冷道。 “便是找到了又怎么样?”慕云面色不善道:“你杀了独岸,你觉得如果师叔知道这件事情她会不会原谅你呢?” 玄鹤眼底阴云密布,“那便不用让她知道。” “这件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慕云道。 两个魔主在名门正派的附属城池的大街上打嘴仗着实上不得台面,更何况这两位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新仇加上旧账,断没有不算的道理。 慕云离开前匆匆忙忙给刀烨传了个通讯符,让他看着燕沁,毕竟当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燕沁和徒梓不过差了一只胳膊的距离,谁知接到通讯符的刀烨却是脸色骤变。 他看着正在人群里上蹿下跳的徒梓,可是连燕沁的影子都没能看到。 燕沁跟着徒梓正跑着眼前忽然一黑,眼前再一亮忽然就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看样子好像是个山洞,她正想再仔细看看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她后背猛地一凉。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蛇群,甚至有的还缠绕在她的脚踝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燕沁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她眼里噙着泪看着整个山洞的蛇群,有的甚至还盘在山顶的石头上,大头朝下冲她呲着泛着冷光的毒牙。 “救命……”燕沁声音颤抖地喊道。 然而空荡宽阔的山洞里只能听见她的回声,以及蛇群爬动鳞片摩擦到地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燕沁浑身发抖,惊恐地看着周围的蛇群越来越多,最后崩溃地尖叫出声。 “呵呵。”黏腻阴冷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燕沁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然而在恐惧的支配下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事情,而是听从本能的驱使,快速地跑了起来。 脚下是冰冷黏腻的毒蛇,四面八方都是那股阴冷的笑声,驱赶着她不停地向前奔跑。 只是那密密麻麻的蛇群似乎并不想攻击她,反而更像是在驱赶着她跑向某个地方。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由无数青色的大蛇缠绕而成的巨大王座,它就那么屹立在整个山洞的最尽头,带着黑暗的可怖的气息。 燕沁甚至能看到那些不断蠕动的蛇的躯体以及摆动的蛇脑袋。 燕沁终于是被吓得不敢再动弹了,而身后不断追赶着她的蛇群如同潮水般缓缓地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那王座上渐渐地幻化出了一个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乞丐 燕沁十分确信那是一个人,而且是个男人,他一袭黑色的华服,墨发长披在身后,五官立体深邃,脖子上还有块与她一模一样的红色胎记……不,他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伤口,只是这么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疼痛。 只是那人的那双眼睛似乎与之前她在梦中见到过的不一样,那是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带着浅淡的冷漠和倨傲,甚至还有些阴郁。 “燕沁。”他开口道:“你还记得我吗?” 燕沁抿了抿唇,有些紧张道:“你……在我的梦里出现过。” “呵呵,梦里。”那人冷笑了一声,“不,在现实中,也是我来找你了。” 燕沁疑惑道:“你到底是谁?” “师父,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燕沁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浓烈的窒息感让她几乎要昏过去,心口处一阵绞痛传来,让她跪倒在了他面前。 “师姐!” 燕沁猛地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师姐?”刀烨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燕沁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一群乞丐,各个都是衣衫褴褛的模样,脏兮兮的让她感觉到十分的……亲切。 “小刀子……”燕沁抬起头望着他,“能不能,把他们都带回清华山?”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燕沁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叫了自己……师父? 可是据慕云说她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弟,而且都挂了。 这么想想好像还有点惨? 清华宗现在家大业大,别说十几个乞丐,就是成千上万的乞丐都能养得起,刀烨身为掌门师弟这点决断还是有的,当即便通知了清华城的常驻弟子,令他们将这十几个乞丐收拾收拾送到清华宗。 十几个乞丐简直被这个好消息砸懵了,而走过的路上更是羡慕嫉妒恨,巴不得自己现在就是这十几个乞丐中的一个,要知道那可是修真界第一在那宗门!哪怕只是去做个洒扫杂役也是前途无量的好吗! 只可惜清华宗招收弟子的方式太过诡异,每年参加清华宗弟子大选的修士无数,然而能通过那诡异的测试的却寥寥无几,任凭你资质再好,哪怕是纯灵根,你没通过测试照样不要你。 只可惜修真界现在没有纯灵根,以为唯一的纯灵根被无数修士认为可以飞升仙界的陌宗主,早于三十年前便陨落了。 倒是真应了那句天妒英才。 话说回来,这是十几个乞丐也是走了大运,本来想着这个小女娃娃只是随口说说,那大人不会当真,谁知这女娃娃的辈分如此之大,那清华宗的大长老竟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燕沁本来就只是心血来潮,她抱着变回原形的徒梓跟在刀烨身后,突然间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来。 身后还是那群正在千恩万谢的乞丐。 燕沁又有些疑惑地转回身去。 而那群乞丐里面,一个不起眼的乞丐微微勾起了嘴角,在低头的瞬间一只眼瞳变得如墨般漆黑无光,再抬起头便恢复成了一双毫不起眼的眸子,带着千恩万谢的感激之情。 燕沁毫无所觉地被刀烨牵着手向前走,这点小小的插曲似乎并未被她放在心上。 这群乞丐被安置在清华山的山脚下,那些房间原本是为宗内杂役弟子设置的,但是之前许志因为一些事情裁减了一大批杂役,所以这些房间也就被空了下了。 “阿云呢?”燕沁朝着周围看了看。 “她说被点事情缠住了,不碍事的。”刀烨看起来似乎并不担心。 通宇洲的第一女魔头,那可是别人都避之不及的主。 燕沁知道这些人都非常厉害,于是便忽略了心底那隐隐约约的不安,而是十分开心地跟着刀烨派下来的小弟子安置起那群乞丐来。 这群乞丐一共有十八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十几岁的小孩,有十个按照凡人的年岁来算已经是很大年纪的老人了,而剩下的五个则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大家跟我来测灵根吧。”管事的弟子对那群乞丐道,转而对燕沁道:“师叔祖,您要不要也测试一下?” 燕沁疑惑道:“灵根是什么东西?” 管事弟子:“……” 那弟子眼底闪过不屑轻视的神色,毕竟这位“师叔祖”据说是掌门从乞丐堆带回来的,然而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灵根是修炼之本,不同人资质也不尽相同……” 这位弟子解释得十分简易通俗,连那群乞丐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隐隐约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燕沁听得似懂非懂,道:“那我也测一测吧。” 管事弟子领着他们到了专门测试灵根的地方。 这十八名乞丐的测试结果不出所料,三个小孩有两个是双灵根,那十个老人里面都是些四灵根或者五灵根,都是资质较差的,而那五名青年除了一个是三灵根之外,其他的也都是比较差的资质。 燕沁最后才将手放上去。 那测试灵根的石头散发出一阵五颜六色的光芒之后……显示出了最后的测试结果。 五灵根。 “咦,好多条颜色。”燕沁看着那斑驳杂质的颜色,笑道:“还挺好看的。” 这下不止是管事的弟子,连方才测试出四灵根三灵根的乞丐们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五灵根,天道这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给她啊。 这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哟。 因为之前许志和慕云等人都因为找到燕沁而欣喜不已,之后燕沁又说梦见了青君,让这些人都无比紧张,以至于谁都没有想起来要先替她测试一下灵根。 清华宗的消息传播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几乎全宗门上下都知道了掌门前几天捡回来的小乞丐是个毫无资质的五灵根。 等到这件事情传到许志耳朵里的时候,这位一直看起来十分稳重可靠的掌门人险些从座位上跌下来,“你说啥!” “呃……宗内的弟子都在说师叔祖资质奇差……” 等许志风风火火赶到测试灵根的地方时,燕沁正对着那群乞丐挨个认人。 “燕儿!”许志叫了她一声。 “师兄!”燕沁一看见他便觉得十分开心,蹦蹦哒哒跳到他面前,“你来了呀?” “你……测试灵根了?”许志问道。 “嗯嗯。”燕沁点点头,笑道:“好多颜色呢。” 许志的脸色开始变得十分难看,“走,师兄带你再测试一次。” 一刻钟之后,许志看着那五颜六色的脉络面带菜色。 燕沁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她小声地问道:“师兄,是不是……我的资质不太好?” 许志嘴角微微抽搐,这已经不是能用不太好来形容的了好吗! 五灵根…… 这辈子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了。 许志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才刚找回来怎么就感觉又快没了呢?” 燕沁仰着头拽了拽他的袖子,道:“没事的师兄,就算五灵根没有办法修炼也没关系的,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呢。” 许志快要被她说哭了,然而身为掌门人的威严让他不能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只好绷着脸面色深沉道:“没关系,师兄会想办法的,不用放在心上。” 燕沁是个心大的,听他说不用放在心上便真的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跑到那群乞丐中去认人了。 那群乞丐里有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正是四灵根的那个,原本他还因为另外两个小孩测试出双灵根的事情而感到失落,这下恩人比他还要惨,这下一来他似乎也……没那么惨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燕沁问道。 “我叫青子。”那男孩道。 “你这名字好奇怪。”燕沁笑了笑,“不过还挺好听的。” 青子有点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 另外两个小乞丐是一对姐妹,姐姐叫做孟蓓,妹妹叫孟沂,看上去十分聪明可爱,正对着燕沁笑。 燕沁也十分开心地会给她们一个笑容。 而那群大人里唯一测试出三灵根的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灰色袍子,头发也纠缠在一起,看着十分凌乱邋遢。 燕沁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叫什么?” “许墨。”那人抬起头了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又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以前也是小乞丐,你们不用不好意思的。”燕沁笑嘻嘻道:“你们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掌门师兄人很好的。” 不远处的许志听到这话一阵扶额,“这是脑子都坏掉了。” “师兄,慕云还没有回来。”刀烨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我刚才收到消息,有人说在清华城里看到了通宇洲的魔主。” 许志脸色也是一变,“玄鹤?” “还不能确定,但若是其他的魔主,慕云不会丢下师叔不管的。”刀烨道:“当时她给我传的口信很仓促,我派人过去查也没有查到她的行踪。” “我知道了。”许志道:“派几个人去找,你不许去。” 刀烨抿了抿唇,“师兄,我有分寸的。” “你有个屁的分寸。”许志道:“前几年要是我和慕云再晚一步你就没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许墨 刀烨还要再说,被他一把截住了话头,“我知道你对独岸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独岸还活着……他一定也不希望你身处险境。” 刀烨的眸子终于黯淡了下来,垂下头道:“我知道了,师兄。” 许志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徒梓还有顺心如意可都要仰仗着你呢,更何况着偌大的清华山你难道都要扔给我和慕云不成?” 刀烨终于敛起了一身的杀意和暴躁。 三十年前他带着吴雨顺心还有如意离开,留下玄独岸一个人面对玄鹤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 也许当时他们都明白是这个结局,只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明说。 当时的情况他们两个人联手未必就没有一搏之力,然而还有三个孩子跟在身边,慕云和许志身陷险境,燕沁和师父下落不明…… 当时的玄独岸和刀烨没有一个人赌得起。 若是他们两个都折了进去,清华山大大小小便都没有希望。 所以心照不宣。 所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他安置好三个小孩匆匆忙忙地赶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玄独岸的尸体,支离破碎地散落在河岸边。 神魂俱灭。 无论他再起多少卦,都算不到玄独岸的来世,无论他在怎么拼凑,都聚不起他的一魂一魄。 这几年他修为迟迟不能突破,并不是到了瓶颈,而是生了心魔。 “师叔祖的院子里正好缺几个洒扫的杂役,不如师叔祖在这群人里挑几个?”管事弟子见燕沁对这群乞丐十分喜欢,便建议道。 燕沁睁大了眼睛,“诶?可以挑吗?” 许志使劲拍了拍失魂落魄的刀烨,大步走向燕沁,“那是自然,你带回来的人你自然有权处置。” “原本想着尽快给师叔祖配齐杂役的,可宗内实在是缺人手。”管事弟子讪讪笑道。 燕沁道:“那就她们两个吧。” 燕沁指着那对姐妹道:“让她们陪着我玩儿。” 孟蓓和孟沂对视了一眼,转而看向了那管事弟子。 管事弟子有些尴尬道:“师叔祖,这两位资质都还不错,是可以做宗内弟子的,要不您看” “燕儿喜欢就让她们过去伺候着吧。”许志道:“对了,不是还有个三灵根的大人吗?一起去吧,反正也不会耽误修炼。” 孟沂立刻拉下了脸,孟蓓悄悄地拉了拉妹妹的袖子,笑道:“是,燕沁姑娘喜欢我们是我们的荣幸。” 结果最后不知怎么,三个小孩,青子孟蓓孟沂,还有那个叫做许墨的年轻人,都被分配到了燕沁的院子里做了下人。 有小孩陪着自己玩燕沁自然十分开心,兴致勃勃地拉着三个小孩去了自己的院子里挑选屋子了。 在燕沁的眼中,只是有了三个小孩陪着自己作伴,而非是多了三个仆人,眼底只是单纯的兴奋。 当青子和孟蓓孟沂看到那装修的十分精致的院子的时候,脸上或多或少地闪过惊喜的神色,这院子可比方才那地方好多了! “孟蓓孟沂,你们住在这里好不好?就在我房间的隔壁。”燕沁笑道:“还可以让人在我们的房间打通个小门,晚上也可以互相串门啦!” 孟蓓只是温和地微笑着,孟沂眼睛一转,笑道:“好是好,可是燕姑娘,我晚上会打呼噜,声音很大的,我怕会吵到你。” “没事的” “啊,不如我和姐姐在这个房间好了!”孟沂停在了最大的房间面前,“这样就不会吵到燕姑娘了!” 燕沁一滞,这间最大的房间她本来是想做书房的…… 但是孟沂已经拉着孟蓓进了屋子,两个小姑娘开始叽叽喳喳地谈论着怎么划分个人的地盘,完全忽略了燕沁。 燕沁微微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旋即又看向青子,“青子,你想住在哪里?” 青子面上露出了难色,有些纠结道:“燕姑娘,我爷爷年纪大了,他一个人生活我不放心,我我能不能回去照顾他?” 燕沁一愣,而后笑了笑,“当然可以了,对不起啊,之前忘记问你了。”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青子赶忙摇摇头,道:“谢谢燕姑娘!”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子。 燕沁:“……” 她正在遗憾没有人能住在自己隔壁,却发现还有个人正站在院子门口,正是之前被许志随口点进来的许墨。 燕沁抿了抿唇,走到他面前,仰起头问道:“你要不要住在我隔壁啊?” 许墨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燕沁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带你去看看房子呀。” 说完便拉住了他的手。 许墨低头看了一眼拉着自己手的那只小手,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隔壁的房间和燕沁的房间一模一样的摆设,而且窗户隔得很近,打开窗户便能看到对方。 “我最喜欢在窗户边晒太阳了。”燕沁拉着他推开窗户,看向外面,“你看,从这里可以看到后院的池塘,里面还有鱼。” “嗯。”许墨淡淡地应道。 燕沁仰起头来看他,“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许墨低下头看着她,嘴角微微地勾勒出一个微妙的弧度,“不,我现在很开心。” 燕沁松开他的手,企图从窗户上爬出去,小短腿使劲地蹬着地。 许墨看着她费尽的模样,不但没有动手帮忙,反倒是优哉游哉地坐了下来,分明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脏兮兮的头发,但是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压迫的气息。 燕沁费了好大劲终于爬了上去,正准备从窗户上跳下去,却被片巨大的透明的叶子给缠住了腰,然后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燕沁?”叶月媚威严十足地站在窗户外面,义正言辞道:“都挡到我跟我儿子晒太阳了。” “我想爬过去看看池塘边有什么。”燕沁认真道。 “那你该去好好走路,从西面绕过去就行了。”叶月媚严肃道:“你这点小身子骨从窗户上跳下来就跌零散了知不知道?许志怎么没派人看着你?” “有陪着我的!”燕沁十分开心地指了指许墨。 叶月媚拧着眉毛看了许墨一眼,道:“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你做什么吃的?” 大约是做族长夫人做得久了,而叶月媚在清华山又是主管刑罚的长老,不由自主便带上了威严的气势。 许墨站着微微弓着腰,看上去十分害怕和慌张。 燕沁拉了拉叶月媚的袖子,“媚娘,你不要骂他,是我自己要爬的。” 叶月媚忽然一愣,“你叫我什么?” “媚媚娘?”燕沁小声地重复道。 叶月媚一把将她抱住,忽然就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 燕沁被她这一哭哭得不知所措,只能有些费劲地拍着她的背,“别哭别哭……” “呜呜呜……燕沁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扔下我和大麦……”叶月媚抱着她哭得十分伤心,“所以才被尚易那个天杀的臭狐狸给骗了做了族长夫人呜呜……” 燕沁听着真以为是自己的错,顿时慌乱无措起来,“媚娘你别哭,我我错了好不好……” “噗嗤……”叶月媚又哭又笑地看着她,“这下真是变成了个小傻子了。” 燕沁作死未遂,被晒太阳的某颗大胖草救回了一条狗命,虽然叶月媚对于许墨这个仆人十分不满意,但还是在燕沁的恳请下放弃了将人赶出去的想法。 许墨全程沉默不语,只是偶尔看燕沁一眼。 最终叶月媚拎着呼呼大睡的儿子,再三告诫了燕沁不许乱跑之后才离开了。 而在他们正对面的大房间里,孟蓓和孟沂正在低声交谈。 “沂儿,你方才那是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睡觉打呼噜?”孟蓓坐在床上问她。 “姐姐。”孟沂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们都测出是双灵根了,原本应该拜师父开始修炼成为清华宗的正式弟子的!那个叫燕沁的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嫉妒我们,让我们来给她做丫鬟!” 孟蓓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可是可是燕姑娘看着不像是那种人啊。”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方才还想分给咱们一间小房子,还打通……分明就是为了咱们方便伺候她,不过是个五灵根的废物,就是走了个大运成了掌门的师妹,明明也是个小乞丐。”孟沂的不屑十分明显。 “别这么说!”孟蓓猛地站起来,“若不是燕姑娘,咱们现在还在清华城里乞讨呢!” “姐姐!”孟沂一把拉住她,“咱们可都是双灵根,资质中上的,若是拜了师好好修炼,就能替爹娘报仇了,你难道不想吗!” “我自然是想的!”孟蓓低声吼道。 “那我们就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然只能给那个废物做丫鬟。”孟沂低声道:“不过也可以利用一下……” 对面房间的谈话燕沁一无所知,她正忙着跟许墨交流自己丰富的乞讨经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姐妹 “硬馒头泡水最难吃了,我一般都是放在火上烤的,那样外面脆脆的里面却变软变香了……”她手舞足蹈地给他比划着,“你们一般都是怎么吃馒头啊?” 许墨:“……不吃。” “那你们吃什么啊?”燕沁疑惑道:“你们这么惨的吗?连馒头都吃不上?” “我一般都吃” “燕姑娘!”外面忽然传来了孟沂脆生生的呼喊声。 燕沁眼睛一亮,大声道:“来啦!” 燕沁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出去了,剩下许墨一个人在屋子里,笑得意味深长。 “我一般都吃生魂呢。”许墨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牙齿,如同毒蛇在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狄逸弑一直对你赞赏有加,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玄鹤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慕云,抬脚勾起了她的下巴,“莫不是在清华山待得太久了,连身为魔族的血性都被消磨掉了?” “呵呵……”慕云笑得声音嘶哑,“你这功法与狄逸弑出自同源,与其说是自己修炼所得,倒不如……是他完完全全的将功法传授给了你……” 玄鹤脸色一变,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你倒是对狄逸弑了解很深。” “果然猜对了……”慕云哇得咳出了一滩血,“这等阴邪的功法一旦反噬,便会教你的神魂顷刻间灰飞烟灭……平白让他得了一副躯体……” “用不着你瞎操心。”玄鹤冷笑:“你同我说这些,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忠心侍主的慕容笑啊。” “狄逸弑不过是个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的疯子罢了。”慕云的手悄悄地摸到了自己腰间的玩偶上,轻轻一碰,指腹便渗出了鲜血,落在了那玩偶的眉心处。 那玩偶瞬间爆发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而后一道血红色的鬼影挡在了她面前,对着玄鹤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哈,我当你真的改邪归正了呢。”玄鹤不屑地笑道:“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炼制成傀儡,我看你也是个疯子。” “彼此彼此。”慕云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从通宇洲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我运气比你好罢了。” 玄鹤终于是沉下了脸色。“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沁看着眼前这位姿色样貌与自己之前那位师弟不相上下甚至还隐隐约约赶超的仆人,微微有些震惊。 果然洗个澡非常地重要。 “许墨……”燕沁围着他转了一圈,仰起头道:“你长得好高呀,你今年多大了呀?” 许墨垂下眸子看着她,“我不知道。” “啊,怎么会不知道呢?”燕沁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我都知道自己的年纪呢。” “那你多大了?” “五岁了呀。”燕沁伸出手掌比划了个五。 “呵。”许墨轻笑了一声,眼底氤氲出一股黑雾,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不过掌门师兄他们都说我忘记了一些事情。”燕沁道:“但是看他们的样子又像是不太希望我能够记起来。” “那你希望记起来吗?”许墨问。 “我怎么知道?”燕沁有些郁闷趴在了桌子上,郁闷道:“我本来就是个小乞丐,现在变成了掌门的师妹,吃喝玩乐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墨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在了窗户外面的池塘上。 入夜。 床上的小姑娘睡得正香,还时不时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一缕黑气慢条斯理地落进了她的眉心之中。 燕沁不自觉地开始皱起了眉。 梦里似乎是在一个非常大的房子里,摆设十分地奢华靡丽。 而她的面前正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直接贯穿了他的喉咙。 而她的脖子也疼得厉害,仿佛上面也插着同样的一把匕首。 燕沁眼前一黑,意识猛地从那具身体里抽离了出来,而那具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她手上戴着的佛珠散落了一地。 而那个男子慢条斯理地从自己脖子上拔掉了那匕首,随意地扔在了地上,而鲜血正顺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那男子原本惊痛和不可置信的目光渐渐变得明了,最后变成了一黑一白的纯色瞳眸。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竟然还能说出话来,看上去像是在对倒在床上的人说话。 “真是个狠心的人类。”他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奇异,“我当陌上川在你心里有多么重要呢,也不过如此。” 他似乎在为自己之前的预判失误感到一丝懊恼,但是更多的是玩味和兴趣,他随手捏起散落在床上的珠子,自言自语道:“之前那和尚临死前无所畏惧,只是遗憾没能找到那棵叫做梵泠的树……啧,人真的是捉摸不透。” 他伸手捏住了那名女子的脖子,低声道:“黄泽算是有点本事,可惜心还是不够狠。” “你比他强一点。”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本来好好的计划都被你打乱了,怎么办呢?” 躺在床上的女子已经没有了生气,但是燕沁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那串佛珠正在将女子周围破碎的光点一点一点地收集起来。 “本君这幅身体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看在这一局你勉强胜了的份上,本君便送你点小礼物。” 男子脸上露出了极为恶劣的笑容,“本君要你不入轮回,彻底地……魂飞魄散。” 在半空中漂浮着的燕沁猛地打了个哆嗦,冷不丁和那男子对上了眼神。 确认过眼神,遇到了神经病。 然而在那男子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那珠子已经将那女子的魂魄一点一点收集了起来,只不过因为太过匆忙遗漏了一部分,被那名男子吸食进了嘴里。 卧槽槽! 半空中的燕沁一阵恶寒,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变态! 燕沁正打算跑,然而却被他一把抓进了手中。 “本君最讨厌吃东西吃一半。”男子笑眯眯道:“你知不知道?” “我我……”燕沁使劲咽了咽唾沫,“我应该是在做梦吧?” 青君:“……” “我都梦见你好几次了。”燕沁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是谁啊?每次都要装神弄鬼。” 青君笑容恶劣道:“你坏了我的事,我自然是要来找你报仇的。” 燕沁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点都不痛,便十分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了,胆子便瞬间大了起来。 她一把掐住那人的脸,为自己之前受到的惊吓找回了场子,义正言辞道:“你是不是有病!我都不认识你!” 被掐懵了的青君大人一时之间没能回过神来。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燕沁已经快要趴到他脸上了,“你的眼睛长得好奇怪啊,为什么是一只白的一只黑的?” 青君微微皱起了眉毛,拎着她的后脖颈将人提得远了些。 在他之前的记忆中燕沁并不是这么聒噪的一个人。 “奇怪么?”他低声问道。 “是很奇怪。”燕沁认真道:“正常人的眼睛都是像我这样的。” 青君的目光落在了她的眼睛上面,脸上浮现出一个堪称诡异的笑容,“那不如将你的眼睛给我啊?” 燕沁生生得打了个哆嗦,“还是别了吧,你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看的。” 青君哼笑了一声,将她扔到了地上,好在这只是在梦里,并不会感觉到疼痛。 但是燕沁还是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心口,却冷不防摸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挠得她手心有些痒。 “黄泽这个混账东西。”青君蹲下来,慢条斯理地从她的心口处拽出来了一条细细的银丝随手扔在了地上,那银丝瞬间变成了一道黄色的符纸,自己燃烧成了灰烬。 “到底在你身上下了几层符咒?”青君又从她的头发扯出了几条银丝,无一例外全部变成了符咒,瞬间便燃烧起来变成了灰烬。 “这是什么?”燕沁惊奇地看着那些银丝。 青君冷笑了一声,伸出手从她的眉心处轻轻一扯,一条金黄色的丝线便弯弯绕绕地被他扯了出来。 “我说这一世怎么就同你纠缠不清了。”青君将那条金黄色的丝线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笑容诡异至极,“你可不就是我再次飞升的机缘么……”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只听青君继续道:“黄泽那个混账东西给你下了那么多层禁制和符咒,到最后却是被你自己给暴露出了破绽……你若是不想着与我同归于尽,魂魄便不会散开,这些禁制我便永远都发现不了,我便是血祭了整个小世界都无法再次飞升……可等到那时你便飞升去了上界,我便永生永世只能停留在这小世界里……” “哈哈哈哈哈哈!” 青君忽然疯狂地大笑了起来,眼底一片阴蛰疯狂,“那我偏偏不会让他如愿!” 燕沁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我可真是得好好感谢你呢,燕沁。”青君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愣是让燕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的机缘。” 燕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的态度为何转变地如此之大。 “放心吧,既然你是我的机缘,我便会好好待你的。”青君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那双诡异的瞳眸也开始变成了正常的模样。 虽然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燕沁十分小心眼地翻了个白眼,笑眯眯道:“晚了我告诉你,之前你还在梦里想要掐死我,刚刚还想吃掉我。” 青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我是不会帮你飞升的。”燕沁一脸骄傲道。 青君还要说什么,梦境忽然一阵猛烈的波动。 “咳咳咳咳……”燕沁被呛得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从那梦境之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浓烟弥漫。 “失火啦!救命啊!” 外面忽然传来了尖锐的叫喊声。 “咳咳咳咳!”燕沁本能地从床上翻了下来,下一秒那张床便腾地一下燃烧了起来。 燕沁看得身上一阵冷汗。 “救……咳咳咳!”她刚一开口,浓烟便灌进了嗓子眼,险些让她晕过去。 “燕沁!”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火灾 周围是一片浓浓的黑烟,燕沁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只听见一阵木头松动的声响,她一抬头,便看到一块正在燃烧着的木头径直照着她的脑袋落了下来。 都说人在最恐惧的时会被吓得全身无法动弹,燕沁直愣愣地望着那块木头,大脑一片空白。 “燕沁!”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烟雾中冲出,径直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被人抱着连滚了好几下,而后听见了那块木头落地的声音。 “咳咳咳!”燕沁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明火映照得那人的侧脸坚毅流畅,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袖。 “没事吧?”那人低头问。 燕沁摇了摇头,发现这人披散着头发,只穿了身亵衣,显然原本正在睡梦之中的。 她听见外面许志暴怒的声音,还有众人施法救火的声音。 滔天的水浪泼下,很快大火便熄灭了下去。 “燕儿!”许志冲进了房间内,便看到燕沁正被一个男子抱在怀里小声地咳嗽。 燕沁浑身都湿透了,脸上也灰扑扑的,看上去宛如一只落汤鸡,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现在看上去更是骨瘦嶙峋得可怜。 许志拿毯子将人一下子裹了起来,抱过来匆匆忙忙地就要离开。 “等等……咳咳!”燕沁咳嗽了一声,有点费劲地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人,“许墨。” 沉默不语的人这才抬头看向她。 燕沁对许志道:“师兄,是许墨救了我。” “我知道了,会好好奖励他的。”许志转过头看了许墨一眼,而后带着燕沁大步离开。 许墨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自己湿了的袖子,然后将目光转向了瑟缩在角落里的孟蓓和孟沂。 那眼神冷漠到不带一丝感情,让姐妹两个差点吓哭。 燕沁原本身体就不好,小小年纪饥一顿饱一顿四处乞讨流浪,这才刚被接回来不到三天便经历了这么多惊吓,终究是生了一场大病。 而她五灵根的资质也使得那些灵丹妙药很难吸收,许志没有办法只能去请了凡人的大夫来给她看病。 “这孩子惊吓过度又受了凉,外加郁结于心……”大夫一边把脉一边道:“宗主,恕我直言,若是这关过不去,这孩子恐怕就” “我知道了,大夫你开药吧。”许志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神色难辨。 大夫开了药之后便摇头叹气得离开了。 若不是媚娘尚易在一旁拦着,堂堂一宗之主可能就要上去踹人了。 “这是什么庸医!”许志怒道:“不过就是个风寒,被他说得这么严重!” “师兄,别急,师姐不会有事的。”刀烨低声道。 许志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小孩,沉声道:“我们清华宗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救不回一个小孩……” 燕沁只听得外面嘈杂纷乱的声音,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喂药,还有人在旁边施法,有时又给她吃难吃的丹药,但是无论如何她都睁不开眼睛。 依旧是在梦境之中,只是这一次来到一个她完全没有见过的地方。 这里好像是一个十分简陋的小院子,院子里面栽了棵梨树。 梨树底下一个白衣少年正在练剑,看到她之后少年轻轻一笑,耍了个花样从那梨花树枝上挑下了一朵梨花,稳稳当当地送到了她面前。 燕沁看着那朵小小的花,伸手把它从剑尖上拿了下来。 “这里是哪儿?你是谁?”燕沁问道。 那少年长相十分清俊秀气,既不像之前的青君那么诡异可怖,也不想那个陌宗主一样颜色卓绝,让她并不害怕,甚至还十分地想要去接近。 “我是你的徒弟。”他笑了起来,带着少年郎的阳光和朝气蓬勃。 燕沁隐约记得之前慕云说过自己有两个徒弟,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这里是你以前的院子。”他走到门口,将门推开,转头冲她笑道:“师父,进来。” 燕沁一低头,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变成了大人,穿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裙,再抬起头时便已经进了屋子里,倚着那小榻,透过窗户那树梨花正影影绰绰地映照在墙面上。 “你不是死了吗?”燕沁疑惑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那少年勾了勾唇,眼睛一眯,那双眸子瞬间变作了一黑一白,恐怖效果堪称鬼片。 燕沁吓了一大跳,“是你!” “别怕,方才只是心血来潮与你叙叙旧而已。”他顶着那少年的模样笑道:“我是来还你一样东西的。” 他将手掌摊开在她面前,掌心中是一团金色的缠绕在一起的丝线。 燕沁伸出手拿起了那团金色的丝线,有点凉凉的感觉,而后那团金色的丝线顺着她的手指缠绕了几圈顺着她的胳膊缠绕上了她的脖颈。 燕沁有点害怕,她想将这团丝线扯下来,然而那条金色的丝线很快便消融进了她的肌肤之中。 “黄泽真的是下了血本。”青君嗤笑了一声。 燕沁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黄泽到底是什么人,只是看他脸上的笑容带着股淡淡的悲伤,之前他是那副可怖的模样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注意过。 他每次提起这个名字都会表现出十分厌恶的神情,而后便是十分矛盾的落寞。 燕沁感受了一下,那金色丝线进入她的身体之后好像也没有引起什么不适,于是便不再担心这件事情。 “为什么我做梦老是能梦到你?”燕沁奇怪地问道。 “你的魂魄不稳。”青君冷漠道:“你一部分魂魄还在我肚子里,梦见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燕沁:“……” 听着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也该醒了。”青君伸出手指在她的眉心处轻轻一点。 燕沁只觉得身体一轻,而后四肢和躯干传来了浓重的疲惫感。 “醒了……” “醒了……燕儿……” 燕沁看着床边的人,眨了眨眼睛,“师兄?” “哎,师兄在。”许志激动地老泪纵横,“燕儿你终于醒了,可把师兄吓坏了。” 燕沁笑了笑,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道:“师兄你怎么长胡子了?” 许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这两天事情有点多,没来得及收拾呢。” 燕沁咳嗽了几声,坐起身来,“师兄,我的院子是不是没有了?” “还在的,师兄让他们又都给你修好了,和之前一模一样。”许志顿了顿又道:“之前那场火是人为放的,我已经将凶手关起来了,怎么处置你自己决定。” “是谁?”燕沁问。 “等你病好了自己去看吧。”许志脸色有点发沉。 三天之后。 燕沁看着被关押起来的许墨,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你?” 许墨沉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人证物证俱全,他没有抵赖的可能性。”许志冷笑一声:“本就不该让这种狼子野心的人进入清华山。” 燕沁道:“师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怎么可能是许墨呢?他之前还救了我呢。” 许志面色不善地看着许墨,“就是他,不会有错的。” 燕沁看着面色沉静的许墨,抿了抿唇,“师兄,我相信不是他做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许志问道。 “当然是放了他,去找真正的凶手。”燕沁道。 “你你是不是没脑子?人证物证都在。” “可是他分明救了我。”燕沁一脸严肃道:“他如果想要害我,为什么还要救我呢?”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许志道:“有些人最擅长粉饰太平。” 许志冷冷的目光落在了许墨身上。 “师兄你说了交由我处置的。”燕沁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就放了他吧。” “随你。”许志摆了摆手,立刻有人将牢笼的门打开,原本被铁链绑在柱子上的人被放开,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燕沁赶忙跑过去扶住他。 许志糟心地捏了捏眉心,大步离开了。 “你没事吧?”燕沁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许墨轻轻弯了弯嘴角,笑道:“没事。” “对不起,我师兄冤枉你了。”燕沁道。 许墨抬眼看她,“你师兄说得没有错,人证物证都证明是我放的。” “不会是你的。”燕沁笑了笑,“你当时那么紧张的模样可不是装不出来的?” “紧张?”许墨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 燕沁点点头,“脸都白了。” 许墨淡淡道:“你可能是看错了。” 燕沁耸了耸肩膀,“好吧,不过你不想为自己洗刷冤屈吗?” 许墨:“……” 与此同时。 许志愁眉苦脸地看着镜像里面自家师妹和那个年轻的男子“有说有笑”,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你怎么看出来这家伙像陌上川了?”叶月媚在一旁看得也十分疑惑,虽然这个叫做许墨的男子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直觉。”许志拧着眉道:“当时师妹问他名字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燕沁早就忘记之前的事情了。”叶月媚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燕沁多么疼那个狗崽子。”许志阴森森道:“虽然不知道师妹知道他是青君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依我对师妹的了解,说不定还会为他开脱!” 叶月媚啧啧道:“不至于吧?” “唉,难说……”许志叹了口气,“青君现在没有踪迹,师妹又忘记了所有事情,师父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们连青君到底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慕云那边有消息了!”刀烨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第一百六十六章 恢复 “你们这次去通宇洲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救回慕云。”许志道:“列宿城层层把守严密,玄鹤既然放出了这个消息,必然是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所以这次行动务必小心为上。” 下面的十几个人齐齐应声道:“是,宗主。” “刀烨。” “在。”刀烨上前一步道。 “此程务必小心为上,切勿意气用事。”许志道。 “是。”刀烨点了点头,而后领着十几个弟子出了大殿。 “你到底怎么想的?让刀烨去救人。”叶月媚疑惑道:“你确定不是让他去自投罗网?” “他已经生了心魔。”许志一脸沉重道:“若是不解除心魔,他在修为上只能迟迟不进,甚至可能会被反噬。” “独岸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尚易拎着自家儿子从后殿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宗主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 叶月媚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事……” 尚易伸手将人揽在怀里,安慰道:“说不定是天道给的气运呢?祸兮福所倚,别太担心了。” 大殿的角落里,偷听了全部对话的徒梓微微皱起了眉,而后悄无声息地从大殿之中跑了出去。 “心魔?”他拧起了眉,面上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这个蠢货。” 接着便幻化成了一只灰色的胖兔子,十分迅疾地朝着刀烨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燕姑娘你没有事情真是太好了!”孟蓓眼眶通红地看着她道。 燕沁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不用担心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嗯,真的是太好了。”孟蓓使劲点点头。 “对啊,我跟姐姐这些日子真是快要担心死了。”孟沂亲密地挽过燕沁的胳膊,在看到不远处的许墨时忍不住道:“这个凶手怎么跟着你回来了?” 燕沁道:“他不是凶手,那天晚上还是他救的我呢,我相信他。” “燕姑娘,你不能这样袒护他,我可是亲眼看他放的火!”孟沂有些激动道。 “真的不会是他。”燕沁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跑到了许墨跟前,认真道:“是你吗?” 许墨轻轻地摇了摇头。 燕沁微笑道:“那我就相信你。” 孟沂气得几乎要翻白眼,她道:“你只听他的片面之词却不相信我!” 燕沁:“……” “沂儿!”孟蓓有些尴尬地看着她,“燕姑娘,那天夜里很黑,沂儿许是看眼花了也不足为怪,你莫要放在心上。” 燕沁轻轻地摇了摇头。 待到孟沂和孟蓓都回到房间,燕沁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暴脾气呢。” 许墨只是沉默不做声地看着她。 燕沁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站起来道:“好了,你休息吧,我也回自己房间了。” “等等。”许墨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燕沁不解地看着他。 “你真的就这么相信我?”许墨问道。 “嗯,我相信不会是你做的。”燕沁使劲点点头。 “可是所有人都说是我做的。”许墨挑了挑眉毛。 “我说不是就不是。”燕沁咧嘴一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许墨于是不再说话了。 等到燕沁走出了门,许墨才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个笑容很是冷漠,甚至有点莫名的玩味。 “可是……就是我放的火呢。” 原本沉默甚至有些木讷的青年脸上带着完全符合他形象的诡异笑容,宛如一只来寻仇的恶鬼。 自从那场大火过后,清华宗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燕沁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因为资质奇差,在许志为她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她也不必为了修炼的事情苦恼,所以最大的乐趣就是找孟蓓孟沂两姐妹一起去玩耍。 但是问题在于孟沂和孟蓓资质都不错,已经有人找上来说要收她们两个做徒弟。 燕沁虽然不想让她们离开,但是想想人家资质这么好只是让她们陪着自己玩又过意不去,挣扎了几天之后便同意让孟蓓和孟沂搬出去拜师了。 燕沁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现在这个偌大的院子里便只剩下许墨和她自己两个人一起住,而许墨又是个沉闷不言语的,院子里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孟沂孟蓓搬走之后空出了最大的那间房子,燕沁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将这个房间改造成书房。 一间宽阔的可以让她尽情画符…… 画符? 燕沁站在那间房子门口猛地愣住。 画什么符?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着上面杂乱的纹路,心道我现在连字都不会写,竟然还妄想这画画? 不过这点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打消她的热情。 “这边应该有个书柜……这里还要有张榻,春天的时候躺在窗户边晒太阳……”燕沁拉着许墨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自己的计划。 而事实上许墨也不用答话,燕沁自己一个人太过于无聊,她需要的只是有人能安静地陪着自己。 前几天枯悄洲和通宇洲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尚易不得不带着叶月媚还有儿子赶了回去,而刀烨带人去了通宇洲,许志身为掌门人几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唯一能听她叨叨这些幼稚无聊的事情的人便只剩下了许墨。 许墨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应和她两句。 燕沁坐在桌子上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即便这样许墨站着她也只能仰起头看着他。 “许墨,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吗?”燕沁问道。 许墨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燕沁有些失落道:“青子跟我说人都有父母的,而且孟蓓和孟沂也都有父母。” “不一定。”许墨淡淡道:“有些人生来便无父无母,不需要那么多牵绊的关系。” 难得许墨会说这么长地话,燕沁听得十分认真,“那一个人活着不会太寂寞吗?” “寂寞?”许墨的脸色变得很是微妙。 “不过现在有我陪着你了!”燕沁仰起头来笑道。 许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在他那些纷杂庞大的轮回记忆中,有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但是充其量,那些人不过是他漫长的生命中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而眼前的这个人…… 不过因为是他再次飞升的机缘所以才变得有那么一点特殊。 青君不喜欢回忆,毕竟在他那漫长的记忆里面,有太多纷杂的事情,回忆是一件十分耗神的事情,而在他记忆中每个人都只是占据了一小点的时间,短到不值得他花费那么多心神去想。 最后能被他记住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眼前的这个,可能是因为正在经历,所以才会感觉到有那么一点点不同罢了。 “呵呵。”许墨弯起嘴角,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燕沁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手指中慢慢地延伸到了她的脑海中。 那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在十分遥远的地方有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而这片漫漫黑暗中,无数的人和碎片从她眼前飘过。 “我会陪着你,一辈子……” “我恨死你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们会永生永世在一起,不离不弃……” “魔头,受死吧……” “以后便由我陪着你……” “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我发誓,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 “只要你死了我们就都能活下去了,对不起……” “对不起,我走了……” “我喜欢你,爱你,只有你。” …… 嘈杂的男人的女人的声音从她的脑海中呼啸而过,庞大如一头可怕的巨兽,带着沉默却压迫的气息。 最后是一个带着点悲伤和释然的女声:“崽崽别怕,师父陪着你……” 几块破碎的绿色荧光顺着他的手指也落了进来,融入进了燕沁的身体。 燕沁怔怔地瞪大了双眼,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许墨缓缓地收回了手指,脸上的表情冷淡沉默。 “这是……你的记忆?”燕沁轻声问道,似乎害怕惊扰了什么。 许墨,不,应该是青君,站在她面前,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你与这无数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青君平静道。 燕沁的太阳穴骤然疼痛起来。 丢失的那些记忆如同潮水般涌进了她的脑海,让她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半晌过后,她面色苍白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底有惊惶,有懊恼,也有愧疚……种种复杂的情绪掺杂在一起,让她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青君淡定地看着她。 燕沁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为什么又将魂魄还给我了?”燕沁低声问道。 “你既然是机缘,自然还是魂魄完整的好。”青君淡淡道。 燕沁觉得这个语气不太符合青君大人一贯喜怒无常的设定,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向他,便看见他半张脸上延伸着青黑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眼角下方,险些将燕沁吓个半死。 青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怎么,方才不是还在说要陪着我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想见 燕沁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干笑道:“反正我只是你那么多过客中的一个而已,无所谓的哈哈哈……” “如果你帮我成功飞升。”青君语气淡漠道:“我不介意让你做我的道侣,哪怕你只是个小蝼蚁。” 燕沁:“……” 她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青君大人,我一点儿都不想做你的道侣。”燕沁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没答应要帮助你飞升。” “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肯答应我?”青君看上去有点惊讶。 燕沁严肃道:“大人,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青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坐了下来。 燕沁此时此刻正坐在桌子上,这下正好能和他保持平视了,但是对于“坐下来好好谈谈”这种只是打个比方的说法,真的可以不用这么严格地执行…… “你想知道什么?”青君大人难得这么有耐心,考虑到自己的机缘比较脆弱的神经,青君大人特地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类模样。 燕沁看着堂堂青君顶着个木讷普通的壳子,一时之间还有点适应不太了。 毕竟这种息怒不定随时变态的杀人狂魔人设配上青君那副狂拽的形象才是正经的标配。 燕沁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在对方的目光开始变得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打算开口了。 “如果你成功飞升,是不是要血祭整个十三洲?”燕沁问道。 青君不置可否,“我可以帮你保住你想留下的人,甚至能帮助他们成功飞升上界。” 燕沁目光纠结地看着他。 这个条件……几乎是戳中了她最担心的那个点。 但是血祭整个世界这种听起来就匪夷所思的时事情不管怎么样她都觉得…… “如果你一定要做我的道侣,我可以” “说了不要!”燕沁怒道:“你这人脑子里能不能想点正常的事情!” 燕沁现在用稚嫩的声音说着这般义正言辞的话让青君感到有点新奇,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你这幅身体到底怎么回事?”青君淡定道:“你死了之后我都将你挫骨扬灰了的。” 燕沁:“……” 卧槽! 燕沁发誓跟这种东西坐下来“好好谈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挫骨扬灰?”燕沁使劲磨了磨牙,“您可真厉害。” “谁让你言而无信设计杀了我。”青君微笑道。 燕沁刚刚升腾起来的熊熊怒火戛然而止。 之前陌上川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现在想起来还是让她心口疼。 “我知道你一直因为我杀了戚然耿耿于怀。”青君道:“我可以放了他的生魂让他去轮回,而且你也杀了我一次,算是扯平了。” 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是为什么就是那么不爽呢! 燕沁咬牙切齿道:“你当人命是什么东西?” 青君微笑道:“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公平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你……让我考虑考虑。” “我觉得没有考虑的必要了。”青君懒洋洋地倚在椅子上,“你帮我飞升,我帮你想留下的那几个人飞升,甚至还许你道侣之位,你知道本君道侣的位置多少人都求之不得么?” 燕沁微笑道:“您怕是忘了之前那位苏楚姑娘了。” 青君:“……” 燕沁看他一副真的忘记的模样,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不是问题。”他看起来十分不耐烦,“不过只是个婚约罢了。” 燕沁摆了摆手,“我不要你的道侣之位,我只有一个条件。” “哦?”青君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什么条件?” 燕沁微微后仰,“不许滥杀无辜。” 青君喜欢杀人取乐,这种恶劣残暴的趣味实在是让她无法接受。 “有什么区别吗?”青君笑眯眯道:“最后不都是要死?” 燕沁:“……” 燕沁抿了抿唇,道:“不用血祭也可以飞升的。” “你懂什么?”青君的双手一把撑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迫近她,那双眸子渐渐幻化成一黑一白的纯色眸子,声音变得冷冽残忍。 燕沁被吓了一大跳,她看着黑色的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至他半张脸,但是却奇异地没有了之前那么害怕了。 “你是不是……将其他方法都试过了?”燕沁小声地问道。 青君微微眯起了眼睛,沉默地盯了她许久,那双诡异的眸子终于是渐渐褪了下去。 “你怎么管得这么多?”青君不耐烦地直起了身子,“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帮我飞升。” 燕沁清了清嗓子道:“那也得看你拿什么条件同我换。” “你的意思是没得谈了?”青君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燕沁似乎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位青君大人神经病一样的处事方式和息怒不定,压根就不再放在心上,而是轻描淡写道:“不,当然有得谈。” 青君不悦地看着她,“你最好少给我耍小心思。” 燕沁摊了摊手,“毕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答应你了。” 青君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燕沁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准备离开房间,但是在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忽然一顿,转过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身影。 暖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明明是这般温暖的场景,却四处散发着一股落寞的气息。 她想起方才自己短暂地窥见了他的些许记忆。 经历了那么多轮回,见识过那么多爱恨之后,可能就会变成个神经病吧。 要么看破红尘,要么彻底变态。 真的是很果断地抉择呢…… 燕沁心道这个变态……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十分唾弃自己升起的恻隐之心,干脆利落地转过身去离开了。 经过这次“促膝长谈”之后,青君便以“许墨”的身份留在了燕沁的身边。 燕沁对于青君大人这么“出神入化”的演技赞叹不已。 “你这幅身体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青君似乎对她这具身体十分不满意,尤其是资质方面。 “我不记得了。”燕沁摇了摇头,继续闷头吃饭。 青君十分嫌弃地看着她,“眨眼间就死了,届时我又要去寻你的转世。” 燕沁:“呵,您当时要是没有将我挫骨扬灰,不就没有这些个破事了么?” “你若不杀我,我怎么会将你挫骨扬灰?”青君反唇相讥。 “你若是不杀戚然不毁清华山,我怎么会杀你?”燕沁决定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你果然是更喜欢戚然那个小崽子。”青君冷笑。 “哈?”燕沁将碗筷“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你是不是有病!我什么时候更喜欢戚然了?我哪一件事情不是先想着你偏心你?” “你就因为这么简单可笑的理由杀了他?”燕沁激动地站起来,她觉得哪怕是因为青君一时兴起都比这种理由更容易让她接受。 青君大人似乎觉得跟她谈论这种事情有点跌份,皱起眉毛不悦道:“本君想杀就杀了,哪里来得这么多为什么?” 燕沁怒道:“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青君脸色一沉,浑身的气势和威压迫人,“燕沁,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王八蛋。”燕沁一拍桌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王八蛋君: 燕沁又气又怒,即便到了现在每每想到戚然她还是觉得愧疚不已,再了解到戚然是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被杀死的,她有些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捅几下,彻底捅死青君这个王八蛋! “师妹?”许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沁抬起头,便看到许志带着一群人朝她走过来。 燕沁有大概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而且还没来及同他说自己恢复记忆的事情,当即便大步朝着他跑了过去。 许志张开双臂向着她。 燕沁及时地刹住车,忍俊不禁地看着他。 许志没能将人抱起来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燕沁便抱住了他。 “师兄,好久不见了。” “是有段时间没来看你了,我最近比较忙,所以”许志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解释道。 “你个蠢货。”燕沁鼻子一酸。 许志一愣,旋即激动地将她推开,抱着她的肩膀道:“师妹,你是不是想起来啦?” 燕沁勾唇笑了笑,看着他身后那群穿着统一校服的弟子,“很威风嘛许掌门,都上册子了。” 许志眼睛一红,笑着道:“是啊,上册子了,变得可富可富的呢。”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他雪青色的华服,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温柔而安静。 燕沁弯起眼睛笑道:“师兄,我回来了。” “嗯。”他使劲点了点头,转头对那一大堆弟子道:“回去” 那群弟子很快便陆陆续续地退了下去。 许志绷着脸,忍了好几忍还是没能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燕沁被他这一哭弄得心里一酸,师兄妹两个人隔了几十年终于再次想见,然后……抱头痛哭。 许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燕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扔下我们就不管了!” 燕沁也是哭得肝肠寸断,“师兄我没有……” 第一百六十八章 谢礼 “燕沁姑娘。”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师兄妹两个惨绝人寰的哭泣交流。 燕沁泪眼朦胧地转过头去,顿时将眼泪全都收了回去。 顶着许墨样貌的青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燕沁感觉到一阵恶寒,下意识地将许志挡在了自己身后。 “诶?”许志站起来,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这不是你的那个下人吗?” “对,就是我的那个下人。”燕沁皮笑肉不笑道。 “怎么样,用得顺不顺手?不行的话我将我这边的人调几个给你。”许志开始思索哪一个更适合燕沁。 “不用了师兄。”燕沁赶忙阻止,笑道:“用得还挺顺手的。”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目光不善地落在了青君身上,越发觉得这人像陌上川,但是碍于燕沁在也不好直接言明,只能嘱咐道:“师妹,有什么需要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燕沁点点头,“你就放心吧师兄。” “对了。”许志道:“五天之后是清华宗内的秘境试炼。” 燕沁惊讶道:“清华宗竟然还有秘境试炼?” “那必须的。”许志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跟小刀子研究了好久才定下来的,里面还挺好玩的,你要不要进去体验一下?” “可是我没有修为……”燕沁有些懊恼道。 “不用修为的。”许志笑得神秘兮兮,“不管是修为多高的人一进去全都变成没有法力的普通人。” 燕沁眼睛一亮,“妙啊师兄!” “嘿嘿,这还是你之前顺嘴提过的呢。”许志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几天你准备准备,到时候进去玩玩。” “有没有任务排名?”燕沁问道。 “这个自然是有的。”许志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燕沁点了点头,“好嘞。” 许志说完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燕沁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很喜欢你师兄。”青君忽然在一边道。 燕沁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青君道。 “看王八蛋的眼神。”燕沁还没有忘记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出门,冷哼了一声。 “我警告你” “燕姑娘!”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于是酷炫狂霸拽的青君大人不得不继续装小厮。 这次正是孟蓓孟沂姐妹两个。 “是你们啊。”燕沁微微一笑,对于和两个小屁孩进行娱乐活动……说实话身为一个成年人她不是很感兴趣。 但也不是不行。 燕沁给自己编的花环上继续缠上五颜六色的小花朵,便听孟蓓道:“燕姑娘,五天后的试炼大会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组队?” “嗯?组队?”燕沁疑惑地看向她,“还有组队这回事?” “自然。”孟沂道:“而且必须要凑够五个人才能组队。” “我们两个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队伍。”孟蓓笑了笑,“燕姑娘意下如何?” “自然没有问题。”燕沁道:“只不过还缺两个人。” 孟沂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伸手指向青君,“对了,让他也去参加好了,反正身份不限,仆人也可是参加的嘛。” 燕沁十分担忧地看着孟沂的这只手,生怕青君大人一个不高兴将她的小胳膊给拧断了。 “哈哈,他就不用” “可以。”青君点了点头,看向燕沁。 燕沁和他对视了几秒,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不用待在院子里了,正好可以出去透透气。” 青君回给她一个微不可察的得意的笑容。 燕沁气得使劲磨了磨牙。 “对了,叫上青子。”孟沂一拍手,“青子的爷爷最近身体还算不错,这样起来正好就可以凑够五个人啦!” 燕沁继续给自己的花环辫小花,低着头道:“最好先去问问他。” “不如燕姑娘你去问问吧。”孟沂笑眯眯道:“我和姐姐还要去修炼,时间比较紧。”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小姑娘之间的小心思燕沁并未放在心上,点点头道:“好。” “那五天后见啦燕姑娘。”孟沂拉着孟蓓站起来,将她们两个辫好的花环放在了燕沁身边,“送给你。” “谢谢。”燕沁抬起头冲她们两个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容。 两个小姑娘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两个漂亮的花环上,然后又垂下头继续编自己这个。 “不过是双灵根,便要骑到你头上来了。”青君仰面躺倒在了草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过是两个小孩子。”燕沁揪下一朵粉色的小花编进了花环中,“心思能坏到哪里去。” 青君嗤笑了一声,“往往小孩子才是最恶劣的。” 燕沁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将手中的花环扣到了他的头上。 原本正保持嘲讽表情的青君大人忽然一愣。 燕沁站起身来拍拍手,拎着那两个花环慢吞吞地朝着前面走去。 青君眯起眼睛,抬手将那个编织的十分精致漂亮的花环从自己的头上拿了下来,上面五颜六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 他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随手将那个花环扔在了地上。 那花环随风轻轻滚动了几圈,最终是落进了草地中,如同原本就生长在那里一样。 清华宗每次的试炼大会内容都不一样,所以并没有什么前车之鉴和经验可循,于是燕沁只能按照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准备,毕竟还带着三个小孩,万事都需要准备齐全才行。 青君躺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她忙前忙后地收拾,道:“不过是次小小的试炼,有什么好准备的?” 燕沁瞥了他一眼,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一条青色的小蛇鬼鬼祟祟地贴着地面爬到了她脚下,悄咪咪地缠住了她的脚腕。 燕沁只觉得脚腕处有些凉,低头一看顿时尖叫出声,惊慌失措地向后面蹦去。 那条小蛇甚至还耀武扬威地冲她嘶嘶的吐舌头。 燕沁正不断后退,冷不防被那小榻一绊,正巧跌在了他面前。 那条小蛇也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悄咪咪地游走了。 燕沁怒道:“你干什么?” “本君不喜欢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被无视。”青君慢条斯理道。 “神经病。”燕沁低骂了一声,站起身便要继续去收拾东西。 两条青色的小蛇又贱嗖嗖地出现在她面前。 燕沁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这样一来几乎要炸了,“陌上川!” 正百无聊赖逗着小蛇的青君一愣。 燕沁也是一愣。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燕沁抿了抿唇,沉默片刻之后径直绕过那两条小青蛇继续去闷头收拾东西去了。 而青君也没有再指挥那些小青蛇捣乱,反而是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沁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收拾完大部分需要带着的东西,然后步履匆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门一关,疲惫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她抬起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遮住了外面有些刺眼的光。 大约是真的气急了才会不自觉地喊出来…… 他有过那么多名字,陌上川这个名字不过是和“许墨”这些个名字一样,随随便便的一个代号罢了…… 现在的这个人是青君,不是她的徒弟。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心口处憋闷得厉害。 不一样的,怎么可能一样。 燕沁迷迷糊糊间便这样睡了过去。 睡着没有多久,便又被莫名其妙拉进了梦境之中。 又是上次那个场景,还是在以前的清华山上她的小院子里。 依旧是那个长相清俊的少年。 只是这一次燕沁彻底想起来了,便没有办法再像上次一般平心静气地去观察欣赏了。 她现在只想揪着青君这个王八蛋暴打一顿。 白衣少年站在树下冲她轻轻一笑。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走上前去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青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我睡着了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梦境不是。” 燕沁对于他这个看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其实是屁话的解释嗤之以鼻。 “反正清华山都没了,趁着在梦境里多看看也可以。”青君顶着陌上川的样貌笑道。 燕沁对着他这张脸有点发不出脾气,只是闷头推开了院子门。 梦中的季节与现实之中的季节是一样的,正是草长莺飞的暖春三月。 大片大片的野花点缀在那草丛里,乍看之下十分漂亮。 青君倚在门框上,轻轻打了个响指。 一阵欢声笑语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师叔!兔子!” “燕儿,快点快点,去你那边了!” “师姐小心!” “哎崽崽,没事吧?快给师父看看……” “哥!你慢点!” “玄鹤你别动!” “……” 那几个人正在逮着兔子。 大大小小的人都笑得十分开心,一派无忧无虑的模样。 那是在燕沁的记忆之中,最美好最欢愉的一段时光。 也是她现在最不想回忆起的一段时光。 画面里的那群人烤兔子的烤兔子,编花环的编花环,捣乱的捣乱,遥远得像是发生在另一个时空里故事。 “你什么意思?”燕沁转头看向青君。 “送你一个谢礼。”青君笑得不怀好意,“谢谢你今天的花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旧人 燕沁扭头便走。 青君的声音却几乎是如影随形,带着恶劣的笑意,“没想到你竟然这般长情,是不是还将我当做你的徒弟呢?” 燕沁眼底带着怒火转过头去,正要开骂,却见他突然收敛起那身恶劣的气息,变成了一副清朗朝气的模样,软软地叫了一声:“师父。” 燕沁的嘴唇有些艰难地动了动,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青君忽然大笑了起来,乐不可支地对燕沁道:“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多么有趣。” 燕沁狠狠地咬了咬舌尖,然而梦境之中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在梦境之中她是成年人的模样,她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一字一句道:“像你这种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的人,穷极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有趣。” 燕沁说完,几乎是调动了全部的力气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胳膊,望着窗户外面清冷的月光,伸手捂住了脸。 不过是场无聊的梦罢了。 陌上川已经死了。 可惜不管她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只要青君以陌上川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所有的防线瞬间就会崩溃。 我已经溺爱徒弟溺爱到这种程度了吗? 燕沁有些惊悚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哦,徒弟死光了。 燕沁又颓废地躺了下来。 拜青君这个该死的“谢礼”所赐,燕沁成功地一宿都没能合眼,闭眼就是清华山那些人,在她面前嬉笑怒骂。 天刚蒙蒙亮,燕沁便从床上坐了起来,穿好衣服之后准备去找青子。 然而当她一推看就看到许墨不,青君正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散步,原本因为没有睡好而略微暴躁的心情就更加暴躁恶劣了。 面前这个神经病之前就一直想杀了她,等她死了还将她的尸体挫骨扬灰,现在不过是发现她有用处了又臭不要脸地贴上来……卧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现在别说他曾经是她最疼爱的小徒弟了,就是曾经是她爹都不行。 如果可以,燕沁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嗯,如同之前她做的那样。 处于睡眠不足暴躁中的燕沁径直无视了他,一路向下去找青子了。 大概是因为来了清华山之后伙食变好了,也不必再颠沛流离,青子看上去比之前圆润上了许多。 燕沁远远地喊了他一声。 正在勤劳地浇水种菜的小孩见到她眼前一亮,“燕姑娘!” 燕沁冲他招了招手。 青子颠颠地跑到了她跟前。 燕沁三两句同他说明来意之后,小孩眼底满是急不可耐,“真的?没有修为也可以去?” “自然,只要你愿意并且有时间的话。”燕沁笑道。 “我自然是愿意的。”青子使劲点点头,“而且爷爷这段时间身体也不错,我正好有空的。” “那你好好准备,三天之后我们在我院子里汇合,然后搭乘宗内的飞舟去试炼秘境。”燕沁又同他交代好一些具体的细节,道:“记得不要迟到。” “好的!”青子使劲点点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 燕沁交代完事情之后便打算回去,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一队年轻的弟子,看样子每一个都不过二十来岁,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我就说这次修真大会很无聊嘛。”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道:“真的是太没意思了,早知道我就跟顺心换一换去找师叔好了。” “顺心之前给我传讯说他去闭关了。”一个相貌十分温婉典雅的女子微笑道:“我们刚回来,等会一定要去看看师叔才行。” “我都快忘记师叔长什么样子了。”那男子道:“不过我跟你们说,燕沁师叔是咱们清华山最有趣的人,小时候她带着我们去烧烤,去打兔子,摸鸟蛋,还打过山鸡……上课也最有意思啦!如意你说是不是?” 如意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师叔还很会做饭呢。” 他们身后的那群弟子都未曾见到过燕沁,只能从几位师兄师姐的口中来构建出一个十分有趣的人的形象,更恨自己为何不能早生几年,他们来清华山之后几乎全部都是枯燥的修炼和繁重的课业,压根就没有经历过这么好玩的事情。 燕沁在一旁听着很是新奇,好似她这个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之后便带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圈,而她燕沁在混了这么多年之后,也终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那个“传说中的人”了…… “欸,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一个弟子看到燕沁正盯着他们,忍不住捣了捣旁边的人。 “可能是宗内新招收的弟子吧。”另一名弟子道。 “可是没听说宗内招收新弟子啊?”为首的吴雨道:“这块不一直都是如意你跟着师姐负责的吗?” “慕云师姐说今年不收弟子了。”如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别是山下的小孩贪玩跑上来的。”有弟子担忧道:“还是去问问吧。” 于是燕沁便满头黑线地看着吴雨蹲在自己面前,捏着嗓子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呀?怎么自己在这里啊?你的爹娘呢?” 燕沁:“……” 鉴于解释起来情况比较复杂,于是燕沁便简单道:“我来清华山有点事情。” 吴雨瞬间警惕了起来,脑子转得飞快,眯了眯眼睛,不确定道:“师叔?” 燕沁一惊,新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吴雨笑得有些不是滋味,“我们一般管这里叫做主峰,只有师父和师叔师姐才会不经意管这里叫做清华山。” 燕沁勾起嘴唇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皮猴子都长这么大了。” 后面的弟子头一次听见有人用这般宠溺的语气叫自家大师兄“小皮猴子”这么……这么富有生活气息的外号,都表示非常地惊奇。 毕竟吴雨在宗内的形象一直是偶尔放荡不羁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稳可靠的,是他们这一代弟子的主心骨,而许志也几乎是将他当成标准的继承人在培养的。 “师叔?”如意惊讶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本来是想伸手抱抱她,但是奈何燕沁现在身体太小,摸头又不太合适,只能蹲下来冲她笑。 后面的一群弟子终于得见传说中的师叔,开始纷纷行礼,“师叔(祖)好!” 燕沁一时间被这么多人喊还有些不太适应,只是冲他们温和地笑了笑,“你们好。” “师叔,你这是”吴雨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来。 “一点点小意外。”燕沁眨眨眼睛,“不要紧的。” 吴雨和如意这才放下心来。 燕沁看着以前的两个小娃娃变成了这般大,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毕竟这些年没有参与他们的成长,不能说不遗憾的,而她来到这里大概是没有所谓的“归属感”的…… “我只是路过,你们还有事要办吧,快些去,等有空了来师叔这里玩。”燕沁笑眯眯道。 打发走这群年轻的弟子,燕沁使劲揉了揉眉心,昨天晚上一夜未睡,脑子里全是清华山的旧人,这不一大早就看到,还是成人版的。 燕沁无奈地笑了笑,强打起精神来准备面对青君这个难缠的家伙。 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怎么解决掉青君这个大麻烦。 之前师父回上界的时候让她做三件事情,而现在她是一件事情都没能做好。 原本以为之前杀了青君一了百了,谁知这人压根就没死,而她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那串佛珠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而里面的地图不知道还在不在,明尘的魂魄也不知道能不能继续温养,而且也没有告诉许志他们赶紧修炼飞升。 现下倒好,佛珠失踪了,许志几个人兴致勃勃地创建了宗门开始养徒弟,每天忙得团团转,在现在这个阶段闭关几年甚至十几年是不现实的事情,而且她现在彻底变成了五灵根的废体,别说修炼了,飞升都是问题……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黄泽设想的情况的反方向发展……真好。 燕沁脸上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笑容。 但是……燕沁自言自语道:“只要将关键的问题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之前青君从她身上取出了银色丝线和金色丝线是师父给她加的禁制,隐藏起她是青君飞升机缘的这件事情,而且听青君的意思黄泽好像还动了什么手脚,总之即便她什么都不做,青君也不可能轻易就得到机缘的。 想到这里燕沁就不得不佩服起自家师父来,黄泽之前嘱托让她早早飞升,只要她这个机缘飞升了,青君别说血祭整个小世界了,就算将他自己都血祭了也未必能顺利地飞升。 妙,实在是妙。 燕沁对着天上拱了拱手,叹道:“师父还是你厉害啊!” 只是说好的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呢! 糟老头子再不回来你这些徒子徒孙就要被青君这个王八蛋给玩死了啊! 第一百七十章 恶作剧 清华宗的试炼大会终于如火如荼地召开了。 清华宗身为十三洲的第一大宗门,自然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这场试炼不限身份不限修为,只要一进去大家都是没有修为和法力的普通人,而且试炼的秘境之内有无数奇珍异宝,撇去清华宗的名声不谈,单单是这丰厚的奖励也使得不少人前来报名。 而清华宗本宗门的弟子与前来报名的人一律平等,进入试炼秘境之后没有任何特权。 前来报名的修士可自行组队,也可以随意组队,但必须凑齐五个人方可进入。 至于死伤的问题,秘境试炼本身就是一次冒险,生死有命,各看本事,若是连存活下来的本事都没有,也就不配做清华宗的弟子了。 燕沁看着清华山的弟子都换上了自己的常服,和普通修士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脸上的神情更多的轻松和跃跃欲试的激动,而非紧张或者忐忑。 巨大的飞舟停落在清华宗的大广场上,而许志正站在高台之上训话。 台下有几个弟子正在交头接耳说小话,吴雨虽然绷着脸但是趁着许志不注意也偷偷转过头去冲着如意他们几个做鬼脸。 燕沁作为宗内唯一剩下的“长老”级别的人物,被安排在高台之上的座位上,听着许志在上面高谈阔论,只是这厮讲话实在是太过无聊,她险些给直接睡过去。 虽然她可以直接睡,但是下面的弟子却不得不支楞起耳朵做出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等许志训完话,太阳都照到头顶了,燕沁心道自家师兄真是完美继承了师父那颇具特色的训话特点宛如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咳咳,虽然这么说自家师兄不太好,但是她真的是非常困。 “……好,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师妹已经回来了,下面就请你们的师叔讲几句。”许志突然将话题带到了燕沁身上,正在打瞌睡的燕沁猛地一个激灵,即将出口的哈欠瞬间被压了下去。 燕沁一脸懵逼地看着许志:‘你特么干嘛扯到我身上?’ 许志笑得一脸荡漾:‘师妹来,讲两句讲两句。’ 燕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台下的众位弟子对传说中的这位“大师叔”十分好奇,顿时打起了精神朝着燕沁看了过来。 高台下面大大小小几千个人,将燕沁看得一阵头皮发麻。 燕沁看着一脸看好戏神情的青君,恶狠狠地磨了磨牙,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上上辈子上学时的神情,顿时有些想笑。 这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燕沁定下心神,清了清嗓子,声音平稳道:“大家好,我是燕沁,是你们掌门的师妹,也就是你们名义上的师叔。” 台下的人仰着头看她。 “咳,想必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现在这幅模样可能与你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其实我也么想到,自从来了这里很少有机会能让人这么看我。” 台下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非要说两句的话……”燕沁背起手,目光严肃地看着台下地众多弟子,使得不少人也紧张了起来。 “小朋友们赶紧手拉手,吃好玩好,春游快乐。” 台下的弟子们都被逗笑了,平日里宗内的长老要么是像刀烨一样面无表情冷厉严肃的,要么是像慕云师姐一样可怕的,要么是想叶长老气势十足喋喋不休的…… 唯一脾气好的掌门还忙得天天团团转,平时很少能够见到。 像燕沁这种温和有趣的长老真的是太少见啦! 虽然……这位长老没有修为而且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终于,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所有的弟子都上了飞舟,燕沁也带着青君上了船。 这艘飞舟说白了就是一艘巨大的船,唯一与船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它靠燃烧灵石在天上飞,而船则是在水里游。 燕沁被安排到第三层的房间,与她住在同一层的是许志吴雨以及如意,而青君作为一名“仆人”则被安排道了船舱底下。 燕沁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背着包袱进了底下。 许志看着她道:“你似乎对这个许墨很不同。” “嗯?表现地有这么明显吗?”燕沁挑了挑眉。 许志严肃地点点头,带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道:“师妹,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你难道不觉得他与……陌上川很像吗?” 燕沁:“……” 许志紧张地看着她,“我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他,但是真的很像啊师妹!” 燕沁幽幽道:“师兄,我觉得你十分有做侦探的潜质。” 许志从小听她讲故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脸色顿时一变,“什么!” “嘘!”燕沁冲他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所以我们得徐徐图之。” 许志面有菜色道:“他怎么就跟咱们清华山杠上了?” 燕沁牙疼道:“何止是清华山,他还打算跟整个十三洲过不去。” 许志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 “掌门。”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燕沁和许志对视了一眼,许志去开了门,结果和青君来了个脸对脸。 许志险些一把将门给甩上。 “你怎么上来了?”燕沁走上前去。 “外面风景很好,想陪燕沁姑娘去看看。”青君微笑道,眼底的恶意显露地明明白白。 燕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许志道:“师兄,那些事情以后再说,我去看看。” “我跟你们一起去。”许志道。 “不用了师兄,你事务繁忙,还是先忙吧。”燕沁转过头冲许志使了使颜色。 许志斟酌了几秒钟之后点了点头,“也好,注意安全。” 燕沁跟在青君身后出了房间,来到了最上面的甲板,下面甲板上的诸多弟子正惊奇地看着周边连天的火烧云,忍不住啧啧称赞。 燕沁无心欣赏这些美景,只是看着青君道:“叫我出来做什么?” “自然是看风景的。”青君冲她笑道。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青君倚在栏杆上,用一种平静的口吻道:“我虽答应你保住那几个人,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将我要做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们,明白吗?” 燕沁勾起唇笑道:“怎么,青君大人不是一向敢作敢当的吗?” 青君走了几步站在了她面前,弯腰俯身,“但是我讨厌有乱七八糟的苍蝇和蝼蚁来打扰我要做的事情。” 燕沁沉下脸来看着他。 “有些事情,只需要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青君微笑道:“当然了,我也只会让你自己知道这些事情。” 燕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谁知道青君大人就不会介意去亲手解决谁。 真的是赤裸裸的威胁呢。 燕沁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扭头便走。 然而她的脚瞬间腾空了起来,某个混账东西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放在了栏杆上。 燕沁本来就有点恐高,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不敢动弹。 这飞舟的飞行速度并不慢,最顶上的风也不小,燕沁被吹得摇摇晃晃,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青君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有那么吓人吗?” 燕沁心道恐高的又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手心满是汗,她觉得现在只要一阵大风就可以将她轻轻松松地吹下去,然后摔个粉身碎骨。 燕沁压根没有办法克服心底的恐惧,抖着嘴唇道:“你放我下来。” 青君一手撑着栏杆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你求我啊。”他眼底带着恶劣的趣味,“求我我就将你放下来。” 燕沁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有些尖锐,“放我下来!” 她下面是数万米的高空,她现在恐惧到连转身都做不到。 青君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句带着笑意和趣味的话,“你求我啊。” 燕沁的手已经快要没有力气了,但是她还是抿紧了嘴唇不肯开口求人。 一阵狂风吹来,燕沁被吹得一个晃悠,手因为出汗瞬间便脱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面倒去。 燕沁已经吓得喊不出声来。 失重感让她有些晕。 然而下一秒一只胳膊便将她一把拎住,放到了甲板之上。 燕沁跪在甲板上,浑身上下还在不停地哆嗦着,呼吸急促面色发白,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真这么害怕?”青君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抿着唇一言不发,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似乎包含了很多意味,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青君只觉得被那一眼看得十分不舒服。 燕沁咬着牙自己站起来,然后扶着栏杆一步一步走下了甲板。 青君站在甲板上看着她一步一步颤巍巍地走下去,嗤笑了一声。 半晌后,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脚尖轻轻一点便站在了那栏杆上。 风吹得他墨发衣袂飞扬,他垂眸看了看脚下的万丈高空,明明……一点儿都不吓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冷战 燕沁这次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直到第二天早上,如意去喊她吃饭的时候才发现。 熬了一夜刚躺下的许志又匆匆忙忙地起床,看到燕沁白得吓人的脸几乎快要疯掉。 “师父……师父……”燕沁拧着眉不停地摇着头,一副惊惧又无助的模样。 许志听见她喊师父,心都快要绞起来了,他一把抓住她滚烫的小手,道:“燕儿别怕,师兄在呢。” 燕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用哭腔小声地喊道:“师兄……” “燕儿别怕,我已经去让大夫煎药了,没事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燕沁笑了笑,“没事的师兄……我都糊涂了……你快去忙……” 许志急得快要哭出来,“忙什么忙,你怎么能烧成这样?是不是因为许墨!” 燕沁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昨天吹了些风,不打紧的。” 许志只能是安慰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然而一连灌下去三碗药都没有任何成效,许志已经气得开始骂大夫庸医。 正当这个时候,青君推门进来,道:“掌门,可否让我一试?” 许志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当下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 燕沁撩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去,轻声道:“师兄,让他出去。” “燕儿……”许志终于是皱起了眉。 “让他出去。”燕沁的声音虽然十分地沙哑,但是却十分坚定。 许志正要说话,便见青君俯身在燕沁耳边说了句什么,原本态度十分坚定的燕沁忽然就变了口风。 “……师兄,你们先出去吧。”燕沁冲他笑笑,“不会有事的。” 许志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青君笑得不怀好意。 燕沁抿着唇不说话,似乎是打定主意不想同他有任何交流。 “你这又是何苦呢?”青君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求我一句就这么难吗?” 燕沁伸手无力地打开他的手,翻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搭理他。 燕沁的眼皮很是沉重,方才灌下去的那三碗药在胃里翻江倒海,本来就不想说话的人更不想说话了。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燕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青君那张可怖的脸,然而大概是看到过太多次,她只是轻轻撩了撩眼皮,便又闭上了眼睛。 “你若不求我,我是不会救你的。”青君微笑道。 燕沁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用坚定的行动表明自己冷战的意愿。 青君不耐烦地蹙起了眉,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更用力了一点,“或者让这整艘船的人给你陪葬?” 燕沁头疼得要命,一巴掌糊到他那张不堪入目的脸上,不过没有能够成功地将对方的脸打开,然后软软地垂下了手。 燕沁索性闭上眼睛装条死鱼不再动弹了。 青君看着面前这个油盐不进的小孩,片刻之后松开了她的下巴,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原本正打算随便抓个什么人来杀鸡儆猴的青君大人愉悦地挑了挑眉,转过身傲慢道:“终于开窍了么?” 然而抓着他衣袖的那只手的主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难受地拧着眉毛,低声喊道:“师父……” 青君大人愉悦的眉毛瞬间变成了暴躁模式,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师父……别走……”燕沁已经彻底烧迷糊了,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黄大山那个糟老头子。 燕沁鼻子一酸,哼唧道:“别走……” 青君在这种时候听到面前的小孩喊自己的死对头,心情恶劣到了极点,他伸手使劲戳了戳她的额头,“我便当你是在求本君了。” 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喉咙传进了五脏六腑,燕沁顿时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到温暖的泉水之中,十分地舒适。 一只微凉的手摸上了她的额头,那舒适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蹭了蹭。 “师兄……”她低低地喊了一声,那只手顿时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燕沁正心道许志这厮什么时候这般小气了,便听见一个十分不悦的声音在耳边道:“你都快要死了还想着别人?” 燕沁十分不爽,身上似乎也有了点力气,于是便十分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青君正用那一双黑白眸子不爽地盯着她。 燕沁惊异于自己竟然能从那双宛如硬生生画上去的眸子里看到不爽。 她依旧不打算跟这个神经病说话。 正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就听他轻笑道:“不是抱着我不撒手的时候了?” 燕沁脸色一变,颇为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青君低下头轻声道:“还不停地喊阿川呢……” 燕沁使劲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呵呵。”青君看她吃瘪的模样似乎感觉十分愉悦,伸手将她的下巴捏住,“真是可怜呢。” 燕沁直直地盯着他,然后一张嘴咬住了他的手。 猝不及防被咬住手的青君大人:“啊!” 莫名其妙烧糊涂就咬人的燕沁:“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安静而尴尬。 “你是属狗的么?”青君挑了挑眉。 “呸!”燕沁终于说出了自从昨晚吹风以来对青君的第一个字。 只是这个字不怎么美妙就是了。 “呸呸!”燕沁使劲吐着口水,显然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青君面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你嫌弃本君脏?” 燕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意味不明而喻。 正当这位神经病又打算折腾时,外面终于传来了众人的欢呼声。 “到啦!” “飞舟准备降落,所有人回到房间!” “降落!” 一阵剧烈地摇晃,燕沁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而后被青君一伸手捞住。 燕沁现在身子小,一小团就窝在了青君的腿上,青君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拎着她的衣领让人坐了起来。 因为高烧全身无力的燕沁晕晕乎乎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丑脸都开始出现重影。 青君极度嫌弃道:“真是太弱了。” “呕”燕沁以实际行动回应了这位大人的嫌弃。 被吐了一身的青君:“……” 因为试炼大会两天之后才正是开始,所以燕沁正好可以趁着这两天好好休养一下。 至于某个被吐了一身的青君大人,大约是真的被恶心坏了,自打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主动出现在燕沁面前,燕沁正好落得个清净。 试炼大会前一天燕沁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正在和青子孟蓓还有孟沂姐妹商量进去之后怎么办。 “对了,许墨怎么没有来?”孟沂疑惑道。 “可能是死了吧。”燕沁微笑道。 “嗯?”一个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燕沁等人便看到许墨笑意吟吟地推门而入,“听说我死了?”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朝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商量一下进去之后怎么办吧。”孟沂一副小领导者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我们现在的物资准备得怎么样啦?” 燕沁正处在病刚准备好赖泱泱的阶段,饶有趣味地看着孟沂做着计划安排,虽然这个小姑娘爱出风头还沉不住气,但是魄力和手段还是可以的。 燕沁暗自在心底评价,只是在小姑娘点名的时候懒洋洋地应上一声。 “燕姑娘,你还好吗?”孟蓓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燕沁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的。” 青君看了她一眼,道:“她病刚好,不宜太过操劳,明日秘境门口见吧。” 明明这人全程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莫名地令人想要服从,孟蓓孟沂以及青子都乖乖地出门离开。 青君好整以暇地看着燕沁,“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死?” 燕沁干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一般希望吧。” “啧,肯与我说话了呢。”青君向她走近了两步,燕沁警惕地退后了三步。 “你来做什么?”燕沁冷冷地看着他,“如果是要我和你玩那些没有意义的无聊游戏,恕不奉陪。” “自然是有更有趣的游戏。”青君向前一步直接将她拎了起来,带着人径直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燕沁自打死过之后好像便特别恐高,她死死地扒着他的胳膊,脸色苍白,抖着声音道:“你又犯什么神经病!” “啧。”青君十分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扣在自己怀中,“真害怕不看就是了。” 燕沁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襟,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只有一天一夜的时间。”青君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燕沁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乎是青君身上的味道,有点淡淡的草木香气。 青山有灵而生…… 草木山石生灵大多温和安静,为何就出了这么个奇葩呢?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燕沁的脚才重新落在了地上。 燕沁睁开了眼睛,险些吓得直接昏过去。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个高耸的石柱,周围是万丈深渊,能下脚的地方只有他们脚下那点空间,燕沁的脸色几乎是“唰”得一下变得惨白。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了青君的大腿,真抱大腿的那种。 冷不丁被抱大腿的青君:“……”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燕沁质问道。 青君舔了舔嘴唇,“可能就是想听你求我一句吧。” 燕沁几乎要哭出来,“你这个人怎么能无聊到这种程度!” 青君却是笑得开心,“所以你求不求?” 燕沁抓着他的衣服怒道:“你就是个神经病!” 青君拎起她的衣襟,意图十分明显。 燕沁闭上眼睛大声吼道:“求你!行了吧!” 青君笑眯眯地看着她,“真乖。” 燕沁愤愤地盯着他,越发地觉得这个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行了,该办正经事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石柱,而后倾注了几分法力轻轻跺了跺脚,燕沁便发觉脚下的石柱开始碎裂。 “青君!”燕沁吓得大叫了一声,然后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燕沁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直接给掐死。 “黄泽留给你的那串佛珠里藏着个地图。”青君一边下落一边优哉游哉道:“地图的终点就是这个地方。” 燕沁低吼道:“地图在你手里?” 青君不置可否,“那地图里有你能飞升的方法。” 燕沁目光一沉。 “所以我决定直接毁掉它。”青君微笑道:“所以特地请你来做个见证。” 燕沁:“……” 人至贱则无敌,燕沁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要脸。 很快两个人便落在了那根石柱的底部,等周围的尘埃灰烬落去,周围的情形也终于能够看清楚了。 燕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青君微微一挑眉,凉凉道:“你师父看起来给你留了不少好东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关卡 那石柱是个空心的,石柱里面勉强可以容纳一个半人,一个人在里面活动堪堪足够,而现在她勉强算半个人,与青君在里面勉强能转动身子。 而这石柱里面,自上而下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功法,在他们面前,是一扇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门。 黄大山整天一副不靠谱的老不正经模样,即便是变回了黄泽……看上去也十分的不靠谱。 结果最后竟然留给她这么靠谱的东西。 只可惜她把死对头带到了这里。 青君对着那门轻轻一点,然而那门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那门上面刻有禁制,似乎与青君的法力相悖,他们头顶上被青君开凿出来的缺口感应到禁制地波动猛然闭合,整个地方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青君十分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指尖暗光浮动,结成了一个巨大的法印,直直地冲着拿扇小门打去。 那扇门纹丝不动。 一刻钟之后。 在一片明明灭灭的波光中青君大人有些暴躁地啧了一声,转头看向燕沁,“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开门的方法?” “我连有这个门都不知道。”燕沁幸灾乐祸道:“所以就看青君大人的本事了。” 青君在黑暗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飞身上到这中空的石管最顶端,企图将最上面的封闭打破,然而却被道金光直直地打落了下来。 石管内一阵地动山摇。 燕沁被晃得贴到了石壁上,哗啦啦的石头块落下来,一片黑暗中燕沁压根看不见,但是青君却看得清清楚楚,只可惜他现在心情不好,并不想救她。 燕沁毫无所觉地站在原地,只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围。 “啧。”青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抬手将人抱了起来。 猛地一下子被拎起来的燕沁低呼了一声,然后便听见石头落地的沉闷声,顿时打了个冷战。 “出息。”青君嗤笑了一声。 燕沁在黑暗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向四周望去皆是一片黑暗,身边唯一能称得上是活物的便只剩下青君这么一个东西。 “黄泽倒是谨慎。”青君难得说了她师父一句好话。 燕沁哼了一声,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下来。 青君却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毕竟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的身体,一点儿也不重,而且青君此人最恶劣的地方就在于他偏偏要同你反着来。 对方不痛快了,他就痛快了。 然而此时的燕沁尚未摸索出这条真理,只是十分恼怒道:“你放我下来。” “我就不。”青君皮笑肉不笑道:“你师父真没告诉你怎么开门?” “没有!”燕沁怒道:“有本事你自己开啊。” 青君只用一只胳膊就将她桎梏得牢牢的,任凭燕沁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老实点。”青君慢悠悠道:“不然放蛇咬你。” 燕沁停止了挣扎,过了半晌后才道:“幼稚。” 青君低下头了看了她一眼,她脸上还带着明显的惊恐和恼怒,可能也以为他在黑暗中看不到,所以脸上的表情才这么丰富生动。 有趣。 他另一只手轻轻一点,而后笑眯眯道:“那放你下来好了。” 然而燕沁的脚刚一落地,便踩到了一堆滑滑软软的不明生物,脸色顿时一白。 一只手慢条斯理地将她拎起来,接着她便听到青君调笑的声音:“地面上可全部都是蛇哦。”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被眼前这个人的幼稚和无耻彻底地惊呆了。 回想起当初青君那副杀人狂魔款炫酷霸拽的模样,燕沁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 青君被黄泽设置的法阵困在此处,心情此时十分不好,而燕沁身为黄泽的徒弟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更是青君大人十分地不爽。 燕沁这两天一直在惊吓与恐惧中度过,对这位恶劣的敌人更是没有半点好印象,于是空洞中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然而两个人只有一天的时间,试炼大会明天清晨便要开始,若是他们出不去,许志他们势必会发现,届时解释起来又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情。 但是燕沁肯定不会傻到去帮他打开那扇门。 所以燕沁十分明智地选择了前者,然而却忘记了青君身为修仙之人可以不吃不喝,她一个凡人的身躯,只是没有水喝便足以要了她的命。 更何况她现在大病初愈,还是个病怏怏的主儿。 这石柱原本就是中空的,是以燕沁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不仅听起来十分清晰,而且还有悠扬美妙的回音。 青君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燕沁捂着肚子有些恼意,但是确实饿得要命,只能将自己努力蜷缩成一小团,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这地方小得可怜,只要青君一伸手便能够到她。 燕沁被他戳了戳,十分不悦地睁开了眼睛,然而对于她来说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实在是没有太大区别。 “小东西。”青君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险些就被你骗过去。” 燕沁抿了抿唇,“你什么意思?” 燕沁话音刚落,手腕便感觉到一阵凉意和刺痛,接着那扇门便慢悠悠地自己给开了。 燕沁:“啊!” 光线顺着那扇打开的门照了进来,燕沁一低头便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正在流着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 “黄泽怎么舍得让你受伤呢。”对面的人似乎在为自己的聪明感慨,而后扬了扬眉,“走吧。”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打算从衣服上撕块破布包住尚在流血的伤口,却听见前面的人不耐烦道:“你在做什么?” “包扎伤口。”燕沁面无表情道:“我们凡人一直流血会死的,大人。” 最后那声大人叫得阴阳怪气讽刺意味十足,听得青君眉心一跳。 “哪里用这么麻烦。”青君折身返回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腕放在嘴边轻轻一舔,那伤口便瞬间愈合了。 燕沁被他这个诡异至极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特别是看到他慢条斯理地舔去唇边的血迹的时候,简直是瘆人得厉害。 “味道还算不错。”青君垂下头对她笑眯眯道:“我喜欢。” 燕沁猛地打了个冷战,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去。 卧槽师父救命啊啊啊! 青君优哉游哉地跟在她的身后,抬起手用拇指抹去了嘴角的一丝血迹,目光落在燕沁身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燕沁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左手的手腕,上面一道红痕有些刺眼。 应该不会留疤…… 大约走了有一刻钟,两人的面前又出现了一道门。 这道门比之前那道门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带着一种古朴的厚重感,直愣愣地矗立在那里,燕沁甚至觉得里面可能会是个巨大的藏宝殿。 而这扇大门上面写着一行大字:我是谁? 燕沁心道,不靠谱果然是不靠谱,这种智障的通关问题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黄大山那个糟老头子莫不是想玩死她? 那行大字下面划了根横线,显然是想让人填上去。 燕沁看着那扇大门坚硬的质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弱的小手腕,师父其实是压根不想她进去吧! 而青君看了那句话之后,用法力龙飞凤舞地在下面写下了几个大字: 混账东西。 燕沁:“……” 你确定不是在玩吗! 结果当然是没能将门打开,不过青君看上去神情愉悦,大约是即便用这种方式咒骂死对头,那也是一件十分愉悦的事情。 两个人毫不意外地又被卡在了这一关,最后燕沁都想出大帅哥这种极其不靠谱的答案来,还是没能成功。 燕沁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在门前来回地走动,青君被她晃得眼晕,道:“你晃够了没有?” 燕沁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挑了挑眉道:“茶壶?” “什么?” “我师父最喜欢茶壶了。”燕沁一本正经道。 青君啧了一声:“我看你根本不想打开这道门吧?” 燕沁心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让你打开这道门跟我师父作对呢。 青君不怀好意道:“若你不仔细想想,我是不介意去你的记忆里面走一圈的。” 燕沁冷笑道:“我都差点忘记了,青君大人对偷窥别人的记忆,篡改别人的记忆是情有独钟的。” 毕竟当时她被篡改记忆误以为自己有了孩子的那个乌龙让她记忆犹新。 青君似乎也想起来她在说什么,顿时脸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毕竟那件事情是他为了让事情更有趣,便让自己苏醒了一次,篡改了两个人共同的记忆,让当时的陌上川和燕沁都以为两个人真的有了个孩子…… 只不过最后被发现的真相的时候也确实很有意思就是了。 “怎么,你难不成真想要个孩子?”青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脸色一黑,“我可不想生出个怪物来。” 青君眼底闪过不悦的神色,转而阴恻恻地笑道:“听你这般一说,生个小怪物也确实不错。” 燕沁脸上的厌恶十分明显,“大人还是跟你的未婚妻去生吧,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第一百七十三章 秘境 百年好合这个词儿若是搁在凡人身上那是寓意美好的祝福,但是若放在动辄活上几千几万年的人身上,那可不就变成了赤裸裸的讽刺了。 青君看着似乎并不介意,只是笑意吟吟道:“你看起来对楚苏意见很大。” 燕沁心道我之前差点被她一招给解决了,对于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何止是意见很大…… “楚苏与我一同长大,一同下界来历劫,而后又一同飞升……”青君自顾自地说起了那些年之我与我的小青梅二三事,听得燕沁眼皮抽搐。 “长得还不错。”青君最后总结道。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合着您老人家总结了那么一大通,最后的结论是自己原来是个颜狗? 燕沁使劲翻了个白眼,便听他继续道:“做本君的道侣还差点意思。” 燕沁是见过楚苏的,撇去别的私仇不谈,单单是楚苏这张脸,燕沁觉得便是叫人为她去死,或者祸国殃民之类的是绰绰有余的。 “呵,您要求还真高。”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青君笑眯眯道:“怎么,吃醋了?” “您可要点脸吧。”燕沁的目光落在他那张可怖的脸上,“您这幅尊荣送我我都不要。” 青君挑了挑眉,笑着变唤了陌上川的模样,声音也在瞬间变化,“那师父可能喜欢这样的?” 燕沁脸色一变,眼底覆上了一层寒霜。 “啧啧,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青君顶着陌上川的脸用他那清浅的声音对燕沁道:“你打开这道门,我就暂且封印住记忆让你见见陌上川,如何?”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 “所以你要不要答应呢?”青君弯下腰凑近她,轻声道:“师父……” 燕沁使劲咬了咬牙,满脸冰霜道:“闭嘴。” “本君轮回的记忆实在太多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处理掉一部分。”青君笑眯眯道:“可能是被封印,也可能是永远地消除,若是被永远消除了,这个人可就真真正正的没有了。” 燕沁被他这套谬论给惊呆了,她拧着眉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万一哪天我心情不好,你的小徒弟可就真的消失了,连存在的痕迹都不会有,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也都会随之消失。”青君微笑道。 “我……也不会记得他?”燕沁问道。 青君笑道:“是的呢。” 是的还呢! 燕沁想一拳锤爆他的脑袋。 “所以你选择打开门获得一个陌上川呢,还是选择不打开门失去一个陌上川呢?” 燕沁终于忍无可忍冒出了一句脏话:“王八蛋。” 燕沁话音刚落,那道门便慢腾腾地自动打开了。 燕沁:“……” 青君:“……” 黄泽这个神经病! 然而随之而来的鸟鸣声和铺面的花草香气让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再继续吐槽黄泽了。 燕沁看着外面那一片广阔的田野和森林,惊讶道:“这里是……一个秘境?” 青君微微眯起了眼睛,率先踏入了那片广阔的秘境,而燕沁也紧跟其后,身后的巨门缓缓又缓缓地关上了。 青君转过头来笑道:“做得不错,作为奖励,送你一个时辰的陌上川如何?” 燕沁冷下脸道:“不必了,你就不怕我再将你给杀了?” 青君脸上的微笑一顿,旋即道:“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怕什么。” 燕沁没有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虚幻的东西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师父。”清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让燕沁猛地停下了脚步。 一双带着暖意的手将她抱了起来,细心地拂掉了她衣服上沾上的草叶子,温声道:“小心些。” 燕沁不知道青君怎么篡改设置的记忆,陌上川似乎很好地接受了自己出现在这个地方以及燕沁变成了五六岁孩童的这个事实。 燕沁拧眉望着他清俊的眉眼,抿着唇没说话。 “师父?”陌上川低下头,与她冷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怎么了?”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燕沁严肃地问道。 陌上川弯了弯嘴角,“你的崽崽。” 燕沁:“……” 她怎么不知道陌上川什么时候这么肉麻过? 青君那个神经病到底怎么设置的他的记忆! 燕沁被他抱在怀里十分舒服,但是心底又觉得这是被青君给抱着,十分地不爽,“你放我下来。” 陌上川十分听话地将她放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师父身体变小了,连性子都变得跟小孩子一样了。”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想要发脾气却发不出来,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继续向前走。 后面那个陌上川是假的。 她垂下眸子看路,心道不能再对他心软了,她唯一要做的便是除掉青君。 不管采用什么办法。 她真的是受够了这个神经病! “师父。” 燕沁脚下一停,眼前多了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便听陌上川道:“送给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燕沁觉得自己应该潇洒帅气地将那束花拍到地上,然而事实却是……她伸手接过了那束花,然后被陌上川轻轻松松地抱在了怀里。 燕沁拿着花趴在他肩膀上,微微仰头便能看到他的侧脸,还有带着温柔的眼角眉梢。 她已经记不清楚多久没能这么好好看过他了。 即便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假象。 “师父你太瘦了,记得要好好吃饭。”陌上川一边走一边道,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像是即将离开的人才会说的嘱托。 “嗯。”燕沁轻轻地应了一声。 “也别乱发脾气,对身体不好。”陌上川笑道。 燕沁点点头。 “也不要天天画符画得太晚,你画起符来就什么都忘记了……”陌上川一边走一边絮叨,时不时地帮她拢一拢散落在脸颊边的头发。 燕沁听得很安心,不知不觉地眼皮越来越沉重,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这大约是燕沁这段时间来睡得最安稳踏实的一觉,等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是被抱在陌上川的怀里,而他正坐在地上倚着块石头,目光看着远方。 似乎是察觉到她醒过来了,便微微低下头看向她。 燕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梦有点太舒服了。 所以某些人就看不下去了。 “睡得舒服吗?”陌上川瞬间变成了青君的模样,连带着那恶劣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燕沁顿时清醒了过来,全身紧绷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青君十分不悦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怀抱,再看看满脸警惕和冷漠的燕沁,对比之前她对陌上川的温柔和放松,整个人更加不爽了。 好像他跟陌上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方才陌上川说得话做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份心情,恢复记忆之后的他再看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清晰。 可分明是同一个人。 这种差别待遇让青君感到微微的烦躁。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遇到任何动物,连刚进门时听见的鸟鸣声都像是幻听了一样。 待走了近三个时辰之后,燕沁终于停了下来,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原地。 青君转过身来看向她。 燕沁隐隐约约像是听见了什么人的声音,在远远地呼唤着她。 她忍不住皱起眉毛仔细地听了起来。 “沁儿……”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不是之前她站着的那片草地,而是一片云雾缭绕的地方。 耳边是缥缈的音乐声和一些人嘈嘈切切交谈的声音。 几片绚丽的彩缎飘过她眼前,云雾中偶尔还能看到绣着精致花纹的裙摆。 “……殿下……也该回来了……” “劫数……不可……” “帝君不是……婚约……吗?” “……作数……那位殿下恐怕会闹得……”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也听得不甚分明,忽然身体一轻,好似被只无形的手给托了起来,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原来方才她在的地方是一只香炉,怪不得烟雾那么大,而方才她看到的彩缎和裙摆正是一群正在跳舞的仙子,个个细腰长腿,眉目间波光流转。 而跳舞的仙娥两边,正是一桌一桌的仙人,正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为什么是仙人? 燕沁呵呵,这一个个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就差在脑袋上写上“我是仙人”四个大字了。 燕沁正要好奇地再仔细看看,便听见旁边有人道:“黄泽大人,不知殿下何日才能飞升啊?” “这自然要看殿下的功德造化了。”黄泽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人似乎也听出了黄泽所说的“功德造化”之中的讽刺意味,讪讪一笑,“殿下自幼聪慧,自然是可以的。” 黄泽轻笑了一声,轻轻地朝前面吹了口气,燕沁眼前的雾气猛然散开,露出了黄泽那张自带美颜效果闪着金光的大俊脸。 燕沁激动地看着他,喊道:“师父!”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上界 “嗯?什么声音?”方才那问话的人忽然转过头来问。 “澹台大人听错了吧,许是奏乐的不小心弹错了调子。”黄泽笑眯眯道。 那名唤澹台的仙人似乎被说服了,转过头去继续喝酒了。 燕沁不敢再喊,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黄泽的声音:“沁儿,你怎的上来这里了?” 燕沁也学着他在脑海中想道:“师父诶,不是你在那秘境中设置的阵法吗?” “许是设错了。”黄泽不再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道:“你这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嗯?五灵根?” 燕沁瘪了瘪嘴,委屈巴巴道:“这可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师父。” “这阵法很快就是失效,长话短说。”黄泽一边应付着前来敬酒的仙人,一边抽空对燕沁道。 于是燕沁简略地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黄泽,听得黄泽一愣一愣的。 “恕为师直言,”黄泽扶额叹息道:“你能将事情搞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燕沁欲哭无泪:“师父……” 黄泽抿了一口酒,与来人客套了几句,转而对燕沁道:“我这里还有五六天才结束,一时半会没有办法下去,只能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不过……” “楚苏上仙。”黄泽忽然站起身来,声音陡然变得温柔了不知道多少倍。 燕沁:“……” “最近刑法司比较忙,尚未来得及恭贺黄泽上仙归位。”楚苏微微弯了弯嘴角。 黄泽笑得温雅得体,“多谢楚苏上仙,上仙事务繁忙,还请多保重身体。” 楚苏轻轻得点了点头,旋即便离开了。 黄泽愣愣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楚苏越来越远的身影。 “师父,回神啦!”燕沁在脑海中大声喊道。 黄泽猛地回过神来,看向燕沁,颇为嫌弃道:“知道了,这么大声做什么。” “师父你方才不是说阵法快要失效了吗!”燕沁一副怀疑人生的小表情。 黄泽干咳了一声,看向燕沁,“你现在这个身体简直就是个垃圾,还有这个丑陋至极的胎记是怎么回事?” 燕沁满头黑线,郁闷地垂下了脑袋。 “我刚巧得了块息壤,你带回去做副身体,这息壤塑造的身体将会是天生灵体纯灵根。”黄泽轻轻一点,燕沁的手里便多了一小块泥巴。 燕沁:“这……顶多捏个头吧?” “蠢货,这是息壤,只这么一点随便掺和点泥巴都能造出好几个身体来。”黄泽道:“好好捏,记得将脸捏得好看点。” 燕沁:“……师父你果然是嫌弃我。” “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黄泽往她眉心轻轻一点。 “等等师父”燕沁忽然想起来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她现在是和青君待在一块的,而青君本来就是准备断送她飞升的可能性…… 然而黄泽匆匆忙忙就朝着楚苏的方向追了过去,压根就没听见自家徒弟惨绝人寰的喊声。 一阵剧烈的眩晕过后,燕沁再次睁开了眼睛,手中握着那块小小的息壤。 青君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正撩起眼皮看向她。 燕沁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息壤,心想怎么才能混过去。 “吆,回来了?”青君笑眯眯地走向她。 燕沁不自觉地向后退去,满脸警惕地望着他。 “我猜你已经拿到能飞升的办法了,对吧?”青君问道。 燕沁抿了抿唇,道:“没有。” 青君歪了歪头,盘腿坐在了她面前,“燕沁啊燕沁,你从来就不会撒谎。” 燕沁现在半点法力也无,别说藏东西,就是逃跑都跑不利索。 青君冲她手,笑道:“拿出来。” 燕沁拧眉道:“我说了没有。” 青君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刑讯逼供,但是燕沁在那里一站就是几个时辰,已经将他的耐心全部消耗殆尽了。 一条青色的小蛇悄无声息地缠住了燕沁的手腕,尖锐的牙齿狠狠地刺进了她的皮肤里面。 燕沁的手一脱力,手里的东西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青君的手中。 青君轻轻地捻了捻手中的泥巴,嗤笑道:“息壤?” 燕沁沉默着没有说话。 “黄泽为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连息壤这种难得的东西都给你找来了。”青君啧了一声:“息壤塑体为先天纯灵根,只要你好好修炼不出百年必定飞升,而且位分不会太低……” “可惜啊可惜。”青君将那块息壤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冲燕沁笑道:“这么好的东西落到本君手里了。” 燕沁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只能以沉默应对。 “不过你现在这幅身体确实差得厉害,届时不等我飞升你便老死了。”青君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而且这胎记也太丑了些。”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 “不如这样,我帮你掺上点息壤重新塑个普通的身体,剩下的息壤就当做是酬劳了,如何?”青君笑道:“你就是找遍万千世界都很难找到像本君手艺这么好的人。” 燕沁:“……” 对方强买强卖,但是眼下的形势却让她不得不屈服,起码不是五灵根能修炼,这样的身体才能支撑起她要做的事情。 “你需要先温养神魂。”青君自顾自地决定现在便开始,伸出手轻轻地在燕沁眉心一点,燕沁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通宇洲。 刀烨吩咐一行人就地休息,然后拿起自己的剑向旁边的林子走去。 林子上的树枝上坐着个小男孩,正荡悠着一条腿笑嘻嘻地看着他。 刀烨抱着剑微微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下来。” 徒梓托着腮看着他,道:“阿烨你接着我。” 刀烨拧着眉看了他一眼,让剑背在了伸手,冲他张开了双臂。 徒梓毫不犹豫地跳下来,被刀烨接了个满怀,然后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发现我的?” “你这兔子毛都快飞满天了。”刀烨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徒梓十分嫌弃道:“谁让我这个时候掉毛呢。” 刀烨将他放到了地上,道:“此行凶险万分,你胡闹够了便赶快回去,莫要再跟着我了。” “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徒梓笑眯眯道:“你担心我啊?” 刀烨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便走。 “阿烨,你等等我!”徒梓在后面喊道。 还有一天的路程便可以到达通宇洲,刀烨和各个弟子交代好事情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便看到一只肥硕的大胖兔子正在呼呼大睡。 刀烨支着腿坐在帐篷里面,看着徒梓拧起了眉。 虽然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什么,但是他并不能确定。 某些时候的几个小动作,不经意的几句话,总能影影绰绰让人察觉什么,只是他又害怕都是自己的错觉,这不仅对徒梓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 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兔子,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通宇洲。 “魔主”一个妖娆的女子宛如水蛇一样缠在男子身上,声音魅惑道:“您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真的是那个女魔头慕容笑吗?” 玄鹤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你打听这个作甚?” “人家这不是好奇嘛。”女子搂着他的脖子,嘴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还是说魔主您想纳了她做夫人?” 玄鹤冷哼了一声:“别整日想这些没用的东西,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好。” 女子有些委屈地垂下头,“是,魔主。” “怎么,委屈?”玄鹤捏住她的下巴,眯起眼睛邪魅一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做我的女人这么小气可不成。” “嗯,魔主”女子细微的喘息声在大殿中响起。 门外的侍卫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五六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便十分识趣地离开,来到前殿对正在等待的两个人道:“二位魔主,实在抱歉,我们魔主暂时不太方便,还请二位改日再来吧。” “哼,我看列宿城魔主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个身材比较圆润的男子一甩袖子,对另一人一拱手,“臣燃兄,在下先走一步了。” 时臣燃冲他拱拱手,道:“宋兄慢走。” “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时臣燃对五六道:“还请转告你们魔主,好自为之。” 时臣燃本来是受许志所托来打听慕云的消息,谁知玄鹤竟是连面都不让他见…… 当真是狂妄至极。 然而物极必反,如今玄鹤乖张暴戾的行事方式和奢华淫靡的作风已经引起了诸多魔主的不满,恐怕过不了多久便…… 玄鹤来到大殿的时候时臣燃二人已经离开多时了,只有五六待在大殿。 “魔主。”五六对他行礼道:“二位魔主都离开了。” “嗯。”玄鹤点点头,懒洋洋地坐在了椅子上,“五六,还有多长时间到年关?” “回魔主,还有九个月。”五六回答道。 “呵,九个月。”玄鹤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呢。” 五六垂下头道:“慕云姑娘那边” “不用管她,算一算清华宗的人差不多应该到了。”玄鹤缓缓地笑了,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五六,你说人活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身体 燕沁不知道睡了多久,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微风带着些许的暖意,轻轻地吹起了她额前的碎发,燕沁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外袍,上面的花纹看着稍微有点眼熟。 视野一下子变高了不少,让她一时之间不太适应,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单单这般看着就赏心悦目。 她裹紧了袍子,望了望四周,发现她所处的地方还是之前的那个秘境,周围只有密林和草地,她赤脚踩在草地上向前走了两步,没有找到别的人。 走了? 燕沁疑惑地蹙起了眉,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臂,柔软富有弹性,一点儿也不像是泥巴捏出来的。 而且这个白皙的肤色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 她现在迫切地想要找一面镜子,然而周围光秃秃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燕沁正在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忽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去,便看到青君正拎着一个小孩朝她走了过来。 那小孩赫然就是之前她的身体。 不管怎么样,猛地看到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燕沁还是感觉到一阵惊悚。 青君十分满意地上下打量着她,过了半晌才幽幽道:“总算有个人样了。” 燕沁:“……” 燕沁看向他拎着的自己的“尸身”,忍不住问道:“你要把‘它’丢掉吗?” “怎么,你还想好好收藏起来?”青君挑眉问道。 燕沁摇摇头,道:“不如将她埋了吧……” 还是感觉怪怪的,我埋我自己? “你这个躯壳很是奇怪,我原想着挫骨扬灰,却不管用什么法术都不行。”青君一本正经地说着恐怖的内容。 燕沁怒道:“你就这么想将我挫骨扬灰?” “谁让你杀了我。”青君啧了一声:“本君这点小惩罚算是轻的。” 燕沁冷哼了一声,顿了顿才道:“你……有镜子吗?” 终归是身为女儿身,燕沁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些在意的。 青君指尖轻轻一点,她面前便出现了一面水镜,燕沁一抬眼便直接愣在了原地。 镜子里的女子明眸皓齿,眉如远黛,长身玉立,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层黑色外袍,露出了纤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燕沁一个女人看得都有点心动。 何止是美,简直是鬼斧神工! 燕沁泫然欲泣地看着自己胸,心道平了两辈子终于 她一下子将那外袍裹紧,仔细欣赏了一会儿镜子里的美人之后狐疑地看向青君,“你捏的?” “我说过,你便是找遍千万小世界都找不到像我手艺这般好的人了。”青君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现在这幅模样倒是能做本君的道侣了,就是到了上界,都鲜有越过你的女子。” 燕沁:“……那我还真是得谢谢您呵。” 燕沁一把拍开他的手,被他那双一黑一白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旋即移开目光道:“不管怎么样,多谢。” 青君忽然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伸手抚上了她的嘴唇,低声道:“别动。” 燕沁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看着忽然靠近放大的脸,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深黑色蔓延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他的眼角,进入了他纯黑色的瞳眸中。 “这边的唇有点歪。”青君严肃道,而后指尖光芒微点,替她修正了过来。 燕沁甚至能感受到他微凉的呼吸。 青君垂着眸子,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她的唇角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撩起眼皮和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这个对视来得突然并且莫名其妙,两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燕沁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睛,抿了抿唇,道:“好了没有?” 青君的嘴角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你紧张什么?” 燕沁有些恼怒道:“我没有。” “呵,口是心非。”青君低下头看了一眼,“小心我将衣服要回来。” 燕沁愣了一下,低下头一看,瞬间涨红了脸,她一下退后了一步怒道:“你可要点脸吧!” 青君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我给你捏的身体,什么地方没看过,嗯?” 燕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把捂住了脸,暗骂了声:“卧槽……” 真是丢尽了这张老脸。 不,是丢尽了这张新脸。 青君看起来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方法来折腾燕沁,外加给燕沁捏造了具新身体赏心悦目了不少,心情好上了不少。 燕沁盘腿坐在地上试图引气入体,磅礴的灵气汹涌而来,燕沁之前修炼的几十年都没有感受过如此丰沛的灵气,只用了不到一刻钟便成功引气入体,筑基一层。 燕沁睁开眼睛,对青君道:“你不会全用的息壤给我做的身体吧?” “本君的作品怎么可能有瑕疵。”青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你现在这具身体可是属于我的。” 燕沁:“……” 突然间一点儿都不想说谢谢了呢,微笑。 燕沁狐疑道:“你不怕我飞升了?” “便是纯灵根凭你这领悟能力没有一百年也别想飞升,本君着急什么?”青君十分淡定道:“等本君飞升之后一定会带你上去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燕沁刚说完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打个结吞下去。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本君也不会介意。”青君笑得十分愉悦。 “走吧,清华宗的试炼大会要开始了。” 在去试炼大会之前,燕沁特地去附近的镇子买了几件衣服。 清一色灰扑扑看上去像是穿了十几年的袍子。 青君虽然幻化成了许墨的模样,但是因为只有燕沁和他两个在,所以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的性子,他抱着胳膊十分嫌弃道:“你穿这些破烂真是糟蹋了本君给你的身体。”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恨不得直接捂住他那张嘴。 燕沁对老板道:“就这些,结账吧。” 老板盯燕沁那张脸直接愣住,都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老板?”燕沁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因为她的动作那宽大的袍子变得有些松散,露出了一小截白皙的肩膀,不等她自己拉上去,兜头就被罩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 燕沁刚将脑袋从那袍子里挣扎出来,就看到青君十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阴气沉沉地盯着那掌柜的,“结账。” 那掌柜的被吓得一个哆嗦。 燕沁见他眼底的杀意不似作伪,赶忙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道:“你再帮我挑两件。” 青君盯着那掌柜冷笑道:“呵。” 燕沁脑袋有点大,生怕这位主一个不高兴直接大开杀戒,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阿青” 青君转过头来目光惊悚地看着她。 燕沁使劲咬着后槽牙微笑道:“挑衣服。” 青君十分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阴阳怪气道:“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青君在那店铺了转了一圈,指了两件衣服给她。 燕沁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件衣裙,严重怀疑这位可能是个色盲。 眼睛里只有黑色和白色的那种。 燕沁直接换上了件白色的衣裙,将剩下的衣裙全部放进了纳戒之中,这才从成衣店中出来。 在一旁等着的青君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蹙起眉道:“头发。” “嗯?” “束发。”青君不满意道。 燕沁只是习惯性地将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本来未曾在意,这般一说才想起来。 “这样就挺好的。”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抬头看了看天色,“试炼大会快开始了,走吧。” 青君一把将人扯了回来,丢给了她一把梳子,“扎起来。”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束了个马尾。 青君这才勉强露出满意的神色,带着燕沁往试炼大会的方向赶去。 燕沁自打穿越到这修真界十三洲,一直以为这里的居民们淳朴善良,虽然对修炼和打打杀杀十分地热衷,但绝对不会是只看脸的那种肤浅的人。 直到……她整了容。 咳咳,不,是重新获得一具十分完美的身体。 一路上燕沁不知道收获了多少惊艳欣赏以及带着各种意味的目光,路人和颜悦色的程度险些让她都要忘记这里是十三洲了。 “颜狗终将一无所有。”燕沁小声的嘀咕道。 “呵。”青君冷笑了一声。 燕沁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事实证明长得好看确实是有点用处的,比如若是燕沁顶着之前的那副尊荣瞪他青君大人肯定立刻报复回去。 而现在这么简简单单瞪他一眼却愣是瞪出了眉目含情的娇嗔,让青君大人考虑了三秒……然后再报复回去。 清华宗的试炼大会在文泽秘境,这个秘境还是当年清华宗掌门许志和长老慕云遇险的时候发现的,之后许志便将其改造成了一个专门供宗内弟子试炼的秘境,随着清华宗的发展壮大,渐渐变成了十三洲各大门派弟子前来试炼的秘境。 当然,是要缴费的。 每年开秘境,清华宗都要赚个盆满钵满。 文泽秘境入口前有许多宗门的弟子以及修真界的散修,各色各样的校服让人眼花缭乱,燕沁找了好久才看到了穿着乱七八糟衣服的清华宗弟子。 许志正面色严肃地对那些弟子们叮嘱着什么,燕沁加快脚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斩草除根 燕沁一路上已经渐渐习惯了别人的目光,忽视了周围的人,径直朝着目标走了过去。 青君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师兄!”燕沁喊了一声。 许志继续讲着,弟子们纷纷朝着燕沁这边看来,许志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燕沁一眼,然后继续冷漠地转过头教训弟子道:“好好听着,外表容貌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可过分追求!” “是,宗主。”诸位弟子纷纷称是。 燕沁走到了许志面前,道:“师兄,是我。” 许志正讲着话一顿,扭头看向她,不确定道:“燕儿?” “对。”燕沁点点头。 “你咋变成这样了?”许志惊讶地看着她,继而问道:“一天一夜你都做什么去了?你这样乱跑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燕沁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问,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只能叹息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美人蹙眉让人心生怜惜,然而清华宗的弟子正沉浸在燕沁师叔(祖)突然长大变成绝色美人的巨大惊喜中,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芳容。 然而芳容本人正头疼地跟师兄解释自己为什么失踪了一天一夜。 “就是,去换了个新的身体。”燕沁干笑道:“这件事情等试炼结束我回去跟你细说。” 许志点点头,绷着脸对众位弟子道:“试炼即将开始,你们先自己检查一下。” 而后拉着燕沁到了一边。 “卧槽师妹到底怎么回事!”许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变成你口中的妖艳贱货了?” 燕沁:“……” “这件事情太复杂,不过得益于师父。”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一直没能仔细跟你讲,师父现在很好,你不用担心。” 许志吸了吸鼻子,“你个糟心玩意儿!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燕沁道:“之前我自己都忘记了好不好,刚想起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破事儿……” 许志摸着下巴总结道:“师妹,真好看,简直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燕沁虚伪地笑道:“多谢夸奖,毕竟本人天生丽质。” 许志道:“试炼秘境之中可能比较乱,你顶着这么张脸可能会惹麻烦。” 燕沁受宠若惊道:“莫非我也到了红颜祸水的级别?” “可是祸国殃民了。”许志十分真诚地评价道:“你还是适当地做点伪装比较好。” “没问题。”燕沁点了点头,就听许志问道:“之前给你的那块小石头呢?” “哦,对了。”燕沁从纳戒之中拿出了那块小石头,“这块石头你从小就戴着,我还是还给你吧。” “给你你就戴着。”许志设置了一个结界低声道:“虽然一进去所有的修为就都会被封印,但是难保不会有意外情况发生,这个东西……” 许志继续压低声音道:“一旦遇到危险画个咱们的通讯符,立马就能传回入口处了。” 燕沁眼睛一亮,贱嗖嗖道:“师兄,你这是作弊。” 许志冲她挑挑眉。 燕沁冲他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喜欢。” 等入口开启的时候,燕沁才找到了青子孟蓓孟沂两姐妹,方才他们已经通过师兄师姐的描述知道燕沁变成了一个大美人,但是等真的见到的时候,才真是震惊到了。 燕沁看着目瞪口呆的三个小孩,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弯下腰去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眯眯道:“小朋友们好啊。” “燕姑娘?”孟沂仰起头看向她。 燕沁笑眯眯道:“对啊。” “这才是你的真实面目?”孟沂问道。 燕沁:“……” “真实面目”这四个字用得还真是传神呢。 “入口开了,我们走吧。”青君冷淡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燕沁一看到清华宗的弟子就如同鱼儿找到了水,已经彻底将这位大人忘到了脑后,直到看见他有些发黑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许墨?”孟沂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似乎对这个人有点害怕。 燕沁心道这个小姑娘直觉还是挺准的。 燕沁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身对青君道:“走,咱们进去吧。” 两大三小很快便进了试炼秘境。 试炼秘境非常的广阔,因为是按照小队传送的,而且传送的地点不定,等燕沁他们稳定下来之后,发现他们这次的运气……一言难尽。 燕沁看着黑黢黢的洞口,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洞内传来了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低吼声。 几个人都十分紧张地看着洞口,忽然一阵尖锐的叫声过后洞内没有了声息。 片刻之后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队身形高大的队伍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目测每个人都一身腱子肉,身高一米九以上,块头一个能抵得上青君两个。 青君? 燕沁转过头去看向他,她险些忘了自己小队里有一个大杀器,然而关键是这位万一真的杀起来,那就不是一个小队的问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燕沁是绝对不会让他出手的。 而且……青君进来的话修为应该也是会被封印的……吧? 燕沁看着正优哉游哉抱着胳膊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隐隐提起了口气。 “你们好啊。”那群壮汉领头的冲他们打了个招呼。 燕沁微笑道:“你们好。” 因为燕沁进来得太过匆忙而没有做出伪装,所以还是用的自己原貌,对面这群人似乎……来意不善? “姑娘是哪个宗门的弟子,看着好生面善。”那大汉笑眯眯道。 燕沁干笑着点点头,“各位,我们还有任务要做,便不在此多加逗留了。” 对面的人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拿准了燕沁这一队除了孩子和女人就只有一个男子,自认为实力超群,对自己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 “我觉得还是逗留一下吧。”为首的那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想将她扯过来。 燕沁皱起了眉,然后干脆利落一个下阴脚,那汉子痛的顿时就松开了手。 “贱人!”那人暴怒,一巴掌就扇了下来。 燕沁对于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得到“贱人”这个称号表示惊奇,然后敏捷地躲过了那一巴掌,语气不善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对我们一群老弱幼下手,真不要脸。” 这下几个人真的被激怒了,几个人打算一拥而上。 燕沁十分敏捷地躲到了青君的背后,低声问道:“你的法力还能用吗?” 青君微微歪头看向她,“你觉得呢?” “那……你不用法力能打过他们吗?”燕沁斟酌道:“打不过咱们就跑。” 青君轻笑了一声,脚尖轻点,燕沁只看到他的身影在几个人中闪过,那几个大汉瞬间便倒在了地上哀嚎起来。 看来法力确实是被封印了。 燕沁心里定下结论,道:“我们快离开这里。” “你就这么放过他们?”青君站在一群哀嚎的人中间,歪过头看着燕沁。 燕沁道:“你已经帮我教训过他们了,算了吧。” 青君道:“你确定?若不斩草除根,他们一定会再来找你的。” “我易容一下就可以了,没有必要。”燕沁走过去拉走他,“走吧。” 青君看着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又抬头看向她。 燕沁无所觉,只想带着他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清华宗试炼大会的任务分成三个等级,甲级是难度最大的,大部分清华山的弟子选择的就是甲级,而后是乙级,最末等的是丙级。 燕沁这支小队拿到的是丙级的任务,寻到三只发光鼠。 发光鼠,顾名思义,就是会发光的老鼠,不过这种老鼠呈现半透明的,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 燕沁并没有见到过这种老鼠,只能带着几个小孩一点点去挖老鼠洞。 她现在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袍子,手里拿着个沾满了泥巴的铲子,脸也易容成了普通的样貌。 青君十分不理解她为什么找三只老鼠都能找得这么兴致勃勃。 “这是任务。”燕沁趴下来朝着那黑黢黢的老鼠洞内看去,道:“生活需要乐趣你懂不懂?” “自然懂。”青君笑眯眯道:“杀人的时候我挺快乐的。” 燕沁:“……” 她沉默了一瞬,站起来,看向他,“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经历了无数轮回并且记得所有的事情,一般不都是会看淡红尘的吗?” “我现在不就是看破红尘么?”青君微笑道:“这世间万物,一切的存在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 “怎么就没有意义呢?”燕沁不解道:“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他的意义。” “如果他死了,一切于他而言就都没意义了,哪怕轮回转世了。”青君微笑道:“即便记得前世的记忆,那也是另一个人的事情。” 燕沁险些被他给说服,“人的存在就是意义的根本所在。” “所以如果一个人不存在了就不会再有任何意义,很对啊。”青君笑眯眯道。 “照你的说法,如果你本身不存在,那么你现在追寻的飞升不就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吗?”燕沁问道。 “所以呢?你想证明什么?”青君看着她灰扑扑的脸,有些不耐烦地挑起了眉毛。 “我在挖老鼠这件事情非常具有生活意义。”燕沁将手里的脏泥巴扔在了地上,继续趴下身子去找老鼠了。 青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原因 燕沁一边挖着老鼠洞一边想着青君这段时间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莫名地有些缓和? 缓和是肯定的,毕竟两个人达成了名义上的约定,她身为他飞升的机缘,青君必定是要对她友善一点的。 青君此人心狠手辣残酷无情,手段恶劣歹毒,性情喜怒无常,做很多事情都是全凭心情……总而言之就是个十分残暴的变态。 但是某些时候,燕沁又觉得这个人不过是个十分幼稚的人,很多看起来不可理喻的事情如果换个思路看就会变得十分地简单。 以至于有些时候她甚至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去“痛下杀手”…… 也可能是因为……他曾经的一个轮回是陌上川。 也可能是因为……他给她塑造了一个新的身体。 所以即便是下定决心要除去他,还是会下不去手。 黄泽在小世界“教化”了他近万年,最后也没能成功,倘若她还抱着想要教化他的心思,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是他最后不必祭献整个世界而飞升呢? 最重要的是,即便她想要直接除去青君,两个人的实力差距如此悬殊,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之前因为青君一直想要杀了她,而她一直以为青君杀了清华山所有人一心想要报仇也想杀了他,最后两个人同归于尽,然而结局却仓促得像场闹剧,最终谁也没能成功…… 如果这一次,她换一种平和的方式帮助他成功飞升,那么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呢? 燕沁坐在树底下愣神想着,她现在唯一的资本便是机缘这个东西,除此之外她与青君生命中那无数的过客并没有什么不同。 哦,也可能是唯个成功反杀的……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用手中的树枝随意在地上划拉,试试吧,等最后实在不行了,再用除去这种直接的方式。 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燕沁是保持怀疑态度的,但是必须要全力以赴,哪怕最后的结局是失败。 “你在写什么?”冷漠的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啊?”燕沁低头一看,就看到地上被她写满了“陌上川”。 燕沁看着那些字一阵愣神。 果然还是因为……陌上川。 “你既然这么想他,为何当初还会那么毫不犹豫地杀了他?”青君问道。 燕沁站起身来,抬脚将那些字涂掉,看向他,“我为什么会那样做,你难道不明白吗?” 青君眯起了眼睛,“因为我?” “你杀了戚然,在这件事情上我永远没有办法原谅你。”燕沁道:“即使最后我算是杀了你,也没有办法原谅,这种事情不是一命抵一命就可以说开的。” 青君眼底有点发冷,“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燕沁没有回应他,只是说道:“但是,我既然答应了帮你飞升便一定会做到,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约定。” 青君抱着胳膊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十三洲这个所谓的‘小世界’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燕沁顿了顿道:“我也不知道在你眼里,我们这些‘过客’都扮演者什么角色,但是,既然你说我是你飞升的机缘,我也希望你能偶尔听听我的建议,而不是一意孤行。” 青君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他咧开嘴笑了,是那种燕沁从未看到过的,仿佛很开心的笑容。“燕沁,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人。” “不,你错了。”燕沁道:“我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只是因为别人没有所谓的‘机缘’这个身份,所以你听不到。” 燕沁道:“你轮回了那么多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人。” 青君道:“你苦口婆心说这么是因为陌上川?” “你没有必要非得将陌上川单独割裂出去。”燕沁面色沉静道:“你拥有身为陌上川的全部记忆,那是属于你自己的一段经历而已,陌上川是组成你的一部分。” “谬论!”青君眼底酝酿出浓郁的暴虐,他的瞳眸渐渐开始变了颜色,他一把掐住燕沁的脖子,慢条斯理道:“本君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燕沁没有挣扎,只是有些艰难地弯了弯嘴角,“你这叫……恼羞成怒……” 青君目光冷漠地看着她,手掌微微收紧。 燕沁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 “燕姑娘!”孟沂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青君啧了一声,松开了手,燕沁一下子跌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我们找到了一只发光鼠。”孟沂兴奋的声音愈来愈近。 燕沁捂住嘴低声地咳嗽,而后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很快孟沂就带着孟蓓和青子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小小的老鼠,半透明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你看。”孟沂将老鼠递到了她面前。 燕沁一只手捂着脖子,用另一只手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笑道:“做得不错。” “那是。”孟沂骄傲地扬了扬头。 燕沁提溜着那只老鼠的尾巴晃了晃,又将它还给孟沂,“既然是你们找到的就自己保管好吧,到时候去领奖励。” 孟沂几个人开心地点了点头。 “燕姑娘,你怎么捂着脖子?是不舒服吗?”孟蓓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燕沁笑了笑,道:“没事,只是稍微有些痒,被我挠得有点难看。” 孟沂看向她纤细的脖颈,有些羡慕道:“没想到燕姑娘你长大后这么好看。” 燕沁干笑了两声,“走吧,我们再换个地方。” 几个小孩终究是小孩心性,蹦蹦哒哒地走在最前面,燕沁从纳戒中拿出了一条围巾围在了脖子上,连带着半张脸都掩藏在那宽大的围巾里面。 青君瞥了一眼她脖子不经意间露出的青紫的痕迹,又冷冷地收回了目光。 然而接下来一天都没有再有什么收获,燕沁仰起头看了看天色,对前面几个小孩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暂且在这里歇息吧。” 几个人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而后扎下了帐篷。 等几个小孩都睡着之后,燕沁便坐在帐篷里打坐冥想。 因为这个地方没有灵气,所以没有办法进行修炼,更何况她那点微薄的法力也被封印了,只能坐在这里冥想。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符,如同蹁跹而下的无数雪片将她淹没其中,那些年少时抄过无数次的功法和心法此时像是有了生命,一字一句地活在了她的眼前。 黄泽交给他们的修炼功法前期需要大量重复枯燥的练习,与其他宗门相比是在是缓慢且无用,然而这种情况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之后便会发生质的变化…… 无形之中被拓宽的经脉可以容纳吸收大量的灵气,这也是为何一开始他们修炼极其缓慢的原因。 燕沁心里快速地默背着烂熟于心的心法,根本没有察觉到周身浮现的隐隐约约的淡淡金光。 “啪啦” 一个很小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响起,正在打坐的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帐篷外面响起。 她正要起身出去看看,一阵浓郁的香气传来,让她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有人在对话。 “师兄,咱们真要这么做吗?” “呵呵,难得遇到能这么合胃口的女人……” “对呀,今天这个贱人差点把师兄给废了” “闭嘴!” 燕沁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醒过来,然而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早知道斩草除根好了…… “什么人!” “啊!” “……” 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 “愚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燕沁忽然就放下心来,鼻尖传来了一股诡异的味道,让她猛然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青君正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她。 燕沁抿了抿唇,看着周围横七杂八倒下的人,每个人的脖子都有一道锋利的伤口,鲜血正从伤口处汩汩地流淌出来。 “多谢。”她低声道。 青君一拂袖子,整个帐篷拔地而起,外面通红的火光顿时落进了燕沁的眼底。 “这是……”燕沁站起身来,看着远处那通天的红光和浓烟。 遥远的嘈杂声顺着风声和烟雾朝着这边传来。 这个时候孟沂孟蓓等人也醒了过来,“着火了!” 燕沁拧着眉看着火光越来越近,有些紧张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君道:“走。” 燕沁带着三个小孩果断准备开始跑路。 然而那火光的速度却远远超过他们的速度,转眼间便追到了他们身后。 燕沁转过头,便看见那声势浩大的火焰中立着一抹身影。 青君负手而立,明灭的火光中那张脸是十分淡漠的神色,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燕沁从纳戒中拿出了许志给她的那块石头,飞快地画了个传讯符,她进来时许志特意叮嘱过,这块石头顶多能传送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燕沁看着近到眼前的火光,转头对孟沂等三个小孩道:“你们三个抓紧这个项链。” 孟蓓孟沂还有青子显然是被吓傻了,只会呆滞地按照她的话去做,那块小石头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白光,三个小孩顿时便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低低地骂了一声:“燕沁你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青君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十分严肃,看得燕沁有点惊讶。 “殿下。”一道空灵的声音在火光里响起,“好久不见。”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抉择 青君的声音很低,但是在火光与呼啸的风声里面却异常清晰。 “沐月。” 即将吞噬过来的火焰戛然而止,一个身影从铺天盖地的火焰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发男子,眼底有着和青君如出一辙的诡异纹路,只是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纹路是淡淡的金色,那双金色的瞳眸里面含着淡淡的笑意。 “难得殿下还能认出我来。” 那男子虽然叫着青君殿下,然而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嘲弄,半点不带敬意。 燕沁已经是第二次听见这个称呼了。 殿下。 之前她到上界的时候那个叫做澹台上仙的也是这般问黄泽,殿下何时才能回来…… 燕沁忽然想起了之前黄泽离开的时候同她的对话。 ‘我可不敢,我那顶多是教化……’ 原本燕沁以为那是师父玩笑般的话,但是现下细细想来,黄泽当时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青君在上界的地位好像……不低。 然而这并不妨碍她想要赶紧离开的愿望。 这个叫做什么沐月的法力显然没有受到这个秘境的影响,而青君的法力却是被结结实实封印住的。 肯定是被人摁在地上打。 然而燕沁乐见其成,这样一来她也不用费那么大心力想着去改变青君的想法。 燕沁心道,最好被一巴掌拍死,一了百了。 大约是倒霉的次数太多,这一次天道终于听到了她的愿望。 一直在被青君虐的燕沁终于看到了这个变态被别人吊打的场景。 对方是法力高深的上仙,而青君只是一个等待再次飞升的“修真者”,若是法力没有被封印估计能与对方怎么着也打个平手,然而现在他被封印了法力,只能算得上一个体格比较强的普通凡人。 沐月只是轻轻一点,火焰便席卷而来。 只顾着看热闹的燕沁猛地清醒过来,拔腿便跑。 然而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带着磅礴灵力的火舌,转瞬间便被吞噬在了火焰之中。 “燕沁!”青君的吼声猛地在她耳边响起,然后就被人抱进了怀中。 虽然知道他是因为害怕她这个“机缘”挂掉才过来救她的,但是……“你做什么!” 燕沁忍不住喊道。 青君的手指已经插进了他自己的眼睛之中,那只黑色的眸子瞬间便被血色浸染,紧接着一股狂风席卷而来,无数青蛇破土而出,不断地吞噬着熊熊的火焰。 …… “喂!你醒醒!”燕沁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青君,周围是一片阴冷潮湿的沼泽,无数细小的青蛇围绕着他们,警惕地望着周围。 燕沁之前对这些东西是十分惧怕且厌恶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似乎已经能够接受它们出现在自己身边。 青君现在的样子是燕沁见过最惨的。 他的半只胳膊已经被烧成了焦黑色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一只眸子鲜血淋漓只剩下了一个血窟窿,身上到处都是烧伤,她想救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但是……为什么要救呢? 燕沁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忍不住咬住了嘴唇。 他现在法力全部被封印,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周围除了一群青蛇便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的东西……她只需要对着他的心脏下去一刀,便能结束这场阴魂不散的噩梦。 她从纳戒之中拿出了一柄长剑,紧紧地握着剑柄,目光落在了他的心口处。 只要……刺下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分用力而凸显出来。 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时机,错过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遇到了,只要现在杀了他,修真界这成千上百的人便不会枉死,清华宗也可以安宁,师兄师弟他们可以守着清华山安安心心的修炼,再过不了多久他们飞升就可以和师父团圆…… 剑尖落在了青君的胸口处。 可是……他是为了救自己…… 不,他只是为了自己飞升的机缘罢了! 之前他还因为一言不合险些掐死她。 全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只要杀了他,所有的事情都会回到正轨! 燕沁抬起手来,狠狠地往下一刺。 “咳咳……”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响起,燕沁的手猛地一哆嗦,那柄长剑便掉落到了地上。 青君缓缓地睁开仅剩的那只眼睛,看着燕沁煞白的脸色,勾唇笑道:“怎么不刺下来?” 燕沁死死地盯着他,苍白着脸色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感觉,像是猛然间松了一口气,又像是突然间清醒了过来,又或者是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她应该杀了他。 现在她就应该捡起那把剑,刺穿他的心脏。 可是她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青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脸上的笑容讽刺又冷漠。 燕沁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条狰狞的巨蛇,那尖锐的獠牙离着她的后颈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只要方才她刺下那一剑,那獠牙会瞬间刺穿她的脖子。 然而燕沁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状,她捡起了那柄长剑,声音平静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青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手中的剑抵在了他的脖颈上,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漠而平静:“你死了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青君勾了勾唇,那巨蛇的獠牙离得燕沁的脖颈又近了几分。 “但是……”燕沁猛地抬高了声音,手中的长剑突然调转了方向,她反手一剑直接刺穿了那条巨蛇的七寸。 然而她的目光没有移动半分,依旧是同他对视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会后悔。” 青君一愣。 燕沁将长剑从那巨蛇的七寸中猛地一下拔出,长剑和巨蛇同时跌落在了地上。 “即便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要试一试。”燕沁盯着他道:“当年我送你下清华山的时候就在问我自己,这个孩子只是个四灵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踏上修真的道路,能修仙的概率微乎其微,更何况你已经答应了师父将他送下山,就算这样你还是想把他留下来吗?” “我的回答是不应该,但是想。”燕沁缓缓道:“不然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青君渐渐蹙起了眉。 “哪怕我后来发现这个孩子的身体里其实是修真界的第一人,哪怕后来他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哪怕最后他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燕沁微微低下头,伸手轻轻地将他额前的碎发拢到了耳朵后面,“我还是不后悔,当年让他留在了清华山。” 青君突然很不适应突然之间严肃起来的燕沁,现在的这个人与之前那个胆小怕事的女修士判若两人。 “我一直在竭力地逃避某些事实,甚至逼着自己亲手杀了你……”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天知道当她恢复记忆之中看到活着的青君时,那种复杂的心情,掺杂在里面的狂喜和悔恨险些让她整个人崩溃。 “我不想再后悔了。”燕沁道:“哪怕将来你还是要血祭整个十三洲。” 青君冷笑了一声,对于她这番话显然是嗤之以鼻,“痴心妄想,还有,莫要将本君与陌上川混为一谈” 青君瞪着那只留下来的眼睛看着她。 燕沁将那团破布塞得更结实了一点,狞笑道:“我现在不是很想听你说话,所以你还是闭嘴吧。” 青君大人身为“青君”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侮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你现在就是个废人。”燕沁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道:“能活到现在也就仗着我对你的那点情分。” 青君大人可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所谓的“情分”,毕竟他们之前可都是盘算着怎么弄死对方。 燕沁将一片焦黑的袖子轻轻地掀起,但还是不可避免黏带起了一片血肉,燕沁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抬眼看向青君。 青君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燕沁忍不住道:“你忍一忍。” 青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燕沁只能用纳戒里简单的丹药来给他治疗伤口,然而杯水车薪。 青君的情况丝毫好了一些,他抬起手拿掉了嘴里的布团坐起身来。 燕沁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刚才胆子不是很大么?”青君那只有眼白的眸子看着她。 燕沁抿了抿唇,低头倒出了几粒丹药,这还是之前媚娘送给她的,她闷头将那丹药研磨成药粉,给他敷在了脖颈处的伤口上。 青君似乎很不习惯致命的地方就这样暴露在别人面前,然而却没有动弹。 “你的眼睛……”燕沁虽然对他那对眼睛一点好感都没有,但终归还是有些在意。 “这个?”青君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鲜血淋漓的血窟窿,微笑道:“不如将你的眼睛挖下来给本君?” 燕沁一愣。 青君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眼睑处,凑近道:“你不是说我就是陌上川吗?把你的眼睛给我可好,师父?” 燕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伸手拿开了他的手,平静道:“可以。” “当真?”青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燕沁平静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是阿川。” 青君沉默了片刻,旋即笑道:“你还真是狡猾。” “比不得您。”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青君伤得十分严重,以至于顿时整个人都消停了下来,除了一开始吓唬了她一次之后,其余的时间全部都在闭目养神。 燕沁觉得他有些太过于安静,将药粉研制好给他敷上的时候,碰到他皮肤的时候,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跳。 “你也会发烧?”燕沁惊讶道。 “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青君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怎么就不能发烧了?” “如果你发烧病死了,那真就皆大欢喜了。”燕沁冷声道。 然而紧皱的眉头暴露了她的心思。 青君闭上眼睛懒洋洋道:“燕沁,你当真这么喜欢陌上川?” 燕沁忽然沉默了下来,等到青君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燕沁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陌上川是我的徒弟。”她看着他,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也是我的家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火龙 燕沁本以为自己便是死都不可能对着青君说出这种话来,然而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她在试图建立起青君的身份认同感。 但是可惜的是,青君已经经历了太多次轮回,不管是爱恨情仇还是离合悲欢都经历得太多,身为陌上川的这一世于他而言不过是最近的一次轮回罢了。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过多的含义在里面了。 不知道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轮回还是天性使然,青君对于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基本不存在同理心,他可以是冷漠无情的杀戮者,也可以是无欲无求的出世者,只是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让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并且一以贯之地执行下去。 燕沁从来不擅长去把控别人的感情,自己对于感情方面的处理也是一塌糊涂。 从她稀里糊涂答应与陌上川在一起便可见一斑。 以至于直到现在,她都没能将自己对于陌上川那复杂的感情理顺。 一方面,她亲手将陌上川养大,不管里面住的是一个怎么样的灵魂,在她的意识里就是自己养大了一个孩子,师徒之情和亲情混杂在一起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区分,当然也不必区分。 而另一方面,陌上川离开八年之后回来开始追求她的时候,她又开始在纠结两个人的师徒关系,这种介于斥责愤怒和心疼愧疚之间的感情让她对待陌上川一直模棱两可含糊不清…… 直到最后青君设计让她误以为两个人有了孩子,她才“顺水推舟”地同陌上川在一起。 这是她与现在的这位“青君”存在的“回忆与过去”。 然而于她而言近乎一生的感情纠缠,在青君的眼中不过是闲来无事的一次轮回经历。 微不足道,无足轻重。 最开始她与青君的矛盾是她误以为青君杀了师父和师兄师弟几人,而青君确实杀了戚然和那对双胞胎,而她杀了青君一次,虽然不知道他以何种手段复活,但也算是报了仇。 而现在的她与青君的矛盾便是血祭的问题,而且她不认为青君如果成功飞升,会遵守承诺放过她和清华山的人,并且,血祭整个世界这种事情在她的认知观念里是极其残忍不人道的事情,即便她不是什么圣母好人,作为一个普通良知和接受正常道德观念的人,她也没有真的办法坐视不理。 燕沁轻轻地叹了口气,自从她重生以后,有些事情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执着了。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明白那种绝望的感觉,当时下定决心与青君同归于尽已经耗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果断和决绝。 再让她杀他一次,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再做到了。 燕沁看着眼前惨不忍睹的青君,默默地叹了口气。 青君似乎对她说的话很不以为然,又闭上了眼睛。 燕沁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头从自己的纳戒中拿出了一颗丹药,道:“张嘴。” 青君不为所动。 燕沁怒道:“你要被烧死吗?” 青君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滚。” 燕沁挑了挑眉,这看起来像是……烧糊涂了? “你还知道我是谁吗?”燕沁凑到他面前问道。 “滚……”青君只是在重复这个一个字。 燕沁呵了一声,趁着他张嘴将那药丸塞了进去,捏着他的下巴道:“咽下去。” 青君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情愿。 周围的青蛇不安地晃动着脑袋。 燕沁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说非常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也很难向外界求救。 青君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次那眼睛不再是纯白色,而是淡淡的琥珀色,另一只受伤的眼睛竟然也奇迹般地自动修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起来清澈无暇,漂亮得不可思议。 而之前他受伤的地方也正在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正一点一点的自己恢复。 燕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青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新的眼眸。 直到一刻钟之后,青君才慢慢地将目光转向她。 “你现在若是不杀了我,以后可就再没有机会了。”他那原本苍白的嘴唇渐渐浮现出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美感来。 那声音清浅悦耳,宛若天籁,比之前他阴冷可怖的声音不知道好听了多少倍。 “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便不会再后悔。”燕沁道。 燕沁自然知道她主动放弃了一个多么难得的一个机会。 但是正如她之前那所说的,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自然就不会后悔。 大约……她本来就是自私的人。 青君坐了起来,有些不适应地捂住了左眼,过了片刻才将手放了下来,转而看向燕沁。 燕沁心底微微忐忑,但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同他对视。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得让燕沁几乎以为他换了个人,然而遗憾的是那双漂亮的眸子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变成了一黑一白的眸子。 她垂下眸子,低头开始收拾自己之前弄得乱七八糟的纳戒。 特么有自动修复的能力不早说,浪费她那么多好东西。 正当她垂头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看起来丝毫不费力气地将她一拉,她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刚好扑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燕沁脸色一变,有些恼怒地抬起头看向他,就看到他似笑非笑地戏谑地看着她。 “怎么,你之前那般剖明心迹,不就是为了让本君感动么?” 燕沁抿了抿唇,“我就是说破嘴皮子估计都不会让你感动,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青君微微挑眉,“我在你心中就这么无情?” 燕沁抬眼看着他,伸手指着他的心口处,淡定道:“那你告诉我,你这里有东西吗?” “自然是不会有的。”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燕沁猛地一惊,转头便看到之前那个红发男子正站在树梢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燕沁只觉得身子忽然一轻,紧接着就到了半空中,陌上川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虚虚地在前方空悬,手底一团滢滢的绿光悬浮在下面。 对面那个叫做沐月的上仙十分地不友善,阴阳怪气地笑道:“若是楚苏仙子知道你在这小世界里揽红抱翠,你说她得该多伤心啊,殿下。” 青君冷冷道:“本君的事何时轮得着你们这些杂碎来管了?” “殿下这嘴可真脏啊。”沐月微笑道:“难怪帝君迟迟不召您回去呢。” “呵。”青君轻笑了一声:“本君若是回去,你们都休想安宁。” 对面的人面色微变,然而还是笑道:“所以殿下还是别回去的好,听说您都找到飞升的机缘了呢。” 沐月将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笑道:“哟,还是个大美人呢。” 燕沁得益于青君给自己新捏的这个身体,已经不知道收获了多少个美人的称呼,如今已经麻木了,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一般来说,像这种所谓的“神仙打架”,通常都是她这种小虾米遭殃,特别是这只小虾米对他们还是有点用处的时候。 青君似乎看出来她的紧张,微微偏头看向她道:“有本君在你怕什么?” 这种带着狂妄和不屑的语气头一次没让燕沁感觉到反感。 只是恐怕这位青君大人是忘了方才是谁险些被打残…… 青君的修为似乎是恢复了大半,与对面的那人斗得不分伯仲,燕沁全程都在迷茫之中,毕竟神仙打架速度太快,她能感受到的大概也只剩下“风吹起了我的刘海”? 沐月甩出了一条长长的火龙,将他们两个人缠绕在其中,即便是青君用法力护着,她依旧是感受到了灼热的气息,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那火龙异常凶猛,青君似乎被它给缠住了,额头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眼前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模糊,等青君抽出空来低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 大约是真的坚持不住了,就在她即将完全闭上眼睛的时候,一道声音猛地唤回了她:“燕沁!” 她费尽地睁了睁眼睛,眼珠有些迟滞地转动了一下。 “别睡!”青君微微抬高了声音。 燕沁轻轻地勾了勾唇,轻声道:“我不信他说的话。” 青君紧紧地皱起了眉。 燕沁终于是失去了意识,恍惚间青君似乎说了句什么,只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听了。 试炼秘境外。 “掌门,那是……什么?” 许志循声望去,一片艳丽夺目的红色从秘境中喷涌而出,映红了大半个天空。 许志脸色一沉,脚下一点飞快地朝着试炼秘境的入口飞去。 “掌门!”孟沂看着飞奔而来许志,道:“燕沁姑娘有危险!” 许志面色一变,便要打开那秘境的入口,然而那秘境入口却是纹丝不动,可是不管怎么样都没能将那秘境入口打开。 “该死!” 第一百八十章 变化 燕沁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梦里青君还只是个小孩,小孩沉默寡言,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显出一股与世间格格不入的冷漠来。 接下来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画面却是模模糊糊,仿佛被打上了一片厚重的马赛克。 “燕沁,醒醒……” 她听见了那人的声音,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看到了青君那张熟悉而恐怖的脸。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脸颊上的纹路,青君的眸光微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干什么?” 燕沁又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发哑,“我方才梦见你了。” 青君脸上的笑容猛然变得恶劣,低头凑到她面前轻声道:“梦见我杀了你还是屠了整座清华山?” 燕沁:“……” 神经病。 然而她现在的包容心无限大,她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己能接受陌上川就是青君这个事实,出于某种诡异的心理,她轻轻勾了勾唇,笑道:“梦见你死了呢。” 青君:“……” 燕沁本来以为自己都被烧死了,没想到还能被青君给完完整整地带出来,她从头到脚打量了青君一眼,发现他没有明显的伤口,也稍微放下心来。 青君现在离得她很近,近到她只要稍微靠近一点点就可以亲上他。 燕沁被自己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想什么呢…… 她一边感慨自己越来越没有底线,一边又诧异于自己态度的改变。 这种纠结又矛盾的感觉让她很不喜欢,然而现下的情况又不容许她逃避。 青君看着面前的人正在明目张胆地走神,十分不爽地蹙了蹙眉,“若不是你这具身体是息壤做的,你现在已经变成一块碳了。” 燕沁:“……” 去他妈的纠结吧,就面前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纠结的。 燕沁从地上爬起来,头还有些发晕,险险地晃了两下,及时地扶住了旁边的树干。 “你干什么?”“树干”皱着眉看着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 燕沁一转头便看到那张充满了不耐烦的脸,火气腾得一下子就上来,没好气道:“我爱干嘛干嘛!” 然后头也不回朝前走去。 “莫名其妙。”青君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若有所思。 燕沁觉得青君可能是个智障。 为什么那么睿智深沉温柔谦逊的陌上川变成了青君这么一个狗东西? 燕沁惆怅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气不气,就当删号重玩了……” 可是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现实生活终究和游戏不同,即便这个所谓的“现实生活”比游戏玄幻刺激多了。 青君看着前面燕沁的背影,忽然皱起了眉。 他是不是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关注得有些太多了? 若是放在以前,即便是个飞升的机缘,死了也就死了,他若是真的想要回去,办法多得是,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有些大,并不是非燕沁不可的。 青君并不喜欢思考这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但是前面那个纤细的背影却让他频频走神。 他还拥有自己身为陌上川时候的记忆,那个时候燕沁总是笑着,温柔地仿佛另一个人。 明明是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人,散漫又懒惰,却能够为了陌上川想尽一切办法…… 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即便是他身为陌上川的时候,也没有觉得燕沁多么喜欢陌上川,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疼爱和怜惜。 那也挺奇怪的。 这与他诸多记忆之中爱得死去活来或者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感情相比有些相似之处,但又好像十分地不同。 但是没有所谓了,不过是个机缘罢了,利用完丢了便是。 他这般想着,面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他也停住了脚步,微微抬了抬眼睛看着她。 燕沁觉得自己现在十分地烦躁,特别是每次青君用那种恶劣又漫不经心的语气提醒她,她只是青君漫长人生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随时可以被抹杀。 大约还是不甘心的。 我将你当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现在因为你甚至放弃了诸多原则和底线,结果这些东西于你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甚至还有些可笑。 然后还随时随地想要杀了她。 她是应该生气的。 可是仔细想想,却又没有能够生气的立场。 燕沁愤愤的表情又陡然落寞了下来,她转过身去,便看见他负手站在那里,一袭玄衣映得他那张脸分外阴沉郁郁。 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冷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 管他去死!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无话沉闷地走了一路,这秘境似乎大部分地方都遭了秧,被沐月一场大火烧得黑漆漆的,好好的一个秘境几乎被毁了大半。 虽然她没有参与到这个试炼秘境的建立,但是这是清华宗的东西,她还是非常心疼的。 暴殄天物。 然而走着走着她就感觉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好像……一直在绕圈。 燕沁再次停了下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能依稀透过那点朦胧的月光看清楚脚下的路。 她拧着眉站在原地,身后沉默了一路的人走到了她跟前,燕沁抬眼看了他一眼,顿时又愣住了。 他原本一黑一白的瞳眸又变成了极为清澈漂浪的琥珀色,脸上诡异的纹路也消失不见,若单单是看这张脸的话,比陌宗主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还要胜上三分。 “你的脸……”燕沁张了张嘴,又消了声音。 青君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放下手道:“我们在一个阵法之中。” “阵法?”燕沁蹙眉,“是那个沐月设的?” “也许。”青君道:“我只是同他打了个平手。” 燕沁觉得他现在的语气有点奇怪,听起来似乎……没有那么恶劣不耐烦? “只要能找到阵眼破开我们便可以出去。”青君蹲下来捏起了一小撮土壤,轻轻的捻了捻,沉声道:“只怕不好找,你还撑得住吗?” 燕沁这下真的是惊讶了,“你……没事吧?” “嗯?”青君仰起头来看向她,眉心微拧,似乎十分不解。 燕沁有些紧张地退后了一步,“你现在就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青君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我觉得现在很正常。” 拜托一点儿都不正常好吗! 燕沁在内心疯狂的咆哮,你听听你现在这个温和平静的语气,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玉树临风清俊飘逸的外形,求求你清醒一点! “那……我是谁?”燕沁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君微微挑了挑眉,燕沁正以为他要不耐烦的时候,这货忽然笑了起来,“你是燕沁啊。” 燕沁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听听你说得这是人话吗! “怎么,不对么?”青君笑道。 燕沁使劲咽了咽唾沫,“我是个蝼蚁。” “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青君微笑道。 燕沁后背一阵发凉,连连退后了两步,指着他道:“你正常一点,别吓唬我。” “每个人都有努力向上的权利,身为修道者每个人都可以追求大道,你现在修为低只是因为你尚未开始修炼,只要你努力,就一定会有所进步。”青君的神情看上去莫名的“和蔼慈祥”? 燕沁简直要疯,她狠狠地咬了咬舌尖,“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青君。”他微笑道。 燕沁:“……” 求求你,在下和青君这两个词根本就不合适在一起。 燕沁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又不知道犯什么神经病的人,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许撒谎。” 青君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来试炼秘境的目的?”燕沁问。 “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青君微笑道。 “什么东西?” 青君微微蹙眉,顿了顿才道:“忘记了。” 燕沁:“……” “你在上界是什么身份?”燕沁继续试探道。 青君看上去十分抗拒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落寞又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委屈,“我是青君。”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说了跟没说一样。” 青君笑道:“可我就是青君啊。” “那,最后一个问题。”燕沁清了清嗓子,紧紧地盯着他。 “你最终的目的是什么?”燕沁眯起眼睛问道:“血祭整个小世界?” 青君这些眉头皱得更紧了,过了良久才道:“此法过于残忍,不可取。” 燕沁冷哼了一声,“你之前就是这么想的。” 青君皱着眉沉吟了许久,道:“且不说血祭之法耗费过大,不合天道,便是飞升成功也不会是长久之道,更何况背负上一个小世界的气运,以后的修炼之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生心魔,此法不可取。” 燕沁道:“那你之前为何还要执意血祭?” 青君看上去似乎很是不解和苦恼,眉头越蹙越紧,垂下头低声道:“那是因为” 燕沁紧张地看着他,便听见他缓声道:“多有意思啊。” 燕沁愣在原地,就看到他缓缓地抬起头来,脸上的黑色纹路仿佛活了一般蔓延遍布了半张脸,而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渐渐变成了一黑一白。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未婚妻 燕沁身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双阴蛰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声音黏腻阴冷,“你趁着本君不清醒在乱问什么?” 燕沁强忍住想要逃跑地冲动,硬着头皮道:“我就随便问问。” 青君哼笑了一声,勾起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笑容,“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本君便是,本君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沁干笑道:“不必了。” 那黑漆漆的天空泄露进来了几缕明亮的月光,而青君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不少,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燕沁浑身都不太舒服。 “还是破了这阵法赶紧出去吧。”燕沁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青君收起了笑容,神色看着有些发冷,“不用着急。” 燕沁疑惑地看着他。 青君不屑道:“本君难不成还会害你么。” 燕沁呵呵,这特么还真的说不准。 她脖子上被某个混蛋掐出来的印子可还在明晃晃地挂着呢。 青君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青紫,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移开了。 燕沁暗搓搓地磨了磨牙,有本事你敢作敢当啊混蛋玩意儿! 似乎是听到了燕沁的腹诽,青君又将目光移回来,冷冷道:“以后发现我不对劲的时候不要瞎打听,谁知道出来的是什么。” 燕沁听着这话很奇怪,顿了顿才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青君拖长了声音,忽然凑近到了她面前,一瞬间那双黑白眸子变幻出了无数种瞳眸的颜色,脸上的笑容愈发地诡异起来,“我现在受伤控制不了自己,方才出现的那个还算正常,万一出来个色鬼你就惨了。” 燕沁:“……” 神经病。 “你这是人格分裂?”燕沁有些疑惑道。 “听上去差不多。”青君咧了咧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也可能直接就将你给生吞了。” 卧槽! 燕沁一把将他推开,“你是不是有病?” 青君冷冷地笑了笑,“恭喜你猜对了。” 燕沁向后退了退,闷闷地坐到一边闭上了眼睛休息。 既然他说等着那就等着吧。 只不过……原本以为青君已经够神经病的了,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哪里是个神经病,简直就是个是个……卧槽到底是个什么糟心玩意儿! 燕沁有些烦躁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他正在对面打坐调息,神色冷漠疏离。 人格分裂? 还是只是一个轮回之中的人格占了主导? 话说这一个轮回之中的人算不算他?虽然她一直在强调陌上川就是青君,然而现下却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种比较深刻深奥的问题不适合她这点脑子来思考,只能默默地放弃了。 冷不防对面一直闭着的眼睛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燕沁被吓了一跳,顿时将目光移开不是,不移开也不是,只能这般尴尬地望着他。 青君将她眼里的担忧和尴尬看了个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没有将目光移开。 最终还是燕沁受不住,默默地垂下了眼睛,闷闷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这双纤细白皙的手掌她现在还是有些没能适应过来,当然这双手是十分漂亮的,只是和她原本的手不是一个类型的,而她原本的身体已经被对面那个人给挫骨扬灰了…… 卧槽,这么想一想果然更糟心了。 但是大约是在这么个没人的地方太过于无聊,又或者因为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上界是不是有很多人不想让你回去?” 青君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嗯。” 燕沁原本没指望着他会回答,但是这个回答又有点不欲多谈的意思,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问下去。 似乎又沉默了许久,青君才低声道:“知道我怎么下来的么?” 燕沁缓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把上界看不顺眼的家伙全都杀了。”青君微笑道。 燕沁似乎是被吓呆了,过了许久才缓缓道:“那……仙人也会死啊?” 青君:“……” 燕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清了清嗓子道:“你是那些人有过节?” “过节?”青君似乎觉得这个词十分有意思,扬了扬眉道:“这么说也对。” 燕沁有些干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面前这个人因为看不顺眼连上界的人都能说杀就杀,下界的这群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群小“蝼蚁”的修士岂不是更不当回事,想杀就杀。 燕沁对于他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残暴行为非常不认同,但是现在她甚至能算得上这位凶手的“帮凶”,现在她可能只是想要……多了解一点。 她是青君漫长生命里的一点,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他现在变成这样,也许是因为一些不可逆转的事情? 燕沁对于自己这么“擅长”地给他找借口感到一阵郁闷,自己这个帮凶还真的是尽职尽责。 燕沁自嘲地笑笑,便听见对面的人低声道:“你以为上界都是些什么人。” 这句话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一句讽刺意味十分明显的嘲讽句。 燕沁不解地看着他。 “能从底下这万千世界飞升上去的人,哪一个手里不是沾满了鲜血,别说是一个小世界,有人背负的血债远比这一个小世界的人命多。”青君冷冷地笑道:“还真当上面的那些人都与你师父一般光明磊落么?” 燕沁眼前一亮,道:“那我师父在上界是不是特别厉害?我听他们都叫他黄泽上仙呢。” 青君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对于燕沁忽然上涨的热情感觉道微微不爽,只是语气平板道:“黄泽不过是地位中等的小仙,法力修为平平。” 燕沁啊了一声,旋即又笑道:“小仙也不错了,毕竟我师父光明磊落,清风霁月。” 青君:“……” 真不要脸,跟黄泽那个混账东西一样的不要脸。 燕沁见他不像是不耐烦的样子,忍不住又八卦起来,清了清嗓子道:“那位很好看的楚苏上仙,是不是你未婚妻?” “嗯。”青君淡淡地应了一声。 燕沁原本只是出于好奇八卦一下,但是真的得到了这个答案,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 说不上的一种奇怪的感觉,让她不太想要继续这个话题。 可惜了,她师父看上去对楚苏上仙很在意,这下是真的没戏了。 燕沁将这种感觉归结于替师父感到可惜,但是却明白这完全是两种感觉。 那位楚苏上仙是上界的人,而且生得又十分美丽,法力高强……如果青君真的是那个沐月口中所说的“殿下”,两个人倒也是很配,不,只怕是青君太残暴长得太磕碜…… 燕沁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走了过来站到了她面前。 “你长得不比她差。”青君淡淡道。 燕沁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了,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怒道:“我做什么跟她比?” 青君微微眯起眼睛道:“若真在你们之间选一个做本君的道侣,本君会选你的。” 燕沁一噎,有种心事被人看穿的难堪和窘迫感,恼羞成怒道:“你爱选谁选谁,人家都是未婚妻了,你竟然还要渣了人家?” 青君冷冷地嗤笑了一声:“这种事情本君想承认就承认,不想承认她就不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渣男。” 青君一本正经道:“因为我发现你比她好看,本君按着心意捏出来的才是最符合本君心意的。” “肤浅。”燕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恼怒,却不知道在恼怒些什么东西。 青君脸上带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我若是真的同她结为道侣,她一定会杀了你的。” 燕沁:“……” 卧槽。 “我怎么碍着你们了!”燕沁这下真的出离地愤怒了,她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本君从未与别人在神魂上刻过道侣印痕,你是第一个。”青君扬了扬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面一道淡红色的痕迹十分地显眼。 燕沁皱起了眉头,道:“那道侣印痕不是没了吗?” 之前黄泽为了保住她一条狗命,在她和青君的道侣印痕上动了点手脚,让青君没有办法解除,但是之后她跟青君同归于尽之后,按道理说那道侣印痕也随着消失了才对。 “那是因为你之前神魂不稳,现在你的魂魄与这具身体契合度十分好,所以便恢复了。”青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什么叫做刻在神魂上的印痕?” 燕沁:“……我们可以试着将它解除,只要双方都同意就可以了。” “这个你师父动过手脚,只有他知道解除的办法。”青君扬了扬手腕。 燕沁抬起左手手腕来看,上面果然有一道淡得快看不出痕迹的红痕。 青君看了一眼那红痕,微微不满地挑了挑眉梢。 “你就对本君这么不满意?” “啊?”燕沁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阵眼 “印痕的颜色代表着一方对另一方的情意。”青君十分不爽道。 燕沁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个事情来,冷淡地哦了一声:“那我手上这一道应该没有颜色才对。” 不仅应该没有颜色,还应该变成透明的。 青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 燕沁一看他这么笑就知道这位祖宗又想要作妖,顿时警惕了起来。 青君眯起眼睛道:“你看,本君对你可真的是情根深种呢。” 燕沁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看着他左手手腕上比自己深不了多少的颜色,明明也是淡得快要看不出颜色来,但是这个神经病却坚持自己的要颜色更深一些。 行吧,你幼稚你说什么都对。 青君看着她那副不相信的神色心里非常地不爽,之前被他修正过的唇角正似弯非弯,带着点嘲讽,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脑海中忽然闪过记忆中与燕沁亲吻的画面。 那是他身为陌上川时的记忆,她似乎并不熟练,有点推拒,却无可奈何…… 青君眸光微沉。 燕沁觉得跟他进行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没有任何意义,道:“行了,我们还是”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唇角微凉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 所幸只是一触即分,快得像是青君一不小心转头嘴唇擦过了她的嘴角。 她愣了许久,才缓缓地将目光僵硬地转移向青君,干巴巴道:“你干嘛?” 青君看上去有点愣神,旋即便带上了恶劣的笑容,“你嘴巴有点歪了,本君帮你修一修。” 燕沁:“……”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撬开这个狗东西的脑子看看里面整天在想什么。 青君语气傲慢道:“本君帮你捏的身体,亲一口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 燕沁狠狠地磨了磨牙,怒道:“你可要点脸吧。” 青君眼睛一眯,猛地伸出手横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里,而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前又不是没亲过,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燕沁简直被他这个不要脸的逻辑惊呆了。 “以前那是陌上川,又不是你!” “呵呵。”青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之前你不是还说陌上川就是我吗?” 燕沁:“……”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 她不想再跟这个随时随地都能抽风,行为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家伙交流,现在这种诡异的情况跟她之前预想的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正常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是青君继续跟她将上界的事情,继而引出他以前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丢到下界,为什么非回去不可,最后双方友好亲切交谈商量一下怎么不血祭这个世界吗! 为什么就朝着现在这个诡异的情况一去不复返了呢? 燕沁想跟他离得远一点,然而这人仗着自己高将她困得严严实实,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起开。”燕沁愤愤道。 青君似乎又发现了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轻轻地勾了勾唇,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我看你那边的嘴唇也歪了,我再帮你修修?” 燕沁彻底被他不要脸的程度给惊呆了。 眼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准备上嘴,她一把抵住他的下巴,“青君大人,冷静一点。” 青君挑了挑眉,“你可比楚苏有意思多了。” 燕沁脸色一黑,冷冷道:“闭嘴。” “啧,生气了?”青君看着她轻笑出声:“你果然对楚苏很在意啊。” 燕沁:“……神经病。” 青君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堵着燕沁不肯放她离开,“你若是与我一起飞升,势必要同楚苏做个了结的。” 燕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青君纹丝不动,但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青君正在愣神的功夫,冷不防被燕沁一把推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燕沁蹲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开始在地上画阵法。 她对于阵法并不精通,只能说是粗略地懂一点,真正精通阵法的是许志,然而许志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她算是看出来靠着青君是不可能的。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她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现在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她现在半点灵力也无,便是能侥幸找到阵眼,也未必能破开这个大阵。 青君抱着胳膊倚在了树干上,看着她在那里写写画画,过了半晌也没见她画出个什么结论来。 现在距离燕沁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而天色自始至终都是黑的,没有丝毫要亮的痕迹,那点可怜的月光洒落在地上,朦朦胧胧勉强可以看到焦黑的土地。 “你现在只是在做无用功。”青君冷冷道。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用不着您老操心。” 青君看着她正想说什么,就见燕沁那胡乱划拉的阵法猛然迸发出一阵强光。 “你画了什么?”青君一把将人给提溜了起来,就听见燕沁有些心虚道:“只是随便画了个寻阵眼的符……” 原来不是阵法…… 青君一听她画的是符便知道怎么回事了,燕沁的符咒术深得黄泽真传,而且她在这门法术上的天分很强,只是一直以来资质太差,现下变成了先天道体,哪怕只是随手画个符力量也是很强大的。 而且黄泽这门符咒术是传承自上界的已经陨落的那位…… 那复杂的纹路开始在焦黑的土地上蔓延开来,最后将他们周围能看到的地方全部都覆盖住,天空那浓郁的黑色隐隐有些崩溃的趋势。 燕沁仔细地观察着那些纹路的走向,在看到东南方向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在那里!” 东南方向一棵被烧焦的枯树下,一点微不可察的红色光芒微微闪烁。 燕沁迫不及待地想要跑过去破了那阵眼,却被青君一把拎住了后衣领,“你在这里别动。” 燕沁一愣,转头看向他。 “我去看看。”青君的神色看上去十分谨慎,燕沁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幅神情,谨慎又小心。 燕沁忽然变得有些忐忑起来,已经将之前那点不愉快全都忘记了,点了点头道:“那你小心一点。” 青君有些奇异地看了她一眼,走了两步之后才低低道:“嗯。” 燕沁站在原地,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心底似乎有点十分微妙的开心? 又有些纠结和担心? 她已经放弃用自己不怎么发达的脑子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只能伸长了脖子紧张地看着青君的方向。 青君离那点红光越来越近,只见那红光猛然爆发,直接将青君整个人都吞没了进去。 “青君!”燕沁大喊了一声,拔腿就要跑过去,冷不防腰间被一只胳膊揽住,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这么担心我?” 燕沁猛得转过头去,便看到青君那张破脸带着戏谑的笑意。 燕沁觉得那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 “你是不是有病!”燕沁狠狠地捶了他一拳,感觉方才都静止的心跳才猛然一下子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青君冷不防挨了一拳,本来十分不满意,但是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又觉得有点莫名的舒适。 燕沁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转头看向那红光所在的地方,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那只是个伪装的阵眼。”青君优哉游哉道:“你现在这么点灵力,就是画的符再厉害,准确度也不会高。” 燕沁扯开他还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蹲下来看自己画的符,那上面的纹路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 她抿了抿唇,道:“这个阵眼……恐怕是个活的。” “啧,终于发现了?”青君笑得意味深长。 试炼秘境外。 许志接过孟沂递过来的小石头,便知道燕沁做了个什么傻事,但是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燕姑娘让我们先走,我们三个抓住了这个绳子,但是半道上……”孟沂虽说平时精灵古怪,但是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发慌,“青子半道上就不见了!” 许志拧着眉看着那小石子。 “当时前面的火非常大,燃势很快,当时跑也来不及,许墨站在最前面……燕姑娘似乎看见了什么……”孟蓓见妹妹语无伦次,便补充道:“我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 许志从几个小孩的口中大致能拼凑出燕沁遇险时的情形,心顿时狠狠地揪了起来。 “师父!”吴雨忽然匆匆忙忙地赶来,对许志道:“方才通宇洲传来消息,小师叔那边联系不上了。” 许志道:“怎么回事?你说得清楚一点。” “之前小师叔他们计划昨天晚上潜入列宿城,昨天还一直有消息,今天早晨在城外的弟子忽然联系不上他们了。”吴雨递给他一张信纸,“这是小师叔最后传来的消息,收到消息的弟子和我们都没有弄明白这是个怎么意思。” 许志接过那张信纸,那张信纸上面只是孤零零地写了个“青”字。 然而许志几乎是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青君!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阵中阵 关于“活阵眼”这个问题燕沁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研究,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到一个更加奇怪的地方。 燕沁没有办法判定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从周围这云雾缭绕的环境判断,也许是上界? 这是另一个阵法吗? 一阵清风吹过,那缭绕的云雾被吹散开来,燕沁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眼前是个古香古色装潢精致的房间,一张宽大的玉床,床边立着个仙鹤的玉雕,嘴里正幽幽得吐着雾气,宽大的书桌上书页被风轻轻吹动,发出哗啦的声响。 燕沁背后忽然一凉,她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小男孩正站在她身后,目光空洞沉寂。 燕沁被那目光刺痛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那小男孩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径直走到了玉床边,脱掉鞋子躺在了床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屋顶。 那小孩长得十分精致漂亮,宛如个精致的洋娃娃,淡淡的琥珀色眸子让燕沁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唯独……那眼神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目光。 燕沁不知道在床边站了多久,那个小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那么直愣愣地用那空洞的目光望着天花板。 燕沁转过头,透过窗户和那渐渐散开的缭绕雾气望去,隐约看到外面琉璃灯盏在屋檐上随风微微摇曳着,雕刻得十分精致的白玉桥下是淙淙流水,远处传来缥缈的乐声,随风轻轻飘扬着,似乎还过夹杂着梵音,间或传来几声鹤唳。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小男孩终于动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边,挽起袖子开始写字。 他似乎看不见燕沁,燕沁胆子也大了起来,便凑过去看他在写什么东西。 小孩的手腕还有些不稳,但是写出来的字却是带着股杀伐之气,凌厉锐意十足,一个“殺”字仿若裹挟着浓重的血气铺面而来,让燕沁忍不住退后了一步。 然而那小孩并不在意,他用那双空洞的眸子盯了那个字许久,指尖忽然燃起了一簇淡蓝色的小火苗,将那张字烧了个干净。 而后他挽袖提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善”字。 这个善字写得十分工整大气,却唯独没有一丝感情,锐利得像是刚从血海里面给捞出来。 燕沁觉得这么形容一个小孩的字有点过分,但是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比喻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 小孩盯着那个善字盯了许久,毛笔上的墨迹都快要干涸了,他才若无其事地将那毛笔放下,外面忽然传来了小孩子清脆的笑声。 “予安,予安!”有人似乎在叫他。 小孩指尖再次出现了淡蓝色的火焰,点在了那张宣纸上,无声无息地将那张“善”字也烧了个干净。 只留下星星点点淡蓝色的余烬,漂浮在漂浮的烟雾之中。 “青予安,你做什么呢?”门口处进来小男孩,穿着一身精致的华袍,那毛绒绒的雪白的领子衬得他的脸愈发精致起来。 青予安没有理会他,只是目光空洞地看着他,微微抿了抿唇。 “今日是澹台上仙办了酒会,父君他们都应约去了,今日应当没有人管我们了。”进来的小男孩站在书案前对他道:“我们今日去找黄泽玩好不好?”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燕沁对于听到自家师父的名字表示十分好奇,跟在两个小孩子身后一路出了房间。 然而走了足足一刻钟,他们都没能走出整个房间。 这大约是个极大的宫殿,然而却空旷极了,除了这两个小男孩,燕沁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人。 青予安只是沉默地跟在那男孩身后,目光空洞得吓人。 燕沁拧着眉看向他,一直等到了大殿门口,燕沁才看到了两个士兵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对两个小孩行礼。 “殿下安好。” 那小男孩拉着青予安一刻不停,边走边道:“听闻黄泽近些日子又收集了几株白玉兰,约摸着近几日便要开花,那玉露可以提神醒脑,最适合像你这么迷迷糊糊的人。” 燕沁无语地看着那个小男孩,心道他这哪里是迷迷糊糊,都快自闭了好吗? 两个小孩绕过那曲折的回廊和白玉台阶,河上还有几个少女正乘着小船摘莲子,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楚赫姐姐,你们又采莲子啊?”小男孩拉着青予安在河边停了下来。 几个少女见到他们似乎有点惊讶,其中一个长得十分清丽的女孩子笑道:“对呀,过几日仙梵会便要开了,我们准备点莲子做些点心。” 小孩伸长了脖子朝她们望了望,笑嘻嘻道:“楚苏没有跟你们一起吗?” “她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不同我们出来。”另一个少女弯起眼睛笑道:“卢泽,你若是想她便去思林找她呀。” 名叫卢泽的小男孩顿时摆摆手,道:“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和予安还要去找黄泽玩呢。” 楚赫几个人看向站在卢泽身后的青予安,神色有些怪异,最后还是楚赫笑了笑道:“那你们快去吧,再晚黄泽可就闭门了。” 卢泽笑嘻嘻地喊道:“姐姐们记得给我们留几块点心。” 楚赫几个人笑作一团。 燕沁先后听见了黄泽和楚苏的名字,而且似乎这些人都是……很熟悉的一群人? 这里是……上界? 燕沁虽然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想办法从这个秘境之中出去,但是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继续跟了上去。 黄泽住的地方非常的具有田园气息,与燕沁看到的整个恢弘大气奢华的上界气派严重不符合,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十分喜欢这个地方。 原因无他,这个地方与清华山实在太像了。 青山绿水,竹篱庭院,单单是这么看着就十分舒心。 “黄泽大哥!”卢泽在外面高声喊了一句。 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便出来了一个身材清瘦高挑的少年,这个时候的黄泽还不像现在一样成熟英俊,反而带着股少年独有的懒散和朝气,看见他们来了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啊,殿下,你们来了。” “黄泽上仙。”青予安冲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黄泽对于这个称呼有点牙酸,他连忙摆手,道:“殿下莫要多礼,你是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 青予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卢泽倒是不在意这些,上去就扒拉到了黄泽身上,要去揪他头上的簪子。 “哎哎哎,你别乱动!”黄泽喊了一声,伸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揪了下来,道:“前几日你不是嚷嚷着要看花么?走,我带你们去看。” “好!”卢泽响亮地喊了一声。 “祖宗,你可就小点声吧,震得我耳朵疼。”黄泽揉了揉耳朵,又弯下腰对青予安道:“殿下,你也一同来看看吧。” 青予安十分稳重地点了点头。 燕沁已经听见许多人喊青予安殿下了,也不知道这个“殿下”是个什么样的等级,到目前为止他们遇到的大部分人对于青予安这个殿下似乎并没有多少尊敬的意味在里面,但也不至于看不起,只是态度大多十分微妙,带着淡淡的疏离。 燕沁仗着没人能看到自己,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看花了。 那白玉兰含苞欲放,只是这般从外型上看去,和普通的白玉兰并没有什么两样,也无特别之处,但是黄泽却宝贝得不得了,兴致勃勃地对卢泽解说道:“这玉兰花我是从极东之地挪回来的,费了我许多功夫,每日用钟南宫的清泉水浇灌,等它开放的时候说不定整个无方岛都能闻到花香。” “哇……”卢泽十分给面子地惊叹出声,惊奇地围着那株玉兰树仔细地瞧着,道:“黄泽大哥,我听说你之前还去无定岛的紫河,是不是向残雪上仙寻土去了?” “什么土,那叫息壤。”黄泽使劲敲了敲他的脑袋,有顿时有些沮丧道:“只可惜残雪上仙宝贝那些息壤宝贝得厉害,小气得很,给我一小块来栽树都不行。” “没想到残雪上仙这么小气。”卢泽使劲点点头,毫无原则地附和他。 燕沁正想吐槽的时候,就听一直在沉默不语的青予安缓声道:“息壤是上古众神开天地之后留下的神物,可塑万物,可纳天地灵气,拿来栽树确实不妥。” 黄泽愣了一下,“这么厉害的吗?” “予安,你怎么知道的?”卢泽兴致勃勃道:“你见过息壤吗?” 青予安缓缓地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偶尔听帝君说过。” “那你父君真的好厉害!”卢泽道:“不像我父君,天天就知道喝酒。” 黄泽笑道:“卢荻上仙是掌管酒器肆用的,自然会喜欢喝酒。” 卢泽鼓了鼓嘴巴,道:“那予安的父君呢?” 黄泽似乎想了想,道:“帝君管理着三岛五林和九州,是上界共主,便是那无数中世界和小世界也都归帝君掌管,想来……大约是什么都会喜欢一点?” “呀,那样岂不是很累?”卢泽仔细想了想了道:“那还是我父君好一些,每天只用喝喝酒就行了。” 黄泽忍不住笑道:“卢荻上仙要掌管的事情也是很麻烦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卢泽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道:“好麻烦啊,黄泽大哥,你是不是快要授位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劫数 黄泽摇了摇头,一边给旁边的花草浇水一边道:“为时尚早,我还尚未历劫,只能等历劫回来之后帝君才能给我授位。”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澹台齐哥哥就是下去历劫了,过了好长时间才回来。”卢泽眨了眨眼睛道:“是不是想要授位都必须下界去历劫啊?” “那是自然。”黄泽点点头,给他耐心解释道:“历劫一般要等到成年,也就是两百岁以后,时间长短不定,有的可能只用几天就能从下界飞升上来,有的也可能要花费上好几年,端看个人命运造化,之后授位也要根据这个人在下界历劫的表现来看。” “那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还用历劫吗?”卢泽疑惑道:“那位很厉害的正清仙子还要再历劫吗?” “正清仙子是下界的修士飞升,本身已经经历过了无数轮回劫难,自然无须再历劫的。”黄泽笑眯眯道:“只有我们这些在上界出生凝神的才需要去历劫,因为我们不从轮回中来,未曾体会过轮回之苦,心性也不够坚定,所以才需要去历劫。” “啊,这也太惨了。”卢泽叹了口气道:“还不如做下界的人呢。” “小傻瓜,你可知道那下世界和中世界有多少人拼了命也想飞升到上界免去轮回之苦?”黄泽有点好笑地看着他,“人家拼命都想得到的东西到了你这里倒是一文不值了。” 卢泽皱了皱眉,“反正我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等你长大些自然就明白了,你现在才多大。”黄泽好笑地摇摇头,“你父君卢荻上仙自然会好好于你讲明白的。” 卢泽转头看向青予安,“予安,你明白吗?” 青予安用那空洞的眼神扫过那株白玉兰,淡淡道:“花开了。” 黄泽和卢泽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去。 洁白的花瓣缓缓地绽放,清淡的香气瞬间弥漫在了空气之中。 “哇,黄泽大哥你快看,花开了开了!”卢泽兴奋地指着那株白玉兰。 黄泽看上去也很激动,道:“果真是个宝贝,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开花,钟南宫的泉水果真不错。” 燕沁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株有点香气的白玉兰,无法领会到两个人的兴奋之处,而和她同样无动于衷的还有自始至终都很少说话的青予安。 青予安微微仰着头,冷淡的目光落在那株白玉兰上,漠然得不带一丝感情。 黄泽领着卢泽兀自兴奋开心了一会儿,接着卢泽便又被他这里的花花草草给吸引住了,四处乱跑乱跳,不过很有分寸地没有给他糟蹋东西。 黄泽对青予安道:“殿下不放去同我喝杯茶,前些时候我去思林跟楚瑜仙子讨了些茶叶。” 青予安点了点头,便跟着黄泽进了他的那个小竹亭子里面。 燕沁对于熊孩子玩闹没有什么兴趣,也走到黄泽和青予安坐着的小亭子里面,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 “我听说帝君过些日子便回来了?”黄泽大约也是觉得两个人这般干坐着没什么意思,一边洗茶一边问道:“殿下可要去迎接?” 青予安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去帝后不喜。” 黄泽一愣,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殿下年纪这般小,无须顾虑太多。” “人之常情,我也不喜见她。”青予安平静道。 黄泽端过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笑道:“殿下离成年尚有些时日,除了平时课业之外喜欢做什么?” 青予安抿了抿唇,皱着眉思索了半天,才道:“写字。” 黄泽似乎很是惊讶,笑道:“殿下这喜好倒是风雅。” 燕沁想起之前这小孩写一张烧一张的诡异画风,心道师父您老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他那叫风雅吗! 燕沁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小孩给自己的诡异感觉,总觉得似曾相识,实际上她也能隐约猜到这个小孩是谁,但也正是因为猜到了所以才感觉更诡异了。 青君原来从小就这般行事无常的吗? 但是现在的青予安顶破天也不过是个稍显沉默的小孩,除了众人对他的态度十分奇怪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令人在意的地方。 “你何时历劫?”青予安抿了口茶,又将那茶杯轻轻地放在了桌案上面。 “大约还有十年。”黄泽笑道:“很快了。” 青予安缓缓得点了点头,“你可曾卜算出所历何劫?” 黄泽摇了摇头,“这种事情我是卜算不出来的,更何况算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殿下似乎对历劫很感兴趣?”黄泽问道。 青予安微微垂下了眸子,“只是问问罢了。” “殿下若是觉得在这无方岛呆腻了,可以跟卢泽去无定岛无心岛瞧瞧,思林墨林玄林那里也是可以的。”黄泽笑道:“上界这般大,殿下总会找到有意思的地方,下界可没这般安逸宁静。” 青予安淡淡道:“帝君不是领军去打四魔之境了吗?” “嗯,没错。”黄泽点了点头。 “那你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出上界安逸宁静来的呢?”青予安抬起眼睛,用那空洞的目光看向他。 黄泽干笑道:“四魔之境都是些无恶不作之人” 然而他只说了一半便住了嘴,尴尬道:“抱歉,是我失言了。” 青予安站起身道:“你未失言,也不必道歉,四魔之境本就是穷凶极恶之灵所在。” 黄泽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他已经走出了小亭子,对正在揪花的卢泽道:“走了。” “啊,这么快?我们不再玩一会儿吗?”卢泽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周围稀奇古怪的花草。 “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先走了。”青予安转身便离开。 卢泽在后面喊了他一声,又扭头看向黄泽,“黄泽大哥,他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你能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不感兴趣来也是很神奇了。”黄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继而道:“都怪我方才说错话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卢泽不解道。 “四魔之境。”黄泽摊摊手,“话赶话就说到了……” “啊……”卢泽怔怔地站了半晌,然后道:“没事,黄泽大哥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他也没那么在意这件事情的。” “可毕竟他母亲在……”黄泽欲言又止,道:“你去看看他吧,有空再来找我玩。” 卢泽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出门了。 燕沁没有追上去,看见黄泽那张少年模样的脸还是忍不住地想笑,方才他们说的那些东西她是半点儿都没有听说过的,但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她坐在亭子里看着黄泽又慢悠悠地坐下来喝茶。 虽然知道黄泽压根听不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道:“师父啊师父,你原来这么厉害的吗?” 黄泽不为所动。 “师父你倒是赶紧帮我找找这阵眼在哪里啊?”燕沁嘀咕道:“让我在这儿体会青君大人愉悦的童年吗?” 黄泽仍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得燕沁无奈又火大。 可到底是在幻阵之中,幻阵之中出现的人和事都是过去事情的重现,或者是幻阵的主人刻意营造的场景,是以燕沁对于之前看过的情景和人都不是十分地确定,但是依照面前的这个情形精致的程度,若是这个幻阵主人可以营造出来的,那也太费劲了。 燕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黄泽的小院子,然后很“开心”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燕沁看着周围仙气缭绕四通八达的白玉道,一脸迷茫地转了转脑袋。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燕沁抬手使劲抹了抹脸,使劲叹了口气,幽幽道:“救命啊……” 然而很遗憾并没有人来救她,周围不断地路过她身边,然而都看不见她。 燕沁愣了许久,然后随便找了个方向走了过去。 路边有几个小仙娥正在扫地,燕沁原本就路过,忽然多听了一耳朵,便站住了。 “……青离宫那位今天是不是出来了?”一个小仙娥低声问道。 “对啊,方才我看见卢泽小君带着他过去了,冷着张脸,啧。”另一个小仙娥啧了一声,带着点微微的嘲讽。 燕沁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头的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虽然这两位小仙女儿也没说什么很明显的话,但是这其中的口吻和语气令她十分地不爽。 人家冷着张脸怎么了? 神经病。 “帝君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对啊,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吧,四魔之境那群魔头之前总是时不时来骚扰三岛和四林,真的是烦死了。” “对了,你知不知道青离宫那位‘小殿下’的母亲到底是谁?” “嘘,你在背后说这些也不怕让帝后听见!” “帝后正在和楚瑜仙子在花园里商量过几天仙梵会的事情呢,听不见的。” “这样啊……你来得晚不知道,我听之前的姑姑说,”那小仙娥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对自己眼前的燕沁视而不见,看到没有旁人才低声道:“青予安是帝君上一次攻打四魔之境的时候从四魔之境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乐临公主才两岁,青予安被带回来的时候两岁半……” “我的天,那岂不是就在帝后怀着乐临公主的时候” “对,所以帝后十分生气,那个时候乐易殿下已经成年去历劫了,他们都说坨乐易殿下在的话,这个青予安未必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 “啊,乐易殿下历劫还没回来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破阵 “快了应该,殿下都去下界十五年了,已经算是时间长的了,乐易殿下虽然性子不和善,但是对待我们这些人都可温和了,生得也十分俊……” “你都说到什么地方了,那青予安自己知道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小仙娥嗤笑了一声:“他自己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有,你看着偌大的上界,好的勉强尊称他一句‘殿下’,不好的看不上眼的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再说帝后娘娘在那里震着,便是帝君也不好多说什么的。” “唉,这么想想他也是很可怜。” “可怜什么,谁知道是四魔之境哪个魔物生出来的,是仙是魔都还难说呢。”小仙娥低声道:“你看他那双眼睛,空得厉害,每次看人都觉得毛毛的。” “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我每次看到他都躲着走的。” “对吧,”那小仙娥道:“没事就待在他的青离宫中多好,省得出来污了别人的眼。” 燕沁越听越生气,想要怼回去,然而人家既看不见她也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可是她依旧愤愤,青予安压根就没做错过什么,怎么就没人说一句那个什么帝君的坏话呢? 合着错处全被青予安占了是吧! “看着吧,乐临公主性子好,乐易殿下可就不一样了,等乐易殿下历劫回来授位之后,肯定要收拾他的。”那小仙娥下了定语,“哎,咱们去那边扫一扫。” 燕沁气得脸都快绿了,继续按着自己的回忆费尽巴拉地找青离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找到正确的地方,最后终于站在了青离宫面前,再次回到这个地方燕沁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看着这偌大的宫殿只有两个可怜的侍卫在把守,而宫殿内更是冷冷清清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燕沁拧着眉走进了青离宫,最后还是在最里面的那间空旷的寝殿里找到了青予安。 他正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流水,燕沁站在旁边,看着小孩冷漠的侧脸,顿时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疼。 如果青予安真的是青君的话…… 燕沁的心情从一开始的复杂转变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就在这种压迫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不变态才奇怪了吧? 而且听方才那两个小仙娥说的,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听起来十分强势的哥哥,还有个与世无争的妹妹,外加上一个并不想容下他的父亲的原配,来自四魔之境的尴尬地位…… 这简直太折磨人了。 燕沁走过去想拍拍他的肩膀,然而手轻飘飘地就穿过了人家的脖子。 燕沁赶忙将手收了回来,毕竟这画面太过诡异血腥了。 青予安似乎特别喜欢自己一个人带发呆,一直等到外面天色暗了下来他才收回了目光,一步步走回到了床上,脱掉鞋子和外袍,躺在了床上。 又是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燕沁在旁边没动,就看着小孩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醒来之后青予安自己穿好衣服鞋子,走到了青离宫的门口。 卢泽已经抱着课本在等他,见他出来招了招手道:“予安,快点,今天是正清仙子的课,她难得来授课一次。” 青予安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可以称之为“表情”的波动来。 燕沁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正清仙子”这个名字,这位正清仙子似乎是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一位十分厉害的人物,连黄泽都对她十分地敬佩。 青予安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燕沁看着有点欣慰又有些心酸,可算是有点小孩子的模样了。 然而这点欣慰和心酸在她从学宫之中看到正清仙子的时候荡然无存。 正清仙子端坐在上位,手中拿着一卷竹简,一头墨发披在身后,眉心中一点朱红色的小痣,整个人看起来宁静而温和。 然而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这位正清仙子也太好看了些,真真是符合了燕沁对所谓“仙女”的所有期待。 燕沁看着那位正清仙子跪坐在上位,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对着卢泽和青予安道:“你们来了。” “见过仙子。”卢泽和青予安十分恭敬地朝她行礼。 “坐吧。”正清仙子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学宫的大厅之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孩子,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张矮几。 孩子们跪坐在矮几之后,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 正清坐在最上位,穿着一身看着质地十分飘逸的白色道袍,而那张本来绝色的脸硬是被她周身平和淡然的气质压了下去,生出一股淡淡的亲近和柔和,使人感觉到十分地舒服。 正清已经在上面教了不少问题,现在到了学生们提问的环节,正清将手中的书简放下道:“现在诸位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我尽量解答,不足之处还望诸位包含。” 学生们似乎对这个环节十分感兴趣,很快提问的时间便结束了,正清也就宣布了下课。 一群正是玩闹年纪的小孩,不管是在上界还是在下界都是一样的,一群孩子轰隆轰隆地跑了出去,因为接下来还有课,所以也有不爱动弹的孩子待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 比如说青予安小朋友。 青予安正面无表情地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但是燕沁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偶尔会十分不明显地抬起眼看一眼上面的正清。 过了一会儿,正清忽然起身,似乎是准备离开,但是又停下脚步,折身走了回来,在青予安的面前停下。 青予安立刻站起身来,道:“仙子。” 正清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下,微笑道:“予安,你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吗?” 燕沁忍不住笑了起来,方才青予安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上面想要问问题,但不知道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一些别的什么原因,一直抿着唇没说话。 青予安似乎有点惊讶,看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了,仙子。” 正清脸上带着十分温和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无妨,我这几日暂且不回墨林,有些事情要在无定岛处理,住在青离宫旁边的敬殿,你若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过去问。” 青予安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摸头杀给摸呆了,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终于闪现出一点神采,“多谢仙子。” 正清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有些怜惜,却又带着疏离和谨慎,让人摸不着头脑。 燕沁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但是很快就又上课了,正清仙子已经离开,又来了一个上仙在讲学,只是内容十分枯燥无味,下面的学生有的已经开始打瞌睡了,而燕沁也险些直接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卢泽被一群人撺掇着要去河边钓鱼,而那群人显然不想让青予安跟着,当然青予安也并不在意,最后卢泽只能抱歉地朝着青予安笑笑,转身离开了。 “楚苏真的在河边?” “当然,她病好了,就跟着楚赫姐姐她们一起出来采莲子了。” “那……” 原本卢泽还想转过头去看青予安,然而又被一群人推着扯着离开了。 青予安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只留给了那群闹哄哄的人群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没有过去多长时间,青予安才垂下眸子开始慢腾腾地收拾东西。 燕沁不知道这个时候青予安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小孩抱着书本走在宽阔的道路上,那背影总是带着莫名的寂寥。 燕沁一路上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边欣赏着两边的宫墙。 “殿下!殿下您慢一些!” 前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小跑的声音。 还有小姑娘的笑声和铃铛响动的声音。 青予安慢慢地抬起头望去。 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正拿着个带铃铛的小绣球跑着,还不时向后面看,似乎不想被身后的人追上,一边跑还一边转头,压根就没有看前面的路。 青予安停下脚步,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这偌大的无方岛上,无论是成人还是小孩子,都喜欢着素净的衣裳,大多都着玄色雪青月白之类的素色,连仙娥都是一身白衣白裙,在这白玉宽道上那抹粉色显得格外灵动活泼了起来。 不出他所料,小姑娘果然没有看到他,一头撞在了他身上。 青予安伸手,虚虚地扶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姑娘似乎被装得有些疼了,仰起脸来看向他。 小姑娘生得十分灵动可爱,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那双黑亮的眸子还挂着点泪珠,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绣球上的铃铛被风轻轻地吹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小姑娘头上的流苏因为她仰起头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一瞬间这白玉宫道和流水云雾像是静止了一般,只剩下了那双带着泪珠的眸子。 燕沁正倚着宫墙饶有趣味地看戏,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燕沁被吓了一大跳,猛得转头,便看到青君正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冷声问她:“你为何会在这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仙梵会 燕沁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瞧您说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幻阵之中人人平等好不好?” 青君拧起眉毛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只可惜燕沁没工夫搭理他,转头继续看青予安和那个小姑娘,却发现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静止不动弹了。 燕沁皱眉道:“你弄的?” 青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道:“我已经找到阵眼了。” 燕沁被他看得一阵发虚,同样是进到幻阵里面,人家在努力地找阵眼破阵,她却搁这里兴致勃勃地看戏。 燕沁只是愧疚了一小会儿,立马就不愧疚了,好奇道:“是吗?阵眼在什么地方?” 青君眯起眼睛道:“你最好还是先给我解释清楚你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幻阵之中。” 燕沁啧了一声:“我一睁眼就在这里了,又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这幻阵是”青君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算了。” 青君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身便走。 燕沁立马火了,这种说话说一半到底是闹哪样? “什么算了,你给我说清楚啊。”燕沁大步追了上去。 青君十分敷衍道:“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燕沁心里那个气啊,她忽然站住,大声道:“青予安!” 青君的脚步微微一顿,继续往前走。 燕沁小跑着追上去,道:“我果然猜得没错,你就是青予安。” “所以呢?”青君微微转过头冷笑道:“我是青予安又能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啊,你小时候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大了就长残了呢?”燕沁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青君有些不耐烦地舔了舔牙齿,拧过头道:“你知不知道……好奇害死猫?” 燕沁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吆,这是戳到您老人家痛处了?” 青君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等他转身继续向前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她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便看见青予安依旧微微低着头,看着那个不小心撞到自己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被尊称为殿下,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小姑娘是叫做……乐临? 青君最后停下来的地方是河边。 河边的楚赫她们还在采莲子,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燕沁依旧能看出她长大后的痕迹,赫然便是楚苏。 而卢泽被一群人簇拥着,不知道正在向船上的人说些什么,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青君看起来对这些都无动于衷,因为所有的人都是静止的,所以他很轻易地走到了河边,拎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孩。 小孩一开始还没有动静,像是完全静止了一样,但是没过多久便撑不住了,身上的皮囊快速地褪去,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青子?”燕沁惊讶地看着那小孩。 然而青子的双眼赫然变成了血红色,嘴里的牙齿猛地长长了数倍,转头便向青君的手腕咬去。 青君干脆利落地将小孩甩到了墙上,咚得一声闷响之后,那小孩跌落在了地上,而后迅疾地爬起来开始跑。 “青子!”燕沁喊了一声就要追上去。 青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不用追。” 燕沁不解地看着他,“可是青子他……” “我知道他会去哪里。”青君冷冷道。 燕沁有些摸不准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感觉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是收敛起了那些暴虐的气息,不过她的感觉向来不准,青君又是她永远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青子跑掉了之后,周围的人又开始活动了起来,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周围猛然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楚苏,仙梵会你也去吗?”卢泽站在岸边笑嘻嘻地问道。 站在船上的楚苏年纪看上去跟卢泽差不多年纪,只有七八岁的模样,脸上的神色淡淡,“会。” “我我也去的。”卢泽有些紧张道:“那那到时候挽金花的时候你能不能与我一道?” 穿上的少女们已经笑作一团,卢泽被笑得面红耳赤,只是紧张得看着楚苏的反应。 楚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被笑得有些恼了,“不了,我已经有搭档了。” “啊?啊!哦。”卢泽有些失望地点点头,“那你跟谁一起啊?” 楚苏被他这种穷追不舍的疑问给问得有些尴尬,本来就只是随便编出的一个借口,但是他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楚苏看了看他周围的人,与他们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差不多都在这边,剩下的……“我与青予安一道。” 楚苏道。 卢泽愣住,“啊?予安?” 楚苏见他愣住,便点了点头,“所以抱歉,没有办法与你一起了。” 卢泽张了张嘴,笑道:“没事没事,跟予安也挺好的。” 燕沁突然开始心疼起这个傻孩子来了,然而旁边的青君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这一切,包括他们口中所说的青予安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燕沁不再看下去,对青君道:“我们走吧,继续去找青子。” 青君的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卢泽那张稚嫩的脸,又很快地落在了燕沁身上。 燕沁被他这诡异的目光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道:“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目光?” 青君眯起眼睛问道:“你对眼前的场景,就不觉得熟悉?” 燕沁迷茫地看着他,“我头一次见熟悉什么?大概对你比较熟悉?” 青君无语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道:“走吧,去找青子。” 燕沁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只能摊摊手,跟在了他身后。 青君忽然又停了下来。 燕沁的耐心快要被耗尽了,没好气道:“你到底想做” “你你是谁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响起。 燕沁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跟着青君又回到了之前自己待着的宫道上。 乐临正抱着自己的小绣球,仰着头问青予安。 青予安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这么冷冷地看着她。 “殿下您慢一些”后面的侍女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险些昏过去,小步跑到了他们面前,对乐临道:“殿下,您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乐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绣球,奶声奶气道:“我不知道呀。” 侍女现在紧张得要死,对乐临道:“公主殿下,帝后娘娘方才派人来找你呢,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乐临拽了拽绣球上的流苏,道:“好吧。” 青予安看着她,没有动弹。 乐临又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予安的眸光微冷,嘴角翘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殿下!”侍女这下彻底慌了神,一把将乐临抱了起来,“咱们快些走吧。” 乐临趴在侍女的怀里,冲他摇了摇手中的绣球,“哥哥再见。” 青予安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抹粉色身影的目光变得莫名起来。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燕沁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对青君道:“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小时候可一点儿也不可爱,你看看那目光,像是要将人家小姑娘给生吞活剥了。” 青君冷笑了一声,目光轻飘飘地掠过乐临,又落在了青予安身上。 燕沁扯了他一把,“别看了,那是你再也回不去的青葱岁月了,大人,咱们还是赶紧去找阵眼回归到现实生活吧。” 青君眉毛微微挑了挑,看向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低声道:“好。” 燕沁有些惊异于这位青君大人这么好脾气,但是现在她忽然就没有了看戏的心情,明明之前她跟在青予安身后看戏看得乐在其中,现在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阵中待下去了。 “你不想看完仙梵会再离开吗?”青君问道。 “仙梵会是什么?”燕沁问道。 “三岛四林九州的上仙散仙都会来参加。”青君道:“还会有挽金花。” “三岛四林到底是什么?”燕沁不解道:“一直在听你们说,我都快纳闷死了。” “你一点儿也不知道?”青君疑惑地看着她。 燕沁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完全超过了我的知识范围了好不好?” 青君又拧起了眉毛,“上界分为两层,上层是三岛四林,无方岛无定岛无心岛,以及思林墨林玄林玉林四林,下层是九块大洲,这些岛林洲之间都有专门的阵法连接,很快就能抵达。” 燕沁顿了顿才道:“听着跟我们十三洲也差不多。” “呵,这里单单一个州就抵得上十个十三洲。”青君不屑地笑了一声。 燕沁撇了撇嘴,“是,你们九州比我们十三洲厉害多了。” 青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挽金花,很有意思。”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你觉得没意思的?” “自然是你最没有意思。”青君嘴角微微一勾,“不急,阵眼一定会在仙梵会上出现的。” 燕沁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只是道:“他们不是说仙梵会还要好几日吗?” 第一百八十七章 浮生图 “阵内几日于外界而言不过瞬息之间,你便是在这里面待上一年,外面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青君道:“你且安心便是。” 燕沁松了口气,道:“那我们去哪里落脚?” “青离宫。”青君波澜不惊道。 燕沁对于他这个决定还是挺惊讶的。 毕竟,对于这么一个并不十分美好的童年经历,一般人的做法都是躲得远远的,能不想起最好不要再想起。 然而青君不仅没有躲得远远的,还饶有趣味地跑到跟前去了。 这个人真的是难以捉摸。 燕沁回到青离宫的时候,又看到青予安站在床边发呆。 燕沁忍不住问青君:“你小时候都在看什么东西?” 青君看了她一眼,淡定道:“看很多东西。” “胡扯。”燕沁哼了一声,走到桌边碰了碰那桌子,道:“你小时候很喜欢写字?” 青君不置可否,只是道:“你看见什么了?” “你写了两张字,然后又将他们给烧干净了。”燕沁如实地回答道。 “那是因为” “哥哥!” 一个清脆的喊声忽然在空旷宽敞的青离宫响起,正在说话的青君忽然一愣,转头看向门口。 内殿门口,一抹粉色的小身影正站在那里探头探脑,冲着站在床边的身影十分开心地笑着。 燕沁很少能看到青君露出这种表情。 那一瞬间的表情惊痛而真实,就像是……燕沁抿了抿嘴,失而复得? 青予安回过头看向门口,就看到乐临站在门口笑着望向他。 青予安微微蹙眉,“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我自然是用的法术呀。”乐临摇了摇手中的小绣球,她奶声奶气道:“为什么娘亲不让我来找你啊?” “嗯?”青予安微微眯起了眼睛。 乐临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看看西瞅瞅,一边看一边道:“娘亲从来不让我到这边来,说这边住着奇怪的人。” “呵。”青予安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又将目光移向了窗外。 他正用那空洞的目光看着外面的流水,忽然感觉道袖子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扯了扯。 他低下头去,便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其实我都听说了的,他们说你是我哥哥。”乐临道:“我都长这么大了,你怎么都不去看看我?” 青予安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扯了出来,声音有些发冷,“我不是你哥哥。” 乐临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可是……可是……” 小姑娘可是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抱着自己的小绣球一屁股坐在了墙边,瘪了瘪嘴。 青予安依旧是冷着张脸看着外面。 “我不跟你玩儿了!”乐临委屈了好久都不见他来哄自己,生气地将那小绣球扔到了地上,自己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出去了。 青予安皱着眉,目光落在了那个精致的小绣球上面。 燕沁啧啧了一声,戏谑地看向正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青君,道:“你对你妹妹也太绝情了吧。” “她不是我妹妹。”青君道。 “啧,到现在还不肯承认呢,青君大人您这中二期持续的时间有点长啊。”燕沁笑眯眯道。 青君看起来似乎有些累了,但是听见她这么说还是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在幻阵中我就奈何不了你?” 燕沁干笑道:“哪能啊……” 没等她笑完,青君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伸手掐住她的下巴眯起眼睛端详着她。 燕沁十分嫌弃地想要拍开他的手,然而对方力气比她大,她只能尽量向后退,硬生生地将那张美得天怨人怒的脸退出了一层褶子,变成了活生生的表情包。 青君似乎是被辣到了眼睛,松开手道:“真丑。” 燕沁使劲揉了揉自己脸,哼哼唧唧道:“是,就您最好看,美死了!” 青君看着她,忽然伸手按了按她的头。 燕沁被这个粗暴的摸头杀差点给按趴下,抬起头来怒道:“你又犯什么病?” 青君勾了勾唇,又抱着胳膊去闭目养神了。 燕沁对青君十分嫌弃,但是对于青予安却十分感兴趣,她又开始暗搓搓地观察起青予安来。 青予安依旧在盯着那个小绣球,过了许久才弯下腰将那小绣球捡了起来,上面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青君又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孩手中拿着的小绣球,嘴唇微微抿了起来。 青予安将那小绣球放在了桌案上,自己又脱了鞋子和外袍躺在了床上。 得,又开始了。燕沁心道,又是对着天花板望一晚上。 果不其然,青予安看着天花板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沁不再去看青予安,反而是走到了窗边探头向外面看去。 “你在干什么?”青君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在看你小时候都整天看什么东西,还看得那么入迷。”燕沁用手扇开眼前缭绕不去的雾气,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 依旧是那盏琉璃灯,依旧是那流水玉桥,说实话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 青君站在她身后抱着胳膊倚在了墙边,道:“抬头。” 燕沁啊了一声,但还是微微抬起了头,顿时惊讶地的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浮生图。”青君平静道。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张舒展而开的画卷上面,那画卷看着很老旧,看着也不过巴掌大小,虚虚地漂浮在屋檐里的上方,如果人将目光落在那琉璃盏上刚好看不到,只有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到,位置十分巧妙。 但是更巧妙的是,明明是巴掌大小,当她的目光真正落在那张浮生图的时候,面前的场景忽然变大,变得立体清晰,里面的人在活动,纷纷杂杂仿佛置身其中,浮生百态尽数显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简直就跟看电视剧似的,但是比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里面的每个人的一生都能尽览无疑,甚至能自己调节进度,每个国家每个家族每个人,都可以看得到,这一生的波澜壮阔或者平淡无奇都被尽数囊括在里面。 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她竟然也不知不觉看了整整一夜。 等她恍然惊醒,青君已经小憩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便看见她在激动地看着自己。 “嗯?” “你小时候就天天看这个不睡觉?”燕沁眯起眼睛问道:“入迷到不肯睡觉?” “自然不是,我只是有空才会看一点。”青君淡淡道:“这里的浮生图只有一卷,就在屋檐下面。” 燕沁看着从床上起来的青予安,道:“那你每天晚上……” “只是睡不着而已。”青君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燕沁一时之间被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惊呆了,过了半晌才干巴巴道:“不睡觉长不高的。” 青君站起身来,漫步经心地抬起手量了量她的头顶,轻轻地挑了挑眉毛。 燕沁被他这个挑衅的动作给气到了,嘀咕道:“长得高了不起哦。” “特别了不起。”青君勾了勾唇,“走了。” “去哪里?”燕沁赶忙跟了上去,临出门还不忘转头看了青予安一眼。 青予安依旧是站在窗户前,低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便是真的有浮生图可以解闷儿,但……终究是别人的生活,自己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孤零零地待着,也会是感动寂寞的吧? 燕沁又转过头来看向青君,是因为看了太多的人生百态,所以才想着一直轮回吗? 燕沁感觉自己能稍微触碰到他的过去一点,然而这个过去又像是被掩藏到重重迷雾之中,不管她怎么努力地去找,都觉得隔了一层纱。 青君熟门熟路地带着她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小园子,园子里面种满了竹子,中间一条用木板铺就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延伸进去,不知道要延伸到哪里。 青君走上了那条小路。 燕沁跟在他身后,风吹动竹叶瑟瑟之声不绝于耳,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变得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拐了几个弯,青君终于停了下来。 燕沁看着面前这个造型古朴的小塔,不过一人来高,但是造型十分精致,连里面的小窗户上的花纹都雕刻的十分精致。 “我们进去。”青君道。 “进去?”燕沁指着那还没她拳头大的小窗户道:“怎么可能” 燕沁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强劲的吸力将她拉了进去,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给她留下。 等燕沁站定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处在一个空旷的大堂之中,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书架,透过窗户她甚至能看清楚外面的竹叶。 “这里是什么地方?”燕沁向前走了几步,被那一望望不到尽头的书架给惊呆了。 青君走到书架旁边,随手抽出了一本书,哗啦一声,那本书卷忽然舒展开来漂浮在了半空中。 那长长的书卷上面有一半是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另一半全是空白,而且那些字还在飞快地变多蔓延,只是她这么盯着看的一小会儿,那书卷上已经又多添了几行字。 “……次月,得子……又十天,子夭折,痛哭……” 燕沁念出来,疑惑道:“这是” “浮生卷。”青君站在那书卷面前,侧脸被那烛光映照得明明暗暗,“这座塔是浮生图的入口,也是浮生图的归结点。” 第一百八十八章 独立世界 “归结点?”燕沁纳闷道:“所有人的人生都在这里面吗?” “没错,只要他身在轮回。”青君将那书卷一合,那本书自动地回归了原位,青君又轻轻一点,另一本书漂浮了出来自动展开成卷。 只是这一次上面的文字是金色的,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书卷上的字还在不断蔓延。 燕沁轻声读出来,“……是时天雷地动,万寿奔走,天降雷光……九九字:燕沁,小世界公元2315年生于……2335年1月3日,入十三洲小世界轮回卷。 上面没有写上终字,这本书也就完整地留存了下来。 燕沁还沉浸在公元2315年那几个字中没有反应过来,这也太不科学了! 怎么可能! 这种玄幻的感觉简直就是在做梦好吗! 不,做梦都梦不到的好吗! 合着她不是从现实世界穿越到了一个玄幻的修真世界,而是自始至终都身处在这个玄幻的世界,不过是从这个玄幻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另一个小世界里? 这不科学! 燕沁看着那卷书缓缓地合上,讷讷道:“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吧?” “你原先所在的小世界叫做地” “等等!”燕沁立刻打断了他,严肃道:“我不允许你打碎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科学观念。” 青君嘴角微微抽搐。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燕沁坚决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 “这个地方是浮生塔单独自行开辟出来的一个小世界,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青君道:“只是因为这个小世界与其他任何世界都不相通,所以便单独将它拎了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它。” 燕沁啧了一声:“你怎么就注意到了?” 青君将属于燕沁的那本书卷轻轻打开,轻轻地摸了摸前面被模糊掉的痕迹,平静道:“因为显然,有人往这个小世界里动了一点手脚。”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书卷被模糊掉的部分,摸着下巴道:“我原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也许。”青君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幻境是根据入阵之人的记忆而生成的,而我们两个身处同一个幻境之中,那就说明我们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是重合的。” “而这些记忆竟然不是在十三洲,而是在上界?”燕沁这个时候脑子转得飞快,“你怀疑我是上界的人?” “没错。”青君点了点头,“沐月的幻阵之术传承自正清仙子,我也曾经向正清仙子请教过幻阵的问题,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幻境之中的情况,只能是因为他们曾经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燕沁后知后觉道:“所以你才让我看浮生图,带我来浮生塔寻找真实身份?” 青君微微眯起眼睛道:“确切地说从知道你是我飞升的机缘开始,我便怀疑你的真实身份。” 燕沁摊了摊手,“所以你现在找到了吗?” “没有。”青君将那本书卷合上,一本正经道:“我认识的人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你这么愚蠢的。” 燕沁:“……” 我可去您的吧。 “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记忆或者熟悉的感觉?”青君还是有些不死心地看着她问道。 燕沁摇了摇头,木着一张脸道:“我最深刻的记忆就是捡到陌上川时那张丑得天崩地裂的脸。” 青君:“……闭嘴。” “啧啧,我说我家阿川呢,又没您什么事。”燕沁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您老人家不是一直不承认跟我们家阿川有关系吗?” 青君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 燕沁眨了眨眼睛,又将目光转移到那一排排漫无边际的银白色书架上。 青君将那书卷扔回了原位置,见燕沁的目光落在那书架上久久未曾移动,开口道:“这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与上界一样。” “啊?”燕沁转头看向他,大约是觉得自己这个表情有些傻气,她干咳了一声,皱起眉道:“跟上界时间流速一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我离开我原本的世界才过了不到一年!” 青君点了点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家了 燕沁的目光陡然变得明亮了起来,她一把抓住青君的衣袖,道:“你一定有办法将我送回去的对不对?” 青君从未见过燕沁这般失态,狂喜几乎已经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喃喃道:“我可以回家了……我终于可以……回去……” 这种感觉青君并不陌生,在很久之前,他身为陌上川的时候,就经常看到燕沁一副与世间隔绝的游离状态,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恍然。 那大概是一种没有任何归属感和依靠感的飘零。 浮萍无根。 然而现在的燕沁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应该扎根的土壤和自己的归属,整个人变得无比鲜活明亮了起来。 就像是真真正正活了过来一样。 “燕沁。”青君伸手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声音微微带着丝凉意,“你冷静一点。” 燕沁的脸上还带着欣喜的笑容,然后在看着他的时候那笑容渐渐凝固在了脸上。 她在想什么? 面前的这个人可是青君。 那个恶劣至极与她十分不对付的青君,就算他真的有能力送自己回去,他会答应吗? 青君被她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十分烦躁,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破坏什么东西。 “你在想什么?”青君脸上的微笑不自觉地带上了恶劣的意味。 燕沁微微一顿,抿了抿唇道:“我想回家。” “家?”青君笑道:“你不是说清华山就是你的家吗?” 燕沁几乎快要哭出来,她几乎是在哽咽,“是我真正的家!就是这个你们所谓的小世界里……我真正的家,我爱的人都在那里!” 青君眸光渐冷,他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那么黄泽许志他们,那么陌上川,你就不要了?” 燕沁眼睛通红地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回家,我受够了,受够了你们这里的什么修炼什么灵根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我只想回去做个普通人!” 青君的脸色愈发冷漠起来,“哪怕你回去之后不过瞬息的生命?” “对,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辈子。”燕沁低声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不让我在本来的世界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没有人能回答燕沁的问题,连青君也不能。 燕沁是怎么从这个小世界突然到了十三洲小世界,这个问题青君没有办法解答,更何况青君语气冰冷道:“那不是你本来的世界,你本来就是上界的人。” 青君这句话让本来就处在情绪崩溃边缘的燕沁彻底爆发,她高声道:“我才不是!我跟你们上界,跟十三洲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青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企图让她冷静下来,然而处在暴怒之中的人力气很大,青君险些被她挣脱开来。 “燕沁!你清醒一点!”青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沉声道:“这是幻阵的作用,你快被衍生出心魔了,这件事情等我们出去了再谈!” 燕沁现在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依旧在不停地挣扎。 “师父!”青君抬高声音吼了一声。 燕沁挣扎的动作一顿,忽然就泄了力气,将额头慢慢地抵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青君愣了一下,旋即便察觉到肩膀一阵温热。 燕沁在哭。 燕沁死死地抓着他的前襟,哭得没有任何声音,但是浑身都在痛苦地颤抖着。 青君缓缓地抬起手,然后十分不熟练地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等他发现自己做出这个安抚般的动作时,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青君不习惯安慰任何人,但是眼前这个不停地在颤抖的燕沁,却让他破天荒地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燕沁的哭声很压抑,仿佛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惶恐和无措终于找到了爆发点,让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发泄出来。 大约过了一小会儿,又或者更久的时间,燕沁终于停了下来,但依旧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没有动弹。 “燕沁?”青君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燕沁没有回答他,只是还在轻轻地颤抖着,她似乎想缩成一团,然而却做不到。 在青君身为陌上川那短短的记忆中,燕沁似乎只这么哭过一次,那时是因为知道陌上川没有还没有死……然而那时候的情况与现在不一样,更何况让他那般哄她,也做不到。 青君微微蹙起了眉,他那有限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他扶住燕沁的肩膀将她从自己的怀里扯了出来,便看到她一双哭肿的眼睛正红彤彤的瞪着自己。 燕沁使劲抽了抽鼻子。 青君抿了抿唇,皱着眉道:“别哭了。” 燕沁瞪着通红的眼眶道:“我没哭。” 青君冷哼了一声,顿了顿才道:“我可以叫陌上川出来陪你。” 燕沁:“……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青君的眉毛依旧皱得死紧,“本君说过很多次了,本君不是陌上川。” 燕沁对于他这种死鸭子嘴硬已经见怪不怪,吸了吸鼻子道:“阿川比你好上一千一万倍。” 青君气得脸有点发绿,不耐烦地眯起眼睛道:“你最好别惹本君生气,否则” “走吧。”燕沁忽然转过身,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在仙梵会之前先把青子找出来也可以。” 青君有些诧异于她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你就不想陌上川吗?” 燕沁扭头望着他,道:“你不就在我身边么?” 青君有一瞬间的沉默,目光极其复杂地望着她。 燕沁使劲揉了揉自己哭得发红的眼睛,她对于自己方才的情绪失控感到十分尴尬,虽然理智上清楚自己如果想要回去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情感上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一个既成事实。 特别是,在你面前有那么一丝微小的希望的时候。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既然知道有能回去的办法,那一步一步慢慢来就行,操之过急只会出差错。 燕沁现在脑子里很混乱,一边是十三洲的事情,一边是上界的事情,还有上辈子的种种情形在她眼前闪过,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从浮生塔出来之后,不管是青君还是燕沁都显得十分沉默。 两个人回到青离宫,便看到乐临又来找青予安。 大约是之前帝后一直瞒着乐临,没有让她知道自己有这个小哥哥,乐临只知道自己有一个未曾谋面在下界历劫的大哥,现在突然发现有这么个小哥哥就住在无方岛上,即便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她还是没忍住来找他。 乐临这次换了件鹅黄色的小襦裙,嫩嫩软软像是刚出笼的小包子,她扒着门框往里面瞧,便看到青予安正站在书桌前写字,而桌子上正是昨天她生气丢掉的那只小绣球。 乐临很喜欢那只小绣球,昨天丢掉之后便后悔得厉害,现在来青离宫也是想找回这个小绣球的,只是真的到了青离宫看见青予安的时候,她忽然就有点不敢说话了。 青予安看着这么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是有点生人勿近的冷漠。 “我问卢泽哥哥,他说你叫青予安,我叫你予安哥哥好不好?”乐临站在门口奶声奶气地问。 青予安撩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乐临见他没有拒绝,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哒哒地跑到了他跟前,踮起脚想要拿走自己的小绣球,然而她快碰到那小绣球的时候,一只手率先拿起了那只绣球。 青予安手中拿着那只小绣球,居高临下眯起眼睛看着她,声音凉凉道:“你很喜欢这个?” 乐临盯着那个小绣球使劲点了点头。 青予安轻轻勾了勾唇,一抬手将那小绣球从窗户扔了出去,好巧不巧掉进了那河流之中,晃晃悠悠地飘走了。 乐临似乎是被他的这个举动下了一跳,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的玩具被面前这个人扔掉了,顿时就红了眼眶。 青予安脸上带着点恶劣的笑容,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道:“你最喜欢的玩具被我扔掉了,你还要跟我玩吗?” 乐临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道:“你为什么要扔掉我的小绣球啊?” “因为我不喜欢。”青予安道。 乐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抽噎道:“为什么……不喜欢?” 青予安淡淡道:“没有为什么,就像我不喜欢你一样。” 乐临震惊地看着他,似乎对于有人不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感到十分震惊。 青予安直起身子,又站在窗户边,用那双空洞的眸子看着屋檐上的浮生图,没有再理会哭泣的乐临。 燕沁从浮生塔出来心情本来就十分糟糕,看到青予安这般欺负乐临,忍不住对青君道:“原来你小时候就这么恶劣的。” 青君的目光从乐临身上移开,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失望了?” 燕沁嗤笑了一声,“这么一比较起来,青予安可比你可爱多了。” 燕沁正看着乐临哭泣,小姑娘哭得她心都快化了,眼前的场景忽然就被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青君微微弯腰和她保持着平时,眼睛微眯,“在你眼里,本君比不上陌上川,也比不上青予安,那在你眼里本君到底算什么?” 燕沁对于这个智障问题十分不屑,心道你何止是比不上,简直是云泥之别好么。 然而她现在正是仰人鼻息的时候。 她轻咳了一声,移开眼睛道:“其实也还好……” 青君不依不饶道:“怎么个好法?” 燕沁:“……” 青君的目光十分执着,燕沁不得不对上了他的眼睛,严肃道:“大约是让人很有安全感。” 青君:“……” 第一百九十章 绣球 燕沁知道自己不会撒谎,但是没想到自己撒谎的时候宛如一个智障。 青君真的是和“安全感”这个词半点儿不沾边,但是她却用一张瓢了的嘴硬生生将二者凑到了一起。 青君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轻轻挑了一下眉,“还有呢?” 燕沁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干巴巴道:“很聪明。” 青君嘴角微微抽搐。 “威武霸气。”燕沁硬着头皮道。 青君:“……” 燕沁沧桑道:“您满意了吗?” 青君瞥了她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燕沁叹了口气,转头还在哭泣的乐临,道:“瞧把人家小姑娘都欺负成什么样了。” 青君的目光扫过她和乐临,又缓缓将眸子垂了下来。 另一边的青予安似乎看够了浮生图,转过头来看向乐临,道:“别哭了。” 乐临一边哭一边道:“我的绣球。” 青予安皱了皱眉,“已经被河水冲走了。” “我的绣球……”乐临继续哭。 “你快走吧。”青予安道。 “我的绣球……”乐临继续哭。 “你再不走我就将你丢出去。”青予安威胁道。 “我的绣球……”乐临继续哭。 “你”青予安气结,冷冷地盯着她。 “我的绣球……”乐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青予安:“……已经没了。” 乐临哭得满脸是泪,“我的绣球……” 青予安使劲咬了咬后槽牙,道:“你回去找你母后再要一个便是。” 乐临抽噎了一下,哭道:“绣球是正清姑姑送给我的……姑姑说天底下就一个……” 青予安一听正清仙子的名字顿时一愣,道:“正清仙子给你的?” 乐临使劲点了点头,“我只要的我的小绣球……” 青予安头疼地看着她,过了片刻之后一手撑住窗户跳了出去,几步便跳进了那河里。 乐临顿时吓呆了,脸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她啪嗒啪嗒跑到窗户边,踮起脚往外面看,河里面早就不见了青予安的身影。 “予安哥哥……”乐临小声地叫了一下。 河面十分平静,并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予安哥哥!”乐临看起来有些慌,她着急地跑向门口,绕过寝殿来到了河岸边,“予安哥哥你在哪里?” 河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乐临吓得小脸发白,大声喊道:“予安哥哥我不要绣球了,你快点回来!” 乐临跑到河边着急地张望着,大声道:“予安哥哥你快点出来……” 等青予安手里拿着那个小绣球冲破河面的时候,就看到乐临坐在河边一个劲地抹泪,哭得肝肠寸断。 他游到河边爬上岸,拧了拧自己袖子上的水,哑着嗓子道:“别哭了,吵死了。” 乐临抬起头来,通红地眼睛望着他,哇得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青予安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聋了,快步走到他面前将那小绣球扔到她怀里,“给你。” 乐临低头看了那小绣球一眼,抽噎道:“不要……不要绣球了,要予安哥哥……” 青予安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老子这么辛辛苦苦从河里给你找回来你竟然说不要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重点的青予安眼里满是暴躁和不爽,风吹过湿透的衣服让他一阵阵地发冷。 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掌。 青予安微微低头,就看见乐临仰着头抽噎道:“要予安哥哥,你别跳河,以后乐临只和予安哥哥玩,不要小绣球了。” 青予安:“……” 他并不喜欢这个小孩,但是那只温软的小手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让他不自觉地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燕沁看着青予安一手拿着小绣球一手牵着乐临回了寝殿,画面十分温馨。 她忍不住道:“乐临公主现在是不是在上界?还是下来历劫了?” 青君的目光停留在乐临身上良久,过了半晌才一脸平静道:“她死了。” “啊?”燕沁诧异道:“上界的仙人也会死吗?” “元神碎裂也会死。”青君淡淡道:“那时候她尚未来得及历劫。” 燕沁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乐临公主看着人很好。” “可惜太蠢。”青君眯了眯眼睛,看向她道:“比你还要蠢。” 燕沁怒道:“你不损我一句是不是浑身难受?” 青君轻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轻,转瞬即逝,但是燕沁却看得十分清楚。 怪怪的。 就像是,忽然想笑了,就笑出来的那种很真实的笑容。 燕沁没有继续问关于乐临的问题,转而道:“明日是不是就是仙梵会了?” 青君点了点头,道:“仙梵会的时候这些幻象就可以看到我们了。” “嗯?”燕沁不解道:“你之前不还说他们只是幻象吗?” “我们也可以变成幻象。”青君微笑道:“这样阵眼就认不出我们了。” “可是……怎么变?”燕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自然有办法。”青君微笑道。 翌日。 燕沁醒来的时候有一瞬间的迷茫。 因为她能感觉到身下柔软的床铺,和轻轻吹到脸上的凉风,以及鼻尖若有若无的檀香。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到青君站在床边,一袭雪白华服,正微微垂着头看着她。 燕沁被吓了一大跳,道:“你这是?” “走,我们去仙梵会。”青君冲她伸出一只手。 燕沁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诶,这梦做得跟真的似的。” 青君嘴角微微抽搐,“不是梦。” 燕沁猛地将手给抽了回来,跟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青君一把将人给按住,道:“你怎么了?” 燕沁使劲咳嗽了一声:“没事没事!” 燕沁从床上爬起来,使劲搓了搓脸,道:“走吧走吧。” 青君一把将人扯了回来,道:“穿衣服。” 燕沁猛地一低头,就看见自己浑身上下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她一下子将被子扯起来,想了想又觉得有点神经病,又将那床被子扔在了一边。 青君觉得燕沁有些奇怪。 燕沁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衣服,疑惑道:“怎么突然换衣服了?我记得昨晚是穿着衣服的。” “我给你换的。”青君淡定道。 “嗯。”燕沁一边穿衣服一边应着,忽然动作一顿,“嗯!” 青君啧了一声:“骗你的,这是我们融入幻境的一点附加作用。” 燕沁哦了一声,继续穿那有点繁杂的华服,忍不住道:“你们上界的衣服都这么难穿的吗?” “这是参加盛会时穿的礼服。”青君看她艰难地在系腰侧的带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胳膊有点酸,索性直接放弃这根带子,打算直接穿上外袍束住拉倒。 “别动。”青君伸手拿过了那根带子,十分干脆利落的帮她系好。 燕沁僵着身子没敢动弹。 青君离得她很近,身上带着股淡淡的冷香,燕沁说不上那是种什么味道,大约是淡淡的草木香混杂着清新的果香。 有点好闻。 “好了。”青君帮她系好之后抬起头来看她,“仙梵会快开始了。” 燕沁点点头,有些手忙脚乱地穿好了剩下的衣服。 仙梵会是上界每年一次的盛会,所有的仙人都会参加,包括这些仙人的子弟,也就是像卢泽这些仙二代们,正呼朋引伴地聚集在一起。 燕沁转了好几次头,青君忍不住问道:“你在找什么?” “青予安怎么没来?”燕沁又转过头去张望。 青君抿了抿唇,“他在仙梵会的后半段才会来。”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延误了吗?”燕沁道。 “不记得了。”青君淡淡道。 “怎么可能不记得。”燕沁有些急道:“我们现在能碰到她们,可以帮他的。” “燕沁,这里只是一个幻阵。”青君平静道:“没有必要当真。” 燕沁猛地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了。” 青君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仙梵会在无方岛最大的广场上举行,这宽阔恢弘的广场能容纳上万人,而且帝后还命人在广场上搭建了三层水晶高楼,足以容纳这些从三岛四林九州赶来的仙人。 在广场的入口处,有仙官正在唱礼: “思林楚瑜上仙八宝雨金台一对” “墨林正清上仙龙骨剑” “无心岛澹台上仙……” “石开州青光君……” “无方岛卢荻上仙……” “玄林归远散仙……” 燕沁看着陆陆续续抵达的诸位仙人,明知道是假象但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 青君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些仙人身上,里面带着淡淡的笑意。 燕沁很少见他这般笑,似乎是在透过这些人看着什么东西,那神情像极了青予安站在窗户前看那浮生图的时候。 燕沁心道,你这般看着,到底是看透了……还是没有看透? “你是不是太久没看见他们开始想念了?”燕沁戏谑一笑问道。 “是啊,一个个都死那么久了,我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青君微笑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挽金花 燕沁对于这个结果很是震惊。 “都?” 青君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恶毒的微笑,燕沁对于他这种宛如神经病一样变脸已经习惯了,她一眼就知道这厮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道:“行了。” 青君话都到嗓子眼了,表情都摆好了,却被她硬生生堵住,脸上恶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燕沁道:“我们进去。” “你不好奇他们怎么死的吗?”青君微笑道。 “不好奇,跟我又没有半毛钱关系。”燕沁冷冷道:“赶紧找出青子破阵离开这里。” 青君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上面明明因为过分用力都出现了青筋,他一瞬间心情又好上了不少,他手腕一翻转便挣脱了她的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 燕沁挣了一下,“干什么?” 青君笑得意味深长,“你现在的身份可是本君的道侣,哦,现实中也是。” 燕沁呵呵笑道:“你之前不是还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了我吗?” “哦?竟然还有这种事情?”青君对此表示很惊讶,“我怎么不记得了。” 燕沁:“……” 对于某些人不要脸的程度燕沁算是大开眼界,也隐约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究其原因,大约是从浮生塔看到了她的那卷浮生册开始? 事实上回想起来当时她抱着他哭,这人没将自己推开就已经很诡异了有没有? 若是放在平时,她哭得越伤心,这个混账东西铁定更加幸灾乐祸,甚至能再添把火让她直接自杀。 诡异。 太诡异。 燕沁满脸狐疑地看着他,眼珠子轻轻一转,顺势将头靠在了他肩膀上,笑得十分花枝招展,“是的呢,夫君” 青君浑身抖了一下,然后就僵住了肩膀,不动弹了。 燕沁也成功地被自己给恶心到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直起身子瞥了青君一眼,就看着他谨慎地松了一口气。 燕沁:“……” 果然是不太正常的。 那入口处的仙官唱了个燕沁没有听到的名字,然后两个人就顺利地进去了。 里面已经有不少仙人和散仙已经落座了,只有卢泽几个年纪还小的“仙二代三代”们在四处乱跑闹腾着,身着飘纱仙裙的仙娥们端着酒水果子款款而入,笑意吟吟地将东西放在了他们面前的案几上。 燕沁看着那晶莹剔透的葡萄,凑到青君耳朵边小声地问道:“这个能吃吗?” 青君道:“可以。” 燕沁拿起了一颗葡萄剥开放进了嘴里,清甜的味道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是会死。”青君慢悠悠地补充道。 “咳咳!”燕沁一下子被呛住,开始拼命咳嗽了起来,周围的人闻声望了过来。 “小心些。”青君做出了一副十分温柔的表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燕沁将那颗葡萄给吐了出来,瞪着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一句话说完会死吗?” 青君脸上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骗你的。” 燕沁微笑着磨了磨后槽牙,在案几下面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他的大腿一把。 青君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扭曲。 燕沁伸手拿起了一颗葡萄,慢悠悠地剥开,塞进了嘴里。 青君使劲舔了舔牙齿,伸手揉了揉自己方才被掐得大腿,心道,这只小蝼蚁是不是太过无法无天了? 无法无天的燕沁依旧在快乐地吃着葡萄。 “天后到” 仙官拖长的声音在广场以及周围三层水晶高楼中响起,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燕沁对于这个所谓的天后并不感兴趣,只是一边剥着葡萄一边抬头,在看到进来的那个华服女子的时候,手中的葡萄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而青君的目光一开始就没从燕沁身上离开过。 进来的女子并不像燕沁想象中那般一副刻薄后妈的模样,相反,那女子看起来年轻温婉,是一位十分有气质的美人,温婉典雅,比正清都能更令人心生好感。 她的目光轻轻地扫过燕沁这边,很快便离开了。 燕沁屏息凝神,生怕错过她每一个动作。 正当她专注地看着天后时,脸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凉的触感。 她猛地回过神,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青君。 青君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他轻轻一抹,脸上的笑容很是微妙,口气带着股莫名的轻松,“你哭什么?” “嗯?”燕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满脸的泪水。 燕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上的泪,讷讷道:“我没哭啊……” 可是眼睛里还是在不断地溢出泪水。 就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天后温柔的声音在广场中央响起:“仙梵会,开始。” 一瞬间,万乐齐鸣百花绽放,悠扬的乐声和梵音响彻了整座无方岛,仙女们穿着精致漂亮的衣裙在中央翩翩起舞,好一派热闹繁盛的场景。 燕沁有些慌乱地抹着眼泪,但是偏偏内心没有任何奇怪的感觉,她甚至还有兴致去看漂亮的舞蹈。 就是止不住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燕沁通红着眼眶问青君。 青君挑了挑眉毛,伸手轻轻在她的眉心一点。 燕沁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 她似乎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正在流着泪垂头看着什么人。 “你看到了什么?”青君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睛,下面原本模糊的场景忽然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一个人站在下面。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身材修长,皮肤很白,看上去甚至有些孱弱。 他的手在滴血。 燕沁只是觉得自己很难过,非常难过。 那少年脚下躺了很多人,燕沁知道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她仿佛喊了声什么,但是燕沁自己听不到。 底下的少年缓缓地抬起头来,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燕沁呼吸一滞,眼前的场景猛地散开,耳边又传来了音乐声和众位仙人的笑声谈话声。 “你看到了什么?”青君又问了她一遍。 燕沁动了动嘴唇,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 青君缓缓地眯起了眼睛。 “你看着……年纪并不大,站在下面……”燕沁断断续续道:“我好像站在很高的地方,你的手在流血,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 “很好。”青君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那么明显的笑容。 燕沁猛地一下清醒了过来,正巧看到了他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后背一阵发凉,“你对我做了什么!” 青君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燕沁警惕地看着他。 她终于不再流泪,对方才那位天后也没有什么非看不可的固执了,然而心底却浮现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 青君的心情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甚至顺手给她剥了个橘子。 燕沁接过来狐疑地看着他。 青君只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燕沁心里暗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开始慢悠悠地剥橘子。 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四处看,在正清仙子身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正是乐临。 乐临拿着她那只小绣球,晃晃悠悠地给正清看,还比划着给正清说什么,正清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从袖子中又拿出了一只小绣球。 乐临看上去十分惊讶,低头看看自己的小绣球,又抬头看看正清手中的绣球,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燕沁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她脑袋上的小气泡了。 青君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手里的橘子,目光不时落在燕沁身上。 燕沁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只能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看他。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 青君的目光十分放肆而露骨,燕沁最后忍无可忍瞪了回去,刚要怼他两句,天后忽然开口: “时候差不多,该挽金花了。” 卢泽那群小孩子一下子开始欢呼起来。 正清和楚瑜站起身来,对视了一眼,抬手一拂袖,漫天金色的花朵开始从天空中落下。 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 中央缓缓地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朵硕大的金色花苞缓缓升起,最后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数以万计的金色小花朵漂浮在那朵金色花苞旁边,远远地看去好似炸开的烟花。 燕沁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朵花你们怎么挽?逗呢……” 青君随手捞过了一朵金灿灿的小花放在指尖,将那朵小花儿托到了她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给你玩儿。” 燕沁:“……” 神经病。 怎么不管变成什么这个人就喜欢给人送花? 燕沁嫌弃地看了那朵小金花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那朵小金花,声音平板道:“无聊。” 青君勾了勾唇角,笑道:“待会儿带你挽金花。” 对于挽金花这件事情燕沁之前还是很好奇的,但是现在她更好奇的是青君对自己态度上的“大转变”。 “你……该不会又冒出了哪个人格来吧?”燕沁狐疑地看着他,对于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个幻象她还是耿耿于怀,但是她没有往深了想,只是隐约觉得那可能在暗示着什么。 青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是受虐狂吗?” 燕沁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才是受虐狂。” 青君轻轻地笑了,托着腮指了指广场中心的那朵巨大的金花,懒洋洋道:“挽金花就是让它翻个个儿开花。”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为什么听起来很美丽的场景被他描述得如此……索然无味。 “不过不能用法力。”青君道:“只能借助旁边的小金花,一男一女搭档,谁率先挽到金花谁就赢了,会有奖励。” 燕沁道:“奖励在金花的花苞里?” “没错,事先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青君道。 燕沁看了一眼那巨大的花骨朵,道:“这不是你们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吗?你应该十分清楚里面有什么吧?” 青君歪过头道:“跟你说了待会儿玩的时候就没意思了。” 燕沁幽幽道:“你还记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吗?” “自然。”青君抛了抛手里的橘子,笑吟吟道:“阵眼就在这里,挽到金花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燕沁正要细问怎么个挽法,就看到不远处的入口处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青予安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半湿着,脸色惨白,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吓人。 “予安哥哥?”乐临抱着自己刚得的小绣球就要跑过去,却被天后一把拉住。 “娘亲?”乐临仰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乖,呆在这里别动。”天后虽然是在跟她说话,但却是盯着青予安的。 青予安抬头看向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站在入口处的仙官尴尬地望着青予安,又看向天后。 以前青予安从来没有参加过仙梵会,自然是不用唱名的,然而现在他来了,按照规定是需要唱名的,然而尴尬就尴尬在青予安的身份十分敏感。 身为帝君的私生子,还是来自四魔之境那个上界厌恶的地方,再加上帝君虽然带回他来却从未给过他真正的名分,真论起来不管是小君还是殿下都是不合适的称呼…… 仙官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要急光了。 他求救般地望向天后身边的女官,女官看向天后。 “娘亲,予安哥哥怎么不进来呀?”乐临抱着小绣球拽了拽了天后的袖子。 天后微不可察地冲女官点了点头。 很快,仙官得到了女官的指示,清了清嗓子,脑子里闪过“二殿下”“予安真君”“予安小君”等等称呼,但是都不合适。 殿下是帝君正儿八经孩子的尊称,小君是仙人真人的子弟,真君更不合适了,那些个殿下历劫归来才能称呼为真君…… 仙官脑子转得飞快,眼睛忽然一亮。 于是,在漫天金花飘散仙乐缥缈中,仙官高声唱到:“青离宫,青君到” 第一百九十二章 身份 那仙官唱完名之后,在场所有的仙人都愣了一瞬。 也包括正在盯着青予安看的燕沁。 她有些艰难地将目光从青予安身上移开,落到了青君身上,低声问道:“青君……只是个名号?” 青君用那双充满了不屑和高傲的眼睛看着她,语气带着点懒洋洋的意味,“怎么?” 燕沁干咳了一声,笑道:“我之前还一直以为是你改名了……” 青君漫不经心地将手中的橘子抛了抛,目光掠过站在入口处的青予安,道:“予安这个名字,你不觉得很讽刺么?” 燕沁有些惊诧地扬起了眉毛,“您还知道什么叫讽刺呢?” 青君险些将手中的橘子直接给捏爆。 燕沁对于自己总是在不适当的时候嘴贱这个毛病已经绝望了,但是面对青君这个大变态,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感觉到愧疚呢。 青君的目光凉凉地落在了她身上,看得燕沁一阵胆寒。 站在入口处的青予安一步一个湿脚印地走了进来。 偌大的广场上安静了一瞬间之后立马恢复了热闹和喧嚣,似乎方才只是一个不怎么值得注意的小插曲,众仙很快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唯独没有人去理会进来的青予安。 卢泽正被一群小孩围着闹,他虽然看见了青予安,但是因为之前楚苏说要同青予安挽金花的事情而有些不舒服,所以很快又将头转了回去。 一群小孩在嘻嘻哈哈地闹着笑着,乐临因为年纪太小,身份又十分地特殊,只能坐在帝后身边眼巴巴地看着。 青予安空洞的目光扫视了一周,发现并没有空下来的座位,然而脸上淡漠的神色未变,只是空洞地越发厉害了。 “这里。”燕沁抬起手来冲他招了招。 虽然不知道青君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让幻阵之中的虚像能够看见他们,但是好歹这种时候还是能发挥一点作用的。 青予安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似乎是在记忆里寻找这两个人。 但是显然,无论他是不是这个幻阵之中的虚像,是都不可能认出燕沁和青君来的。 相隔了上万年的时空在一个幻阵之中竟是奇异地重合在了一起,虽然燕沁永远不可能和真正的青予安交谈,但是她还是在乐此不疲地做这件事情。 青君脸上的神色淡淡,只是在燕沁招手的时候看向了天后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乐临正奶声奶气地冲着青予安在笑,冲他晃了晃自己新得到的小绣球。 青予安终于迈动了双腿,朝着燕沁这边走了过来。 燕沁推了推青君,道:“你坐过去一点儿。” 青君纹丝不动,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懒洋洋地看着她,“凭什么?” 燕沁瞪了他一眼,青予安已经快要走到他们面前,燕沁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拧了他的胳膊一下,疼得青君的眉毛一阵扭曲。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过去一点儿。” 青予安站在了他们面前。 燕沁转头对青予安和颜悦色道:“你坐在这里好不好?” 青予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燕沁朝着青君那边硬挤了挤,几乎快要贴到他身上,然而燕沁并没有时间注意这些,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青予安身上。 总觉得这个小孩令人心疼。 就像……燕沁的目光忽然一下子黯淡了,她终于明白了自从进入幻阵之后对青予安那种格外在意的感情来自何处了。 陌上川。 她的……崽崽。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之前不管是跟谁提起陌上川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特别是跟青君,她以为自己可以风轻云淡揭过去。 但现实情况确实如此不堪和狼狈。 青予安看着她的表情不对,微微眯了眯眼睛,就想离开。 燕沁猛地回过神,慌乱中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使得青予安看向她的目光十分怪异。 “坐下吧。”她挤出来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 青予安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坐在了她身边。 小孩还不大,也就十来岁的模样,但是腰背挺得笔直,坐姿十分端正,用那双空洞的目光直视前方,一副觉得与外界交流的模样。 他这个时候还这么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幅模样呢? 燕沁正盯着青予安兀自愣神,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不耐烦的“啧”,让她不得不转头。 糟心。 燕沁对于青君只剩下这两个字。 “你这是什么意思?”青君在她耳边低声道。 燕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般忽然想起青予安就是眼前这个人,崽崽也是,陌上川也是…… 于是冷了一半的笑容就这么硬生生地憋回去了,以至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燕沁不想和青君谈论陌上川的事情,只是侧过头去看着青予安,目光温柔宁和。 自从他将清华山毁掉之后,青君便再也没有见过燕沁这种目光,一时之间有些恍然起来。 在他身为陌上川的那些日子里,燕沁总是会这般望着他,满心满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目光他见过得太多了,在很久以前的四方魔境,在青离宫中的浮生图,在他无数次的轮回之中,都有一些自诩爱他至深的人,这么专注地凝视着他,但同时也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他并不在乎。 他不需要。 他厌恶透了这些东西,也厌恶透了上界和那些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你耳朵沿儿上有颗痣。”燕沁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一下子让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 “什么?”青君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喏,就在那儿。”燕沁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悄咪咪地指了指青予安的耳朵。 青君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将手放下来,不咸不淡道:“无聊。” 燕沁不管他,只是依旧在仔细打量着青予安。 青君冷眼看着她,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燕沁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他,两个人的目光便这般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燕沁的目光带着一点疑惑,那双被他亲手塑造出来的漂亮眸子此刻却让他完全忽略了,眼前的人更像是原原本本的燕沁在他面前。 之前的燕沁明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却让他很轻易的就想了起来,甚至那张脸一笑一怒都历历在目。 燕沁微微蹙眉,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率先移开目光,道:“怎么?” 青君轻轻地抿了抿唇,道:“挽金花。” 青君的话音刚落,原本悠扬婉转的仙乐忽然变得高昂激烈了起来,卢泽那群小孩子的欢呼声一下子将仙梵会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纷纷扬扬的金色花瓣落下,一群小孩一对一对开始想法设法爬上去。 也有成年的仙人一对一对开始各使其能。 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小女孩走过来站到了燕沁他们面前,赫然正是之前的小楚苏。 楚苏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青予安身上,声音仿佛覆着一层冰霜,“你就是青予安?”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眼睛,那空洞的眼神让对面的小姑娘微微蹙眉。 “与我一道挽金花可好?”楚苏冷冷道。 青予安眉尾微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燕沁心道,原来是青梅竹马。 “予安哥哥。”一道软糯的声音忽然就插进了两个人之间。 却原来是乐临。 乐临抱着自己新得的小绣球冲他们显摆,当然重点是向青予安显摆,“这是正清姑姑新送我的,与原本那个是一对的。” 青予安嗤笑一声:“你不是世上只有一个么?” 乐临瘪了瘪嘴,心虚道:“正清姑姑又造出来了一个。” 青予安嘴角弯了弯,低声道:“小蠢货。” 乐临不服气地瞪着他,攥着自己两个小绣球道:“予安哥哥,我想挽金花。” 青予安凉飕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嗤笑一声。 乐临被他笑得有些恼,道:“你要是能带我挽金花,我我就将原先的那个小绣球送给你!” 旁边的楚苏微微抿了抿唇,对乐临道:“殿下,是我先来的。” “啊?”乐临抬头看看青予安,又看看楚苏,盯着自己手中的小绣球良久,才软软道:“那我……” 小公主显然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然而楚苏也是天之骄女,性子傲得很,态度也十分强硬。 青予安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指了指乐临怀中那只新的小绣球,道:“我要这个。” 乐临低头看了看那个新的绣球,又看了看身后十分漂亮的金花,小声道:“好。” 燕沁啧啧了两声,看着青予安领着乐临离开,似笑非笑道:“大人你小时候可真抢手啊。” 青君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下一刻燕沁就已经站在了那朵反转的金花之上,她一下站不稳,险些从上面滑下去。 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燕沁,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回归 燕沁站在金花上面俯瞰全场,这些人于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没有任何像是小说之中说的心痛或者是怅然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心道:“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哲学三连问让她有点想笑,但是她忽然看见青君眼底那压抑却又放肆的感情,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妈诶,别他娘的又来一段虐恋情深,不会她真的是上界的什么人物,和青君有什么爱恨情仇和恩怨纠葛之类的。 这未免也太瞧得起她了。 燕沁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回到原来的世界,第二大愿望就是希望青君彻底消停,别没事想血祭这个血祭那个。 至于爱恨情仇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那些正在努力靠近这朵金花的仙人们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容或者是愉悦的神情,燕沁晃神间还看到青予安正牵着乐临的手仰头看他们。 卢泽正围着楚苏团团转。 远处正清仙子楚瑜仙子还有帝后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不时将目光落在这边。 虽然燕沁知道他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但还是无端地有些紧张起来。 在场的这些仙人,除了少数几个人,对青予安几乎都不怎么好,甭管她是谁,总是要被青君记上一笔的。 燕沁尚未来得及回答青君的花,脚下忽然一阵剧烈的晃动。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燕沁发现自己正站在金花的花蕊之中,而那硕大的花瓣正在缓缓地绽放开来。 她身边站着的是青君,手里拎着个瘦弱的小孩,小孩长长的獠牙已经刺入了他的手腕之中,流出鲜红刺目的血液。 “青子!”燕沁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走了。”青君淡淡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周围无数朵小金花瞬间爆炸,纷纷扬扬的淡金色花瓣蹁跹而落,铺天盖地呼啸而来,将他们二人湮没在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燕沁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鼻尖萦绕着的是花瓣淡淡的清香。 一声低低的叹息响在她的耳边。 “如果你是……就好了。” 偏偏该死的,她遗漏了最关键的那几个词。 如果她是谁就好了? 卢泽?帝后?乐临?又或者是谁? 燕沁的脚忽然触碰到了地面,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绿树成荫,繁茂的枝叶几乎要将地面完全遮盖。 她掐了掐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朝着青君的方向看去,却见青君正轻而易举地掐着青子的脖子。 “等等” 燕沁刚出声,青子的脖颈便应声而断,软塌塌地垂落在了青君的手腕上。 燕沁的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青君像是丢垃圾一样将青子的尸体随手丢在了地上,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 燕沁算是又清醒了一次。 青君抬起眼淡漠地看着她,自认为难得地解释了一下,“他的神智早就没了,只不是被沐月操控的傀儡,留下来只是祸害。” 燕沁听着最大的祸害在讲别人是个祸害,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生气还是质问,即便青君这个理由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青君十恶不赦杀人眨眼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让她几乎不会替他辩解。 于是她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将青子的尸体好好地收了起来,打算带回清华宗。 青子很孝顺。 她不该将他带来。 燕沁沉默地跟在青君身后,两个人似乎瞬间便回到了之前的状态,似乎幻阵之中的亲近只是燕沁的错觉。 青君是个什么样的人燕沁很清楚,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去询问求一个解释。 燕沁自嘲地笑了笑。 “殿下真是好手段。”沐月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 青君停下了脚步。 燕沁有些紧张地看着周围,然而除了细微的风声她一点别的声音都未听到。 “呵。”青君冷笑一声,“不过是条狗,在这里乱吠。” 周围有一瞬间诡异的安静,继而沐月冷冷的声音迫近,“殿下也不过是只丧家之犬吧?你看,连我这条狗都能对付得了你。” 燕沁清楚地看到青君的脸黑了一瞬。 “找死。”青君冷笑了一声,眼底黑潮翻涌。 灼热的火龙压迫而来,燕沁急急后退,然而同上次一样,注定了是个必死无疑的结局。 燕沁恨恨地想,不能死,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可爱的母星而不是这个见鬼的修真界。 大约是她的意愿太过强烈,又或者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倒霉终于让天道看不下去,那火龙忽然一瞬间被一阵强烈地罡风给吹得停滞了一瞬。 然而生死之间,这一瞬间已经足够救下她一条狗命来。 “燕儿!”许志的吼声简直是振聋发聩。 燕沁被吼得一个激灵,她堪堪躲过一劫,便看见许志正冲着自己飞奔而来。 她的余光甚至瞥见了青君的手穿透沐月脖颈的画面。 燕沁一把就被许志从地面扯到了半空中,带着热浪的风铺面而来,让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有没有受伤?”许志紧张地盯着她。 “没有。”燕沁摇了摇头,“师兄你怎么进来了?” “你还敢问!”许志一巴掌拍到了她脑袋上,“老子给你用来保命的东西你随随便便给了两个小屁孩?” 燕沁干笑了一声,“这不是一时情急嘛。” 许志瞪了她一眼,“走。” 燕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青君,却发现青君正慢条斯理地捏碎了沐月的心脏,一缕细小的焰火顺着他的手腕盘旋了一圈之后,没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看着莫名地诡异。 燕沁正想开口说好,青君忽然微微侧头,一股带着凉意的目光瞬间让她整个人都无所遁形。 “还有许墨。”燕沁干笑道。 这个时候青君十分配合地化作了许墨的样子,看得许志一阵嘴角抽搐。 “你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人?”许志和燕沁走在前面小声问道。 “上界的。”燕沁指了指天,低声道:“我进了个幻阵……” 燕沁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道:“大概和师父有点关系,师兄你不必太过忧心。” 许志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道:“这上界的人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将试炼秘境给毁了大半,还伤了不少人。” 燕沁十分赞同道:“谁说不是呢,简直不是人办的事情。” 青君在他们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闻言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上,那目光里似乎带着一丝探究。 不管燕沁是那些人之中的哪一个,他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丝影子。 怎么都不像。 燕沁和许志说着说着两个人的脑袋便凑到了一块,窃窃私语挨得几近,看得青君微微皱起了眉。 “……师父好像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仙人啊?” 燕沁正说着,领子忽然一紧,下一瞬就被人给拎得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燕沁被吓了一大跳,加之之前发生的事情,让她对青君的态度也愈发恶劣起来。 只是终归青君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让她在不满之余不得不多加了几分谨慎和克制,以至于说出来的语气不像是不满,更像是……诡异的嗔怒。 青君面无表情道:“好好走路。” 燕沁:“……” 燕沁内心几乎要气炸,然而面上还是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打算转头继续跟许志讨论自家师父的身份。 然而再一次被人给扯住了领子。 燕沁拧着眉转过头去看向他。 许志在一旁看着,总有种自己不太好插手的感觉…… “好好走路。”青君微微眯起了眼睛。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燕沁多少了解青君的一点细微的小习惯,比如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就表示他的心情很不爽,那么也就意味着会有倒霉蛋要倒霉。 燕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咬着后牙槽道:“知道了。” 她忍了。 青君看着燕沁和许志离了一尺的距离,满意地挑了挑眉梢。 燕沁只当他是在犯神经病,毕竟这个狗东西犯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就当关爱智障儿童了。 正当燕沁几人准备出秘境的时候,上界的无方岛某处宫殿却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争执。 而这次争执最后的结果却恰恰改变了所有人命运的走向。 “沐月死了!”一位紫衣仙人惊慌地喊出了声。 原本正在对弈的另两个人手下的棋子忽然一顿,抬起头来看向他。 “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只是命盘上沐月已经陨落了,神魂俱散。”紫衣仙人道。 “沐月不是下界去找乐易殿下的轮回了吗?”一人道:“这种任务都能陨落?” “少在这边说风凉话。”另一人不满地打断了他,这人沉吟半晌道:“那位青君大人也在下界轮回,莫不是二人碰上了?” “前几日黄泽大人和楚苏仙子自下界归来,我问黄泽大人他也没给出个准信。”紫衣仙人惆怅道:“帝君对那位的态度至今都含糊不清,乐易殿下本就不满这才下界去轮回,大抵也是有个一较高下的心思……” “少在这里扯有的没的,现下找到乐易殿下才是紧要之事。”一人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乐易殿下现在尚未恢复记忆,那个青君素来狡诈残忍,谁知道会对殿下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现在给怎么办?” “要赶紧想办法联系上乐易殿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拥抱 此次秘境试炼对于燕沁而言虎头蛇尾,但是经历的事情却应接不暇,先是换了副身体,又“抽空”去了一趟上界,之后还进入了一个诡异的幻阵…… 这次试炼对于燕沁而言着实累人,唯一能让她开心一点的大概就是得益于自家师父强大的背景,得了这么具先天道体的身躯,且被青君雕琢地十分美丽动人。 燕沁对着镜子里的美人欣赏了半天,终于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乖乖去修炼了。 别的不说,单单是为了这张脸她也得好好修炼,到时候也来个修真界第一美人之类的。 燕沁因为这个无意之间想到的称呼心情低落了一瞬间,但是很快她又振奋起精神来了。 不管青君怎么样,也无论她现下能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提升了自己的实力,毕竟不管是在上界还是在十三洲,唯一能有话语权的便是真正的实力。 曾经一度拒绝好好修炼并且混吃等死的清华宗大师姐终于因为生活所迫而彻底开窍。 燕沁从试炼秘境回到清华宗的三天之后,开始正式闭关。 对此许志自然是喜闻乐见,至于青君……却是保持了诡异的态度。 燕沁原本以为会在青君这里受到阻碍,熟料他除了一开始拧了拧眉毛,别的竟然也没再说什么。 搞得燕沁十分摸不着头脑。 但是终归是件好事。 燕沁终于沉下心来开始好好修炼。 很快燕沁便被自己的修炼速度给震惊到了。 原本她在试炼秘境之中的练气二层的修为短短一个月便筑基成功,让她险些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练了什么邪功。 后来随着修炼的速度放缓,燕沁终于认清了这样一个事实:这世界上就是有人不仅可以长得好看,还可以实力强横才华横溢,由此可见投胎真他妈是个技术活。 想想当初陌上川身为北敖宗掌门,先天道体,五百岁便已经接近化神依旧沉迷于修炼……先天道体修炼这么爽搁谁谁都会沉迷于修炼的好伐! 就在燕沁潜心修炼的时候,外面的事情却依旧是一团乱麻。 “青君不可能出现在通宇洲。”许志一边说着一边看了旁边伪装成“许墨”的青君一眼。 吴雨手中还拿着寄来的书信,“可是消息应该没有问题,师父,小师叔他们已经失踪了三天了,我们还不采取行动吗?” “现在整个十三洲好不容易消停了,你带着清华宗的人去通宇洲不是上赶着找事儿吗?”许志使劲咬了咬后槽牙,沉思半晌道:“这件事情你们不用管了,我来想办法。” 吴雨还要再说什么,被许志一眼给瞪了回去。 与此同时,通宇洲。 “小师叔……”有弟子小声地喊着。 “嘘。”刀烨低声道:“大家注意周围,不要被眼前的幻象迷惑。” “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多久了?”徒梓在他耳边用气声问。 刀烨微微不适地偏了偏头,“大约……三个时辰?” 周围是一片黑暗的环境,他们彼此之前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是却可通过清华宗特制的传讯符来知道对方的位置。 他们一行人来通宇洲原本是想要救出被玄鹤带走的慕云,谁知他们趁着黑夜刚一入城,就陷入了一个诡异的阵法之中,并且迟迟未能找到出口。 在黑暗之中各种负面的情绪总是会十分容易地滋生出来,之前已经有人扛不住没有了声息,刀烨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 然而毕竟他的精力是有限的,他顾及这么多人,却比其他人更容易中招。 刀烨看着面前对自己微笑的玄独岸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中招了,然而却下意识地不想醒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玄独岸了,甚至有些记不清楚玄独岸的脸了。 他的目光紧紧地锁着玄独岸的脸,一动不动。 这似乎是在以前清华山的刑堂前。 玄独岸抱着自己那把长刀,坐在窗台上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刀锋,衣服的下摆自然地悬空垂落,被林间的山风吹得微微摇曳。 幻象中玄独岸的眉眼中依稀还带着些许稚嫩,少年时候的他还没有学会怎样很好地收敛起自己眉宇间的阴郁和戾气,但是这些并无法掩盖他的少年朝气和肆意。 那大概是刀烨和玄独岸两个人记忆之中最为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充斥着不大不小的烦恼,和少年人独有的肆无忌惮的野心。 天塌下来有师父扛着,地陷下去有师兄垫着,便是肚子饿了都能晃晃悠悠下去找师姐讹上一顿,每过一段时间他们总会惹出点麻烦让师姐追着暴揍…… “你来了。”玄独岸头也不抬地对他说,用他一贯的带着点狡黠的口吻。 “嗯。”刀烨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说出的这一个字不颤抖。 玄独岸慢条斯理地擦完刀,抬起头冲他笑道:“阿烨,你这是怎么了?” 刀烨费尽地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我没事。” “你这幅样子可不像看着没事。”玄独岸从窗台上跳下来,那柄长刀刀柄落地发出了一声闷响,他凑到刀烨的面前笑眯眯道:“有什么事情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刀烨苦笑着看着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 如果面前这个人……是真的就好了。 “刀烨!”耳边忽然有人大吼了一声,紧接着一只手就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 刀烨吃痛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无数沾染着血水的藤蔓,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而那只抓着他手腕的手骨节分明,上面甚至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刀烨震惊地转过头,那张方才他在幻象之中看见过的脸便赫然出现在了他面前,只不过现在这张脸要比方才更成熟,轮廓更清晰成熟,带着青年独有的英俊与挺拔。 “独岸?”刀烨下意识低唤了一声,旋即一愣,又是幻象! 攥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低骂了一声:“蠢货。” 刀烨刚要挣开,便听他对自己道:“天天上赶着找死。” 刀烨对于幻象中玄独岸这个恶劣的态度不是很满意,冷声冷气道:“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玄独岸眉心一跳,有些牙疼地看着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刀烨心道我自然不能沉浸在幻象之中,只是眼前的人看一眼少一眼,他手腕一翻抓住了他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人扯了过来,给了对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低声道:“我很后悔,当年让你留下。” 被突然拥抱并打算推开他的人忽然一愣,而后便听到了这句微微颤抖的话,一字一句敲在了他的心脏上。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刀烨只是伤感片刻,而后长剑出鞘,打算将眼前这个玄独岸的幻象给一劈两半。 玄独岸一刀架住了他的剑,怒道:“你是不是有病!刚刚还抱着我感动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刀烨一愣,尽量放缓语气道:“你这个幻象有点逼真。” 玄独岸简直被气笑了,他黑着脸道:“我不是幻象。” “嗯,幻象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幻象的。”刀烨严肃道。 “你个夯货!”玄独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脚下一用力,长刀翻转,趁着这个空隙一张符纸便结结实实地贴在了刀烨的额头上面。 刀烨本来就接近精疲力竭,这下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用目光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个幻象,心道我可能是入了心魔。 玄独岸这厮便是死了也不肯消停,总归是想扯上他的。 然而刀烨越发觉得不太对劲了。 幻象能现场绘制这么复杂的阵法符咒图么? 直到玄独岸绘制完最后一笔,才拍拍手站起来走到了他面前,似笑非笑道:“我本来想着咱们再次见面怎么着也得来个花前月下,谁知道你一见面就想着劈了我?” 刀烨终于有了一个十分大胆但是却又自觉十分不切实际的猜测。 这个猜测让他一瞬间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他眼眸中开始渐渐出现血光,黑色的雾气在眼底蔓延开来。 “屏息!凝神!调息!”玄独岸接连给他拍了三张符纸,而后一指轻点他的眉心,将他眼底的红光黑雾渐渐压制了下去。 刀烨整个人终于平静清明了下来。 “你可真出息,现场入魔吗?”玄独岸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 “你……活着?”刀烨声音颤抖地问道。 “托您的福,命大没死成。”玄独岸笑了笑,揭下了他额头上的符纸,“怎么还要哭啊?” 刀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啧啧,不是方才抱着我要死要活的时候了?”玄独岸微笑道:“我倒是不介意再抱你一次。” 刀烨一时有些尴尬,而原本并不觉得尴尬的玄独岸此时也因为对方的尴尬而变得……尴尬起来。 然而最初的震惊和尴尬过后,刀烨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玄独岸,心底还是抑制不住地想道:我果然还是在幻象之中没有出来。 他已经入魔到连凭空虚构出来的场景和人物都这般真实。 第一百九十五章 故人来 即便不想承认,刀烨还是想象过无数次玄独岸死而复生的场景,哪怕是他的轮回转世也好。 然而真的得知有这种可能的时候,刀烨却莫名地想要逃避。 他该如何面对依旧还活着的玄独岸? 当然是他临阵退缩,是他抛下了玄独岸独自一人苟活至今…… “阿烨。”玄独岸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几乎瞬间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刀烨抬起头,便看到对面的人冲他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 刀烨的嘴唇微微抖动,然而半晌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能依旧保持着自己那张冷脸试图逃避现下的情形。 “对不起,是我来迟了。”玄独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少年。 刀烨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剑。 玄独岸歪了歪头笑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先出去再说。”刀烨移开目光,似乎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好。”玄独岸笑了笑,如同很多年之前,同他并肩向前走去。 通宇洲。 “澹台大人,你确定是这里吗?”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看着周围乌泱泱的魔气,不可置信道:“乐易殿下怎会” “殿下又没有办法决定自己能轮回成什么样的人。”被唤作澹台大人的男子微不可察地蹙起眉,显然他对于面前这个环境也是不满意的。 乐易殿下虽说脾气不太好,但是总得来说还是个清风霁月的高贵人物,怎么想都不该到这种地方来轮回。 “既然都来到下界了,便不要再用上界的称呼了,唤我名字即可。”澹台大人道。 “澹台诸……”男子停顿了一下,“算了,我还是叫你澹台吧。” “……”澹台诸沉默了一瞬,道:“好,封兄……封湷兄。” 封湷:“……” 果然亲近称呼什么的不太适合他们上界的仙人。 封湷甩掉了衣摆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魔气,道:“这种魔气肆虐的地方亏殿下能待得住,若是正清仙子还在的话……” “若是正清仙子还在,怎会让乐易殿下轻易下来轮回。”澹台诸缓缓道。 封湷点了点头,“也是,估计那位青君大人也不会啧,说这些做什么。” “罢了罢了,终归是过去的事情,多提无益。”封湷长叹了一声:“只是仙子实在可惜!” “卢泽乐临殿下他们就不可惜了么?”澹台诸的目光微沉,“说到底青君是四方魔境” “澹台兄!”封湷出声打断了他,笑道:“咱们还是先找乐易殿下吧。” 澹台诸的目光变了又变,一甩袖子叹了口气,“走吧。” 燕沁在清华宗的修炼虽说是一日千里,但是这种快速的修炼还是让她隐约有些担心,毕竟之前习惯了慢吞吞的龟速修炼,这种可怕的速度让她有种欲速则不达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错觉呢? 因为她现在的修为很“达”。 她能感觉到自己快要结婴了。 上一次她修炼了整整三十年才一步步走到元婴的修为,而这一次她只用了二十天。 燕沁不得不中止了闭关的进程,走出了洞府。 一直在替她护关的吴雨和顺心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不由得讶异。 “师叔,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吴雨走上前问道。 “里面呆着太闷了。”燕沁十分敷衍,笑眯眯道:“辛苦你们两个了。” “不辛苦不辛苦。”吴雨赶忙从那张笑意吟吟的脸上移开了目光,制止住自己有些摇曳的心神。 “师叔,那我们就先去禀告师父。”顺心在一旁淡定道。 “去吧,顺便帮我传个口信,便说我下山去历练了。”燕沁道。 “诶?师叔你刚出关便下山?”吴雨不解道。 “乖,听话。”燕沁拍了拍他的脑袋,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吴雨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人瞬间消失,愣了许久才瞪大了眼睛道:“师叔刚闭关时是只有练气吧?” “啊。”顺心呆呆地应了一声,同样十分震惊。 师叔现在的修为恐怕已经近出窍了吧…… 但修为不是重点,重点是师叔才闭关不过二十余天而已! 嗑药也不带这么快的吧! 燕沁已经没空去理会两个师侄的震惊了,重新拥有修为的感觉真的不是一般地爽! 现在便是让她和青君硬碰硬嗯,这个还是要考虑一下的。 燕沁这次下山的主要目的便是想躲开青君一段时间,顺便历练一番寻求突破的机缘。 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心境几乎是完全崩溃,但是这次闭关却给了她一次很好的缓冲,让她不再那么焦虑和郁闷。 至于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不再逼着自己去想了,想来想去她只会将自己给绕进去。 燕沁将这次历练的地点选在了耶溪洲,上一次她便是在这里被青君带走,然后断送了自己的小命,这一次故地重游……并没有什么值得感慨的地方。 燕沁吃了颗易容丹幻化成了以前的模样,她满意地照了照镜子,自言自语道:“果然有比较才会有差距。” 以前她对自己那副样貌还挺满意的,直到她被强行整了容…… 燕沁终于再次享受到了平平无奇被湮没在人群中的感觉,她打算先买些材料炼制符咒,鉴于现在她身后是十三洲第一大宗清华宗,是以纳戒中的灵石足够让她做个挥金如土的土豪了。 “灵犀草墨轩纸……还有这个……”燕沁一边仔细地挑着材料,一边习惯性地在心里计算价格,只是正算着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燕沁……姑娘?” 燕沁纳闷地转过头去,正想着自己这幅样貌怎么着也死了三十多年了还会有谁记得,然而面前的人完全是个陌生的面孔。 眼前的男子面容清秀,皮肤有些过于苍白,一身轻薄的白色外袍,那袍子有些像袈裟,又像是简单地一块白布裹在了身上,但是却无端地透出一股出尘的宁静来。 燕沁有一瞬间的恍惚,险些以为自己遇见了那很久以前的和尚明尘。 只是明尘已经死去多年,尸骨被青君做成了佛珠,神魂只留了些许在佛珠之中,原本黄泽嘱托她将明尘的神魂温养成型,然而那串佛珠在她死之后也不知去了何处。 眼前的男子蓄着长发,眸子微微泛着晶莹剔透的绿,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是?”燕沁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过身来看着他。 男子露出了一个沉静的笑容,“是我冒昧了,在下梵泠。” 燕沁这下真的是惊讶了,“梵泠?” 这个最开始只是出现在明尘给她讲述的故事之中的人物,之后虽托身一株大麦生出了灵智,但是燕沁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只知道他被叶月媚带去了枯悄洲修炼。 却没想到在时隔多年之后,这位人物竟真切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正是在下。”梵泠微微笑道:“没想到会在此地与燕沁姑娘重逢。” 燕沁被“重逢”二字压得有些惊惶,然而明尘毕竟是从她手中丢失,当下自然也知道梵泠最关心的是什么。 然而她实在无法给出个满意的回复,只能勉强地笑着看向他,抿了抿唇道:“明尘他……抱歉。” “燕沁姑娘缘何道歉?”梵泠不解道:“明尘他现下很好,已温养出一半的魂魄来。” “啊?”燕沁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她疑惑道:“明尘在你那里?” “不是燕沁姑娘亲自送到我手中的吗?”梵泠微笑道:“二十年前我刚化形成功的那一日,燕沁姑娘不记得了吗?” 燕沁震惊地望着他。 二十年前! 她三十年前就用自杀的方式和青君来了个同归于尽,并且再次恢复意识也只是五六年前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二十年前亲自将那串佛珠送到梵泠手中? “你是不是记错了?”燕沁觉得手脚冰凉,“你确定是我送的?” 梵泠点了点头,道:“我还记得那日燕沁姑娘嘱托我带明尘去十方灵岛,二十年内不许出岛。” 燕沁心道:不是我,我没说。 然而梵泠又真的是一副我绝对没有记错的神情。 燕沁确信自己是不可能出现在二十年前的,于是道:“你可能真的记错了,我之前因为一些……事情,昏睡了近三十年,不可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你面前的。” 梵泠愣了一下,旋即又轻轻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笑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燕沁:“……” 你这样让我更加怀疑自己了好不好! 摆出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做什么! 这种敷衍的借口你在骗鬼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道:“你将明尘也带出来了吗?” “没有,他被我留在十方灵岛了。”梵泠道:“我这次出岛本是想来耶溪宗向宋临渊宋阁主求件灵器温养明尘魂魄,不想却遇上了燕沁姑娘。” 宋临渊这个名字燕沁还是记得的,毕竟她可是连着画了二十张血符才坑来了他百万灵石。 只是可惜没等着花她就被青君给掳到了北敖宗。 “听说有人要找我?”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面之缘 燕沁转过头,便看到一名男子正斜斜地倚在栏杆上,身子微微探出朝向他们,眉眼带着笑意,让他原本就风流的气质更加骚包了起来。 在燕沁的记忆之中,名品阁阁主宋临渊……原本没这么骚气十足的。 宋临渊款款而下,站到了燕沁和梵泠面前,他冲燕沁微微一拱手,未语便已先笑了三分,“燕沁姑娘,一别三十年,不想今日又见面了。” 燕沁扯起了礼貌的微笑,“宋阁主,好久不见。” “我方才听闻这位小兄弟想寻温养神魂的灵器?”宋临渊问道。 “正是。”梵泠点了点头,道:“久闻耶溪洲名品阁宋阁主美名,特来此求件灵器。” “哦?是何灵器?”宋临渊笑眯眯道。 “夜弑。”梵泠道。 宋临渊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笑了,众所周知,夜弑是两百多年前那位魔头狄逸弑殒身之后,一位器灵大师用其尸骨炼化而成的神器,‘夜弑’一问世曾引起轩然大波,但是随后便被那位大师亲手损毁,别说是我这名品阁,便是整个十三洲你都不可能寻到夜弑。” 燕沁支楞起耳朵仔细听着,她之前对狄逸弑的了解便只是他跟花林宗胥菀清的爱恨情仇,却不知道这魔头死后竟然也这般惨,尸骨都被人炼化了。然而燕沁很快想到自己死后被挫骨扬灰……似乎相较之下大家也彼此彼此了。 “夜弑杀性极大,当时是一大杀器,然众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夜弑也是温养神魂的至宝,大师本想损毁,但是他几乎为这件灵器倾注了半生心血,遂托一好友将其保存,对外便称已将其损毁,大师原本是想待他历练归来再将夜弑炼化,然而大师却死在了历练途中,这件至宝也就留在了他那位好友手里。”梵泠微微笑道:“我说的可对,宋阁主?” 早在梵泠说到至宝之时宋临渊便在三人周围撑起了一个结界,阻隔了外界想要探听的心思,到后面越听宋临渊的面色越凝重,最后脸上的笑容彻底隐去。 “敢问这位小兄弟是何人?”宋临渊正色道。 “此事我也只是听一位挚友所言,他如今神魂残破,亟需温养,我中途想起他说过的这件事情,便想着来名品阁碰碰运气。”梵泠道。 宋临渊沉吟了半晌,“你那位挚友可是位出家人?” “正是。”梵泠微微一笑。 宋临渊晃了晃神,苦笑道:“我却没想过他竟还活着。” “大约是命不该绝。”梵泠道。 “只是可惜夜弑确实不在我手中。”宋临渊神色落寞,“三十年前,通宇洲一位魔主将夜弑带走了。” 梵泠微微蹙了蹙眉,“宋阁主可知是哪位魔主?” “列宿城玄鹤。”宋临渊道。 燕沁闻言心头一震。 三十年前……莫非正是她为宋临渊制作血符的那个时候?当时她还疑惑为何会在耶溪洲碰上玄鹤…… “正是三十年前燕姑娘为我制作血符之时。”宋临渊见燕沁神色不定,道:“当时我一心在血符上面,便疏忽了戒备,玄鹤化作我手下的侍卫将夜弑盗走,我名品阁自是不敢与一位魔主作对,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燕沁微微抿了抿唇,玄鹤和狄逸弑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这么做也不奇怪…… “多谢宋阁主告知。”梵泠道谢。 “那你打算怎么办?”燕沁问他。 “自是去将夜弑取来。”梵泠笑道:“他等不起了。” “我与你同去。”燕沁道。 “燕沁姑娘不必如此。”梵泠道。 燕沁摆摆手,道:“我与明尘相识一场,他于我……徒弟有恩,权当是还了这份恩情。” 当年青君还是陌上川的时候,离家出走八年历练多半时间是与明尘一起的,后来元神分二,也是明尘来回奔波,在烟霞城将陌上川带回了十方灵岛,才没让他走火入魔,即便最后陌上川恢复所有记忆变回青君时恩将仇报将明尘杀死,甚至险些让他魂飞魄散,这份恩情燕沁却是一直都记得的。 遑论梵泠现下名义还是大胖草叶月媚的徒弟,怎么着也算是清华山的,她也断没有看着媚娘的徒弟自个儿去冒险。 而且对方还是玄鹤。 燕沁心道,这下可全都是熟人了。 “那我自然也是要去一趟的。”宋临渊笑道:“这东西本就是他交予我的,弄丢了我再去找回来也是天经地义。” 梵泠看着二人,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三个人都不是什么拖拉的人,宋临渊是耶溪洲的地头蛇且财大气粗,即便是在通宇洲身为生意人他也是有不少门路的,是以三个人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便到了列宿城的城门口。 燕沁再一次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 三个人拿着宋临渊搞到的身份很快就顺利地进了城,但是并没有急着进入玄鹤所在的魔宫,而是先选了处客栈落脚。 魔族开设的客栈大多风格豪放不羁,衣着暴露的魔族女子在大堂之中穿梭,夹杂着阵阵笑声。 梵泠初来这种地方似乎有些不适,而宋临渊则是游刃有余,甚至还能抽空跟姑娘调笑两句,燕沁比这暴露的见得多了去了,神色淡定地喝着茶水。 “燕沁姑娘来过列宿城?”宋临渊问道。 “嗯?”燕沁挑了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燕姑娘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若是寻常十三洲的女子见到这般奔放的场景恐怕是要羞得脸色通红。”宋临渊笑道。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凉凉道:“不过是少穿了几件衣服而已,上古人未开化之时都赤身裸体,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人人都要羞死?” 宋临渊一噎,干笑道:“也对。”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梵泠及时打了个原场,“此地不宜细谈。” 三人于是便起身准备离开,在路过一桌客人的时候燕沁忽然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那一身白衣正在优哉游哉喝着茶的清瘦男子忽然一顿。 另一名男子忽然也抬起了头。 燕沁只是临时起意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燕沁姑娘?”梵泠叫了她一声。 “来了。”燕沁不再细想,赶忙跟了上去。 “澹台兄?”封湷和他对视了一眼,发现澹台诸也是一脸凝重。 “你也感觉到了?”澹台诸蹙眉道。 “虽然不是殿下,但肯定和上界有关联。”封湷道。 “许是那位小君或者仙子下界历劫。”澹台诸不确定道:“等回去授位就可以了。” “不像。”封湷神色有些纠结,“澹台兄可能有所不知,诸位小君或者仙子下界历劫虽说会轮回转世,但是神格是在的,方才那位根本就没有神格。” 澹台诸纳罕,“这就奇了怪了。” “而且……我总觉得那感觉有点熟悉。”封湷苦思不得解,“我一定在很久之前认识她。” “很久之前?”澹台诸抿了口茶,道:“罢,乐易殿下就在列宿城中,说不定方才那叫做燕沁的女子与殿下有关联,咱们先去寻了殿下再说。” “也好。”封湷点了点头,二人亦起身离开。 离开客栈不久的燕沁冥思苦想,终于在自己的记忆深处翻到了关于那个白衣男子的影子。 之前她被青君带着去到了黄泽留给自己的秘境之中,不小心进入了通往上界的法阵,之后便在一个酒宴上找到了黄泽,而当时黄泽身边有一个一直在问关于青君的仙人。 当时黄泽好像叫他……澹台上仙? 不过好好的人家上仙来十三洲这小破地方作甚? 燕沁道自己可能真的是眼花了,随后便没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燕沁三人的打算是入夜潜入魔宫,目的只是带走夜弑,所以这件事情在三人心中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然而事实却是寸到了极点。 “为什么在宫殿外面会有这么高级的幻象阵法?”宋临渊叫苦不迭,疲于应对眼前出现的各种幻象。 这种幻阵对于修为高的人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会将人生生拖在里面,直到筋疲力尽,是个活捉敌人的必备良品。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心智不坚定的会死在里面。 而不同的人在幻象阵法中所要应对的场景也不同,有的甚至可以自我编造出细致入微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的场景,甚至可以出现连环幻象,真真假假有时候连自己都无法推翻,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眼前是虚假的场景……因此有人甚至可以在幻象阵法中待上一辈子。毕竟美梦谁都不想醒过来。 然而也有人要应对的是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场景,抑或是其他的感情深刻的场景,能否抵抗得住便端看个人心志是否坚定了。 燕沁几乎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心知肚明。 最困扰她却也是最令她难以放下的,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除了陌上川便不会再做第二人选。 她应当能抵抗住,毕竟陌上川在她的意识之中已经死了,只剩下青君这么个混蛋玩意儿。 然而当眼前出现的是坐在青蛇缠绕的王座之上,身着黑色广袖华服黑白瞳眸的青君时,燕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不应该。 怎么可能是青君这厮呢! “你将我塑造成如今这般模样,你可还满意,师尊?” 青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瞳无光空寂,两行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偏偏嘴角弯成恶意的弧度,就像是带着某种快意的报复。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真假假 不管是青君还是陌上川,顶多是叫她一声师父,像是“师尊”这种高大上的称呼在她的记忆之中是从未有过的。 然而这幻象又是根据每个人记忆深处最不想触及的部分而形成的…… 燕沁心道,我莫不是本就在幻象之中,已经自己将自己给搞疯了? 然而不管燕沁怎么怀疑,幻象中的青君还是一步一步走到了她面前。 燕沁虽说之前已经锻炼出了良好的心理抗压能力,然而不知道是这幻象太过陌生还是她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 青君微微歪了歪头,笑道:“师尊,您在怕什么?” 燕沁冷不防被他这么黏腻地一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落下来,然而猝不及防她心口一痛,险些叫她落下泪来。 她以为是青君捅了自己一刀,然而事实是青君正站在她面前,然后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她,“师尊你不如就此将我了结,也好过我不人不鬼继续活着。” 燕沁的心就像是被刀子给活生生地剜下了一块,疼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别这样。”燕沁刚说出话,便发觉自己竟然哑了嗓子。 她想这个是什么狗屁幻象,打死她都不可能会想到青君这厮能这般乖巧地跪在她面前。 然而面前这位青君大人跪得老老实实心甘情愿,还带着一股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求她了结了他。 燕沁在此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亲手砍了这个混账玩意,然而真当他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却发现自己心疼得要死。 是真的“心疼”。 燕沁捂着快要疼得炸开的心口,弯下腰费尽地想要将人给拽起来。 大哥您别跪了,我一小小凡人承受不住您这一跪,快要死了! 然而青君跪得太瓷实,燕沁要没法将人给抄起来,心口疼得她脸色惨白,最后只能跪在了青君面前,心口的疼痛才稍稍缓解。 得,这下对着跪,谁还不会跪下怎么着? 燕沁捂着心口惨白着脸,对面的青君却是伸出了手,虚虚地托住了她的胳膊,声音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惶恐,“师尊,你起来。” 燕沁简直想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抖着嘴唇道:“你起来!” 青君不得不将人给扶了起来,燕沁站起来心口果真没有那般疼,然而下一瞬却险些被自己给吓死。 她结结实实,一巴掌,甩在了青君的脸上。 声音清脆响亮,动作干脆利落,直接将人的脑袋给打偏了,甚至能听到回响的那种。 血迹顺着青君的破裂的嘴角流下。 燕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丝毫不受控制的胳膊,险些又直接跪在了地上。 我说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的手先动的手你信不信? 然而对面的人并没有燕沁想象中暴怒,而是神色全然落寞地垂下了眸子,过了半晌才缓缓地抬起头,那空洞又了然的目光让燕沁心尖一抽。 这见鬼的幻象。 当燕沁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个人无动于衷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可能要完。 意志不坚的蠢货说得不是别人,可能就是燕沁自己。 她咬了咬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然而对面的青君却没有给她机会。 “如果师尊真的这般在意那些人的看法,那我便将他们全都杀了” 啪! 又是干脆利落地一巴掌。 燕沁满脸麻木地垂头盯着自己尚且微微颤抖的手,自我安慰道:这么肆无忌惮地扇青君巴掌可真爽。 权当是自己报仇雪恨好了。 然而内心陡然升起的愤怒和悲哀让她连这点快乐都没有办法专心享受了。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手中凝聚起灵力,下一瞬便将眼前青君的幻象给击溃,周围重新回归一片黑暗。 “什么见鬼的幻象……”燕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便打算看看梵泠和宋临渊如何,却冷不防碰见了个熟悉的人。 “小刀子?”燕沁看着面前眼眸血红甚至隐隐有溃散之势的人,心下一跳。 完蛋,这分明是快要入魔的节奏。 “刀烨?”燕沁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之前燕沁并不知道慕云被玄鹤带走的事情,所以也不会知道刀烨缘何会出现在列宿城魔宫外面的幻象阵法之中,但是单单看他这幅模样便知道他被困在这阵法之中时日不短了,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是要被活生生的耗死。 沉溺于幻象不可怕,可怕的是入魔。 燕沁猜测刀烨入魔可能是与玄独岸有关系,依着刀烨对玄独岸的在乎程度和他本就缜密的心思,看他现在这幅模样恐怕是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十分真实的幻境,自己还不愿意出来。 燕沁围着刀烨转了一圈,又担心自己强行将人唤醒会加快他入魔的速度,忍不住皱起了眉。 “师姐?”一个清脆的童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燕沁猛得回过头去,便看到徒梓正有些欣喜地看着她。 哦,刀烨养得那只成了精的大胖兔子。 燕沁这种时候也不管这熊孩子又叫岔辈分的事情,问道:“你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徒梓拧眉道:“快要入魔了,我帮着他压制了许多天,期间想要将他唤醒但是都没有成功,只能陪着他待着这里,我还会不时被幻象侵袭,所有有时候也照看不到他。” 这幻象阵法十分高级,并不是你打破一个幻象就可以成功离开,而是幻象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逼真,越来越合理,直到你信以为真……这才是幻象阵法的可怕和难缠之处。 燕沁刚入阵法不久,所以尚且能分辨出何时是幻象何时是真实的世界,然而这徒梓在这里面待了做这么久还能分辨清楚,便实属不易了。 燕沁沉思许久,缓声道:“必须得将他带出去,再待下去他就真的入魔了。” “可是他不肯醒来我们便没有办法将他带走。”徒梓面色担忧地望着刀烨,“阿烨到底在想什么?” “八成是因为独岸。”燕沁啧了一声:“这臭小子面冷心热,还死倔。” 徒梓眸光微微一闪,沉声道:“师姐,或许我有办法将他唤醒了。” “嗯?”燕沁不解地望向他。 徒梓苦笑道:“只是还要麻烦师姐借我点灵力才行。”徒梓微微笑道。 在一刻钟之前,燕沁还只是觉得徒梓是个危难关头对主人不离不弃的品德高尚的小兔子,然而一刻钟之后燕沁便完全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评价。 燕沁看着面前七八岁的小孩猛然抽条,几乎是在瞬息之前变成了一个身量颀长的青年,而他这幅模样燕沁也再熟悉不过赫然便是死去多年的玄独岸! “独岸”燕沁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看见了玄独岸。 眼前的“玄独岸”微微歪了歪头,笑道:“师姐,像吗?” 燕沁喉头一滞,面前的人连细微的神情和小动作都与玄独岸一模一样,若不是之前知道他是徒梓,燕沁险些就真的以为是玄独岸死而复生了。 只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来得那么多死而复生。 燕沁恹恹地想道,若是玄独岸真的还活着,小刀子一定……会很开心吧? “阿烨。”‘玄独岸’伸手在刀烨眼前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些许的温柔,“快点醒过来,师姐来带我们回家了。” 刀烨血红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 ‘玄独岸’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脸颊,沉声道:“你看,我真的回来了,之前你要我借的那本书我可是要拿回来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猛地抓住了手腕。 刀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而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冷声道:“玄独岸。” ‘玄独岸’神色一变,显然是没有想到他恢复神智能这般快,立马便回了徒梓,笑嘻嘻道:“是我。” 刀烨手中原本属于青年的手腕忽然变成了孩子细瘦的手腕,他微微一顿,然而语气却更加冷了,“有意思吗玄独岸?” 燕沁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心道,完蛋,这怎么感觉小刀子当真了?而且还没彻底清醒过了? 徒梓笑眯眯道:“是我呀。” “别装了。”刀烨冷冷道:“那本书的事情只有我跟玄独岸知道,我没跟徒梓讲过。” 徒梓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刀烨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底冷得快要结出冰霜来,“你可真沉得住气,瞒着我三十年。” 徒梓,不,应该是玄独岸,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阿烨,你听我解释。” 燕沁还震惊在徒梓是玄独岸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实中,而后就被巨大的惊喜给砸得险些失去了理智。 独岸还活着! 然而显然这两位师弟之间的气氛并不那么地惊喜振奋。 换做是燕沁,若是玄独岸隐瞒身份在她身边三十年,让她一直以为他死了……她只会比刀烨更生气。 小兔崽子可真狠心。 但是身为师姐燕沁这种时候是不能煽风点火的,她只能劝刀烨道:“说不定独岸有什么苦衷,小刀子你先别生气。” 第一百九十八章 忌日 燕沁以为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师姐弟三人遇神杀神势不可挡冲出这个狗屁幻象阵法,然而事实却是三个人被接二连三的幻象扰得不厌其烦。 燕沁木然地看着眼前再次出现的青君,不等他开口说话,一张爆破符上去就将眼前的幻象炸了个稀巴烂。 她面无表情地抹了抹脸,想回头看看玄独岸和刀烨情况如何,然而猝不及防一张清俊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阿川?”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声。 “师父。”陌上川的幻象笑得十分温柔,声音仿若三月春风,徐徐吹过。 燕沁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 ‘陌上川’微笑道:“师父,我想你了。” 燕沁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她残余的理智在疯狂地呐喊让她停下脚步,然而燕沁整个人已经不受理智的控制,尤其是在碰到过无数次青君的幻象之后,陌上川的出现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可遇不可求。 燕沁面对青君时强硬的心理防线在遇到陌上川时根本不值一提。 她对陌上川向来没有什么原则,只有无条件的溺爱和无下限的妥协…… 燕沁想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然而面前的人几乎高了她一个头,她伸出的手堪堪停留在了半空中,进退不能。 陌上川微微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无辜又清朗的笑容来,“师父。” 燕沁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手指堪堪便要碰到他的脸颊。 “你这算是自欺欺人?”一个熟悉又粗粝沙哑的声音猛地让她停下了动作。 燕沁转过头,便看到青君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燕沁不爽地蹙了蹙眉,不过是个幻象还敢对她说三道四,她指尖凝聚出一缕灵力,打算跟之前多次一样将这个碍眼的家伙给打散。 同样是幻象,有的幻象就十分讨喜,比如陌上川,有的幻象就十分讨厌,比如青君虽然本质上二者同为一人。 然而这一次情况却出现了变故。 那缕灵力还未碰到青君便轻飘飘地溃散在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了星星点点的余烬漂浮在两人周围。 燕沁不信邪,打算送他一张爆破符,然而不等那张爆破符送出去,不远处的青君便倏然到了她面前,顺带着轻轻一点,将她身后陌上川的幻象击溃。 燕沁一瞬间清醒了许多,狐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青君,“你是真的?” “嗯?”青君微微眯起了眼,嘴角微微弯了起来,“这么说你在这里面看到过我?我还以为你只能看到陌上川呢。” 燕沁:“……” 不仅看到过,还全他妈是你。 燕沁刻意忽略掉这个惊悚的事实,自言自语道:“不,这说不定也是我编造出来的幻象。” “啧。”青君十分不爽地扬了扬眉毛,一把抓住她的后脖颈将人薅到了自己面前,语气不善道:“你看清楚了,本君是真的。” 燕沁伸出手,掐住他的脸狠狠一拧,连那蔓延了半张脸的诡异黑色纹路都被她拧得变了造型。 青君疼得表情扭曲了一瞬,旋即一把抓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燕沁自顾自喃喃道:“果然是假的,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说完便要抬脚离开,但是手腕还被人死死地抓着,是以她没能挪开半步。 青君满脸黑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燕沁的内心几乎快要疯掉,刚刚那手感太真实了这他娘的好像是真的怎么办!为什么她要作死拧他的脸? 大概是……之前对着青君的幻象扇巴掌扇得让她骄傲了! 就在燕沁思虑着要不要装死混过去的时候,青君又开口说话了。 “这笔账等会跟你算。” 燕沁迷茫了一瞬,下一秒眼前一花,那重重幻象阵法便倏然散去,再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那诡异的幻象阵法,站在了列宿城魔宫的宫墙之上。 “见过青君大人。”宫墙的另一头,两名男子正神色不明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燕沁和青君。 “澹台诸,封湷。”青君沉下了脸色,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 “殿下好巧。”封湷笑眯眯道:“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殿下。” 青君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下界来做什么?” 封湷瞬间冷汗淋漓,正冥思苦想用个什么借口来搪塞这位难缠的主,便听澹台诸不急不慢道:“再过几日便是正清仙子的忌日,帝君派我等下界来寻些仙子旧物。” 青君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冷冷地吐了一个字:“滚。” 于是澹台诸和封湷便忙不迭失干脆利落地滚了。 直到快要跑出通宇洲两个人才停下来,封湷心有余悸道:“吓死本君了,我险些以为他要杀了我们。” “他本就想杀了我们。”澹台诸沉色道:“现在八成能确定沐月就是死在青君手中了。” “何以见得?” “帝君当初将他贬入下界就是想让他去去这身上的暴戾和血气,方才我观他周身,那血腥气快要将我熏吐了。”澹台诸神色讪讪道:“乐易殿下说的果真没错,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魔物,别说黄泽大人,便是正清仙子都没办法将他感化肃清。” “对了,为何你要提正清仙子?”封湷疑惑道:“正清仙子还有忌日?” “我信口胡诌的,罪过罪过。”澹台诸道:“还望正清仙子莫要怪罪才是。” 澹台诸看着封湷还满脸疑惑,便解释道:“之前青君和乐临公主有段时间十分合得来,乐临公主又十分喜欢正清仙子,便缠着青君一同去仙子所在的墨林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正清仙子指导过二人的课业……总之,青君对正清仙子还是存了三分敬意的。” “原来如此。”封湷啧啧称奇。 “本来与乐易殿下只是咫尺之遥,这下全被青君搅和了。”澹台诸不安道:“也不知道青君会不会对乐易殿下不利。” “不会的,便是上界对乐易殿下历劫之事都知之甚少,乐易殿下不过下界几个月,在这下界顶多待了也不过百余年,青君都被贬这么久了,不会知晓的。”封湷道。 “说得在理……” 这边燕沁看着青君吓跑了之前她偶然在客栈碰到过的两位疑似仙人的家伙,而青君此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了。 比方才在幻象阵法之中还要恶劣上几倍的那种。 这种时候燕沁深知沉默是金,最稳妥的做法就是把自己当成一条咸鱼默不作声。 然而有人偏偏就看不惯她这副样子。 或者说她运气不太好偏偏撞到了枪口上。 当燕沁看到青君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时就下意识地拔腿便跑。众所周知,青君这个神经病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她下一秒还能不能有命活着回去。 “燕沁。”青君慢悠悠地沿着宫墙那狭窄的道走到了她面前,然后蹲下来跟她的视线保持一致。 没错,方才她为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已经没有骨气地蹲下来了…… 燕沁低着头就是不看他,贯彻落实装死到底的策略。 “你不声不响地从清华宗离开,真以为能躲得了我?”青君看着她垂落在额头的碎发和头顶的发旋,伸出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语气不知不觉带上了一丝危险,“我很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 燕沁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抬头义正言辞道:“我只是出来历练。” 青君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历练到玄鹤的列宿城来?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在耶溪洲捉到你的时候你也是跟那个玄鹤在一起呢。” 燕沁听着听着忽然感觉到一阵不妙。 “你喜欢玄鹤?”青君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下沉,他想起之前燕沁和玄鹤泛舟湖上宛若一对璧人的画面,眼底隐隐开始翻腾起黑雾。 燕沁有些悲伤地想道,我看到的幻象都全是你了还能喜欢玄鹤? 之前在幻象阵法中她看到的绝大部分都是青君这厮,虽然十分不想承认,但是对于青君这家伙她的在意程度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多…… 燕沁这不合时宜的走神在青君眼里几乎就是默认了,他心底的烦躁更甚,十分霸道地掐住燕沁的下巴强迫她仰头望着自己,沉声道:“我警告你,你现在连命都是本君的,少给本君拈花惹草。” 被人钳制住的感觉并不好,但是突然近距离看到青君那张神色狰狞的脸,她忽然莫名地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可怜。 但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幻象阵法中的那个跪在她面前一片空洞死寂的人好上太多。 起码有点活着的样子。 “没拈花惹草。”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辩解一下的,无论是从哪方面来讲,她严肃道:“真的只是凑巧而已。” 青君冷冷地盯着她。 燕沁使劲拍了拍他的胳膊,“放手,疼。” 青君神色依旧不善,但是很快就松开了手,站起身道:“跟我回去。” “不行。”燕沁下意识地回答道。 青君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冷冷盯着她,皮笑肉不笑道:“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阿沁。”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可怕 青君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浓浓的不爽,甚至还带着阴恻恻的威胁。 燕沁希望自己能十分又骨气地硬碰硬,但是没办法,人总是要活命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能就是这群俊杰中最“俊”的一个。 她伏低做小,她忍气吞声……好像有点难。 她只能报之咬牙切齿的微笑。 然而青君似乎并不想放过她,燕沁未经他允许擅自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触碰到了他无数逆鳞之一。 鬼知道他有多少逆鳞。 燕沁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的修为上涨得很快嘛。”青君皮笑如不笑地看着她,“怎么,就这般急着飞升?” 燕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是他飞升的机缘这件事情,若是她提前飞升就代表着青君有很大可能无法飞升,这么一想简直是太美妙了。 然而也就只能想想。 她十分正经地摇了摇头,道:“没,不想。” 青君嗤笑了一声,不怀好意道:“不如我先将你的经脉给废了?” 燕沁面色一白,她十分清楚虽然青君这厮想一出是一出,但是说出来的话肯定是要做到的。 就算她现在得了一副先天道体的好身体,但是若被废除经脉,那也一样是断送了飞升的希望。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本君若是成功飞升,一定会将你带去上界的。”青君轻轻地勾起嘴角,“便当做你惹我不开心的小惩罚好了。” 去你的小惩罚。 燕沁幽幽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你说了又不算。”青君笑得十分开心。 燕沁:“……” 去你妈的。 燕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身上拍了一张符,不等青君反应过来,她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二位师弟还有梵泠和宋阁主真的是对不住了,在下自身难保,现在决定逃命要紧。 燕沁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卯足了劲地往自己身上拍符,只求能多快就多快。 神经病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傻子才会让你废掉经脉。 燕沁发誓她现在无比感谢三十年前自己替宋临渊炼制的血符,那血符经过宋临渊改造之后炼制的灵器真的不是一般地好用。 等燕沁觉得身后那股可怕的气息渐渐远离的时候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一片慌乱之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跑到了什么地方,直到……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正被一群绝色佳人环绕的玄鹤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寝宫的女子,微微挑了挑眉,眼底泛起了一丝兴味。 燕沁正疑惑这货为什么会摆出这么一副诡异的表情,忽而猛地想起自己在出了那幻想阵法后便失去了伪装的原本的容貌,而是“整过”之后的那张过分好看的脸。 与此同时,在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将近一百年之后,终于接收到了一群女子嫉妒愤恨而又艳羡的目光,那些目光仿佛在诉说着“你是哪里跑来的妖艳贱货竟然敢来勾引我们男人”之类的话。 燕沁感动地望着那群嫉妒地快要喷出火来的女子,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来,被一群这么好看的女人羡慕嫉妒恨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玄鹤以为这又是哪个女人大着胆子来勾引他,若是姿色过关他向来是来者不拒,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姿容甚佳,比他周围这群胜了不知多少倍,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他挥开旁边还要再缠上来的女人,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语气慵懒道:“你,过来。” 虽然实际上两个人已经有近三十年未见,但是在燕沁的时间观念中,几个月前两个人还一同在耶溪洲游湖准备回秋渭洲……是以玄鹤现下这幅放纵又颓废的模样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燕沁正兀自感慨着,却没想到坐在上位的玄鹤已经十分不耐烦,他站起身,眨眼间便到了燕沁的面前。 身为风月场上的老手,玄鹤自然不会有那么多顾忌,燕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欺身压倒在了地上。 所幸身下是厚重的地毯,不然她很可能被摔成脑震荡。 不远处的女人们发出一阵低呼。 “都退下。”玄鹤盯着燕沁,话却是对那群聒噪的女人说的。 即便十分不甘心且想手撕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妖精,但是奈何魔主发话,众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燕沁除了一开始被猝不及防扑倒时懵了一下之后,全程都处于十分淡定的状态。 玄鹤挨得她很近,燕沁几乎能感觉到他愈发灼热的呼吸,以及不太老实试图想要解开她腰带的手。 燕沁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别闹。” 玄鹤那双狭长妖冶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疑惑着什么。 “麻烦你先救个命。”燕沁低声道。 “那得看你能不能将我伺候好了。”玄鹤邪魅一笑,笑得燕沁眼睛有点疼。 这种不合时宜的霸总之笑真的让她十分想抽人看看这孩子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是燕沁。”燕沁趁着他还没动手赶忙道。 玄鹤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倏然沉下,冷声道:“你说你是谁?” “燕沁。”燕沁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这里有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灵力搜寻不到的那种?” “谁在追你?”玄鹤看起来好像对她的身份还是存有疑虑。 “反正是你我都打不过的人。”燕沁见他还满脸不确定,语速极快道:“你小时候因为我没给你吃鸡腿躲到清华山后山偷偷哭鼻子还扎我小人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还有那次你半夜尿床” 玄鹤的脸瞬间有些发绿,“闭嘴!” 燕沁无辜道:“是你先不信的。” “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玄鹤上下打量着她的脸。 “大哥求你以后再看,真的快要追上来了。”燕沁欲哭无泪道。 虽然面前这个货不是个好东西,但是身后追着她的那个简直就不是个东西,他想废了她的经脉啊! 就算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青君只是随说说而已,但是经过她这么一跑,被抓到之后铁定是要被废的! 玄鹤确认了她的身份之后也不啰嗦,干脆利落地将人拽了起来,带着她往内殿深处走去。 燕沁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周围的情况,打算一有不对就赶紧跑路。 玄鹤带着她到了一处地下的密室,道:“这里可以阻隔任何灵力的探寻,是独立隔绝出来的空间,只要你不主动出去,任何人都不会找到你。” 燕沁终于松了口气,笑道:“多谢了。” 玄鹤正将密室的入口封闭,背对着燕沁缓缓地勾起了嘴角,道:“不客气,燕沁姐姐。” 燕沁被他这个称呼叫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她讪讪笑道:“我自己在这里就好,你先去忙就好,不用管我的。” “多年未见,你这便急着赶我走?”玄鹤转过身来,懒洋洋地倚在墙壁上看着她,那露骨而放肆的目光让燕沁有种危险的感觉。 不,少年,上一次我们还是一起泛舟湖上把酒言欢的好兄弟,请你将那危险又色气的目光收起来。 燕沁干笑道:“你身为一城之主自然是日理万机,千万不能因为我耽误了要紧事才好。” 玄鹤哂笑了一声,“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你更重要呢?” 燕沁目光有些惊悚地看着他,虽然她早就知道玄鹤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她一直认为那是小孩子处于青春期的错觉,然而现下这货都快一百岁了……青春期还没过完? 她讪讪后退了一步,在脑海中飞快地对比了一下外面青君的难缠程度和面对玄鹤困难程度,发现跟青君一比玄鹤简直就是小天使! 她语重心长道:“此言差矣,好男儿志在四方,是要开拓一番属于自己的天地的……还有,不能耽溺女色,你” 燕沁正说着忽然对上了玄鹤那双狭长的眸子。 里面是一片决然的苦涩。 燕沁心道,你小小年纪露出这么沉重的神情作甚? “我没有时间了。”玄鹤笑道:“我知道你会来,但是没有想到你会来得这般快。” 燕沁微微蹙起眉,“什么叫没有时间了?” “不用管那些。”玄鹤上前一步走到了她跟前,目光紧紧地锁着她,语气冷然道:“狄逸弑说得对,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燕沁被他这些没头没尾的话说的云里雾里,只能顺着他的话道:“我现下确实没有办法离开,外面有人在追哎!” 燕沁再一次被这个小兔崽子推倒。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被推倒在了床上,毫无还手之力。 毕竟她还不到元婴的修为跟接近化神的修为那是云泥之别。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小兔崽子犯病的理由,燕沁目光严肃地看着他,耐心地规劝道:“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燕沁姐姐,别自欺欺人了,我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玄鹤趴在她身上低声笑道。 “这世上这么多好姑娘你喜欢谁不好?”燕沁无可奈何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喜唔!” 玄鹤强行吻住了她的嘴,让她那句拒绝得十分干脆利落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 打死燕沁都没想到会面对这么一个恐怖的场景,但是更恐怖的是一道带着十足怒意的声音在这间小小的密室之中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第二百章 变态 燕沁从前只当那些话本中的狗血是笑料,一直以为那是作者为了强行推动剧情而作。 直到此时此刻……她变成了狗血的女主角。 不过身为一个有智慧有担当的女主角,她肯定是要勇敢地解释清楚消除误会的。 在她的想象之中,她会一把推开玄鹤,然后站起身义正言辞道:“我是被强迫的,信不信随你。” 然后留给他们一个潇洒又孤独而倔强的背影。 但是,燕沁硬生生地卡在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她没办法将身上死沉死沉的人推开。 气氛十分焦灼,燕沁十分尴尬,青君十分愤怒。 玄鹤搂着她的腰,慢条斯理地舔了舔她的嘴角,在她耳边低笑道:“你就是在躲他?” 燕沁快要疯了,她胡乱地嗯了一声,道:“你先给我起来。” “不要管他,我们继续。”玄鹤侧头亲了亲她的耳垂,“他在一旁看着岂不是更刺激?” 燕沁的脸瞬间就绿了。 卧槽三十年不见少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用眼角的余光艰难地看见青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那双诡异的眸子正死死地看着他们,宛如在看两个死人。 燕沁:“……” 哦豁,完蛋。 “你想死我不拦着,但是求你别带上我。”燕沁欲哭无泪道:“祖宗你赶紧起来!” 玄鹤笑道:“你就这么怕他?” 燕沁使劲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们死定了。” “做一对苦命鸳鸯?”玄鹤饶有趣味道:“也挺有意思的。” “有个屁的意思!”燕沁暴躁道:“我还没活够呢!” 玄鹤低低笑了一声:“这样啊……” 燕沁看着他脸上那个莫名悲怆的表情,忽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就在这个时候青君终于破开了那个该死的屏障,下一瞬燕沁身上一轻,玄鹤就被狠狠拍在了墙上,呕出了一大口黑血。 青君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双诡异的瞳眸死死地盯着玄鹤,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动本君的人?” 玄鹤自认为已经到半步化神,便是哪个即将飞升的大能来他也有一战之力,然而现下却被人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面前这个人他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是了,三十年前将燕沁从他面前带走的也是这个人。 眼看青君这就要将玄鹤生生掐死,燕沁赶忙起身道:“住手,我跟你走便是!” 青君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让燕沁如坠冰窖,她被那冰冷的目光给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她毫不怀疑这一眼带着的满满杀意。 青君狞笑地看着玄鹤,“凭你也配?去死吧。” “殿下!”一道暴喝忽然当空劈来。 一白一紫两道身影急速赶来,仙法的余波冲击地燕沁被拍到了墙上,险些将五脏六腑都给全部吐出来,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之前那两个下界的仙人一人一边搀着玄鹤,正在同青君对峙。 青君眼底黑雾翻滚弥漫,脸上带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厌恶。 “殿下您怎么样?”澹台诸十分关切地问向玄鹤。 玄鹤的神色里带着一丝茫然,似乎并不知道他在叫谁。 封湷给玄鹤吃了粒丹药,然后抬头警惕地看向青君。 青君看着被他们搀扶着的玄鹤,声音像是从极冻之地捞出来一样,带着细细密密的冰碴子,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了那两个字:“乐易?” 封湷和澹台诸齐齐上前一步挡在了玄鹤面前,澹台诸道:“青君大人,殿下现在尚且是轮回之身,早已封印住了前尘往事,看在乐临公主的面子上,还望大人不要与殿下为难。” 青君扯起了一个泛着兴味的笑容。“若我偏要为难呢?乐易竟然也下界来轮回了,我倒是不介意直接将他送去见见乐临。” 封湷和澹台诸皆是面色一白。 “如果大人真要动手,那就莫怪我等不客气了。”封湷和澹台诸俱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燕沁看着这几位真神仙一副准备打架的阵势,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准备赶紧遁了,免得神仙打架她遭殃。 然而不等她成功溜走,一只修长的手就凉丝丝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抬头,便看到了青君那张略显得狰狞的脸庞。 “今日且放你们一马。”青君一面拽着准备溜走的燕沁,一面对着澹台诸和封湷放狠话,“下一次,你们可要将乐易看好了。” 话音刚落,青君便带着燕沁消失在了原地。 封湷和澹台诸皆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去看看玄鹤的伤势。 “好险好险,再晚一点乐易殿下的转世就要被青君给捏死了。”封湷心有余悸道。 然而澹台诸却依旧面色凝重,“不,殿下现在这个转世是真的时日无多了。” 封湷猛得抬起头,“啊?” 燕沁尚且未反应过来青君为什么这般轻易地放过了那两个神仙,同时还沉浸在玄鹤其实说是传说中那位“乐易殿下”的震惊中,便被青君带出了列宿城。 燕沁的手腕被青君掐得死疼,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但是她不敢说话,更不敢问。 显然这位青君大人正处在气头上,她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不止是被废掉经脉那么简单了。 早知道就不跑了…… 正当燕沁的思绪漫天乱飞的时候,青君忽然停下了脚步。 燕沁神色紧张地看着他,等待着自己可能被废经脉甚至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只求能下手轻点让她死得干脆利落一些才好。 “他方才碰的哪里?”青君死气沉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燕沁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被虐杀的恐惧之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诡异的问题。“什么?” 青君泛着凉意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慢条斯理地擦着,一边擦还一边阴恻恻地问:“是不是这里?” 燕沁呆若木鸡。 关键是还不敢动。 生怕她一动面前这位祖宗一个不爽就撕烂她的嘴…… 燕沁被自己脑补的血肉横飞的场景给恐吓到了,脸色更加苍白。 然而这却让青君误会了,他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他亲你的时候你不是一脸享受么?怎么我碰你一下你就这般厌恶?” “我”燕沁刚一张口说话,冷不防面前的人忽然低下头来,狠狠地吻住了她。 燕沁:“啊!” 娘嘞她这是走的什么路数一天之内老是被别人亲! 青君的这个吻十分粗暴且愤怒,根本不给燕沁喘息的机会。 没过多久燕沁便尝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奈何不了对方的力气,只能被动地向后退却。 青君伸出胳膊狠狠地箍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都压向自己。 燕沁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憋死。 或者被青君给勒死。 就在燕沁感觉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青君终于肯放过她,只是仍旧将她束缚在自己怀中。 燕沁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只感觉头晕眼花,等眼前的画面开始清晰的时候,只能看到青君一小截白皙的下巴和上面刺眼的黑色纹路,还有那沾染着血迹的嘴唇。 离得太近了。 燕沁甚至能感受到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 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奈何只是在做无用功,面前的人纹丝不动。 青君抬起手,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迹,眯起眼睛看着她,冷声道:“你还被他碰哪里了?” 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怕自己的耳朵被他给硬生生地咬下来。 会死人的。 青君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另一只白皙小巧的耳朵上。 燕沁惊悚地捂住了另一只耳朵。 青君十分不爽地磨了磨牙。 燕沁欲哭无泪道:“真的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青君一听她还在为那人辩解,顿时更加不爽,他似笑非笑道:“不如这幅身体不要了,我再给你重新做一具丑的,省得你一天到晚在外面勾三搭四。” 燕沁心底愤怒,然而面上还是极力扯出一个微笑来,咬牙切齿道:“我没有。” “呵。”青君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那不如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看看你在我这里还能剩下几根骨头?” 燕沁一听他这么说瞬间便想起了他剥人皮剃骨肉的恶行,顺带着回忆起了之前那些遇害者的惨状,顿时腿就软了,若不是被他给抱着她可能就直接跪下了。 “你你……”燕沁觉得这种时候自己应该痛骂他,然而她却只能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你”了半天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平板无波道:“能不能先杀再剥?” 青君恶劣地笑道:“不,我就喜欢看你垂死挣扎的样子。” 大约是死期将近胆子也大,燕沁木着张脸骂道:“死变态。” 青君微微偏了偏头,低头含住了她早就暴露在外面的耳垂,用尖牙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 燕沁:“啊!” 第二百零一章 突如其来 燕沁被咬得眼泪汪汪,她惊恐地退了一下,怒道:“变态!” 青君歪了歪头,用一种十分无辜的目光看着她。 燕沁:“……” 见鬼的无辜,她是怎么从那黑漆漆的眸子中看出无辜来的…… 青君的声音在夜色中带着点凉丝丝的味道:“阿沁,若是你再敢惹我生气,我就真将你捏碎了再造一个。” 燕沁觉得他这个威胁具体直观且形象,十分具有冲击力。 直到他松开对她的桎梏向前走的时候,她才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 燕沁对于他忽冷忽然精分式的态度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经历铸就了他这般怪异的性格。 她抬脚跟了上去,同时对于青君忘记废她经脉的事情表示开心。 然而她开心了没有多久,前面走着的人忽然停下来,转过头阴恻恻地对她笑道:“本君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没有。”燕沁严肃道。 青君眉梢微微一挑,燕沁赶忙岔开话题,“刀烨独岸还有梵泠他们尚且被困在那幻象阵法之中,我们我得去将他们带出来。” 青君略微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你怎的一天到晚都在管别人的闲事?” 燕沁:“……他们是我师弟还有朋友,算不得闲事。” 青君冷哼了一声,道:“愚蠢。” 燕沁不想就这个问题与他争辩,只是想赶紧去救人,如果他能跟自己一起去救人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燕沁正在兀自想着怎么说服青君让自己离开,孰料青君却是拧着眉道:“还愣着作甚,不是要去救人吗?” 燕沁有些不确定道:“你也去?” “本君若是不跟着你说不定就能死在里面。”青君轻蔑道。 虽然这话听着着实欠揍但是燕沁好歹还是为了大局忍气吞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道:“多谢。” 青君露出了一个十分不怀好意的笑容,“客气什么。” 燕沁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然而终归是理智占据了上风,燕沁与青君一同快速赶往了魔宫附近。 “那两个人会不会在留在魔宫里?”燕沁有些警惕地问道。 “那两个胆小鬼不敢。”青君不屑道。 “你不是打不过他们么?”燕沁一时最快,说完恨不得将在自己的舌头打个结吞下去。 按照青君那睚眦必报和落井下石的恶劣性格,若是玄鹤真的是那乐易殿下转世的话,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但是他却诡异的没有动手,除了打不过燕沁是真的想不到别的什么原因了。 但是她能想到是一回事,说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青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觉得本君打不过那两个蠢货?” 燕沁讪讪笑道:“怎么会……” 燕沁正想着怎么好言好语给他将毛给捋顺了,然而面前的人却忽然沉默了一瞬,缓声道:“乐易是正清仙子唯个关门弟子。” 燕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跟自己解释。 “我到上界无方岛之前乐易已经下界历劫,在那之前他便是正清仙子的徒弟。”青君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让燕沁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只可惜等他历劫飞升回上界的时候正清仙子已经陨落了。”青君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啧,真是可怜。” 燕沁总觉得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带着股诡异扭曲的快感,让她后背蹿上了一股凉意。 “正清仙子十分疼爱她这个关门弟子。”青君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面色阴沉如水,“所以我不会动他。” 燕沁现下终于可以确定青君对于正清是有那么些特殊的。 她尚且记得之前在幻阵之中见过的那名女子,沉静内敛,美得平淡隽永,宛如一潭清澈的泉水,让人无端地生出好感,当时便是在幻象之中,她都不知不觉听正清讲完了一堂大课…… 燕沁看着青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竟然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会放过玄鹤,顿时便受宠若惊起来。 “原来如此。”燕沁不得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十分认真地敷衍他。 青君冷笑了一声:“但是他如此轻薄于你,我不介意送他一程让他赶紧滚回上界。” 燕沁:“……” 这个话她不太好接。 “就是这里了。”她指着那幻象阵法的入口,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们是进去将人带出来还是” 燕沁话音未落,青君轻描淡写地在那入口处一挥手,那幻象阵法瞬间便支离破碎,露出了里面被困住的修士来。 显然这大阵中困住的修士要比燕沁想象得还要多。 燕沁在一大群人费了大力气才找到了玄独岸和刀烨,以及他们附近的几个清华宗的弟子,又花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了宋临渊和梵泠。 刀烨显然是在阵法之中受到的影响太大,玄独岸不得不用瘦弱的身躯强行将人给拖着向前走,周围一圈清华宗的弟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想上去帮忙的也都被自家小师叔(师叔祖)那冷冰冰的模样给吓得跟只鹌鹑似的了。 燕沁这边刚跟宋临渊和梵泠商量完盗取夜弑的事情,就见玄独岸和刀烨两个人滑稽的模样。 显然刀烨的气还没消。 燕沁走过去拍了一下刀烨的额头,道:“听话,跟独岸赶紧回清华宗将你这心魔的问题给解决了,这边慕云的事情交给我。” 刀烨看了自家师姐一眼,显然并不放心,“师姐,我跟你一起。” “一起来给我捣乱吗?”燕沁无奈道:“放心,我请了个很厉害的帮手。” 燕沁指了指背对着他们的青君,道:“他厉害着呢,乖,赶紧回去吧。” 然后周围一圈清华宗的小辈弟子就看着自家冷酷无情高岭之花的小师叔闷闷地哦了一声,被他养得那只大胖兔子拽着离开了。 燕沁看着这群小孩跟群狐獴一样伸长了脖子目送刀烨,不由好笑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 “是!多谢师叔祖!”那群小孩七嘴八舌地回答,然后忙不迭失地跟了上去。 燕沁无奈地摇了摇头,嘱托道:“路上注意安全!” “是师叔祖!”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已经越来越远。 燕沁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道:“还师叔祖……” 哪有这么老。 燕沁打算跟宋临渊还有梵泠兵分两路,他们两个去找夜弑,她去找慕云,毕竟按照青君的猜测玄鹤还有那两个人仙人不在列宿城中了,那么这一行便会顺利上很多。 青君对于燕沁救了这个又去救那个的行为表示十分不满,但还是臭着一张脸跟在了她身后。 燕沁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转过头道:“其实去找慕云我自己可以的。” “你自己可以逃跑吗?”青君木然道。 燕沁:“……我真的只是出来历练。” “呵。”青君显然不再信她的鬼话。 燕沁叹了口气,“行吧。”青君抱着胳膊优哉游哉地跟在她的身后。 燕沁解救慕云的过程比较顺利,没有玄鹤镇守的魔宫十分好进,不到半个时辰燕沁便找到了囚禁慕云的地牢,这个地牢看上去环境还勉强说得过去,慕云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显然慕云也没有认出她来。 燕沁不得不再次重复对刀烨和玄独岸的对话,顺利地将人给带出了地牢。 “师叔,这个人是?”慕云满脸警惕地看着青君,本来身为一大魔头她很少能碰到自己发憷害怕的东西,但是显然面前这个人是个例外。 燕沁有些牙疼。 青君现在完全是以原形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除了许志意外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是……”燕沁顿了顿,旋即笑道:“我新认识的一位朋友。” 青君那张原本就泛着黑气的脸看上去更黑了。 “他叫青予安。”燕沁想着他总归要有个名字,像青君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并且寓意并不好的代号……还是不要叫了吧。 青君冷冷地看着她。 燕沁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翌日清晨,燕沁便等到了梵泠和宋临渊,两个人也成功地拿到了夜弑。 “如此便多谢二位了,我便先行离去。”梵泠显然还是记挂着远在十方灵岛的明尘,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又匆匆忙忙离去。 “此间事了,我便也不多留了,燕沁姑娘,咱们有缘再见。”宋临渊笑眯眯地同她告别。 “有缘再见。”燕沁微笑道。 世间的遇见和别离似乎总是这般匆忙,等过不了多久在各人的叙述之中不过是几句平淡无奇的话语,似乎那些经历过的波折与坎坷都不足为外人道了。 终于,燕沁觉得周围的一切开始安静下来了。 她旁边站着慕云和青君,三个人站在列宿城某个客栈的门口,恍惚间,燕沁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们也是一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凭着一腔热血就闯进了通宇洲,然后陌上川猝不及防离开,再然后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燕沁不喜欢回忆,但却总是避无可避,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怅然让她感到难堪。 “走吧。”青君忽然开口道。 燕沁抬起头来看向他。 “不是回清华宗吗?”他语气平常道。 “肯定要回啊。”慕云挽住了燕沁的胳膊,笑道:“师叔,咱们回家吧。” 第二百零二章 完蛋 这一次的回程十分安稳,并没有遇到什么大事情。 燕沁站在了清华宗恢弘大气的山门前,忽然想起了当初黄大山吹牛时说的话,那个时候的晨会还只有她和许志两名听众,但是黄大山依旧吹得津津有味。 ‘想当年我们清华宗,一宗三出窍八元婴,十大天门万重山,天下修真者趋之若鹜……我们情清华宗这一脉的传承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心情呢? 燕沁只记得当时天气有点热,糟老头子那袖口已经磨得开缝了,顺便还担心这臭老头子快要嗝屁的问题。 反正打死她都没有想到清华宗真的能成为十三洲的第一大宗,将糟老头子的愿望完成了大半虽然不确定当时黄大山是不是随口说说的,毕竟这家伙是上界的神仙。 那云雾缭绕的山门上“清华宗”三个大字写得龙飞凤舞,燕沁仰起头来看的时候脖子还有点疼。 “师妹!”许志的声音猛地拉回了她的思绪。 “师兄!”燕沁同样激动地喊了回去。 虽然只是一个月未见,但是这并不能削减燕沁心中的思念之情,她大步走过去,打算给许志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志激动地张开了双臂等着自家师妹爱的抱抱。 然而某个人十分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这个即将到来的拥抱。 就很不感眼色。燕沁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青君现在并未掩饰自己的外貌,只是将瞳眸变回了正常的琥珀色,是以那半张布满黑色纹路的脸还是十分可怖的。 许志后面几个胆小的弟子正好奇又怯怯地看着青君。 青君根本就没有注意他们,只是冷冷地盯着许志。 许志被他看得背后一凉,干笑道:“这又是” 燕沁忍不住扶额,“他是青予安。” 许志继续迷茫。 燕沁脸上浮现出一个无力的微笑,“通常情况下人们会叫他青君。” 许志:“……” 果然还是这个小兔崽子! 许志打算给燕沁正式办一个欢迎会,毕竟自从燕沁回来之后都没能消停过,这下终于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便也有了空闲的事情。 燕沁正窝在许志的房间里面糟蹋他这些年替她收集的符纸,一边画着符一边听许志道:“燕儿,要我说,现在的日子跟以前在清华山真的没什么两样。” 燕沁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师父在上界待得好好的,现下独岸回来了,小刀子的心魔也慢慢化解了,慕云没事,吴雨顺心如意也都长大成人了……便是陌上川,也算是还在吧,你看,咱们清华山的人又都凑齐了。”许志一边喝着茶一边慢悠悠道。 燕沁画符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继续画,平静道:“那戚然呢?” 许志一噎,“师妹……” “没事师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燕沁淡淡道:“我只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虽然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但是我一直都没问,你和阿川……就是青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志疑惑道。 燕沁将符咒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下,然后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疼的手腕,叹了口气道:“这可真的是一言难尽了,我也说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了。” “我倒是看着他不像那本古籍里写得那般坏,他看着对你似乎”许志犹豫了一下,似乎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只能干咳了一声道:“还有那么点意思。” 燕沁惊异了自家师兄这个榆木脑袋竟然能看出这么深层次的事情来。 许志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智障!” 燕沁:“……他就是个神经病,真真假假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许志叹了口气道:“那么你呢?” 燕沁幽幽道:“师兄你现在很想像我的闺中密友。” 许志:“……滚。” 燕沁摊了摊手。 “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许志严肃道:“师父不在,我必须要严格把控住你的终身大事。” 燕沁顿时泄了气,将自己画废的那张符团了团扔进了废纸篓里,道:“那我可能就喜欢他吧。”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你说啥!”许志瞬间将眼睛给瞪圆了。 燕沁干咳了一声,捂住眼睛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我觉得他那张丑脸真是帅爆了。” 许志:“……这可能就是你一时兴起觉得。” “我可能是斯德哥尔摩了。”燕沁幽幽道。 “啥歌?”许志一脸迷茫道。 燕沁又重新拿了一张纸,拿起毛笔蘸了墨挽起袖子准备画符,“不过大部分时候我都想直接弄死他。” 许志瞬间无语,良久之后才道:“我怎么觉得神经病的是你呢?” 燕沁:“……” 对于这个燕沁明显不想谈论的话题许志也不好再追问,毕竟看样子燕沁对于这个问题十分苦恼。 燕沁抱着那一摞符纸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正巧看到慕云正指挥着一群弟子在……挂大红灯笼。 真的通红通红的那种。 “阿云,这是在作甚?”燕沁看着那大红灯笼高高挂,都快以为是谁要成亲了。 “啊,师叔你回来啦!”慕云笑道:“师父不是说今晚上好好庆祝一下吗?我就看着给师叔的院子装饰装饰。” 燕沁无语地看着这个与女魔头十分不符合的画风,微微抽了抽嘴角,微笑道:“很好。” 得到鼓励的慕云继续开心地去布置了。 “师叔我们去后山烧烤好不好!”远处的吴雨身后跟着顺心如意,他咧开嘴笑大声喊道:“好久没吃到师叔烤的肉啦!” 燕沁失笑道:“好。” “那我们去收拾安排一下!”吴雨远远地喊道。 燕沁伸手冲他们摆了摆,“注意安全。” “知道啦!”吴雨应声道。 等吴雨他们离开之后燕沁才猛地回过神来,这里的后山并没有悬崖,而吴雨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而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真好。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美人一笑总是能让人心旌动摇的,正在挂灯笼的小弟子一时看得出神,脚下踩空径直摔了下来。 “哎哎哎小心”旁边的小弟子想要去拉他,结果被一起拉了下来,带着挂好的一串灯笼全都被扯下来。 “路枝冉!”不知道是哪一位脾气暴躁的小弟子大声喊了一声。 一群人有嘻嘻哈哈笑的,有去收拾灯笼的,有扶梯子的有去想将人拉起来的,慕云正在对几个人比划着怎么挂,闻声转过头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好气又好笑。 “师父我错错了!”那叫路枝冉的小弟子冲慕云讨好一笑。 有几个爱闹的围上去就要收拾他,一阵讨饶声伴随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充满了这个不算太大的小院子。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吸入了一片红尘的人间烟火,让她对这个陌生的清华宗忽然就熟悉了起来,仿佛她也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脸上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她在一片笑闹声中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里屋,然而显然里屋的气氛跟外面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上。 青君正懒洋洋的躺在那张小榻上,用胳膊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燕沁忽然想起之前许志问她的那个问题,木着一张脸看着面前的青君,心道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东西。 所以一定是她脑子抽了才口误说出喜欢来。 而且完全没有道理嘛。 喜欢上一个人总是应当有个前因后果的,燕沁在心底默默想道:她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奇葩的前因能让一个人喜欢上青君这样的人,但是喜欢上青君的后果绝对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燕沁心如止水地走到青君的面前,而青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直就紧紧地盯着她,直到她站定。 燕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青君无所谓任她打量,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她那双充满了大大疑惑的眼睛上。 “怎么了?嗯?”他支着脑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连声音都带着一股磁性的慵懒。 燕沁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然而没能吐出半个字来。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完蛋了燕沁。 救命啊师父。 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最后只剩下一行闪闪发亮的大字: 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甜美。 燕沁惊悚地甩了甩脑子,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被下降头了……” 分明这个鬼东西不久之前还想废掉她的经脉,虽然只是说了说口是心非 燕沁了无生意地看了他一眼,僵硬地想要走开,手腕便被人给抓住了。 燕沁吓了一跳。 微凉的手指在她的手腕上轻轻的划过,便听见青君道:“你的印痕颜色变深了。” 燕沁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手腕上的道侣印痕,她猛地低下头,便看到那原本淡得看不出颜色的印痕已经变成淡粉色甚至隐约有变红的趋势。 燕沁脸色一白,然后渐渐充斥上了血色。 青君饶有深意地看着她,低笑道:“嗯哼?” 第二百零三章 转世 这一声哼得燕沁头皮发麻。 她觉得耳根有些发热,但同时又感觉十分惊悚。 “可能是不小心勒的。”燕沁有些慌乱地将手使劲抽了出来,用宽大的袖子遮掩住手腕,干咳了一声:“我还有事情要去跟师兄商量。” 青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燕沁落荒而逃的背影让他颇有趣味地眯起了眼睛。 有意思。 明明之前还一副恨不得杀了他不共戴天的模样。 真的是奇怪的小家伙。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面的道侣印痕同样是泛着淡淡的粉色,与燕沁的相差无几。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他指尖凝结出灵力,慢条斯理地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划,整只手都干脆利落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我记得有段绳子放在这里”燕沁正回头跟慕云说着话,一转过头来便看见这幅血腥的场景,手中帮慕云拿着的小灯笼瞬间就掉在了地上。 滚了几圈跟青君那只断手撞在了一起。 燕沁:“……” 她可能进来的不太是时候。 燕沁本来是想赶紧走但是被慕云拦住要找根绳子,结果带着慕云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惊悚的场面。 慕云见状并不害怕,只是微微有些疑惑地看着青君。 燕沁整张脸都白了,她抿了抿唇道:“你在做什么?” 青君转动了一下手腕,瞬间又长出了一只完好的手掌,他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撩起眼皮看着燕沁,语气颇为炫耀道:“这不是又长出来了么。” 燕沁:“……” 她不再看他,转身去找到了慕云要的绳子递给她,“拿去用吧。” 慕云显然知道她现在不太适合再呆在这里,拿了绳子立马离开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身那只断手已经不见了踪影,青君若无其事地盯着自己的手腕,是不是还活动活动。 看得燕沁眼皮一阵抽搐。 她心累地叹了口气,转身便打算离开,满面沧桑地想道:我不该喜欢这种神经病。 “今天晚上你要烤肉吗?”青君懒洋洋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嗯。”燕沁恹恹地回答道。 青君不再说话了,燕沁终于能安安稳稳地走出去了。 天色将暮,燕沁便被慕云拉着去了现在清华宗的后山。 这个后山虽然是“后山”,但更像是一座独立的宽阔的山峰,燕沁看着那一排排气势恢宏的烧烤架,顿时有些无语。 “是有多少人……”她讷讷道。 慕云笑道:“师父说这次要大办,除却内门弟子一百二十人之外,还有六百三十四名外门弟子。” 燕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已经有弟子陆陆续续地到了,拿着要烤的东西吵吵嚷嚷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去准备开始烧烤。 大部分弟子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吴雨顺心还有如意三个人在那里兴致勃勃地听着,最后将放光的眼睛落在了燕沁身上。 燕沁讪讪地笑了笑,果断地溜了。 让她烤这么多可真是会要命的。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许志才大手一挥让这群小孩开始烧烤,原本因为掌门在而略显沉闷的气氛瞬间热闹了起来。 燕沁和许志选了处偏僻的地方,免得这群弟子因为掌门在而感到拘谨,虽然他们所谓的“拘谨”可能就是不会为了一块肉打起来。 燕沁慢悠悠地和许志一起烤着肉,“小刀子好些了吗?” “独岸盯着他呢,应该不会有问题。”许志喝了口酒道:“你现在还是操心一下那位吧。” 燕沁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便看到青君正坐在树上慢条斯理地啃着肉串。 燕沁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分豪爽地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口,笑道:“随缘吧。” 许志惊奇道:“这可不太像你。” 燕沁又喝了口酒,“不然能怎么办呢?” 许志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回不去了……”燕沁抱着酒坛子,声音里已经沾染上了三分醉意,“你明白吗师兄。” 许志吃了口韭菜,含混不清道:“燕儿啊,人要往前看,过去是很好,但是未来也不一定会差。” 燕沁愣愣地看着他,半晌一瘪嘴,眼泪汪汪道:“师兄……” “诶。”许志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顺带着将手上的油也擦了上去,“今天是专门为了欢迎你,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燕沁抱着酒坛子嘿嘿傻笑了一声,又大灌了口酒,仰起脸笑道:“好!” 许志用那只油手一巴掌糊在了她脸上,道:“师妹你现在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简直是动摇我的道心。” 燕沁惊奇道:“你还有道心呢师兄?” 许志反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 燕沁揉了揉脑袋,凑到他跟前道:“师兄,你跟我说实话,这么多年你就没碰到个心仪的姑娘?” 许志使劲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抬头看天,幽幽道:“没有。” “我不信。”燕沁一边喝酒一边道。 许志挠了挠鼻子,咳了一声:“关键是……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燕沁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险些将他刚才吃的韭菜给拍出来,“我师兄!修真界第一大宗宗主!年轻多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无不良嗜好!你跟我怎么看不上!” 许志抓住她还想再拍他的爪子,“燕儿你喝醉了。” “放屁,我像是会喝醉的人吗?”燕沁眼前有点发晕,她定了定神,含混不清道:“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我帮你参谋参谋。” 许志一脸难为情道:“就是……哎算啦,反正我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嗯?”燕沁一脸八卦地看着他。 “不了不了。”许志使劲摇了摇头,狠狠地灌了口酒,“来来,燕儿咱们喝酒。” “真的太怂了师兄。”燕沁十分嫌弃道。 许志喝着酒,同样嫌弃道:“你不怂?” 燕沁抬眼觑了树上的那位尊神一眼,默默地喝了口酒,“怂。” 许志啧啧道:“咱们兄妹两个真是半斤八两。” 燕沁翻了个白眼。 “师叔!我要吃烤肉!”吴雨带着顺心如意凑了过来。 “给你留着呢。”燕沁笑着指了指。 “谢谢师叔!”吴雨开心地抱着烤肉跟顺心如意去分了。 “这孩子。”燕沁醉醺醺地看着许志,“诶师兄……” “小心。”许志抱她抱了个满怀,嫌弃道:“你真的是死沉啊!” 燕沁发出了即将呕吐的声音。 许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扔掉还是继续抱着。 “她醉了。”青君阴恻恻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上方传来。 许志虽然也带着三分醉意,但还是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我带她回去。”青君蹲下来,伸手将燕沁从他怀里捞出来。 许志不想将人交给她,但是奈何自己也醉得厉害,抓了好几次没能抓住燕沁个衣角。 “师妹!”许志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亲爱的师妹被青君那厮抱了起来。 “唔……师兄……”燕沁醉醺醺地冲他伸出手,“我不要离开你……” “我也不要呕!”许志很能是因为喊得太过用力,一不小心吐了出来。 燕沁:“……” 燕沁十分嫌弃地转过头装死了。 “呕”许志继续呕吐。 直到青君抱着她离开十几米,许志才青着一张脸控诉地瞪着他们:“白眼狼啊混账东西!” 燕沁虽然被青君抱着,但是整个人都感觉被塞进了棉花里,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混沌。 “别乱动。”青君低下头皱着眉看向她。 燕沁因为醉意而脸色微红,醉眼朦胧地瞧着他,“阿川?” 青君冷哼了一声。 燕沁哼哼唧唧道:“阿川……” 青君面无表情。 燕沁不安稳地挣扎了一下,醉醺醺地笑道:“你想不想师父呀崽崽?” 青君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燕沁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别老冷着脸宝贝儿,以后找不到媳妇了怎么办?” 半晌,青君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了下去。 他不知道燕沁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是他知道燕沁酒量有多差。 燕沁觉得胃在翻滚,但是她还是忍住了,眼前的人脸忽明忽暗,她自言自语道:“青予安……你……” 青君继续冷着脸看着她。 “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她虽然醉着,但是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青君忍无可忍,道:“闭嘴。” 燕沁忽然笑了起来,她声音很低,但是青君却足够能听清楚。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青君愣了一下,旋即语气恶劣道:“我看你是想被废掉经脉了。” 燕沁笑眯眯道:“你猜我是不是……那个什么狗屁上界的什么人转世……” 青君的手猛然收紧。 “不过我……会是谁呢……” 青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觉得你会是谁呢?乐临?帝后?楚赫?正清?还是卢泽?” 燕沁不满道:“卢泽不是男的么?” “转世可不分男女。”青君冷笑。 燕沁懒洋洋的笑道:“那我……我若是帝后……岂不就是你后娘了……儿儿子?” “闭嘴。”青君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决定不再跟这个酒鬼说半个字。 第二百零四章 尼姑 燕沁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喝醉是什么时候了。 她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忍着恶心走到桌边灌了口冷茶水,然后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手中茶杯一个哆嗦洒了一地。 燕沁默默地叹了口气,将那仅剩的半杯茶水放在桌子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洗漱的地方。 “怎么醒得这般早?”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的床上幽幽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任凭是谁刚起床冷不丁在自己住的房间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都能吓一大跳,而燕沁又恰好是胆子比较小的那种。 她哀嚎了一声蹭蹭蹭往前跑了好几步才有空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床上突然多出来的人。 青君正懒洋洋地撑着胳膊,抱着方才她还盖着的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因为受惊过度噗通噗通直跳,“你你怎么在这里?” “昨晚” “停!”燕沁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她才不信青君的鬼话,她更相信自己。 然后她很“开心”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到跟许志谈论他喜欢上谁家姑娘的时候便戛然而止,后面全是断片。 燕沁:“……” 这个情况通常来说叫比较尴尬了。 青君微笑着看向她。 燕沁联想到某种不是很美妙的可能性,她颤巍巍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依旧是昨晚那身雪青色的衣服,只是上面沾着几根草叶子,好几块油渍,混合着一股浓郁的酒臭与烧烤味道,更可怕的是上面还有一块疑似呕吐物的…… “呕!”燕沁只觉得胃里在翻滚,转过头去忙不迭失地吐去了。 青君咬着后牙槽的微笑渐渐狰狞,他伸手抓下自己头发上沾的草叶子,还是没能忍住打了个哈欠。 燕沁吐完才看清楚青君的样子,顿时有些不忍直视。 那皱皱巴巴布满灰尘和草叶子的衣服,还有那几块疑似呕吐物的痕迹无一不彰显着某些事实。 燕沁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结果摸到了一手的油…… 救命,昨天她到底喝了多少? 啊,昨天她和师兄聊得很开心,一坛子一坛子地开,鬼知道喝了多少。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燕沁这才发现青君那完全不是微笑,而是夹杂着咬牙切齿的冷笑。 “呵。”青君阴恻恻地盯着她,“以后你若是再敢喝这么多酒,本君不介意剁了你去喂狗。” “这么……严重的吗?”燕沁心虚道。 “呵。”青君扯了扯自己皱皱巴巴的袖子从床上下来,冷着一张寒冬腊月的脸。 燕沁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但是你为何会睡在我床上?” 青君的脸色更冷了,他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十分高冷道:“自己想。” 说完便裹挟着一阵浓郁和酒臭和呕吐物的味道潇洒离开。 燕沁:“呕” 等燕沁沐浴洗漱完成已经是接近晌午,然而她还是没能想起昨晚自己喝醉了到底做了些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 远离醉酒,珍爱生命。 她慢吞吞地将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她不太喜欢用术法,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不过可能也有点坏处。 她木着张脸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胳膊。 头发太长怎么办? 燕沁从抽屉里找出来了把剪刀,对着镜子里的一头长发比划着。 不用太短,剪到肩膀下面就可以。 燕沁摸了摸那一头及腰的长发,自娱自乐哼道:“小尼姑年方二八……” 她一边唱一边演绎得十分投入,神情悲怆地剪下了一缕头发,继续悲叹道:“正青春被师父削了头发呀” 咔嚓又一剪刀。 “我本是女娇娥”燕沁正自顾自演得投入,忽然在镜子里面对上了一双阴沉的眸子,吓得手里的剪刀都掉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燕沁终于受不了他那阴恻恻的目光。 她手里还拿着一缕头发,“劳烦您以后能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进来?” 青君冷哼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削发为尼。”燕沁一副脱离红尘的模样。 青君似乎信以为真,微微拧起眉,冷声道:“你说什么?” “这世间多是痴情女子负心郎,爱恨情仇皆是过眼云烟,放下这十丈红尘,才能寻找到真正的自我。”燕沁一本正经地背着不知道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词,神情淡然道:“施主,我们不若就此别过,各自欢喜。” 她弯腰十分优雅地拿起剪刀,微笑着继续剪。 咔嚓咔嚓咔嚓。 镜子里青君的脸已经黑了。 等燕沁再抬头,镜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后忽然出现的带着冷气的青君,一把攥住了她拿着剪刀的那只手。 燕沁吃痛手里的剪刀掉落在了地上,怒道:“你干嘛?” 青君眯起眼睛道:“你要出家?” 燕沁已经剪得差不多到了自己理想的长度,微笑道:“是呢。” 青君的脸色已经黑得宛如锅底,“本君不准。” 燕沁了然道:“你放心好了,我便是削发为尼也会助你飞升的,届时让我师父解除了咱们的道侣印痕” “你敢。”青君攥着她的那只手忽然用力。 燕沁觉得自己手腕快碎了,“疼疼疼” 燕沁还没喊完,整个人就被他压到了梳妆台上。 青君凑在她跟前,声音中带着股阴毒的意味,“你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燕沁:“……” 娘嘞,当真了怎么办? 燕沁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讪讪笑了一下,刚准备开口解释,便听青君不怀好意道:“昨晚你还抱着我喊予安,今日便看破红尘了?” 燕沁:“啊!” 青君十分满意燕沁此时此刻这个震惊的神情。 “我觉得不太可能。”燕沁认真且严肃道。 青君挑了挑眉,凑到她耳边道:“还喊我崽崽……阿川……” 燕沁的耳根隐隐发烫,听他说话的那一侧的耳朵尤甚。 “还有……宝贝儿。”他低笑了一声。 燕沁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结巴道:“那是我我醉了。” “这六根不净,你还出什么家?嗯?”青君侧过头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喊了一声:“师父。” 燕沁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煮熟了。 她慌乱地别过头去,大脑里已经一片浆糊,根本没有办法进行任何相关的思考,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就是自己跳得快要蹦出来的那颗心脏。 而后她忽然感觉到脖颈一侧传来了微凉的触感,却原来是青君亲了她的脖子以下。 燕沁手忙脚乱地赶紧将人给推开,青君顺势站了起来,勾唇笑道:“再让我发现你想削发为尼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 燕沁捂着脖子惊惧地看着他。 青君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十分的恶劣。 燕沁简直是从脖子一直红到了头发丝,她站起身来匆忙道:“该该去吃放了,我先去了。” 不等青君回话,她便逃也似的蹿了出去。 青君面色不虞地盯着那一地落发和剪刀,伸手一挥,那头发和剪刀便化作了灰烬,只不过波及范围有点大,连同燕沁很喜欢的梳妆台都给烧了。 青君:“……” 是她先惹本君生气在先的。 青君大人理直气壮地走出了门,连同那灰烬一并带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燕沁一路跑到了许志的门口,使劲揉了揉脸,“冷静!” 叫崽崽和阿川也就罢了,叫予安和宝贝儿是什么骚操作? 她双手捂住脸默默地蹲在了柱子旁边,“没骨气的玩意儿啊燕沁……” “这话我非常认同了。”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头顶上方传来,燕沁抬头一看,赫然是多日未见的大胖草。 “媚娘?”燕沁站起来惊喜道:“你回来啦。” 叶月媚垂头丧气道:“我跟尚易吵架回娘家。” 燕沁张开双臂欣慰道:“快到为娘的怀抱里来。” 叶月媚怒道:“求求你做个人吧燕沁!” 看到有人心情更不好燕沁的心情……并没有更好。 一人一草躺在地上晒太阳并且交换心事。 “那只死狐狸在外面勾三搭四!”叶月媚控诉道:“男人果然靠不住!” “尚易看着不像那样的狐。”燕沁认真道。 叶月媚道:“都有母狐狸明目张胆爬他的床了,呵,老娘不要跟他过了。” 燕沁道:“真爬?” “当然是真的!”叶月媚气鼓鼓道:“瞧不起我是棵草还是怎么着?老娘可是这修真界唯株成精的月光草。” 燕沁摸了摸她的草叶子,道:“这个呢一定得把事情搞清楚了再做决定,你看我以前给你讲的话本里有多少恩爱的男女是因为误会而分离的。” “那万一要是真的怎么办?”叶月媚道。 “那就阉了那只狐狸。”燕沁微笑道:“天下那么多公狐狸,还非得要他?” 叶月媚惊悚道:“你是魔鬼吗?” 燕沁继续微笑道:“谁让我现在心情不好。” “你怎么呢?” 燕沁幽幽道:“我可能喜欢上一个不太是东西的人了……” 第二百零五章 回溯 燕沁虽然不太喜欢掺和别人的家事,但是毕竟和叶月媚还有尚易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大家混得都比较熟,跟家人也无异了。 总得来说,燕沁还是比较相信尚易那只大狐狸的。 “你喜欢谁?”叶月媚惊异地望着她。 “我……”燕沁咬了咬牙,“你认识他的。” 叶月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满脸卧槽道:“许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你不觉得我要是喜欢上师兄就跟乱伦似的么?” “我想也不可能。”叶月媚继续搜索记忆中自己认识的男性:“刀烨?” 燕沁回忆了一下小刀子那深邃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俊脸,赞叹道:“小刀子那张脸确实不错。” “你可做个人吧。”叶月媚知道不是,想了一会儿幽幽道:“要是顺心或者吴雨你可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燕沁:“你能不能猜个靠谱的?” 叶月媚道:“我跟你都认识的人一共就那么些,再猜下去可就只剩下黄大山了。” 燕沁:“……” 燕沁大概是很纠结,她感觉自己仿佛在被方向相反的两只手来回拉扯着,往哪一边走都是死胡同。 “青君。”她忽然开口道:“或者叫他陌上川。” “草。”叶月媚身为一株月光草十分应景地骂了句脏话。 燕沁幽幽地望着她。 叶月媚一脸沉痛道:“你这个可比我的事情严重多了。” 燕沁抬手挡住照下来的阳光,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依稀可见,光线穿透手掌让血肉看起来散发着淡淡的粉色。 “我若是真的……真的喜欢他,便感觉对不起许多人,也对不起自己。”燕沁淡淡道:“可若真让我放下他,我做不到。” 叶月媚疑惑道:“是因为他曾经是陌上川?” “一开始是这个样子的。”燕沁道:“因为他的一个轮回是阿川,我便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对他下手,等我真的跟他同归于尽的时候,我后悔得要死……我宁可他早早得杀了我。” “但是后来……”燕沁苦笑道:“大概就真的认清了他是怎样恶劣的一个人,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燕沁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她垂下手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一开始的震惊和厌恶变成了心疼和靠近。 啊,大概是在试炼秘境中的幻阵里,看到了那个时候的青予安。 让她将一直以来埋藏于心底的对于阿川的回忆就如同潮水般涌现了出来,让她开始正视这个人了。 想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想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让他不再孤身一人无所依托…… 不想再看见那双眼睛里空洞死寂的神情,不想再让他于轮回中体味那百般苦楚与爱恨最后变得麻木,也渐渐地不再满足于自己只是他众多轮回中的一个过客,最后甚至妄想将他从那一潭泥淖中拽出来…… “不自量力。”燕沁自言自语道。 “你怎么就跟他过不去了呢?”叶月媚叹了口气道:“从碰到他开始就围着他打转,为了让他个四灵根能修炼自己耗了那么多年,费劲巴拉地将他给养大结果是个大尾巴狼肖想你,你还无原则地退让从了他,好不容易能安稳下来了结果变成了个六亲不认的主儿,现在竟然还是因为他……” “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他的吧。”燕沁苦笑道。 叶月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得欠他多少才要还到这种程度。” 燕沁深深地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好的,兜兜转转反正就是这个人了,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便是他将来真要走那刀山火海,好歹也不是孤身一人。” 叶月媚用那宽大柔软的胖叶子抱了抱她,“主人你可真让草感动。” 燕沁:“……” 一人一草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燕沁回到房间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快黑了一个度。 然后便发现自己的房间少了个东西。 她的梳妆台不见了。 虽然她并不喜欢梳妆打扮,但是有时候很喜欢在那张桌子上画符,许多画好的符纸也就随手放在了抽屉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最新研究出来的那套符咒就放在里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干净整洁但是微微发黑的地面,便知道是谁的杰作了,脸色逐渐变得扭曲了起来。 喜不喜欢管个屁用,她现在就要宰了青君那个混账东西! 燕沁咬牙切齿地盯着地面,试图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好让青君被宰得心服口服。 她从怀里拿出了张符纸,咬破食指,快速地画了个场景回溯的符咒。 然而她匆忙之间却没有注意到,在她心口处一根金色的丝线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化作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灰烬。 黄泽给她的封印不经意间又掉落了一层。 燕沁想的是亲眼看看青君是如何毁掉自己心爱的小桌桌,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睁眼就到了一个甚为恐怖的场景之中。 周围是一片黑蒙蒙的雾气,单凭肉眼看依稀能看到天空中几颗泛着诡异红光的星子,半别月亮挂着天空泛着幽幽的冷色,此时她正站在一片类似隔戈壁滩的地方,隔着很远才能看到一片半死不活的灌木丛。 离她几米远的地方是一个帐篷。 不,或者连帐篷都算不上,顶多是几根枯木艰难地被绑起来,然后用些破布和草叶子勉强糊住,能凑合着挡一挡夜晚阴冷的晚风。 “这怎么变成荒野求生了……”燕沁不解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道莫非我回溯的那张符纸力量太过强大以至于回溯到了梳妆台的前世? 莫不是那梳妆台前世是这戈壁滩里一株顽强的灌木? 燕沁被自己的联想给囧了一下,正想撤出去便看见那破烂帐篷里走出了一个小孩。 真的是很熟悉呢。 燕沁看着那张跟青予安八分相似的小脸,剩下的那两分大约是因为小孩太小尚未长开。 她竟然回溯到了青君小时候 燕沁站在原地没有动,毕竟在回溯场景里如果是回溯的别人的场景,自己大概就类似于透明人的存在,不会被场景里面的人看道。 如果是回溯的自己的场景,回溯者若记忆深刻,则会不由自主地进入到场景之中,能与场景之中的人对话,只不过所有的对话与场景都是已经发生过并且印象深刻的事情。 燕沁看着面前的小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比她在上界青离宫看到的青予安的年纪还要小上许多。 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再结合周围这阴冷恐怖的环境,一个大胆的猜测便出现在燕沁的脑海之中。 莫非这里便是青君小时候还没有被帝君接回无方岛时所在的四方魔境? 燕沁打算跟着小孩去看看他想做什么,谁知道小孩却停在了自己面前。 燕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见过你。”小孩的声音听起来软软糯糯的。 燕沁心底猛得一跳,心说不可能这一定是搞错了“你还记得?” 燕沁亲口说出了这句话,并且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行了,这下看来她真的是上界的哪位神仙了…… 可千万别是帝后或者乐临,不然就真说不清楚了。 此时的燕沁尚且如此祈祷,然而等她得知自己的真实前世身份之后便感觉自己还不如是帝后给青君当个后娘呢。 “很久以前。”小孩蹙了蹙眉。 燕沁发觉自己蹲了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你为何会在此处?你母亲她还好吗?” “死了。”小孩面无表情道。 燕沁明显感觉自己沉默了一瞬,心情无端地开始沉闷了起来,“跟我回无方岛可好?” 面前的小孩表情阴冷了一瞬,然而不等燕沁看个明白,周围的画面一阵扭曲,眩晕过后她便回到了现实之中,而她画的那种回溯场景的符纸已经失去了光泽。 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张符纸。 她前世认识青君的母亲,而青君的母亲据说是个魔物。 并且还想将青君从四方魔境带回无方岛。 青君最后是被帝君带回无方岛的。 那么她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燕沁不敢再往深处想,她怕自己会产生心魔。 反正前世她已经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她现在只是燕沁而已。 “燕沁!”青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燕沁回过头看向他,手里还攥着那张失效的回溯符纸。 “你身上……怎么会有神格?”青君死死地盯着她。 燕沁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没有啊。” 她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变化。 “你果然是上界的人。”青君一字一句道。 燕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不行吗?” 青君:“……” 与此同时,上界。 黄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自己的凉亭子里喝着茶,对面是一名白衣白发的清美女子,她正在摆弄着桌子上的花瓶。 “你回来多日,不下去看看?”女子头也未抬,只是耐心地摆弄着那瓶插花。 “不去。”黄泽理直气壮道:“那个小崽子太难管教,我不干了。” “你是怕了那位吧?”女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 “不知者无畏。”黄泽的气势顿时下来了半截,他道:“我是前几日才发现的” “得了,才发现在下界一碰到她时就将她的神格封印住?”女子抬起眼来瞟了他一眼,“还死皮赖脸跟我求去最后一块息壤?” “咳咳,残雪仙子真是……”黄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顺手戳了戳她插好的花,“他们两个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我一小仙帮不上什么忙的。” “只是我听闻澹台诸和封湷不久前往下界去了,虽然很少人知道,但是你应该知道乐易殿下是在十三洲那小世界里轮回吧?” 黄泽一副无辜地样子看着她,惊奇道:“是吗?” 残雪仙子十分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你再装?” 黄泽更加无辜了,“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第二百零六章 怒 燕沁捏着那张失效的符纸,手心里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虽然对于自己会有神格这种事情十分不可思议,但是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不过对面的青君的神色看上去就比较奇异了。 好像有点不可思议,又好像十分忌惮和戒备。 燕沁不是很喜欢他这种神情。 “青……予安?”燕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改口,但是很明显青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上前走了几步,微微蹙起了眉,“你能想起自己是谁吗?” “不知道。”燕沁摇了摇头,道:“但是方才场景回溯,我好像在四方魔境看到你小时候了,大约有……这么高?” 燕沁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青君垂眸看了看她的手,嘴唇微微抖了一下,甚至都没抬起头,便仓惶转身离开了。 燕沁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原地,她有些茫然地看着青君的背影,喃喃道:“怎么吓成这个样?” 燕沁从未看过青君失态成这般模样,同时对于自己在上界的身份也开始好奇起来了。 会不会是个特别牛逼的仙二代 她爹很厉害她娘很美所有人都宠着她爱着她的那种超级无敌玛丽苏? 燕沁暗搓搓地期待了一小会,忽然觉得这个想法莫名有些熟悉。 哦,当初她穿越到这个操蛋的修真界的时候也天天幻想着自己有个巨厉害的爹特漂亮的娘来着。 但是结果呢? 呵呵,当了两年的乞丐然后被黄大山捡回了清华山。 燕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虽然可能不会继续当两年乞丐,但是等着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仙二代…… 燕沁仰头望了望天,师父你在天之灵,啊,不,你在上界一定要保佑我有一个响亮而碾压众仙的身份。 此时燕沁在上界的师父黄泽,正一脸死鱼样地看着对面的残雪仙子。 残雪仙子只是自顾自说着,“当年那笔烂账本以为随着她陨落就结束了,没想到她竟然又回来了。” “注意你的措辞。”黄泽微微蹙眉。 残雪耸了耸肩膀,“仙子她向来不介意这些东西。” “我当了她几十年师父,你说仙子会不会介意这件事情?”黄泽生无可恋。 “……我不知道仙子会不会介意,我只知道仙子的门生遍布四岛五林,甚至九州也有不少,你若是摇身一变成了他们师祖”残雪惋惜地摇了摇头,“你可能连根头发丝都不能剩下。” 黄泽:“……” “不过说真的,当年仙子不是神魂俱灭吗?”残雪不解道:“为何如今又好好地出现在了下界?” “并不算是好好的。”黄泽叹息道:“也许是命不该绝。” “这下好了,乐易殿下,青君大人还有仙子都在下界。”残雪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你猜帝君会不会插手这件事情?” 黄泽有些牙疼地看着她,“你能不能别唯恐天下不乱?” 修真界十三洲。 燕沁冲着上界的黄泽祈祷了半天,然后溜溜达达地出来去找青君。 说不定前世她真的狠狠地欺负过那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乃至于现在吓成这幅熊样。 燕沁忽然想起来之前去通宇洲在那幻象阵法中看到过的场景。 那个时候青君好像跪在她跟前,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可怜模样? 她还依稀记得自己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 燕沁抬手缓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的天,不会真的是什么狗血的虐恋故事吧? 她暗搓搓地激动地迈着“沉重”的步伐,四处寻找着青君。 “师妹,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开心?”许志的声音忽然从一边响起。 燕沁猛地一下严肃了起来,“你一定是看错了,我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还有些许的悲伤。” 许志:“……真的许久没有见过你这幅贱嗖嗖的模样了。” 燕沁扬了扬眉毛,道:“师兄,你看见青予安了吗?” 许志摇了摇头,“你不是害怕他吗?” 燕沁笑眯眯道:“师兄,爱就要大声说出来,你也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吧!” 许志一脸莫名地看着犯抽的燕沁,半晌后等燕沁走远了才猛然握拳望天,“师妹你说的对,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谢谢你给我的鼓励!” 燕沁并不知道自己脑子一抽随口一说将会给自家大师兄带来多大的心灵伤害,此时她正看着独自坐在山头上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青君大人。 燕沁:“……” 看他这幅明媚而忧伤的熊样,老娘忽然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了。 燕沁抓了抓头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前还是站在原地不要动顺便去买个苹果之类的…… 正当燕沁思维混乱想些有的没的,青君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她。 燕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青君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燕沁十分期待对方来个所谓“久别重逢”的爱的拥抱,又或者是前世虐恋情深今生相遇的激动强吻……之类的。 然而并没有。 青君眼神冷漠而平静地看了她半晌,然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弟子青予安,叩见师尊。” 燕沁愣住了。 这句话她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怎么就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呢? 这个故事情节可能不太对。 她历经波折战胜了自己巨大的心理阴影,做了很长一段心里斗争和情感挣扎之后,终于承认自己喜欢上的人,因为一个多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鬼的神格,跪在她面前叫她“师尊”。 这和她想象的虐恋情深不一样。 这和她以为的久别重逢不一样。 甚至跟最平淡无奇的两情相悦也不一样甚至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青君的这一跪结结实实,堪称是拜师的隆重大礼。 “徒弟不知燕沁姑娘是师父轮回转世,多有无礼怠慢之处,还希望师尊不要生气。”青君额头触地,态度要多恭敬就要多恭敬,语气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恭敬疏离卑微得像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弟子。 跟燕沁已形成的印象之中那个疏狂桀骜变态的青君判若两人。 还说什么‘燕沁姑娘’…… 燕沁震惊到石化。 然而当她看到青君眼里不似作伪的顺从和忐忑时,心里忽然一慌。 她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要打通关准备大展拳脚争取泡到青君这个大魔头了,结果猝不及防被切换了剧本 这谁能受得了? 燕沁神情复杂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君,干笑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吧?” “弟子绝对不会认错。”青君跪在地上认真道:“师尊您的神格……弟子有幸见过一次。” 燕沁内心抓狂,求求你别用这种敬称和卑微的语气说话啊啊啊!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他,更不想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便只好蹲在他面前,勉强与他平视,“青君大人” “弟子不敢。”青君语气平板的打断了她,“师尊唤弟子予安便可。” 燕沁:“……” 唤你妈。 她心累地看着他,认真道:“我是燕沁。” 青君狐疑地抬头看着她。 “我真没想起自己是谁。”燕沁再次强调。 “一点儿都没有?”青君疑惑道。 “没有。”燕沁使劲点点头。 青君立马从地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的尘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瞬间恢复到了之前那副恶劣的模样,并且还十分嫌弃道:“没有记起来不早说。” 燕沁:“……” 卧槽! 青君这个混账玩意的瞬间变脸简直让她大开眼界。 “你真没想起来?”青君像是不太放心继续问道。 “没有。”燕沁站起身来,好奇道:“我竟然真是你师父?” “你当然不是。”青君看起来稍微有些尴尬,毕竟认错人的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干,那一跪着实便宜燕沁了。 “啧啧,方才还说什么燕沁姑娘。”燕沁撇了撇嘴,“你就不怕我恢复记忆之后记仇吗?” “我会事先将她这段记忆抹去。”青君呲了呲牙,笑得十分恶劣。 燕沁怒道:“你能不能做个人!” “不能。”青君理直气壮道:“在她想起所有事情之前,我会将她作为燕沁的这段记忆全部抹去,我不允许她看到我如今这般模样。” 燕沁:“……” 卧槽,这股微妙的不爽感。 “你喜欢你那个师尊?”燕沁拧着眉道。 青君回答得干脆利落,“我还不想死。” “但是你将她看得十分重要。”燕沁继续拧眉。 “这倒没错。”青君点了点头。 燕沁眉头拧得死紧,心里更加不爽了,她摸了摸心口,暗道,莫非这就是吃醋 醋意横生的燕沁使劲磨了磨后牙槽,怒道:“你直接说想抹杀掉我的存在就好了。” 青君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对啊。” “混蛋!”燕沁怒火丛生,想也没想一巴掌甩在了青君脸上。 青君根本就没想着燕沁会气到这种程度,直接被一巴掌扇懵了。 燕沁甩了甩自己发麻的手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二百零七章 自缚 燕沁看着一群正在练习如何正确御剑的小弟子,后知后觉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手。 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自己会被青君给抹杀的怪异情绪之中。 事实上不管她是会被青君给抹杀还是会以一段记忆的形式留存于那位即将苏醒的人格之中,她都不会多么开心。 如果她身为燕沁的记忆只是上界某位仙子下界历劫的某一段记忆,那么即便她没有被抹杀,恢复记忆之后的人还会是燕沁吗? 哦豁,显然不是。 就像……青君恢复了全部记忆之后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陌上川不过是他诸多轮回之中的一个而已。 无关紧要。 燕沁想到这里心情莫名地憋闷。 原来他们师徒两个人连命运都如此相似吗? 陌上川喜欢燕沁,对于苏醒过来的青君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笑话,那么燕沁喜欢青君,对于清醒过来的这位仙子而言恐怕也不过是付诸一笑的事情而已。 而且看样子……她前世能做青君的师父,还让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这么怕她,恐怕也不会是个什么简单的人物。 燕沁忽然感觉十分地不甘心。 那种说不出来的束缚让她整个人都感到十分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如果继续坐以待毙,那么等待她的恐怕不是什么好结果。 她拍了拍手上沾上的草叶子,站起身来离开了这里。 她在这里呆了很久,大约是身为师叔祖在这里看着的原因,一群小弟子练习地格外用功,只不过师叔祖待的时间太久,连累着一群弟子都不敢按时离开了。 等燕沁一走,众多弟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宛如被拖堂的高中生,叫苦连天。 最可悲的是燕沁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们。 她精神有些亢奋。 大约是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斗志,她步速很快,以至于撞到了人都没有在意。 然而这个被撞到的人好死不死就是青君。 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青君看着精神恍惚的燕沁,一把将人扯住,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点担忧,“你怎么了?”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冷漠道:“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青君:“……你方才还打了我一巴掌。” 燕沁:“……” 所以说为什么要这么快碰到这厮?就不能过两天么? 但有句话说得好,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俗是俗了点,但是现在完美地点出了燕沁此时的思想主旨。 谁他妈都别想让她被抹杀。 如果她真的不幸被抹杀,那就当她没说过。 燕沁冷冷地看了青君一眼,自带强大的气场转身离开了,愣是让青君没敢拦。 方才那个神情……太像了。 燕沁浑然不觉,而是立马赶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中。 她在想自己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 去他妈的轮回转世修仙飞升,爱恨情仇前世今生,她不干了。 燕沁使劲咬了咬大拇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她的神格会突然出来? 为什么呢? 燕沁在屋子里自言自语,目光忽然一凝。 之前……青君一度想要杀了她,但是后来却发现自己是他飞升的机缘,而原因就是几根金丝的丝线,据青君所说那是黄泽在她身上下的禁制。 黄泽本身就是上界的人,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上界的什么人轮回转世,而又不想让人发现她,在她身上下多重禁制似乎也不奇怪。 说不定黄泽还和她的前世有故交。 那么,黄泽是什么时候给她下了这么多重禁制呢? 她之前从未怀疑过黄泽所做的任何事情,毕竟这样一个如师如父一般的存在,她除了信任和尊敬便是濡慕和依赖,怀疑是万万没有过的。 然而现在这个情形,却在逼着她从自己以前的身份中脱离出来,独立地自私自利地去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既然如此,为何禁制会无缘无故脱落呢? 燕沁使劲咬了咬拇指,这么多年都没有事,那么便只能是黄泽让这些禁制一个个接连失效? 为什么呢? 她继续推测,黄泽希望她回到上界,甚至希望她能带着青君一起回到上界? 燕沁苦于只知道上界事情的一星半点,但是她现在完全不像了解更多,她只想自己能立刻斩断自己与修真界还有上界的所有联系,立刻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中。 她可以感情充沛到将许志刀烨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也可以为了青君可以不顾一切,但是当她发现自己可能被人给设计的时候,却又可以完全以极其冷静的视角来看待所有的事情。 归根到底,她终究是没能彻底融入到这个世界里。 自从她跟着青君看到了浮生塔最顶层那个独立出来的小世界,那里是她现在的记忆中最开始的故乡,也许自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与所有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而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有了一个退路。 这个退路毕竟可以让她随时拍拍屁股走人。 如果说之前青君那似真似假的“抹杀”只是让她感到生气和愤怒,但是当她冷静下来思考到的却是让她胆战心惊。 如果说……连她莫名穿越到修真界来都是上界里某个人甚至某些人的计划,如果他们都是棋盘上的棋子,那么她最终的命运是不是已经被写好了? 燕沁无法自拔地陷入了恐怖论和阴谋论的泥沼之中,她感到浑身发冷,她一边告诉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她气急之下胡思乱想出来的没有根据的东西,但是内心深处却还是忍不住地告诉自己,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她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被事先安排好的呢? “师兄,最近怎么都不见师姐?” 清华宗例行的每月总结大会上,刀烨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许志看上去精神十分萎靡,但还是勉强整大了一下眼睛,“嗯?燕儿多久没出院子了?”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见过师叔了。”慕云道。 “我去找过她好多次,都被她无情地拒之门外。”叶月媚哭唧唧道。 “她在里面下了很强的禁制。”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让众人皆是一愣。 不是别人,正是和燕沁消失地一样久的青君。 只不过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显然他已经试着打开禁制,但是罕见地没有成功。 许志终于紧张了起来,他蹙眉道:“师妹为何会将自己关起来?是不是你” 青君微微不爽地扬了扬眉毛,“不是我。” 但也有可能。 青君神色淡定地跟在许志等人的身后,来到了燕沁所在的小院子。 那小院子跟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在外面感知不到院内的任何气息或者动静,整座院子仿佛被盖上了一层隔音罩。 许志凝聚法力,试图将院子外面的禁制打开,然而很快就失败了。 许志自认阵法在修真界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不是他自夸,而是黄大山教下来的阵法确实能碾压整个修真界。 而燕沁主修符咒,阵法不过是了了,更何况之前她重新修炼,尚未结婴,如何能锻造出这般强悍的阵法? 就在所有人因为这个强悍的禁制阵法一筹莫展的时候,罪魁祸首燕沁正盘腿坐在床上修炼。 如果许志他们看到屋子里的这幅情形,一定会大吃一惊。 之前明明尚未结婴的人,竟然已经到了出窍后期甚至隐约有突破的迹象。 然而燕沁并不开心。 不够,还远远不够。 她只有飞升才能到上界,只有到了上界才能进入浮生塔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去。 但是倘若她真的能够飞升上界,届时那些人会允许她回去吗? 两相矛盾,道心不稳。 心魔自然会衍生。 燕沁一开始并未在意那心魔,只是修为越高,这心魔似乎越发严重。 燕沁不得不停了下来,皱眉吐出了一口浊气,眼底微微泛起的血红也渐渐隐了下去。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是去亲自证实那些残酷的事实,还是装作一切都不知道顺其自然地走下去? 又或者另辟蹊径去找出自己的一条生路? 当一个人面临太多选择的时候,往往会不知所措,在没有得到最终结果之前,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那一个。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停止修炼,但是体内的经脉忽然逆行,灵气乱窜,她的双瞳猛地变成了血红色。 院子外,慕云面色忽然一肃,“师父!你快看!” 正在准备破阵的许志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糟了,这是要化魔!” “师姐不是才元婴吗?化魔不是起码要半步化神的修为”玄独岸震惊道。 青君抬头看向那近乎冲天的魔气,却并未有众人的慌张,他微微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四方魔境的魔气?” 燕沁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了。 她面前有无数黑影,影影绰绰,每个声音都尖锐刺耳。 ‘她来了!’ ‘她来了!’ ‘叛徒!’ ‘你在上界好好做你的仙子,我们高攀不起的。’ ‘你害死了她!竟然连她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 ‘……’ ‘正清,哈哈哈哈哈!听听,她竟然叫自己正清!’ 第二百零八章 化魔 “燕儿!”许志急得眼睛都红了,他不顾慕云的阻拦,便要径直往里面冲。 “你是要进去找死吗?”一道凉凉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 许志顿时火冒三丈,转身冲着青君道:“你以为师妹现在这样是谁害的!” 青君冷笑了一声。 许志看到青君这幅与他无关的模样几乎要气得失去理智。 “师父!” “师兄!” 刀烨和慕云一齐拦住许志,生怕他对青君动手。 “她以前那么疼着你护着你,你恩将仇报!自从你将清华山毁了,她何曾真心笑过!现下她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了,你又对她做了什么!”许志几乎怒极,他愤愤地瞪着青君,“便是她对别人有千万般不好,唯独对你一心一意,你究竟想要她怎么样!” 青君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师父你冷静一点!现在救师叔出来最重要!”慕云在一旁劝道。 许志紧紧握着拳头,极力放缓声音道:“众人随我摆阵!” “是!” 青君望着那冲天的魔气,若有所思。 一直到他不管许志他们摆下的阵法率先寻到契机进去的时候,他脑子里竟然在想一个极其不重要的问题。 燕沁她……难道不是每天都在笑吗? 原来她竟不是开心的。 青君在魔气最浓郁的地方找到了缩成一团的燕沁。 她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双瞳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周身黑气密布,煞气浓烈,便是他都险些被逼退。 “燕沁!”青君喊了她一声,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 那魔气极为霸道,他尚未飞升,再强劲的体魄终归只是个凡人修士,这些魔气很快就将他脸上和身上割破了许多血口子。 然而他还是一步步走到了燕沁面前。 “燕沁。”他沉声喊了她一句。 燕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将自己极力蜷缩在一起,死死地皱着眉,仿佛在经历痛苦的煎熬。 青君有些艰难地蹲了下来,脸颊上已经多了几道血痕,他混不在意,只是皱眉看着燕沁,半晌后伸手轻轻地碰了砰燕沁的肩膀。 燕沁恶狠狠地抬起头,警惕又戒备地盯着他。 “是我。”青君缓声道,生怕刺激到她。 燕沁不知从哪里集聚起的魔气,凝聚成锐利的泛着暗蓝色光芒的密密麻麻的冰棱,将青君包围在其中。 青君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 燕沁若是真借着这股四方魔境的魔气动手,他说不定还要再轮回一世。 这就非常情人不爽。 他咬了咬牙,柔声道:“师父。” 蹭! 那些冰锥瞬间近了许多,几乎快要抵在他的脖颈上。 青君:“……” 他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决定换个称呼,“阿沁?” 蹭! 一道冰锥径直将他的脸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青君:“……” 你这就很过分了。 然而事实情况不容许他再犹豫了,燕沁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一点也不妙。 “燕沁,你如果继续不控制自己的话会爆体而亡。”他阴恻恻道:“届时你身上的魔气会将整个清华宗都夷为平地。” 那些泛着冷光的冰锥忽然一滞。 “你师兄师弟还有师侄们都在外面费尽心机想办法救你。”青君语气平缓道:“你若是放任自流,不仅没有办法活下来,还会连累许多人。” 那些冰锥终于缓缓地落下,碎了满地。 青君松了一口气,他伸出手将人轻轻地抱了起来。 燕沁没有反抗,她用那双幽冷的眸子盯着青君,冷笑了一声:“那就一起去死好了,我不在乎。” 青君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她。 燕沁眼中的悲凉几乎要化作实质,然而青君却总觉得莫名地熟悉。 就好像很久以前,他曾经看到过。 明明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但是却心软地放弃了所有的挣扎,宁可一个人沉于泥沼。 他抱着她的胳膊微微紧了紧。 燕沁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语气平板道:“青予安,你不是要抹杀我吗?不如就趁现在吧,让你的那个师尊回来,我受不了了。” 青君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扳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你这些天就是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算是吧。”燕沁道。 青君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怪异的情绪。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毕竟对于正清仙子而言,依着她的性格是不会计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呃,他当时也不过是起了点逗燕沁玩的恶劣心思。 谁知道被她当了真,甚至能酿出这么大阵势的化魔景象。 “我……只是随口一说。”他斟酌道。 “我知道。”燕沁低声道。 青君心口莫名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情绪,让他一直以来平波无澜的心忽然开始震动了起来。 他罕见地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应付或者是搪塞面前的这个人。 燕沁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理智,她看着对面青君一副为难的表情,忽然有些恍惚。 “青予安。”燕沁吸了吸鼻子道:“正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君只觉得燕沁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但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竟然还能耐着性子坐在床边,跟燕沁仔细地说了一些。 “正清仙子她是从小世界中飞升上去的,在一众飞升上去的仙人中修为最高深,便是帝君都敬她三分。”青君认真道:“且仙子性情温和,人缘极好,在上界门徒众多……” 燕沁听着听着,眼底的幽蓝色渐渐褪了下去,她低笑了一声:“真是和我一点儿都不像呢。” 青君猛地住了口。 他罕见地有些语塞,抿了抿唇道:“你……也挺不错的。” 燕沁伸手捂住眼睛道:“谢谢你的夸奖,青君大人,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儿吗?” 青君挑了挑眉,“让你自己待着再化魔?” 燕沁苦笑道:“或者你干脆利落将我抹杀吧,我是说真的。” “抹杀个屁!”一道暴躁的声音猛地打断了燕沁的话。 燕沁将手从眼睛上移开,便看到许志带着一群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他用手指着燕沁大骂道:“你行啊燕沁!你这么不将自己的命当成命,你还是个东西吗!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燕沁几乎没有见过许志发脾气。 事实上清华宗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许志真正发脾气,却不知道掌门发起脾气来比几位长老可怕多了。 燕沁被吓得顿时有些结巴,“师师兄?” “闭嘴,我才不是你师兄!”许志怒气冲冲道:“你眼里是不是只有这个混账东西?你一心求死去好了,我们可不敢跟你攀上关系。” “我……”燕沁的目光忽然黯淡了下来,“对不起。” 许志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哆嗦着手指着她,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她刚清醒过来,需要休息。”青君站起来,将燕沁挡在了身后。 许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喝道:“都跟我走!” 一群人乌泱泱进来,又轰轰隆隆气势浩荡地出去了。 燕沁有些呆愣地望着许志离开的方向,显然还没从被许志指着鼻子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燕沁?”青君已经记不清今天是第几次这般喊她回神了。 燕沁讷讷道:“我还没见过师兄发火。” 青君忽然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燕沁疑惑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他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她,干咳了一声道:“别怕。” 燕沁瞪大了眼睛。 青君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蹙眉道:“你……别一天到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正清仙子陨落时神魂俱灭,当年她的神格已经碎裂,未必能完全恢复。” 燕沁猛地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即便你真的是正清仙子的轮回转世,也未必能真的能让她苏醒在你身上。”青君冷声道。 燕沁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她抿了抿唇,“你不早说?” 青君:“……” 本君管她去死! 青君一拂袖便要离开,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了手。 燕沁也没想到自己能抓的这么准,哪怕是抓住袖子也强一点儿,然而她还是没有放开。 青君没有挣开,也没有作出什么别的动作来,只是这么任由她握着。 燕沁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有没有办法……带我去一趟上界?” 青君转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她,“你去上界做什么?” 燕沁抿着唇没有答话。 然而青君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她的想法,他冷声道:“你想进浮生塔?” 燕沁则是说得更为直白,“我要回到原来的世界。” 青君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个小世界几乎没有灵气,你回到那里便不可能再回来了。” “为什么要回来?”燕沁露出了一个麻木的笑容,“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青君甚至能感觉到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拒绝的话在嘴里滚了几遭,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燕沁见他没有拒绝,神色却依旧不安。 青君的目光落在她那张苍白脸上,道:“你只有一次机会。” 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变得明亮起来,燕沁瞬间露出了一个极为喜悦的笑容,“好!” 青君却并不像燕沁这般开心,他甚至不合时宜地想道:原来她真正笑起来是这幅模样。 与这里以及上界斩断所有的联系,和他永不相见……就这么令她开心吗? 第二百零九章 上 上界地域辽阔,依次划分为三岛五林九州。三岛分别是无方岛无心岛无定岛,五林分为墨林思林玄林绛林以及文林,不管是三岛还是五林分开都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然而又统归于上界共有。 三岛五林以及九州都归帝君掌管,除了上界这些地方,外面无数小世界,只要存在于浮生塔之中,便统归帝君掌管。 帝君之道侣为帝后,帝后共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名为乐易,幼女名为乐临,只可惜乐临公主不过百岁便已陨落。 众位仙人各自分布在三岛五林和九州,各有各掌管的职责,协助帝君掌管着这无数的小世界。 而这些仙人除却这上界生而为仙的仙人之外,还有众多自下方小世界飞升上来的仙人,而仙人结合生下的后代则需要下界历劫轮回过后才可授予神格,位列仙位,领到自己的仙职。 燕沁从前只知道飞升上界便可长生,无病无忧无灾,却不知原来在上界神仙们也是这般等级鲜明,忙忙碌碌的。 “与上界对立而生的世界便是四方魔境。”青君语气平淡道:“那里是邪祟恶魔凶灵鬼煞聚集之地,也是上界的仙人最厌恶的地方。” 燕沁回想起自己之前场景回溯看到的场景,却并没有什么惧怕或者厌恶的感觉,她有些疑惑道:“帝君不是征讨过四方魔境吗?” “天地万物,阴阳并存,善恶共生。”青君道:“只有这样才能维持世界的平衡。” 燕沁道:“也对。” “帝君根本打不下四方魔境。”青君忽然补上了一句:“上界战力太弱,不过凭着人多。” 燕沁:“……” 说得这么直白好吗? “我们怎么才能去上界?”燕沁转移话题问道。 “黄泽不是给你留了一个通往上界的阵法吗?”青君微微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联想到自己之前身上的禁制,燕沁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她抿了抿唇,“我师父他” “我想黄泽现在可能不敢承你一句师父了。”青君嗤笑了一声:“他倒是好算计。” 燕沁蹙眉道:“那他为何会同你一起出现在下界?或者说……你为何会在下界这么长时间?” 青君转过头不怀好意一笑,“因为我对师尊意图不轨。” 燕沁:“……” 我信了你的邪。 “你之前不是说正清仙子唯一的关门弟子是乐易殿下吗?怎么你又喊她师尊?”燕沁不解道。 青君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 燕沁觉得自己可能又多嘴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她讪讪笑道:“如果不便说就当我没问好了。” 青君冷笑了一声:“没什么不便说的。” 燕沁跟在他身后走着,但是过了许久他都没有再说一个字。 燕沁沉默地装哑巴。 “正清仙子对外宣称收的唯一弟子是乐易。”青君淡淡道:“但是在我小时候,她私底下收了我为徒弟,但是没有对外声张,要求我也保密,除了她和我,没有任何知道我们的师徒关系。” 燕沁听得目瞪口呆。 “可是……为什么?”燕沁更加疑惑了。 难道是正清仙子嫌弃青君私生子的名声不好听? 以正清仙子的品性应该不至于这么狗血吧。 “我终归身份尴尬,说出去也不好听。”青君微笑道。 燕沁:“……” 那个笑容无比地理所当然,好像正清做的十分正确,难道就连青君自己也认为自己见不得人吗? 是了,虽然之前只是零零星星几个片段,幼年时候的青予安在上界着实不怎么样受欢迎。 “而且,正清仙子也不怎么喜欢我。”青君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只是脚步不停,也不曾回过头来看她。 就好像……借着这个机会,对着已经不是正清的燕沁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看法一样。 “我天资不如乐易,根骨不好,性子还闷。”青君淡淡道:“母亲是四方魔境的魔头,身份也不光彩,她不喜欢我很正常。” 燕沁张了张嘴,却发现现在的自己着实没有什么立场来给予评价。 她以前一直当成宝贝疙瘩的小徒弟,原来放在正清眼中却是如此不堪的吗? 青君顿了顿,哂笑道:“人之常情罢了,我同你说这些作甚。” 燕沁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青君疑惑地转过头来望着她。 “你现在变成这样……是不是也跟正清有关系?”燕沁问道。 青君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嗯?这样是哪样?” 他原本琥珀色的双眸猛然变为一黑一白,半张脸上黑色的纹路开始蔓延,声音恢复了沙哑粗粝,脚下无数青蛇开始破土而出,他咧开嘴笑道:“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吗?” 燕沁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的袖子。 青君嗤笑了一声,正要说话,一只温热的手掌忽然抓着了他的手。 燕沁使劲抓住了他的手,正色道:“你怎样都好,别这样说。” 青君脸上讥讽的笑容忽然一滞,他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本君还用不着你来可怜。” 燕沁被甩开地猝不及防,有些懵地看着自己的手。 “你不是要回那小世界去么?还管这些事情做什么。”青君大步向前走,声音远远地飘了回来。 燕沁心下涩然,苦笑着想到:是啊,我都要回去来,还管他们做什么。 不管是许志他们,还是青君,又或者上界的黄泽,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场梦里的人罢了。 他们如何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燕沁抬脚跟了上去。 如果她真的离开这里了,那他是不是又要孤身一人了?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燕沁使劲握了握拳头,可是她不想继续在这里任人摆布,整天担惊受怕,生怕哪一天正清的神格觉醒,她变成一段可有可无的回忆。 她才不要。 燕沁咬了咬后牙槽,眼神不再犹豫。 归根结底,她对陌上川也好,青君也罢,抑或者修真界的其他人…… 她逼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然而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青君身上。 “青予安!”她忽然大声道。 青君被她吓了一跳,转头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你……我是说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燕沁话音刚落,不等青君拒绝,便自问自答,“算了,怎么可能,那里没有灵气,人们不过短短数十载寿命……” 青君折身走到了她面前,蹙眉道:“为什么?” 燕沁莫名地有些慌乱,她讪讪笑道:“我就是随口问问。” 青君眉毛一挑,忽然靠近她道:“真的吗?” “当当然。”燕沁有些不太自然地后退了几步。 青君勾了勾唇角,低声道:“若我想让你留下来呢?” 燕沁有些结巴道:“我我……” 青君只当没有看到她的犹豫,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吧,很快就到那个大阵了。” 燕沁快步跟了上去。 由于这里两个人来过一次,所以熟门熟路便找到了。 “这一次没有人在上界接应,我们必须避开上界监控者的耳目。”青君面容严肃道:“若是不小心被监控者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燕沁道:“什么后果?” “魂飞魄散。”青君道。 “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来帮我?”燕沁疑惑道。 青君一边启动着阵法,一边抽空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话多?” “以后就问不到了啊。”燕沁挤出一个笑容来。 “啧。”青君不耐烦地扬了扬眉,但还是解释道:“正清仙子于我有大恩,你既是她的轮回转世,我便当做还了这场恩德。” 燕沁似信非信地盯着他。 青君……能有这么好心? 她刚要叹口气,便听他继续道:“当然,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不想她回到上界。” 阵法已经彻底启动,青君一把她扯进了阵法中央,燕沁一个没站稳径直扑进了他怀中。 青君顺势揽住她的腰,微微低下头,冲她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她如果能永远消失,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阵法已经启动,但是这一次显然传送的时间要比上一次长很多,长时间的眩晕让她有点想吐。 “快到了,屏息。”青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燕沁有些费力地保持清醒,她抓着青君的衣襟,意识不清地问了一句话。 青君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讶,甚至有那么一丝纠结。 燕沁再次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看起来略微熟悉的白玉床上。 她坐起身来,便看到青君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口,微微仰着头,好似在看什么东西。 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与她之前在幻阵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里赫然便是青离宫青君在上界的住所。 她从床上下来,青君听见动静转过身来,“你醒了。” “嗯。”她点了点头,“我方才是……” “你晕过去了。”青君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微妙,但又多了几分探究。 燕沁只觉得这目光莫名其妙,她环顾四周,“这里都没人吗?” “本君在下界许久,宫内自然没有任何人。”青君道:“你且在这里安心住下便是。” “进入浮生塔很难吗?” “那是诸多世界命脉所在,帝君自然会严加把守,上次我们进去不过是借助幻阵的一缕异象,若是真要进去且在里面动手脚,怕是没那么容易。” 第二百一十章 小心 “需要待多久?”燕沁问道。 “不会太久。”青君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桌子上的灰尘拂去,道:“你方才在阵中说得话可当真?” “什么?”燕沁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青君眉梢微微一挑,整张脸上无端多了几分妖冶。 他伸手抬起了燕沁的手腕,上面的道侣印痕已经变成了红色。 燕沁有些尴尬地想将手抽回去。 “为什么?”青君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眼底却一片讳莫如深。 燕沁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敷衍道:“可能是因为到了上界气候潮湿……” “口是心非。”对面的人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 燕沁转过头来看向他,猝不及防用了个巧劲将他的手腕一转,上面的道侣印痕已经快要淡得卡看不出痕迹来。 原本的尴尬变成了莫名的难堪,她抿了抿唇,松开了他的手腕。 青君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往后一倚,道:“怎么,失望了?” “本该如此。”燕沁道:“你有办法解除道侣印痕吗?” “没有。”青君道:“不过我猜想你回到原本的世界,那里没有灵气,所谓的道侣印痕也就跟没有一样了。” “嗯。”燕沁十分淡定地应了一声。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问了吗?”青君看向她,“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燕沁咬了咬下唇,而后忽然笑了,她转身背对着他,道:“没有了,这样就挺好了。” 事实上燕沁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她总觉得自己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但是却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早些休息吧,等我找到机会进浮生塔便来找你。”青君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房间内。 燕沁不知道自己是对着谁,轻轻地点了点头。 青离宫她在幻象之中见过,那幻象做得十分逼真,所以她在这里待得还算舒服,不过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反而不如之前在幻境之中的自在。 她迄今为止也算是活了一百多年,这在原本的世界之中算得上是高寿了,然而在修真界中不过是刚刚开始,在动辄轮回个几万年的上界甚至连开始都算不上。 她在原本的世界里短短的时间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她如今心心念念想要回去,称不上对那个世界多么留恋或者向往,不过是……想逃避如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已。 回去不过短短几十年便尘归尘土归土,过完自己的那一生,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道侣印痕,等她回去之后这东西就会消失吗? 说不定到时候她关于修真界的记忆也会随着自己的衰老而慢慢消失。 无所谓了。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想。 燕沁呆了几天之后,青君才又回到了青离宫,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燕沁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询问。 “走了,今天是帝君例行检查浮生塔的日子,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青君道。 燕沁点了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帝君进入浮生塔会有三位真君八大上仙陪同,一旦被他们发现便是死路一条。”青君正色道:“便是我也难以将你保全,他们会立刻发现你是正清仙子转世。” 燕沁愣了一下。 “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成了。”青君转过头来看向她。 燕沁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青君罕见地叹了口气,“正清仙子在上界非常受欢迎。” 燕沁: “帝君一直……非常仰慕正清仙子。”青君说到这里面容微微有些扭曲。 燕沁淡定地抹了把脸,“我又不是正清,帝君不会眼瞎的。” 青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走吧。” 这一次进入浮生塔远比上一次困难的多,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仙人,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 燕沁用眼神示意青君,‘怎么办?’ 青君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燕沁: 青君蹙眉又点了点,神情中微微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燕沁:“……” 行吧,你个神经病。 燕沁咬了咬牙,一踮脚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青君原本有些狭长的丹凤眼瞪得微圆,不耐烦的神色变成了震惊。 燕沁耳朵根微微有些发红,冲他摊了摊手,‘然后呢?’ 青君使劲磨了磨后槽牙,伸手在她的后颈处一点,燕沁的脑海中瞬间响起了他低沉的声音。 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本君的意思是让你通过识海传话。” 燕沁无语道:“那你点嘴角做什么?” 青君愤愤地瞪了她一眼,“你嘴角沾了脏东西。” 燕沁耸了耸鼻子,“你又不说清楚……” 青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燕沁头一次看他翻白眼,微微有些惊奇,不过一想到这个白眼是因为什么她就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了,她不忿道:“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至于这么小气。” 青君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屏息画了个阵法,在识海之中低声道:“跟上。” 燕沁自讨没趣,不尴不尬地跟了上去。 浮生塔外面虽小,但是内里的体系却非常庞大繁杂,进入浮生塔的只有帝君和十一个随从,如果燕沁他们够幸运够小心,能碰到他们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上一层看看。”青君道:“帝君极有可能在上一层入口。” “好。”燕沁这种时候自然什么都听他的,自己一个人隐匿了声息躲在了角落里。 没一会儿便出现了脚步声,燕沁以为是青君回来了,刚探出半个脑袋,便立马缩了回来。 完蛋玩意,这怎么可能是青君! 她从缝隙里悄悄地看着外面的那人,眼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那人和青君在样貌上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只是他一身凛然正气,威严不可侵犯,一身玄色华服稳重又大气…… 燕沁冷汗津津地捏了捏手心,心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倒霉呢? 不可能的吧? 这个男人看起来十分年轻,怎么着也和她想象中的中年男子和蔼威严的帝君不太一样。 不过上界的人都是各个青春永驻,若真的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貌才不太可能吧? 燕沁有些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天道保佑,千万别让帝君发现她! 只可惜她忘了所谓的天道便是掌握在帝君之手,她这个时候显然是许错了愿。 脚步声越来越近。 燕沁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又偏偏不敢做出一点动作,只能僵硬地站在角落里默默祈祷。 不管现在是被谁发现,她都走不成了。 不仅走不成还又可能会被直接抹杀。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拿走了一卷册子。 燕沁僵硬地屏住了呼吸。 “黄泽,算算日子予安已经下界许久,这些日子忙也未曾来得及问你,那孩子在下界过得如何?”帝君的声音低沉醇厚,仿佛与生俱来便不慌不忙,中正沉稳。 “回帝君,青君大人在下界安好。”黄泽笑道:“只是在下实在规劝不了青君大人。” 帝君轻笑了一声:“小孩子顽劣,让你费心了。” “帝君客气了。”黄泽微微一笑。 “乐易在下界也承蒙你照拂,这两个孩子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帝君随手翻着手里的册子,像是随口一问。 “在下是与乐易殿下有过一段交集,只是时间非常短。”黄泽继续保持温和的笑容,但是躲在暗处的燕沁却早已经看透了这个糟老头子。 黄泽实际上已经紧张得微微发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近些日倒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帝君不急不慢道:“正清她在下界现身了?” 黄泽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微笑道:“当年正清仙子陨落的时候您也是在场的,神格破碎,魂魄俱散后来众多上仙合力想聚齐仙子的魂魄都是无法,神格更是不知碎了几片,若是仙子真的能再入轮回,那不知是要多么高深的修为才能做到的。” “你说得对……”帝君轻轻叹了口气,“正清虽然性子温和,但是对于一些事情却是固执得厉害,算起来也近二十万年了,若她真的入轮回,不知已经又过了多少世。” 黄泽只是笑笑不说话。 “罢了,莫要再说这些了。”帝君随意将那卷书册放在了架子上,道:“随我去上一层看看吧。” “是。” 黄泽恭敬地跟在帝君身后,末了不着痕迹地向燕沁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燕沁原本就盯着他看,冷不防跟他来了个眼对眼,险些被吓得坐在地上。 黄泽拢着袖子,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跟在帝君身后,上了新的一层。 燕沁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旋即又神色凝重起来。 如果黄泽早就发现她是正清转世的话……那么这样一来她还能走成吗? 一只微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燕沁一惊,刚要挣扎便听青君带着冷意的声音:“别出声。” 燕沁轻轻点了点头。 “帝君可能察觉到有人混进来了。”青君低声道:“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最顶层。” 第二百一十一章 回章 “就是这里了。”青君看着那一排排银白色的书架,对燕沁道:“这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与上界一样,你回去的时间点不会与离开的时候相差太多。” 燕沁点了点头。 “那么……需要将你在修真界的记忆抹去吗?”青君顿了顿,转过身来神色郑重地看着她。 燕沁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便听青君道:“你在这里多年的记忆会影响你回去之后的生活,甚至会让你难以适应,我建议你最好全部抹去。” 燕沁有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不用了。” 青君不解地看向她。 “权当做是个念想吧。”燕沁笑道:“以后混得不好的时候还能安慰安慰自己。” “随便你。”青君转过身去,指尖轻轻一点,属于燕沁的那本戛然而止的轮回卷便到了他手中。 那轮回卷哗啦啦展开,除却前面一小节写满了字,后面全是大段的空白。 青君将手中的轮回卷一扬,那书卷猛地舒展开,洋洋洒洒漂浮在半空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燕沁神情紧张地看着青君。 青君干脆利落地手中结印,点在了燕沁眉心,只听他轻声道:“如你所愿,师尊。” 燕沁猛地一震,便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从身体中抽出一般,顺着一股巨大的力道飘向那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轮回卷。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好像想去抓住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抓到。 她眼前漂浮过无数零零散散的片段,从她初来乍到被黄大山捡回青华山,到下山收了陌上川做徒弟,再到他出走归来化身青君…… 许多熟悉的面孔出现,很快又像流沙般飘散不见。 眼前青君的脸也开始模糊不清,反倒是绚烂夺目的灯光和高耸入云的大厦开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她甚至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和动感活力的音乐。 她忽然由衷得恐慌起来。 “孽障尔敢!”一声怒喝忽然在她耳边炸响,仿佛来自遥远天际的跫音。 原本轻飘飘的灵魂又被几股大力扯了回去,重重地落回到了身体里面。 骤然终止了灵魂的抽离对燕沁来说并不好受,然而不等她定神,就被一只手拉住了手腕,扯到了他的身后。 青君将她挡在身后,浑身戒备地看着面前的那些人。 燕沁被他攥得手腕发疼,但是却没有吱声。 对面站着的是帝君还有黄泽他们,正是之前青君同她说过的三真君八上仙。 方才怒喝的显然就是正中间这位看起来威严俊朗的帝君据说是青君他爹。 而青君现在尚未飞升,她现在的修为在这里更不值一提,显然他们是逃不了的。 燕沁却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 她有些心惊地想道:莫非我是因为不用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庆幸么? 她望着青君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抿了抿唇。 “正清,过来。”帝君开口道。 显然,这位帝君大人说话的时候对着的是燕沁。 燕沁紧张到抓住了青君的袖子,甚至十分没有骨气地往青君身后缩了缩。 黄泽一脸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 “帝君怕是认错人了。”青君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帝君神色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只是一挥袖子,青君就被径直甩了出去,接连撞倒了好几个书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青予安!”燕沁惊呼出声,赶忙跑过去将人给扶起来。 青君用力地抓着她的手,咬牙低声道:“我送你回去。” 燕沁看着血顺着他额头淌进了眼睛里,道:“不行,你现在这样” “相信我。”青君皱眉盯着她。 燕沁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有些费劲地将他扶了起来。 “青君大人擅自回到上界,按律当处刑后贬入下界,万年内不准飞升。”一位仙人站出来平静道。 帝君目光冷漠地落在了青君身上,道:“准。” 下一秒青君就被一群仙人给团团围住,燕沁只觉得身体一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扯到了外面。 “师” “嘘。”黄泽食指抵在嘴唇上,冲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正清。”帝君将注意力从青君身上转移到了燕沁身上,他转过身沉声道:“许久不见了。” “我我不是正清。”燕沁干笑道:“帝君您可能真认错人了。” 帝君脸色不由一沉,“你神格犹在,我不会认错。” “仙子尚处于轮回转世之中,关于在上界的记忆自然是没有的。”黄泽微笑道。 “她差多少才能飞升?”帝君蹙眉道。 “现已半步化神。”黄泽继续道。 帝君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燕沁身上。 燕沁脸头发丝都是僵硬的,她不敢说话,更不敢问,怂得一批。 另一边青君的声音一下子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看向那边,瞳孔忽然一缩。 青君已经浑身是血站在那里,惨不忍睹。 燕沁想也不想就往那边跑。 黄泽伸手拉了她一下,然而却让人给溜了。 至于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呢?黄泽满脸无辜地看着帝君。 燕沁跑过去的时候,几个上仙不约而同地收了手,毕竟正清的神格摆在那里,他们不敢也不会对正清仙子动手。 燕沁抓着青君道:“不回去了,我们回下界。” 青君有些意识模糊地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嘴角,“说什么傻话。” 燕沁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一股强烈的罡风忽然拔地而起,席卷了整个顶层,连帝君都被这股罡风吹了个趔趄。 燕沁再次感觉到了灵魂抽离的滋味,她慌乱中一把抓住了青君的手腕,一道鲜红的印痕便赫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面。 燕沁猛地一震。 怎么会! 之前他的道侣印痕不是已经没有颜色了吗?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浓郁的颜色,鲜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抬头震惊地看向青君。 青君冲她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他竟然要自爆神格!” “快阻止他!” 燕沁瞳孔一缩,她奋力地想要挣脱那股强力的控制,然而意识还是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她不能走。 燕沁有些费力地眨了眨眼睛,整个人再次变得轻飘飘起来,然而青君那个笑容却像是一根扯住了她的锁链,让她挣脱不得。 “青予安!”她大喊了一声,灵魂再次回到了这幅躯体之中。 她扑上去将他抱住,因为力道太大两个人都径直摔到了地上,燕沁一只手飞快地翻转,一个巨大复杂的符咒几乎是瞬间成型,带着强大的神力,狠狠地砸在了青君身上。 “你疯了吗!”燕沁怒喝了一声。 青君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那张满是血的脸却依旧摆出了一副极其不耐烦地表情,“你怎么不走?” “走个屁!”燕沁怒道。 青君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伸手抱住她,头无力地垂落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可没有力气再送你一次了……师父。” 燕沁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声音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一丝颤抖,“青予安,你叫我什么?” 青君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他低低地笑道:“我不想你记起那些事……” “你到底是谁?”燕沁小心翼翼地问道。 青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是燕沁还是听到了他的回答。 “师父……” 怀里的人渐渐停止了呼吸,燕沁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说起来,正清第一次见到青予安在很早之前。 早到正清都不曾知道那人便是青予安。 正清飞升上界的第三年,帝后来找她下棋,一盘棋下了一整天,天色将暮。 帝后落下最后一子道:“我听闻你在下界之时尤擅卦,却不知这上界之人命途可用卦卜算?” 正清捻着一枚黑子笑道:“这我倒不知,不如我现在起一卦如何?” “可是卜算何事呢?”帝后大约觉得这个要求过于荒谬,无奈笑道:“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难道帝后不想知道?”正清微微笑道。 “你这人……”帝后嗔笑道:“总是这般没大没小。” “不如我先给自己起一卦。”正清随手从棋盘上抓了六个黑子,道:“便卜一卦我将来会遇到的重要之人。” 帝后笑道:“这般笼统便是算岔了别人也看不出来吧?” 正清指尖翻转,六枚黑色的棋子在她手中旋转翻腾,周围的场景忽然一转,从亭台楼榭变成了浩瀚无垠的星海,她笑吟吟道:“你可真懂我。” 帝后好奇道:“那我能看见吗?” “让你看见岂不是泄露天机?”正清玩笑道:“你大概只能看到个影子。” 正清话音刚落,周围浩瀚的星海开始浮浮沉沉流动起来,她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微微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人一袭白衣,墨发披肩,清俊的眉眼稍显疏离冷淡,是个生得极为好看的男子,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 正清觉得眼前人的眉眼有些熟悉,等她收起卦象再看向帝后时猛然一惊。 是了,正像掌管三岛五林九州万界的帝君! 正清缓缓地蹙起了眉,但是那人不论是整个人的气质还是神情都与帝君相去甚远,断然不可能是帝君。 “怎了?你看到谁了?”帝后好奇道。 “不认识。”正清无奈笑道。 “也许是以后飞升上来的哪位仙人。”帝后笑道:“卦象怎么显示的?” 正清给自己起的并未仔细看卦象,然而等她看到卦象的时候,脸色却忽然一变。 那卦象显示的是绝凶无生。 棋子掉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悦耳,六枚黑子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第二百一十二章 唯一弟子 正清为自己卜过许多卦,唯独这一次卦象如此凶恶,这让正清多了几分好奇。 当然也有些许的担心。 但是正清素来是个万事皆云烟的性子,到底也是震惊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将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转头又去霍霍残雪仙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息壤去了。 残雪和正清向来不太对付。 残雪是正儿八经的仙二代,根正苗红,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简直就是三岛五林上的典范,规规矩矩下界历劫之后,按照正常的发展本应该是顺利飞升授位仙职,但是偏偏在她即将飞升的时候碰到了尚且在下界的正清。 那个时候正清尚且是一副怼天怼地的性子,险些坏了她的飞升大业,所幸最后残雪顺利飞升,但是终归在心里记了正清一笔。 但是仙人是不会与凡人修士计较的,谁料正清紧跟着就飞升了,还声势浩大,彻底压过了残雪飞升的势头。 所以残雪向来不会给正清好脸色看。 正清虽说脾气好,但是从下界正儿八经厮杀历劫轮回上来的怎么可能真的脾气好,自然也不会默默受着。 于是正清对谁都一副好脾气的温吞模样,唯独碰到残雪,便显露出她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恶劣性子来了。 比如,最近闻听残雪仙子得了一大块上古众神留下的息壤,她便溜溜达达过去参观参观,寻思着日子无聊逗一逗这位脾气极大的大小姐也是极好的。 只是正清没有想到,这去时是一个人,回来时却带回来了两位小冤家,她为数不多的逍遥快活的悠闲日子便再也回不来了。 残雪住在玄林,这位仙子最大的特点就是精致,简直就是精致到了极点,身为仙二代又是他们家最宝贝的一位,正清甫一进门险些被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物给闪瞎眼。 “残雪姐姐你就让我们看看那块息壤好不好?”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传进了燕沁耳朵里。 “残雪姐姐,求你了。”另一个听起来稍微稳重的童声紧接着响起。 “殿下,不是我不给你们看,只是你们还小,承受不住上面的神力辐射”残雪为难的声音传来出来。 这种时候,正清立马发扬了让对手不痛快的自觉性,出声笑道:“这有何难,设置个结界便好,残雪你就满足一下两个小孩儿的好奇心吧。” 正清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屏风,便看见两个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小男孩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做了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一般。 “见过正清仙子。”一个小孩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冲她揖了一礼。 另一个小男孩却是一副倨傲的性子,只是象征性地冲她点了点头。 正清向来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那种目中无人的小屁孩。 “嗯,你知道我?”她看向那个十分有礼貌的孩子。 “仙子飞升的时候有幸目睹过您的风采。”小孩补了个自我介绍,“你唤我黄泽就好。” “啊,小黄,真乖。”正清十分不走心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挑眉看向另一个小孩,“不知这位尊姓大名?” “本殿乐易。”小男孩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正清摸了摸下巴,哦了一声:“你就是帝后常说的那个不听管教的小屁孩?” 乐易顿时炸毛,瞪圆了眼睛不爽道:“你说谁小屁孩!” 正清笑眯眯道:“看来是承认自己不听管教了。” 乐易气得脸色发黑。 “啧,小小年纪这般大气性。”正清摇了摇头。 “你来做什么?”残雪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 “多日不见残雪仙子,我心中甚是想念,所以过来探望一下。”正清微笑道。 残雪冷哼了一声:“说得好听。” “你瞧,你总是对我一副冷言寡语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残雪仙子多小气记仇呢。”正清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看着残雪同样一副即将炸毛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又喝了一口。 黄泽在一旁看得眼皮直抽抽,这位正清仙子一来,就惹得上界脾气最不好的两位集体炸毛,真真是位壮士。 “你少在这里” “莫气莫气,气多了就不漂亮了。”正清安抚地拍了拍残雪的肩膀,笑道:“殿下他们不是还想看息壤吗?我今天便好人做到底,给你们画个护身的阵法如何?” 残雪看着两个小孩眼巴巴的目光,到底是没能说出个不字来,只能点了点头。 正清那时候闲得无聊,她对阵法符咒卜卦这些其他仙人视作奇巧淫技的末流研究得颇为独到,整个上界都找不到能比得上她的,没有对手的寂寞让她开始炫技。 不说乐易和黄泽,便是残雪都被她设置的恢弘繁丽的阵法给惊了一下。 正清一袭白衣飘然,在一片金光漫天中低吟颂唱,声音遥渺空灵,瞬间就让乐易和黄泽两个小孩惊呆了。 正清回过神来自觉做得过了头,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接着便看到残雪强压下眼底的艳羡,不服气道:“不就是设置个阵法,至于这般夸张吗?” 正清笑眯眯道:“呀,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您来?” 残雪差点被气得吐血。 正清和黄泽还有乐易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传说中的那块神奇的息壤,对于残雪手掌那块巴掌大的泥巴三个人表现出高度一致的看法 “丑。” “有点难看。” “这不就是块泥巴?” 气得残雪祭出了造价不菲的神器,将三个人干脆利落地轰了出去。 正清主要是来给残雪找找不痛快顺带着看看息壤,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便准备走人,顺便想想再去找什么仙人去消磨时间。 然后她就被人给扯住了衣袖。 “正清仙子,您的阵法真的好厉害,您是修阵飞升的吗?”黄泽巴巴的望着她,那恳切的小眼神让正清都无法拒绝。 “不,我是符修。”正清随手画了几张符,指尖轻轻一点天边便炸开了朵朵绚丽的烟花。“送你们玩,我走了。” 她全然没有看到两个小孩眼底的崇拜更甚。 这上界的仙人要么是严肃古板正儿八经,要么就是懒懒散散万事不管,仙代代们向来以清高清流自诩不屑研究这些奇巧淫技,飞升上来的仙人们大多都是最有效修为最快的剑修或者是其他稳妥的飞升方法,像是正清这般不走寻常路仙人着实很少见。 而这个时候的小孩又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两位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顿时便缠上了正清不放了。 正清没有教小孩的耐心,更不会哄小孩玩,但是架不住其中一个是帝君帝后的宝贝疙瘩。 帝君为了自家的宝贝儿子,亲自来墨林,美其名曰恭贺正清飞升。 此时正清飞升都已经三年,放在下界三百年都过去了,这位帝君大人脸皮可以说是相当之厚了。 正清只在飞升之后册封授位大典上见过这位万界共主的帝君,还只是囫囵看了个大概,即便是和帝后交情匪浅,她也没怎么见过帝君。 这一次倒是阴差阳错看了个仔细。 总体来说是位美男子,霸气威严又沉稳的那种。 正清看他眉眼,不由自主又想起之前给自己卜的那一卦,心情便更不好了,不自觉的皱起眉盯着帝君看了许久。 帝君统管万仙,还从未有仙人这般大胆肆意地直视他,便是帝后平日里也是七分恭敬三分爱慕,哪有这般直白。 但是乐易已经缠了他许多天,闹着要来墨林拜师学艺,偏偏这位正清仙子架子不小不肯收,帝后又在旁边夸奖这位正清仙子多么多么有趣,他便亲自走了这一趟。 谁知一来见看到正清带着三分不满直直地看着自己,让他无端地开始紧张起来。 这倒是极其罕见了。 正清在听闻帝君说明来意之后,内心又是一番纠结。 她不想收乐易当徒弟除了不喜欢教小孩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看到的那个人,眉眼和帝君起码有三四分相似,不是兄弟就是父子,万一是乐易,那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但是帝君亲临,她不给帝君这个面子又似乎说不过去。 “仙子博学广才,取百家之长,于阵法符篆更是造诣颇深,乐易他若是能有幸成为仙子的徒弟……” 帝君很会给人戴高帽子,更何况就算他不给戴高帽子,单凭他来的这一趟,正清便不能当乐易是小孩子家胡闹了。 她郑重其事地答应了收乐易为关门弟子。 顺带着为了抵消之前给帝君造成的不满毕竟若是放在其他仙人身上,别想乐易殿下想要拜师,哪怕只是问个问题都要尽心尽力地解决同时也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人将小崽子送过来,正清便严肃道:“帝君请放心,乐易殿下将会是我唯个关门弟子。” 帝君大人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然而此时的正清万万没有想到,现在她为了省事而做出的这个决定,以及“唯一”这两个字,在很久以后将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亲徒弟 于是就这般阴差阳错之下,正清收下了上界最具有身份的仙二代乐易殿下作了关门弟子。 说实话一开始正清并不喜欢这个被强塞进来的徒弟。 如果真的要收徒弟她也想收像黄泽那般乖巧安静的,而不是像乐易这般被宠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儿。 只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正清私底下还是死要面子的,断做不来出尔反尔之事。 黄泽的爹娘都已经陨落,是靠着爹娘的好友你帮一把我帮一把给养大的,骨子里便有些与这群仙代代们格格不入,却不知为何偏生得了乐易的青眼。 乐易喜欢跟黄泽在一起玩,虽然拜师来了墨林,一来凭着自己高贵的身份,二来也是脸皮厚,非要扯着黄泽一起在墨林住下。 正清冷眼看着这两个小孩,黄泽的身世她是听说过一些的,只是没有仔细打听,她之前放话说唯一关门弟子便真的就只收一个徒弟,但是不代表着她不能让人旁听一下。 更何况两个小孩养在一处,她不想教的时候可以让他俩自个儿玩去。 但是真的不能再多了,有了俩小孩她都快感觉自己的宅子已经快要翻天了。 不过心里答应,不代表着嘴上就能放过乐易这个小屁孩。 “怎么?”她轻飘飘地看了乐易一眼,“你父君可没说也要我收下他。” 正清指了指黄泽。 黄泽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 乐易梗着脖子道:“你你既然连我都收下了,收下他怎么了?” 正清开始好奇帝君帝后这般正派威严的两个人怎么养出了这么个神奇的玩意儿来。 她啧了一声:“你个屁,叫师尊。” 乐易的脸顿时张得满脸通红,正清之前在他们面前树立起来的温和亲近强大宽容的形象瞬间崩塌。 “你你怎么能说脏话?”乐易控诉道。 虽然人混账了点,但是乐易基本的礼仪还是教的挺不错的。 黄泽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正清罕见地有些不好意思,她飞升上界之后收敛了太多,装得太过头了以致于上界都以为她是位文雅的仙子了。 实际上她…… “真是不好意思呢。”正清微微眯了眯眼睛,扯起嘴角笑道:“既然哭着喊着求我收你为徒,那就老老实实遵守我这里的规矩,不然你就给我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正清索性露出了自己的本性,人设崩塌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向来养尊处优的乐易殿下被这么毫不客气的话给甩了一脸冰碴子,他满腔怒火,却不敢真的发出来。 实际上他与父君的关系也并不是多么亲近,他能感觉到父君并不喜欢他和母亲,本就是死皮赖脸求来的机会,谁知却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但是要他真的去跟帝君说不干了决计不可能的。 于是小殿下只能含恨咽下了这口气。 “师师尊。”乐易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一声。 正清站起来道:“这般不情愿,我看还是罢了吧。” 正好她落得一个清净。 “仙子,这一次是殿下唐突了,殿下年纪尚小,亦怪我仰慕仙子法术高深未曾阻拦,若仙子介意,我便先行告辞了。”黄泽作了一揖,转身便要离开。 到底是小孩子脾性,面子里子都薄,遑论双亲俱逝,这般小孩较之寻常小孩总是更加敏感一些。 “阿泽!”乐易急急忙忙喊了他一声,又气又急地看向正清。 正清逗弄够了这两个小孩,眼看逗得有些过头了,便百无聊赖地摆了摆手,“行了,都过来坐下。” 黄泽停下脚步转身,乐易不解地望向她,“坐坐哪里?” 这里唯张小榻被正清坐着,除此之外便是光秃秃的地板。 “自然是坐地上。”正清道。 见俩小孩还犹自惊诧,正清一撩袍子径自坐在了地板上,“看我做什么,我这里统共就两张椅子,那是我跟你娘下棋坐的,咱仨没法分。” 乐易:“……” 好好随意。 于是俩小孩也学着正清盘腿坐了下来。 “你是关门弟子,你是旁听的,我教给你们的东西自然不一样。”正清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地上弯弯曲曲画着鬼画符。 按着乐易来看,简直就像是在画一坨屎。 但是那修长白净的手指却仿佛有了魔力一般,连带着心里稍微有些别扭的黄泽都没空去想其他的了。 “你们出去便这般讲。”正清漫不经心道。 “啊?”两脸懵逼。 “其实呢我就那么随便一教,你们也就那么随便一学。”正清笑眯眯道:“大家都不用太累,多好。” 毕竟小孩子贪玩儿,而且之前正清的形象已经崩塌的差不多了,此时说出这种相当不负责任的话来两个人也是能承受住的。 只是乐易和黄泽万万没想到的是,正清的随便教教,就已经让他们承受不住了。 之前只是听闻正清法力高深,涉学颇广,但是却未曾想广到这般程度,几乎是他们能想到的类别,她都颇为精通。 偏偏这人还无所觉地撇撇嘴,“略通略通,别出去瞎说。” 看得乐易想冲上去骂人。 但是他不敢。 正清虽然一开始表现得十分不靠谱,但是黄泽和乐易都不是笨小孩,很快便领会到正清是真的在用心教,当下也端正起态度来。 “乐易心性不定,先修习剑法,黄泽心性尚可,可先修习阵法。” 一个“先”字让两人十分不解,乐易问道:“师尊,莫非我们还可以学习其他的?” “自然,只学习一门有何趣味?”正清道:“那种专修一法的人真是脑子有坑。” 黄泽:“……” 乐易:“……” 上界的绝大多数仙人都是专修一法,在他们看来像正清这般广博多学才是费无用之功。 见他们依旧迷惑,正清忍不住道:“你看那下界的修士们区分灵根资质,本意是好的,为了寻到适合不同修士修炼的法术,然而偏认为单灵根是好的,四灵根五灵根便是废物,简直就是走到了修炼的死胡同里,天地万物,只要世间存在灵气,皆可修行。” “灵气种类驳杂,自然就会有驳杂多样的灵根,每个人的资质体质灵根都不会一样,哪里会只有五类之分,不过是有些人能吸收得快些,有些人吸收得慢些,那些灵根少的吸收修炼起来更快,于是世人便皆以为那是好的,殊不知那才是受局限最大的。” 正清摊了摊手,“待他们真正飞升上界就会发现,他们所谓的灵根越多,才是越对修炼有利……” “那仙子飞升之前是什么灵根?”黄泽好奇地问道。 “我啊,”正清微笑道:“纯灵根。” 纯灵根就是比单灵根还要纯粹的灵根。 黄泽:“……” 乐易:“……” 正清仙子今日也相当不要脸呢。 日子就这般日复一日地过了下去,转眼便是百年。 正清掰着手指数算了数算日子,满脸沧桑地望天。 老娘飞升上界百年,居然是上来养孩子的! “师尊!”一道十分清朗的声音响彻云霄。“救命啊啊啊啊啊” 正清眉心一跳,便看见一个少年脚下踩着一条长龙,身后跟着漫天火龙,各个眼底都冒着怒火。 正清磨了磨后牙槽,冷漠地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师尊啊啊啊啊我可是你亲徒弟!”乐易在那条长龙上站得左摇右晃,眼看就要摔下来。 正清叹了口气,坐在原地懒懒地伸了伸手指一点,登时那无数火龙消散,只剩下那少年踩着那条巨龙撑着膝盖大喘气。 正清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 乐易瞧见她过来,瞬间直起腰来,少年眉眼间透露着嚣张和不驯,但是对着正清似笑非笑的那张脸顿时消停了下来,老老实实行礼,“多谢师尊出手相救。” “废物点心。”正清使劲戳了戳他的脑袋。 乐易不耐烦地摸了摸脑袋,道:“我都这么大了师尊你不能再这么骂我了。” “啧,你瞧瞧黄泽,我何时骂过他?”正清道。 “是,你没骂过他,还讲卦术符篆阵法尽数交给他,只教给你亲徒儿一个剑术。”乐易不服气道。 “你就为这天天看黄泽不痛快。”正清一边往前走一边道:“当初不是你要死要活求我留下他?” “我没看他不痛快不是,我何时要死要活求你了?”乐易顿时怒道。 眼看又要炸毛,正清打算给顺顺毛,迎面便碰上了思林的上仙。 “正清仙子,乐易殿下。”来人正是思林的上仙沐重华。 沐重华此人生得一副好皮相,擅舞文弄墨,颇具风雅之名,唯独一点,不善交际,大抵不管上界还是下界,文人墨客都不善这些。 “重华上仙。”正清微微一笑,温雅随和。 沐重华脸色微红,彬彬有礼道:“不不知正清仙子近日是否有空闲?我于思林办了一场诗会,仙子若是得空可否赏脸?” “自然,重华上仙的诗会我亦慕名已久。”正清笑道。 沐重华递了帖子,正清接过,才带着乐易离开。 沐重华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师徒二人的身影才离开。 正清随手转了转那画着墨竹的精致请帖,隐约还能闻到墨香,微微勾了勾嘴角。 乐易哼了一声:“又一个被你的外表欺骗的可怜人。” 正清微笑柔声道:“怎么能这般说呢阿易?重华上仙才名我可是仰慕已久。” 乐易使劲搓了搓自己胳膊,道:“师尊我错了,求你正常些。” 正清用那请帖敲了敲他的脑袋,道:“黄泽呢?今日怎不见他?” “又在流云间卜卦呢。”乐易抱怨道:“整天躲在里面不是画阵就是卜卦画符,跟着了魔似的。” 正清笑道:“他是真喜欢这些,若是换做你,怕是半个时辰都坐不下。” 乐易不服气道:“谁说的,本殿怎么会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别跟我犟嘴,不然我怕自己忍不住在这里揍你。”正清微微一笑,送给他一个和善的眼神。 乐易条件反射一般一缩脖子,偏生用最怂的语气道:“若是沐重华知道你是这样铁定不会给你下帖子。” “形象塑造得太成功我能有什么办法?”正清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为师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四方魔境。” 乐易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嚎道:“师尊!” 正清瞪了他一眼,乐易立刻闭嘴,乖巧道:“那我请求一并带上黄泽。” 正清沉吟片刻,“也好。” 此时正沉迷卦象的黄泽还浑然不知自己被好友给拖进了个更大的深坑之中。 第二百一十四章 青蛇 四方魔境是个什么地方黄泽还是知道的。 魔物肆虐,恶灵乌泱,厉鬼不得安。 黄泽也早已从八九岁的孩童变为了少年模样,长得颇为白净秀气,跟乐易那般嚣张到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天差地别。 他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中的符咒,微笑道:“仙子,我就不去了。” 正清不仅喜欢欺负嚣张易炸毛的,也喜欢欺负安静易害羞的,她笑得一脸和善,“真不去吗小黄?” 正清一叫他小黄他就头皮发麻,准没好事。 但是正清发话,他们只有老老实实跟上的份儿。 四方魔境地域极广,一般仙人不会喜欢到这种地方来,事实上上界和四方魔境势不两立,脑子抽了才会想到这种地方来。 不巧正清就是脑子抽了的那个。 “你们两个就在我圈定的这个范围内活动,有不对立刻捏碎玉牌便可回到传送阵。”正清随手划了个范围,微笑道:“小心一点,不然会死哦。” 两个少年高度紧张地看着她。 “要是合格了你们就差不多能出师了,要是没合格”正清啧了一声:“教了一百年教出两个废物来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黄泽&乐易:“……” 说好的带我们出来玩耍一番的呢? 果真是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正清挥挥袖子便准备离开。 “师师尊你去哪儿?”乐易赶忙叫住她。 “你们先玩着,我去里面看看。”正清随意摆了摆手。 玩个蛋! 不止乐易,连黄泽都想骂人,周围阴森森的,不知何时就会蹿出只可怖的魔物来,关键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可惜正清对他们一贯散养,没那么金贵,断只胳膊少条腿在她眼里都不只事事实上只要还留着口气她都能给救活了,关键就是遭罪。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四方魔境便是正儿八经授位的真仙过来都可能送命,遑论这两个小毛孩子。 然而正清并不在意这些,潇洒地挥了挥袖子便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乐易和黄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正清离开并非是回到了上界,而是往四方魔境的深处去了。 此时若是俯视整个四方魔境,就会发现乐易和黄泽所在地方不过只是边缘小小的一个圈,圈内只有些淡淡的魔气,而正清去往的地方确实魔气最黑最为浓郁的地方。 正清一袭白衣与这魔境格格不入,只是随着她位置的移动,身上的白衣渐渐染上了黑色,最后变得如同墨般漆黑,宛若行走在黑夜里的一朵噬人花。 “阿沁?”一道细弱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正清脚步一收,猛地一转身,墨发飞扬间黑色的宽袖随风飘动,她身后那轮幽蓝的月亮亮得吓人。 那声音顿时没了。 “是我。”正清放柔声音道。 若是乐易和黄泽在这里一定会惊掉下巴,他们何时见过正清这般温柔随和的样子,便是假意惺惺对待外人正清也没见得多这么温柔。 那声音顿时又出现,“你怎怎的回来了?可是在外面过得不好?还是有人欺负你?” 那声音听着温温吞吞慢声细语,但是后面却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变得沾染上了戾气。 “没有的事。”正清笑得温柔,“阿青你出来看看我呀。” 顿时那声音又没有了声息,正清只是蹲下来耐心地等着,没一会儿便见一条约莫手腕粗的青蛇小心翼翼地从极黑处爬了出来。 正清忽然脸色一变,“你怎么修为倒退这般多?” 见她要生气,唤作阿青的小蛇忙亲昵地凑过来,红彤彤的圆眸子瞧着她,“我只是不小心误食了些东西,阿沁你莫担心。” 正清一脸戾气,“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没有,真的没有。”阿青细弱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笑意,“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好不容易飞升上界,以后别总往这边跑,免得惹人怀疑。” 正清抿了抿唇,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蛇头,轻声道:“阿青你且再等一等,等时机合适我便带你离开这里。” 青蛇乖乖地点了点头,“我向来信阿沁的,阿沁说过的话便一定能做到。” 正清笑了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做人形啊?我等得好着急。” “那阿沁希望我化作男子还是化作女子?”阿青歪了歪头问道。 “啊,这我得好好想想。”正清任由阿青缠着自己的手腕晃悠,道:“还是化作女子好了,男子有什么好的,阿青若是化作女子必定是个大美人。” 青蛇晃了晃尾巴,有些不好意思道:“阿沁更美。” “那你更要努力超过我去才行。”正清笑眯眯道:“等我带你回上界,肯定有好多如意郎君任你挑选。” 青蛇开心地转了个圈圈,便催促她回去,“万一被人发现便糟了,我会努力修炼的,阿沁你以后还是少来这里罢。” 正清被她催促地没了脾气,只好摸摸她的小脑袋,“那阿青若是化形了一定要叫我第一个看着。” “自然自然。”阿青用蛇尾巴抵着她的手掌,“快些回去吧。” 正清一挥袖子便乘风而去,直到最后一抹衣角不见了青蛇才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开心的转了个圈圈,便被一道粗粝的声音给吓得一个哆嗦。 “没想到你竟还敢与这个叛徒来往,青蛇,我当真是小看了你!” 正清见着青蛇心情正好,浑然没有察觉身后忽然暴涨的魔气。 正清后来曾回想过无数次,若是当初她没有去看阿青,若是她没有随口一说让她化作女子,若是她下一次来得再早一些…… 后面那些事情是不是可以不用发生? 然而此时此刻的正清尚且气盛,自以为凭借修为高深便出入四方魔境如无人之地,甚至连借口打得幌子都那么漫不经心。 她带着两个被虐得半死不活的少年回到上界时,正巧碰见了前来的帝君。 帝君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正清十分恭敬地揖了一礼,然而帝君却伸手微微托起了她的胳膊。 正清有些不自在地收回,笑道:“不知帝君前来,有失远迎。” 帝君笑道:“有些日子没来看乐易,不知他给仙子添麻烦了没有?” 正清心道你儿子何止是添麻烦,他本身就是个大麻烦。 还有些日子没来看,合着一百年对您来说就有些日子。 然而她自然不能这般说,只是微笑道:“帝君说笑了,乐易很是乖巧听话。” 帝君满意地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正清身上,“我偶然间听帝后提起你擅卜卦?” “不过些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正清继续微笑。 “这可算不得雕虫小技。”帝君负手而立,眉目间皆是善意,他低笑道:“不知正清可否为我卜上一卦?” 这话里话外的亲近之感让正清微微感觉不秒,但是毕竟面前站着的是顶头上司,她再不情愿也得表现出一副乐意的模样,“荣幸之至。” 一切准备妥当,正清将眼前堆叠起伏的金沙随手抚平,抬眼看了他一眼,发觉帝君正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轻咳了一声道:“敢问帝君卜算何事?” “姻缘。”帝君平静道。 正清手一抖,险些将手上的沙子糊在帝君脸上。 论交情,帝君是她见了不到几面的顶头上司。 论关系,帝君的道侣帝后是她的好友,帝君的儿子是她徒弟。 你在我面前问姻缘是几个意思? “帝君与帝后琴瑟和鸣恩爱有加,这姻缘却是没有必要问了。”正清扯起嘴角笑道。 “还是要问的。”帝君随后拨弄了一下眼前的沙子,垂眸道:“今有一人,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正清皱眉盯着他,他说完抬眼,眉宇间清俊情深,险些教正清动了心神。 好在正清心性坚定,她抓了一把沙子,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道:“既然帝君执意如此,那我便替帝君卜上这一卦,还望帝君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自然不悔。”帝君微微一笑。 正清将手中的沙子一扬,漫天金光弥漫,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半晌过后,正清看着那卦象,缓缓地蹙起了眉。 帝君他确有一段异路情。 正清捻了捻手中的金沙,只不过这卦象是下等下的卦象,恐怕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正清如实说了。 帝君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正清可是骗我?” 这口吻这语气未免让正清有点想锤爆他的脑袋。 但是她硬生生忍住了,瞄了一眼卦象道:“帝君这路情缘在东方,晦暗不明,在下本不该多嘴,只是与帝后娘娘私交甚笃,又是乐易殿下的师父,所以还是想劝您一劝。” 帝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良久后才道:“到不知道正清这般重情重义的。” 正清微笑道:“现下知道也不晚,帝君,时候不早,我要给乐易殿下授晚课了。” 帝君离开之后,正清缓缓地拨开最上面一层浮沙,卦象:大吉,得贵子。 她冷冷地看着那卦象,长袖一挥,所有金沙倏然飘散。 东方……无方岛的东面正是她所居住的墨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变故 正清起过的卦不知几数,虽不说次次都准,但十之有九都是准的。 正清自打卜算出那一卦之后便有些心神不定,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怕帝君,或者对自己的定性没有信心,而是担心帝君真的会弄出个什么幺蛾子“贵子”来祸祸她徒弟,然而再来个女人跟帝后争宠整日不得安宁。 上界虽然大多一夫一妻的道侣,但是也有不少左拥右抱的,胆子小的在外面勾搭几个,胆子大的索性就带回来,也不算多么出格的事情。 所以事情坏就坏在这里。 若是帝后再给乐易生出十个八个弟弟来正清都不怕,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索性越不过帝后这个亲娘,乐易怎么着也是亲大哥,但是别的女人生的便不同了。 且不说帝后这头,就看乐易这个火爆的性子,知道他爹在外面乱搞出儿子来估计能剥了人家的皮…… 正清看着此时还没心没肺跟黄泽抢个破烂龟壳的乐易,再次深深叹了口气。 虽说一开始这徒弟收得不情不愿,但是怎么说都养了百十来年,便是条狗都能处出感情来,遑论是人。 一个乐易一个黄泽,这上界若是她待得不乐意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是她走之后这俩孩子怎么办却是真愁人。 原本她只是担心黄泽一个,现下看来,依照帝君那不靠谱的和帝后那般软和的性子,恐怕乐易到时候也不那么轻松。 所以帝君最好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 大约是正清的希望奏效了,再那之后又过了百十年,除了中间来看过乐易几次外,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倒是帝后,一方面想儿子,一方面也是来找正清玩,隔几天便要来一趟,几乎将这边当成另一个家了。 正清也是很喜欢帝后的。 帝后性子软和天真,也就是在正式场合装装架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跟阿青的脾性七八分相似,正清自然同她处得来。 “近些年仙梵会越来越无聊了。”帝后一边跟她下棋一边抱怨道:“我往上面一站就眼晕,每年都是那一套,无聊得紧。” 正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用法术操控着那棋子落到棋盘上,自己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无聊便想些有趣的事情热闹热闹。” “想不出来。”帝后理直气壮道,继而又柔声道:“再说我也不知道该问谁,这三岛五林就属你点子多,你帮我想个法子嘛。” 正清最受不住别人跟自己撒娇,偏生帝后乐易母子两个一个比一个擅长,她转了转手中的棋子,随手捏了个符咒,棋盘上便生出一朵妍丽的花来。 “好看是好看,就是素了些。”帝后道。 “这个好办。”正清瞧见旁边从残雪那里诓来的金碗,伸手一点,那金碗顿时化作了金色的粉末,她再随手一撒,那朵花便瞬间成了金灿灿的模样,亮晶晶地闪着光。 帝后:“……” 正清将那朵花放在手里把玩,嫌弃道:“颜色亮眼,就是忒俗气了些。” 帝后纳闷道:“你变一朵花来作甚?” 正清手腕一翻转,递到她跟前笑道:“送你呀。” 帝后佯怒道:“我才不要这么俗气的花。” 正清手指一动将那花掉了个个儿,轻轻地将它往上一抛,指尖金光流转,华色万千,不多时无数淡金色的小花漫天而下,最开始那朵金花缓缓绽放,露出里面一朵粉蓝色的精致小花来。 正清将那朵精致漂亮的小花递到帝后面前,笑眯眯道:“自然是要送你这朵。” 帝后忍笑接过那朵精致的小花,“每次就只会送花儿给人,一点儿都不新鲜。” “那你还我。”正清作势要收回。 帝后立马将那小花收了起来,笑骂道:“你这人好不讲理,送了我便是我的了。” 正清笑道:“到时候你随便往这花里面放点什么东西,别叫人知道,我帮你设置个不大不小的禁制,谁破了谁就得,不就可以了。” 帝后眼睛一亮。 正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总比一个劲儿地埋头吃饭闲扯有意思。” 帝后使劲点了点头,“那这叫什么?” 正清伸手将那金花又翻了回来,极其敷衍道:“就是玩金花么。” “你给我正经一点儿。”帝后又好气又好笑。 “嗯……挽金花好了。”正清道:“别叫我再想了,不然头发就掉光了。” 帝后又是一阵笑,笑过之后道:“不如就叫挽金花好了,以后仙梵会总不会那般无聊了。” 两个人又下了两盘棋,帝后才离开,离开前她忽然道:“对了,前几日我听帝君说,好像要去攻打四方魔境。” 正清收拾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抬起头道:“好好的打四方魔境作甚?” “其中缘由我也不太明了,只不过帝君届时是要点人随军出征的,你修为高深必然在名单上,但是四方魔境毕竟危险重重,你若是不想去的话,我便求帝君别带上你。”帝后认真道。 正清无奈一笑,“不用担心我,正巧呆在上界许久闷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帝后担忧地看着她,道:“我便知道你这性子决计不会不去,但是” “无碍。”正清笑道:“再说乐易已经近二百岁,他与黄泽也是时候下界历劫,到时候飞升回来也好授位,你还是多替他们操心吧。” 帝后仍是不放心道:“可是你毕竟是女子,战场那般刀剑无眼的地方……” “我可是从下界轮回飞升上来的。”正清冲她眨了眨眼睛。 帝后瞬间明了,道自己是担忧过头了。 以正清的修为战力,且不说上界头一个,前十也是绰绰有余了。 “那你万事小心。”帝后叮嘱道:“我会让帝君多顾看你一些。” 正清幽幽笑道:“……多谢。” “同我这般客气便见外了。”帝后嗔怒道。 “是是是,我错了还不成。”正清旋即话头一转,“不过出战之前还是先让乐易和黄泽下界历劫去吧,这般我们也能放心。” 帝后点了点头,“回去我同帝君商量一下。” 正清送走帝后,颇为苦恼地灌了好几杯茶。 帝君为何好端端地要打四方魔境? 阿青现在还在四方魔境,她必须要赶在大军之前将阿青带回来。 “师尊,您叫我们?”乐易带着黄泽到了她面前。 此时二人已是青年的模样,乐易身材要比黄泽更高大一些,他一侧身几乎将黄泽整个人挡住。 “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是时候下界历劫了。”正清道。 “这么快?”乐易疑惑道:“之前师尊你不还说有个十来年吗?” “啊,那是之前,现在我又觉得你们可以下去了。”正清伸手毫不客气地戳了戳他的脑袋,“历劫轮回的时候没有之前的记忆,就当重活一世寻个乐子,切不可沉迷其中。” 乐易正色道:“那是自然。” “你也是,别一整天闷着声,这次挑个性子活泼些的。”正清拍了拍黄泽的肩膀。 黄泽微微一笑,掩去眼底的晦涩和失落,“是,仙子。” “你们准备准备,不出意外便是这几天了。” 帝君答应得十分痛快,乐易和黄泽下界便是在大军出征的前一天,而攻打四方魔境的时间比正清想象的时间要早,但是她并不慌乱,哪怕她比大军提前一个时辰都能将阿青带出来。 但是寸就寸在这个地方。 原本这些仙二代们下界历劫都是十分简单的事情,大家意思意思告个别,一脚踹下去就行了,左右过不了多久便回来,短则数日,长则几年甚至十几年,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几万年都回不来,那也是极少数,总之这些时日对于上界动辄活上百万岁的仙人们而言根本不是个事儿。 乐易对帝君帝后倒是没多少不舍,主要是舍不得正清,他巴巴地瞧着正清,小声道:“师尊,我房间里的那些宝贝你记得帮我收起来。” 正清敷衍地点了点头。 “师尊,我一定会很很快回来的。”乐易又道。 青年一副雏鸟离巢的不舍模样,正清虽然心里记挂着阿青,但还是勉强分出心神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等你回来。” 乐易虽然在是个众所周知的暴脾气,但是对正清这个师父是从未有过发脾气的时候,就是小时候闹情绪也被正清治得服服帖帖,当下公子哥脾气上来又不想离开,只想拖一刻是一刻。 正清等得不耐烦正想当着人家爹娘的面将人一脚踹下去,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抱住。 正清吓了一跳,在一旁看着的帝君脸色瞬间一黑。 “师尊,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不等乐易说完,就被他亲爹一脚给踹下去了。 正清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袖子,对上帝君那双意味不明的眸子,微笑道:“小孩子脾气,帝君见笑了。” 帝君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轮到黄泽的时候正清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谁知偏巧问题就出在了他身上。 “你怎会衍生心魔!”正清怒喝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抉择 不止帝君帝后,连同一并过来送行的仙人都吃惊地望着黄泽。 虽说黄泽名义上并不是正清的徒弟,但是从小便和乐易殿下在正清的墨林长大,大家都心知肚明跟亲徒弟也无甚两样,正清仙子为人端正随和,更不会亏待了他去。 所以如何会衍生出心魔来? 黄泽只是跪在地上不说话。 黄泽看起来十分清瘦,便是已经成年看起来也是个少年模样。 正清蹙眉看着他。 黄泽性子喜静,不像乐易成日里咋咋呼呼整天黏糊在她身边,正清大多数时候是教给他一些东西让他自己钻研,不懂了他来问,她再讲。 黄泽悟性要比乐易强上许多。 但是想得东西也多,正清本就是个懒散性子,跟徒弟谈心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黄泽下界历劫的事情便被搁置了下来。 正清带着黄泽回到了墨林,甫一关上门,正清立刻变了脸,厉声道:“跪下!” 黄泽干脆利落地跪在了地上。 正清面色沉重地看着他,“你身上怎会出现魔气?” 衍生心魔和魔气完全是两个概念,方才那么多仙人,连帝君也在场,若是她将真实情况说出来,黄泽怕是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剩。 魔气是入魔的前兆。 入魔,与四方魔境的魔物便没有什么两样了,而仙人们对魔物都是恨之入骨,处之而后快的。 黄泽跪在地上依旧沉默。 正清冷冷地盯着他,“你再不说,便是我也救不下你。” 黄泽抿了抿唇,半晌之后才抬起头,“之前仙子带我们去四方魔境时……” 正清满腔怒火忽然就戛然而止。 百年之前,她为了去看阿青,顺手拎着俩小孩去了趟四方魔境。 “你是说,你体内的魔气已有百年之久?”正清问道。 黄泽轻轻地点了点头。 “为何不告诉我?”正清拧眉。 “仙子事务繁忙,这点小事情” “小事情?”正清的怒火一下子又窜了上来,她目光凌厉地看着黄泽,“是不是等你什么化魔了才算得上是大事情?” 正清鲜有发怒的时候,这般倒是让黄泽一下子被镇住了。 “仙子息怒。”黄泽低声道。 正清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既不想说缘由我便也不多问,我现下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剔了你的魔骨重塑,只不过风险很大,我只有五成的把握;第二,舍了这身躯壳,我再给你重塑一具身躯,这个九成把握,只是过程会更痛苦些。” 黄泽讶异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仙子无须为我做到这地步。” 正清道:“你自小于我这墨林同乐易一起长大,我待你二人可有差别?当年我亲口说出的话不会更改,但在我心里你二人皆是弟子。” 黄泽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微微震动。 “你若真是在意这么个莫须有的名分,趁早滚蛋,以后别说是我教出你来的。”正清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仙子……”黄泽使劲磕了一个头,“我知错了。” 到底正清替他选了第二种法子,在小孩子的问题上她不敢再同以前一样马虎大意。 说到底也是她的疏忽。 “重塑之后的躯体年龄会缩短大半,我会尽量替你保留部分修为,但是估计要再修炼百年方可历劫。”正清道:“我会尽量照着你原本的模样来塑造的。” 黄泽点点头。 明日大军开拔,黄泽身上魔气肆虐已经十分严重,而重塑身躯至少需要三日。 正清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四方魔境。 阿青…… 从她于帝后口中得知帝君要去攻打四方魔境的消息到大军开拔,不过两日的时间,偏偏黄泽在这个档口出了事情。 等她从残雪那里忽悠来半块息壤给黄泽重塑完躯体已经是五日之后。 她匆忙间赶到四方魔境的时候,战局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已顾不得太多,隐匿身形之后,脚步不停朝着阿青所在的地方赶去。 然而当她在那里看到帝君的时候心顿时凉了半截。 “阿青……”她自知阿青这般魔物在帝君眼里连蝼蚁都算不上,恐怕是 “帝君。”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正清的耳朵。 为什么说熟悉?因为这赫然便是她自己的声音。 紧接着她便看清了帝君身后跟着的人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连小动作都分毫不差的女子! 她因为隐匿了身形,自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帝君亲密地将那“正清”揽入怀中。 “正清,你若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意,何须令我苦等百年?”帝君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正清’轻笑道:“现下认清也不晚,你这般说倒成我的不是了。” “自然不是。”帝君笑道:“这四方魔境倒是打对了……” 正清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被震得稀碎。 见鬼,那个假冒她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连口吻神态都跟自己一模一样 正清刚打算出去揭发这个假冒自己的混账,顺便敲打一下帝君,然而她正准备现身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在她背后响起: “你真打算揭穿她吗?” 正清的目光陡然锋利起来,她厉声道:“谁?” “呵呵……”那声音带着满满的恶意,“你难道真的没有认出那是谁来吗?” 正清从来没有打架废话的毛病,她祭出自己的法器便要开打。 然而那声音仍旧游刃有余,“你的小青蛇化形了呢。” 正清动作一顿,她猛地转头看向帝君怀中的那名女子,震惊之余仍旧戒备,“放屁!” “青蛇眉间的蛇纹你看不见么?”那声音阴恻恻道:“哦,我险些忘记了,她现在连神格都与你一样呢。” 正清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暗处一直隐匿着的人终于现出了身形,那人长相与正清几乎一般模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此人是个男子,而正清是个女子。“阿沁,你背叛四方魔境,也背叛了我。” 正清眯起了眼,道:“当初说得好好的,如今倒是你翻脸不认人了?” “呵呵。”那人冷笑了一声,“阿沁,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摆脱四方魔境吗?那上界人人唤你一声正清仙子,你便真就以为自己是仙子了吗?正清……哈。” 正清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你若是来说这些废话的趁早滚蛋,我没空跟你翻旧账。”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那人面色阴沉下去,“那我们就来算算新账。” 正清冷眼看着他。 “上界军队伤我魔境数千人,你要怎么还?” 正清几乎要被气笑了,“这关我什么事?” 对面的人微微勾起唇,“你说……若是帝君知道你是四方魔境的魔物,会不会放过你?” “有本事去说好了。”正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她有多么喜欢上界似的。 “我知道你不介意。”那人笑道:“但是你猜帝君身边的那个‘正清’会不会介意呢?” “你对阿青到底做了什么?”正清握紧了拳头。 “不过是郎有情妾有意,我促成他们的好事而已。”那人道:“你看,阿青这般喜欢那帝君,帝君也喜欢她,你回来四方魔境,促成他们姻缘,我们还有埋在上界的钉子,岂不两全其美?” “你脑子里进水了吗?”正清不可置信道。 “你不想阿青幸福吗?”那人微笑道:“你可知她为了你在四方魔境受了多少苦?” 那人一挥手,正清面前便出现了一面水镜。 半晌之后,待正清看完所有的画面,双目隐隐透出血红。“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的小青蛇也活不成了。” 正清眼神渐冷,“被你们这群恶心的东西控制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结果,眼底浮现出些许惊讶。 正清的修为在上界顶尖,在四方魔境同样不遑多让,显然对方并不想与她对上。 然而正清虽然修心修身数百年,骨子里还是嗜杀的,几百招走过对方已经快要招架不住。 显然正清十分生气,并不打算给他留什么活路了。 她最想做得事情就是将阿青带到自己身边,而这群不长眼的竟然敢打阿青的主意。 “去死吧。”她笑得宛如恶魔,阴冷而恐怖。 在她眼里,若是阿青整日受制于人,还不如她亲手了结了来得好。 说到底,她骨子里还是个冷漠至极的人。 “阿青已经有了身孕,你真要她一尸两命含恨而亡吗!” 正清杀招微微一顿。 “你就不问问阿青想不想活下去?”那人眼底开始浮现出得意的神色,“你这般对不住她,不仅要决定她的生死,连她腹中孩子的生死都要替她决定吗?” 正清冷着连收回了已经抵在他脖子上的利刃。 “阿沁,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那人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声音中带着蛊惑,“我才是你的家人。” 正清冷笑,“燕溟,别做梦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绝路 正清看着在帝君怀中笑得一脸幸福的青蛇,缓缓地蹙起了眉。 她想起了之前卜算的那一卦……得贵子。 她原先想着不管帝君从哪里弄出个私生子,她干脆点直接替乐易和帝后解决了这个麻烦,却不想会是阿青的孩子。 出于种种考虑,她没有办法直接去揭发阿青假冒自己的事情,而是趁着帝君不在的时候,在青蛇面前现了身。 “阿沁?”青蛇显然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便一下扑进了正清怀中。 正清颇有些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怀里的人已经开始小声地抽泣了,正清最看不得她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满肚子责问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只得柔声道:“莫哭了。” “阿沁……”青蛇微微仰起头,眼中含泪道:“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说实话看着自己那张脸含泪伤神的模样对正清来说冲击力还是挺大的,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道:“怎么,谁说我不肯见你?” 青蛇抿了抿唇道:“燕溟说你不要我了。” “他的话你也信?”正清微微蹙眉,“我不是让你离他远一点儿吗?” “阿沁你不在,他来找我……我也不敢说什么……”青蛇弱弱道。 正清心中长叹一声,放缓语气道:“终归是我的疏忽,若是我早些带你离开便好了。” 青蛇摇摇头,“不是阿沁的错,都怪我自己太没用,总是给你拖后腿。” 正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的事,但是你须得跟我解释解释现在是怎么回事。” 青蛇身子一僵。 正清目光微沉,但还是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来,“别怕,左右我会护着你,以后谁都别想伤害你。” 青蛇颤抖着摇了摇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推开她跪在了地上,哭道:“阿沁,我真的很喜欢他,求你成全我吧!” 正清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青蛇哭得梨花带雨,正清想去哄哄她,但是对着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着实下不了手。 她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梁,道:“阿青你先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你须得跟我说清楚,我才能下决定。” 青蛇跪着使劲摇头,哭道:“阿沁求求你别问了……我腹中已有帝君的孩子,可他只喜欢你……求求你,将正清这个身份让给我吧!” 正清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她一面想着之前那个见鬼的贵子卦象和帝后还有乐易,一面想着之前同阿青相互扶持的那段艰难的时光和燕溟给自己看的水镜之中的画面,她有生之前头一次感到事情会这般棘手。 正清不解道:“你同帝君才相识多久?为何就非他不可了?” 青蛇只是跪在地上,眸中含泪看着她,眼底的执拗清晰可见。 正清狠下心不去看她,道:“假的就是假的,骗得了所有人骗不了你自己,你最终会为此衍生心魔,我不会放任你自寻死路。” 这种爱恨离殇正清在下界看过不知凡几,她更了解阿青的脾性,最终只会害了她自己。 更何况“你终究会有暴露的那一天。” 青蛇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阿沁,你不肯帮我吗?” 正清刻意冷下声音道:“帝君不是良人,更何况他已有道侣,两人共育一子,我现在立刻带你离开,你腹中的孩子也不许留下,我会替你寻到更好的人,起码是一心一意待你” “你根本不懂!”青蛇冲她大声喊道:“阿沁你不懂,你根本不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正清愣住。 她和青蛇相伴漫长的时光里,青蛇从未冲她大声吼过,从来都是柔弱安静,甚至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是极少的。 “阿青?”正清伸手要去扶她。 青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哭道:“阿沁,求求你了……我真的……真的很想留在他身边……” 正清任凭她抓着,狠狠地闭了闭眼睛,“你真的想清楚了?” 青蛇眼底渐渐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阿沁……这么说你同意了?” 正清暗地里骂了一句脏话,理智又占据了上风,她道:“如果有人逼你,我会立刻带你离开这里。” 青蛇使劲摇了摇头,道:“没有人逼我,阿沁,我是真的很喜欢帝君。” 青蛇跪在地上,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小团,泪眼朦胧地望着她,眼底的希冀和小心翼翼都清晰地展现在她面前。 正清道:“你先起来。” 青蛇抿了抿唇,摇摇头。 正清心道难不成你还要说什么我不同意你就跪死在这里的鬼话么? 但是她不舍得跟青蛇说句重话,说到底还是心中有愧,她道:“你必须将所有事情原原本本都给我讲清楚,否则我不会答应你,你先起来。” 青蛇终于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边。 “……我化形的时候,想着阿沁说喜欢化作女子,我左思右想不知该化作何种模样,脑子里全是阿沁,等回过神来便是现在这样了……”青蛇软糯糯道:“我当时很开心,想去找你的,可我不知该如何离开四方魔境……后来燕溟来找我,说你嫌弃我,我自是不信的,可他天天缠着我……我后来努力修炼,等着你来找我,谁知上界便来攻打四方魔境……” “我本想着躲起来,但是偶然间见到了……见到了帝君,他将我误认成你,燕溟这时候又找到我,他说你在上界过得并不好,上界的人又杀了许多我们的人……之后我便将错就错假装是你……” …… 正清囫囵听了个大概,所有的环节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但是却寸得造成了现在这个见鬼的局面。 她呼出一口气,“你留在帝君身边可以,但是这孩子不能留。” 青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两行清泪就这般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阿沁你……当真就这般狠心?” 正清垂下眼不去看她。 “这是我的孩子啊阿沁。”青蛇情绪十分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哀求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 正清冷着一张脸不予回答。 “阿沁,他出生之后你收他做徒弟好不好?”青蛇勉强挤出了一个含泪的笑容来,她拉着正清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边哭一边道;“小孩子真的很可爱的,他会喊你师父,会对你笑,他不听话了你帮我管教他,我们一起照顾他好不好……” 正清使劲咬了咬牙,沉声道:“阿青,别这样,不留孩子是我给你最后的底线,不然我就带你走。” 青蛇颓然地放了手,她似哭似笑道:“阿沁,真的不能留下他吗?” 正清点了点头。 这是她对帝后和乐易算不上补偿的一点补偿。 她对不起阿青,对不起帝后,也对不起乐易。 不论她作何选择,都是错的。 “你……当真这般狠心?”青蛇的声音微微颤抖,“阿沁,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 正清心尖都泛着疼,她在袖中狠狠握起了拳头,“若你真想留下这个孩子,便不能留在帝君身边。” 青蛇呼吸微微一滞。 “我不会再退让了,阿青。”正清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有些东西不能兼得,三日之后我会来找你,到时候告诉我你的决定。” 青蛇面色凄惶地望着她。 正清起身,背对着她苦笑道:“抱歉,说好要第一个看着你化形的。” 话音刚落,正清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来过。 青蛇怔怔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你看,阿沁她向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即便是你也一样。”燕溟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她将这种难题抛给你摆明了是不想给你活路,你还这般顾及她作甚?” 正清颇为惆怅地数着天上蓝莹莹的星子。 她其实并不在意正清这个身份,所谓的上界本质上跟四方魔境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很简单,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混到哪天算哪天,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她已经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若真算起来,她不知杀过多少人,祸害过多少小世界,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但是她对善恶的并没有分得那般清,只是随心所欲而已。 可说到底,她活了这么漫长的时光,为数不多能让她在意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一个青蛇一个帝后,还有黄泽和乐易那两个小崽子。 偏偏一个两个都不得安生。 她向来随心所欲,真想挥挥袖子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上几万年再说。 但是她不能。 正清思来想去,发现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宰了帝君。 但是估计青蛇和帝后会跟她拼命。 还会变成乐易的杀父仇人。 正清满肚子怒火没处撒,转悠了一圈决定去揍燕溟这个混账东西一顿。 燕溟严格来说是她一母同胞的孪生哥哥。 但是那又如何,并不妨碍他们时时刻刻想弄死对方的决心。 第二百一十八章 背叛 正清答应给青蛇三天考虑的时间,而青蛇占着她的身份她也不好随意现身,所以便换了个模样去揍燕溟了。 兄妹两个通常不会有什么寒暄的流程,两个人见面就开始打。 正清的战力不知道甩了燕溟几条街,几乎是单方面的碾压。 “我不管你之前和青蛇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给我离她远远的。” 正清居高临下,看着被无数符咒包围的燕溟,冷声道:“否则我不介意送你去下界轮回。” 燕溟怒道:“燕沁,你当真就这般绝情!” “当年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四方魔境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正清冷声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燕溟咧开嘴笑道:“说得倒是容易……阿沁,你我生来皆是魔物,做魔物有何不好?想杀谁便杀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为什么你偏要去那上界用条条框框将自己束缚住?” “我只想好好活着。”正清缓缓道:“燕溟,你不会懂的。” “哈哈哈哈我不懂!那就别怪我了!”燕溟大笑起来。 天地间忽然变色,风起云涌,黑雾凝聚成巨大的手掌,宛如恶鬼的利爪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待正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处阵中。 正清自诩论阵法还算得上厉害,破阵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然而这一次她却失算了。 这阵法诡谲多变,几乎全部是照着她的弱点来的。 正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半空中青蛇的映像。 “阿沁,对不起……”青蛇咬了咬嘴唇,含泪道:“我爱他,也不想失去我和他的孩子,所以……对不起……” “阿青?”正清轻声唤了她一声,但是很快那映像便消失了。 “看到了阿沁,你便是真心待她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会为了别人背叛你?”燕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的难堪无所遁形。 “回到我身边吧阿沁。”燕溟笑道:“这世上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就是我,只有我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 “闭嘴。”正清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怎么?恼羞成怒了吗?”燕溟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自欺欺人吗?” “你很烦。”正清盘腿坐下,她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解开这个阵法,索性也不急了,道:“给我送进点吃的来。” 燕溟:“……” 半晌过后,正清慢条斯理地吃着燕溟送进来的小食,看着地面上显示出来的卦象。 “你又在算什么?”燕溟的声音又十分烦人地响起。 “算算你被我打死后会轮回成个什么玩意儿。”正清咬了一口点心。 燕溟冷笑道:“哦?愿闻其详。” 正清拍拍手,似笑非笑道:“好像也是个大魔头呢,不过会为情所困。” “呵。”燕溟冷笑了一声:“子虚乌有。” 正清点了点头,凉凉道:“想想也是,哪个姑娘会眼睛不好看上你呢?” 正清十分成功地点燃了燕溟的怒火,气得人不说话了。 正清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下来。 待正清破阵,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 正清没有急着去找青蛇,而是找到了燕溟,干脆利落地将人给收拾了,让他如愿以偿去下界轮回了。 嗯,她将燕溟给杀了。 好在多少顾念了一下之前给自己送了吃的,没让他魂飞魄散,估计轮回个几十万年或者几百万年就能再次飞升回四方魔境了。 她拢着袖子站在燕溟的尸体旁边,微笑道:“不用谢,哥哥。” 这大概是正清长这么大第一次叫燕溟哥哥,只可惜燕溟是听不到了。 正清心情非常不好。 即便是杀了燕溟也没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一年的时间,足够青蛇生下一窝蛇崽子了。 正清一阵气闷,长袖一挥便回到了墨林。 她看着青蛇怀里抱着的婴儿,眼底的戾气渐浓。 原本正在哄着儿子的青蛇见到她,手一抖险些将孩子给掉下去。 正清伸手扶了她一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许久不见啊,阿青。” 青蛇紧张地抱着怀中的孩子,满眼警惕地看着她。 正清被她眼中的警惕和戒备刺痛了,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的小孩身上。 不大,顶多也就两三个月的模样,单看眉眼依稀能看出青蛇和帝君的模样来。 正清微笑道:“不错,孩子起名了吗?” “还还没有。”青蛇紧张得面色惨白,她见正清依旧在笑,道:“阿阿沁,你给他起个名字好不好?” 正清勾了勾唇,“好啊。” 青蛇抱得婴儿有些用力,那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恐惧,张开嘴大声地哭了起来。 正清在他的哭声中依旧保持着微笑,声音冷漠中带着些许寒意,她道:“但愿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不若就叫青予安,如何?” 青蛇脸上血色尽褪,她抱着孩子就要跪下去,却被正清一把抄住胳膊,将人死死地按住站在了原地。 “都是孩子的母亲了,别让孩子看到他娘亲随随便便就跪下。”正清的声音依然带着冷意,她看着那婴儿笑道:“便是时间稍微晚了一些也无妨,反正你已经做好选择了,阿青,这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只看你的选择了。” “阿沁!”青蛇抱着孩子道:“我虽假借于你的身份和容貌,但是这一年中从未外出过,除了帝君没有人知道这孩子的存在,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们昔日情分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吧!” “我不会对你和孩子怎么样的。”正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只要跟我离开这里,与帝君断绝所有联系。” 青蛇含泪望着她,“阿沁,如果这样你不如让我去死好了!” “我相信一年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正清道:“阿青,你说往日的情分,在你与燕溟联手陷我与死阵中时可曾想过你我昔日情分?” “阿沁你这般厉害,我知道你是不会被那阵法困住的,所以所以我才……”青蛇辩解道。 “那阵法几乎每一步都对着我的死穴。”正清笑道:“即便我侥幸没有死在里面,但凡受点重伤出来就会被燕溟给控制住,重新回到四方魔境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阿青,你真不知?” 青蛇哭道:“对不起阿沁,对不起……” “我给过你许多机会,我让你用了我在下界轮回百万年飞升得来的身份,为了你不顾与他人的情谊,我宁可对不住许多人都想让你能好过一些……”正清自嘲笑道:“也罢,这些是我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你,但是我无法容忍身边的人转过头来算计我。” “阿青,你我昔日情分不是让你这般消磨的。”正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天上地下,也唯有一个你能让我退让至此,别惹我生气,好吗?” 正清罕见地说出这么多话来,青蛇甚至忘了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正清冷冷地看着她。 “阿沁……你生气了吗?”青蛇抿了抿唇,“你生我的气了?” “你不再胡闹,我便不会再气了。”正清叹了口气道:“我会护你们周全。” 青蛇垂下眸子,低声道:“好。” “让那个糊涂帝君过来吧,这件事情是时候解决了。”正清道。 原本,事情不会变得这么麻烦,若是帝君真的与青蛇两情相悦,为了青蛇她也不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来。 但偏偏,青蛇假借的是她的容貌和身份,这份感情的真实性令人存疑,更何况帝后和乐易也是她极为重视的人,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生。 而所有的事情中,最大的变数就是青蛇怀里抱着的孩子青予安。 “阿沁,你看看他,他在对你笑。”青蛇小心翼翼地凑到她面前,让她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 正清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 小孩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正清不喜欢小孩子,但是……这是青蛇的孩子。 她伸出手,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颊。 很软。 青蛇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将孩子给捏死了。 正清收回了手,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嗯。” “阿沁,你收他做徒弟好不好?我修为不高,也教不好他,以后他就能像你一样” “我已经有徒弟了。”正清冷冷地打断了她,“是帝君和帝后的嫡子。” 青蛇面色一变。 “而且我答应过帝君,只收乐易殿下一个徒弟,不会有例外。”正清抬眼看着她,“帝后与我是十分好的朋友。” 青蛇抿了抿唇,道:“你就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才不肯让我留在帝君身边吗?” “对。”正清没有任何犹豫或者否认,干脆利落道:“在帝君攻打四方魔境之前我没能提前将你带走是我的错,我之前也没能好好顾看于你,亦是我的错,但是我不能一错再错,让你和孩子留在帝君身边。” “为什么!”青蛇道:“我不和他们争也不会和他们抢什么,我只要求留在帝君身边,我做错了什么!” 正清低低笑了一声。 第二百一十九章 隔阂 “你今时今日只求能留在帝君身边,但是等你发现,帝君喜欢的是正清,而不是青蛇的时候,你怎么办?” “等你发现,帝后才是名正言顺站在帝君身边的那个人,受万人敬仰尊重,而你只能躲在暗处等着帝君垂怜的可怜人时,你怎么办?” “等他年岁渐长,”正清指着正在安睡的青予安,道:“发现他的身份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乐易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他哪怕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时候,你怎么办?你让他怎么办?” “不……我不会……”青蛇使劲摇着头。 “乐易可以轻而易举历劫授位,他不行,他是一个半魔半仙,你让他如何历劫?到时候身份暴露,帝君还会继续喜欢你吗?还会对这个孩子一如往昔吗?”正清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阿青你告诉我,你甘心吗?你不想得到帝君真正的爱吗?你不想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吗?你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这上界唯一的殿下吗?你想吗!” “我想!我如何不想!”青蛇死死地攥住拳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垂下,她哽咽嘶吼道:“我这么爱他,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就要躲在这里不敢出去?可是我不能!我也不会这么做!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正清轻轻地抬起她的头,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平静道:“你现在只是想,只是不甘心,以后就会去做,嫉妒会让一个人迷失本性。” 她太了解青蛇的性子,所以更不会让她留下来。 “我不想看着你囿于这一方小小的宅院,等着一个男人心血来潮的垂怜。”正清道:“我的阿青,应当自由自在开心快乐地活着。” 青蛇扑进她怀中,嚎啕大哭。 正清看见帝君的时候,事实上十分想照着他那张俊脸揍上一拳。 “正清,你叫我来何事?”帝君将青蛇拥入怀中,笑道:“孩子怎么样了?” “孩子很好。”青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道:“帝君,今日请你前来是想” “先别急着说。”帝君笑道:“我近些日子思来想去,不能总让你这般没名没分地在墨林,我想我们是时候举行结为道侣的仪式了。” 青蛇眼睛一亮,旋即黯淡下去,“可是帝后她……” “我与她本无多少情义,不过是互尊互敬,若是你不介意,你们皆可为我道侣,若你实在介意,我便同她解除道侣契约” “闭嘴。”正清终于忍无可忍现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帝君震惊地脸色,冷声道:“帝君可真是两不亏,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 “正清?”帝君看着正清,又看看自己怀中同她一模一样的青蛇,缓缓地皱起了眉,松开了揽住青蛇的肩膀。 青蛇心底一阵刺痛,旋即又不可抑制地愤恨起来。 方才帝君都说要同她结为道侣,便不存在正清之前说的那些问题,可偏偏……偏偏正清将这一切都毁了…… “你”帝君蹙眉看着青蛇,几乎瞬间就断定,“你是假的!” 有时候最伤人的往往是这种无意识地行为,青蛇面色一白,并不争辩些什么,只是道:“帝君,我” “够了!”帝君几乎是瞬间恼羞成怒,他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方魔物,胆敢戏弄本君!” 青蛇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正清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所谓的执迷不悟和当局者迷,在看清的一瞬间便可以心灰意冷,即便这个过程惨烈无比。 甚至痛彻心扉。 正清拢着袖子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帝君,帝君被她看得颜面尽失,尴尬无比。 “帝君为魔物所惑,该魔物胆大包天,甚至假借我的身份迷惑帝君,还请帝君将她交由我处置。”正清微微笑道。 帝君根本无可辩驳。 剩下的理由和过程两个人心照不宣。 两个人默契地抓住了对方的死穴,表面上恢复了往前的样子,而青蛇还有那个孩子的出现就像是一场闹剧,由上界实力最强悍的两个人联手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正清带走了青蛇和青予安。 “阿青,你想去什么地方?”正清问她,“除了上界,不论是四方魔境还是任何一个小世界,只要你想去,我便带你去。” 青蛇没有想到事情会结束地如此之快,帝君对她除了责怪和愤怒并无半点情分,而正清则是半点回旋的余地都不曾留给她。 “我回四方魔境。”她心如死灰道。 “你想清楚了?”正清道。 青蛇点点头。 正清安抚道:“燕溟已经被我杀了,四方魔境你且安心住下便是,我会替你肃清周边的魔物” “燕沁,够了。”青蛇硬挤出一抹笑容来,“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你回上界去吧,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正清盯着她看了许久,半晌才道:“也好。” 正清时隔许久终于再次回到了墨林。 她知道自己和青蛇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般亲密无间的日子,于她自身,青蛇曾经背叛设计她,于青蛇,她硬生生拆散了她和帝君。 裂隙已然存在,再多也是于事无补。 她不过是…… 正清忽然笑了,也罢也罢,求什么密友亲人。 她得不到的。 不争也罢了。 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时隔半年,帝后遣人来墨林报喜,上界从此便多了一位乐临公主。 宴会上,帝后将小公主抱给她看,笑道:“你瞧,她正冲你笑呢。” 正清一阵恍惚,仿佛听见青蛇那小心翼翼的声音,“阿沁,你看,他正对你笑。” 乐临的啼哭声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伸手将孩子抱过来,笑道:“这孩子倒是生得冰雪聪明,我前些日子刚巧得了一对玲珑球,便给她玩吧。” “玲珑球乃是天地至宝,仙子随意送给一个小孩子怕是不妥。”帝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亲昵和温柔。 正清面色一冷,面上却依旧笑道:“帝君说笑了,这玲珑球再好,也不如今日这份喜气,我看乐临殿下也十分喜欢。” 说完便不再去看帝君,而是拿出一对精致的小绣球在逗弄乐临。 乐临一伸手,便抓住了一节穗子。 正清笑了笑。 “帝君说得是,不若这样,只给她一个吧。”帝后给帝君圆了个台阶,对正清笑道:“等她再大些让她自己向你去讨。” 正清笑道:“也好,我看乐临殿下有没有本事能从我这里讨了去。” 日子过得飞快,正清在墨林一面指导着黄泽重新修炼的事情,一面自己折腾着符咒。 乐临已经会走路了,帝后常常抱着她过来玩,正清不知道怎的对了这位小殿下的眼,天天黏着她‘正清姑姑’长‘正清姑姑’短的叫。 好在帝后虽常来,也不是太过频繁,否则正清觉得自己会疯。 “你说乐易他怎的还未历劫回来?”帝后抱怨道:“乐临都会叫哥哥了。” 正清安慰她道:“寻常四五年也是有的,帝后不必忧心。” “我主要是担心乐临没有个兄弟姐妹,也没人陪着她玩……”帝后一边逗弄着乐临一边道。 正清笑道:“乐易都两百多岁了,他们可没法玩在一起。” “真是……我还老觉得乐临才七八岁……”帝后感慨道:“还是年纪相仿的玩伴比较好。” 正清忽而便想到了阿青的孩子,继而想到了阿青。 不知他们母子两个过得如何了。 正清想去看看他们,然而临别时青蛇那个冷漠疏离的眼神让她终究没有办法再去打扰她。 阿青她……恐怕是不希望见到她的。 正清很少有做事情这般纠结的时候,这一纠结,三年的时间又倏然而过。 她看着乐临缠着黄泽给自己讲故事,看着乐临在墨林爬上爬下……她终于忍不住去了四方魔境。 那个叫做青予安的孩子和乐临差不多大,应当也是这般活泼吧? 然而正清知道,去看青予安不过是个借口,她真正想看的是阿青。 她会不会已经想明白了? 会不会…… 所有的猜测在她找到青予安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孩住的简陋的帐篷,几块破布在荆棘丛前面飘摇着。 “我见过你。”堪堪到她膝盖的小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还记得?”她抿了抿唇。 小孩蹙了蹙眉,“很久以前。” 四五年的时间对一个小孩子来讲确实很久了。 正清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为何会在此处?你母亲她还好吗?” “死了。”青予安面无表情道。 正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她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那……跟我回无方岛可好?” 青予安的表情阴冷了一瞬,那全然不像是一个孩子应当有的眼神。 正清极力想要克制住自己的颤抖,然而她终是没能克制住,她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阿青她在什么地方?” 第二百二十章 恻隐之心 青予安带着她来到了一处湍急的河流前。 “她疯了,自己跳下去淹死了。”青予安平静道。 正清脸上的笑容有些难看,“怎么可能,阿青你母亲她怎会想不开?” “她划花了自己的脸,从来不给我看。”青予安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冷漠,“她说我们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让我不要恨你。” “她一直等你来看她,但是她等不了,就先走了。”青予安平静地复述着自己母亲的话,“她让我替她对你说声对不起。” 那是青予安记忆之中唯一的一次看到正清哭。 那个在母亲的叙述中强势冷漠无所不能的女子,眼底覆盖着浓郁的悲伤,她哭起来不像母亲那般歇斯底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面,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微微有些凉。 正清将四方魔境翻了个遍,终究没能找到活着的青蛇,只是找到了她的遗骨。 她将青蛇安葬,自己一个人在她的墓前坐了三天。 她后悔的事情太多,她甚至想过回溯时间来改变现在这个结局,但还是理智制止了自己。 她与青蛇的告别仓促而匆忙,却不曾想过那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而青蛇终究是怨她的,宁可以死亡来告诉她,她有多么爱帝君。 我做错了吗? 正清罕见地开始怀疑自己。 ‘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一个人!’ 青蛇少有的辩驳让她困惑。 她无法理解青蛇对帝君的这种感情,同样无法理解帝后对帝君的感情,以及……帝君对她的感情。 她从未真正喜欢过什么人,她在下界轮回了千百世,所谓的男女之情在她心中不曾留下半分波澜。 她真正在意过的,只有年幼时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青蛇。 然而青蛇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同她告别。 虽然怀疑,但是正清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她无法从青蛇留下的只言片语中去推断她最终的想法,但是青蛇必定知道自己会来找她。 所以让青予安给她带了话。 正清看着眼前的小孩,道:“你母亲是我的挚友,她曾希望我能收你为徒。” 青予安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但是,我说过只收一个关门弟子。”正清放缓了声音道:“就当做……我为你母亲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吧。” 青予安仰头看着她。 正清这个时候高他许多,他只能堪堪到她的膝盖,她不笑得时候看上去疏离冷漠,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生生将她卓绝的姿容压下了大半。 她会是一个严厉的师父。 “青予安,你可愿拜我为师?”正清带着冷意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响起。 那个时候的青予安懵懵懂懂,在他短暂的生命之中,出现最多的是他整日蒙着面时而疯疯癫癫的母亲,其次便是没有灵智想要吞噬他的魔物。 面前站着的这个女子强大而令人心安,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日日在母亲的叙述中构建出来的形象终于以一个立体的方式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终是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徒弟叩见师父。” 正清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清明。 她没有带青予安回上界,如果可以她希望青予安离上界远远的 那时候连正清自己都无法否认的是,她不喜欢青予安。 人总是喜欢将所有的过错推向别人,哪怕正清心性强悍,她还是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一些偏见。 尤其是,她教养了乐易两百年,与帝后和乐易感情深厚,而与青予安相处的日子不过寥寥数日。 她同时也逼着自己不要与青予安相处太多,不在他身上投放过多的感情。 若届时青予安真的会站在乐临的对立面,她可以不用再面临两难的抉择,毫无顾忌地站在乐易那一边。 正清将所有的事情都想象得过于理性,她以为感情是可以自己控制和衡量的。 但是青予安毕竟是青蛇的儿子。 她对青蛇的愧疚和昔日的情分却让她又不自觉地关注青予安。 她不想让青予安成为第二个青蛇。 也不想让青予安成为第二个帝君。 于是她对青予安的教养就变得苛刻严厉,甚至残酷不近人情。 她希望能将青予安培养成一个强大独立甚至冷酷无情的人,那样届时不论她做出何种选择,不论他面临什么情景,他不会再依靠别人。 不会像他母亲一样…… 正清并未对青予安的现状做出任何改变,他依旧住在那个破旧的帐篷里,依旧每天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正清每个月都会过来指导他修炼。 正清从来不对他笑,每次指导都近乎苛刻,不容许半点错误,若他做错,便要接受严厉的惩罚。 这和黄泽以及乐易接受的教育完全是天壤之别。 正清从来不会对青予安心软。 她冷眼看着跪在雨中小小的身影,眼底波澜不惊。 青予安很少会哭,哪怕她的惩罚再严厉。 只有她一时不察说不管他的时候,他才会红着眼睛跪下,求她不要走。 正清不喜欢他跪在自己面前,这总是让她想起青蛇,通常青予安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但是正清再也没有说过不管他这种话。 乐临与青予安年纪只相差半年,然而一个是上界人人宠爱的小公主,一个却不得不在四方魔境艰难地生存。 又这般过了三年。 小孩已经七岁了。 青予安鲜少会显露出自己的感情,他脸上通常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能够让人感受到他的阴沉和冷漠。 这一日他照旧练完了正清教给自己的心法和剑术,只不过因为在雨中淋了一天,所以有些头昏脑涨。 他没有吃丹药,正清只给了他三颗。 他躺在有些潮湿的地上,裹紧了那单薄的被子,便草草睡了过去。 即便在梦里他也不得安宁,他梦到自己的母亲疯狂地掐住自己脖子,眼底是浓烈的怨恨和不甘。 青蛇发起疯了什么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青予安也从来不告诉她,等她清醒过来她又抱着他流泪,讲她跟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如何相爱,讲正清如何狠心将他们拆散。 有时候又讲他的父亲如何冷漠无情抛下他们,讲正清对她有多么关心多么贴贴…… 总之完全矛盾和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连带着小小的孩子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正清站在一旁,看着因为痛苦而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孩子,因为发烧面色通红。 “母亲……”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还夹杂着惧怕。 正清没想管他,原本她应该后天过来,但是明日便是仙梵会,帝后和楚瑜邀她结束后下界游玩,她便早了两日过来。 却不想一来便遇到这幅情景。 她沉默地看了青予安半晌,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冷不防被人抓住了衣摆。 青予安可能是烧糊涂了,他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无助又可怜的神情,声音因为高烧而沙哑,“母亲……” 正清脸色一冷,指尖凝聚出一道剑光,将那衣摆划破,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青予安迷迷糊糊之间只当自己是在做梦,直到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手中一块莹白的布料。 正清来过…… 他后脊背有些发凉,心底懊恼不已。 他竟然将师父错认成了母亲。 即便正清不在,他仍旧老老实实出去罚跪,跪了整整两天。 然而正清没有来,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 就在青予安崩溃又无助的时候,上界又派人来攻打四方魔境。 也就是这一次,他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帝君对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在看到他的穿着和住所的时候微微蹙眉。 “不成体统。”这是父子两个第一次见面帝君对他说得话。 最终青予安被带回了上界,在无方岛住了下来。 等正清和帝后从下界游玩归来,便发现上界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殿下”。 帝君并没有打算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只是承认了他与自己的血缘关系。 帝君只想放在无方岛上随便养着,也比他在四方魔境那般惨状来得强。 正清没有插手这件事情。 青予安一个人发烧无人问津的模样让她多多少少动了一点不忍。 既然帝君选择将人带回来,正清心道也好。 乐易轮回历劫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且就这般养着也好。 青予安被帝君随意指了一处宫殿,然后潦草地赐了名字青离宫。 却不知又是在讽刺或是纪念谁。 青予安一直惴惴不安,他以为正清不会再来找他,直到正清突然出现在青离宫中。 青离宫没有侍从,除却门口有两名侍卫外,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人居住。 正清来只为一件事情。 “对外不要宣称你我二人的师徒关系。” 青予安怔住。 “便当做不认识我。”正清冷漠道。 “是,徒弟遵命。”青予安道。 他一直在紧张忐忑地望着正清,即便是正清也有些经不住他这般盯着,冷声道:“有什么事?” 青予安沉默的摇了摇头。 临走时正清道:“以后每两个月我会过来一次,你好好修炼。” 说完,也不管青予安什么反应,便冷漠地离开了。 青予安像是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予安 “正清,帝君从四方魔境带回来了一个孩子。”帝后低声道。 正清正小心翼翼地将睡熟的乐临放到自己的床上,听到这话猛地一顿,她给乐临盖好被子,转身道:“住在青离宫的那个?” “嗯。”帝后抿了抿唇,“他只比乐临大几个月。” 正清抬眼道:“你打算怎么办?” 帝后苦笑道:“我能怎么办,帝君亲自带回来的,我能怎么办……” 正清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帝后道:“罢了,若是个安分的,他好好呆在青离宫,我也不会将他如何的,我只怕乐易回来后接受不了。” 乐易那火爆性子不知是像了谁,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多出来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估计能将整个上界给掀翻了。 正清道:“放心吧,不会的。” 帝后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对了,听说你准备去学宫讲学?”帝后问道。 “闲来无事,去给那些小孩子讲些课消磨时间罢了。”正清笑道。 “算起来你门生众多,却几乎都是已经修成的仙人,鲜少有孩子,这样也好。”帝后道。 正清时常被邀请到九州开课授讲,三岛五林中也有不少仙人前去听,而正清待人温和,有问必答,是上界公认的好人缘。 “也就是你这般温和耐心的性子才行……”帝后赞赏道。 正清待他人确实是温和可亲,让人如沐春风,除了……青予安。 最近正清在教他写字。 小孩子腕力不够,写出来的字总是歪歪扭扭,正清总是不满意他的字。 不修炼的时候青予安便一遍遍的练习,手腕都肿了一圈。 正清拿着那几张字,微微蹙眉。 青予安紧张地看着她。 “下笔无力。”正清冷着一张脸道。 青予安垂头沉默不语。 “平日教你的心法可曾勤加练习?”正清问。 “有,师父。”青予安回答道。 “练习一遍我看看。” 师徒两人的对话大多都是这般简短而枯燥,却是青予安为数不多的能够与旁人说话的机会。 正清在青予安眼中是严肃刻板,甚至不近人情的,他甚至有些惧怕这位师父,可同时,这也是他生活中唯一能依靠仰仗的人,自然而然也生出孺慕之情。 又敬又怕,他对正清只有这两种情绪。 正清狠起心来不必那些残暴的魔物逊色。 他曾被正清扔进四方魔境的鬼林中待了半个月,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甚至被鬼物咬掉了半条腿。 待他挣扎着从鬼林爬出来的时候,正清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晌,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青予安不想做废物。 于是更加拼命地修炼。 正清看着他即便努力掩饰仍旧泄露出来的忐忑和不安,淡淡道:“心法练得尚可。” 若日子一直这般下去,青予安倒也能忍受。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正清哄乐临的模样。 说起来还是因为卢泽无意间闯进了青离宫,发现了他,卢泽生性阳光开朗,对谁都一副热心的模样,自打来了一次便没过几日便来找他玩。 一开始青予安不搭理他,但是渐渐地也会敷衍地应上两声。 卢泽是除了正清之外的第二个,能让他产生一点期待的人。 尽管在青予安眼里他们连熟人都算不上,卢泽已经自认为他们已经成了好朋友好兄弟了。 青予安即便再冷漠,也终归是个小孩子,那点少得可怜的好奇心全都让卢泽带了出来。 “听说正清仙子得了一株百万年前的睡莲,我们去瞧瞧?”卢泽在一旁撺掇他。 青予安一边练字一边道:“不去。” “去吧去吧,予安你去过正清仙子所在的墨林吗?”卢泽问他。 青予安终于抬起了眼皮,“她住在墨林?” 卢泽惊讶道:“你竟然不知道?” 他对自己的好兄弟竟然不知道正清仙子这个人物而感到震惊,旋即便涛涛不绝地讲起来,“正清仙子是下界轮回历劫飞升上来的仙子,她的战力特别强悍,据说能跟帝君达平手,不过我也没瞧见过……” 青予安知道正清实力强悍,所以也无甚惊讶。 “不过仙子人真的特别好,上次我不小心爬到嶙峋云上下不来,还是仙子将我抱下来的。”卢泽托着腮道:“仙子长得可好看了,笑起来跟朵软绵绵的云一样。” 青予安愣了一下,“她会笑?” “你这话说的,是个人就会笑,仙子怎么可能不会笑?”卢泽趴在桌子上到:“仙子可是上界数一数二的好性子,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你不知道多少男仙都对她仰慕有加,天天做梦都想当仙子的道侣。” 卢泽口中叙述的正清与青予安印象中的正清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青予安觉得卢泽是在骗他。 “我要是仙子的徒弟就好了。”卢泽叹了口气,“可惜仙子说过只收乐易殿下一个徒弟,那位殿下在我出生前便下界历劫去了,据说仙子最疼爱的便是她唯一的这个弟子了,除此之外便是黄泽大哥……” 青予安写字的手顿住,他低声问道:“正清仙子对乐易很好吗?” “这是自然的啊。”卢泽平时鲜少看到青予安说这么多话,忍不住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你平时不出去也打听不到,就让我来给你说说。” “乐易殿下和黄泽大哥从七八岁就由正清仙子养着了,一直到二百岁下界历劫都待在仙子身边……”卢泽道:“听说乐易殿下性子不好,只有仙子能治住他……” 青予安继续写字,心道正清手段狠厉,自然能治住他。 “乐易殿下老是黏在仙子身边,帝后有时候都会吃醋,据说有一次乐易病了,仙子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照顾了三天三夜……” 青予安笔尖微微一顿,宣纸上洇出了一大团墨迹。 直到两个人出了青离宫,青予安脑海中还在响着卢泽的话。 ‘仙子可温柔了,乐易殿下历劫前还抱着她不撒手……’ ‘仙子为了黄泽大哥跟残雪仙子求息壤,甚至还为了之前的事情亲自跟残雪仙子道歉呢……’ ‘……’ 青予安不相信。 他甚至没有办法接受正清会是一个卢泽口中那样一个温柔可亲的人。 正清总是严厉的强大的冷漠的甚至高高在上的,她甚至不会对他笑一下。 他本理所当然地认为正清对所有人都会是这样的。 他和卢泽小心翼翼地趴在墙头上,向院子里张望。 湖面的凉亭里,正清正在教乐临画符。 乐临没有多少耐性,画了一小会儿就不肯继续了,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正清姑姑,乐临饿啦。” 正清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小心吃多了腹胀。” “乐临要吃水晶糕。”乐临扒拉着她的袖子想往她身上爬。 正清无奈地将人给抱在了怀中,对侍女吩咐道:“去端盘水晶糕来。” “正清姑姑最好了。”乐临搂住她的脖子蹭了蹭她的脸。 “小心你母亲生气,我们偷偷地吃。”正清捏了捏她的脸,“我们画完这个符好不好?” “好。”乐临扬起脸笑道。 正清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带着她将符咒画完,而后便让她去吃点心了。 青予安在远处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正清脸上的笑容和她们亲昵的动作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予安,快看,就是那朵睡莲,真的好漂亮。”卢泽津津有味地看着那朵含苞欲放的睡莲。 然而青予安只是紧紧地盯着正清。 她笑起来原来是这样的。 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正当两个小孩愣神的时候,正清忽然转过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卢泽反应相当迅速,一把拽住他跳了下去。 “快走!”卢泽拽着他开始狂奔。 剧烈的心跳声像是鼓点一样密集而清晰,青予安一边被卢泽拽着狂奔,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 他眼前浮现的是正清那个温柔又宠溺的笑容。 那个……他从未见到过的笑容。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能是正清呢? 青予安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悲伤。 青蛇自杀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看着,无悲无喜,只有些许的遗憾。 但是现下他却莫名地开始伤心起来。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两个人跑了很远,卢泽才停下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青予安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予安,你看见那朵睡莲了吗?真的是太漂亮了对不对?等开花的时候我们一定得再去看一次……” 卢泽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描述着,然而青予安始终一言不发。 日后待他回想起来,大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种名为嫉妒和不甘的情绪开始生根发芽,在他的心底滋长蔓延开来。 他的心里原本空洞一片,现在终于有了情绪开始弥补这些空洞,他却不知道自己会被拉入更黑暗的深渊之中,毕生挣扎不得出。 他注定一世无安。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严师 自打她偶然间得了这珠睡莲,隔几日总要有人隔着墙看上两眼,正清不胜其扰,索性将黄泽给叫了来让他将这株睡莲带走。 “仙子,这睡莲极其珍贵,予我怕是不合适……”黄泽道。 “给你你就拿着。”正清道:“你的躯体是息壤重塑的,这睡莲有安魂固魄之效,对于修炼有益。” 黄泽感动得看着她,“多谢仙子。” 正清敷衍的嗯了一声,黄泽抱着那大睡莲告辞时,她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叫住他。 黄泽满脸不解地看向她。 “我听闻青离宫住下了一个孩子。”正清撒起谎来半点不见心虚,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和理直气壮。 “对,好像是……帝君的私生子。”黄泽低声道:“我还特意卜算了一卦,这孩子好像跟我有些缘分。” 正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无聊。” 黄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仙子教了我这么多,便总忍不住实践一些。” “既然有缘分,平日里便多顾看一些,也为将来积个善缘。”正清笑道。 黄泽受到她的鼓励,点点头,“自然要的。” 无形之中坑了黄泽的一把的正清面不改色,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黄泽卜算的卦确实没有错,只可惜火候未到家,有缘是有缘,只是这缘分是善是恶便不知了,正清一个说得模棱两可的“积个善缘”,让本来清晰明显的因果变得纠缠不清起来。 这时候的正清仍旧以为,她会孤身一人走向最终的寂灭。 她身上的因果少得可怜,那些不痛不痒的因果她随手便可斩断,唯有一个青予安,让她斩不得,断不了。 正清一如既往地去青离宫给青予安授课。 正清对他要求十分严格,青予安不敢有丝毫懈怠,他画完最后一笔符咒,抬起头望向正清。 正清坐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头,双目微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青予安连呼吸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正清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她眉心微微蹙起,就像是被什么事情烦扰住了。 青予安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她现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也不像面对他是那般严厉冷酷,睡着的她甚至能称得上温和。 他的目光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细细的描摹着她眉眼的轮廓。 她对自己笑起来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会不会也像对乐临一样温柔? 一阵微风掠过,吹起了她散落在两颊的碎发,那精致的眉眼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青予安猛地一阵心悸。 是了,卢泽说过正清仙子是上界数一数二的美人,追求她的人趋之若鹜。 是真的很美。 这个时候的青予安只知道这般形容,他尚未学会那些华丽的辞藻和繁复的修辞,可即便后来他学会了,也堪堪只能说出一个美来。 又一阵风吹过,正清终于醒了过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眼底还有尚未消褪的茫然,那就这般落入了青予安的眼底,烙印进了他内心深处。 正清片刻过后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之后,缓缓的蹙起了眉。 她怎会在这里睡着了? 她看着有些呆愣的青予安,瞬间冷下脸来,沉声问道:“课业完成了?” 青予安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垂下头,道:“完成了,师父。” 正清开始认真地检查他的课业。 “心不静,下笔虚浮,神不专,笔画无力。”正清严肃道:“重写。” “是,师父。” 这一次青予安不敢再走神,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将所有东西重写了一遍。 正清检查合格之后才离开,离开前扔给了他一卷小册子。 青予安看着那小册子不解道:“师父,这是何物?” “浮生卷。”正清道:“可观下界轮回浮生,你且拿去解闷。” 说罢,也不多加解释,便径自离开了。 青予安捧着那浮生卷,眼底不着痕迹地露出了一丝欣喜。 那册浮生卷是正清偶然间翻出来的,浮生卷和浮生塔相连接,但是除了看看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处,着实鸡肋,便顺手送给了青予安。 让他多看看这些也好,省得跟他母亲一般陷入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中不可自拔。 正清终于是去了学宫授课。 青予安和卢泽年纪相仿,跟一众年纪尚小的仙人弟子一起去到学宫听课。 正清讲课不像给青予安授课一般严厉枯燥,全程妙趣横生,甚至又不少仙人也过来旁听。 正清喜欢在课上随机提问学生,几乎每个学生都被她提问过,除了青予安。 寥寥数次,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正清给他授课的内容远远超过给这群小孩的内容,她认为青予安不必来听课,但是青予安依旧坚持。 这一日她在授课时看到青予安像是在走神,正清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青予安。”她的声音微微抬高。 青予安一个机灵,猛地回过神站了起来。 正清垂眸看了一眼书卷,道:“修行之道,根源为何?” 青予安方才确实在走神,他有些尴尬的望着正清,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正清鲜少看到他会有这般神情,晾了他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坐下吧。” 青予安有些怔愣地望着那个不甚明显的笑容,僵硬地坐了下来。 她在笑。 是冲着他笑的。 原本因为走神回答不出问题的郁闷瞬间被一种诡异的愉悦代替,他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垂下眸子看着书卷,然而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何方。 是夜,当青予安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的时候,正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床边。 青予安一惊,赶忙爬下床,“师父?” “今日为何没有答上问题来?”正清神色淡漠,“这个问题我给你讲过。” 青予安顿了顿,道:“师父,我” “行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正清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近些日子心神不宁,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有,师父。”青予安低声道。 七八岁的孩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正清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些不近人情,“若是再有下次,你也不必出去给我丢人现眼了。” “是,师父。”青予安垂头行礼道。 正清蹙了蹙眉,“行了,去睡吧。” 她说完,便拂袖而去,青予安站在地上怔愣了许久,才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正清看着他彻夜未眠,她也就在青离宫的屋顶上待了整整一夜。 她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青予安了。 看他期待又紧张的神情,像极了阿青,但是那眉眼中又能看出帝君的影子。 这个孩子糅杂了她不喜欢的一切,可偏偏她没有办法彻底抛下他不管。 正清发现自从阿青怀上了青予安之后,她所有的抉择都开始变得纠结不清优柔寡断起来。 好像她每走一步都是错的。 所以让她如何喜欢得起来。 她对乐易对黄泽是严格中带着宠爱,对着乐临更是有些溺爱,偏偏对着青予安,是严厉而厌恶的。 想必那孩子也能感觉得到,所以才会这般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小心翼翼。 楚瑜年岁渐长,也喜欢跟着帝后来墨林找她。 “楚苏最近不知怎么,总是跟我反着来。”楚瑜纳闷道:“我平时不招惹她,她也总同我冷着一张脸。” 楚瑜这个妹妹正清是知道一些的,比乐临还有青予安大上两三岁,是个美人坯子,性子也有些冷。 偏偏楚瑜特别喜欢这个妹妹,几乎是将人捧在手心里,就连爹妈碰一下都不行。 帝后笑道:“女儿家大了心思也总要细腻一些。” “我怎不记得我像她这般大时这么难缠?”楚瑜继续纳闷,“小孩子的心思真是难懂。” “你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帝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楚瑜顿时炸毛,“再过十几年我就可以下界历劫授位了,才不是孩子!” 只可惜楚瑜长得显小,性子又爱贪玩,总是让人误会她是个半大的少女。 正清在一旁看着她们微笑,却不自觉想到了青予安。 算起来……青予安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她是不是对他过于严厉了些? “对了,过几日便是林狩,仙子你要去吗?”楚瑜兴致勃勃地问道。 正清无奈一笑,“都是你们这群小孩子玩的,我去做什么。” “都说不是小孩子了。”楚瑜气闷了一会儿,又道:“不是说林狩的时候会有上仙去做监护吗?仙子你真不考虑一下?” 帝后笑着打断了楚瑜,道:“正清她向来不热闹这些事情的。” 楚瑜哭丧着脸,眼巴巴地看着她,道:“仙子,你的好多学生也会去林狩呢,你去看着他们一定非常老实,不敢耍小聪明的。” 正清微微一顿,“我的学生?” “对啊,卢泽他们一群小的也被帝君要求参加林狩了。”楚瑜立马来了兴致,“我妹妹楚苏她们也要去的,仙子去了他们一定很开心。” “也好。”正清点了点头,迎着帝后惊讶的目光,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第二百二十三章 林狩 正清为此不得不特地去找了一趟帝君。 她同帝君两人很少见面,毕竟见面尴尬,而且正清总是忍不住想打死他,天天对着青予安那张跟他七分像的脸已经够让她烦躁了,她不想给自己添堵。 “正清?”帝君见到她还是有些惊讶的,但是旋即便温和一笑,“怎想起来找我了?” 正清:“……” 她抿了抿唇,无视帝君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道:“请帝君允我做此次林狩的监护官。” 帝君轻挑了一下眉,旋即笑道:“你是为了青离宫那个孩子?” 正清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帝君轻笑了一声:“正清,你若真想照顾他,搬来青离宫同住便是,我可以” “帝君多虑了。”正清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道:“此次只是想看护我的学生。” “也好。”帝君笑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说便是。” 正清臭着一张脸走出了帝君的大殿。 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她一和帝君谈心情就愉悦不到哪里去,偏偏这人是万界共主,即便她真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够不够。 更何况还有帝后乐易青予安他们。 所以只能自己忍着恶心和不爽。 正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憋屈过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宫道上,一抬眼便看到了乐临,正想叫住她,便见她又哒哒哒跑掉了。 后面一个侍女粗喘着气在追。 正清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她打算去找残雪撒撒火…… 正清不知道的是,她另一边一墙之隔的白玉宫道上,乐临抱着自己的小绣球,撞到了她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仰着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奶声奶气地问:“哥哥,你是谁呀?” 青予安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回想起了她在正清怀中撒娇的模样,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丝丝恶意的笑容。 一墙之隔的正清与他们擦肩而过,她有些惆怅的抬头看了看天,便听见一阵笑闹声。 原来是楚瑜正领着一群姿容妍丽的少女在采莲子,正清听帝后说过要楚瑜去采些莲子来做点心…… “楚瑜姐姐,楚苏的病好些了吗?”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周围一群半大少年在起哄,让那男孩红了脸。 正清依稀记得这小孩经常和青予安在一起玩,好像是叫……卢泽? 她正想着没看路,冷不防被一个小男孩撞到了腿。 “澹台诸你看路啊!”后面远远的传来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正清看着跌倒在上的小孩,看起来也就两三岁的模样,眼里含着一包泪,要哭不哭地看着她。 正清替他擦去脸上沾上的灰尘,没过一会儿后面便追上来了一个更大一些的孩子,见到正清立马刹住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她怀里的小孩。 “封……封湷……”名叫澹台诸的小孩冲他伸手。 正清将小孩递给他。 封湷接住,结结巴巴道:“多谢多谢仙子。” “去吧,走路小心些。”正清笑道。 封湷点点头,抱着澹台诸便离开了,边走边道:“澹台诸,你走路总是这般冒失,等你长大了我就不跟你玩了……” 正清好笑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孩子们的喧闹,来到了残雪的府邸。 残雪真是怕了她,将自己仅剩下的半块息壤藏得严严实实,戒备道:“息壤没了,你别想着再同我要了。” 正清微笑道:“谁说我来要息壤的?” “凝血露也没有。”残雪道:“万年雪莲也没有。” 正清:“……我是那种人吗?” 残雪警惕的点点头。 正清总是能从她这里诓走许多宝贝,最可恨的是她还给得心甘情愿,事后想起来总是会后悔。 正清颇有些苦恼的看着她,道:“残雪,你说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不是,你别胡说。”残雪惊恐地望着她,“我们是死对头,上界所有人都公认的。” 正清叹了口气。 残雪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残雪疑惑道。 “左右是些琐碎的事情。”正清摆摆手,道:“说了你想必也不爱听,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得了些金玉酿?” 残雪脸色一变,“我就知道你” “给不给喝嘛?”正清笑眯眯地望着她,“不给喝我就将我那睡莲带回去了。” 残雪从黄泽那里好说歹说才将那睡莲讨了来,没想到这人倒是消息灵通,转眼就知道了。 残雪将那金玉酿拿出来的时候不满道:“从前也不见你爱酒。” “有了烦心事便会爱了。”正清闻了闻那浓郁的酒香,笑道:“你倒好,只会欺负黄泽那个老实孩子。” “也就你还把他当孩子。”残雪嗤笑了一声。 残雪喜欢喝酒,正清这是碰到烦心事了所以才过来找酒喝,两个人喝了整整一天,然后正清带着几分醉意地从残雪的府邸出了门。 那金玉酿后劲极大,她在云上飘了没多久便不得不下来,老老实实走路。 她怕不小心撞到什么人。 她原本想着是回墨林,然而脚下不听使唤,转眼便站在了青离宫门口。 她来青离宫向来不走正门,这一次照旧没有,她翻窗户进来的时候吓了青予安一跳。 他慌乱地将桌子上的纸压在了下面,找了一沓新的纸覆上。 正清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青予安神色紧张地看着她,却发现今天的正清……有些不一样。 她眯着眼睛道:“你在作甚?” “我在练字,师父。”青予安抿了抿嘴唇道。 若是正清此刻是清醒的,必然会发现青予安在说谎,但是她却醉着,她脑袋涨得发疼,不得不靠着窗户坐下来,笑道:“练字啊,继续练吧。” 正清坐姿十分随意,她微微仰头靠着窗户边,恣意随性,与平日里刻板严肃的师父判若两人。 青予安不敢多看,只是点头道:“是,师父。” 他拿起笔,开始练字。 正清只是笑着望着他,青予安拿着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极力稳住心神,一笔一划地开始写。 “啧。”正清不耐烦地撩了一下眼皮,懒洋洋道:“你这姿势不对,力道不足,三心二意。” 青予安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就在青予安已经做好受罚的准备时,正清站起来,微微有些摇晃,她扶了一下桌子,走到了青予安身后,抬手给他纠正姿势。 一阵浓郁的酒香瞬间将青予安包裹在了其中。 正清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白皙柔软,带着些许暖意,覆在了他冰凉的手上。 青予安浑身一僵。 酒意上头,正清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她握着青予安的手,几乎将小孩整个人都圈到了自己怀里,她低低地笑道:“为师教你写。” 青予安僵硬地点了点头,由她带着写完了一整张大字。 正清的字潇洒大气,骨骼俊朗,全然不像是女子娟秀的字迹。 金玉酿本就是灵酒,没点修为喝一杯都能自爆而亡,而正清和残雪喝了整整一坛子。 大部分都进了正清的肚子。 即便是修为强悍也有些抵不住,她看着面前分成了两个的青予安,笑道:“予安,你怎的……分成两个了?” 青予安张了张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师父这是……喝醉了? 正清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笑。 “师父,你怎么了?”青予安小心翼翼地问她。 “乐易别闹,让我睡一会儿。”正清含糊不清道。 青予安愣在了原地。 正清的语气亲昵中带着一点不耐烦,“滚一边儿去乐易。” 青予安垂下了眸子,蹲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毛笔,沉默地离开了书房。 正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紫河上面的莲花丛里,然而她半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些什么,衣服上还沾染着金玉酿的酒香,头痛欲裂。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召来了一朵云趴在上面回了墨林。 这金玉酿真不愧是酒仙所酿,她已经许久没有醉过了。 林狩如期举行。 正清作为监护官,唯一的任务就是让这群小孩在鬼林里面别被那些妖魔鬼怪给弄死。 和她一起的是沐重华,正是那位擅长舞文弄墨的上仙,她有些搞不懂这个文质彬彬的上仙为什么要来当监护官。 怕不是她还要连他一起监护了。 “正清仙子,许久未见了。”沐重华笑道。 “许久未见,重华上仙。”正清道:“倒是罕见重华上仙会来做监护官。” “实不相瞒,家弟此次也在林狩的队伍之中,家中实在不放心,便着我来顾看一二。”重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实话,林狩的风险对于一群尚未历劫授位的孩子们来讲风险还是挺大的,不少家族上仙都想着派自己人来做监护官,不过听说正清仙子主动请缨了之后,大部分便都歇了心思。 有正清仙子在,便是四方魔境的诸多魔物都来了也不怕,更不说小小的鬼林。 正清隐匿了身形,跟在一群小孩的身后,而青予安却一个人悄悄地脱离了队伍。 卢泽忙着跟在楚苏身后打转,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好兄弟。 “重华上仙,你且费心多看一些,我暂时离开一会儿。”正清对沐重华道。 “仙子放心,这里交给我便是。”沐重华笑道。 正清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沐重华也是个上仙,小小的鬼林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青予安并不知道她来这里做监护官的事情,她有些奇怪青予安为何会脱离了队伍。 说实话鬼林对青予安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他被正清扔进这里面险些死在此地,当时可不像现在这些孩子,家里给足了仙器法宝,还要派人护着,生怕磕着碰着。 说是林狩,不过是场带着危险性的郊游。 他被扔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修为,更没有任何傍身的武器…… 青予安脚下不停,一个时辰之后停在了一个隐蔽的洞口前。 一团小小的鬼火靠到了他脚边,细声细气道:“是你呀,你来看我吗?” “嗯。”青予安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戳了戳那团小鬼火。 “我好想你呀,最近我有在努力修炼,说不定能跟他们一样修成人形呢。”小鬼火小声道。 “你可以的。”青予安坐下来。 那团小小的鬼火在他身边飘来飘去,显得十分开心的模样,“你怎么又回到鬼林了?” “这次是有人送我们历练,不会被人发现的。”青予安低声道。 “嗯嗯。”鬼火径自转了个圈,趴到他肩膀上道:“上次你受得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青予安答道。 一人一鬼火一问一答,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隐匿在暗处的正清面色越来越阴沉。 鬼火这种低等的魔物对青予安并不会产生威胁,但是她不希望青予安再跟四方魔境的东西纠缠不清。 她宁可自己来做个恶人。 “你尚且自身难保,现下竟还有闲心来关心这等低级的魔物?”正清缓缓地现出身形,冷冷地看着青予安和那团瑟瑟发抖的小鬼火。 “师父!”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叛逆 正清冷笑了一声。 青予安紧张地站起身,道:“我这便回去。” “给我站住。”正清不咸不淡道。 青予安神色忐忑的看着她。 “这鬼火是你朋友?”正清的目光落在那团快要吓散的鬼火上。 青予安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将那团鬼火挡在了身后,道:“是,师父。” “呵。”正清冷笑了一声,“怎么,你以为你能护住它?” 青予安沉默着不说话。 “你既然已经是上界的人,便不要再与四方魔境纠缠不清。”正清冷声道:“让开。” 青予安头一次违背了她的命令,目光中带着执拗。 “师父,我不会再来了。求你放过它吧。”青予安语气中带着一丝期望。 他见过乐临求正清时候的模样,不管多么不合理的要求,正清总会满足她。 他不奢望能让正清允许他们做朋友,只求能留下这小鬼火一线生机。 然而正清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指尖轻轻一点,那团小鬼火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青予安微微睁大了双眼,脸色惨白。 “这等魔物,蝼蚁而已。”正清淡淡道:“你给我滚回去。” 青予安握紧了拳头,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是,师父。” 正清冷哼了一声,待青予安走远了,缓缓地张开了手掌,一团小小的鬼火在她掌心跃动。 “多多谢仙子不杀之恩。”鬼火颤巍巍道。 “不必。”正清面无表情道:“上一次那群鬼火来取他性命,该是我多谢你救他。” 上一次青予安被单独扔进鬼林之时,一群鬼火垂涎他半仙半魔的资质,想来吞噬他,正是这团小鬼火救了他性命。 “可可仙子为何……”小鬼火还是不解。 “他现在还护不住你。”正清波澜不惊道:“我也不想让他跟四方魔境牵连过甚。” “仙子用心良苦,他确实不该与我们这些魔物为伍。”小鬼火有些失落道。 “你救我徒儿一命,我自当报恩。”正清道:“我便送你入下界轮回,权当了结你与他的因果功德。” “多谢仙子大恩大德,戚然没齿难忘!”小鬼火激动道。 “你竟然还有名字?”正清失笑道。 “我随便起的,予安都不知道。”小鬼火不好意思道:“毕竟我只是一团鬼火。” “不必妄自菲薄,你且去吧。”正清划开一处虚空,将它送入了轮回塔。 大约这个时候的正清也想不到,这团小鬼火在下界轮回了百万年,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她身边,圆了她一段并不那么完满的师徒缘分。 此时的正清尚且在头疼如何养徒弟。 尤其是养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徒弟。 正清知道青予安是无辜的,但是她总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自觉加上刻意的严厉,总是让她过于苛刻,甚至不近人情。 她知道自己在青予安面前以粗暴直接的方式斩断了他少有的怜悯心,但是却不知道她这种错误的方式会给一个正在成长的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 这种心理上的伤害将伴随影响他的一生,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多添了一道疤痕。 可惜正清不知道。 甚至连青予安自己都不知道。 等到他们都意识到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的时候,局面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境地。 六年后,青予安十四岁。 正清依旧会定时去青离宫教导青予安,然而次数却少了很多,在她看来现在的青予安需要的是实战,而不是理论。 十四岁的青予安已经是个身形挺拔修长的少年,个头隐隐有超过正清的趋势了。 而他的眉眼也愈发像极了帝君和青蛇。 正清自然更加不喜,按理说乐易也很像帝君,虽说眉眼更像帝后,她也不曾对乐易如此厌恶。 直到有一次她险些失手杀了青予安。 乐临是个爱玩闹的性子,小时候不知为何碰上了青予安,便缠住人不放了。 她劝过,帝后也劝过,甚至连楚瑜都连哄带骗让她离青予安远一点,但是小公主大抵是真被她们给宠坏了,死活不肯。 简直将青予安当成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正清和帝后还有楚瑜探讨过这件事情,一直认为乐易回来能将青予安给活剥了皮。 然而谁都拗不过小公主,包括青予安。 乐临对大人的事情一概不知,拉着青予安非要在正清的府邸住下。 少年拢着长袖,眉目淡然,眼底无波无澜,只是微笑着看着正清。 正清招架不住乐临,被脑得烦了索性甩手不管,让他们在墨林住了下来。 乐临修为一般,而青予安的修为不知要比她强上多少倍,正清无法,只好表面上两个人一样教,暗地里继续给青予安授课。 “正清姑姑,我不明白。”乐临眼睛里面充满了疑惑。 正清又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 乐临疑惑地望着她。 正清最后无法,道:“青予安,你可听懂了?” “听懂了,仙子。”少年微微笑道。 正清微微蹙了蹙眉,这孩子小时候明明时常面无表情,甚至冷着一张脸,越长却越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跟帝君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清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道:“那你给乐临再讲一遍。” “是,仙子。”青予安转头便给乐临讲解去了。 正清看得心底烦躁,干脆自己躲进屋子里喝茶去了。 没过多久便有人敲门,青予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仙子。” 正清蹙了蹙眉,“进来。” 青予安推门而入。 “帝后方才遣人来带乐临殿下回去了。”青予安道。 “嗯。”正清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师父。”青予安忽然开口道。 正清冷冷地睁开眼睛,“何事?” 青予安道:“我想去四方魔境历练。” “嗯?”正清微微眯起了眼睛,“去哪里?” 青予安抿了抿唇,没敢抬头看她,“四方魔境。” 正清眼底渐渐覆上了一层冰霜,“我难道没告诉过你,离四方魔境远一些吗?” 青予安抬起头道:“师父,我只是想去历练。” 大抵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想要离开成人的庇佑,自以为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越是遭到拒绝便越要逆反,即便是青予安也不会例外,只不过他反抗的方式要更加委婉一些。 也更令正清愤怒。 青予安自己偷偷跑去了四方魔境。 正清找到他的时候,青予安正在被一群魔物围攻。 虽然他仍旧处于上风,但是正清一眼便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真以为四方魔境是什么历练的好去处么?正清蹙眉,不然帝君早就将四方魔境打下来了…… “小心!”正清忽然目光一凛,甩出一枚冰刀刺中了青予安身后的魔物。 青予安没想到会被正清发现,一时之间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正清险些被他气笑了,她三下五除二利落地解决了那群魔物,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殿下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正清只有十分生气的情况之下才会喊他殿下,青予安知道自己闯了祸,跪在地上道:“弟子知错。” “你知错?你何错之有?”正清冷笑道:“你这么大本事拜我为师真是委屈了,不如趁早滚蛋吧。” 青予安脸色瞬间苍白,“师父……我……” “吞吞吐吐,优柔寡断!”正清看着他跪在地上一副可怜的模样,顿时火从心起,“真的是跟你母亲” 她猛地收了声。 青予安微微睁大了眼睛,道:“我母亲?” 正清从未在他面前提及青蛇,青蛇死时他年纪尚小,但是青予安记忆力很好,他甚至能记住自己出生后不就见到正清的样子。 “师父,我母亲她” “闭嘴!”正清怒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青予安震惊地看着正清眼底泛起的血红和周围隐隐开始暴动的魔气。“师父!” 他伸手便要去扶她,却被她狠狠甩开。 正清狠狠骂道:“滚!” “师父!”青予安这种时候自然不肯离开,正清这模样……显然是要入魔的先兆。 正清的指甲陡然暴长数寸,深黑色的纹路自她的脖颈处一路蔓延,甚至延伸到了她的眼睛里面。 她嘴巴变成了乌黑色,牙齿尖锐泛着冷光,整个人变得邪气而可怖。 青予安怔怔地看着她,不仅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了两步,“师父,你清醒一点!” “闭嘴!”正清心底烦躁,她理智尚存,但是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那点烦躁,她一把掐住了青予安的脖子,将人给提到了半空。 青予安本能地开始挣扎起来,他抓着正清的衣袖,有些艰难地喊道:“师……父……” 正清呲了呲牙,一把将人掼到了树上,又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面色阴狠道:“我让你闭嘴!” 青予安终于不再说话了,他抓着正清的胳膊,然后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 正清血红的眸子隐约恢复了黑色,不等青予安欣喜,正清便整个人倒在了他怀中。 青予安手忙脚乱地将人接住,她脸上的纹路也渐渐消退,唇色恢复成了正常的颜色。 青予安尝试着将她抱起来,却没有想到那么轻松。 正清看起来总是那么高不可及,可此刻却蜷缩在他怀里,紧紧蹙着眉,一副可怜又无助的模样。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想法,若是一直这样也不错……师父只能依靠他一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心魔 然而正清强悍的实力并没有给他一丝幻想的机会。 没多久正清就清醒了过来,而后发现自己被徒弟抱在怀里。 深觉自己身为师父的威严受到挑战的正清险些再次暴走杀了青予安这个逆徒。 好在她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方才她竟然险些化出了身为魔物时候的原型,尽管当时尚且清醒,但是更多的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自从下界轮回以后,她已经有近百万年没有化出过魔型。 正清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衍生了心魔。 大抵自得知青蛇自杀找到她的遗骨开始,那心魔已经开始生根发芽,而后随着青予安的成长,心魔也开始蔓延。 终于在极端的愤怒之下,破土而出,飞快地蔓延开来。 “师父?”青予安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嗯。”正清挣了一下,从他怀中下来,看着他惨白的脸蹙眉道:“吓到了?” 青予安抿着唇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清罕见地放柔了语气,道:“不必害怕,我尚未入魔。” 青予安有些不安地看着她。 正清看着他脖子上青紫的痕迹,少有地感到了愧疚,甚至有一些不慎察觉心疼,“坐下。” 青予安向来听她的话,除了这次偷偷跑出来历练之外,还从未违背过她的意愿,这也是正清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得原因。 青予安乖乖的坐了下来。 正清拿出一小瓶药膏,小心地抹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予安端坐在地上不敢动弹,他不敢直视正清的脸,只能垂下眸子,落在了正清的纤细的手腕上。 嗯,就是这只纤细的手腕方才险些将自己给掐死。 青予安瞬间淡定了下来。 正清给他上完药,站起身来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要到处乱跑,我给黄泽传了消息,等会他会来接你回去。” “你去哪里?”青予安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正清微微蹙眉,不满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 青予安收回了手,站起来道:“师父,我跟你一起。” “跟我一起?”正清挑了挑眉,“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就跟我一起。” 青予安固执地看着她,以沉默来反抗。 正清一面克制着自己心魔,一面还要分神来应付越来越难缠的徒弟,最终还是点了头,“跟着就别后悔。” 青予安赶忙跟上。 正清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同意让青予安跟着,他跟着只能是个麻烦。 但是想到他那执拗的性子,时不时就变成个锯嘴葫芦,若她闭关时日太长乐易回来,恐怕被撕成几片都不知道。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大弟子,一个是愧疚和厌恶杂糅在一起的小弟子,若真要闹起来,她肯定不会犹豫站在乐易那边。 到时候没人会帮青予安。 想到这里正清有些气闷。 一路上正清不知斩杀了多少魔物,青予安即便只是替她清理漏网之鱼也是累到不行。 正清手握一把窄刀横劈了一个拦路的魔物,血雨铺天盖地落下,她踏着无数魔物的尸骨,在一片血海里朝着青予安走了过来。 青予安显然从未见过这般血腥刺激的场面,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正清脸上忽然显露出一个带着恶意的笑容,她看向青予安,冷冷道:“你还要跟着?” 青予安抿了抿唇,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正清倒是也没有再反对,道:“我会在此处设置一个结界,直到我闭关完成,你呆在里面是没有办法离开的。” “是。”青予安道。 正清将自己的法宝与随身带着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都倒给了他,“这些东西够你用上百年,你也不要懈怠,好好修炼。” 青予安接过那些东西,道:“多谢师父。” “我会设置闭关结界。”正清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靠近。” “是。”青予安微笑道。 正清:“……” 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衍生心魔之后看这个混小子更加不顺眼了。 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 青予安点了点头,“是,师父。” 大抵师徒两个都是相看生厌,自打青予安以为她杀了那团鬼火之后更不肯多说话,这几乎是他们这十几年来对话时间最长的一次。 正清一挥袖子自己去闭关祛除心魔去了。 青予安在附近找了处地方也安安静静地修炼了起来。 正清不是没有衍生过心魔,她本以为此次心魔并不难祛除,但她还是低估了这次心魔的分量。 青蛇的死是她无论如何都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她与青蛇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却偏偏是她害死了青蛇。 即便整件事情青蛇有错,但是她直接导致了青蛇的死。 她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而对着帝后和乐易,她有愧且心虚。 对着帝君,她敢怒却无法动他。 对着青予安,她既没有办法完全接受他,又没有办法将他舍弃,她心疼青蛇的孩子,却又厌恶着他身上帝君的骨血。 生性通达行事干脆的正清为此纠结了十几年,足够那心魔将她整个人都缠绕得密不透风。 她生而为魔,为了抑制住心底那嗜杀恶劣的天性她封印过一次心魔,一并被封印的还有她身上的魔气,而这一次的心魔却是连着上一次被她封印抑制的心魔一并给引发出来了。 她预估错误,心道这一次可能连带着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没空去感慨回想自己的一生爱恨情仇,只想着青予安那个闷葫芦还被她困在外面的结界里,凭着他的修为恐怕千百年都破不了,因此还是想着趁自己尚且清醒将人给放出去。 起码她不小心自爆元神的时候也不必波及连累了他。 正清这般想着,便打开了自己闭关的结界。 此时正清才堪堪闭关四年,青予安比她刚闭关时长高了足足一头,五官张开,眉眼清俊疏阔,正清瞧着有些眼熟。 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强撑了神智,表面看上去却还是十分正常的模样。 青予安以为她出关了,迎上去笑道:“恭喜师父出关。” 正清没有否认,她站在他面前道:“长高了。” 青予安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正清笑了笑,道:“你现下修为如何了?” 青予安从未见过她对自己笑得这般温柔,他别开眼睛不敢看她,恭敬道:“弟子已经近圆满天境。” “不错。”正清点了点头,将一把银色的钥匙递给了他。 青予安不解道:“师父?” “这是我在墨林的所有东西。”正清道:“你且拣着有用的拿,平日里也不可浪费,若遇到心仪的姑娘要一心一意待人家,别跟你父君一样不是个东西。” 青予安眼里的茫然更甚。 他那双眸子是淡淡的琥珀色,虽然眼型随了帝君,但是瞳眸的颜色却像极了青蛇,甚至能看到竖起的浅色瞳孔。 正清忍不住笑了笑,道:“若乐易不回来,你在上界待着也无妨,若是他回来,你便躲得远远的,我在下界也留了不少地方,具体位置都在我房间里的密室中记着……若实在躲不了,也别怕,你未必就打不过他……” 青予安听着便越发觉得不对劲,他紧紧地皱起眉头,“师父?” “我算不上一个好师父,自小便待你不好。”正清苦笑道:“我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想必你也能感觉出来。” 青予安有些落寞地垂下了眸子,目光落在那银色的钥匙上面。 “走吧。”正清懒洋洋地笑了笑,一挥衣袖便将人甩到了结界外面,下一瞬便径直跪倒在了地上。 “师父!”青予安有些焦急地喊了一声,然而那结界很快便闭合了。 正清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团,呕出了一大滩黑血。 青予安在结界外吼了一声,然而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师父!”他几乎是拼尽全力想要破开那结界,但是却于事无补。 正清的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黑色的纹路蔓延了整张脸,她肩胛骨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像上凸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努力撕扯着想要出来。 青予安用着所有的法术试图破开那个结界,他吼破了嗓子在叫正清:“师父!师父!” 正清的肩膀向上凸出,一对黑色的骨翅冲破了她的衣服,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在了阴影之中。 “师父!”青予安开始狠狠地撞向那结界。 正清血红色的眼睛转向青予安,尖锐的指甲猛地划在了那结界上面,那结界顿时破碎开来。 青予安被那强劲的力道冲击地后退了几步。 正清的手径直刺穿了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钉在了树上。 “师父……”青予安疼得面色发白。 正清红色的眼睛渐渐变浅,理智有一瞬间回归,她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还不滚!” “我不走……”青予安抬起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微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 “蠢货!”正清极力想要保持清明,她深吸了一口气,颤抖道:“予安,你听师父的话,离开这里。” 这大约是青予安有记忆以来正清对他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然而却也可能变成最后一句话。 正清将他狠狠地甩了出去,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嘶吼。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未遂 青予安本就受了伤,被正清甩出去的时候砸在了一块石头上,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血海之中,周围密密麻麻是断肢残臂,甚至有黏连着的内脏。 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要去找正清。 “师父!” “师父!” 他大声地呼唤着正清,然而正清迟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隐匿在暗处的正清看着已经蔓延到手臂上的黑色纹路,血红的眸子时隐时现,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心底的恶念和杀戮的欲望,然而收效甚微。 外面那个蠢货徒弟还在不停地喊着她。 平日里看着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现在蠢得要死,不滚回上界去留在这里等死。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果然不该将他带出来。 青予安依旧在作死,正清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猛地冲了出去。 青予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冲击扑倒在了地上,巨大的骨翅插入土中,将两个人几乎完全包裹在了里面。 正清锋利的牙齿抵在他的脖颈处,炙热的呼吸喷洒到他的脖子上,青予安甚至能感受到血顺着自己脖颈流下的感觉。 正清极其痛苦地喘息了一声,她拼命地保持清醒,将自己的牙齿从他的脖子处移开,“青予安……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予安一只胳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他用另一只手抱住了正清,哑着嗓子道:“师父,我要带你回去。” 正清的瞳眸在黑色和血红之间来回变换,她咬着牙在虚空之中画了个繁复的符咒,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眉心。 那血红的眸子瞬间变作了一黑一白,混杂着她脸上可怖的纹路,让人不寒而栗。 “蠢货。”正清低低地骂了一声,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青予安小心翼翼地将身上的人抱住,艰难地坐了起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正清终于幽幽转醒,一黑一白诡异的瞳眸直直地盯着他,脸上密密麻麻的纹路让她看起来宛如厉鬼。 “师父?”青予安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闭嘴,吵死了。”正清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怪异,带着一种粗粝的沙哑。 青予安温和地笑了笑,他从来都是个内敛的性子,所有的阴狠和冷漠都隐藏在心底,留给别人的只有一层虚假的表皮。 正清半阖着眼睛休息,青予安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也不敢随意打扰。 “我只是……暂时抑制住了心魔。”正清有些懒洋洋地撩起了眼皮,看着青予安惨白的一张俊脸,嗤笑道:“瞧你这点胆子。” 青予安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 正清闭了闭眼睛,道:“你赶紧回去,就说我在四方魔境陨落了。” 抱着她的那只胳膊猛然收紧,青予安哑着嗓子道:“师父!” “你除了会叫师父还会说什么?”正清有些不耐烦道:“赶紧滚,别在我眼前碍事。” 青予安假装没有听见,大着胆子小心翼翼的给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沉默着不说话。 正清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我待你又不好,你母亲是因我而死,我甚至杀了你唯一的朋友,你不必管我。” 青予安笑了笑,平静道:“师父,我只有你。” 正清愣住。 青予安抿了抿唇,再多的却也不肯说了,只是固执地抱着她,不管正清怎么说都不肯撒手。 正清不知道自己随手画的那个符能坚持多久,她现在全身无力,只能动嘴不能动手,否则就是抽她也非得将青予安给抽回上界去。 两个人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待了整整一夜。 正清不断地给自己加上符咒,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青予安必须离开这里。 可惜平时听话地大气都不敢喘的徒弟,忽然就不肯听话了。 青予安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撒手。 正清一黑一白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你若是再不离开,我便夺舍了你这幅身子,将心魔留给你。” 青予安抿了抿唇,认真道:“可以。” 正清气闷,她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傻子吗?我已经活不成了,你就不能让我安心去死吗!” “不能。”青予安淡淡道。 正清翻了个白眼,“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好,师父。”青予安冲着她温柔地笑了一下。 正清倒是不知道这混账东西气人的时候能气死人。 青予安给她擦了擦脸,道:“师父,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我都救不了自己,你觉得你比我强吗?”正清发出了灵魂叩问。 青予安:“……不如。” “那就赶紧滚蛋。”正清此时也懒得维持自己严师的形象了,只是对青予安习惯性的没有什么好脸色。 青予安抿了抿唇道:“师父,这心魔是不是可以转移?” 正清心道他倒是会挑重点,她不过随口一说便让他给记住了。 “做梦呢。”正清嗤笑了一声:“要是能转移我早移到你身上了,赶紧滚。” 青予安认真道:“我觉得可以一试。” 正清缓缓地皱起了眉,她冷下脸道:“且不说这东西不能转移,就算能,你才活了几年,这幅小身板不等心魔转移过去就爆体而亡了,遑论我几百万岁早就活够了,还用不着你一个孩子” “师父,我要你活着。”青予安沉声道。 正清知道跟他说不通,索性闭嘴不理他了。 她在想用什么办法能将青予安送回去,或者自己偷偷溜走找个地方趁早了结,省得再祸祸别人。 然而青予安像是铁了心,抱着她不撒手。 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平日里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碰一下,说话也不敢看她的脸,现下倒好,那双蛇眼睛像是黏在了她脸上。 正清无语地看着他。 青予安翻来覆去只会说三句话。 “师父,我要你活着。” “好,师父。” “师父,别生气。” 正清:“……” 如果她死了,那也会是被这个逆徒给气死的。 青予安带着她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自己动手做了个小木屋,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正清全身动弹不得,只能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 青予安将她抱在怀里喂水。 正清忽然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现在这样你挺开心的?” 青予安浑身一僵。 “没有,师父。”他垂下眼睛道。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正清厉声道。 青予安极力压下眼底的心虚,微笑道:“真的没有,师父。” 正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若我解开符咒的压制,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届时你连跑都来不及跑。” 青予安等着她的后话。 “所以,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赶紧滚。”正清道:“否则你就等死吧。” “嗯。”青予安点了点,更加无所顾忌了,他将正清抱在怀里,低声道:“我跟师父死在一起。” 正清面无表情地等了一个时辰,终究是没解开那符咒,但是她能隐隐感觉到即便是那符咒也压制不了多久了。 而看现在这个情况,她压根就说服不了青予安。 “师父,你想吃什么?” “师父,要不要喝水?” “师父,擦擦脸。” “师父……” “师父……” 正清忍无可忍,在他给自己擦脸的时候忍无可忍爆发了,饶是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了,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 “我现在不是你师父了,我们解除师徒关系,你立刻给我滚!”正清怒道。 青予安看了她半晌,然后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沉默地望着她。 正清:“……” 青予安跪了整整一夜。 正清睡完一觉发现他仍旧跪在床边,抿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但是我不说的模样。 她叹了口气,“起来。”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眼,看向她。 “你连师父的话都不肯听吗?”正清咬着后槽牙沉声问道。 “是,师父。”青予安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身子微微晃了晃。 “滚去休息,少在我眼前晃悠。”正清冷声道。 青予安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出了门。 就在正清以为自己能清净地想办法的时候,有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青予安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刚做出来的小板凳,他弯腰将小板凳放在了床边,然后坐了下来。 正清不动神色地看着他,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青予安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小截衣袖,然后趴在床边睡着了。 正清:“……”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骂了句傻子。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是真没有想到青予安能这般执拗地留在她身边,即便是看到她现在可怖的模样都没有离开。 但是也正因如此,她更不能留下他。 她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留是绝对不能留的,左右她也活得差不多了。 正清有些吃力地用手开始画符,刚刚画到一半,就被人捉住了手腕,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师父,你在做什么?”青予安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慌乱和震惊,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正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就画个符解闷儿。” 青予安:“……” 折这下倒好,青予安连觉都不睡了,如非必要绝对不会离开她半步,索性她整日躺在床上也动弹不得。 但是正清着实受不了小徒弟这个黏糊劲儿,她一直后悔到不该认识青蛇,好让这家伙从来都没出生才好。 然而无济于事。 有一日,青予安忽然出门了。 正清终于能松了口气,她暗搓搓地利用符咒画好了一个阵巨型传送阵,只等青予安回来就可以立马将人传送回上界。 不多时,青予安果然回来了。 “师父,我找到办法了”青予安刚踏进门便冲正清道。 正清笑得宛如一只狡猾的狐狸,她抬起手,懒洋洋地冲他挥了挥,开心道:“滚蛋吧,我的乖徒儿。” 青予安脸色一变,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阵法已经启动了,转眼间他就消失在了正清面前。 正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自己的封印符咒,对她而言哪怕心魔发作癫狂而死也比成日里躺在床上等死强。 那间小木屋瞬间变化作了齑粉,正清血红着双眼,巨大的骨翅舒展开来,她趁着最后一丝清明,打算赶紧爆体而亡,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留下一星半点的残魂,轮回个百万年又飞升上来,运气不好倒也无妨,左右活够本了。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人扑倒在了地上,死死地按住了她的手腕,一声绝望而无助的嘶吼在她耳边响起: “师父!”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渡 青予安这声师父喊得让人心碎,饶是正清再心如冷铁也忍不住颤了颤。 青予安死死地抱住她,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她,就像是一只走投无论的困兽,发出的绝望的嘶鸣。 他琥珀色的眸子因为极端的愤怒和恐惧变为了细长的竖瞳,带着冷血动物独有的阴冷。 正清实际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被强行打断自爆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勉强保持着清明。 正清有些牙疼道:“你怎么回来的?” 她那阵法是有去无回,特意设置成了单向。 “我根本就没进那阵法。”青予安低声道:“进去的是我的一个虚影。” 正清被徒弟给摆了一道,顿时觉得有些没面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骂人,“混账东西,给我滚起来。” 然而青予安也在气头上,若不是正清现在还能口齿清晰的骂人,他估计已经要疯了。 但是骨子里他还是对正清有着敬畏之情,哪怕真得气疯了也不敢真的发脾气。 他抓着正清的手腕,不敢将人放开,但还是将人给扶了起来。 正清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死死抓住的手腕,冷声道:“青予安,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予安道:“师父,我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正清微微蹙眉。 “我去母亲之前给我留下的洞府,翻到了她留下的一本功法。”青予安道:“我们青蛇一族可以化心魔。” 正清冷冷道:“不必。” 青蛇已经不在了,青予安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脉,若是让青予安为自己身陷险境,那她才是真的没有良心了。 青予安蹙眉道:“为什么?” “我从未听阿青提起过什么化心魔的功法,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正清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青予安抿了抿唇,眼底微微泛起一丝不悦,“师父,我会帮你化解心魔。” 正清啧了一声:“滚,用不着你。” 然而青予安这一次却分外执拗,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正清这般神志清醒被他给抱起来吓了一跳,她不悦道:“放肆。” 青予安抿着唇不说话。 正清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下巴。 十八岁的少年应当是心思简单的时候,可是正清却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私底下收的徒弟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尽办法救自己。 明明她对他不好。 甚至从心底里厌恶他。 正清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和自尊,即便不喜欢这个徒弟,她也不会容许青予安为了自己只身犯险。 在青予安再一次险些被正清送走的时候,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爆发了。 他第一次对正清大声吼:“我说了能救你!” 正清懒洋洋地笑了,一副看着小孩子胡闹的神情,“救个屁。” 她知道这心魔有多可怕,更遑论她现下是两个心魔杂糅在了一起。 青予安红着眼睛死死看着她,不被信任,他眼中充斥无力和绝望。 正清一脸理直气壮,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青予安一字一句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啧,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正清显然没有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她漫不经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殉情呢。” 青予安浑身一僵,旋即又神色紧张地看向正清。 正清微微合着眼正闭目养神,没有看见他紧张到不正常的神情。 不知道之前青予安怎么学到的她压制心魔的符咒,死孩子不管不顾往她身上贴满了符,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去自爆。 正清比之前还没有人身自由,这下甚至连手都不能抬了。 但是她并不认为青予安说的化心魔真的存在,左右不过是小孩子想出来安慰她的罢了。 那符咒总有失效的一天,正清最后索性就放弃了跟他斗智斗勇,随便他怎么折腾去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身上的经脉已经被心魔毁了大半,修为剩下的也寥寥无几,即便是靠那符咒强撑,也撑不过一年半载。 对正清这种活了几百万年的老妖怪来说,一年半载还真不是时间,眨眨眼便过去了。 然而正清终归是低估了青予安折腾的程度,这一年半载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青予安几乎是时时刻刻都黏在她身边,连修炼那个什么化心魔也不肯远离半步,没事就跟神经病一样盯着她看,好像不小心她就能消失了一样。 正清骂也骂了,打又动弹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这个时候,青予安就会去外面采几朵零星的花来,放在她的床头。 “师父,别生气了。”他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声音清淡温柔,“我给你采了花来。” 正清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花挺好看,他便记住了,每次她生气都要给她送几朵小花。 其实并不好看,丑死了。 正清闭上眼睛不理他。 青予安也不恼,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修炼。 正清有时候会做噩梦,自从青蛇死后她一直会做噩梦,她心大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是太过愧疚,丝毫没有往心魔上想。 毕竟到了正清这个程度,一般的心魔对她来说还真不会放在眼里,她平时又是个懒散的性子,更不会放在心上。 谁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正清做噩梦的时候很痛苦,青予安这种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等她惊醒或者是睡着。 正清做噩梦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青予安做了什么。 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小徒弟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多少还是欣慰和感动的。 所以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暴虐和恶念,尽量对他少发脾气。 然后老老实实等死。 直到……她偶然间发现青予安半夜不睡觉,红着眼睛盯着他,要哭不哭的表情脆弱到不堪一击。 正清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到底着了什么魔。 这样又过了半年的时间,正清求死不得,只能抽出时间将剩下的东西都教给青予安。 这种宛如交代后事一般的教法让青予安很是崩溃,但是为了安正清的心,他学得很认真。 正清第一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无意间看到了青予安耳后一道浅淡的黑纹。 正清瞬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猜测,她严肃道:“青予安,过来。” 正清发脾气的时候和懒洋洋的时候青予安都不怵她,但是一旦正清一蹙眉一沉下脸,青予安就会本能地乖乖听话。 原因无他,那些年他受过的罚,挨过的骂,几乎全部都在正清的这个表情的阴影之下。 青予安坐到了床边,便正清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低头。” 青予安微微低头。 “再低一点。”正清蹙眉。 青予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微微有些发抖的呼吸,看着正清近在咫尺的脸,疑惑道:“师父?” 正清微微眯起了眼,终于看清了他耳朵后面……的一缕头发。 正清:“……” 莫非是她疑神疑鬼过头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本事化解心魔,更别提将心魔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正清干咳了一声,道:“没事,你去玩吧。” 青予安微微笑了笑,两个人凑得很近,他眉眼清俊,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冷淡和疏离,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温雅恬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正清第一次发现若是仔细看,青予安和帝君也不是那么相象。 青予安伸手帮她将碎发拢到了耳后,温柔道:“那师父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正清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但是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个徒弟是越来越欠揍了。 青予安出门后,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朵后面,一片黑色的纹路显现出来,心底瞬间涌上了无数杀戮和暴虐的欲望,险些让他承受不住。 这片黑色的纹路几乎快要蔓延到他的脸上去,好在他隐藏的方法十分管用,正清修为损耗了大半,一时竟也没有察觉到。 但是很明显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必须尽快将所有的心魔都化解到自己身上。 这个过程青予安小心翼翼又十分焦急,生怕被正清发现一丝不对的地方。 正清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青予安看着她脸上黑色的纹路在一点点逐渐减少,瞳眸逐渐变回了清亮的黑色。 这天正清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开心,他去摘了几朵粉色的小花,弯腰的时候却猛地吐了一口血。 一黑一白的瞳眸闪现,黑色的纹路几乎蔓延到了他整张脸,他死死地攥着那几朵花,将花茎捏得粉碎。 直到他将一切都掩饰好,才又重新摘了花回到了屋子里。 “师父,我回来了。”他对床上的人轻声道。 正清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青予安便将那簇粉色的小花放在她眼前,柔声道:“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逆不道 正清其实是很喜欢花的。 但是她依旧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簇花,道:“这附近的花都快被你薅秃了吧?” 青予安抿唇笑了笑,然后将花放在了床头的花瓶中。 正清闭着眼睛又睡着了,心魔已经差不多全被他化解到自己的身上,她终于不再做噩梦,不过可能是之前修为修为亏损太甚,她最近总是嗜睡。 青予安坐在床头,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她的脸,但是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少年眼底的挣扎和欲望清晰看见,一黑一白的眸子隐约要闪现出来。 如果可以……困住她,她就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不是不可以。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似乎想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他脸上的纹路开始肆虐蔓延,恶念和欲望几乎是汹涌而来,眼底甚至隐隐出现了血红。 “师父……”他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然后如梦初醒,仓皇失措地起身,逃离了这间屋子。 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他颤抖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不容许自己有一丁点亵渎正清的念头,她是他的师父,更是他唯一的救赎。 那些被他埋在心底的,最为隐秘和见不得光的丑恶的心思,竟然被心魔轻轻一勾便无所遁形,甚至愈演愈烈。 正清睡足了一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浑身一僵。 她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恢复自如的动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因为躺了大半年,全身还是没太有多少力气。 她被那个逆徒封住的经脉也恢复如初,即便毁了大半,但是也勉强能用,然后她便惊讶地发现身上的心魔没有了半点踪迹。 正清的脸色猛地一变,环顾四周,连青予安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难怪这小子最近这么乖巧,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竟然真能化解心魔。 但是那日她在青予安脑后看到的黑色纹路始终让她不放心,更别提现在找不到青予安的人。 她匆忙下床,踉踉跄跄地便往外面走,一推门,便看到了面带欣喜的黄泽,“仙子!你果然在这里!” 残雪别扭地跟在黄泽身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你们怎么会来?”正清问。 “予安殿下不久前传了消息到我那里,让我来接仙子回去。”黄泽如实回答道。 正清拧了拧眉,“青予安人呢?” 黄泽疑惑道:“没有和仙子一起吗?” 正清脸色微变,就要出去找人,谁知没走几步眼前便忽然一黑。 黄泽和残雪赶忙将人给接住,残雪粗粗一看,皱眉道:“她经脉损毁大半,修为几乎不剩多少,所幸神格还是完好的。” “先带仙子回去。”黄泽最后下了决定,“再派人来寻予安殿下。” 正清被带回了墨林,昏睡了整整三年。 她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帝后和乐临惊喜的目光。 “正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帝后关切道。 正清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了。” “正清姑姑!”乐临一下扑到她身上就开始哭,“你吓死乐临了!” 正清摸了摸她的头,帝后不轻不重地训斥她,“你正清姑姑刚醒,别闹她。” 乐临抽噎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她。 待将乐临打发走,帝后才斟酌问道:“正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正清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过是修炼出了些岔子。” 帝后显然不信,但是正清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她也不好细问。 “青予安呢?”正清忽然开口问道。 帝后本就对青予安和正清同时消失的事情心存疑虑,但是现下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如实答道:“帝君派人去找过了,三年了依旧没有消息。” 正清有些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帝后道:“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休息,你筋脉受损,虽然医仙帮你养回来不少,但是跟从前是不能比,你不要心急,且慢慢来。” 正清点了点头。 帝后只当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留她一个人好好静静。 正清其实并没有多在意这点修为,她本来就不打算活了,修为多修为少又有什么紧要的。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青予安。 那心魔强横的程度连她自己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个十八九的少年。 她醒来的第二天就去了四方魔境找人了。 急得帝后险些直接追到四方魔境,好在最后被帝君给拦下了。 帝君在四方魔境的最深处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正清。 “正清,你在做什么?” 正清转头看了帝君一眼,懒得跟他争辩,懒洋洋道:“散心。” 帝君轻笑了一声:“这些年你一直对他不闻不问,我还当你不喜欢那孩子。” 正清面无表情道:“对他一直不闻不问的难道不是你么?” 帝君脸上的笑容一滞。 正清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帝君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伤心,“你可是还在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怨我?” “帝君多虑了。”正清淡淡道:“帝君的事情与我无关。” 帝君苦笑道:“正清,你当真就这般绝情?” “帝君说笑了。”正清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我何来情分?” 她真是讨厌极了帝君这幅伪君子的模样。 不管是青蛇和青予安,还是帝后和乐易乐临,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家人。 可偏偏……偏偏他不肯好好珍惜。 都是那么好的人,他却弃如敝屣。 帝君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道:“正清,同我回去吧。” 正清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帝君忽然低声道:“如果……你还想见青予安的话。” 正清的脚步猛然一顿,她转头看向帝君,“你知他在何处?” “我一直没有处置他,便是等你苏醒。”帝君看她反应这般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何处置他由你决定。” 正清微微蹙起了眉。 她跟着帝君来到了紫河深处。 水柱形成的牢笼中,青年的腕骨被铁钉牢牢钉在了两边巨大的铜柱上,两条金龙一左一右凶神恶煞地看着他,而他的肩胛骨被弯钩刺穿,两条长长的锁链连在龙尾上,只要那两条金龙稍微一动,便是钻心剜骨般的疼痛。 他身形看上去比之前更高大了些,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少年的模样,但是偏偏形销骨立,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他垂着头,正清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苍白的脖颈和血迹斑斑的手腕。 正清眼底的怒火几乎是瞬间达到了顶峰,“帝君!” 帝君倒是没有想到正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解释道:“他母亲是四方魔境的魔物,自己是半仙半魔,不知为何生了心魔,发作后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我找到他时他快要爆体而亡,我只得先将他体内的心魔压制住,关进这水牢之中。” 正清抿了抿唇,道:“帝君也拿这心魔无法?” “这心魔委实强横,我也束手无策。”帝君摇了摇头。 正清感觉头有些发晕,她竭力稳住心神,道:“我进去看看他。” “他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你还是离得远些。”帝君劝她道。 “没事。”正清摇了摇头,挥了挥袖子打开了那道水牢。 她缓步走到青予安面前,他依旧是垂着头,手腕上的血迹顺着苍白的胳膊染到了袖子上。 “青予安。”正清低声喊他。 垂着头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正清伸出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青予安瑟缩了一下,却因为扯动了穿透肩胛骨的那双铁钩而疼得闷哼了一声。 正清终于看到了他如今的模样。 他整张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一黑一白两只瞳眸可怖诡异,泛着隐隐的血光,他似乎不想让正清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有些艰难地别过头去。 正清的声音严厉而刻板,“这下你满意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她严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即便方才青予安的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她还是听见了。 他方才说:“别看,师父。” 正清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她袖子中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才稳住了心神,而后甩袖离开。 青予安怔怔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她一定很生气,也很失望。 帝君面无表情的看了青予安一眼,和正清一起出去了。 “帝君方才说交由我处置?”正清问道。 “他现下几乎与魔物无异,甚至比魔物还要恶劣。”帝君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帝君,他是你儿子。”正清淡淡道:“我本无权过问,但是我受她母亲之托顾看于他。” 帝君微微蹙眉,“那你想怎么办?” 正清道:“我会化解他身上的心魔。” 更何况那心魔本就是她身上的。 帝君看了她许久才沉声道:“罢了,随你便是。”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过渡 青予安这声师父喊得让人心碎,饶是正清再心如冷铁也忍不住颤了颤。 青予安死死地抱住她,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她,就像是一只走投无论的困兽,发出的绝望的嘶鸣。 他琥珀色的眸子因为极端的愤怒和恐惧变为了细长的竖瞳,带着冷血动物独有的阴冷。 正清实际上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被强行打断自爆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勉强保持着清明。 正清有些牙疼道:“你怎么回来的?” 她那阵法是有去无回,特意设置成了单向。 “我根本就没进那阵法。”青予安低声道:“进去的是我的一个虚影。” 正清被徒弟给摆了一道,顿时觉得有些没面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骂人,“混账东西,给我滚起来。” 然而青予安也在气头上,若不是正清现在还能口齿清晰的骂人,他估计已经要疯了。 但是骨子里他还是对正清有着敬畏之情,哪怕真得气疯了也不敢真的发脾气。 他抓着正清的手腕,不敢将人放开,但还是将人给扶了起来。 正清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下不来,她冷冷地看了一眼被死死抓住的手腕,冷声道:“青予安,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予安道:“师父,我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正清微微蹙眉。 “我去母亲之前给我留下的洞府,翻到了她留下的一本功法。”青予安道:“我们青蛇一族可以化心魔。” 正清冷冷道:“不必。” 青蛇已经不在了,青予安是她留下的唯一血脉,若是让青予安为自己身陷险境,那她才是真的没有良心了。 青予安蹙眉道:“为什么?” “我从未听阿青提起过什么化心魔的功法,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正清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青予安抿了抿唇,眼底微微泛起一丝不悦,“师父,我会帮你化解心魔。” 正清啧了一声:“滚,用不着你。” 然而青予安这一次却分外执拗,他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正清这般神志清醒被他给抱起来吓了一跳,她不悦道:“放肆。” 青予安抿着唇不说话。 正清只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线条流畅的下巴。 十八岁的少年应当是心思简单的时候,可是正清却发现自己看不清这个私底下收的徒弟了。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想尽办法救自己。 明明她对他不好。 甚至从心底里厌恶他。 正清有着属于自己的高傲和自尊,即便不喜欢这个徒弟,她也不会容许青予安为了自己只身犯险。 在青予安再一次险些被正清送走的时候,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终于爆发了。 他第一次对正清大声吼:“我说了能救你!” 正清懒洋洋地笑了,一副看着小孩子胡闹的神情,“救个屁。” 她知道这心魔有多可怕,更遑论她现下是两个心魔杂糅在了一起。 青予安红着眼睛死死看着她,不被信任,他眼中充斥无力和绝望。 正清一脸理直气壮,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青予安一字一句道:“若是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啧,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正清显然没有将少年的话放在心上,她漫不经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殉情呢。” 青予安浑身一僵,旋即又神色紧张地看向正清。 正清微微合着眼正闭目养神,没有看见他紧张到不正常的神情。 不知道之前青予安怎么学到的她压制心魔的符咒,死孩子不管不顾往她身上贴满了符,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又去自爆。 正清比之前还没有人身自由,这下甚至连手都不能抬了。 但是她并不认为青予安说的化心魔真的存在,左右不过是小孩子想出来安慰她的罢了。 那符咒总有失效的一天,正清最后索性就放弃了跟他斗智斗勇,随便他怎么折腾去了。 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身上的经脉已经被心魔毁了大半,修为剩下的也寥寥无几,即便是靠那符咒强撑,也撑不过一年半载。 对正清这种活了几百万年的老妖怪来说,一年半载还真不是时间,眨眨眼便过去了。 然而正清终归是低估了青予安折腾的程度,这一年半载对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青予安几乎是时时刻刻都黏在她身边,连修炼那个什么化心魔也不肯远离半步,没事就跟神经病一样盯着她看,好像不小心她就能消失了一样。 正清骂也骂了,打又动弹不得,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这个时候,青予安就会去外面采几朵零星的花来,放在她的床头。 “师父,别生气了。”他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声音清淡温柔,“我给你采了花来。” 正清不过是随口说了句花挺好看,他便记住了,每次她生气都要给她送几朵小花。 其实并不好看,丑死了。 正清闭上眼睛不理他。 青予安也不恼,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修炼。 正清有时候会做噩梦,自从青蛇死后她一直会做噩梦,她心大没有放在心上,只当自己是太过愧疚,丝毫没有往心魔上想。 毕竟到了正清这个程度,一般的心魔对她来说还真不会放在眼里,她平时又是个懒散的性子,更不会放在心上。 谁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正清做噩梦的时候很痛苦,青予安这种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在怀里,等她惊醒或者是睡着。 正清做噩梦的时候大部分都是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青予安做了什么。 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小徒弟为她做到这个份上,多少还是欣慰和感动的。 所以她极力控制住自己心底的暴虐和恶念,尽量对他少发脾气。 然后老老实实等死。 直到……她偶然间发现青予安半夜不睡觉,红着眼睛盯着他,要哭不哭的表情脆弱到不堪一击。 正清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到底着了什么魔。 这样又过了半年的时间,正清求死不得,只能抽出时间将剩下的东西都教给青予安。 这种宛如交代后事一般的教法让青予安很是崩溃,但是为了安正清的心,他学得很认真。 正清第一次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是无意间看到了青予安耳后一道浅淡的黑纹。 正清瞬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猜测,她严肃道:“青予安,过来。” 正清发脾气的时候和懒洋洋的时候青予安都不怵她,但是一旦正清一蹙眉一沉下脸,青予安就会本能地乖乖听话。 原因无他,那些年他受过的罚,挨过的骂,几乎全部都在正清的这个表情的阴影之下。 青予安坐到了床边,便正清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低头。” 青予安微微低头。 “再低一点。”正清蹙眉。 青予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微微有些发抖的呼吸,看着正清近在咫尺的脸,疑惑道:“师父?” 正清微微眯起了眼,终于看清了他耳朵后面……的一缕头发。 正清:“……” 莫非是她疑神疑鬼过头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本事化解心魔,更别提将心魔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正清干咳了一声,道:“没事,你去玩吧。” 青予安微微笑了笑,两个人凑得很近,他眉眼清俊,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冷淡和疏离,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温雅恬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正清第一次发现若是仔细看,青予安和帝君也不是那么相象。 青予安伸手帮她将碎发拢到了耳后,温柔道:“那师父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正清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但是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个徒弟是越来越欠揍了。 青予安出门后,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朵后面,一片黑色的纹路显现出来,心底瞬间涌上了无数杀戮和暴虐的欲望,险些让他承受不住。 这片黑色的纹路几乎快要蔓延到他的脸上去,好在他隐藏的方法十分管用,正清修为损耗了大半,一时竟也没有察觉到。 但是很明显她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必须尽快将所有的心魔都化解到自己身上。 这个过程青予安小心翼翼又十分焦急,生怕被正清发现一丝不对的地方。 正清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青予安看着她脸上黑色的纹路在一点点逐渐减少,瞳眸逐渐变回了清亮的黑色。 这天正清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开心,他去摘了几朵粉色的小花,弯腰的时候却猛地吐了一口血。 一黑一白的瞳眸闪现,黑色的纹路几乎蔓延到了他整张脸,他死死地攥着那几朵花,将花茎捏得粉碎。 直到他将一切都掩饰好,才又重新摘了花回到了屋子里。 “师父,我回来了。”他对床上的人轻声道。 正清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青予安便将那簇粉色的小花放在她眼前,柔声道:“师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方法 正清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实际上也没有把握能彻底化解心魔。 她回墨林之后,本想过几天再去看看青予安,然而她自诩冷硬的心肠竟也无可避免的软了下来。 她一会儿想到之前在四方魔境这孩子温温柔柔给她送花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他歇斯底里喊师父的模样,继而又想起她临走时那个落寞躲避的眼神,脑海里全是青予安在喊师父。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冷着这孩子,就不必再陷入那两难的抉择,谁知会出这么件事情。 到底是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正清长叹了一口气,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孤身一人进了紫河底的水牢中。 青予安垂着头,并没有发现她过来。 正清虽然修为丢了大半,但是符修的好处就是一张不够可以累加,她费了些功夫才将那两条金龙封印住,打算取下青予安手腕上的骨钉和肩胛骨上的铁钩。 “师父……”青予安声音虚弱地喊了一声。 正清心尖微微一抽,到底还是心疼了。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闭嘴。”正清沉着一张脸,将那铁钩硬生生地削断,然后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单单是看着便教人头皮发麻,可偏偏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狠,正清手都没抖一下,动作干脆利落,青予安死死地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只是那脸上几乎不带半点血色。 正清又给他拔下了那骨钉,青予安没有了支撑,登时便向前倒了下来。 正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人给接住了,入手是硌人的肋骨。 太瘦了。 正清皱了皱眉。 “师父……你私自放我下来,帝君会怪罪你的。”青予安没有力气,只能被正清虚虚地扶住。 “无碍。”正清冷声道。 “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你的,师父。”青予安又道:“不如将我留在这里” “你怎的这般多话?”正清厉声道:“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青予安似乎被她吓了一下,而后又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师父你别生气。” 正清冷着一张脸将人给扶了起来。 青予安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正清身上,他缓缓地垂下眸子,低声道:“对不起,师父。” 正清冷着脸没说话。 “师父……”青予安还要再说,便见正清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不敢再触她霉头了,老老实实闭嘴,跟着她回到了墨林。 怕青予安真的心魔发作不受控制,正清在自己的宅子附近设置了一个巨大强悍的结界,没有她的符不管是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 “你被他关了多久?”正清一边给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一边问道。 青予安抿了抿唇,“算不得长,只一年有余。” 正清给他上药的手微微一顿。 一年,然而这伤口仍旧在流血。 青予安此刻却仍在宽慰她,“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 是不打紧,青予安小时候她将人扔进鬼林,小孩自己出来的时候都被咬掉了一条腿,愣是没吭一声。 她还骂他废物。 那时候她也没有多么心疼。 可现在她连给他上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正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又要去看他肩胛骨处的上,抬手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青予安一惊,他抬手想要阻止,冷不防扯动了伤口,面色顿时惨白。 正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嘴下仍不饶人,“出息。” 青予安苦笑道:“师父,我自己来吧。” 正清不理会他,解开他的衣服,露出了狰狞可怖的伤口来。 青予安趴在床上,看不到正清的表情。 正清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师父,她甚至说不出什么温柔关切的话来,只能面无表情地帮他处理好伤口,心尖抽疼。 “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正清给他处理完伤口,便准备离开,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那只手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怕扯动他的伤口,没有直接甩开他,而是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疑惑,“怎了?” “没什么。”青予安松开了手,微微笑道:“师父你去忙。” 正清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是走了两步又忽而折返回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次轮到青予安疑惑不解了。 “我看着你睡。”正清蹙了蹙眉,有些别扭道。 这大抵是正清仙子内心千回百转纠结出来的最大限度的温柔了。 青予安眼底有些惊讶,但旋即那惊讶便转换成了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青予安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会偶然间惊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直到目光落在正清身上才又恢复了清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正清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替他抚开了。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人将心魔渡到自己身上,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这因果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正清想不通青予安这般做的理由,师徒之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便是至亲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她不能害了他。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正清,他知道正清必定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心魔祛除,但是母亲留下的功法上写得很清楚,化他人心魔入己身,为心魔化,或化心魔。 他知道自己化解不了这心魔,便知道自己只剩下入魔这一条路可走了。 正清进来看到的就是青予安惨白着脸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考虑怎么跳出去。 正清自打醒来一直积攒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她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青予安察觉到她进来,转身的时候动作微微有些僵硬。 “师父。” 正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青予安在正清的目光下没能坚持多久便不打自招,他道:“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大抵是从小到大正清都没有教给他怎么理直气壮地撒谎,撒起谎来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正清快要被他气笑了,“殿下真是好本事。” 青予安最害怕正清叫他殿下,他冲正清无辜地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师父,伤口疼。” 正清浑身一僵,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陡然熄灭了下来。 青予安从小到大都没冲她喊过疼,更没有撒过娇。 且不说乐易乐临,便是黄泽有时候想要个什么东西,也会矜持地……缠着她…… 唯独青予安,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正清冷着脸道:“知道疼还不滚到床上休息。” 青予安十分乖巧听话地躺倒床上去了,就是动作有些费劲,正清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两把。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予安望着她道。 正清总是被他戳心窝子,饶是之前再生气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道:“还不是你自找的。” 青予安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正清有些不自在,她临走前冷声道:“这里里外外都是我设置的结界,别瞎折腾了。” “好。”青予安笑道:“我也想多陪在师父身边。” 回答他的是哐啷的关门声。 正清有些恼怒地瞪了那门框一眼,仿佛这般就能瞪到里面那人。 怎么越长大话越多,还这么让人不爱听。 正清拂袖离开,屋内的青予安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正清非青蛇一族,无法像青予安一样将心魔引回到自己身上,便想着将其炼化,然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她只能反复推敲确保其可行性。 “若实在不行,便让予安殿下去历劫吧。”黄泽道。 正在捏息壤玩的正清和正在祸祸花的残雪齐齐转头看向他。 黄泽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残雪祸祸的花,以及被正清祸祸的息壤。 “你疯了吧,青予安才二十来岁。”残雪道:“你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还没下去历劫呢。” 正清扔着那息壤,沉吟道:“倒也是个方法。” “这心魔若强行消解必然不成,若于百万年轮回之中逐渐消磨或可一试。”正清道:“只是若解心魔,便要世世受苦,将那些黑暗负面的东西生生尝遍,放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残雪劝道:“你们是跟他有仇吧?” “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正清叹息了一声:“他年纪太小。” 对于活了几百万年的正清而言二十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对于残雪和正清几百岁的人来说也是数日光阴而已,青予安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说起来你都活了几百万年为何还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残雪怒道。 “那你也学着乐临唤我一声姑姑?”正清笑眯眯道,还手贱抛了抛手中的息壤。 残雪道:“不要脸。” 正清玩那块泥巴玩了许久,临走到底还是揪了一小块拿回去给自家徒弟补身上的窟窿了。 残雪在她身后骂道:“以后我要是再让你碰息壤我就喊你祖宗!” 正清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气得残雪直跳脚。 正埋头卜卦的黄泽忽然手一抖,龟壳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黄泽?”残雪转头问道。 黄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忧愁地望向了正清离开的方向。 绝凶无生……的卦象。 第二百三十章 杀招 正清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别人的人生而苦恼到睡不着。 如果她不能讲青予安身上的心魔彻底祛除,就相当于彻底将青予安这个给毁了。 那样的话她死也死不安心。 不过现在没有心魔,她也没有必要去死了。 正清躺在云上看着远处的星河,思考着之前黄泽的提议。 若真让青予安去轮回的话,对青予安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一旦开始轮回,便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注定痛苦。 这本不是他应当背负的东西。 正清伸手去拿旁边的酒壶,另一只手忽然出现按住了她。 青予安坐在她身边,将那酒壶拿得远了一些。 “师父最近愁眉不展,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清浅的声音在夜色中安静而温柔。 正清只是笑笑,“你不好好歇着爬上来做什么?” “替师父解忧。”青予安道。 正清转头看向他,青予安正眉眼含笑,微微低头看着她。 “你……”正清转过头去看那星河,“罢了。” “我愿意下界轮回历劫。”青予安道。 正清眉头一皱,“谁告诉你的?” 青予安笑道:“黄泽大哥告诉我的。” 正清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半晌道:“别怕,师父陪着你。” 晚风中,她的侧脸看上去温柔得有些不真实,一头长发被风轻轻吹起,青予安伸手握住了一缕发丝,却并不敢握紧,任凭它们从指尖滑走。 “师父,你在上界等我回来就好。” 这是一次算不上谈心的谈心,也是在正清的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青予安温柔的笑容。 师徒两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看了一个时辰的星星。 青予安最终还是下界历劫去了,提早了一百八十年。 上界过一年,下界十年百年便倏忽而过,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即便是正清也不知道他轮回了几世。 黄泽劝她,“仙子若是挂心便是浮生塔看看也好。” 正清拒绝了,她依旧每日授课,闲来无事便去闭关修炼,好好补一补那散落的修为。 也许要等几百年青予安才会回来。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但是不到十年的时候,青予安飞升了。 不仅正清没有想到,所有人都不曾想到。 青予安飞升的那天并没有人去观礼。 那天正清刚巧带着黄泽去九州的某个学宫讲学。 那一天是上界最普通不过的一天,各个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乐临那日正在紫河采莲子,是最先看到青予安飞升的。 “予安哥哥!”乐临腰间还挂着一个玲珑球,跟之前给青予安的那个是一对,正是乐临出生时正清打算送的那一对。 青予安一身黑色广袖华服,一黑一白两瞳眸冷冰冰的瞧着她,整脸都覆盖上了黑色的纹路。 乐临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吓得退后了两步。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 只是她身边的侍女忽然被无数青蛇缠绕,片刻过后只剩下一堆白色的骨架,风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乐临顿时吓得愣在了原地,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第一次见这般残忍的杀戮场面,眼中不自觉地含了泪。 “予安哥哥……” 青予安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然后乐临便看到凡是接近青予安的人,不管是侍从或者是仙人,都无一例外地化作了白骨齑粉。 “封湷……”原本趴在墙头上玩的澹台诸和沐月面色惨白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看着那个可怖的人就要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下来!”封湷脸色一白,一把抓住了沐月和澹台诸,拼命地朝着远处跑去。 饶是仙人,也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正清在回墨林的途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黄泽望向无方岛的方向,道:“仙子,你看那边。” 正清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股魔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座无方岛覆盖。 她脸色一变,等黄泽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正清第一眼看到的是紫河边上乐临……的尸体。 “乐临!”她冲上去将人给抱起来,然而怀里的人已经凉透了。 整座无方岛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正清看向帝君宫殿的地方,那里的魔气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仙子!”黄泽急急忙忙的赶来。 “帮我看好乐临。”正清将乐临推给了他。 黄泽赶忙接过,却是触手冰冷。他愣了一下,唤道:“乐临殿下?” 然而乐临却再也不会睁眼回他一句黄泽大哥了。 正清心底的不详愈发浓烈,待她落在大殿的门口,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是一堆白骨。 “正清!”帝后的惊呼声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正清匆忙转身,接住了帝后,然后便看见了后面宛如恶鬼般的青予安。 帝后受了些伤,正清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对上了青予安那冰冷的目光。 “青予安。”正清的眼神不比他温柔,声音像是夹杂着冰碴子,“你在干什么?” 青予安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师父,我飞升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一股浓烈的陌生感扑面而来,正清蹙眉道:“乐临是你杀的?” 青予安微笑道:“杀了太多人,抱歉,不记得了呢。” 正清浑身的血液一凉,帝后险些晕过去,“乐临?” 正清抓住了帝后的胳膊不让她倒下去,问道:“帝君呢?” “帝君他闭关了。”帝后声音都有些发抖,“乐临呢?乐临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黄泽带着乐临赶了过来,帝后只看了一眼便知乐临的三魂七魄皆碎,断然没有了轮回再生的可能。 “乐临!”帝后扑上去哀嚎了起来。 这时候,无心岛无定岛以及五林九州的仙人也察觉到了无方岛上的异样,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心魔……”黄泽讷讷道,他忽然想起自己随手卜算的那一卦,脸上血色尽失。 那一战十分惨烈。 赶来的仙人们不顾正清仙子的警告,依旧加入了战局之中。 尸骨堆积,正清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仙子?”黄泽有些不明白正清想做什么。 正清只是在蹙眉望着被仙人们团团围住的青予安。 短短十年,他为什么会飞升? 为什么一到无方岛就大开杀戒? 帝后将怀里的乐临放下,站起身也要加入战局,却被正清拦下。 “乐临不是他杀的。” 帝后愣住,旋即哭道:“怎么可能不是他杀的!” 正清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帝后的眉心,回溯的场景便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个……与正清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帝后不可置信地望着正清。 “四方魔境燕溟。”正清冷声道:“一并飞升上来的还有燕溟。” 帝后与黄泽有些不太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正清看着站在青予安身后的那个幻影,他正在冲她伸出一只手。 正清眯了眯眼睛。 虽然不知道青予安和燕溟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很显然,此刻的青予安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他确实是想杀了这些仙人。 关键是……如何才能保下青予安。 大约是临时起意,又或者是她心底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飞身站在了青予安面前。 战场上安静了一瞬。 诸位仙人在想:正清仙子出手,便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青予安在想: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正清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开口道:“燕溟,你以为魂魄附于青君之身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青予安: 自认为一直老老实实只是手欠在河边帮青予安杀了个漏网之鱼的燕溟: “四方魔境的燕溟!” “原来是他!” “竟然附身到予安殿下身上!” 仙人们恍然大悟,甚至在正清的法术下隐约看见了燕溟的身影,唯独那张脸看得不甚分明。 漫天金色的符咒漂浮在整座无方岛上空,一袭白衣的女仙神色淡漠,甚至带着点冷意。 “燕溟,你罪不可恕。” “青予安,你助纣为虐,即日起下界轮回百万年方得飞升,直至洗清罪孽。” 正清站在大殿的最高处,微微垂头看着青予安,声音响彻整座无方岛。 青予安瞳孔一缩,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脸上恶劣的笑容顿时凝固。 比青予安反应还要快的是帝后。 她在漫天布满金色符咒的时候便隐约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正清曾无意间跟她说过,她有一杀招,只能用一次,十分漂亮,就是得用命去换。 帝后一直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然而此时,帝后这般温软的女子竟是疯狂地冲到了正清面前,企图制止她。 正清来不及推开她,余光只能看到她扑向自己,抓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甚至能看到眼前飘过的血珠。 她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后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正清!”帝君的声音猛然在无方岛上空响起,伴随着无数金色符篆炸裂开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记忆 燕沁猛地惊醒。 刚醒过来,眼神尚且无法聚焦,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头那天青色的帷幔,怔愣了许久。 脑海中涌现的记忆熟悉又陌生,她像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正清遇到的所有事情,有时候却又能真切体会到她的喜怒哀乐。 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真正代入到正清的角色之中。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就是正清,却本能地抗拒想起那些事情。 记忆中的那些事情有些零散,甚至并不完整,但是燕沁却也知道了个大概,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 原来青君他本来不是现今这幅模样。 原来他本也是个清俊疏阔的少年。 只是因为将正清的心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燕沁回忆不起更清晰的细节,只能朦朦胧胧拼凑出个大概,可即便只是一个大概,也足以叫她触目惊心。 正清对青予安那般严厉苛刻,可他仍旧不惜性命去救她。 大抵青君真的没有同她撒谎,正清于他而言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她回笼的记忆终于定格在了青君想要自爆神格送她回去的画面,当即便不管不顾跳下了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一个低沉又威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燕沁抬头,便看到了帝君那个在她得到的有限的记忆里面,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正清所有怒火的大渣男。 燕沁对这个帝君倒是没什么别的看法,记忆尚未融合,她现在看帝君就像看言情剧里的悲催男三号通常是爱而不得并反目成仇的悲催角色。 但毕竟人家是老大,燕沁向来能屈能伸,虚与委蛇地笑了一下,问道:“不好意思,请问青君在什么地方?” 燕沁自觉十分礼貌且不突兀,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就变了脸色,语气不善道:“一醒来便问他,看来你当真是十分在意他。” 废话,老娘喜欢他,不在意他难道在意你吗? 燕沁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帝君被她的耿直给噎了一下。 “正清,你既然已经回来,便将过去的事情都放下吧,我们重新开始。”帝君眼底含着满腔深情,可惜对牛弹琴。 “不好意思,那个……”燕沁讪讪笑道:“我是燕沁,不是正清仙子。” 帝君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你的神格分明已经完好无损。” 燕沁心底急着想要去看青予安,可是面前这人死活不肯透露半句,她没那个耐性等着,道:“您见谅,我先走先告辞了。” 燕沁好歹换了一个文雅点的说法,不管帝君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便出了门。 这里是帝君的大殿,在燕沁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里正清似乎很少到这里来,但是路还是记得的。 她直奔青离宫。 然而半道就被闻讯赶来的黄泽给拦住了。 她有些心虚的看着黄泽,黄泽冲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仙子。” 燕沁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黄泽疑惑地看向她。 她眼睛一转,换上了记忆中正清那上位者的神情,微微蹙眉道:“予安在何处?” 黄泽道:“仙子请随我来。” 燕沁端着跟在他身后,便听黄泽道:“予安殿下险些自爆神格,现下尚未清醒,正在青离宫中休养。” 燕沁脸色微微一变,然而还是稳住心神跟着黄泽到了青离宫。 燕沁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尖微微一抽,她问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不知。”黄泽摇摇头道:“神格自爆与自杀无异,更何况殿下尚未飞升,以凡人之躯自爆神格,恐怕……即便醒过来神智也会受损,须得慢慢调养。” 燕沁脸色有些难看,黄泽见状宽慰道:“仙子不必忧心,殿下因祸得福,剩下的那一半心魔也去了不少。” 燕沁一愣,“剩下的一半?” 黄泽以为是她忘记了,提醒道:“当年仙子……自毁神魂之时,将殿下身上一半的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 燕沁:“……” 难怪在记忆里青予安整张脸都是黑色的纹路,但是她在下界见到他时便只剩下左半边脸了。 “应该的。”燕沁喃喃道。 这心魔本就是正清的。 她道:“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黄泽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忽略了自己心底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不太像正清仙子的行事作风。 燕沁坐在床边,碰了碰青予安的手,小声喊道:“青君?” 青予安没有反应。 “予安?” “徒儿?” “阿川?” “崽崽?” 她有些发愁地望着青予安沉睡的容颜,他那半张脸上的黑纹确实少了多半,仅剩下耳后的一片和眼底的一抹黑纹,看上去像是勾魂摄魄的精怪。 现下这般沉睡的模样倒与她记忆之中那个十七八岁的青予安十分相像了。 她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紧蹙的眉心。 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难怪他得知自己是正清转世的时候仓皇离开,甚至那般干脆利落地跪下请她责罚。 燕沁只是透过那些零碎的记忆窥得正清当年的几分风姿,一想起那张冷厉的脸和极具压迫的气势也是忍不住要跪的。 难怪她问青予安是不是喜欢正清的时候,青予安一脸“我是疯了吗”的表情。 这就有点难办了。 燕沁蹙眉,正清喜不喜欢青予安她不知道,反正她喜欢。 燕沁之前天天做梦自己有个特别厉害的身份,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娘,世界最强酷帅爹,自己是他们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宝贝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前世是个实力强横又美又酷的大佬。 大佬相当厉害,不仅不需要别人宠,还要反过来宠别人。 燕沁:给大佬低头。 不管怎么说,燕沁现在纠结的事情太多,她不想梳理脑海中忽然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反正又没有融合,正清也没回来将她吞噬,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便只当自己看了个话本子。 她现在只想赶紧叫醒青予安跑路,因为帝君老大看她的那个眼神太渗人了。 燕沁根本不需要想,就知道肯定干不过这位老大。 正清行,但是她现在又不是正清,修为在下界都不够看,更别提在上界这个神仙扎堆的地方了。 “青予安,起床了。”她颇为忧愁地对着昏迷不醒的人道。 然而青予安并没有什么反应。 燕沁原本正没心没肺地嘟囔着青予安,太阳穴忽然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昏倒前和睡梦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 卧槽,这记忆回笼竟然还有延迟的。 脑海中那些人的面容忽然就变得立体深刻起来,一颦一笑都恍如昨日。 她从心底里抗拒这些记忆,死死地握着拳头,想要努力地放空自己。 然而越是抗拒,那些记忆却越是如潮水般涌现,气势汹汹不容辩驳地将她整个人吞噬。 正清仙子还不是正清仙子的时候,本名叫燕沁。 是四方魔境阴秽之地,集邪魔恶鬼之晦气而生的双生天魔之一,无父无母。 她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燕溟,那张长得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酷甚至带着恶劣的笑容,尖锐锋利的牙齿抵在她的脖颈处。 “死吧。” 嗜血和暴虐几乎是同时在她的心底升腾而起,她眼中的恶毒和贪婪不比燕溟少。 他们两个注定无法共生。 就在这时一条偶然路过的青蛇,看到了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一个似乎想要将另一个吞噬,青蛇尾巴一卷,将那个处于弱势的小娃娃卷起,飞快地贴着地面游走了。 这条生来胆小的青蛇打断了两个天魔之间的厮杀,也在不经意间,一把拉住了燕沁沉向罪恶和杀戮的深渊。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继而便是她身为正清在上界遇到的那些事情,中间徒留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燕沁清醒过来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恍惚。 记忆依旧没有融合,但是却更加清晰深刻了起来,不似之前零零碎碎的片段,足够她将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燕沁最开始生于四方魔境的天魔,一出生差点被孪生哥哥弄死,然后被青蛇救了。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沁化名为正清,在下界轮回了几百万年之后飞升到了上界跟四方魔境势不两立死对头的上界。 正清十分看重青蛇,大抵是也想将青蛇从四方魔境里带出来,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 正清很善于伪装,反正装成了个脾气好性子温柔的仙子,但同时实力非常强横单单只听天魔这两个字也知道不是吃素的。 本来一切顺利。 偏偏残雪仙子得了块珍贵的息壤。 偏偏正清跑去撩闲,恰好碰上了黄泽和乐易,手贱露了一招,招回来了两个小崽子。 偏偏乐易有个帝君爹。 帝君为了自家儿子来请求正清陪儿子胡闹,结果不小心就看上了她。 搞得跟真爱似的。 不巧正清跟帝君他老婆帝后是好友。 不巧正清个活了几百万年的早就看透红尘,没那个心思。 不巧正清又闲来无事卜算了一卦。 那一卦似乎是正清所有错误选择的开端,从此每一步路再也没有走对过。 直到她将青予安养大成人,正应了最开始她的那个绝凶无生的卦象。 青蛇化形化作她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燕溟的手笔,但是青蛇遇见帝君并且能顺利隐瞒自己的身份假扮正清肯定少不了燕溟的掺和。 以青蛇的角度来看,正清几乎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狠心人,虽然事实也确然如此。 正清对青予安的感情太过复杂,在感情上她近乎残酷地断绝了和这个徒弟的一切联系,却又几乎不留余力地培养他。 正清试图能和青予安斩断所有情感上的联系,意图在乐易他们和青予安一人之间做个干脆利落地抉择。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青予安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正清拽回了自己身边,就如同她母亲当初义无反顾地救下了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寂寥 燕沁隐约知道这份记忆并不完整,前因是大片的空白,青予安第一次飞升之后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就像是被人掐头去尾,只告诉了她这么一个简略的过程,不告诉她前因后果,只让她凭空猜测那些来龙去脉,以致于整件事情在她眼中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 燕沁似乎天生不擅长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理顺,青予安为何会舍命去救正清不惜将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何得知她是正清的转世之后拼了性命只为完成她的愿望,单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但是……她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青予安左手手腕上鲜红欲滴的道侣印痕,嘴角却不经意地勾了勾。 死鸭子嘴硬。 过往那些看起来惊天动地刻骨铭心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他身为青君和身为陌上川巨大的性格反差也终于让她寻到了源头。 她一直介意的他的过往,也终于徐徐地展现在了她面前,只是这画卷之上一笔一划都显枯燥无味,却隐约能窥见内里的触目惊心。 如果有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无论如何,这份感情要珍而重之地对待。 更何况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心意。 陌上川也好,青予安也罢,左右就是这样一个人,兜兜转转忘不了的还是要给她做徒弟。 却不知何时成了一种执念。 燕沁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叹道:“傻子。” 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对上了燕沁震惊的目光。 “青予安?”燕沁凑上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醒啦。” 随后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燕沁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 青予安冷漠又警惕地看着她,燕沁心底一惊,那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黄泽说过他神格受损,可能会神智不清,所以燕沁也没跟他计较,冲他笑了笑,惹得他又眉头紧皱。 “你是何人?”青予安冷声道。 燕沁耍了个小心眼儿,将袖子往下一撸,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道侣印痕,然后同他那道侣印痕挨在了一处,笑道:“你说呢?” 青予安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毫不客气道:“不可能。” 燕沁有些生气,“怎么就不可能了?” 青予安沉默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着幽微又复杂的情绪,眼睛下方一抹黑色的纹路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师父呢?” 燕沁愣了一下,“什么?” “正清仙子。”青予安又道。 燕沁胸口一阵憋闷,她皮笑肉不笑道:“谁知道呢。” 青予安松开她的手腕,挣扎着便要起身。 燕沁赶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语气冰冷道:“滚!” 燕沁脸色一变,使劲咬了咬牙,心道,这是个智障,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是为了送我回家才智障的。 燕沁从善如流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强硬地将人给按了回去。 青予安本就受了重伤,现下刚醒来自然没有什么力气,冷不防就被燕沁给得逞了。 他冷冷地看着燕沁,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燕沁耐着性子道:“你找正清做什么?” 青予安冷声道:“与你无关。” 说完又要起身。 “给我躺着。”燕沁厉声道。 青予安一怔,狐疑不定地看着他。 “就知道找你师父!你留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吗!”燕沁怒道。 青予安:“?” 他蹙眉看着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正一脸控诉地瞪着他,眼底还有丝丝的委屈,单凭她那张脸,就是骂人都能让人不去计较。 但是青予安不是一般人,他无心去欣赏女子的姿容,只想去找正清,但是很显然,他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个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青予安问。 燕沁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燕沁。” 青予安愣了愣,有些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 “仙子,你可”走进来的黄泽一进来便看见青予安和燕沁对峙的模样,一声一顿,“青君大人醒了?”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正清仙子在何处?” 黄泽讶然,“仙子不是在” “自然是在墨林待着。”燕沁打断了黄泽的话,转头对青予安道:“怎么,伤还没好利索就想着去找人?” 青予安不悦地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冷意。 黄泽被燕沁搞得摸不着头脑,燕沁悄悄地冲他眨眨眼睛,示意出去再说。 青予安的目光陡然阴沉下来。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是他的道侣,现下又当着他的面与旁人眉目传情,果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燕沁现下对黄泽还是隐约有些戒备,但那些毕竟是之前她不小心入了心魔而猜测出来的,并不能全信,更何况……在她心里黄泽终归是将她拉扯大的师父,她对黄泽有着本能的亲近和信任。 从青离宫出来后,黄泽才狐疑地望着燕沁,“沁儿?” 燕沁颇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黄泽哭笑不得道:“那之前” “我骗你的。”燕沁道:“谁让你之前也骗我。” 黄泽奇怪道:“不应该啊,帝君亲自给你唤的神格,按理说……”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燕沁怒道:“我就知道你也想正清回来不要我了。” “诶”黄泽对于燕沁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无可奈何,他一把将人给拽住,“你这孩子,别动不动就乱发脾气,我好歹也是个上仙,让人瞧见多没面子。” 燕沁泪汪汪道:“反正你们都想让正清回来,不要我了。” 黄泽哭笑不得,他道:“你本来就是正清,不过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罢了。” 燕沁不听,“反正想起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青君就是,跟阿川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的情况特殊。”黄泽欲言又止,“等你想起来你就都知道了。” 燕沁低声道:“那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回哪里?”黄泽不解。 “下界。”燕沁道。 黄泽眼底微闪,“你想回去?” 燕沁点了点头,“我和青君尚未飞升,留在上界实属不妥。” 黄泽蹙眉,用神识传音道:“帝君不会同意的。” “所以才找师父你帮忙啊。”燕沁满脸沧桑。 “别别叫我师父。”黄泽有些结巴道:“我担心你恢复记忆后要杀人灭口。” 燕沁阴恻恻的看着他,“师父,我在上界就只认识你了,你要是不帮我,我觉得恢复记忆之后才会杀人灭口。” 黄泽蹙眉:“我帮你想想办法,但是帝君那边瞒不了的。” “呵,那个渣男老匹夫。”燕沁冷笑。 “祖宗,求你口下留情。”黄泽心累地望着燕沁。 “那青君怎么办?”黄泽又问。 “自然是跟我一起回去。”燕沁提起青予安又是一阵郁闷,“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黄泽义正言辞道:“其实那个道侣印痕是残雪给我出的馊主意,以后你要算账记得找她,我是无辜的。”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黄泽被她看得心虚,道:“你且在这里安心待着,等我来找你,不要乱跑。” “师父。”燕沁叫住他。 黄泽转过头来望着她。 “其实我觉得正清仙子”燕沁顿了顿,道:“也是将你看做亲徒弟的。” 黄泽转头笑骂道:“滚,别趁着占我便宜。” 燕沁歪头笑了笑,“师父你快点想办法啊!” 黄泽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转眼便消失在了白玉宫道上。 燕沁吐出了一口浊气,正打算转身回去,冷不防被一道声音给钉在了原地,“他是你师父?” 青予安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燕沁:“……” “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师伯。”青予安淡淡道。 我看你是想造反。燕沁啧了一声,“按辈分你该叫他声师祖。” 青予安:“……” 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停止了关于辈分的争论,这一团乱麻,燕沁也开始理不清楚了。 青予安道:“你说我神智受损?” “啊,所以才智障了。”燕沁嘴下不留情。 青予安微微蹙眉,“为什么会受损?” 燕沁冲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道侣印痕,信口胡诌,“自然是为了我争风吃醋。” 青予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这才发现,青予安一冷脸一眯眼的神情和记忆中正清的模样简直像极了。 果然是正清教出来的徒弟。 她坦然且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方才你说孤儿寡母,我们还有孩子?”青予安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燕沁不过是嘴上跑火车瞎扯,没成想他记着了,敷衍道:“啊,在下界托人养着呢,谁让他有个不靠谱的爹呢。” 青予安皱眉。 “你刚醒,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燕沁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干咳了一声道:“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好吧?”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大逆不道 正清其实是很喜欢花的。 但是她依旧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簇花,道:“这附近的花都快被你薅秃了吧?” 青予安抿唇笑了笑,然后将花放在了床头的花瓶中。 正清闭着眼睛又睡着了,心魔已经差不多全被他化解到自己的身上,她终于不再做噩梦,不过可能是之前修为修为亏损太甚,她最近总是嗜睡。 青予安坐在床头,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她的脸,但是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少年眼底的挣扎和欲望清晰看见,一黑一白的眸子隐约要闪现出来。 如果可以……困住她,她就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不是不可以。 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缓缓落下,似乎想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他脸上的纹路开始肆虐蔓延,恶念和欲望几乎是汹涌而来,眼底甚至隐隐出现了血红。 “师父……”他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然后如梦初醒,仓皇失措地起身,逃离了这间屋子。 大逆不道,罔顾人伦。 他颤抖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他不容许自己有一丁点亵渎正清的念头,她是他的师父,更是他唯一的救赎。 那些被他埋在心底的,最为隐秘和见不得光的丑恶的心思,竟然被心魔轻轻一勾便无所遁形,甚至愈演愈烈。 正清睡足了一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浑身一僵。 她抬起胳膊,看着自己恢复自如的动作,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但是因为躺了大半年,全身还是没太有多少力气。 她被那个逆徒封住的经脉也恢复如初,即便毁了大半,但是也勉强能用,然后她便惊讶地发现身上的心魔没有了半点踪迹。 正清的脸色猛地一变,环顾四周,连青予安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难怪这小子最近这么乖巧,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竟然真能化解心魔。 但是那日她在青予安脑后看到的黑色纹路始终让她不放心,更别提现在找不到青予安的人。 她匆忙下床,踉踉跄跄地便往外面走,一推门,便看到了面带欣喜的黄泽,“仙子!你果然在这里!” 残雪别扭地跟在黄泽身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将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你们怎么会来?”正清问。 “予安殿下不久前传了消息到我那里,让我来接仙子回去。”黄泽如实回答道。 正清拧了拧眉,“青予安人呢?” 黄泽疑惑道:“没有和仙子一起吗?” 正清脸色微变,就要出去找人,谁知没走几步眼前便忽然一黑。 黄泽和残雪赶忙将人给接住,残雪粗粗一看,皱眉道:“她经脉损毁大半,修为几乎不剩多少,所幸神格还是完好的。” “先带仙子回去。”黄泽最后下了决定,“再派人来寻予安殿下。” 正清被带回了墨林,昏睡了整整三年。 她醒过来的时候,便看见帝后和乐临惊喜的目光。 “正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帝后关切道。 正清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了。” “正清姑姑!”乐临一下扑到她身上就开始哭,“你吓死乐临了!” 正清摸了摸她的头,帝后不轻不重地训斥她,“你正清姑姑刚醒,别闹她。” 乐临抽噎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她。 待将乐临打发走,帝后才斟酌问道:“正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正清垂下眸子摇了摇头,“不过是修炼出了些岔子。” 帝后显然不信,但是正清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她也不好细问。 “青予安呢?”正清忽然开口问道。 帝后本就对青予安和正清同时消失的事情心存疑虑,但是现下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是如实答道:“帝君派人去找过了,三年了依旧没有消息。” 正清有些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帝后道:“你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休息,你筋脉受损,虽然医仙帮你养回来不少,但是跟从前是不能比,你不要心急,且慢慢来。” 正清点了点头。 帝后只当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留她一个人好好静静。 正清其实并没有多在意这点修为,她本来就不打算活了,修为多修为少又有什么紧要的。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青予安。 那心魔强横的程度连她自己都奈何不了,更何况是个十八九的少年。 她醒来的第二天就去了四方魔境找人了。 急得帝后险些直接追到四方魔境,好在最后被帝君给拦下了。 帝君在四方魔境的最深处找到了孤身一人的正清。 “正清,你在做什么?” 正清转头看了帝君一眼,懒得跟他争辩,懒洋洋道:“散心。” 帝君轻笑了一声:“这些年你一直对他不闻不问,我还当你不喜欢那孩子。” 正清面无表情道:“对他一直不闻不问的难道不是你么?” 帝君脸上的笑容一滞。 正清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帝君的神情看上去有些伤心,“你可是还在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情怨我?” “帝君多虑了。”正清淡淡道:“帝君的事情与我无关。” 帝君苦笑道:“正清,你当真就这般绝情?” “帝君说笑了。”正清站起身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你我何来情分?” 她真是讨厌极了帝君这幅伪君子的模样。 不管是青蛇和青予安,还是帝后和乐易乐临,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家人。 可偏偏……偏偏他不肯好好珍惜。 都是那么好的人,他却弃如敝屣。 帝君朝她伸出一只手来,道:“正清,同我回去吧。” 正清视若无睹,径直往前走,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帝君忽然低声道:“如果……你还想见青予安的话。” 正清的脚步猛然一顿,她转头看向帝君,“你知他在何处?” “我一直没有处置他,便是等你苏醒。”帝君看她反应这般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何处置他由你决定。” 正清微微蹙起了眉。 她跟着帝君来到了紫河深处。 水柱形成的牢笼中,青年的腕骨被铁钉牢牢钉在了两边巨大的铜柱上,两条金龙一左一右凶神恶煞地看着他,而他的肩胛骨被弯钩刺穿,两条长长的锁链连在龙尾上,只要那两条金龙稍微一动,便是钻心剜骨般的疼痛。 他身形看上去比之前更高大了些,已经完全看不出是少年的模样,但是偏偏形销骨立,长发凌乱地披散着,他垂着头,正清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苍白的脖颈和血迹斑斑的手腕。 正清眼底的怒火几乎是瞬间达到了顶峰,“帝君!” 帝君倒是没有想到正清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只是解释道:“他母亲是四方魔境的魔物,自己是半仙半魔,不知为何生了心魔,发作后性情大变,嗜杀成性,我找到他时他快要爆体而亡,我只得先将他体内的心魔压制住,关进这水牢之中。” 正清抿了抿唇,道:“帝君也拿这心魔无法?” “这心魔委实强横,我也束手无策。”帝君摇了摇头。 正清感觉头有些发晕,她竭力稳住心神,道:“我进去看看他。” “他发作起来六亲不认,你还是离得远些。”帝君劝她道。 “没事。”正清摇了摇头,挥了挥袖子打开了那道水牢。 她缓步走到青予安面前,他依旧是垂着头,手腕上的血迹顺着苍白的胳膊染到了袖子上。 “青予安。”正清低声喊他。 垂着头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正清伸出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青予安瑟缩了一下,却因为扯动了穿透肩胛骨的那双铁钩而疼得闷哼了一声。 正清终于看到了他如今的模样。 他整张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纹路,一黑一白两只瞳眸可怖诡异,泛着隐隐的血光,他似乎不想让正清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有些艰难地别过头去。 正清的声音严厉而刻板,“这下你满意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 她严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即便方才青予安的声音很低,几乎不可闻,她还是听见了。 他方才说:“别看,师父。” 正清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她袖子中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几乎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才稳住了心神,而后甩袖离开。 青予安怔怔地看着她冷漠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她一定很生气,也很失望。 帝君面无表情的看了青予安一眼,和正清一起出去了。 “帝君方才说交由我处置?”正清问道。 “他现下几乎与魔物无异,甚至比魔物还要恶劣。”帝君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 “帝君,他是你儿子。”正清淡淡道:“我本无权过问,但是我受她母亲之托顾看于他。” 帝君微微蹙眉,“那你想怎么办?” 正清道:“我会化解他身上的心魔。” 更何况那心魔本就是她身上的。 帝君看了她许久才沉声道:“罢了,随你便是。”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下去吧 青予安冷冷瞥了她一眼,松手自己转身进了宫殿。 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跟在了他身后。 青予安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要么是在闭目养神,要么就站在窗户边看那浮生卷,安静得不像话,也没有提起去墨林找正清的话。 燕沁无所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脑海中那段记忆越来越清晰,许多细节的部分也开始渐渐地完善和补全,像是与她原本的记忆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然后越是清晰完整她便越心惊。 难怪在记忆里,正清一直疑惑青予安为何会舍命救自己。 因为正清对青予安……是真的冷情冷心到极点。 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给过一个笑脸。 燕沁莫名地开始难过心疼起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予安的背影上,他站在那里,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总是会显现出一股沉静的寂寥来。 青予安回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微微一顿。 他蹙眉,却并没有移开目光。 燕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自然也不会移开目光。 奇异地没有感觉都尴尬,反倒是……心底终于安静了下来。 窗户外的流水声潺潺,远处缥缈的乐声时隐时现,窗前的男子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她的眼底。 似乎不管他变成了谁,成了什么模样和脾性,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一阵微风卷着凉意吹过,似乎惊醒了两个人。 两道目光像两尾偶然交汇的游鱼,轻轻一碰,又倏然分离。 燕沁抬手摸了摸发烫了耳朵。 心道,这下算是彻底完蛋,她结结实实栽到这个混账身上了。 黄泽想得办法简单粗暴,他直接去找了帝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帝君,竟同意让他们回到下界去了。 燕沁此时觉得自家师父是真刚。 直到……看到黄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不安。 “师父?”她警惕又戒备的看着黄泽。 “回到下界十三洲之后,你们可能会换一个身份。”黄泽道。 “什么意思?”燕沁和青予安站在去下界的通道前,心头涌上了一股不那么祥和的预感。 “修为尽失,推倒重来。”黄泽道:“便是重新轮回一世。” 燕沁不解道:“为何?” “你们现在内心顾虑之事过多,于飞升有碍。”黄泽回想起之前帝君那个冰冷的眼神仍旧发憷,他干咳了一声道:“待你们重新飞升之时,记忆自然会回来。”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这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粉饰太平。” 黄泽咬着牙根道:“闭嘴吧祖宗,先能下去再说。” 燕沁脑海中灵光忽然一显,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她道:“要不怎么说您是我师父呢。” “下去吧你。”黄泽一推,不等燕沁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掉了下去。 旁边的青予安微微冷下了目光。 “殿下,您也请吧。”黄泽笑道。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自欺欺人。” 黄泽微微一顿,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只是笑道:“所以还是看殿下的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青予安垂眸看了看那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过还是谢了。” 黄泽道:“殿下好自为之。”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眼,毫不犹豫地也跳了下去。 黄泽叹了口气,便准备转身离开,接过一转身便看到了残雪站在那里。 残雪那双眼睛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看透,淡淡道:“你这是要连带着命都还给正清么?” 黄泽笑了笑,“我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的。” “正清仙子若是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也未必就领情。”残雪声音渐冷,“她从不觉得你欠她的。” 黄泽摇了摇头,笑道:“只希望这些事情早日结束。” “她早已不再留恋世间,偏偏这么多人都要拼死拉她回来。”残雪转身便走,“却也不问问她想不想回来。” 黄泽愣在了原地。 “浮生塔那么多可以轮回的小世界,她偏偏去了最顶端的那个,不过求一个死生寂灭。” “只可惜你们一个看透的都没有。” “你为何不早”黄泽的手微微一抖。 残雪停下脚步,“大约我也是不甘心吧。” 黄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微微泛起冷光。 “好好的一块息壤,全都给她糟蹋了,不将人找回来谁给赔?”残雪说着便消失在了他面前。 黄泽:“……” 不就是块息壤。 上古众神开天辟地留下的神物么…… 他转身看向缭绕的云雾,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喃喃道:“仙子,道途艰难,珍重。” 南沧洲。 “你今日大婚,须得开心一些。”一个看起来年逾五十的老村妇站在一旁道。 燕沁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劣质的胭脂,问道:“婶娘,我的珠钗呢?” 那村妇转身拿了一个看上去便十分粗制滥造的珠钗,恶俗的颜色看上去令人有些反胃。 燕沁接过,插在了有些重的发髻上。 “镇上不比咱们乡下,嫁过去要记得好好伺候人家公子,万不可意气用事。” “知道了,婶娘。”燕沁点点头,任凭她给蒙上了红盖头,脸上的笑容渐退。 花轿等在了破败的门院外面,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燕沁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扯下了红盖头,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但是她隐约能知道自己是要找个什么人的。 她这一世生于南沧洲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村子里大多是凡人,几乎没有修士,她浑浑噩噩在村子里活了十六年,然后被带大自己的婶娘从镇上找了户富裕人家嫁了过去。 婶娘待她不差,也不是多么好,这户富裕人家大儿子是个修士,据说修为不低,在南沧洲的一个不大不小门派里十分说得上话,只可惜这家小儿子是个瞎子,也没有灵根,他家大哥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治好弟弟。 这弟弟病得快要死了,想找个媳妇冲冲喜,但是寻常的好人家一般是不会将女儿嫁过去给个病秧子,还是个瞎子冲喜。 当时婶娘说得很明白,对方父母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对方家里给得钱很多,她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就算那瞎子病死了,她也不会受苦,当个自在的少奶奶。 燕沁心想你说得可真好听,然而面上还是微笑着应下了。 原因无他,年前她去镇上的时候,被那瞎子救了一命。 她生了张过分好看的脸,偏偏无权无势,总是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过年之前她去买布,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给缠上了。 那几个小混混上来就动手动脚,燕沁之前极少出门,顶多在院子门口被几个不长眼的调笑几句,回屋子关门不理就行,压根没碰见过这般无耻的东西。 她力气小反抗不能,被激得起了杀心。 她一直随身带着一把砍刀,就藏在她的背篓里,她刚握上那刀柄,一个清淡的声音忽然响起:“诸位这是做什么?” 镇上的人都认识这位瞎眼少爷,原因无他,这位少爷虽然是个瞎子,但是老喜欢往街上跑,听戏听书遛鸟,即便是个瞎子活得也挺逍遥快活。 还喜欢管闲事。 他看不见,但是听得比谁都清楚,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瞎子少爷吗?怎么,一个瞎子还想英雄救美啊?”小混混笑嘻嘻的,见那少爷身后没跟着侍从,胆子也大了起来,压根没将个瞎子放在眼里。 那瞎子少爷眼前蒙着块黑布,只露出挺拔的鼻子和苍白薄削的唇,但只这般看也能看出他应当是生得十分俊美的。 但谁让他是个瞎子呢。 更何况有个大哥珠玉在前,谁还会看得上这么个病恹恹的瞎子呢。 燕沁原本以为今日得拼个头破血流,谁知那瞎子少爷道:“今日我大哥回家,他可不喜在家门口看到什么腌臜事。” 燕沁看着那个瞎子少爷,手里握紧了那砍刀。 还有只脏爪子抓着她的胳膊。 那群小混混终归是害怕,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瞎子少爷摸摸索索走到她眼前,朝她伸出手,“姑娘,你没事吧?” 英雄救美,按理说燕沁这个时候应当感激涕零,要是对面这位长得好看那就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报答恩公,长得一般就小女子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但是燕沁可能当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抓起背篓就跑了。 将救命恩人给晾在了原地。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她办得不太像件人事,她好歹欠人家一句谢谢。 所以婶娘给她说这桩婚事的时候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她打算在临走前,先去给人冲个喜说声谢谢,然后再去传说中的十三洲第一门派清华宗,争取留下当个洒扫杂役。 至于那位病恹恹的瞎子少爷,去给他冲冲喜就当还了当日的救命之恩吧。 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她燕沁就是饿死,从这里跳出去摔死,也绝对不会真的跟个病瞎子定终身。 第二百三十四章 病秧子 燕沁坐在花轿里被摇摇晃晃抬进了瞎子少爷的大门。 瞎子少爷病得厉害,咳嗽一声都能去掉半条命,索性连堂也没拜,燕沁被架着扔进了少爷的房中。 燕沁倒是想学着那些模糊的记忆之中,娇羞温柔的新婚女子抛媚眼,但是现在是真抛媚眼给瞎子看。 这位少爷她只在年前匆忙见过一面,只记住了他半张脸和蒙着眼睛的那块黑布。 而如今这位少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换上的大红色的喜服,在红烛火的照映下愈发显得眉眼如画。 只是可惜那苍白到不正常的脸和微弱的呼吸都预示着这位少爷行将就木时日无多。 外面有人守着,燕沁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先拿了些桌子上的吃食果腹,待吃饱喝足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自己的恩公面前。 “你吃饱了?”那人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燕沁一直以为他睡着或者昏着,谁知道躺着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她一个激灵。 燕沁谨慎小心的退后了一小步,道:“少爷,你醒着呢?” 瞎子少爷轻笑了一声:“姑娘想必也是被逼迫才下嫁于我,姑娘放心,我……咳咳,我不会强迫姑娘,只是父母之命难违,待我……待我死了,便让家人放你离开,给……咳咳,给足银两,好……弥补姑娘名声上的损失……咳咳咳咳……” 一句话被他说得艰难曲折,燕沁都有点担心他会直接咳死在自己面前。 但是她更加确定,这位少爷虽然眼瞎但是心明,是个好人。 她大着胆子走到了床边,道:“逼迫倒是没人逼迫我,我是自愿来的。” 少爷愣了一下,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来。 燕沁总觉得这个表情很熟悉,就像是她见过无数次一样,但她没有因此而试了分寸,道:“年前你救过一个姑娘,替她赶走了纠缠她的混混。” “是你……”少爷说了两个字又开始咳嗽起来。 燕沁等他咳完,才道:“没错,我是来报恩的。” “姑娘不必如此,咳咳,我只是” “没事,我也只是过来给你冲冲喜,能不能冲好我也不知道。”燕沁干脆李落道:“我就在这里待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离开。” 少爷又愣了一下,大概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般耿直干脆的女子。 旋即他又像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不知我还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燕沁抿了抿唇,到底不太好劝,这瞎子少爷白里透青的脸色,一个就是个短命的。 她叹了口气,扯了扯喜服的袖子,道:“接下来还请少爷多担待了。” “不必这般客气。”少爷笑了笑,“你叫我予安便好。” 燕沁原本还拿着瓜子的手一抖,瓜子散落了一地。 “嗯?”瞎子少爷微微出声,表示自己的疑问。 燕沁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但是都没有记住或者看清,但却自然而然喊出了那个名字,“青予安?” 少爷咳了几声,道:“在下姓杜,名川,字予安。” 燕沁……燕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是了,婶娘跟自己说过要嫁到杜府来的。 “哦。”燕沁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失望,但是具体的却又说不上什么来,只能不远不近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那红蜡烛发呆。 “不知……不知姑娘芳名?”杜川问道。 “燕沁。”她怏怏道。 其实这名字是她那时有时无的记忆之中的,婶娘一家给她起名叫牛大花。 不知为何,燕沁觉得牛大花这个名字着实衬托不起她这高贵又颓靡的气质来,自己擅自改了名字。 通常别人都大花大花的叫,也就她自己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做燕沁。 好在这位小少爷没有深究,只是一时半会儿呆住了。 “予安少爷,你怎么了?”燕沁看他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 这位瞎子少爷道:“只觉得这名字略有些熟悉。” 燕沁:“……” 老套的手段,有本事您说牛大花这个名字略有些熟悉啊。 燕沁没再搭理他,便听他道:“燕沁姑娘,橱子里有被褥,你可自行……咳咳……” 燕沁担心他话没说完自己先咽气了,冲喜不成直接奔丧,到底是过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了他嘴边,道:“你先喝点水吧。” “咳咳……多谢燕” “别说了,喝。”燕沁扶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喂了些水。 结果一不小心喂得有些急,水撒了大半,人又给呛着了。 听着他几乎快要把肺给咳出来的那架势,燕沁吓得脸都白了,她一把将人扶起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这位少爷咳嗽地眼角都微微发红,竟是带上了一丝妖冶的味道,连那青白的脸色都因此而显露出些许的血色。 燕沁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杯水喂给他,这次因为不是躺着,少爷很顺利地就将水给咽了下去,咳嗽也平复了下来。 这位瞎少爷倚着她,露出来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多谢姑娘。” 燕沁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她将茶杯放下,又将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道:“少爷,你还是别说话了。” “嗯?”少爷又挑了挑眉,嘴角泄露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到也就罢了,连话都不许说……咳咳,岂不是太难受?” 燕沁心道,我怕你说着说着直接将自己给咳死。 “时候不早了,燕沁姑娘还是早些歇下吧。”他道。 “好。” 燕沁去橱柜里找出了条褥子和被子,铺在了地上,衣服也没脱就穿着喜服睡了过去。 第二天燕沁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躺在地上,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那火红的衣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是刚嫁人了。 虽然是走个过场。 按传统新过门的新媳妇是要去给公婆敬茶的,但是她转头看了看那个病气浓郁的瞎子少爷,让他陪着好像也不现实。 “母亲方才派人传话来,以后晨昏定省都免了……咳咳……”少爷刚开始说话就又开始咳。 燕沁都快被他咳出阴影来了,她赶忙上去将人给扶起来,道:“要不要喝点水?” 见他摇头,燕沁除了扶着他便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了。 那瞎子少爷半边身子都靠在她怀里,燕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将手往哪里放,她等他咳嗽完这一阵,道:“你平日里可喝着药?” “喝着……饭后……咳咳……”那人似乎想竭力将咳嗽声憋回去,看上去有些难受。 “咳出来好些。”燕沁道:“那我叫人上饭。” “多谢燕沁姑娘体贴。”他彬彬有礼道。 燕沁干咳了一声,道:“你叫我燕沁就好,如此生疏会让旁人起疑。” “好。”少爷又咳了一声,但嘴角却微微弯了起来,“那我唤你阿沁可好?” 燕沁的手一哆嗦,险些将人给翻出去。 “随便你。”她道。 “那你唤我予安便好。”少爷又道。 燕沁一阵心悸,却不知为何如此,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下来,而后道:“我去让人传饭。” “好。”他道。 等到饭食上来,燕沁只是沉默地吃完,而那位少爷还在慢吞吞地喝着粥,喝几口便要咳嗽,连带着她也少吃了不少。 她见他端着那碗有些费劲,旁边的丫头又一点不看事,连手都不伸一下,她忍不住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碗,道:“我帮你吧。” “那便有劳阿沁了。”他笑道。 燕沁一勺一勺地喂完,下人又将药端了上来,那苦味让燕沁闻着都有点恶心。 “拿来吧。”少爷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下人将药端到了他手上,少爷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然后呛了一口,吐出了一大半。 丫鬟小厮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燕沁没顾上看他们恐惧的表情,赶忙扯了块帕子给他擦嘴,顺带着拍着他的后背,免得这位少爷给咳死了。 “快端些水来。”燕沁有点急,对着后面的下人道。 有几个赶忙去拿水了。 燕沁给他小心地喂水,道:“喝药不能太急了。” 少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很苦。” 燕沁莫名地心尖一抽,她接过他的茶杯,道:“好了,快点躺下休息吧。” 那少爷终于安生了下来,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阿沁。”杜川少爷躺了没多久又喊她。 燕沁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少爷笑了笑,“这屋子里面病气太重,你还是多出去走走吧。” 燕沁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身体很好,不会那么容易过病的。”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五六天,而瞎子少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不是看着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了。 这天傍晚,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燕沁刚吃完晚饭在窗前站着消食,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转过头,便看见少爷摸索着下了床,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椅子,险些被绊倒。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失礼 燕沁赶忙走过去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下床了?” “我觉得身体好些了便想下床走走。”他笑了笑,摸索着不小心抓到了她的手,“失礼了,阿沁。” 燕沁笑道:“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被扶着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 “予安少爷?”燕沁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便又喊了他一声。 杜川又笑了,道:“我听着外面像是下雨了。” “对,不过是小雨,看着不大。”燕沁道。 “本想出去走走的。”杜川看上去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罢了。” “可以到窗边看”燕沁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她有些尴尬道:“抱歉,我失言了。” “没事。”少爷笑道:“你替我看看也好,走吧。” 于是燕沁扶着他,走到了窗户边,外面的天色暗沉,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座奇形怪状的假山和一株粗壮的梨树。 凉风裹挟着雨丝吹到了两人的脸上。 “风凉,还是关上吧。”燕沁道。 杜川点了点头,又被她扶着回到了床边,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燕沁忙给他顺气。 “燕沁姑娘。”杜川有些虚弱道:“我病情已有好转,便当你的恩情报完,你且快些走吧,不必再在我身上花费时间。” 燕沁愣了一下,“现在?” “趁着我还活着,我会劝解父母,届时我若死了,恐怕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你离开。”杜川又道。 “可是你” “燕沁姑娘不必担心我。”杜川笑道:“本就是久病之人,有些东西便早已看淡了。” 燕沁咬了咬唇,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急着走。” 杜川微微偏了偏头,那熟悉的轮廓和侧脸让燕沁有一瞬间的走神。 她应当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人。 也许是上辈子吧……她无奈的想道。 “时候不早,燕沁姑娘快些歇息吧。”杜川似乎不太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燕沁心道,怎的又叫回燕沁姑娘了?我又在哪里惹着他了吗? 几天下来,她已经观察到了许多。 比如说这个瞎子少爷并没有之前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彬彬有礼,有时候性子恶劣,却也不至于太坏。 比如说这些丫鬟小厮都挺怕这个瞎子少爷的。 比如说她嫁进来许多天了也不曾见过他的父母。 这里是南沧洲最边缘的一个小镇子,名为高阳镇,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门派,孤零零的一个镇子在这里,临着海边,再往南便是十方灵岛,据说那里有许多散修的仙人…… 她躺在地上,寒气顺着被褥渗进了皮肤里,让她不寒而栗。 她翻了个身,又想,也许她趁现在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清华宗离南沧洲十分遥远,她不会法术,身上的银子也不多…… “地上凉。”一道声音猛然打断了她的思绪,“若燕沁姑娘不介意,可到床上……咳咳咳咳……” 又开始咳嗽了。 燕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抹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喂给他喝了之后,抱着被子爬到了床里面。 不要问她为什么同意了。 可能是地上真的是太凉爽了。 她规规矩矩地缩到了最边上,中间和这位少爷隔的空能再躺下一人了。 “你今日……是不是生气了?”燕沁低声问道。 “没有。”少爷仰面躺着,他本就看不见,黑夜与白昼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虽然离得远,但是大约因为躺在一张床上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细微的风声,也许是暗沉的天色,让他们无端地生出了几分亲近来。 燕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奇异地知道他在闹别扭,不禁放软了声音道:“我就是个乡野村姑,若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少爷多担待。” 少爷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朝着她,低声道:“你……很好,没做错什么。” 燕沁笑了笑,道:“那便让我待够一个月罢,别再赶我走了。” “我没赶你走。”对面的人微微抿了抿唇,“睡吧。” 燕沁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原本闭着眼睛的少爷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瞳眸渐渐变成了竖瞳,宛如蛰伏在暗处的冷血动物,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猎物。 燕沁睡得毫无所觉。 对面的人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与此同时,南沧洲和鸿影洲交界处,一队身着雪青色校服的弟子正在赶路,为首的是个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身后背着一把宽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大师兄,我们这一次为什么要接个这么远的任务啊?”后面有人问道。 “这个任务奖励多呗。”被喊大师兄的那名弟子道:“是师父点了名让咱们过来的。” “不理解。”有人道:“但是好像这个任务挺棘手的。” “那妖怪已经害了整个镇子的人。”一弟子道:“连周边的村子都不放过,南沧洲最大的门派都奈何不了那妖怪,便往清华宗送了任务,点了灵石。” “一群废物。”大师兄道。 “吴雨!”身后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惹得为首的那男子一阵激灵,他咬牙切齿地对旁边的弟子道:“谁把这位姑奶奶给请来了” 旁边的弟子欲哭无泪,“大师兄,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吴雨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温顺乖巧的表情,眨巴着眼睛道:“师姐,您怎么来了?” 整个清华宗能让吴雨喊师姐的只有一个人,除了慕云还会是谁? “师父不放心,让我过来跟着。”慕云笑道:“怎么,以为夜里赶路我就追不上你们吗?” “哪敢呀。”吴雨嬉皮笑脸道:“师姐,这么个小妖师父竟然劳您大驾?” “少在这里给我嬉皮笑脸。”慕云敲了敲他的脑袋,“师父说了,这次的目标非同小可。” 吴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又问:“师姐,这妖怪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整个镇子的人都如同活着一般?” “应当是某种邪术。”慕云道:“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几拨进去打探的门派都折在里面了,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吴雨点点头,“奇了怪了,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假装自己是个人么?” “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慕云缓缓地摸了摸腰间精致的人偶,眯起眼睛道:“有点意思。” 吴雨从小到大连师父都很少怕,但是最怕这个师姐。 自从知道师姐曾经是通宇洲第一大女魔头之后就更怕了……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脑袋还窝在人家的肩膀上,睡得不亦乐乎。 她有些尴尬地想要离开这个怀抱,结果搂着她的那只胳膊一用力,她又回到了原地。 “……”燕沁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瞎子少爷,他一直闭着眼睛,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不过大概率是睡着,否则怎么会跟她挨得这般近呢。 “予安?”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予安少爷?” 那人终于动了动眼皮,然而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阿沁,是我失礼了……” “没事。”燕沁终于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她跪坐在床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不如再睡一会儿。”旁边依旧在躺着的人轻声道。 不知道为何,那人说完燕沁的眼皮陡然沉重了起来,几乎想瞬间再窝回被子里。 然而理智制止了她,她昨夜睡在里面,现在不得不越过他爬出去,然而刚迈出去一只脚,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身子一软,便直直的跌了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顺势将人重新捞进了怀中,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笑道:“都说让你再睡一会儿了。” 已经陷入沉睡的人自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只是在睡梦之中微微皱起了眉。 旁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下人跪在地上,低声道:“主人,又来了一批。” “你们去打发了。”床上的人不耐烦道:“这种小事不用来烦我。” “是。”那下人又沉默地退了下去。 燕沁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人背对着她,微微仰着头在看外面,周围弥漫着一股寂寥的滋味。 “青……青予安……”她似乎听见自己在喊他。 她一直在喊,只想让他转头看看自己,然而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办法让他回头。 画面一转,她站在高台之上,尸山血海里,又是那个身影。 心里的绝望和悲伤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里面,然而那身影依旧不肯回头。 “青予安!”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坐在床边上的人微微挑起了眉,唇边的笑意渐冷。 燕沁怔愣地盯着床帘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谁来。 “青予安……是谁?”旁边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冷漠的自嘲。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方法 正清虽然说得信誓旦旦,但实际上也没有把握能彻底化解心魔。 她回墨林之后,本想过几天再去看看青予安,然而她自诩冷硬的心肠竟也无可避免的软了下来。 她一会儿想到之前在四方魔境这孩子温温柔柔给她送花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他歇斯底里喊师父的模样,继而又想起她临走时那个落寞躲避的眼神,脑海里全是青予安在喊师父。 她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冷着这孩子,就不必再陷入那两难的抉择,谁知会出这么件事情。 到底是再也狠不下心来了。 正清长叹了一口气,隔了不到两个时辰,又孤身一人进了紫河底的水牢中。 青予安垂着头,并没有发现她过来。 正清虽然修为丢了大半,但是符修的好处就是一张不够可以累加,她费了些功夫才将那两条金龙封印住,打算取下青予安手腕上的骨钉和肩胛骨上的铁钩。 “师父……”青予安声音虚弱地喊了一声。 正清心尖微微一抽,到底还是心疼了。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问。 “闭嘴。”正清沉着一张脸,将那铁钩硬生生地削断,然后拔了出来。 这个过程单单是看着便教人头皮发麻,可偏偏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狠,正清手都没抖一下,动作干脆利落,青予安死死地咬着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只是那脸上几乎不带半点血色。 正清又给他拔下了那骨钉,青予安没有了支撑,登时便向前倒了下来。 正清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人给接住了,入手是硌人的肋骨。 太瘦了。 正清皱了皱眉。 “师父……你私自放我下来,帝君会怪罪你的。”青予安没有力气,只能被正清虚虚地扶住。 “无碍。”正清冷声道。 “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你的,师父。”青予安又道:“不如将我留在这里” “你怎的这般多话?”正清厉声道:“我做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 青予安似乎被她吓了一下,而后又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师父你别生气。” 正清冷着一张脸将人给扶了起来。 青予安几乎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正清身上,他缓缓地垂下眸子,低声道:“对不起,师父。” 正清冷着脸没说话。 “师父……”青予安还要再说,便见正清转过头来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不敢再触她霉头了,老老实实闭嘴,跟着她回到了墨林。 怕青予安真的心魔发作不受控制,正清在自己的宅子附近设置了一个巨大强悍的结界,没有她的符不管是从里面还是外面都无法打开。 “你被他关了多久?”正清一边给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一边问道。 青予安抿了抿唇,“算不得长,只一年有余。” 正清给他上药的手微微一顿。 一年,然而这伤口仍旧在流血。 青予安此刻却仍在宽慰她,“不过是些小伤,不打紧。” 是不打紧,青予安小时候她将人扔进鬼林,小孩自己出来的时候都被咬掉了一条腿,愣是没吭一声。 她还骂他废物。 那时候她也没有多么心疼。 可现在她连给他上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正清给他包扎好伤口,又要去看他肩胛骨处的上,抬手便要去解他的衣服。 青予安一惊,他抬手想要阻止,冷不防扯动了伤口,面色顿时惨白。 正清冷冷看了他一眼,嘴下仍不饶人,“出息。” 青予安苦笑道:“师父,我自己来吧。” 正清不理会他,解开他的衣服,露出了狰狞可怖的伤口来。 青予安趴在床上,看不到正清的表情。 正清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师父,她甚至说不出什么温柔关切的话来,只能面无表情地帮他处理好伤口,心尖抽疼。 “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正清给他处理完伤口,便准备离开,却冷不防被人一把握住了手。 那只手带着微微的凉意。 她怕扯动他的伤口,没有直接甩开他,而是转头看着他,目光带着一丝疑惑,“怎了?” “没什么。”青予安松开了手,微微笑道:“师父你去忙。” 正清觉得他莫名其妙,但是走了两步又忽而折返回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这次轮到青予安疑惑不解了。 “我看着你睡。”正清蹙了蹙眉,有些别扭道。 这大抵是正清仙子内心千回百转纠结出来的最大限度的温柔了。 青予安眼底有些惊讶,但旋即那惊讶便转换成了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好。” 青予安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会偶然间惊醒,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直到目光落在正清身上才又恢复了清明,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正清看着他紧蹙的眉头,伸出手轻轻替他抚开了。 一个人能为了另一人将心魔渡到自己身上,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这因果怕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正清想不通青予安这般做的理由,师徒之间,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便是至亲也未必能做到如此。 她不能害了他。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正清,他知道正清必定会想办法将他体内的心魔祛除,但是母亲留下的功法上写得很清楚,化他人心魔入己身,为心魔化,或化心魔。 他知道自己化解不了这心魔,便知道自己只剩下入魔这一条路可走了。 正清进来看到的就是青予安惨白着脸站在窗户边,似乎在考虑怎么跳出去。 正清自打醒来一直积攒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她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青予安察觉到她进来,转身的时候动作微微有些僵硬。 “师父。” 正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青予安在正清的目光下没能坚持多久便不打自招,他道:“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大抵是从小到大正清都没有教给他怎么理直气壮地撒谎,撒起谎来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正清快要被他气笑了,“殿下真是好本事。” 青予安最害怕正清叫他殿下,他冲正清无辜地笑了笑,放低了声音道:“师父,伤口疼。” 正清浑身一僵,满腔怒火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陡然熄灭了下来。 青予安从小到大都没冲她喊过疼,更没有撒过娇。 且不说乐易乐临,便是黄泽有时候想要个什么东西,也会矜持地……缠着她…… 唯独青予安,她从来没给过他机会。 正清冷着脸道:“知道疼还不滚到床上休息。” 青予安十分乖巧听话地躺倒床上去了,就是动作有些费劲,正清看不下去,伸手扶了他两把。 “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青予安望着她道。 正清总是被他戳心窝子,饶是之前再生气也不好发作,只硬邦邦道:“还不是你自找的。” 青予安只是淡淡地笑着,笑得正清有些不自在,她临走前冷声道:“这里里外外都是我设置的结界,别瞎折腾了。” “好。”青予安笑道:“我也想多陪在师父身边。” 回答他的是哐啷的关门声。 正清有些恼怒地瞪了那门框一眼,仿佛这般就能瞪到里面那人。 怎么越长大话越多,还这么让人不爱听。 正清拂袖离开,屋内的青予安缓缓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正清非青蛇一族,无法像青予安一样将心魔引回到自己身上,便想着将其炼化,然而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她只能反复推敲确保其可行性。 “若实在不行,便让予安殿下去历劫吧。”黄泽道。 正在捏息壤玩的正清和正在祸祸花的残雪齐齐转头看向他。 黄泽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被残雪祸祸的花,以及被正清祸祸的息壤。 “你疯了吧,青予安才二十来岁。”残雪道:“你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还没下去历劫呢。” 正清扔着那息壤,沉吟道:“倒也是个方法。” “这心魔若强行消解必然不成,若于百万年轮回之中逐渐消磨或可一试。”正清道:“只是若解心魔,便要世世受苦,将那些黑暗负面的东西生生尝遍,放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残雪劝道:“你们是跟他有仇吧?” “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正清叹息了一声:“他年纪太小。” 对于活了几百万年的正清而言二十年也就是打个盹的功夫,对于残雪和正清几百岁的人来说也是数日光阴而已,青予安在他们眼中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说起来你都活了几百万年为何还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残雪怒道。 “那你也学着乐临唤我一声姑姑?”正清笑眯眯道,还手贱抛了抛手中的息壤。 残雪道:“不要脸。” 正清玩那块泥巴玩了许久,临走到底还是揪了一小块拿回去给自家徒弟补身上的窟窿了。 残雪在她身后骂道:“以后我要是再让你碰息壤我就喊你祖宗!” 正清头也不回地冲她摆了摆手,气得残雪直跳脚。 正埋头卜卦的黄泽忽然手一抖,龟壳散落了一地。 “怎么了黄泽?”残雪转头问道。 黄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忧愁地望向了正清离开的方向。 绝凶无生……的卦象。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恢复 “青予安?”燕沁疑惑道:“是谁?” 瞎子少爷沉默着不说话了。 燕沁做了个惊魂未定的梦,想下床清醒清醒,刚摸到床边,就被这位瞎子少爷一把抓住了手腕。 燕沁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少爷摇了摇头,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燕沁洗漱完,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在屋子里憋闷了这么多天,她有点像出去走走。 然而她刚提出这个要求,一直非常好说话的瞎子少爷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让她后背微微有些发凉。 “外面没什么好逛的。”少爷刚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燕沁刚忙过去帮他顺气,这时候丫鬟也将药给端了上来。 燕沁便照例给他喂药,谁知喂到一半,这位少爷就怎么都不肯再喝了。 “怎么了?”燕沁问道。 “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少爷这句话是对着那端药进来的丫鬟说的。 燕沁知道眼睛不好别的器官较寻常人总是要好上一些的,她是一点儿都没听到外面有人来。 “药还是要喝的。”她目光真挚地望着少爷,可是对面的人看不见。 “嗯。”少爷又咳嗽了几声,道:“这些日子劳烦阿沁了。” “不必见外。”燕沁习惯性客气道。 少爷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他喝完药,道:“一直没有问阿沁要去何处?” 燕沁说起这个便来了兴趣,她语气中不由掺杂上了几分欣喜,“我要去十三洲最大的宗门清华宗!” “修仙?”少爷又道。 燕沁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我能留在外面当个洒扫杂役也是好的,起码吃穿不愁。” 少爷:“……”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缓缓道:“若只想吃穿不愁,你留在高阳镇当少奶奶岂不是更好?” 燕沁一噎,“好像也是……” 对面的人勾了勾嘴角,却听她继续道:“可是不行,我还是要去的,我总觉得我要找的人便在那里。” 对面的人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 燕沁没有察觉,只是道:“若是真的找到他,说不定我就能” 不等燕沁说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一把扯到了怀中。 她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孱弱的病秧子,然后病秧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地惊天动地。 燕沁顾不得震惊,忙给他顺气,道:“你动作那么大做什么?慢点喘气慢点……” 少爷终于咳嗽完,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点沙哑,“你是去找那个叫青予安的吗?” 燕沁支支吾吾道:“可可能吧诶!”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给压在了身下,然而这个时候燕沁却在顾虑他的身体,“你你你慢点,小心又咳嗽!” 少爷被气得面色有些发青,虽然他本来就白里透着青黑。 他咳嗽了几声,又生生忍住,哑声道:“燕沁姑娘,留下来可好?” 虽然这个姿势很霸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又有礼貌的,燕沁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少爷,成婚时咱们不是说好了我就待一个月吗?” 少爷神色陡然间落寞了下去,他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缓缓低下头来。 就在燕沁以为他快要亲上的时候,外面的小厮忽然进来,低声说道:“主人,拦不住了。” 瞎子少爷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燕沁一直沉默的警惕心终于蹦跶了两下焕发出了生机。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在一间屋子了待了近半个月,除了眼前这位瞎子少爷,别说是他的父母,便是见到的下人也就寥寥几个,而且还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脸。 一阵凉意让她头皮发麻,而正将她压在身下的瞎子少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阿沁,睡一会儿吧。” 燕沁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然而还是抵不过强烈的困意,彻底昏睡了过去。 瞎子少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下来,浑身上下的邪气浓郁地快要冒出来。 “带路。” 另一边,高阳镇前。 “就这么个破镇子?”吴雨看着那破败的匾额,道:“这妖怪也太不会选地方了吧?” 慕云身上挂着的木偶开始发出尖锐的哭泣声。 “所有人退后!”慕云低喝了一声。 十几个弟子倏然后退,方才他们所在的地方轰然炸开,尘土飞扬。 吴雨脸色一变,“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 一条细细的青蛇缓缓现身,一阵青烟过后化作了一个形容姣好的女子。 “师叔!”吴雨和慕云同时惊呼出声。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人,寂静地有些吓人。 “予安少爷?”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回答她。 燕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院子里鸦雀无声,树木枯萎落叶飘零,连她之前看到的那棵枝叶繁茂的梨树都只剩下枯死的树干。 她心底咯噔一下,拔腿便跑。 然而她本来就对杜府不熟悉,这么一通瞎跑之后便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四周都是高高的院墙,呜咽的风声和阴沉的天空似乎都在昭示着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过是个凡人,并没有所谓的飞天遁地的法术,只能凭借自己的两只脚,跑了半天也不曾跑出杜府去。 “燕沁,你去哪里?”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燕沁猛地转身,便看见那位瞎子少爷正在她身后,一双冰冷的竖瞳正紧紧地盯着她。 燕沁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我我出来走走。”燕沁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 “走吧,回去。”他走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燕沁浑身都在发抖,脚步僵硬地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待回到房间里,门一关,外面呜咽的风声顿时便消失不见。 一切重归寂静。 “予安少爷,我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现在离开比较好。”燕沁干巴巴道。 一只冰凉的手缓缓地握住了她的脖颈,他笑得有些悲伤,“你要离开我吗?” 燕沁浑身僵硬不敢动弹,“我觉得这事可以商量。” “嗯?”对面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挤出一个微笑道:“那就不离开。” “真乖。”这位少爷似乎终于露出了他的原形,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眼底一道黑色的纹路缓缓的浮现了出来。 燕沁有些震惊地看着他的容貌缓缓地变化,心底咯噔一跳。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吓傻了?”他笑道。 燕沁嘴唇动了动,“你是妖怪?” 对面的人刚一开口,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燕沁:“……” 妖怪能咳成这样吗?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他顺顺气,还是趁这个功夫赶紧跑。 但是这妖怪咳得有些太可怜了。 眼角都微微有些发红。 “你别激动。”燕沁不知怎么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喝点水。”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茶水泼洒了一地,“你不害怕吗?” 燕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道:“还行,有点。” 她本来是十分害怕的,但是在看到他原本的面目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我一定是疯了。”燕沁心想。 “跟我走?”他低声笑了起来,说完还又咳嗽了两声。 “啊?”燕沁不明所以。 “有一群人要来杀我。”他道:“我打不过他们。” 燕沁:“……” “我要逃命去了。”这位体弱多病的妖怪道:“我想带着你。” 燕沁道:“可我要去清华宗……” “去找那个叫青予安的吧?”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也好。” 他又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洇了殷红的血迹,显得他那张脸更加苍白了。 “你就留在这里罢。”他有些虚弱道:“外面那群人进来之后会救你的。”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燕沁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微微偏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一点点期待的笑容。 救命啊。 燕沁心里崩溃地喊了一声,面上十分淡定道:“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她便被人拦腰抱起,耳边呼啸的风声陡然加速,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这位少爷的衣服,在一片风声中紧张道:“慢点慢点,你都咳血了。” 等到落地的时候,燕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将她放下的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跪着的人吐了一口黑血,径直晕了过去。 燕沁:“……” 她看了看四周乌漆墨黑的原始森林自然环境,认命地将人拖到了一处背风的点。 她也不会治伤,只能干巴巴地坐在一旁等着人醒过来,等着等着便自己睡着了。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涌现的记忆险些让他吐血,多到纷杂的记忆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承受,险些又晕了过去。 他一偏头,便看到了一旁睡着的燕沁,眼底微微震惊。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中计 他看了燕沁许久,忽然就笑了,“原来黄泽是这个意思。” 这最后一劫……竟是情劫。 燕沁皱了皱眉,幽幽转醒,便看到他出神地望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了然的神色。 “醒了。”青予安道。 燕沁点了点头,便听他道:“我会将你送到清华宗去的。” 燕沁狐疑的看着他,就听见他道:“以后就算你将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燕沁还是不解,“什么叫我将所有的事情想起来?” “燕沁。”青予安笑了笑,“你听我说。” 燕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我……”他微微蹙眉,似乎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他看着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燕沁,心头微微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情绪。 “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青予安笑了笑,“但是我不后悔,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又卷了进来。” 明明是倒三不着两的胡话,但是燕沁却能感觉到这里面沉重的情绪,无端地让人难过起来。 只是可惜燕沁听不懂。 “以前我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我重逢,我定要将许多事情都问明白。”青予安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又咳嗽了几声:“你总是一个人,就把所有事情都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我。” 燕沁看着他,那股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升,她正要问,便听青予安继续道:“我以前想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 “就当做你喜欢我吧,师父。” 那是燕沁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之后,燕沁被吴雨和慕云带回了清华宗。 她回清华宗的时候艳阳高照,一群人站在山门口等着,为首的掌门哭得稀里哗啦,骂她“师妹没良心”。 燕沁觉得清华宗的掌门可能有病,并且认错了人。 但是慢慢地,她的记忆渐渐地开始清晰起来。 “师叔祖,山门外有人找!”有个小弟子在门口喊。 燕沁推开门,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吹得脸一疼。 她现在修为并不低,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外袍,一头墨发在寒风中飘散,无端的让人觉得她很冷。 “何人?”她淡淡道。 “说是您的故人。”小弟子道。 “罢,我去看看。”燕沁脚下一点,便到了山门口。 一个明艳的女子站在那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你是何人?”燕沁站得有些远,寒风吹得她的衣袂飞扬,她一来,仿佛周围的寒气又多了几分。 “残雪。”女子看着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越来越像了……” “同谁?”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 “故人。”残雪笑了笑,“你的徒弟呢?” “我没有徒弟。”燕沁面无表情道。 残雪缓缓地皱起了眉,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瞬间花容失色,“这一世你为何会修无情道!” 燕沁的语气波澜不惊,“我修何道是我的自由。” 残雪像是明白了什么,道:“难怪难怪。” “你到底是谁?”燕沁道:“你认得我。” “你只是现在想不起来。”残雪道:“随我去个地方。” 燕沁戒备地看着她。 残雪笑道:“你不信我也实属正常,但是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你难道不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都记起来?”燕沁疑惑不解道:“你是我的挚友?” “呵,我可不敢当。”残雪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她一眼,“我们可是公认的死对头。” 燕沁蹙眉看着她。 “我只是看不惯你现在这幅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模样。”残雪顿了顿,又道:“一个两个都觉得瞒着你好,自作主张给你去挡着,自以为是。”残雪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满。 “你何须用得着他们这般苦心孤诣地护着。”残雪眸光微冷,“更何况,若帝君真想怎么样,他们也护不住。” 燕沁冷着一张脸听得云里雾里。 “走不走?”容貌明艳的女子微微扬了扬下巴,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子骄傲的气息。 燕沁轻笑了一声,总觉得这脾气很合自己的胃口,“走。” 燕沁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书卷,横亘在冰原上,漂浮在半空,里面的人物和场景都在不断地浮动流淌。 “这是……” “我将你给青予安的那卷浮生图给……咳,带了出来。”残雪道:“你可以通过这卷浮生图连通上界的浮生塔,回想起在你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燕沁讶然地望着她。 残雪被她看得有些恼,皱了皱眉道:“我只是看不得黄泽他们一个一个跟傻子似的瞒着你去跟帝君硬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燕沁一言难尽道:“难道我就能跟那个什么帝君硬抗?” “你进去就知道了。”残雪道:“这浮生图中不仅能看到你自己的记忆,你也可以看见别人的记忆,只是概率不大,你且快些去吧。” 燕沁确实对自己的身世十分好奇,但还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不信任,谁知这位姑娘是个急性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手指,便她直接扔进了那卷浩瀚的浮生图之中。 而后残雪长袖一挥,那巨大的浮生图陡然缩成了巴掌大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她的手心里面。 她缓缓地抬眼,原本明艳的容貌瞬间变作了清冷的秀美,赫然正是楚苏。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那浮生图,微微蹙了蹙眉。 “你只要将她封印在里面,你与那青予安的婚事绝对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她的面前缓缓幻化出一个人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楚苏面色清冷,仿佛终年覆盖着一层寒霜。 “狄逸弑。”那人形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更喜欢我原本的名字,你可叫我” “燕溟。” 楚苏面色一变,急急退后几丈远,目光凌厉的瞪着他,“你是四方魔境的魔头!” “呀,我轮回了那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呢。”燕溟笑出了声,身形一点点清晰起来,幻化出了一张与正清一模一样的脸,“我们合作愉快。” 不待楚苏反应过来,她手中那卷浮生图便落到了燕溟手中。 “楚苏仙子,你应当授位不久吧?”燕溟锋利的刀刃抵在她的脖颈上,“却不知道仙子为何会对狄逸弑这个名字这般无动于衷呢?” 楚苏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冷声道:“没听过。” “还真是翻脸无情。”燕溟叹了口气,然而刀尖依旧抵着她的脖子没有半分偏离,“楚苏仙子,你可还记得自己下界历劫的最后一世叫做胥莞清?” 楚苏面无表情道:“不记得。” 燕溟转了转手里的浮生图,笑道:“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这些上界自以为是的仙人,那个蠢货乐易如此,燕沁如此,连你也不例外。” 楚苏沉默不语。 “若不是附在乐易的轮回转生之人身上,说不定我真的就永远找不到你了。” 楚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为你两百年都无法重入轮回,你倒好,在上界一心扑到那个半魔身上。”燕溟冷笑道:“若你这么喜欢魔头,我这个天魔岂不会更合你胃口?” “放肆!”大约是多年以来执掌刑罚,楚苏本就高冷的性子多了几分肃杀,她盯着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魔头,一字一句道:“天魔出世,霍乱诸界,当除。” “这便迫不及待了?”燕溟的身形又渐渐化作了一团黑雾,声音却依旧没有消失,“楚苏仙子,念及旧情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只盼你来日不要再落入我手中。” 楚苏那清冷似琉璃的眸子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胥莞清? 按理说上界的仙人下界轮回历劫,那些记忆是留是除都由自己决定,她轮回了不过六世,每一世都清清楚楚,却不记得自己有一世名字叫做胥莞清。 大约是这魔头在说胡话。 她现在不是照样被这个魔头给骗了。 只是不知道燕沁被封印在那浮生图之中会如何。 然而她到底是放不下青予安,又如何能容忍一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人? 楚苏够聪明,也沉得住气,更狠得下心,所有在燕沁最没有防备和最迫切想知道真相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却不想到偷来还是被一个魔头给算计进去了。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叫燕溟的天魔。 等等……燕溟,燕沁? 他们是……什么关系?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乐易殿下。”玄鹤懒洋洋地窝在列宿城中,看着苦口婆心劝告自己的两位仙人。 然后继续寻欢作乐。 封湷和澹台诸看着乐易殿下的转世如此堕落且不通情理,皆是捶胸顿足。 他俩已经下界近二十年了,放在上界就是二十天,若再不将乐易殿下带回去,保不齐帝君就要发怒。 只得继续苦口婆心地小心翼翼地劝。 玄鹤左拥右抱着美人好不快活,他天天看见这两个家伙也是心底烦得不行,道:“若你们真想让我按着你们的想法来,简单,去给我讲燕沁找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炖汤 燕沁觉得自己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然后慢悠悠地落了地。 而后就像是踩在了实地上。 她原本以为残雪所说的发生的所有事情是让自己再跟上一次看电视剧一样看一遍,谁知这次是直接演一遍。 演一遍也就算了,关键是……怎么着也得给个提示或者剧本吧? 她忽然一顿,后知后觉地想,上一次?什么上一次? “阿沁,你怎么又站在这里?”一条手臂粗的青蛇游到了她跟前。 不知怎么,燕沁看到这条青蛇总觉得心底有些抗拒,但是又十分亲近。 “我在看那片云海。”她听见自己说。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稚嫩,但是却坚定而清脆。 “那都是在四方魔境外了。”青蛇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四方魔境外面是什么样子呢?”燕沁垂下眸子,蹲下来对青蛇道:“你出去过吗?” “没有。”青蛇道:“不过我听我娘亲说过,四方魔境外面不用打打杀杀,而且有四季和昼夜,那些仙人们都十分快活。” 燕沁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兽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仙人呢?” “别想啦阿沁。”青蛇冲她吐了吐舌头,“我们这种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就是天生的魔物,以后碰到他们要躲远一点,不要靠近他们。” “哦,知道了。”燕沁点了点头,“阿青,我们回去吧。” 燕沁的生活十分枯燥,除了修炼便是一直在与别的魔物厮杀,抢地盘,抢食物,抢魔气。 稍有不慎就会没命。 大概是她运气好一些,又或者她修炼勤奋,她的修为上涨得飞快。 十几年过去便是一个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少女了。 “阿沁,阿沁。” 她睡着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正站在面前,面色焦急地望着自己。 她一动,软软的身子又让她趴了下去。“阿青,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一早醒来我就到了你的身体里去了。”青蛇欲哭无泪地望着她。 “没事,可能是我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燕沁安慰道:“不要紧张,我以前也离过魂,过几天就好了。” 青蛇点了点头,最初的惊慌过去,她便开始有些好奇地动动胳膊动动腿,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燕沁看得失笑,都:“附近很安全,你出去玩玩吧,不过记得不要跑太远。” “好!”青蛇在原地蹦了蹦,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出了她们两个居住的洞穴。 燕沁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体,慢悠悠地四处游动着,对于突然变矮的视角十分新奇。 “嗯?这是哪里来的一条小蛇?”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七寸,将她提了起来。 然后燕沁就看到了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男性气息更加浓厚一些,脸上带着几分刻薄和阴蛰的笑意。 “燕溟,你干什么欺负只小蛇?炖汤喝都不够塞牙缝的。”旁边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插了一句。 燕溟晃了晃手中的小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确实小得可怜,资质太差,千百年都够呛能化形,不过瞧着像是开了灵智。” “那就给放了吧,万一她爹娘找过来就麻烦了。”一只黑豹懒洋洋地趴在树上,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我会怕条蛇?”燕溟挑了挑眉,看得燕沁想甩他一蛇尾巴。 “算了算了,老大你要是真喜欢养着就是。”一团圆滚滚的黑雾道:“就当宠物了,说不准还能化形变成个大美人呢。” 燕溟看上去并不感兴趣,他正准备将手里的小蛇丢掉,动作忽然一顿。 “嗯?”他将手中的小蛇提得高了一些,对上了小蛇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你身上怎么会有天魔的气息?” 燕沁目光一凛,正准备动手,又听那黑雾道:“老大你整日找你那妹妹找魔障了吧?这是条蛇。” “你不是说你妹妹长得跟你一样吗?”树上的黑豹一跃而下,深处爪子拨了拨垂下来的蛇尾,舔了舔舌头,道:“你若是不要就给我玩一下。” “滚蛋。”燕溟轰走了那头黑豹,盯着那小青蛇纳闷,“谁说那是我妹妹了?” “难不成是姐姐?”一直沉默的大石头伸了个懒腰,变成了个强壮的大汉。 “当然不是。”燕溟怒道:“她只是跟我长得一样而已。” “那就是妹妹嘛。”黑豹舔了舔爪子,不甘心地又想碰碰那蛇尾巴,燕溟一缩手被他碰了个空。 “关你屁事。”燕溟毫不客气道。 “啧啧啧,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看见了人家个背影,愣是在鬼林里找了大半个月。”黑豹笑眯眯道。 “闭嘴。”燕溟恼羞成怒,抬脚便要往黑豹身上踹,黑豹敏捷地躲了过去,化作一个黑衣少年,几下就爬到树上,趴在树干上懒洋洋地打盹儿去了。 燕溟晃了晃手里的小青蛇,疑惑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沁生气,张口便要咬下去,接过燕溟反应比她还要快,不仅躲过去了还捏住了蛇尾巴,阴恻恻笑道:“最好老实一点儿,不然今晚上炖蛇汤。” 燕沁闭上闭嘴,眨巴了眨巴眼睛,老实了。 若是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她尚且有信心能再燕溟手底下保全性命,但是在青蛇的体内,青蛇现在的修为还不如她十年前的…… “老大,鬼林那边好像来了上界的人。”一团黑雾飘了过来,低声道:“看起来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让所有人都离鬼林远一些。”燕溟的语气陡然阴沉了下来,“黑豹,你跟我去看看。” 燕沁被他随手缠在了手腕上,老老实实趴着没敢动弹。 然而真正在浮生图之中的燕沁却仿佛开了上帝视角,一眼便看到了鬼林那边发生了什么。 却说青蛇换做了燕沁的身体,本就是小孩子心性,阿沁嘱托她不要乱跑,她一时玩着便不小心离远了。 鬼林这边他们很少来,青蛇一进来便迷了路,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能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瞎转。 但是终归是换了副人类的身体,她一时不习惯竟扭了脚,坐在地上起不来,只能红着眼睛,欲哭无泪的等阿沁来找她。 “前面好像有人!”一道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青蛇一惊,便要爬起来踉踉跄跄逃跑,然而冷不防一支泛着冷光的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径直钉在了她面前的树干上。 青蛇吓得呆呆立在了原地。 “何人?”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少女一转身,便看到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青蛇原本就挂着眼里的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她望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帝君,这不知是何处的魔物” “无碍,她身上没有魔气。”男子摆了摆手,似乎是害怕吓到她,微微俯身冲她伸出了一只手,“你没事吧?” 瘫坐在地上的少女轻轻地抽噎了一下,警惕又戒备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哪家跑出来玩的?这地方太危险,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帝君微微笑道。 青蛇被那个温柔的笑容几乎灼伤了眼睛,她呆呆地将手放在了那只干燥温柔的大手上。 帝君笑了笑,将人给拉了起来,然而青蛇崴了脚,眼看又要跌倒,紧接着便被男子单手抱在了怀中。 男子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抱着妙龄的少女,他微微低头看向她,声音似乎透过风声都带上了温柔的味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蛇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本想说青蛇,可又忽然响起方才他说的那句‘她身上没有魔气’,青蛇这个名字甚至算不上一个名字…… “燕沁。”青蛇笑了笑,掩去眼底的落寞。 “燕沁?”帝君轻轻勾了勾唇,笑道:“这倒是个好名字。” 青蛇几乎要沉溺在他的笑容里,她有些紧张得看了看周围,自然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被他给带走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他们叫他帝君。 他们是上界的仙人。 看起来都彬彬有礼,温柔善良。 青蛇忽然抑制不住地开始羡慕起来,若是他们真的将自己带回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待在四方魔境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了? 是不是也可以变得像他们一样……一样干净美好了? 她抓住了他的衣袖,男子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目光温柔而专注,“怎么了?” 然后青蛇便从他的眼睛看到了燕沁的那张精致夺目的脸。 对啊,这是阿沁的身体和阿沁的脸。 连她方才报出去的名字都是燕沁的。 她若是带着阿沁的身躯走了,阿沁便只能在她的身体里,她只是一条资质普通的青蛇,远没有阿沁身为天魔修炼的速度来得快…… 可可若是她再也不会来,阿沁那么厉害,就算只是一条青蛇她也能好好修炼吧? 而就在离鬼林很近的地方,燕溟冷不防被手中的小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下将那蛇甩在了地上。 燕沁逮到机会立马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黑豹,你先去!”燕溟的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小蛇游走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老子今天就非要扒了它的蛇皮不可!” 燕沁现在在一条小青蛇体内,战斗力自然不强,然而胜在灵巧,一时半会燕溟还真就没能追上她。 另一边黑豹认出了帝君怀中抱着的人是自家老大的妹妹,虽然只见过区区几面,但还是知道这人的厉害的。 看她双眼通红地被人抱在怀里,顿时觉得不管怎么样先将人救下来再说。 恰逢此时,有人自上界那边来,对帝君报喜道:“恭喜帝君,帝后娘娘生了一位小殿下!” 帝君一时欣喜,并未设防,黑豹就在这个时候动了手脚。 而另一边,燕沁实在是被追得无路可逃,最后盘踞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跟燕溟对峙。 “你到底是谁?”燕溟冷冷地瞧着她,“你身上为何会有燕沁的气息?” 燕沁:“……” 这让她如何回答? 但终究硬件设施跟不上,燕沁最后还是被这位孪生大哥给死死地捏住了七寸,准备带回去炖蛇汤了。 等燕沁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而对面笑得一脸凶残的燕溟正拿着青蛇思量着如何下手。 “住手!” 第二百三十章 杀招 正清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因为别人的人生而苦恼到睡不着。 如果她不能讲青予安身上的心魔彻底祛除,就相当于彻底将青予安这个给毁了。 那样的话她死也死不安心。 不过现在没有心魔,她也没有必要去死了。 正清躺在云上看着远处的星河,思考着之前黄泽的提议。 若真让青予安去轮回的话,对青予安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只是他一旦开始轮回,便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注定痛苦。 这本不是他应当背负的东西。 正清伸手去拿旁边的酒壶,另一只手忽然出现按住了她。 青予安坐在她身边,将那酒壶拿得远了一些。 “师父最近愁眉不展,是因为我的事情吗?” 清浅的声音在夜色中安静而温柔。 正清只是笑笑,“你不好好歇着爬上来做什么?” “替师父解忧。”青予安道。 正清转头看向他,青予安正眉眼含笑,微微低头看着她。 “你……”正清转过头去看那星河,“罢了。” “我愿意下界轮回历劫。”青予安道。 正清眉头一皱,“谁告诉你的?” 青予安笑道:“黄泽大哥告诉我的。” 正清有些恍惚的看着他,半晌道:“别怕,师父陪着你。” 晚风中,她的侧脸看上去温柔得有些不真实,一头长发被风轻轻吹起,青予安伸手握住了一缕发丝,却并不敢握紧,任凭它们从指尖滑走。 “师父,你在上界等我回来就好。” 这是一次算不上谈心的谈心,也是在正清的记忆中,最后一次看到青予安温柔的笑容。 师徒两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看了一个时辰的星星。 青予安最终还是下界历劫去了,提早了一百八十年。 上界过一年,下界十年百年便倏忽而过,不同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即便是正清也不知道他轮回了几世。 黄泽劝她,“仙子若是挂心便是浮生塔看看也好。” 正清拒绝了,她依旧每日授课,闲来无事便去闭关修炼,好好补一补那散落的修为。 也许要等几百年青予安才会回来。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但是不到十年的时候,青予安飞升了。 不仅正清没有想到,所有人都不曾想到。 青予安飞升的那天并没有人去观礼。 那天正清刚巧带着黄泽去九州的某个学宫讲学。 那一天是上界最普通不过的一天,各个仙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乐临那日正在紫河采莲子,是最先看到青予安飞升的。 “予安哥哥!”乐临腰间还挂着一个玲珑球,跟之前给青予安的那个是一对,正是乐临出生时正清打算送的那一对。 青予安一身黑色广袖华服,一黑一白两瞳眸冷冰冰的瞧着她,整脸都覆盖上了黑色的纹路。 乐临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吓得退后了两步。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 只是她身边的侍女忽然被无数青蛇缠绕,片刻过后只剩下一堆白色的骨架,风一吹便化作了齑粉。 乐临顿时吓得愣在了原地,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第一次见这般残忍的杀戮场面,眼中不自觉地含了泪。 “予安哥哥……” 青予安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然后乐临便看到凡是接近青予安的人,不管是侍从或者是仙人,都无一例外地化作了白骨齑粉。 “封湷……”原本趴在墙头上玩的澹台诸和沐月面色惨白地看着发生的一切,眼看着那个可怖的人就要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下来!”封湷脸色一白,一把抓住了沐月和澹台诸,拼命地朝着远处跑去。 饶是仙人,也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 正清在回墨林的途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黄泽望向无方岛的方向,道:“仙子,你看那边。” 正清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股魔气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整座无方岛覆盖。 她脸色一变,等黄泽回过神来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正清第一眼看到的是紫河边上乐临……的尸体。 “乐临!”她冲上去将人给抱起来,然而怀里的人已经凉透了。 整座无方岛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正清看向帝君宫殿的地方,那里的魔气几乎快要化作实质。 “仙子!”黄泽急急忙忙的赶来。 “帮我看好乐临。”正清将乐临推给了他。 黄泽赶忙接过,却是触手冰冷。他愣了一下,唤道:“乐临殿下?” 然而乐临却再也不会睁眼回他一句黄泽大哥了。 正清心底的不详愈发浓烈,待她落在大殿的门口,才发现自己的脚下是一堆白骨。 “正清!”帝后的惊呼声忽然从她背后传来。 正清匆忙转身,接住了帝后,然后便看见了后面宛如恶鬼般的青予安。 帝后受了些伤,正清将人挡在了自己身后,对上了青予安那冰冷的目光。 “青予安。”正清的眼神不比他温柔,声音像是夹杂着冰碴子,“你在干什么?” 青予安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师父,我飞升了,你难道不开心吗?” 一股浓烈的陌生感扑面而来,正清蹙眉道:“乐临是你杀的?” 青予安微笑道:“杀了太多人,抱歉,不记得了呢。” 正清浑身的血液一凉,帝后险些晕过去,“乐临?” 正清抓住了帝后的胳膊不让她倒下去,问道:“帝君呢?” “帝君他闭关了。”帝后声音都有些发抖,“乐临呢?乐临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黄泽带着乐临赶了过来,帝后只看了一眼便知乐临的三魂七魄皆碎,断然没有了轮回再生的可能。 “乐临!”帝后扑上去哀嚎了起来。 这时候,无心岛无定岛以及五林九州的仙人也察觉到了无方岛上的异样,正在朝着这边赶来。 “心魔……”黄泽讷讷道,他忽然想起自己随手卜算的那一卦,脸上血色尽失。 那一战十分惨烈。 赶来的仙人们不顾正清仙子的警告,依旧加入了战局之中。 尸骨堆积,正清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仙子?”黄泽有些不明白正清想做什么。 正清只是在蹙眉望着被仙人们团团围住的青予安。 短短十年,他为什么会飞升? 为什么一到无方岛就大开杀戒? 帝后将怀里的乐临放下,站起身也要加入战局,却被正清拦下。 “乐临不是他杀的。” 帝后愣住,旋即哭道:“怎么可能不是他杀的!” 正清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帝后的眉心,回溯的场景便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个……与正清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帝后不可置信地望着正清。 “四方魔境燕溟。”正清冷声道:“一并飞升上来的还有燕溟。” 帝后与黄泽有些不太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正清看着站在青予安身后的那个幻影,他正在冲她伸出一只手。 正清眯了眯眼睛。 虽然不知道青予安和燕溟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很显然,此刻的青予安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他确实是想杀了这些仙人。 关键是……如何才能保下青予安。 大约是临时起意,又或者是她心底在很久以前便已经做好了决定。 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飞身站在了青予安面前。 战场上安静了一瞬。 诸位仙人在想:正清仙子出手,便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青予安在想: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吗? 正清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开口道:“燕溟,你以为魂魄附于青君之身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青予安: 自认为一直老老实实只是手欠在河边帮青予安杀了个漏网之鱼的燕溟: “四方魔境的燕溟!” “原来是他!” “竟然附身到予安殿下身上!” 仙人们恍然大悟,甚至在正清的法术下隐约看见了燕溟的身影,唯独那张脸看得不甚分明。 漫天金色的符咒漂浮在整座无方岛上空,一袭白衣的女仙神色淡漠,甚至带着点冷意。 “燕溟,你罪不可恕。” “青予安,你助纣为虐,即日起下界轮回百万年方得飞升,直至洗清罪孽。” 正清站在大殿的最高处,微微垂头看着青予安,声音响彻整座无方岛。 青予安瞳孔一缩,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脸上恶劣的笑容顿时凝固。 比青予安反应还要快的是帝后。 她在漫天布满金色符咒的时候便隐约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正清曾无意间跟她说过,她有一杀招,只能用一次,十分漂亮,就是得用命去换。 帝后一直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然而此时,帝后这般温软的女子竟是疯狂地冲到了正清面前,企图制止她。 正清来不及推开她,余光只能看到她扑向自己,抓住了自己的一片衣角,甚至能看到眼前飘过的血珠。 她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帝后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正清!”帝君的声音猛然在无方岛上空响起,伴随着无数金色符篆炸裂开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低头屈服 燕溟与燕沁一胎双生,本就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刚一出生,两个人就丧心病狂地想要吞噬对方自己当老大,燕沁反应慢晚了一步,被路过的青蛇以为是被害者,一尾巴给卷回了自己的窝。 自那后两个人再也没有正式见过面。 这还要得益于青蛇独特的隐藏技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们栖息的洞穴,然而天魔生来便有记忆传承,亦有灵智,也不需要一条小青蛇照顾太多。 燕沁和青蛇更像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这边燕沁和青蛇躲起来隐居,外面燕溟就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凶残和天赋收复了一大帮小弟,自己当了老大。 燕溟一开始是想吞噬了燕沁,但是奈何压根找不到人,后来倒是找到过一次,只可惜燕沁过于狡猾跑掉了。 现在黑豹将人带了回来,燕溟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两个人自出生时便看不对眼,现在照旧彼此厌恶,但到底不像刚出生时候那样完全依存本能,想着将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她是我朋友,你不能吃!”燕沁急忙道。 到底都是少年心性,这个时候不管是燕溟还是燕沁都没有经历过什么磨炼,最艰苦的事情不过是在四方魔境生存下来而已。 “你说不吃就不吃,你以为你是谁?”燕溟瞧着对方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既有些心烦,但还是忍不住想跟她说话。 “我是燕沁。”燕沁蹙眉道。 燕溟嗤笑了一声,捏着手中胆战心惊的小青蛇,随手扔进了燕沁怀里,“不过是条虫子,谁稀罕。” 燕沁忙将青蛇抱进了怀里,低声问道:“阿青,你没事吧?” 青蛇摇了摇头,只是眼底有着化不开的心事,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他们两兄妹的事情。 燕沁却以为燕溟伤到了青蛇,凶巴巴道:“我们走着瞧,哼!” 燕溟:“……” 燕沁抱起青蛇就要离开,却被一只巨大的黑色豹子拦住了去路。 “啧,你这是跟谁学的恩将仇报?我们救了你,你反倒摆脸色给我们看?”燕溟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倚着树干,那双同燕沁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连句谢谢都不肯说吗?妹妹。” 燕沁被他喊得一阵恶寒,她不知道青蛇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清晰地记得燕溟想抓自己来煲汤喝,虽然不情愿,她还是气鼓鼓地转身,对着燕溟鞠了一躬,“谢谢!” 然后拔腿就跑。 黑豹抬起爪子来舔了舔,睨着燕溟道:“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燕溟似笑非笑地盯着燕沁跑远的背影,哼笑了一声:“有个妹妹也挺好玩的。” 黑豹化出少年的身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莫不是疯了?” 燕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黑豹翻了个白眼,又去找地方睡觉去了。 自从回来之后,燕沁便发现青蛇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然而问的时候也不说话。 “阿沁,我们离开四方魔境去上界好不好啊?” “阿沁,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呢?” “阿沁,我怎么才能修炼得快一些呢?” “阿沁,你帮帮我好不好?” “阿沁……” 青蛇总是会这样问她,问得十几岁的燕沁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四方魔境外面是什么样子,她对外界唯一的了解全部来自青蛇,而青蛇大多是从她已经陨落的母亲那里听说来的。 最切实的就是四方魔境边缘的片柔软干净的云海,燕沁便总是觉得外界就如同那片云海一般,干净柔软,但是又遥不可及。 她传承了四方魔境的记忆,自有一套修炼的法门,但是显然这并不适合青蛇,上一次她教给青蛇险些让她走火入魔。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两个之间的修为差距也越来越大。 青蛇越来越焦急,甚至对她的修为产生了影响。 燕沁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焦急,但是青蛇看起来有了自己心事,而且不愿意同她一起分享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燕溟找到了青蛇。 “你若是能说服我妹妹回到我身边,我便有办法助你脱去魔身,届时你去到下界轮回几世飞升上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燕溟笑道。 被黑豹踩在脚底下的青蛇挣扎不得脱,这些人专挑燕沁不在的时候来找她,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你当初害我们兄妹分离,帮我们和好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燕溟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去上界,但是总归不会有坏处,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青蛇被黑豹踩在脚下,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燕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青蛇蜷缩在洞穴的角落里面,默默垂泪。 “阿青!”燕沁赶忙跑上前去,“你怎么了?” “阿沁……”青蛇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道:“燕燕溟来找过我了。” 燕沁脸色一沉,站起身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青蛇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说话。 “我去找他们!”燕沁站起身来便要去打架。 “阿沁!”青蛇叫住她,道:“我们不可能斗过他们的!” “我可以” “我不行!”青蛇哭道:“他们只是一只黑豹就可以将我踩得死死的!” 燕沁脸色一黑,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 “你修炼闭关不在的时候,他们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命!”青蛇哭道:“阿沁,你要替我想一想。” 燕沁沉默了下来。 “燕溟终归是你哥哥,如果我们去投靠他,他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青蛇道:“好不好阿沁?” 燕沁紧紧皱起了眉,“投靠燕溟!开什么玩笑!” 燕沁自信能打得过燕溟,但是仔细想想青蛇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她终归不能时时刻刻护着青蛇。 但是让她去投靠燕溟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阿沁,只要你好好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 “我去求他!”燕沁冷声道:“凭什么要我去求那个混蛋!” “阿沁,你……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行么?”青蛇道:“我我只有你了。” 燕沁死死握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 “阿沁,我就想咱们能安安稳稳地活着。”青蛇温声细语道:“求你了……” 在青蛇的软磨硬泡之下,燕沁终于是软化了下来,带着青蛇去向燕溟投诚去了。 燕溟好好耀武扬威了一番。 双生天魔,天生不会向对方屈服,几乎就是生来的死对头,让其中一个向另一个屈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也不知道那条小青蛇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燕沁主动向他低头。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燕沁再也没有去看过四方魔境外面的那片云海。 她成了燕溟手底下的一把刀。 四方魔境魔物众多,不乏震惊四方的大魔头,而且上界也时不时派人来攻打四方魔境,外忧内患至如此,都没能让四方魔境被打下来。 燕沁帮着燕溟收服了绝大多数大魔头,他们两个人联手不知杀了多少人,手底下染上了不知多少鲜血。 这一日燕沁刚斩了一个魔头,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看见燕溟拎着一个女人和孩子过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魔头的妻子和孩子。”燕溟身上也沾满了血水,“斩草除根。” 燕沁微微蹙眉,“他们是无辜的。” “能在四方魔境活下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燕溟嗤笑了一声:“就连那个青蛇” “闭嘴。”燕沁冷声打断了他,“阿青轮不到你来说。” “呵。”燕溟冷笑了一声:“你迟早会栽在这条小蛇身上。” 燕沁拿着刀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姐姐!姐姐求求你!不要杀我跟我娘!”被燕溟丢在地上的小孩看到燕沁,似乎像找到了救星,一个劲地冲她磕头求饶。 “孩儿别求他们!”那女人一把抱住小孩,道:“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求他们也没有用!” 小孩仍旧在不停地磕着头,痛哭道:“求求你求求你……” “还等什么呢阿沁?”燕溟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难不成你还有仁慈和善良这种没用的东西吗?” 燕沁冷冷的看着他,握紧了手里的刀。 燕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燕沁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孤儿寡母身上,然后缓缓垂下了眸子,一眨眼之后便干脆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一直在磕头求饶的小孩和他的母亲躺在了血泊里,那孩子死死的瞪着燕沁,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这样才对。”燕溟微笑道。 身后忽然一阵草叶悉索声,燕沁猛地转过头,厉声道:“谁!” 然后她便看到青蛇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眼中还含着泪。 “阿青……”燕沁的声音陡然柔和下来,然而那冷厉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回去,那条小青蛇转身便游走了。 “阿青!”燕沁喊了一声,接着便听燕溟幸灾乐祸道:“啊呀,被小可爱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二百四十章 剔骨化形 在燕沁在心里,青蛇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同时也是柔弱不爱与人计较的性子,所以她总是担心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欺负她。 她最不想让青蛇看到的就是自己杀人的场景。 然而她还是看到了。 “你故意的?”燕沁冷冷地看着燕溟问道。 “没错。”燕溟踩在那孩子和女人的血泊里,对燕沁道:“那条小青蛇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有她在只会害了你。” 燕沁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身为哥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燕溟道:“早早地将她给解决掉为好。” “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燕沁冷声道:“我说到做到。” 燕溟对她的威胁不置可否,摊了摊手道:“你这般护着她,我都快以为她是你的亲人了。” “她本来就是。”燕沁冷冷地盯着他。 燕溟笑得略微凶残,“那你哥哥我呢?” 燕沁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冷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开。 一只黑色的豹子轻巧地踩到了地上,嗅了嗅地上的尸体和血液,道:“那小蛇故意发出的动静,青蛇比我们豹子都灵巧。” 燕溟玩味地勾起了嘴角,“这样才好玩嘛。” 从那以后,青蛇虽然对待燕沁仍旧如常,但是燕沁却时常能从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中看到惊惧的神色。 青蛇到底是对她产生了畏惧。 燕沁本就是天魔,心性残忍冷漠,不过是因为青蛇将她带了回去,让她那干涸贫瘠的内心勉强生出了一些善良和柔软。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青蛇,也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柔和善良,生怕哪一天连心中唯一这点干净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留住。 就像四方魔境外面的那片云海。 她一直觉得那片云海是世上最干净最温柔的地方,等有朝一日她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就带着阿青去那里看看。 那片云海和那条小小的青蛇,是在她漫长的厮杀和暗色的血泊之中唯一想要去认真守护的东西。 可大概是天魔生性不需要这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她在日复一日的杀戮和黑暗中,到底是生出了心魔。 说来可笑,她本就是天魔,按理说所有的负面的东西都不应该对她产生影响,但是偏偏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在日复一日地自我拉锯之中,她终于学会了沉稳和冷静,却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跟自己进行和解。 她终于是沉默寡言了下来,在心魔和杀戮的打磨之下,她除了努力地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能更好地保护阿青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追求。 她在等待着一个时机,要么杀了燕溟,要么带阿青离开。 直到她看到青蛇出现在燕溟的阵法之中。 那日她提前闭关出来,却不想正巧碰见了燕溟要给青蛇进行离魂。 燕沁心底的暴虐和愤怒瞬间达到了顶峰。 “燕溟!” 她虽然从未和燕溟正式对上过,但是她对燕溟的实力有个大概的估计,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阿沁,别!”青蛇在一旁大声喊。 然而燕沁此时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她招招致命,最后的结局却是两败俱伤。 到底她还是与燕溟彻底撕破了脸皮。 唯一的意外是青蛇替她挡下了来自燕溟的一击,直接伤了根骨。 原本就化形困难的青蛇几乎与化形无缘了。 “阿青……”燕沁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她。 “我没事。”小青蛇趴在她怀里十分地虚弱,但还是努力道:“只要阿沁没事就好。” “燕溟的离魂大阵你根本承受不了,只会魂飞魄散。”燕沁道:“你为什么会答应他?” 小青蛇在她怀里默默地流着泪,低声道:“阿沁,我想去上界。” “去上界?”燕沁疑惑道:“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我怕给你太大的压力……”青蛇道:“对不起阿沁,我不知道燕溟他会这样。” “燕溟根本就是个疯子。”燕沁看着怀里几乎快要断气的小青蛇,道:“你真的那么想要去上界?” 青蛇虚弱地点点头,“可惜……我快要死了,无论怎样都去不了了。” 燕沁看着她,抿了抿唇,道:“我不会让你死,也有办法带你去。” 青蛇琥珀色的竖瞳忽然一亮,“真的吗?” “真的。”燕沁笑道:“你只要好好睡一觉。” 燕沁伸手轻轻点在了青蛇的眉心,青蛇便彻底昏了过去。 燕沁五指的指甲陡然暴长,而后她缓缓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血肉分离的声音她很是熟悉,却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这般尝试。 她苍白着一张脸,从体内取出了一段天魔骨,化入了青蛇体内。 原本快要断气的小青蛇渐渐平稳住了呼吸。 燕沁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开始布阵。 青蛇无法承受离魂下界轮回,但是燕沁可以。 她体内的天魔骨只剩下一小截,而她身上的魔气可以全部散去只要她废掉自己全部的修为。 待她轮回百世之后便可飞升去到上界。 届时只待青蛇化形,她便可将青蛇接去上界…… 燕沁惨白着一张脸,将那阵法画好之后,便等着青蛇醒来。 青蛇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凭空涨了巨量的修为,惊诧地望着燕沁。 燕沁盘腿坐在阵法之中缓缓道:“抱歉阿青,我怕你不同意便先斩后奏了。” 青蛇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我将全部的修为都给你了,现在你便是对上燕溟也不用害怕了。”燕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她笑了笑道:“我想了想,既然你这么想去上界,那我便带你去好了。” 青蛇见她脸色苍白,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要靠近燕沁,却被一个结界给挡在了外面,“阿沁!阿沁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将修为都给你了而已,足够你在四方魔境自保。”燕沁笑道:“左右我下界去轮回的时候也用不到它,你也要记得勤加修炼,早日化成人形,等我飞升便带你去上界。” 青蛇眼底涌上了泪水,她大声道:“阿沁,我不去上界了,你别走!你不要去轮回!” “没事,轮回在下界虽然时间漫长,但是你呆在这里,几百年的时间而已,我很快就回来了。”燕沁道。 “阿沁,不要走!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青蛇拼命的撞着那结界,但是却微丝不动。 “阿青,你要等我回来呀。”燕沁歪了歪头,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青蛇一时呆住,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燕沁这么笑过了。 然后,坐在阵中的人倏然消散不见了。 “阿沁!” 燕沁本就是天魔之体,本来去轮回是根本不可能也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是她却剔掉了天魔骨,散尽一身修为和魔气,与普通的魂灵并没有什么两样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的心魔并未随着修为散尽而消失。 燕沁在下界轮回了三百万年。 到底是天魔,洗尽她一身血腥和杀戮花费的时间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长。 在这漫长的轮回里,燕沁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都轮回成什么东西,是人是妖又或者是魔,甚至花鸟鱼虫,这些记忆都太过纷杂,除了轮回的最后一世她保留了记忆,其余的轮回记忆都被她洗去了。 有时候记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反而是一种麻烦。 她最后一世轮回的小世界并不是十三洲,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世界,她的身份很简单,是一个中等门派宗主的女儿。 这门派不大不小,不穷不富,宗主是个修为尚可的修士,母亲是位温良贤淑的女子,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妹,生活得无忧无虑,几个孩子资质都差不多,然后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修炼。 再后来他们继承了这个门派,燕沁一步一步修为上涨,然后飞升。 在燕沁看来这一世几乎是她最寡淡无味的一次轮回,却让她打算将所有轮回记忆洗去的时候单独保留了下来。 大约……这就是她从一开始就希望拥有的生活。 平静,安稳,与世无争。 然后,她便放弃了燕沁这个名字,给自己起名为正清。 她飞升的第一天便去四方魔境找青蛇,高兴地同她说自己飞升了。 青蛇很开心,但是燕沁没有忽略掉她眼底的忧愁。 “阿青,早些化形,我便可以带你去上界了。”燕沁道。 青蛇点了点头,却一直催促她离开。 燕沁离开的时候,特意去看了那片让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几乎已经和青蛇一起成了她精神支柱的云海。 那片在她的想象中应当是一片干净柔软的云海。 她满怀着期待和希望飞到了四方魔境的尽头,看着那片洁白柔软的云海越来越近,最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片死尸魔海。 而她长久以来以为的,洁白柔软的云朵,是死尸常年累月积攒起来的瘴气,远看洁白如云,近看内里却掺杂着污浊与血色。 她飞升的第一天,发现自己珍藏着小心保护着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谈判破裂 虽然是身处浮生图之中,但是燕沁却仿佛再次经历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埋藏在她心底的那段最不想记起的回忆以一种霸道而强势的姿态,终于将她再次唤醒了。 不怪她之前不想记起这些东西,也不想记起关于身为正清的记忆,因为这些回忆对她来说都不是那么值得回味。 因为最开始,她便走错了。 在四方魔境产生的心魔从一开始就被她强势地封印住,等到后来青予安出生,她教导着这孩子逐步长大,那被封印的心魔终究是无法再安静下去了。 她如何不知道青蛇的打算,青蛇步步为营,和燕溟共同编织了一张大网,将她缠缚其中,她可以轻易地挣开他们的算计和束缚,却挣不脱自己为自己编织起来的那张大网。 青蛇就像是那片云海,她小心翼翼地视若珍宝的护着,到头来发现也不过如此,但是即便心知肚明,她仍自欺欺人。 否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她总是需要个寄托抑或可以责怪怨恨的人。 只可惜青蛇自杀,这让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魔更加肆虐开来,等到青予安长大成人,这心魔终于是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燕沁跟自己纠缠了这么久,还是拼了个头破血流。 她不想活下去了,却被那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给救了下来。 青予安大概是她死气沉沉的生活里唯一的一个意外。 她现下回想起那声撕心裂肺的“师父”仍旧触目惊心。 燕沁飘在浮生图中,沉沉的叹了口气。 所以即便她又阴差阳错回到了修真大陆,仍旧和这孩子纠缠不清。 大约他们身上的因果线已经缠成了一团乱麻,便是剪也剪不开了。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复位,从她生于四方魔境开始,到她下界轮回飞升,再到自爆神格而死,从在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短短二十几年,再到十三洲的秋渭洲,最后到她再次轮回成了高阳镇的一个“牛大花”被妖怪掳走…… 所有的记忆终于融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燕沁。 “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燕沁叹了一口气。 一点儿也不想记起来。 她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从一片浩瀚的星光里站了起来,这浮生图是她从浮生塔最顶层的一本书里撕下来给青予安玩的。 所谓的封印她一点儿都没放在眼里,只是她需要一点时间理顺全部的事情。 而她的疑惑只有一点。 那就是为什么当年她都自爆神格了,魂魄还是去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里,并且莫名其妙又被拉回到十三洲这个小世界里。 而且黄泽为了隐藏她的神格不被天界发现,差点将她用符咒给包起来。 关于神格自爆时候的那段记忆她并不是特别清晰,这死都死了,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别人在做什么呢。 而且之前黄泽让他们下界再重新轮回一遍这个行为似乎也饱含深意,毕竟之前她和青予安偷偷溜回上界的时候,修为已经接近化神,为何又舍近求远让她再轮回一世呢? 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上界找黄泽问个明白了。 只是在此之前……燕沁颇有些头痛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她二指并拢,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一抹,一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合着之前她教给黄泽的那些东西,又都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了。 当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解除这道侣印痕,但是现在她可以轻轻松松地解除这个,单方面解除她和青予安两个人道侣印痕。 虽然说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在,但是以燕沁现在的视角来看,她和青予安……还是有些胡闹。 青予安的母亲是阿青,父亲是帝君,他本身还是自己的徒弟燕沁完全是他的长辈,毫无水分的那种。 小孩子可以胡闹,但是她已经没有那份心思去陪着他胡闹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鲜红的颜色,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出去找到青予安再说,否则按着他那个偏执不肯罢休的性子,真跟她闹起来她还真就怕了。 当年化心魔时那漫长的拉锯战让燕沁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她回想起最后一次青予安跟自己说的话来。 什么叫不要再回来找我了? 此等逆徒不打难道等着过年吗? 燕沁随手画了几道符,拍进了那道侣印痕之中。 这个东西原本是她闲来无事弄出来玩的,谁知竟流传得这么广,这个道侣印痕的作用要比人们知道的多得多。 估计连黄泽都不知道。 她单手结印,面前闪现了一个巨大的水镜,不多时水面上起了涟漪,一个清俊的男子渐渐出现在了燕沁的视野之中。 正是青予安。 他背后一片漆黑,像是在一个什么山洞里面,隐约还能听到后面的水流声。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一点也不像很好的样子。 反倒是……像命不久矣。 燕沁微微蹙眉。 她掌心缓缓凝聚出一个金色的符印,轻轻往地上一拍,周围的星海像是遭遇了狂风骤雨一般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 燕沁微微垂着眼睛,淡淡道:“开。” 周围的场景一片浮动之后,无数画面从她身边奔腾而过,片刻之后,她便破了那浮生图。 那片浮生图乖巧地贴在了她的手腕处,小小的一块几乎看不出什么来。 正在享受着美人投怀送抱的玄鹤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燕沁愣住了。 手里的酒杯顺着台阶一路滚到底,声音清脆悦耳。 “燕燕沁?”玄鹤震惊地望着她,“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沁几乎是瞬间便发觉了他身上属于乐易的神格,而后十分不满他这奢侈淫靡的生活作风。 “没大没小。”她看了一眼神色震惊的玄鹤,沉下目光,道:“燕溟,滚出来。” 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雾从玄鹤的手臂处缓缓浮现,玄鹤瞬间痛苦地皱起了眉。 燕沁不屑地看着燕溟,道:“怎么,现在你都学会专挑小辈下手了?” 燕溟阴恻恻地笑了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尖锐,“这不是为了多多关照一下你的好徒弟嘛。” 燕沁冷笑了一声。 “去死吧。”燕沁在面前画出一个血符便要往他身上扔。 “你连你徒弟的命都不要了吗?”燕溟笑道:“我现在和他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 玄鹤一脸茫然,“什么徒弟?” 燕沁将那血符往后拽了拽,冷声道:“那你待如何?” “我要整个上界。”燕溟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亲爱的妹妹。” “滚蛋,没兴趣。”燕沁冷冷道。 “不要这么急着拒绝啊。”燕溟道:“我知道那浮生图困不住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而已。”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燕沁嗤笑了一声。 “你难道就不想杀了帝君吗?”燕溟的声音总是会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你看他,害死了青蛇,害死了乐临和帝后,甚至害的你魂飞魄散,你难道就不想亲手杀了他吗?” 燕沁:“……不,我打不过他。” 燕溟笑道:“这就是你妄自菲薄了,妹妹。” “当年我们兄妹联手无往不利,如今照样可以啊。”那团黑影漂浮到了她眼前,“你说呢,阿沁?” “要我说……”燕沁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当年杀了你让你轮回真是便宜你了,我就应该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燕沁直接那血符推到了黑影之上,那黑影瞬间溃散。 “看来我们谈崩了。”燕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阿沁,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燕沁冷笑了一声,一低头便看到完全愣住的玄鹤。 “回神了。”她无奈地笑了笑。 “燕沁!”玄鹤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真的是你!” 燕沁看着眼前这个小崽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凝固。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个混账东西似乎对她……十分不敬。 虽然说她对于乐易的容忍度要远远高于青予安,但是不代表着她能无限度地容忍。 简直是活腻歪了。 “少在下界胡闹,赶紧回上界。”她甩开他的手,冷冷地丢下了两句话便要离开。 玄鹤自然不许,他拉着燕沁不肯放手,“燕沁,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他?” 燕沁愣了一下,转头费解地望着他。 “你总是这样……”玄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在你心里我总是比不过他。” 燕沁抿了抿唇,憋了半晌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话,“别胡闹,跟封湷和澹台诸回上界。” 玄鹤有些颓然的放手,苦笑道:“好。” 燕沁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他面前,快得好像他只是做了个梦。 “你从来都不肯回头看看我。” 玄鹤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声音无端寂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沉沉落下,仿佛是一种带着无奈的妥协。 第二百四十二章 莫生气 燕沁循着那道侣印痕中的指示,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找到了青予安。 她现在修为不够,但是胜在方法多,花费了一点时间将他的结界破开之后才找到了那处山洞。 山洞里面有个温泉,难怪她之前听到了水流声。 原本正在打坐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冷冷地瞧着她。然而他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脸颊无一不昭示着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予安。”她喊了他一声。 “谁让你来的?”青予安的声音冷了几个度,“你不在清华宗好好修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尚且不知道燕沁一惊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燕沁看了看他的脸色,负手站在他面前,微微挑眉,“我来找个不成器的徒弟。” 青予安眼底微微一震,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无措,“正清……仙子?” 燕沁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这便连声师父都不叫了?嗯?” 青予安微微抿了抿唇,沉默地垂下了眼,“师父。” “这般不情不愿,不想认就不认吧。”燕沁无奈地摇了摇头,围着这寒酸的小山洞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予安道:“没事起来走两步?” 青予安依旧端坐在地上不动,只是垂着眼睛沉默。 “你这腿是废了?”燕沁摇了摇头,“瞧瞧你这次轮回选的是个什么,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残废。” 青予安依旧沉默。 “啧,之前不是很能说么,现在又跟我装哑巴?”燕沁睨了他一眼,眨眼间便已经画好了符,却一把被人抓住了手。 燕沁挑眉,“这不是没残废么?” 青予安不敢用力,只是语气平静道:“师父,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便快些飞升回上界吧。” 燕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他耳后的一片黑纹上,“那你呢?” “师父不必管我。”青予安道:“我” 燕沁伸手碰了碰他耳朵后面的黑纹,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共鸣,正纳闷不解,余光便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甚至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 哟。 她几乎没有见过青予安脸红,当下很是新奇,戏谑道:“我又没捏你耳朵,你耳朵红什么?” 青予安抓住她作乱的手,沉声道:“师父!” 燕沁笑眯眯道:“你不肯离开,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要修炼。”青予安平静道。 “修炼个屁。”燕沁道:“你现在这修为完全可以飞升,死死压着想什么呢?” 青予安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师父,你回去吧。” 燕沁简直被他给气笑了。她现在倒是笃定青予安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予安,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青予安败下阵来,松开她的手腕,转身便要离开。 这意思是你不走我走? 燕沁几乎快要被气笑了。 “你怎么这么能耐呢。”她心道。 但是鉴于青予安这厮有过前科,燕沁心里还是担心占据了大部分。 她一把抓住青予安的袖子,一个巧劲将人给拽了回来,“我看你是要造反,跟我回去。” 青予安被她拽了一个踉跄,然后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你” 燕沁话还没说完,人便直直地倒了下来。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那山洞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被扔进了那温泉之中。 而且全身不着寸缕,一丝不挂。 青予安:“……” 他看着躺在温泉边上睡觉的燕沁,脸色变幻莫测。 燕沁听到水流声便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青予安阴沉着一张脸在盯着自己。 燕沁无所畏惧。 “醒了啊?怎么就没把你给冻死呢?”燕沁打了个哈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青予安你可真本事,体内乱七八糟攒了这么多毒,怎么就没毒死你呢?” 青予安在水里只露出了脖子和脑袋外加两只手臂,他游到燕沁旁边,道:“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虽然说得很诚恳,但是燕沁心底就是莫名地不爽。 燕沁向来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挑了挑眉,“那你打算怎么谢呢?” 青予安在温泉水中微微垂着头,发丝沾上了水,氤氲的水雾中眉眼低垂,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和经历了之前那么多事情,燕沁险些就被他骗过去了。 “师父想让我怎么谢?”青予安低声问道。 “这个倒是不急,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和黄泽到底在谋划什么?”燕沁啧了一声:“一个两个都想将我摘出去,还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 青予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打算装死继续沉默。 “行吧,你们既然这么不希望我掺和进来我就不掺和了。”燕沁道:“反正我也没兴趣掺和你们这些破事,来,咱们将道侣印痕解除了,我就赶紧回之前那小世界去,也甭用您自爆神格那么麻烦,我就安安稳稳老死……” 她说着就挽起了袖子,露出了那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咒印,偏头道:“来吧,麻烦您也伸个手。” 燕沁的表情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在做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她见青予安没动作,伸手拉住他的左手,将那咒印推到他的手腕上。 青予安眸光渐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直接拉进了温泉池中,那咒印瞬间便消散。 燕沁猝不及防被他拉下去,灌了一口水,刚要发怒就被他推到了池子边抵在了温热的石壁上。 他双手抵在石壁上,将燕沁困在了他怀中,眉目阴蛰地盯着她。 燕沁伸手抹了一把脸,“啧,不装了啊小朋友。” 青予安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冷声道:“师父,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燕沁挑了挑眉,“所以呢?” “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思还非要来招惹我……”青予安抿了抿唇,“我给过你机会了。” 燕沁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什么心思?难道你也想对帝君取而代之?” 青予安咬了咬牙,又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他道:“师父,你不要逼我。” 燕沁叹了口气,“你很不讲道理啊青予安,我什么时候逼过你?你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到底是在闹什么” 青予安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燕沁的修为本就受到极大的限制,加之在兴师问罪的气头上,一时之间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心道:这小子莫不是疯了嫌自己命太长?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胡闹也就罢了,她权当小孩子闹着玩,现在再这样可就有些过分了。 不能惯着臭毛病。 燕沁准备画个雷符劈他一下让他脑子清醒清醒,然而青予安似乎察觉到了,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沉入了水底。 燕沁画了一半的雷符被温泉水熄灭了小火苗,在水面上冒起了一缕细烟。 这混账东西怕不是疯了。 燕沁正走神想着,冷不防嘴唇被咬了一下,疼得她一个激灵。 青予安在水下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那侵略和放肆的露骨都一分不差地落入了燕沁眼底。 燕沁心底微微一跳。 冲出水面的时候燕沁还不小心呛了一下,她咳嗽了许久才顺过气了,就听见青予安清冷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师父,我的心思你这下可明白了?” 燕沁:“……” 她狠狠地瞪了青予安一眼,然而她在水下走了这么一遭,浑身都湿透了,眼尾因为憋气而微微发红,在青予安看来便是嗔怒含羞了。 此时她还被青予安牢牢困在怀里,衣服湿透肌肤相亲,燕沁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尴尬。 “混账东西。”她骂道。 “师父。”青予安抱紧了她不肯撒手,他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燕沁微微一顿。 “我本想让你永远不要记起那些事情,但有时候又恨你为何不快些记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我日夜在这里盼着你能来找我,又想着你千万不要找到……” 燕沁低骂道:“出息。” “嗯。”青予安抱着她,声音带着点莫名的委屈,“师父,不要生我的气。” 燕沁蹙眉,“我何时生你气了?” “师父……不怪我?”青予安低声问道。 “怪你做什么?”燕沁不解道。 想来青予安和黄泽也是好心,才会一直瞒着她 “那再亲一下?”青予安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野狼终于扒掉了外面那层乖巧可人的羊皮,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燕沁:好心个屁。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记忆 燕沁猛地惊醒。 刚醒过来,眼神尚且无法聚焦,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头那天青色的帷幔,怔愣了许久。 脑海中涌现的记忆熟悉又陌生,她像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正清遇到的所有事情,有时候却又能真切体会到她的喜怒哀乐。 却始终无法将自己真正代入到正清的角色之中。 就像是她知道自己就是正清,却本能地抗拒想起那些事情。 记忆中的那些事情有些零散,甚至并不完整,但是燕沁却也知道了个大概,随之而来的便是心疼。 原来青君他本来不是现今这幅模样。 原来他本也是个清俊疏阔的少年。 只是因为将正清的心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然而燕沁回忆不起更清晰的细节,只能朦朦胧胧拼凑出个大概,可即便只是一个大概,也足以叫她触目惊心。 正清对青予安那般严厉苛刻,可他仍旧不惜性命去救她。 大抵青君真的没有同她撒谎,正清于他而言是个十分重要的人。 她回笼的记忆终于定格在了青君想要自爆神格送她回去的画面,当即便不管不顾跳下了床。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一个低沉又威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燕沁抬头,便看到了帝君那个在她得到的有限的记忆里面,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正清所有怒火的大渣男。 燕沁对这个帝君倒是没什么别的看法,记忆尚未融合,她现在看帝君就像看言情剧里的悲催男三号通常是爱而不得并反目成仇的悲催角色。 但毕竟人家是老大,燕沁向来能屈能伸,虚与委蛇地笑了一下,问道:“不好意思,请问青君在什么地方?” 燕沁自觉十分礼貌且不突兀,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忽然就变了脸色,语气不善道:“一醒来便问他,看来你当真是十分在意他。” 废话,老娘喜欢他,不在意他难道在意你吗? 燕沁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帝君被她的耿直给噎了一下。 “正清,你既然已经回来,便将过去的事情都放下吧,我们重新开始。”帝君眼底含着满腔深情,可惜对牛弹琴。 “不好意思,那个……”燕沁讪讪笑道:“我是燕沁,不是正清仙子。” 帝君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你的神格分明已经完好无损。” 燕沁心底急着想要去看青予安,可是面前这人死活不肯透露半句,她没那个耐性等着,道:“您见谅,我先走先告辞了。” 燕沁好歹换了一个文雅点的说法,不管帝君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便出了门。 这里是帝君的大殿,在燕沁多出来的那些记忆里正清似乎很少到这里来,但是路还是记得的。 她直奔青离宫。 然而半道就被闻讯赶来的黄泽给拦住了。 她有些心虚的看着黄泽,黄泽冲她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仙子。” 燕沁忍了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黄泽疑惑地看向她。 她眼睛一转,换上了记忆中正清那上位者的神情,微微蹙眉道:“予安在何处?” 黄泽道:“仙子请随我来。” 燕沁端着跟在他身后,便听黄泽道:“予安殿下险些自爆神格,现下尚未清醒,正在青离宫中休养。” 燕沁脸色微微一变,然而还是稳住心神跟着黄泽到了青离宫。 燕沁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心尖微微一抽,她问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不知。”黄泽摇摇头道:“神格自爆与自杀无异,更何况殿下尚未飞升,以凡人之躯自爆神格,恐怕……即便醒过来神智也会受损,须得慢慢调养。” 燕沁脸色有些难看,黄泽见状宽慰道:“仙子不必忧心,殿下因祸得福,剩下的那一半心魔也去了不少。” 燕沁一愣,“剩下的一半?” 黄泽以为是她忘记了,提醒道:“当年仙子……自毁神魂之时,将殿下身上一半的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 燕沁:“……” 难怪在记忆里青予安整张脸都是黑色的纹路,但是她在下界见到他时便只剩下左半边脸了。 “应该的。”燕沁喃喃道。 这心魔本就是正清的。 她道:“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黄泽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忽略了自己心底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不太像正清仙子的行事作风。 燕沁坐在床边,碰了碰青予安的手,小声喊道:“青君?” 青予安没有反应。 “予安?” “徒儿?” “阿川?” “崽崽?” 她有些发愁地望着青予安沉睡的容颜,他那半张脸上的黑纹确实少了多半,仅剩下耳后的一片和眼底的一抹黑纹,看上去像是勾魂摄魄的精怪。 现下这般沉睡的模样倒与她记忆之中那个十七八岁的青予安十分相像了。 她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紧蹙的眉心。 然后是抑制不住的心疼。 难怪他得知自己是正清转世的时候仓皇离开,甚至那般干脆利落地跪下请她责罚。 燕沁只是透过那些零碎的记忆窥得正清当年的几分风姿,一想起那张冷厉的脸和极具压迫的气势也是忍不住要跪的。 难怪她问青予安是不是喜欢正清的时候,青予安一脸“我是疯了吗”的表情。 这就有点难办了。 燕沁蹙眉,正清喜不喜欢青予安她不知道,反正她喜欢。 燕沁之前天天做梦自己有个特别厉害的身份,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娘,世界最强酷帅爹,自己是他们的受尽万千宠爱的宝贝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前世是个实力强横又美又酷的大佬。 大佬相当厉害,不仅不需要别人宠,还要反过来宠别人。 燕沁:给大佬低头。 不管怎么说,燕沁现在纠结的事情太多,她不想梳理脑海中忽然多出来的那些记忆,反正又没有融合,正清也没回来将她吞噬,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便只当自己看了个话本子。 她现在只想赶紧叫醒青予安跑路,因为帝君老大看她的那个眼神太渗人了。 燕沁根本不需要想,就知道肯定干不过这位老大。 正清行,但是她现在又不是正清,修为在下界都不够看,更别提在上界这个神仙扎堆的地方了。 “青予安,起床了。”她颇为忧愁地对着昏迷不醒的人道。 然而青予安并没有什么反应。 燕沁原本正没心没肺地嘟囔着青予安,太阳穴忽然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昏倒前和睡梦中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开始渐渐清晰了起来。 卧槽,这记忆回笼竟然还有延迟的。 脑海中那些人的面容忽然就变得立体深刻起来,一颦一笑都恍如昨日。 她从心底里抗拒这些记忆,死死地握着拳头,想要努力地放空自己。 然而越是抗拒,那些记忆却越是如潮水般涌现,气势汹汹不容辩驳地将她整个人吞噬。 正清仙子还不是正清仙子的时候,本名叫燕沁。 是四方魔境阴秽之地,集邪魔恶鬼之晦气而生的双生天魔之一,无父无母。 她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燕溟,那张长得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残酷甚至带着恶劣的笑容,尖锐锋利的牙齿抵在她的脖颈处。 “死吧。” 嗜血和暴虐几乎是同时在她的心底升腾而起,她眼中的恶毒和贪婪不比燕溟少。 他们两个注定无法共生。 就在这时一条偶然路过的青蛇,看到了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一个似乎想要将另一个吞噬,青蛇尾巴一卷,将那个处于弱势的小娃娃卷起,飞快地贴着地面游走了。 这条生来胆小的青蛇打断了两个天魔之间的厮杀,也在不经意间,一把拉住了燕沁沉向罪恶和杀戮的深渊。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继而便是她身为正清在上界遇到的那些事情,中间徒留了大片大片的空白。 燕沁清醒过来的时候目光还有些恍惚。 记忆依旧没有融合,但是却更加清晰深刻了起来,不似之前零零碎碎的片段,足够她将整件事情串联了起来。 燕沁最开始生于四方魔境的天魔,一出生差点被孪生哥哥弄死,然后被青蛇救了。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燕沁化名为正清,在下界轮回了几百万年之后飞升到了上界跟四方魔境势不两立死对头的上界。 正清十分看重青蛇,大抵是也想将青蛇从四方魔境里带出来,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 正清很善于伪装,反正装成了个脾气好性子温柔的仙子,但同时实力非常强横单单只听天魔这两个字也知道不是吃素的。 本来一切顺利。 偏偏残雪仙子得了块珍贵的息壤。 偏偏正清跑去撩闲,恰好碰上了黄泽和乐易,手贱露了一招,招回来了两个小崽子。 偏偏乐易有个帝君爹。 帝君为了自家儿子来请求正清陪儿子胡闹,结果不小心就看上了她。 搞得跟真爱似的。 不巧正清跟帝君他老婆帝后是好友。 不巧正清个活了几百万年的早就看透红尘,没那个心思。 不巧正清又闲来无事卜算了一卦。 那一卦似乎是正清所有错误选择的开端,从此每一步路再也没有走对过。 直到她将青予安养大成人,正应了最开始她的那个绝凶无生的卦象。 青蛇化形化作她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燕溟的手笔,但是青蛇遇见帝君并且能顺利隐瞒自己的身份假扮正清肯定少不了燕溟的掺和。 以青蛇的角度来看,正清几乎做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狠心人,虽然事实也确然如此。 正清对青予安的感情太过复杂,在感情上她近乎残酷地断绝了和这个徒弟的一切联系,却又几乎不留余力地培养他。 正清试图能和青予安斩断所有情感上的联系,意图在乐易他们和青予安一人之间做个干脆利落地抉择。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青予安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正清拽回了自己身边,就如同她母亲当初义无反顾地救下了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恶 “师父,你全都想起来了?”青予安微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来。 “嗯。”燕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他眼睛下面那道黑色的纹路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青予安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那道黑色的纹路,修长的手尚且带着水珠,让他的肤色看上去有种刺目的苍白。 “为什么还有心魔?”燕沁问。 “已经很好了,师父。”青予安弯了弯嘴角,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温良恭俭的少年,只是无论他再如何伪装,都没有办法遮掩眼底的戾气和暴虐。 若是燕沁没有见过他被心魔掌控的时候是何种恶劣的模样,眼下这种情况便真的信了。 这么一想不要紧,她又想起自己没有恢复全部记忆时这个混账东西对自己做的事情,那一幕幕气得她想打死这个逆徒。 方才他还将她拖入水中……咳咳。 燕沁破天荒地老脸一红。 以前她习惯了在青予安面前冷着一张脸,可是细想从方才进山洞开始,她好像是全然以本来的性子行事,现下再忽然冷下脸也十分突兀。 于是陷入两难的燕沁只好扯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你先松开我。” 两个人现在依旧在水中泡着,她还被这个小兔崽子给紧紧抱着,着实诡异。 青予安一时之间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眼前的人既没有像很久以前一样冷下脸来怒斥自己,也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这样反而让他紧张起来。 身为正清仙子的燕沁在青予安心底积威甚重,一想到之前他对燕沁做过的那些恶劣的事情也不禁心虚起来。 然而即便再如何心虚,青予安也不想再将眼前这个人放开了。 “可是,我很想你,师父。”青予安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一只丧气的大狗,黏黏糊糊地趴在她身上。 燕沁……燕沁目光里带着一丝惊悚。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么地排斥,她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触手一片冰凉。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极力压抑的激动,仿佛对于自己得到回应这件事情十分震惊。 燕沁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先起来。” 等青予安穿好衣服坐在她对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时,燕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明她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说吧,给你个机会。”燕沁微微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遍,“为什么你身体里有这么多毒,以及你和黄泽想做什么。” 青予安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是这一世轮回的时候挑了个不太好的身体,轮回历劫是没有记忆的,所以我下界之前跟黄泽说好,让我在一定的时候恢复所有记忆。” “就这样?”燕沁显然不信。 青予安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这一世是一只半妖,天生带着胎毒,寿命注定不长,在高阳镇的时候我一直伪装成杜家的那个瞎子少年,其实整个镇子的人都已经被我杀了。” 燕沁嗯了一声:“所以你设计让我嫁给你?”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我还是十分喜欢你。”青予安面不改色道。 燕沁含糊地哦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你为何不让我来找你?” “我本以为师父永远不会恢复记忆,便想着这样也十分好,届时你飞升,依旧是正清仙子。”青予安垂下眸子,淡淡道:“以前的那些事情也不必再记起,重新开始。” “那你呢?”燕沁问。 青予安眼底带着暗色,“帝君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燕沁心底顿时五味陈杂,她道:“帝君他确实有些地方不对,但这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你母亲的事情我也有错” “不是因为她。”青予安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她完全是咎由自取。” 燕沁眼底微微有些涩然,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别这样说你母亲。” “她和燕溟从一开始就设计你,让你将自己的天魔骨生生剔除,让你不得不下界轮回百万年受尽苦楚,最后甚至想要取代你正清的身份让你一无所有。”青予安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恨意,“师父,你何错之有?你就不恨她吗?” 青予安眼底的恨意和不甘让燕沁感到一丝心惊,她微微蹙起眉,面色不由严肃起来,她冷声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师父,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青予安自嘲一笑,“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你掐死我自己,你竟还能容忍我这个孽种活在世上。” “孽种,好一个孽种。”燕沁眼底带着怒意,“青予安,我就是这么教你作践自己的?” “我只是不明白,师父你为何要放过青蛇。”青予安垂下眸子,“甚至还要教养我长大。” 燕沁沉默了一瞬,“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的,出身如何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至于你母亲……” “她只是走岔了路。”燕沁微微皱眉,“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剔骨和下界轮回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青予安怔怔地望着她,对面的人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又有几分释然和洒脱,看得他心疼。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青予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同她十指相扣,“对不起师父,我又让你生气了。” 燕沁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却仿佛有着灼热的温度,要将她整个人融化进去。 燕沁拧眉望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沉思了良久,到底是没有挣开。 细细想来,她恢复记忆从浮生图之中出来,即便是碰到了乐易转世也未曾停留片刻,而是急匆匆地来寻青予安,真的只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她何曾何曾这般毛糙过? 不过是心系一人,牵挂着放不下。 “阿沁。”青予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 燕沁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话音刚落,就被人扑倒在了地上,青予安的手垫在她的后脑下,两个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专注地望着她,“阿沁,我爱你,你知道吗?” 燕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青予安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嘴角,道:“很久很久了,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 燕沁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从你那次喝了金玉酿醉酒教我写字,”青予安越凑越近,眼底的笑意渐浓,“我便再也没有办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 燕沁依稀记得自己醉酒醉得厉害,只记得自己最后在河边醒过来,却是不记得教人写字这件事情,不过 “你那时候才几岁?” 青予安只是笑。 燕沁哼笑:“早恋啊小孩。” 青予安低低笑道:“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便见这份心思永远烂在心底,可你偏偏来了。” “这次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再将你放开了。” 燕沁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笑道:“傻小子。” 青予安眼底一暗,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带着微光,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师父,我早就长大了。” “嗯,长大了。”燕沁呼噜着他的脑袋,“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亲一下,阿沁。”青予安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这大概是一个十分温柔缠绵的吻,带着克制和小心翼翼,却又夹杂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燕沁面色绯红地起身,装作十分稳重且自然地整理自己的衣襟,然而通红的脖颈和耳朵将她出卖了个彻底。 青予安十分乖巧无辜地仰头望着她。 燕沁虽然知道这厮内里到底是多么恶劣,但还是忍不住心软得像一团软塌塌的云。 “走了,予安少爷。”燕沁转身朝洞口走去。 “阿沁。”青予安叫住她。 燕沁转头,便看他十分无辜地望着自己。 “嗯?”燕沁不解。 “师父,腿软了。”青予安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不至于吧?” “余毒未清。”青予安耳朵尖有些泛红,“不是亲的……” 燕沁干咳了一声,走过去蹲下来,“我看看。” 青予安一把按住她的手。 “怎么,这种时候害羞起来了?”燕沁戏谑道。 “我怕吓到你。”青予安道。 “嗯?”燕沁一边敷衍一边强势地挽起了他的裤腿,手下的动作一顿。 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鳞片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小腿,而这鳞片她再熟悉不过,很久之前,青蛇还在的时候,她见得最多的便是这种鳞片。 青蛇甚至将心头的鳞片送给了她。 “颜色不对。”燕沁一眼便看出问题来,“这到底是什么毒素?” 青予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裤子放下,“师父不觉得恶心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蛇鳞 燕沁撩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青予安抓住她的手,声音带着淡淡的自嘲,“师父,剔除天魔骨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燕沁垂着眼眸,青予安没有办法看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稍显冷淡的腔调,“不疼。” 青予安显然不相信。 但是燕沁没有说谎,她当时已经麻木了,全身上下唯一有知觉的就是那双血淋淋的手。 “这毒素是阿青留给你的?”燕沁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带着些许神经质的颤抖。 “算是吧。”青予安似乎已经调息过来,自己晃晃悠悠站起身,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笑道:“走吧,师父。” 燕沁伸手抓住,也随他站起身,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去。 “师父接下来什么打算?”青予安能感觉到燕沁的心情不好,显然是从他提了青蛇开始。 “先回清华宗。”燕沁道。 真奇怪,即便是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即便现在有一大摊事情等着她去解决,她最先想到的还是回清华宗。 那个傻子一样的师兄许志肯定又要对她大呼小叫。 那个外冷内热的师弟刀烨和狡猾多计的玄独岸肯定又要问她为什么擅自离开。 那个魔头伪装的慕云师侄肯定又吵嚷着让她做饭给自己吃。 清华宗的那群小弟子肯定又要吵吵嚷嚷想要躲避考试和测验…… 回去之后她想先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睡一觉。 真奇怪。 她偏过头看了青予安一眼。 青予安回给她一个看似温柔良善的微笑。 燕沁好似不经意地漫不经心地,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就被对方紧紧地抓住,霸道地十指相扣。 青予安歪了歪头,看向身边的人,而后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细碎而温柔的光。 这样就很好了。 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温柔的燕沁。 回清华宗的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四处氤氲着朦胧的雾气,路边茂盛的野草沾湿了衣摆和袖口,带着微微的湿气,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清香穿过雨帘窜入鼻腔,并不那么惹人讨厌。 青予安伸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她散落的发丝上,然后细致地慢条斯理地替她将青丝拢在了耳后。 燕沁缓缓地睁开的眼睛,便看到一片青翠欲滴和空濛的山色,倒映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 心尖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笑了笑,便听青予安道:“师父,到了。” 燕沁看着那龙飞凤舞的清华宗三个大字,道:“我自那小世界来到这里时,曾问黄泽,为何这宗门起名为清华宗。” “当时黄泽告诉我说,宗门依山傍水,水清木华。”燕沁边走边道:“我还是不解,但凡会点法术的修士,都可以让水流清澈树木华茂,没什么特色。” “后来我再问,黄泽便说他瞎起的。”燕沁失笑道:“现下想来,水木清华,却是修士最难达到的境界。” 青予安问:“那师父呢?” “早着呢。”燕沁摆了摆手,“走吧,去找你师伯。” “师父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何必认区区一届修士为师兄?”青予安目光微沉,“且黄泽本就是师父一手教导出来,若是仍旧认许志为师兄,那岂不是乱了辈分?”青予安语气中带着点不满。 燕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 青予安眼底的纹路隐隐有蔓延的趋势,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压制住。 燕沁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微凉,“你以为” “师妹!”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燕沁的话。 燕沁转过身,便看见许志面带惊喜地望着她,“你回来啦!” “师兄!”燕沁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走上前给了许志一个大大的拥抱。 “师妹你又干嘛去了!”许志佯怒道:“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燕沁讪讪笑道:“事出匆忙,尚未来得及告知师兄。” 许志一把将人扯过来,低声道:“你怎么又将他带回来了!” 燕沁无奈道:“他总归是我徒弟嘛。” “你又想起来了?”许志嫌弃道:“你这天天失忆也不带累的。” 燕沁自然不好告诉许志轮回的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道:“现在回来就好。” “不走了?”许志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不走啦。”燕沁笑眯眯道:“清华宗本来就是我们家嘛,老是离家出走说出去影响不太好。” 许志冷哼了一声,又凉凉地看了青予安一眼,对燕沁传声道:“是不是青君威胁你的?” “不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燕沁道:“容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许志拉着燕沁进了山门,一路上跟防贼一样防备着青予安。 这也不能怪许志,这来来回回的,任凭谁也会被他给折腾出心理阴影来。 待燕沁安抚好许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便看到青予安正在睡觉。 燕沁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倒是……极少看到青予安睡觉的模样,许久之前青予安还是陌上川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窝在她怀里睡着的模样又开始浮现在她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陌上川了,事实上自从她恢复记忆开始,便有意无意地将陌上川和之前的事情当做了一场轮回。 然而现下却让她微微有些奇异的感觉,这并不像之前她经历的那千万次轮回一样,于她而言反倒是十分特殊。 至于特殊在何处她心知肚明遇到的人都是她的故人,包括青予安。 青予安看上去十分疲累的模样,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色,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脖子上甚至出现了细细密密的青黑色蛇鳞,几乎就要蔓延到他的脸上。 燕沁微微蹙眉,她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蛇鳞。 然而刚一碰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指尖传来,让她脸上的血色尽失,她抬起手来,便看到方才触碰到鳞片的手指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青黑色。 她神色一凛,然而不等细看正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燕沁十分自然的垂下手,笑道:“醒了?”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倦意,“你回来了。” “嗯。”燕沁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青予安懒洋洋地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只是稍微有些困倦罢了,时常这样,不碍事的,师父且放心。” 燕沁挑眉,显然是不信,然而青予安已经从床上起身,道:“师父打算在清华宗待一段时日吗?” “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燕沁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到了他手中,“喝点水。” 青予安十分听话地将水给喝掉,燕沁注意到自他睁开眼睛,那脖子上的鳞片便消失地干干净净,仿佛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 青予安握住她的手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道:“师父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燕沁垂下眸子,任凭他抱着自己,平静道:“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但是仔细想想却也都有迹可循。” “嗯?”青予安偏过头看向她。 燕沁掩在宽袖之中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当年我明明自爆神格,到底是谁将我送入了浮生塔顶层的那个小世界里。” 青予安疑惑道:“师父也不知道?” 燕沁摇了摇头,道:“如果能找到这个人,那么许多事情就能知道真相了。” “真相?”青予安不解。 “上界三岛五林九州,修为高深的仙人数不胜数,四方魔境虽然魔物恶灵众多,但是大多没有组织,除了当年燕溟尚在之时四方魔境和上界能有一抗之力外,不管任凭谁来看,帝君都该将四方魔境打下来了。”燕沁淡淡道:“然而过了这千百万年,四方魔境一次都没有被攻打下来过,你可知为何?” 燕沁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脸上,然而青予安只是轻嗤一声:“帝君无能罢了。” 燕沁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青予安挑眉道:“师父这是觉得我应当知道些什么?” 燕沁微笑道:“只是觉得你好看。” 青予安的眼神顿时幽深,嗓子微微有些干涩,沉声道:“师父……” 燕沁却是起身继续道:“你可知浮生塔的由来?” 青予安轻咳了一声,道:“不知。” “当年上古众神陨落,天崩地陷,生灵涂炭。”燕沁缓缓道:“众神感苍生悲苦,化作无数轮回,归为一塔,是为浮生塔。” 青予安显然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燕沁道:“若不是我生为天魔,传承了四方魔境的所有记忆,也不会知道这些。” “然而众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上古之时虽是众神自愿化作轮回,然而时至今日,浮生塔已经完全可以自己运行,上古众神之归宿该是自行消散。” “但是有人却不希望让这些神格浪费。”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心迹 “师父觉得送你进入那异世界的人此人是同一人?”青予安问道。 “未必,即便不是同一人,他们之间也必然有某种联系。”燕沁微微蹙眉,“而且燕溟还在对上界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他与乐易转世的玄鹤达成了什么交易。”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陡然沉静了下来,若是仔细看便能察觉他眼底的阴冷和漠然,“你想要护着上界?” 燕沁背对着他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语气的异样,她道:“上界掌管着万千小世界,若上界大乱,这些小世界势必会受到影响” “可那又与你有何干系?”青予安冷声道。 燕沁罕见地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向青予安。 青予安神色冰冷,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的神色,眼底是被他极力掩饰的暴虐和戾气,“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半点干系都没有,师父为何要在此事上费神?” 燕沁正色道:“我是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不管是哪个世界,安安稳稳地不好吗?” “那是帝君该操心的事情。”青予安起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沉声道:“师父,跟我离开这里。”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异样,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去哪里?” “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清俊的男子深情又温柔地望着她,仿佛满心满眼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但是燕沁心底的异样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是愈发浓烈起来。 青予安只是睡了一觉,但却让她感觉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心魔发作?被夺舍了?还是睡魔怔了? 然而她现在修为有限,能使用的符咒和法术也寥寥无几,彻底查清楚青予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难度…… 她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了青予安耳后逐渐蔓延的青黑色鳞片,上面泛着黑冷的暗光。 燕沁心底微微一跳。 大概是她愣神太久,青予安有些不耐地望着她,语气有种隐忍的压抑,“师父,好不好?” “可是能去哪里?”燕沁面不改色道:“万千世界皆汇于浮生塔,所有人,左右逃不开这座塔。” “那便将这座塔彻底毁掉。”青予安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阴冷感,“届时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燕沁终于皱起了眉,“青予安,你莫不是魔障了?” 青予安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师父。” 燕沁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予安微笑道:“没事的师父,我只是” “休想给我蒙混过关。”燕沁的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青予安,你觉得同我在一起只是玩玩么?” 青予安一滞,苦笑道:“师父,你若真这般想,不若直接杀了我,也好过这般剜我心。” “那便实话实说。”燕沁面色不自觉凝重起来,但还是放缓了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你……”接下来的话对现在的燕沁来说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耳朵尖发红地说出来了:“都是师父的崽崽。” 青予安的眼睛微微睁大,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类似空茫的神情,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燕沁,有些怀疑又带着无法抑制的愉悦。 就像是刚做了一个美梦就发现美梦成真的小孩儿。 “师师父没将之前的事……”他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师父不认为那是轮回” 燕沁微微挑眉,疑惑道:“若是我将之前的事情当做轮回,何必又回清华宗来,又何必认许志做自己师兄?” 青予安的依旧保持着空茫的神色,“师父没没忘记?” 燕沁好气又好笑,“我自然没有忘记,陌上川小时候又黑又丑宛如黑蛋,害怕打雷钻我被窝,跟慕云争风吃醋,闹别扭不肯搬出去自己住,大逆不道肖想自己的师父,还恬不知耻给人送花……” 青予安慢慢地涨红了脸,那红色一点点从脖根一直蔓延到眼尾,乐得燕沁都忘记了两个人正在谈论十分严肃的问题。 “你莫不是以为我同以前一样将轮回的记忆全都抹掉了?”燕沁笑道。 “你说过轮回的记忆都是负担每次都抹掉的好……”青予安愣神道。 所以之前他在下界轮回那么多世,无一例外都被他抹掉了,只除了身为陌上川这一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而将这一世的记忆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大约是这一世遇到的人都特别有意思,亦或这一世的经历十分有趣,或者是这段记忆是最近的……抑或,只是因为遇到了燕沁这么一个人。 明明燕沁同他记忆中的正清仙子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贪恋她给予的那点温柔。 只是假装冷酷,假装不在意。 即便是恢复了身为青君的记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去。 “当然,我也没忘记你身为青君做得那些恶劣的事情。”燕沁不怀好意地笑道:“青君大人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了我的命呢。” “师父!”青予安的面色又陡然苍白下来,他似乎想要解释,却手忙脚乱地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我当时只是……我……” 燕沁脸上地笑容渐渐敛去。 她看惯了自家徒弟腹黑乖巧和酷炫狂霸拽的模样,陡然变得这般慌乱无措,却让她感到了心疼。 她已经很久没有心疼过一个人了。 “慌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燕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似乎不过瘾,又手贱地捏了捏。 青予安猛地将她抱住,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整个人都揉碎在自己怀中。 燕沁差点被他这一下勒得背过气去,却听他声音微微颤抖道:“师父,阿沁,你都没忘记对不对?” “都没忘,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燕沁抬手抱住他,“青予安,正清不喜你,但是燕沁喜欢你,或者说,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将你当成徒弟。” 青予安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良久才哑声道:“燕沁,你应当知道我不是个好人。” 燕沁失笑,道:“不过是点心魔,更何况那还是我的心魔。” “不是。”青予安低声道:“即便没有心魔,我也不是个好人,你明白吗?” “嗯?” 青予安缓声道:“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让你远离我的,可你偏要凑过来,以后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燕沁抬起头勾唇一笑,轻佻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和善恶是非观念能被我放在眼里?” 青予安一下子愣住。 燕沁目光一凛,浑身的邪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种尸山血海里练就出来的血腥和狠厉,她微笑道:“若真论起来,你手里沾的那点血都没我的零头多,我作恶多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宝贝儿” 青予安被她这声宝贝儿喊得险些跪下。 燕沁叹了口气,“所以你对着一个天魔到底在担心什么?” 青予安:“……” 真是对不起我一直将您当做那个严于律己清正自持的正清仙子。 真是对不起我一直将您当成那个没心没肺成天傻乐的燕沁姑娘。 “阿沁。”青予安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燕沁:“……” 这次原本应该十分严肃认真甚至有些危险的谈话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歪了楼,甚至朝着不正经的方向一路狂奔呼啸而去。 等燕沁面红耳赤地整理着衣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斜,不巧碰到来寻她的慕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慕云看了看她身后倚着门框目光还黏糊在自家师叔身上的俊美男子,又看了看师叔坦然中略带尴尬的神色,道:“师叔,他真是阿川师弟?” 燕沁轻咳了一声,“嗯。” 慕云对视青予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背猛然一凉,即便是个女魔头她也有些招架不住,她笑道:“果然兜兜转转还是师弟嘛,我就说师弟同师叔最是般配了。” “师姐好眼光。”青予安微笑道。 显然这厮心情正好,燕沁也不拆台,对慕云道:“阿云,同我一道去看看刀烨和独岸吧。” 慕云亲昵的挽过她的胳膊,笑道:“好啊,我也许久没见他们了。” 上界。 思林。 楚苏冷冷地看着面前一团黑影化作的人形,道:“自寻死路。” “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你不与我做这笔交易实在可惜。”燕溟懒洋洋地拖了个椅子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位冷若冰霜的仙子,笑道:“仙子若是真想与那青予安结为道侣,燕沁会是你最大的阻力。” 楚苏冷哼了一声:“我楚苏想要什么自会光明正大自己去争取。” “哦?上次那你假扮残雪仙子将燕沁封入那卷浮生图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做的。”燕溟歪了歪头,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带着与之不符的狡黠与恶毒,“既然做了就要赶尽杀绝,省得后患无穷,你说对不对?” 楚苏眼底覆上了寒霜,她面上带着一层薄怒,“上次我是受你蒙骗!” “哦?”燕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仙子这般说就没意思了,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蒙骗?” 楚苏终于维持不住冷若冰霜的面容,怒道:“你立刻给我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啧啧啧。”燕溟摇了摇头,幻化成一团黑雾消失。 楚苏刚松了一口气,一团黑雾又猛然出现在她身后,幻化成人形,且十分孟浪地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放肆轻浮,“怎么办呢?若是叫人来大家就都知道冰清玉洁的楚苏仙子与四方魔境的魔头有染,坏了仙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你放肆!”楚苏大怒,“满口胡言!” “不过是有人将你那一世轮回的记忆给抹去了而已。”燕溟轻笑道:“若你真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妨去十三洲的通宇洲,列宿城……我们美好的过去可都在那里呢。” 燕溟说完,趁她不备轻轻舔了一下她白皙的脖颈,紧接着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不见。 楚苏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面带惊怒。 身为一位根正苗红正统规矩的仙子,又是上界公认的高岭之花,被一个魔头给轻薄纠缠这种事情便足够让她起杀心了。 偏偏这位魔头临走之前还不怕死道:“阿苏,若你帮我取得上界,我便许你帝后之位。” 楚苏周围的空气生生冷了八度,她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白玉笛。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寂寥 燕沁隐约知道这份记忆并不完整,前因是大片的空白,青予安第一次飞升之后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就像是被人掐头去尾,只告诉了她这么一个简略的过程,不告诉她前因后果,只让她凭空猜测那些来龙去脉,以致于整件事情在她眼中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 燕沁似乎天生不擅长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理顺,青予安为何会舍命去救正清不惜将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为何得知她是正清的转世之后拼了性命只为完成她的愿望,单凭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 但是……她伸手轻轻摩挲了一下青予安左手手腕上鲜红欲滴的道侣印痕,嘴角却不经意地勾了勾。 死鸭子嘴硬。 过往那些看起来惊天动地刻骨铭心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他身为青君和身为陌上川巨大的性格反差也终于让她寻到了源头。 她一直介意的他的过往,也终于徐徐地展现在了她面前,只是这画卷之上一笔一划都显枯燥无味,却隐约能窥见内里的触目惊心。 如果有人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无论如何,这份感情要珍而重之地对待。 更何况她早已看清自己的心意。 陌上川也好,青予安也罢,左右就是这样一个人,兜兜转转忘不了的还是要给她做徒弟。 却不知何时成了一种执念。 燕沁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叹道:“傻子。” 原本一直紧闭着眼睛的人忽然缓缓地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对上了燕沁震惊的目光。 “青予安?”燕沁凑上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你醒啦。” 随后就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手腕,那力道大得燕沁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捏碎了。 青予安冷漠又警惕地看着她,燕沁心底一惊,那完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黄泽说过他神格受损,可能会神智不清,所以燕沁也没跟他计较,冲他笑了笑,惹得他又眉头紧皱。 “你是何人?”青予安冷声道。 燕沁耍了个小心眼儿,将袖子往下一撸,露出了左手手腕上的道侣印痕,然后同他那道侣印痕挨在了一处,笑道:“你说呢?” 青予安眉头皱得更紧了,声音毫不客气道:“不可能。” 燕沁有些生气,“怎么就不可能了?” 青予安沉默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着幽微又复杂的情绪,眼睛下方一抹黑色的纹路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苍白。 “我师父呢?” 燕沁愣了一下,“什么?” “正清仙子。”青予安又道。 燕沁胸口一阵憋闷,她皮笑肉不笑道:“谁知道呢。” 青予安松开她的手腕,挣扎着便要起身。 燕沁赶忙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挥开,语气冰冷道:“滚!” 燕沁脸色一变,使劲咬了咬牙,心道,这是个智障,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是为了送我回家才智障的。 燕沁从善如流地挤出了一个微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强硬地将人给按了回去。 青予安本就受了重伤,现下刚醒来自然没有什么力气,冷不防就被燕沁给得逞了。 他冷冷地看着燕沁,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燕沁耐着性子道:“你找正清做什么?” 青予安冷声道:“与你无关。” 说完又要起身。 “给我躺着。”燕沁厉声道。 青予安一怔,狐疑不定地看着他。 “就知道找你师父!你留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吗!”燕沁怒道。 青予安:“?” 他蹙眉看着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正一脸控诉地瞪着他,眼底还有丝丝的委屈,单凭她那张脸,就是骂人都能让人不去计较。 但是青予安不是一般人,他无心去欣赏女子的姿容,只想去找正清,但是很显然,他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个麻烦。 “你叫什么名字?”青予安问。 燕沁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燕沁。” 青予安愣了愣,有些熟悉,可是却又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 “仙子,你可”走进来的黄泽一进来便看见青予安和燕沁对峙的模样,一声一顿,“青君大人醒了?”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正清仙子在何处?” 黄泽讶然,“仙子不是在” “自然是在墨林待着。”燕沁打断了黄泽的话,转头对青予安道:“怎么,伤还没好利索就想着去找人?” 青予安不悦地看着她,眼神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冷意。 黄泽被燕沁搞得摸不着头脑,燕沁悄悄地冲他眨眨眼睛,示意出去再说。 青予安的目光陡然阴沉下来。 方才还信誓旦旦说是他的道侣,现下又当着他的面与旁人眉目传情,果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燕沁现下对黄泽还是隐约有些戒备,但那些毕竟是之前她不小心入了心魔而猜测出来的,并不能全信,更何况……在她心里黄泽终归是将她拉扯大的师父,她对黄泽有着本能的亲近和信任。 从青离宫出来后,黄泽才狐疑地望着燕沁,“沁儿?” 燕沁颇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哼了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黄泽哭笑不得道:“那之前” “我骗你的。”燕沁道:“谁让你之前也骗我。” 黄泽奇怪道:“不应该啊,帝君亲自给你唤的神格,按理说……” “你到底是哪一边的?”燕沁怒道:“我就知道你也想正清回来不要我了。” “诶”黄泽对于燕沁突如其来的脾气感到无可奈何,他一把将人给拽住,“你这孩子,别动不动就乱发脾气,我好歹也是个上仙,让人瞧见多没面子。” 燕沁泪汪汪道:“反正你们都想让正清回来,不要我了。” 黄泽哭笑不得,他道:“你本来就是正清,不过是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罢了。” 燕沁不听,“反正想起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青君就是,跟阿川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的情况特殊。”黄泽欲言又止,“等你想起来你就都知道了。” 燕沁低声道:“那我们怎么才能回去?” “回哪里?”黄泽不解。 “下界。”燕沁道。 黄泽眼底微闪,“你想回去?” 燕沁点了点头,“我和青君尚未飞升,留在上界实属不妥。” 黄泽蹙眉,用神识传音道:“帝君不会同意的。” “所以才找师父你帮忙啊。”燕沁满脸沧桑。 “别别叫我师父。”黄泽有些结巴道:“我担心你恢复记忆后要杀人灭口。” 燕沁阴恻恻的看着他,“师父,我在上界就只认识你了,你要是不帮我,我觉得恢复记忆之后才会杀人灭口。” 黄泽蹙眉:“我帮你想想办法,但是帝君那边瞒不了的。” “呵,那个渣男老匹夫。”燕沁冷笑。 “祖宗,求你口下留情。”黄泽心累地望着燕沁。 “那青君怎么办?”黄泽又问。 “自然是跟我一起回去。”燕沁提起青予安又是一阵郁闷,“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 黄泽义正言辞道:“其实那个道侣印痕是残雪给我出的馊主意,以后你要算账记得找她,我是无辜的。”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黄泽被她看得心虚,道:“你且在这里安心待着,等我来找你,不要乱跑。” “师父。”燕沁叫住他。 黄泽转过头来望着她。 “其实我觉得正清仙子”燕沁顿了顿,道:“也是将你看做亲徒弟的。” 黄泽转头笑骂道:“滚,别趁着占我便宜。” 燕沁歪头笑了笑,“师父你快点想办法啊!” 黄泽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转眼便消失在了白玉宫道上。 燕沁吐出了一口浊气,正打算转身回去,冷不防被一道声音给钉在了原地,“他是你师父?” 青予安正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她。 燕沁:“……” “按辈分你该叫我声师伯。”青予安淡淡道。 我看你是想造反。燕沁啧了一声,“按辈分你该叫他声师祖。” 青予安:“……” 于是两个人默契地停止了关于辈分的争论,这一团乱麻,燕沁也开始理不清楚了。 青予安道:“你说我神智受损?” “啊,所以才智障了。”燕沁嘴下不留情。 青予安微微蹙眉,“为什么会受损?” 燕沁冲他晃了晃自己手腕上的道侣印痕,信口胡诌,“自然是为了我争风吃醋。” 青予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这才发现,青予安一冷脸一眯眼的神情和记忆中正清的模样简直像极了。 果然是正清教出来的徒弟。 她坦然且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方才你说孤儿寡母,我们还有孩子?”青予安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燕沁不过是嘴上跑火车瞎扯,没成想他记着了,敷衍道:“啊,在下界托人养着呢,谁让他有个不靠谱的爹呢。” 青予安皱眉。 “你刚醒,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燕沁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干咳了一声道:“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好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乌龙 刀烨和玄独岸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止是燕沁慕云,这几乎是清华宗上下公认的一个事实。 玄独岸之前借着徒梓的身份蒙骗了刀烨将近三十年,刚被刀烨发现的时候刀烨单方面对玄独岸冷战了许久,还是许志和燕沁好说歹说让刀烨松了口。 而玄独岸却披着一张兔子皮,干着大尾巴狼的勾当。 燕沁之前和青予安去上界的时候,刀烨和玄独岸尚且在冷战之中,等她去了上界,虽然只是算算几天,可十三洲这个小世界已经过了许多年,在加上她轮回到高阳镇十几年,后来虽然被吴雨和慕云从高阳镇带回来,却偏生修了无情道,自己闭关将近十几年,同外界压根没有什么交集。 零零碎碎加起来竟又是三十多年的时间,以致于看到玄独岸又长成了个高大的小伙子,不可谓不感慨。 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大幸,谁知她这位师弟似乎天生同刀烨不对盘,两个人在相爱相杀的路上越走越远。 燕沁听着慕云的叙述嘴角微微抽搐,“你说玄独岸接连毁了小刀子三桩婚事” 慕云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毁,前两次是阴差阳错,不提也罢,只是最近这一次嘛……”慕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姑娘是易和宗物色好硬送来的,小刀子自然不肯同意,本想干脆利落将人给退回去,谁知那姑娘倒是有些死缠烂打的本事,弄得我们宗门上下鸡飞狗跳,独岸师弟看不下去,给了那姑娘迎头一击。” 燕沁好奇道:“如何?” 慕云笑道:“那姑娘又一次缠着小刀子不放的时候,独岸师兄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据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 刀烨正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便看到这位作妖的姑娘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地望着自己。 惊得刀烨险些直接将门甩到她脸上。 就在刀烨尴尬地冷着脸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被人“搂”住了腰。 只见玄独岸毫不见外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黏黏糊糊道:“阿烨,这位姑娘是谁啊?” 那声音风情万种含羞带怯,十分妖艳贱货。 刀烨看着化作女身的玄独岸,浑身的鸡皮疙瘩险些抖落一地,冷不防被玄独岸悄咪咪地掐了一把,旋即配合道:“她她是易和宗的张姑娘,岸岸,你你别误会……” 刀烨急中生智的一声“岸岸”险些让玄独岸吐出来,然而他依旧跟只明开化,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对对,反倒是两位师叔感情甚笃,倒叫我们羡慕!”一群小弟子附和道。 玄独岸带着点茫然道:“我和阿烨确实感情很好,我们兄弟两个” “嘤”感性的小弟子听见他还自称兄弟瞬间泪洒当场。 体贴的几个弟子道:“对对,就是兄弟情谊,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什么乱七八糟的。”玄独岸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一窝蜂涌上来做什么?” 吴雨正色道:“是这样,我们想过来看看二位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毕竟这等大事还是早早操办起来的好。” “对,师父,燕沁师叔也是需要准备准备的。”顺心小声对玄独岸道。 玄独岸以为他说的是修真大会的事情,道:“这个不必担心,我们已经与师姐商量好了。” “那就好。”如意笑了笑对刀烨道:“师父和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你们各自准备好衣服法器便好。”刀烨认真嘱咐道:“届时不要乱跑,对待其他门派的人也要和气一些。” 修真大会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冲突的好。 “啊?其他门派也要来?”吴雨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那请帖可要发出去?” 玄独岸道:“发请帖做什么?爱来不来。” 修真大会本就是各方自愿参加,从未有发请帖的先例。 “师叔霸气!” “两位师叔真是太不容易了!” “呜呜呜……” “行了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玄独岸冲这群莫名其妙变得乖巧懂事的小辈们挥挥手,“你们刀烨师叔腰伤犯了需要休息。” 刀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努力维持自己师叔的威严,十分冷酷道:“别瞎说。” “咿”众位小弟子齐齐发出了感慨。 看着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地带着迷之微笑离开,刀烨和玄独岸二脸茫然。 这群皮猴子又犯什么病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安宁 这场阴差阳错却又“心照不宣”的乌龙开展得轰轰烈烈,整个清华宗洋溢在喜庆的海洋里,若说唯一的不足之处,大约就是两位当事人过于淡定。 毕竟被完全蒙在鼓里搞不清楚状况。 燕沁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家徒弟,许志身为掌门忙得脚不着地,慕云又跑出去找尚易和叶月媚两口子去玩,以致于吴雨带头的这群小辈们闹腾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 今天的清华宗也是欣欣向荣喜庆快乐地一天呢。 燕沁想摘些梨花来做梨花酿,正指挥着青予安给她采些漂亮的梨花。 青予安一身玄衣蹬着树干,采下一朵白色的小花低头,认真问道:“师父,这朵可以吗?” 燕沁站在树下微微仰起头,茶色的瞳眸沾染上些许的笑意,“尚可吧。” 说完便接过那小花,放进自己准备的篮子里。 青予安又抬头从一大簇梨花中寻燕沁要的高标准梨花,明明是十分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两个人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燕沁站得有些累了,走远了一些找了个石凳坐下,对青予安道:“我托慕云向媚娘讨一些妖族灵泉水来,届时酿出的酒定然十分香甜。” 青予安一边摘花一边回道:“阿沁还是莫要贪杯。” 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裹挟着满怀梨花香轻飘飘落进了燕沁心里。 燕沁忽然发现她兜兜转转轮回了这几百万年,最后真正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此时此刻,有个陪着自己聊闲话做闲事却不会无聊的人。 青予安摘够数之后,用衣服的前摆一手兜着梨花,一手扶着枝桠轻巧地跳了下来,冲燕沁露出了一个温柔浅淡的笑容。 “阿沁,摘完了。” 燕沁抬头,便猝不及防落进了这样一副画之中。 清雅俊美的男子冲她温柔一笑,就像许久之前在卦象中的惊鸿一瞥。 燕沁接过那些梨花,一边挑拣一边道:“过两日便是修真大会,你要不要去?” “师父去吗?”青予安也坐下来帮着她拣。 “我自然是要去的。”燕沁头也不抬道:“帮师兄去镇场子。” 当然,以许志清华宗掌门的级别压根用不着燕沁镇场子,但是燕沁还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的。 “那我和你一起。”青予安道。 燕沁将手中的梨花放下,懒洋洋地托着腮冲他笑,“予安。” “嗯?” 燕沁笑眯眯道:“真可爱。” 青予安面色微微一红,一本正经道:“阿沁,夸男子的话不能用可爱。” “那用什么?”燕沁歪了歪头问道。 青予安勾唇一笑,越过桌子倾身过来轻轻吻住她,一触即分,却并未立刻退开,“但是师父说可爱必然是可爱的。” 燕沁微怔,心道这他妈谁能扛得住? 她弯起眼睛笑了,算了,扛不住就不扛了,她认栽还不行吗? 燕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久的年岁竟然跟白活了一样,一谈起恋爱来直奔着十六七的小娃娃去了。 两个人整日都黏在一起,腻歪程度让燕沁都有些赧然,但是又不舍得将人赶开。 大约是明白现在这般平静又温暖的日子来之不易,又或者是单纯地贪恋这点温柔的宁静。 仿佛是从哪里偷来的时光,珍贵却患得患失。 “阿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青予安躺在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若是认识他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会以这种随意的姿势躺着。 燕沁拍了一下他翘起的二郎腿,然后垂头继续绣自己手中的帕子,“你说的是哪一次?” 青予安将腿放下,自己在床上横着转悠了一圈,将头枕在燕沁的大腿上,仰头笑道:“就是在四方魔境,你找到我的时候。” 燕沁回忆起那个阴郁的天空和小孩身上破烂的衣服,灰头土脸的。 并不怎么愉快,大约当时她也是灰头土脸,心情狼狈。 “自然记得。”燕沁将针一别,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道:“跟头饿急眼的小狼崽子一样。” 那阴郁空洞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仍然心疼得紧。 青予安抓住她的手把玩,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我那是第一次见到四方魔境之外的人,跟个小仙女一样。” 干净,温柔,却带着独特凌冽的气息。 仿佛一道来自外界的光,冲着一片泥淖中的小孩伸出了手。 燕沁失笑道:“这都是你的错觉,我当时心情烂透了,恨不得大开杀戒。” 青予安轻笑了一声,“我当时就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才能养出这般干净的人,以后要是能变得像她一样就好了。” 燕沁闻声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低声道:“那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不是挺崩溃的?” 她明白那种感觉,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渴望着的东西,一直觉得无比温柔干净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徒有其表,内里不过是一滩烂泥。 就像她以前在四方魔境里时常仰望的那片云海,到头来不过是尸海魔气。 “师父一直没有变过。”青予安认真道:“在我心里,一直是我的小仙女。” 燕沁伸手捂住他的嘴,一边笑一边恼,“青予安你怎么这么肉麻。” 青予安亲了亲她的掌心,盯着她的眼睛笑得理直气壮,“我说实话还不行了吗?” 燕沁不轻不重地瞪他,哭笑不得:“臭不要脸。” 青予安抱住她的腰蹭了蹭,“不要啦。” 两个人又笑闹成一团,最后青予安抱着她道:“阿沁,我感觉现在跟做梦一样。” 燕沁愣了一下,笑道:“没做梦,是真的。” 虽然……她也隐隐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起。 “别想太多。”燕沁捏了捏他的脸,“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师父都会陪着你。” 青予安笑了笑,道:“如果师父以后发现我其实没有这么好……” 燕沁窝在他怀里,声音平静道:“予安,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拼命成为对方眼里完美的人,而是在相处之中逐渐包容对方的缺点和不足。”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的优点,你的缺点,甚至不足为外人道的恶劣心思……”燕沁笑了笑,“你以后也会发现我不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燕沁,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青予安怔怔地看着她。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我保护你也并不是你保护我,更不是一方单纯地无休止的付出,而是两个人一起共同面对所有的危险和困难。”燕沁认真道:“所以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抗着,那样对你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明白吗?” 青予安眸光渐深,半晌才低笑道:“师父你真的是……” 燕沁微微挑眉。 青予安叹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怎么能这么好。” 燕沁拍了拍他的手,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思索和担忧。 青予安有事情瞒着她,这个她从在山洞找到他便知道了,只是这家伙一直不松口,显然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而他身上残余的心魔和时隐时现的青黑色鳞片都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而上界遗留下来的问题更多,黄泽一直不肯下界来,帝君态度暧昧不明,燕溟还在暗处虎视眈眈,玄鹤不知道同燕溟达成了什么协议…… 最令她心惊的是,她去异世界又回来的事情与浮生塔紧密相关,关于浮生塔的事情也终于开始露出端倪…… 所有的事情乍一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冥冥之中又仿佛被无数根透明丝线缠绕在一起,只等着她去发现其中的真相。 许志一边批着公文一边同燕沁唠嗑,“这次修真大会怎么安排在暮霭州,神经病啊离通宇洲这么近,这是生怕那群妖魔鬼怪不来捣乱是吧?” 燕沁在桌子上的白纸上圈圈画画,试图将所有的事情理顺一点,一边应声道:“那这选址是谁安排下来的?” “应当是轮着的。”许志蹙眉,“这次主办的宗门是易和宗。” “咦,小刀子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恶心的宗门。”许志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前还想往小刀子身边塞人,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完全不把我们清华宗放在眼里。” “易和宗的宗主叫齐齐什么来着?”燕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老头的名字。 “齐疏风?好像是叫这个名。”许志嗤笑:“管他叫什么,要是再敢欺负我们家小刀子,我就打死这个龟孙子!” “咳咳。”燕沁呛了一下,幽幽道:“师兄,好歹是小刀子名义上的亲爹。” 许志冷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笔扔到了一边,凑到燕沁身边,“燕儿啊,你在这涂涂画画写啥呢?” 燕沁刚写完,一本正经道:“正好,师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师兄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许志瞪圆了眼睛紧张地望着她,“师父挂了?” 燕沁:“……没。” “明天青君要毁灭世界了?” 燕沁:“……不。” “你不要我这个师兄了?” 燕沁:“……嗯。” “嗯!”许志愤愤地瞪着她。 燕沁扶额,“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跟你讲正经事呢,师兄你先看这幅图。” 许志悲怆地捂住眼睛嚎道:“我不看我不看,上一次你跟我说要讲正经事的时候我们还在清华山,等你讲完正经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我信你个鬼!”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把戏收一收,过了啊。” 许志一秒变正经,一屁股坐在她面前,严肃道:“燕儿你说,身为天下第一宗门宗主,没有什么事我承受不了的。”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好样的,修真界就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 “上古时期” “啊?要扯这么远吗?”许志插嘴道:“等我去端两杯茶来。” 燕沁:“……” 她无奈地看着许志搬来个小桌,上面点心茶水瓜子一应俱全,显然是准备好听故事的。 于是燕沁扯着自己鬼画符一样的那张纸,一边跟许志嗑瓜子吃点心喝茶水一边郑重其事地讲故事。 “上古时期,穷途灵法微末,诸天接连陨落,具体原因早已经不可考,妖魔鬼怪人仙神皆穷途末路,天崩地溃,诸不忍各族就此消亡,陨落之后的神格汇聚于一塔,成万千轮回小世界,后人称之为浮生塔,浮生塔世界目录集于一书,谓之浮生图。浮生图之上生二界,一为上界,一为四方魔境,二界一阴一阳一善一恶,平衡着万千小世界。” 许志惊得瓜子都掉了,“师妹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是真的。”燕沁道。 许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燕儿,这有点挑战我的世界观。” 燕沁想起刚开始以为自己穿越的时候,科学世界观也是碎了一地,便淡定道:“师兄,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这事情具体解释起来也相当麻烦琐碎,我便拣些要紧地说与你听。”燕沁同许志说,也是跟自己说,她必须一点一点理顺所有的事情。 “上古诸天陨落的神格大部分都汇聚于浮生塔成了万千轮回,每个轮回都是一个小世界,这些小世界各自有各自的章法和规则,便是所谓的天道,只是这里面虽然种种细节各部相同,但总的一条是不变的那就是轮回。”燕沁道:“除了个别的小世界,万千世界的轮回都是相通的,若得道飞升,那便会飞升上界授于仙位也就是所谓的授位,也有些性子散漫的不愿授位,便成了散仙。” “诶,那神呢?”许志一边嗑瓜子一边问。 “不管是上界还是四方魔境,都是没有神的。”燕沁淡淡道:“神已经都陨落了。” 大殿中忽然迎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现在的上仙所谓的‘神格’,不过是陨落后遗留下来的一小部分,并不完全,顶多算个印记,有些残存的神力,威力却也惊人便是了。”燕沁继续道:“除了轮回历劫飞升外,原本就生于上界,或者飞升之后成为仙人结合而生的后代,生来便有神格,只需要下界轮回历几个劫就能飞升授位。” “这么好?那岂不是只需要走个形式?”许志津津有味道。 “不,也有过不去的。”燕沁道:“不管是谁,只有品性意志过关方可授位,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变得。” “我们十三洲就是这万千小世界之中的一个,不过因为这个修真小世界灵气充沛,构造简单,是不少仙人子弟历劫的首选。”燕沁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许志:“……说明白点不就是下来这里好镀金吗?” 燕沁幽幽道:“要是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错。” 她甩了甩手里的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道:“大背景介绍完了,下面就是我真正要同你商讨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析 燕沁指着纸上的第一个圈,道:“这里是四方魔境,魔境之中阴秽恶灵魔物厉鬼……你能想到的一切丑恶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里面的东西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好对付的,上界诸仙对四方魔境十分忌惮,却又无可奈何。” “天魔吸纳阴秽恶气魔障而生,体内有天魔骨,生而便有整个四方魔境的传承记忆,暴虐嗜血,以杀戮为乐。”燕沁顿了顿,“可是说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许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我们要对付的不会就是天魔吧?” 燕沁幽幽道:“我就是天魔。” 许志哈哈大笑,拍着燕沁的肩膀道:“别闹了燕儿,你要是天魔我就跳粪坑里洗澡去。” 燕沁:“……师兄,我认真的。” 许志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语气波澜不惊道:“哦,当我没说。” 燕沁忍笑忍得厉害,她轻咳了一声,正要继续讲下去,便听许志惊吼道:“你说啥!你你你是天魔!” 燕沁叹了口气,将人按下,将自己在四方魔境的生平往事简要说了说。 “总的来说,”许志依旧惊魂未定,但还是勉强总结下来,“你和那个什么燕溟是双胞胎,结果刚出生就被那青蛇给分开,后来又为了青蛇归顺了燕溟,不仅如此,你还傻了吧唧地将自己的天魔骨和一身修为全给了那条蛇自己去下界受尽轮回之苦!” 许志说着就开始跳脚,“你是不是傻!那条蛇很明显就是利用你对她的好心,摆明了是她和燕溟合起伙来设计你!卧槽老子要去砍了那条蛇!” 燕沁抓住他的袖子,哭笑不得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更何况青蛇都死了,你去哪里找她。” 许志坐下来愤愤不平地盯着她,“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当圣母的潜质?” 燕沁叹了口气,道:“青蛇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坏,她以前也对我……十分好。”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莫不是那条蛇给你下了什么降头?” 燕沁:“……” “当年我虽然是剔了天魔骨给她,但其中也有我自己的考量。”燕沁从未对旁人提起过这些,甚至没有对青予安提过,却唯独对许志能坦然相告,“我早已厌倦做天魔,也不愿成日打打杀杀,更不想一直受制于燕溟,便索性不做这天魔,换一种方式活着……我将那一身修为给青蛇,与其说是赠送,倒不如说是补偿。” “她因为我而受制于燕溟,又因为我的失误遇到帝君对上界念念不忘以致于产生心魔,若没有遇到我,她本该无忧无虑。”燕沁苦笑道:“可是我厌倦这一切之后,却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逃避这一切。” 许志蹙眉,良久才道:“你其实是对那条蛇失望了才离开四方魔境的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她跟燕溟设计好的局?” “燕溟何其聪明,当时即便我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怀疑到青蛇身上,我只是……只是怨她为何宁肯信燕溟都不肯信我。”燕沁垂下眸子,她忽然发现,那些一直让她逃避的难堪,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 就像个心思敏感的小孩,自己的好朋友因为一些在她看来无足轻重的理由而站在了敌人的一方,于是她很生气,很懊恼,甚至是嫉妒,最后赌气般得想,既然这样便遂了你的意,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反正我不在乎,看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之所以有底气这般做,说到底还是她自信自己在青蛇心中的分量足够重,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她所做的事情对于青蛇而言,也许并没有那么值得后悔。 也许青蛇后悔过,只是那点后悔在漫长的时光中,也一点点消磨殆尽,等燕沁轮回百万年历劫归来,看到的已经是一个面目全非的青蛇。 便越发显得她做的那些事情可笑。 她一气之下逃走了,再回来发现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更厌恶自己了,却仍旧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焦躁不安又无所适从。 许志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乖,不难过。” 燕沁闷闷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许志跟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头,“来,继续说,你下界历劫飞升之后?” “飞升之后我改名为正清……”燕沁道:“我去找青蛇,想等她化形之后将她带入上界。” 许志:“……你怎么还跟那条蛇纠缠不清” 燕沁:“……当时于我而言,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许志沉默了下来,端着杯茶笑了笑。 燕沁笑道:“是不是很蠢?我就是……挺想有人陪着我的,不管我去哪里,总能有个地方可以让我回去,有人等着我……” 许志放下茶杯,长叹一声:“燕儿,来,师兄抱抱。” 燕沁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没事煽什么情。” “是你先开始的。”许志伸手拍拍她的头,“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看起来还没慕云坏呢。” 燕沁笑了笑,继续讲了下去。 讲当年怎么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灵魂互换,开始了她青蛇还有帝君的一段孽缘,讲她如何收青予安为徒,讲青予安为了她甘愿以身饲魔…… 许志听得叹为观止。 “帝君一直以为当年遇到的是你所以才对你念念不忘?”许志道:“这完全是个狗血的误会啊,你怎么不跟他讲清楚?” “我也是前不久进入浮生图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沁苦笑道:“若早知如此……” “青蛇早已身死,早说这些没有意义了。”燕沁道。 许志一言难尽道:“青予安是青蛇跟帝君的儿子,你” 燕沁揉了揉眉心,“他本就无辜,认真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那孩子。” 许志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燕沁笑道:“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他,折腾了这么些年,犯不着因为那些条条框框再拘着自己。” 许志竖了竖大拇指,“师妹,我支持你。” 燕沁道:“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得拼图吗?” 许志点点头,“还是你想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大型拼图,所有的事情乍看没什么联系,但是我总觉得需要拼凑出一个轮廓来。”燕沁蹙眉道:“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青予安都身处其中,能将所有事情中立看待,又能对事情有所了解的只有师兄你。” 这才是她来找许志的原因。 许志撸了撸袖子,道:“来吧,我最喜欢玩游戏了。” 燕沁拿出自己画得那叠纸。 第一张:四方魔境。 青蛇,已故,青予安之母。 燕溟,双生天魔之一,一直试图攻占上界,统一四方魔境和上界,现在是灵体状态,同玄鹤联系颇密。 第二张:上界。 帝君,万界共主,与帝后育有一子(乐易)一女(乐临,已故),与青蛇育有一子(青予安)。 乐易,帝君帝后之子,现处于轮回转世玄鹤。 楚瑜,帝后与正清之友,已故。 楚苏,楚瑜的妹妹,青予安名义上的未婚妻,上界掌刑罚之仙。 黄泽,(黄大山),正清抚养长大,与乐易为挚友,后分道扬镳,后来又下界负责教化青君(青予安),创立清华宗,收燕沁许志等人为徒。 残雪,正清的“死对头”,同黄泽为好友。 第三张:十三洲。 许志刀烨玄独岸玄鹤叶月媚尚易明尘梵泠狄逸弑胥莞清宋临渊…… 第三张纸的内容最多,但是许志无需看太多,毕竟这些人他都认识。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许志清了清嗓子,“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燕溟想做什么。” “第二,青予安到底瞒着我什么。” “第三,黄泽和残雪想要做什么。” “第四,当初将我送入异世界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 燕沁说完这四句话,和许志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缓缓地蹙起了眉。 “燕儿,咱们不如换个思路。”许志扯了扯那几张纸,换了个顺序,道:“你身上最大的利用价值是什么?” 燕沁垂下眸子,天魔骨和一身魔力修为她给了青蛇,现在修为也只是平平……说来说去她还有什么是值得觊觎的呢? 燕沁缓缓地抬起了眼睛,盯着许志道:“天魔的记忆传承。” “我的记忆传承与浮生塔密切相关,燕溟之所以一直同我不对付,是因为他没有这份传承。”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之前曾经猜测,有人想要得到浮生塔里那些上古神格。” “若能得到那些神格,莫说称霸四方魔境和上界……”燕沁抿了抿唇,“得到上古众神的神格,同时也会得到他们的神力和传承,不仅可以成神,还可创世。” 许志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师师妹,我我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太多了?”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道:“你想成神创世?” 许志:“……还是算了吧。” 燕沁蹙眉道:“你看,这么大的诱惑,一般人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能有这个野心和欲望的人” “燕溟”许志接道。 “他不知道。”燕沁道:“我了解他,若是他真的知道这个秘密,现在就不会嚷嚷着要同意上界和四方魔境了。” 许志一听更紧张了,“师妹,我我我是不是唯个” 燕沁微笑道:“唯二,还有我。” 许志哭丧着脸道:“还真是有点开心不起来。” 燕沁点着纸上的名字,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许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了那些名字一眼,沉声道:“燕儿,你不相信青予安和师父他们……” 燕沁闻言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看了许志一眼。 许志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捧着手里的茶杯,感觉快要端不稳将水洒出来了。 只是那么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浓浓的陌生感,他终于迟钝地察觉了一个事实,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没心没肺的小师妹,而是四方魔境的天魔,是上界的正清仙子,是一个历经百万年轮回的沧桑灵魂。 有那么一瞬间,许志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黑暗的深渊,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燕沁啧了一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们?一个两个都由前科,更何况现在还有事情瞒着我,想让我找他们商量,想得美。” 许志:“……” 深不可测什么的果然特么的是错觉! 燕沁点了点那几张纸,那些东西瞬间化作了灰烬,许志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下场很可能跟那几张纸一样。 燕沁抓起把瓜子开始嗑,许志也抓了把瓜子……紧张地开始嗑。 “燕儿,你要是打算灭口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许志一边嗑一边道:“这清华宗一大摊子事我得安排安排。” 燕沁:“……我看起来这么像反派?” “也就那么一点儿。”许志吐了个瓜子壳,“师妹,你打算阻止那个人?” “这人心思深沉,定然是早早便开始谋划。”燕沁皱眉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会将获取神格的方法告诉他?” 许志摸了摸下巴,“啧,想不明白。” 燕沁撒了把瓜子皮,“不想了,要是他真有本事就自个儿去取,呵。” 许志咔嚓咔嚓嗑瓜子,嘴巴有些干了,端了茶杯来喝。 “对了师兄,你追到那个心仪的姑娘了吗?” “噗!”许志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 燕沁幽幽道:“看来是没有。” 许志苦恼地挠了挠头,“不是,关键是……唉。” 燕沁笑道:“你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你。”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 燕沁指了指自己,道:“我,轮回了上百世,情感经历不得比你丰富。” 许志眼睛一亮。 燕沁笑得意味深长。 情感丰富自然是骗他的,她历的劫又不是情劫……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下去吧 青予安冷冷瞥了她一眼,松手自己转身进了宫殿。 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脚步轻快地跟在了他身后。 青予安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要么是在闭目养神,要么就站在窗户边看那浮生卷,安静得不像话,也没有提起去墨林找正清的话。 燕沁无所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脑海中那段记忆越来越清晰,许多细节的部分也开始渐渐地完善和补全,像是与她原本的记忆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然后越是清晰完整她便越心惊。 难怪在记忆里,正清一直疑惑青予安为何会舍命救自己。 因为正清对青予安……是真的冷情冷心到极点。 从小到大几乎就没给过一个笑脸。 燕沁莫名地开始难过心疼起来。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予安的背影上,他站在那里,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总是会显现出一股沉静的寂寥来。 青予安回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微微一顿。 他蹙眉,却并没有移开目光。 燕沁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自然也不会移开目光。 奇异地没有感觉都尴尬,反倒是……心底终于安静了下来。 窗户外的流水声潺潺,远处缥缈的乐声时隐时现,窗前的男子微微蹙眉,目光落在了她的眼底。 似乎不管他变成了谁,成了什么模样和脾性,于她而言都是一样的。 一阵微风卷着凉意吹过,似乎惊醒了两个人。 两道目光像两尾偶然交汇的游鱼,轻轻一碰,又倏然分离。 燕沁抬手摸了摸发烫了耳朵。 心道,这下算是彻底完蛋,她结结实实栽到这个混账身上了。 黄泽想得办法简单粗暴,他直接去找了帝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帝君,竟同意让他们回到下界去了。 燕沁此时觉得自家师父是真刚。 直到……看到黄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不安。 “师父?”她警惕又戒备的看着黄泽。 “回到下界十三洲之后,你们可能会换一个身份。”黄泽道。 “什么意思?”燕沁和青予安站在去下界的通道前,心头涌上了一股不那么祥和的预感。 “修为尽失,推倒重来。”黄泽道:“便是重新轮回一世。” 燕沁不解道:“为何?” “你们现在内心顾虑之事过多,于飞升有碍。”黄泽回想起之前帝君那个冰冷的眼神仍旧发憷,他干咳了一声道:“待你们重新飞升之时,记忆自然会回来。”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这完全是治标不治本粉饰太平。” 黄泽咬着牙根道:“闭嘴吧祖宗,先能下去再说。” 燕沁脑海中灵光忽然一显,笑得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她道:“要不怎么说您是我师父呢。” “下去吧你。”黄泽一推,不等燕沁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掉了下去。 旁边的青予安微微冷下了目光。 “殿下,您也请吧。”黄泽笑道。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自欺欺人。” 黄泽微微一顿,知道他在暗指什么,只是笑道:“所以还是看殿下的了,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青予安垂眸看了看那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微微勾了勾嘴角,“不过还是谢了。” 黄泽道:“殿下好自为之。”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眼,毫不犹豫地也跳了下去。 黄泽叹了口气,便准备转身离开,接过一转身便看到了残雪站在那里。 残雪那双眼睛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看透,淡淡道:“你这是要连带着命都还给正清么?” 黄泽笑了笑,“我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的。” “正清仙子若是知道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也未必就领情。”残雪声音渐冷,“她从不觉得你欠她的。” 黄泽摇了摇头,笑道:“只希望这些事情早日结束。” “她早已不再留恋世间,偏偏这么多人都要拼死拉她回来。”残雪转身便走,“却也不问问她想不想回来。” 黄泽愣在了原地。 “浮生塔那么多可以轮回的小世界,她偏偏去了最顶端的那个,不过求一个死生寂灭。” “只可惜你们一个看透的都没有。” “你为何不早”黄泽的手微微一抖。 残雪停下脚步,“大约我也是不甘心吧。” 黄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微微泛起冷光。 “好好的一块息壤,全都给她糟蹋了,不将人找回来谁给赔?”残雪说着便消失在了他面前。 黄泽:“……” 不就是块息壤。 上古众神开天辟地留下的神物么…… 他转身看向缭绕的云雾,恭恭敬敬地揖了一礼,喃喃道:“仙子,道途艰难,珍重。” 南沧洲。 “你今日大婚,须得开心一些。”一个看起来年逾五十的老村妇站在一旁道。 燕沁点了点头,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劣质的胭脂,问道:“婶娘,我的珠钗呢?” 那村妇转身拿了一个看上去便十分粗制滥造的珠钗,恶俗的颜色看上去令人有些反胃。 燕沁接过,插在了有些重的发髻上。 “镇上不比咱们乡下,嫁过去要记得好好伺候人家公子,万不可意气用事。” “知道了,婶娘。”燕沁点点头,任凭她给蒙上了红盖头,脸上的笑容渐退。 花轿等在了破败的门院外面,吹锣打鼓好不热闹。 燕沁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扯下了红盖头,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脑海中的记忆断断续续,但是她隐约能知道自己是要找个什么人的。 她这一世生于南沧洲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村子里大多是凡人,几乎没有修士,她浑浑噩噩在村子里活了十六年,然后被带大自己的婶娘从镇上找了户富裕人家嫁了过去。 婶娘待她不差,也不是多么好,这户富裕人家大儿子是个修士,据说修为不低,在南沧洲的一个不大不小门派里十分说得上话,只可惜这家小儿子是个瞎子,也没有灵根,他家大哥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治好弟弟。 这弟弟病得快要死了,想找个媳妇冲冲喜,但是寻常的好人家一般是不会将女儿嫁过去给个病秧子,还是个瞎子冲喜。 当时婶娘说得很明白,对方父母就是看中了她这张脸,对方家里给得钱很多,她嫁过去不愁吃不愁穿,就算那瞎子病死了,她也不会受苦,当个自在的少奶奶。 燕沁心想你说得可真好听,然而面上还是微笑着应下了。 原因无他,年前她去镇上的时候,被那瞎子救了一命。 她生了张过分好看的脸,偏偏无权无势,总是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过年之前她去买布,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给缠上了。 那几个小混混上来就动手动脚,燕沁之前极少出门,顶多在院子门口被几个不长眼的调笑几句,回屋子关门不理就行,压根没碰见过这般无耻的东西。 她力气小反抗不能,被激得起了杀心。 她一直随身带着一把砍刀,就藏在她的背篓里,她刚握上那刀柄,一个清淡的声音忽然响起:“诸位这是做什么?” 镇上的人都认识这位瞎眼少爷,原因无他,这位少爷虽然是个瞎子,但是老喜欢往街上跑,听戏听书遛鸟,即便是个瞎子活得也挺逍遥快活。 还喜欢管闲事。 他看不见,但是听得比谁都清楚,忍无可忍站了出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瞎子少爷吗?怎么,一个瞎子还想英雄救美啊?”小混混笑嘻嘻的,见那少爷身后没跟着侍从,胆子也大了起来,压根没将个瞎子放在眼里。 那瞎子少爷眼前蒙着块黑布,只露出挺拔的鼻子和苍白薄削的唇,但只这般看也能看出他应当是生得十分俊美的。 但谁让他是个瞎子呢。 更何况有个大哥珠玉在前,谁还会看得上这么个病恹恹的瞎子呢。 燕沁原本以为今日得拼个头破血流,谁知那瞎子少爷道:“今日我大哥回家,他可不喜在家门口看到什么腌臜事。” 燕沁看着那个瞎子少爷,手里握紧了那砍刀。 还有只脏爪子抓着她的胳膊。 那群小混混终归是害怕,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瞎子少爷摸摸索索走到她眼前,朝她伸出手,“姑娘,你没事吧?” 英雄救美,按理说燕沁这个时候应当感激涕零,要是对面这位长得好看那就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报答恩公,长得一般就小女子愿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 但是燕沁可能当时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抓起背篓就跑了。 将救命恩人给晾在了原地。 事后回想起来当时她办得不太像件人事,她好歹欠人家一句谢谢。 所以婶娘给她说这桩婚事的时候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下来。 她打算在临走前,先去给人冲个喜说声谢谢,然后再去传说中的十三洲第一门派清华宗,争取留下当个洒扫杂役。 至于那位病恹恹的瞎子少爷,去给他冲冲喜就当还了当日的救命之恩吧。 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她燕沁就是饿死,从这里跳出去摔死,也绝对不会真的跟个病瞎子定终身。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障 正所谓一顿分析猛如虎,真遇上事儿变竹鼠。 燕沁险些被自己的瓜子给呛死,她指着许志瞪圆了眼睛道:“你说你心仪谁!” 许志幽幽地抹了一把脸,沧桑道:“师妹,不至于吧……” “至于!相当至于!”燕沁瓜子儿也不嗑了,她拧着眉思量半天,牙疼道:“我觉得你会被小刀子和独岸给砍死。” 许志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不算他们,顺心也要打死你。”燕沁认真道。 许志有些委屈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喜欢她的,可是偏偏就是她……” 燕沁幽幽道:“在我心里,如意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得亏你能下去手。” “没!没下手!我没有!”许志否认三连,他瞪着眼睛道:“如意年纪也不小了,她都已经收了俩徒弟了!再说我也没对她说过!” “先不说你是个衣冠禽兽” 许志怒道:“你都对你亲徒弟下手了你还骂我!” 燕沁微笑道:“作为一个恶贯满盈的天魔,禽兽和畜生的攻击已经不适合我了。” 许志:“……” 骚不过骚不过。 燕沁啧了一声,“虽然小刀子面上冷冰冰的,他可一直都很疼如意这个徒弟。” “何止!”许志怒道:“天天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子想看两眼都得偷偷摸摸的……咳咳。” “顺心和如意是双胞胎,小刀子和独岸俩人又喜欢呆在一处,跟养了对儿女似的……”许志牙疼道:“我我也知道这不太合适……” “可偏偏就是喜欢。”许志面色带上了一丝愁绪。 燕沁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道:“这事儿吧不能急,关键要看如意能不能接受,不过我估计,难。” 许志哭丧着脸道:“我多说一句话都怕吓到她。” 燕沁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先去看看如意,至于……至于小姑娘什么意思,咱也不能强求她。” “那是自然!”许志狠狠点头,“我自然不会逼迫她。” “不过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会喜欢如意……”燕沁顿了顿,“不是,你这么就喜欢上如意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交集啊。” 许志瞪了她一眼,“你数数你呆在清华宗统共加起来多少日子?三天两头不着家,成日跟你那徒弟四处鬼混!” 燕沁:“……” 燕沁正打算去找如意,结果转了大半座山愣是没找着人去了哪里,正打算叫住个人问问,便被人拉住了手。 “师父。”青予安出现在她身后,燕沁转身便见他笑道:“你是在找我吗?” 燕沁:“……啊,我是在找你。” 青予安轻笑了一声,“你跟师伯谈完了?” 燕沁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聊的。” 青予安挑了挑眉,依旧牵着她的手,笑道:“师父,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燕沁有些为难,“要不改日吧,我还要去” “阿沁。”青予安抱住她,“陪我去好不好?” 燕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别乱撒娇。” 青予安侧头亲了亲她的耳垂,笑道:“只是对你。” 燕沁轻咳了一声,“走吧,赶紧走,去什么地方?” 燕沁怎么也没有想到,青予安会带着她来秋渭洲。 多年前,秋渭洲已经被青予安和黄泽轰成了碎片,而阴差阳错的,当年燕沁仓惶离开后,竟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燕沁最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日子是在清华山度过的。 那个时候她不知来处不知归途,每天都活得没心没肺又格外踏实,清华山里的一个糟老头子,几个师兄师弟,可可爱爱的师侄和一个糟心的黑蛋儿徒弟,她那时候最大的烦恼也就是蛋蛋什么时候才能将开口说话,怎么才能开始修炼。每天为了应付师父布置的课业焦头烂额,还有抽空领着一大帮小孩上山掏鸟蛋逮兔子…… 即便是现下燕沁再回想起来,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来。 尽管那些前尘往事与她而言是那么微不足道。 “师父,当年的事情,对不起。”青予安站在她面前,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往旁边一站,之前被他挡住的视野陡然清晰起来。 燕沁看着熟悉的那座小破山头,一时之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沁,你的清华山回来了。” 青予安的声音在微凉的风中飘荡,最后轻飘飘地落进了她的心里,柔软暖和得不像话。 她好像……找回了自己的那片柔软干净的云海。 即便已经遗失了那么久的时光。 燕沁眼睛忽然有些发涨,热而酸涩,被铺天盖地的暖意包裹其中,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发现,原来在清华山的那些日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修士牵着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一步步走上了清华山。 看到春雨里凉亭下,老的小的少的在那里闲得喝茶斗嘴。 看到后山一只白色的大狐狸在懒洋洋地睡觉,旁边一株月光草在舒展着枝叶晒太阳。 看到脾气极差的小男孩在后山偷偷哭鼻子,而他的哥哥正在乐此不疲地同冷面少年打架。 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少年在院子里疯狂地打雪仗,老头端着个破茶壶破口大骂。 看到他们兴奋地期待着山下搬来的难民建成了小小的村落,又鬼哭狼嚎地被考试折磨得痛不欲生。 看到他们在夏日的萤火里,或把酒言欢,或招猫逗狗,或赌气吵嘴…… 一幕一幕鲜活恍如昨日。 燕沁忽然发现,原来那段时光于她而言并非微不足道,不知不觉间,已弥足珍贵。 她千万年之前求而不得苦苦追寻的东西,原来早已经被送到了她跟前。 她长久以来求而不得以致成了心魔,被她封印后又气势汹汹席卷而来的心魔,被青予安强行渡到了自己身上的心魔,在一片柔软又温暖的欢声笑语中,竟是那般脆弱无力,一个笑容就能让它无所遁形迅速溃散。 她轮回了百万年都不曾彻底洗去的魔障,却于这最后一世,被轻飘飘地击碎了。 青予安眼底那道黑色的纹路,耳后那片若隐若现的黑纹,忽然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燕沁使劲闭了闭眼睛,鼻子有些发酸。 身后,青予安揽住她的腰,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 “师父,你看,这么多爱你的人。” 燕沁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而你,也爱着他们。” 青予安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温柔,郁郁葱葱的清华山鸟鸣声清脆,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燕沁第一次觉得,这么平平无奇的八个字原来可以这般珍重惊艳。 折磨了她,甚至也折磨了青予安那么长时间的魔障,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青予安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手心一片湿润。 “阿沁,我会一直陪着你。” 燕沁抓住他的手腕,轻轻颤抖,随后任凭自己放松了身子倚在了他怀中,闭着眼睛笑道:“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她仅剩的一点温柔和良善,全都给了这座小坡山和山里的那些人。 然后将满腔深情,悉数给了身后这人。 半晌过后,燕沁闷闷的声音的响起,“怎的会想起恢复清华山?” 青予安在她背后轻轻笑了笑,道:“师父,我记忆中最好的时光也全部在这里。” 燕沁转身回抱住他。 “予安,以后会更好的。”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大家都在,我也在。” 青予安笑了笑,“嗯。” 你看,过去那些觉得无法战胜的困难,现下看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那时候难过得感觉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但其实你的整个世界,正在未来等着你呢。 燕沁从未感觉到如此身心舒畅浑身轻松过。 就像是痼疾彻消,重山倾倒,山光湖色伴着朝阳初生,顷刻间朝霞铺满了湖面。 熠熠生辉。 燕沁找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坐在窗户上冲青予安笑,“谢谢。” 青予安眉梢微动,“你对我道谢?” 燕沁眯着眼睛笑,“嗯?道声谢嫌轻?” 青予安只是在笑,冲她抬了抬左手的手腕,鲜红夺目的道侣印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燕沁弯起眼睛道:“作甚?” “师父,我们正式结为道侣吧。”青予安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两个人凑得十分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些暖意。 燕沁抬起左手手腕晃了晃,上面同样是鲜红夺目的印痕,她笑道:“好啊。” “师妹师妹!你在哪里?速速回清华宗,急事相商!” 许志喊到最后直接喊劈了嗓子。 正在深情对望的燕沁和青予安在许志狂野又悲怆的喊声中嘴角微微抽搐。 燕沁甚至看到了青予安一闪而过的怒意。 若是许志在这里,怕不是会被他直接用清华山打死。 燕沁抬头望了望天,干咳了一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宗门吧。” “好。”青予安微笑。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阴恻恻。 第二百五十章 冷情冷心 燕沁和青予安赶回清华宗的时候,许志正在大殿之中同尚易还有叶月媚相谈。 刀烨玄独岸还有慕云在一旁听着。 大殿外吴雨还有顺心如意三个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脸上带着凝重,但偏偏还有种想搞事情的兴奋。 “做什么呢你们?”燕沁问道。 “师叔!” “师伯?” 燕沁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印象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得上是温婉可人。 如意被她看得有些害羞,“师伯?” “哦,你师父在里面?”燕沁没话找话。 “嗯,独岸师叔也在里面。”如意原本羞怯的表情忽然又变得热烈起来,“师伯,我师父和独岸师叔的事情什么时候办啊?” “啊?”燕沁茫然道:“他俩什么事?” 不等几个小的答话,燕沁已经推开了大殿的门,吴雨嘴巴快,声音响亮浑厚,响彻了整个空荡荡的大殿: “就是刀烨师叔和独岸师叔的道侣仪式啊!” “噗!” “咳咳咳!” 哐啷乒乓的声音一阵儿地响起,而后大殿之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许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桌子上还有个打翻了的茶杯。 叶月媚惊得险些变回原形,尚易差点被茶水给呛死。 燕沁险些一踉跄趴下,被青予安眼疾手快地扶住。 刀烨和玄独岸面面相觑。 玄独岸问刀烨:“你有道侣了?” 刀烨摇摇头,“你有?” “没有。”玄独岸疑惑。 “当然是你们两个结为道侣啊!”吴雨笑道:“二位师叔,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大可不必遮掩,宗门上下已经为你俩的事忙活了好些天了。” “师父,师叔,恭喜你们。”顺心缓缓道。 “师父,师叔,祝你们长长久久。”如意微笑道。 吴雨笑道:“之前说好是修真大会时举办道侣仪式,虽然二位师叔说不必写请帖,但是我们合计着还是应当写的,正式一些总是好的。” 许志惊疑不定地望着玄独岸和刀烨。 刀烨和玄独岸的脸色很是微妙,玄独岸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雨感动道:“这是我们清华宗上下弟子给二位师叔的惊喜,师叔你不用太感动。” 刀烨面无表情道:“你们误会了。” “那就不写请帖了?”如意问。 “不写。”刀烨咬牙切齿道:“我跟他根本就” “应该……要写的吧?”叶月媚弱弱道:“当年我和尚易结为道侣也是写了很多请帖的。” 玄独岸哭笑不得:“不是,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尚易蹙眉,“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刀烨和玄独岸求助地看向燕沁。 燕沁犹豫了一小会儿,试探道:“恭喜?” 刀烨:“……” 玄独岸:“……” 在一众人真诚的祝福中,刀烨和玄独岸迷惑了。 “我们在一起了?”刀烨问。 玄独岸道:“听起来像是。”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们要结为道侣了?”刀烨继续问。 玄独岸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全宗门都以为我们要结为道侣了我们却不知道? 在两个人费劲地解释这只是误会之后,众人纷纷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如意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许志干咳了一声问道:“师弟,就……不能将错就错吗?” 刀烨:“……” 玄独岸:“……” 燕沁义正言辞道:“师兄,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许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燕沁继续道:“就让他们俩顺其自然吧,时候到了便自然而然结为道侣了。” 许志点点头,“也对也对。”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了一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又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玄独岸心道:奇怪,又不是真的,我特么尴尬什么呢? 刀烨默默想:这是我兄弟,移开目光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然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了回来。 “……” “……” 果然,更尴尬了呢。 “咳。”玄独岸干咳了一声,道:“师兄,师姐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许志点点头,“对,师妹,急着叫你回来是要商量一件大事。” 燕沁和青予安坐下,几个小辈也都到自己师父身后站好。 “玄鹤已经收拢了通宇洲的所有城池和魔主,准备在修真大会上动手。”尚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安排进去的探子回来报,这次玄鹤手笔很大,似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燕沁微微蹙眉,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予安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燕沁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一群人在商讨着如何应对玄鹤,而他们口中的主人公却仍旧在慢悠悠地吃着酒看舞姬跳舞。 封湷和澹台诸看得糟心,索性听之任之,只要护着他不被青君那个疯子给捏得魂飞魄散,等他这一世死后神格归位,恢复所有记忆便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五六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 玄鹤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笑道:“那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估计统统都要坐不住了。” “主子,其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玄鹤眼底微沉,冷笑道:“很好。” 左右时日无多,便拉着那群人陪葬又有何妨。 他闭了闭眼,“吩咐下去,格杀勿论。” 五六顿了顿,道:“连燕沁姑娘都” 玄鹤语气渐冷,“我说,格杀勿论。” “是。”五六领命下去了。 玄鹤继续吃着酒看舞,声音里沾染了三分醉意,“……你不看我……也不要看别人了……” 与此同时。 面容清冷的女子缓缓地落在了列宿城魔宫的大殿门前。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澹台诸和封湷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而后现出身形。 澹台诸道:“楚苏仙子缘何会来此处?” 楚苏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面无表情道:“有事。” 澹台诸噎了一下,干笑道:“不知仙子所为何事?我同封湷或许可以帮上忙。” “不必。”楚苏冷冷道。 封湷笑道:“仙子不必客气,我和澹台在次逗留多时,诸事也都了解一二……” “多谢好意。”楚苏垂下眸子,“告辞。” 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封湷脸色有些难看,“这位楚苏仙子也着实太不客气了。” 澹台诸摇摇头,道:“楚苏仙子是思林楚家唯一的后辈了,更何况是帝君指给青君大人的未婚妻,单说家世,整个上界能比得过她的也是没几个。” 封湷皱眉,“你说她来列宿城干什么?难道是来找乐易殿下?” “殿下现在根本不认识她。”澹台诸摇了摇头,“更何况,乐易殿下同她也无甚交集。” “说起未婚妻……”封湷脑子慢了半拍,“青君不是一直同那个叫燕沁的女修士纠缠不清吗?” “这婚事帝君不经青君大人同意便定下来,谁知道他会怎么想。”澹台诸叹了口气道:“看看吧,这事儿还有的磨。” 楚苏此时已经找到了列宿城魔宫的地下。 她看着密室里,那一幅幅巨大的屏风,以及上面栩栩如生的画像,呼吸停滞了半分。 脑海里一直被尘封的记忆终于开始松动,渐渐苏醒了过来。 胥莞清…… “狄逸弑……” 楚苏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显现出错愕的表情来。 那个嚣张桀骜又恶劣的男子,长了一张同那燕溟一模一样的脸。 无家可归的自称明尘的小和尚,被烧成焦土的梵家宗门,无恶不作的魔头,义愤填膺的女弟子…… 一幕又一幕仿佛画卷一样舒展在她眼前。 楚苏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历过情劫,却不知自己有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正邪自古不两立。 不管是以前的胥莞清和狄逸弑,还是楚苏和燕溟,一直都在对立的阵营里面,注定不死不休。 楚苏蹙眉望着那屏风,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发凉。 她没有做错。 她永远都不想跟燕溟那种魔头有什么牵扯,更不会因为一段无关紧要的情劫而改变主意。 她抬起手,指尖光芒大盛,便要破掉这些巨大的屏风,却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我可是画了整整一年呢。”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让楚苏有一瞬间的恍惚。 “放手。”楚苏挣了挣,面色更冷,“我不会同你合作的,不要痴心妄想了。” “呵,真是好一个痴心妄想。”燕溟自嘲笑了一声:“我可不就是一直在痴心妄想吗……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楚苏冷笑:“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轮回历劫中的一个过客,自作多情。” “都说上界楚苏仙子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我先前还不相信……”燕溟勾唇笑道:“现下看来,冷情冷心才最适合你。”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想不想除掉燕沁?”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过往 楚苏仙子鲜少有后悔的事情,下界来列宿城探求这段过往是她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清清冷冷的仙子看着眼前的居心叵测的天魔,考虑自己能直接将人杀死的可能性。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苏明显的杀意,燕溟倏然眯起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我不会骗你的,你要相信我。” 楚苏面无表情道:“呵。” 楚苏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冷情,唯一在乎的便是青予安。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年仙梵会上挽金花,她与乐临一起邀请青予安,青予安看都没看她,牵起了乐临的手,带着乐临在漫天花海中穿梭的模样。 她所求皆得,偏偏一个青予安。 若是当年青予安选择的是她,现下她也不会对此人这般执着,不过是因为求不得,所以格外不甘心。 虽心高气傲,可她有这个资本。 便是与青予安确实有缘无分,那也轮不到一个四方魔境的魔头来可怜她。 楚苏冷冷地看了燕溟一眼,面上不自觉带上几分不耐烦,“我不会同你合作,亦不会因为一段轮回往事就觉你不同,下次再见,我定杀了你。” 燕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他欺身上前,道:“你杀不了我的,阿苏。” 楚苏一阵恶寒,抬手便要劈去,却被他一下挡开,燕溟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楚苏冷道:“明明你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为何偏要找我?” “啊,这个……”燕溟微笑道:“我其实还挺想你的。” 楚苏蹙眉,冷声道:“放肆。” 燕溟哼笑了一声:“阿苏,你想清楚,如果你不和我联手,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楚苏冷笑了一声,道:“放肆,胆大妄为。” 锋利的冰锥抵在了燕溟的脖子上。 燕溟笑眯眯地抬手,将脖子边上的冰锥缓缓推开,笑道:“青予安和燕沁已经结为道侣了你可知?” 楚苏脸色不太好看。 燕溟继续道:“你可知正清仙子?” 楚苏皱眉,“自然,可正清仙子早已陨落” “那燕沁便是正清仙子。”燕溟微笑道:“你觉得单凭你自己一人,斗得过正清吗?” 离着修真大会仅剩一天了,几个大宗门皆是收到了消息,都严阵以待。 许志等人忙着安排弟子们前往修真大会,谁去谁不去都需要谨慎安排。 但是燕沁却莫名有些心慌。 “师父可是在担心……乐易?”青予安轻声道。 燕沁轻轻点点头,“乐易那孩子……即便是玄鹤也不容易。” 青予安笑了笑,“他毕竟是师父收得第一个徒弟。” 燕沁看向他,斟酌道:“予安,乐易他……后来有没有为难于你?” 青予安垂眸道:“没有,师父。” 燕沁显然不信,自道:“帝后和乐临出事的时候,他尚且在下界历劫,待他回去……” 待乐易回去,发现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师父,全部都陨落了,却偏偏多了一个成人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沁只是这般想想,便觉得心肺肝都纠缠在一起,生疼生疼的。 不是不心疼的,只是燕沁已经不敢再继续深想了。 青予安和乐易,两个人是注定没有办法和平共处的。 青予安道:“师父,你不去看看他吗?” “他现在又不记得我了,就算去看他也没有什么意义。”燕沁道。 青予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乐易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正清陨落没多久,他被帝君强行留在了上界。 乐易飞升的时候上界仙人去了大半。 身子颀长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央,面上带着清朗的笑容,有着掩盖不去的少年意气和矜傲。 “恭贺殿下飞升!” 在一片道贺声中,乐易后背挺得笔直,骄傲而自持。 只是周围的仙人,眼底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怜悯。 黄泽走到了乐易面前。 乐易看着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兄弟,疑惑道:“黄泽,你怎么……未曾历劫?” 黄泽脸上没有带上多少笑容,他知道必须有个人告诉他,除了帝君,便只有他了。 “殿下,”黄泽郑重道:“帝后和乐临公主,还有正清仙子……陨落了。” 那是青予安第一次见到,原来一个人可以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光芒和色彩。 “你说什么?”乐易轻声问,瞳孔微微颤动。 黄泽垂眸道:“殿下,节哀顺变。” “乐临……是谁?”乐易嗓子有些干涩。 黄泽声音有些发紧,他抿了抿唇道:“殿下下界历劫的时候,又添了一位小公主,就是乐临殿下,乐临殿下陨落时……十九岁。” 乐易有一瞬间的茫然,“母亲呢?师父呢?” 黄泽抓住他的胳膊,劝道:“殿下,节哀顺变。” 乐易推开他,笑道:“黄泽你不要再同我开玩笑了,我下界才几天,我走时母亲和师父都在,师父还说等我回来要” 乐易笑着说,忽然就哽咽了一下。 黄泽扶着他,沉声道:“殿下,别这样。” 乐易笑道:“黄泽,玩笑不能这样开,我师父那么厉害,我母亲又有父亲护着,怎么可能……陨落呢?” 黄泽闭了闭眼睛。 乐易话未说完,忽然就红了眼眶,疯了般往帝后的寝宫跑去。 黄泽赶忙跟在了他身后。 帝后的寝宫如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只精致小巧的绣球,像是绣球的主人随手放在那里,等回来的时候还要再继续玩。 床上散落着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乐易认得那针法,是帝后喜欢的…… 只是,周围都透着一股死寂。 安静地落针可闻。 乐易踉跄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里忽然响起了个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 “母亲,乐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应该是快了,你哥哥若是见着你定然很开心。” “乐易哥哥长什么样子呢?” “你哥哥生得十分好看。” “比予安哥哥还好看吗?” “……” 沉默了许久之后,声音才继续响起: “你不要成日同青予安在一起。” “可他也是我哥哥呀,我们还约好了一起去正清姑姑那里听课呢。” “胡闹。” “母亲,求你了,就让我们一起去嘛,正清姑姑待我们可好了……” 石头里又传来一阵滋滋声之后,房间重新归于死寂。 过了许久,乐易才哑着嗓子道:“青予安是谁?” 黄泽一顿,低声道:“殿下,这个……你还是去问帝君吧。 乐易双目通红,道:“青予安是谁?” 黄泽看着双目通红的乐易,平静道:“乐易殿下,你一定要冷静。” 乐易站起身,转身便冲着门口跑去。 “殿下!”黄泽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乐易头也不回地便朝着正清所在的墨林飞去。 就是在墨林正清的府邸,他看到了那个清俊的少年,正一脸冷漠地坐在亭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 那大概是一种十分空洞的神情,让人禁不住一同伤心起来。 乐易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去了正清的房间。 正清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干净清冷,几乎没有几件多余的东西。 是了,当年被她带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找不到,只能让他们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可是现在,她人呢? 乐易几乎是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的房间,然后精疲力尽地坐在了门口。 黄泽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之后,乐易才哑着嗓子道:“黄泽。” “殿下。” “师父她们……什么时候……” “昨日。” 乐易的手一抖,险些脱力。 黄泽道:“殿下,上界一日,下界便是一年,您无须自责。” 乐易倏然起身,赤红着双目,周身的戾气无所遁形。 “是谁?谁害死了她们!” “殿下!” “黄泽你告诉我!”乐易声嘶力竭,“母亲她向来温柔宽厚,师父她修为高深,到底是谁干的!” 黄泽的神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他到底只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尚未学会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到底是心有不甘。 他抬头,望向了湖边的凉亭。 凉亭里,青予安正失神地望着湖面,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乐易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却被黄泽拦住,“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乐易瞪他,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殿下,凉亭里的那位”黄泽闭了闭眼,却是死死地拦住了乐易,冷声道:“那是另外一位殿下。” 乐易愣了一瞬,脸上带着茫然,“什么叫做另外一位殿下?” “予安殿下……是帝君从四方魔境带回来的。” 乐易回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那段对话,道:“这就是乐临口中的那位……予安哥哥?” 黄泽小心地看着乐易,道:“殿下……” “呵呵。”乐易轻笑了两声,“一个,私生子。”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师父的府邸!出现在上界!在我眼前!” 第二百三十四章 病秧子 燕沁坐在花轿里被摇摇晃晃抬进了瞎子少爷的大门。 瞎子少爷病得厉害,咳嗽一声都能去掉半条命,索性连堂也没拜,燕沁被架着扔进了少爷的房中。 燕沁倒是想学着那些模糊的记忆之中,娇羞温柔的新婚女子抛媚眼,但是现在是真抛媚眼给瞎子看。 这位少爷她只在年前匆忙见过一面,只记住了他半张脸和蒙着眼睛的那块黑布。 而如今这位少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换上的大红色的喜服,在红烛火的照映下愈发显得眉眼如画。 只是可惜那苍白到不正常的脸和微弱的呼吸都预示着这位少爷行将就木时日无多。 外面有人守着,燕沁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先拿了些桌子上的吃食果腹,待吃饱喝足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自己的恩公面前。 “你吃饱了?”那人忽然开口轻声问道。 燕沁一直以为他睡着或者昏着,谁知道躺着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她一个激灵。 燕沁谨慎小心的退后了一小步,道:“少爷,你醒着呢?” 瞎子少爷轻笑了一声:“姑娘想必也是被逼迫才下嫁于我,姑娘放心,我……咳咳,我不会强迫姑娘,只是父母之命难违,待我……待我死了,便让家人放你离开,给……咳咳,给足银两,好……弥补姑娘名声上的损失……咳咳咳咳……” 一句话被他说得艰难曲折,燕沁都有点担心他会直接咳死在自己面前。 但是她更加确定,这位少爷虽然眼瞎但是心明,是个好人。 她大着胆子走到了床边,道:“逼迫倒是没人逼迫我,我是自愿来的。” 少爷愣了一下,眉梢微微上挑,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来。 燕沁总觉得这个表情很熟悉,就像是她见过无数次一样,但她没有因此而试了分寸,道:“年前你救过一个姑娘,替她赶走了纠缠她的混混。” “是你……”少爷说了两个字又开始咳嗽起来。 燕沁等他咳完,才道:“没错,我是来报恩的。” “姑娘不必如此,咳咳,我只是” “没事,我也只是过来给你冲冲喜,能不能冲好我也不知道。”燕沁干脆李落道:“我就在这里待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就离开。” 少爷又愣了一下,大概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般耿直干脆的女子。 旋即他又像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落寞的笑容,“不知我还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燕沁抿了抿唇,到底不太好劝,这瞎子少爷白里透青的脸色,一个就是个短命的。 她叹了口气,扯了扯喜服的袖子,道:“接下来还请少爷多担待了。” “不必这般客气。”少爷笑了笑,“你叫我予安便好。” 燕沁原本还拿着瓜子的手一抖,瓜子散落了一地。 “嗯?”瞎子少爷微微出声,表示自己的疑问。 燕沁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很多东西,但是都没有记住或者看清,但却自然而然喊出了那个名字,“青予安?” 少爷咳了几声,道:“在下姓杜,名川,字予安。” 燕沁……燕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是了,婶娘跟自己说过要嫁到杜府来的。 “哦。”燕沁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失望,但是具体的却又说不上什么来,只能不远不近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那红蜡烛发呆。 “不知……不知姑娘芳名?”杜川问道。 “燕沁。”她怏怏道。 其实这名字是她那时有时无的记忆之中的,婶娘一家给她起名叫牛大花。 不知为何,燕沁觉得牛大花这个名字着实衬托不起她这高贵又颓靡的气质来,自己擅自改了名字。 通常别人都大花大花的叫,也就她自己觉得自己的名字叫做燕沁。 好在这位小少爷没有深究,只是一时半会儿呆住了。 “予安少爷,你怎么了?”燕沁看他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 这位瞎子少爷道:“只觉得这名字略有些熟悉。” 燕沁:“……” 老套的手段,有本事您说牛大花这个名字略有些熟悉啊。 燕沁没再搭理他,便听他道:“燕沁姑娘,橱子里有被褥,你可自行……咳咳……” 燕沁担心他话没说完自己先咽气了,冲喜不成直接奔丧,到底是过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了他嘴边,道:“你先喝点水吧。” “咳咳……多谢燕” “别说了,喝。”燕沁扶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喂了些水。 结果一不小心喂得有些急,水撒了大半,人又给呛着了。 听着他几乎快要把肺给咳出来的那架势,燕沁吓得脸都白了,她一把将人扶起来,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这位少爷咳嗽地眼角都微微发红,竟是带上了一丝妖冶的味道,连那青白的脸色都因此而显露出些许的血色。 燕沁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又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半杯水喂给他,这次因为不是躺着,少爷很顺利地就将水给咽了下去,咳嗽也平复了下来。 这位瞎少爷倚着她,露出来了一个虚弱的笑容,“多谢姑娘。” 燕沁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 她将茶杯放下,又将人小心翼翼地扶着躺下,道:“少爷,你还是别说话了。” “嗯?”少爷又挑了挑眉,嘴角泄露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到也就罢了,连话都不许说……咳咳,岂不是太难受?” 燕沁心道,我怕你说着说着直接将自己给咳死。 “时候不早了,燕沁姑娘还是早些歇下吧。”他道。 “好。” 燕沁去橱柜里找出了条褥子和被子,铺在了地上,衣服也没脱就穿着喜服睡了过去。 第二天燕沁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躺在地上,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那火红的衣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是刚嫁人了。 虽然是走个过场。 按传统新过门的新媳妇是要去给公婆敬茶的,但是她转头看了看那个病气浓郁的瞎子少爷,让他陪着好像也不现实。 “母亲方才派人传话来,以后晨昏定省都免了……咳咳……”少爷刚开始说话就又开始咳。 燕沁都快被他咳出阴影来了,她赶忙上去将人给扶起来,道:“要不要喝点水?” 见他摇头,燕沁除了扶着他便不知道应当做些什么了。 那瞎子少爷半边身子都靠在她怀里,燕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将手往哪里放,她等他咳嗽完这一阵,道:“你平日里可喝着药?” “喝着……饭后……咳咳……”那人似乎想竭力将咳嗽声憋回去,看上去有些难受。 “咳出来好些。”燕沁道:“那我叫人上饭。” “多谢燕沁姑娘体贴。”他彬彬有礼道。 燕沁干咳了一声,道:“你叫我燕沁就好,如此生疏会让旁人起疑。” “好。”少爷又咳了一声,但嘴角却微微弯了起来,“那我唤你阿沁可好?” 燕沁的手一哆嗦,险些将人给翻出去。 “随便你。”她道。 “那你唤我予安便好。”少爷又道。 燕沁一阵心悸,却不知为何如此,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下来,而后道:“我去让人传饭。” “好。”他道。 等到饭食上来,燕沁只是沉默地吃完,而那位少爷还在慢吞吞地喝着粥,喝几口便要咳嗽,连带着她也少吃了不少。 她见他端着那碗有些费劲,旁边的丫头又一点不看事,连手都不伸一下,她忍不住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碗,道:“我帮你吧。” “那便有劳阿沁了。”他笑道。 燕沁一勺一勺地喂完,下人又将药端了上来,那苦味让燕沁闻着都有点恶心。 “拿来吧。”少爷伸出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 下人将药端到了他手上,少爷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然后呛了一口,吐出了一大半。 丫鬟小厮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燕沁没顾上看他们恐惧的表情,赶忙扯了块帕子给他擦嘴,顺带着拍着他的后背,免得这位少爷给咳死了。 “快端些水来。”燕沁有点急,对着后面的下人道。 有几个赶忙去拿水了。 燕沁给他小心地喂水,道:“喝药不能太急了。” 少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的表情,“很苦。” 燕沁莫名地心尖一抽,她接过他的茶杯,道:“好了,快点躺下休息吧。” 那少爷终于安生了下来,躺在床上不说话了。 “阿沁。”杜川少爷躺了没多久又喊她。 燕沁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少爷笑了笑,“这屋子里面病气太重,你还是多出去走走吧。” 燕沁摇了摇头,道:“没事,我身体很好,不会那么容易过病的。”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五六天,而瞎子少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不是看着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了。 这天傍晚,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燕沁刚吃完晚饭在窗前站着消食,后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转过头,便看见少爷摸索着下了床,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椅子,险些被绊倒。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阴谋阳谋 燕沁知道乐易的性子暴躁,易地而处,燕沁不觉得谁能冷静下来。 只是试图将自己代入到那场景之中,燕沁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她一死了之,当时的情况之下甚至没有考虑过乐易。 她终究是心中有愧,愈发不敢面对乐易。 不然她该如何向乐易解释,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因为自己而死。 终归是,问心有愧,所以不敢面对。 “师父要去找他吗?”青予安问道。 燕沁抬头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不必,我……” “师父一直都想去找他,那就去吧。”青予安淡淡笑道:“你有时梦里都在喊阿易。” 燕沁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我梦中喊阿易” 燕沁猛然住口。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青予安,有些怕他误会,又有些许的愧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师父,没关系的。”青予安笑道:“我可是你的道侣。” 燕沁笑了笑,道:“我分得清的,真的。” 我分得清对你是什么感情,对乐易是什么感情。 所以真的不用担心。 “离修真大会只剩下一天了。”青予安道:“师父……抓紧时间吧。” 燕沁点了点头,轻轻地抱住了他,“予安,等我回来。” 青予安偏过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燕沁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这个等以后再说。” “我都准备好了阿沁,只等你。”青予安微笑道。 燕沁瞪了他一眼,然后干咳了一声道:“走了。” “小心些。” 青予安嘱咐道。 燕沁假装没听到,旋即便消失在了原地。 青予安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容,只是青黑色的蛇鳞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脸上,最终覆盖了整张脸,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便是一对带着血色的赤色竖瞳,眼底的暴虐和冷厉仿佛换了一个人呢。 “嘶……”他脚下一软,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扒住了地板的边缘。 “吾儿,你怎如此没用?”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青予安竖瞳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咬牙道:“闭嘴。” “你竟还没将她的传承记忆拿到手?”女子浮夸的语调里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看来她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过如此嘛。” “我说了闭嘴!”青予安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漠,“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找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女子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呵,不过是一个男人。”青予安勾起嘴角,“你真的是……愚蠢至极。” “那是你父亲!”女子冷声道:“我从始至终不过是想要他一个人,我什么都没做错,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告诉燕沁你做的所有的事情,呵呵呵到时候,你看看她会不会还心甘情愿与你在一起。” 青予安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当年我不过是同燕溟设计了她一次,她便狠心绝情拆散我的姻缘,呵。” “你是咎由自取。”青予安冷声道。 “别说得这么高高在上,我的孩子。”她笑道:“你做的事情可比我恶心多了。” 青予安冷笑:“我看你是想再死一次。” “逆子!”女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是你母亲!” 青予安面无表情道:“我母亲早就死了。” “青予安!”女子的声音渐渐变得低缓黏腻,“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 “聒噪。”青予安低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将脚边的一团黑雾彻底打散,冷声道:“我与阿沁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叫得倒是亲密,我同她青梅竹马姐妹相称,你们却纠缠在一起,燕沁那贱人真是好生不要脸,来勾引我儿子,简直是有悖人伦!” 女人仍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青予安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你若再多嘴一句,我现在就去上界将帝君弄死。” 一直纠缠不休的女声终于安静了下来,青予安捂住嘴,然而还是有血透过指缝落在了地板上。 “蠢货。”女人看不过眼,仍旧是不甘心地骂了一声,最后不情不愿地收了声。 青予安跪在地上许久,脸上青黑色的鳞片渐渐消退,瞳眸也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只是脸色透着一股死寂的苍白。 “阿沁……” 列宿城已经戒严,但是燕沁依旧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所谓的魔宫。 大殿里是一如既往地奢靡华丽,来来往往的侍女和身姿曼妙的歌姬,好不热闹。 主位上坐着的男子看上去依旧懒洋洋的,只是周身都透着一股戾气,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然而看上去却像是要发怒。 燕沁幽幽地叹了口气。 “正清仙子。”两道声音忽然在她面前响起。 燕沁微微挑眉,便看到面前显现出两位仙人,正是澹台诸和封湷。 “恭贺仙子神格复位。”澹台诸笑道。 燕沁淡淡地点点头,“多谢。” 澹台诸和封湷对于这位一直活在传说中的正清仙子并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记忆,但是上界公认的是,正清仙子十分宠爱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也就是乐易殿下,其次才是黄泽上仙。 只是…… 封湷悄悄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道:不知道正清仙子会不会因为现在的乐易殿下太不像话而清理门户。 三人皆隐匿着身形,但是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玄鹤身上。 “多谢二位顾看顽徒。”燕沁冲两人点点头,然后在两人惊惧的目光之中显现出身形。 “燕沁!”玄鹤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燕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蹙眉道:“玄鹤,我们谈谈。” 玄鹤抿了抿唇道:“怎么,不在清华宗和你那宝贝徒弟你侬我侬,来我这破地方做什么?” “我来找你。”燕沁淡淡道。 玄鹤只觉得鼻子一酸。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 就像是被抛弃的狗崽子忽然……回家了。 “用得着你吗?”玄鹤冷酷道:“你是我什么人啊。” 燕沁呼出了一口气,心说老子是你师父。 然而想起之前的种种,语气到底是缓和了下来,她放缓了声音道:“我听说你想在修真大会上动手?” 玄鹤只是冷笑着看她,“怎么,你是清华宗他们派来做说客的吗?” 燕沁有些惊讶,“你觉得我会劝你停手?” “难道不是吗?”玄鹤站起身来,宽大松散的衣襟有些凌乱地敞开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了燕沁面前,“那你说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向你……道歉。”燕沁低声道。 玄鹤像是不可置信地嘲笑了一声,“不需要,你又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别在我面前摆出这种施舍怜悯的表情来。” 燕沁气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直接送面前这个混账东西再轮回一次。 “我们之间有太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同你解释清楚。”燕沁有些艰难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呵呵呵呵,帮我什么?”玄鹤忽然大笑起来,他凑近她,沉声道:“燕沁姐姐,你是帮我杀了你那宝贝徒弟让他别抢走我喜欢的人,还是帮我杀了所有人让他们陪我去死?亦或者帮我……” 玄鹤伸手抓住了燕沁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了此残生。” 燕沁微微蹙眉,“缘何没有求生的意志?” “姐姐,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得像你一样轻松的。”玄鹤道。 燕沁一愣,心道,我活得轻松? 是了,她在玄鹤的眼中,轻松肆意,无所畏惧。 没有回复记忆以前,没有多少经历和沉淀,所以多了些异想天开和意气风发,少年不知愁,感情也是热烈而真挚。 在如今他们的眼中,可不就是……活得轻轻松松吗。 “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活得轻松快意。”燕沁的掌心贴在他的心脏处,细致的感受到它的跳动。 燕沁忽然不知道是该让乐易继续以玄鹤的身份生活下去还是彻底恢复都有的记忆。 两相比较之下,乐易面对的情况竟是只有苦和更苦。 仿佛最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将人生中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透支干净了。 当年帝君一脚将他踹下去历劫轮回,从此他便结束了梦境一般欢乐的少年时光,从此以后便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少跟我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玄鹤笑道:“燕沁,你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明日,我杀了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燕沁苦笑道:“非要这样吗?” 玄鹤嗤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扔开,转身道:“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好过?我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我不甘心。” 燕沁几乎要被气笑了,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玄鹤,终究是没忍住…… 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看顾 玄鹤冷不防被踹得一个踉跄,他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燕沁,怒吼道:“你有病啊踹我干什么!” 燕沁觉得他是十分再想加上“贱女人”三个字。 燕沁放缓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和一些,“我觉得你欠揍。” 玄鹤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怒道:“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真当我列宿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燕沁微笑道:“怎么,你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玄鹤一噎,冷声道:“不要逼我,燕沁。” 燕沁忽然眯起了眼睛,蹙眉道:“为何你的寿数……” 已经到头了? 玄鹤面色一冷,“用不着你管。” 燕沁快要被他气得没脾气了,她笑道:“我今天还就非管不可了。” 她一挥袖子,大殿之中的人忽然全部都沉寂无声,转眼间便全部化作了飞灰,地面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灰烬。 玄鹤面色一变,目光忽然警惕起来,“你不是燕沁!你到底是谁?” “我是燕沁。”燕沁勾起唇笑道。 玄鹤声音之中带了点怒意,“燕沁才不会这般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燕沁微微一愣,旋即笑出声来,“不过是一群傀儡罢了,你难道没发现他们的元神已经全部被抽干了吗?” 玄鹤眼底微微错愕,又有些释然,那复杂的神情让燕沁着实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快速单手结印,一巴掌将人给拍晕了。 “正清仙子!” 澹台诸和封湷现出身形,神色紧张道:“殿下无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手下留情!” 燕沁单手拎着晕过去的玄鹤,哭笑不得道:“怎么,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 澹台诸和封湷面面相觑,最后澹台诸轻咳了一声道:“是我们心急了。” “你们就等着他这一世寿数耗尽好将人带回上界,对不对?”燕沁问。 封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一时负气下界,帝君多少有些不放心,嘱托我二人尽早将殿下带回上界。” 燕沁皱了皱眉,她对帝君的厌恶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她冷声道:“那倒不必了,你们回去交差吧。” 澹台诸道:“仙子,我们就这样空手回去恐怕不太好同帝君交代……” “我徒弟自有我看着,你们原话奉告即可。”燕沁冷声道。 接着,不带二人回答,燕沁便拎着人径自消失在了原地。 封湷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澹台诸道:“不是说正清仙子是出了名的性子温柔待人和善吗?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啊。” 澹台诸缓缓道:“可能是爱徒心切吧。” “她对帝君好像也不太客气啊。”封湷继续道。 澹台诸继续道:“可能是……爱徒心切吧。” 封湷怒道:“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怎的老是向着正清仙子说话?” 澹台诸转过身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乱跑?” 封湷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自然记得。” 封湷小时候不看路,又爱乱跑,每次撞到仙人总会挨顿训斥,他父亲叛出上界去了四方魔境,所以这些仙人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只有澹台诸每天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做这做那。 “有一次你在紫河边上乱跑撞在了正清仙子身上,仙子还将你抱起来哄。”澹台诸笑道:“我去跟她道歉,她只是笑笑,然后将你放下来便离开了。” 封湷听得目瞪口呆,“我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就你这脑子能记住什么?”澹台诸无奈道。 “可你也没跟我提过啊。”封湷道。 “当年大家都以为正清仙子陨落了,偌大个上界,谁敢提正清仙子?”澹台诸摇了摇头,“乐易殿下当年和青君大人因为正清仙子闹得那一场……若不是帝君强硬压下来,恐怕两个人便要不死不休了。” “为的什么啊?”封湷疑惑道。 澹台诸摇摇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既然有正清仙子看顾殿下,想必殿下这一世轮回的寿数不会这么快耗尽的。” “哎你又知道了……” “师父,事情都安排好了。”慕云盘腿坐在了一旁,不解道:“但是为什么你们都让师叔去列宿城啊?你们明明知道玄鹤他对清华山有怨……” “当年他要了独岸一命,便是有怨我们也都还上了。”许志道:“我们清华宗不欠他什么。” 慕云叹了口气,“他就是想不开。” “想开了又能怎么样?”许志笑了笑摇头,“依着玄鹤的性子,他也不会主动低头,更何况这么些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了。” 慕云玩着手里精致的小人偶,道:“师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有点想他呢。” “师父他……”许志垂下眸子,“可能得等到我们一起去找他了。” “飞升?”慕云问。 许志点点头,旋即叹道:“但是飞升又谈何容易。” 慕云弹了弹小人偶的额头,道:“那我们就努力修炼呗。” “行了,别再折腾你这个妹妹了。”许志起身道:“都这么多年了,多大的仇也该放下来,成日将这么个人皮娃娃挂在身上,你不嫌累我还嫌瘆得慌呢。” 慕云惊讶道:“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个是” “当年将人带回清华山,结果莫名其妙失踪了我跟你师叔难道不去查吗?”许志无奈扶额,“只不过这是你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手,但这么多年,也该恩怨两清了。” 慕云依旧惊讶,“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又沉得住气了?” “滚,趁着我没清理门户之前。”许志笑骂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慕云失笑,她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精致的小人偶,微笑道:“罢了,看在我师父替你求情的份上,我便放你去轮回好了,我亲爱的妹妹……” 另一边,玄独岸正同刀烨商量修真大会的事情,虽然之前一个乌龙啼笑皆非,但是碍于流言之强大,绝大多数的宗门弟子依旧固执地相信着“两位师叔感天动地兄弟情”的“真相”。 两人起初还会无奈地解释一下,最后便索性不管了。 左右不过……是段流言蜚语罢了。 然而两个人都低估了人类的想象能力以及自圆其说的热情程度。 “场地周围都安排了我们的人。”玄独岸沉声道:“如果师姐那边顺利的话,列宿城我们也能安排进去人手。” “现在消息大家都知道,明着来未必就是坏事。”刀烨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茶杯,冷不防碰上了另一只手,微微一顿。 正在看布防图的玄独岸抬起头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走了另一杯。 刀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蹙眉道:“但是万一有宗门想要和玄鹤他们联手呢?” “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玄独岸冷笑道:“这种时候跑到敌对阵营里去莫不是脑子有坑。” 刀烨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师姐此行会不会顺利。” “师姐对付那小子很有一套,不必太过担心。”玄独岸喝完茶继续道:“我们关键是要解决掉那几个魔主……” 一旁进来送茶水的小弟子目睹全过程,小姑娘激动得险些将水洒出来烫到刀烨手背上。 “小心些,别毛毛躁躁的。”玄独岸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小姑娘看上去紧张得面色通红。 “无事,小孩子。”刀烨对小弟子道:“行了,下去吧。”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素来温和可亲的玄独岸师叔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故事传遍了整个清华宗。 于是,等到玄独岸和刀烨去找许志的时候,许掌门还特地关心了一下自家小师弟,“小刀子啊,手没事吧?” 刀烨: “独岸啊,以后……算了,你们只要都好好的就行。”许志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好好地就行。” 玄独岸:“……师兄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奇怪的传言了?” 许志摆摆手,“咱们时间紧迫,不谈儿女情长,先说正事要紧。” 刀烨&玄独岸:“……” 神他妈的儿女情长! 玄鹤醒过来的时候,脸上一阵冰凉的湿意。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旁边雨打在荷叶上的画面,细密的雨帘让远处也看起来空濛濛一片,薄薄的一层雾气给这烟雨图多了几分神秘。 船头,燕沁正背对着他坐着,手里还拎着个半生不熟的莲蓬,扣出莲子来扔着玩。 他稍稍一动,便觉得脑袋疼。 燕沁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他。 玄鹤赌气似的又闭上了眼睛,接着便听到一声很轻的笑。 他又有些恼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燕沁又若无其事地玩莲蓬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玄鹤不自在地问道。 “秋渭洲。”燕沁道。 “呵呵,秋渭”玄鹤一愣,“你说这是哪里?” 燕沁随手将莲蓬扔开,站起身,小船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她慢悠悠道:“在你临死之前,带你回家看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棋局 玄鹤坐起身来,目光所及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小岛,漂浮在水面之上,有些小岛上寸草不生,有些却也树木繁盛生机勃勃。 “呵。”他冷笑了一声。 燕沁站在船头看着旁边推开的波浪。 沉默了半晌,玄鹤才缓缓道:“我早就没有家了。” 燕沁转身看向他。 “不必白费力气了,燕沁。”玄鹤冷声道:“我是不会因为那点昔日情分而手下留情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燕沁像是没听到他嚣张的宣言,只是随手扯了片荷叶拿着盛水玩,她道:“其实我以前一直都很想养些莲花,后来想想又觉得附庸风雅,白白糟蹋了好风景。” 玄鹤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不耐地望着她。 “但是现在挺后悔的。”燕沁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若是早些种上就好了。” 玄鹤站起身,走到了船头,“上一次也是这样,然后你就被那人带走了。” 燕沁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无奈一笑。 “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了,有什么问题你便问吧。”他坐下来,扯了个莲蓬揪着玩。 “我一直想不通,当年你为何一声不吭就离开清华山?”燕沁转着荷叶,看着晶莹圆润的水珠在里面来回滚动。 “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想着。”玄鹤自嘲一笑,“说起来,我们非亲非故,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后我在清华山住了小半年,这件事情竟让你耿耿于怀近百年……” 燕沁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那大约是玄鹤八岁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许志和燕沁也不过堪堪二十出头,玄独岸和刀烨正是十三四岁开始折腾的时候。 八岁的小玄鹤正是满山乱跑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燕沁已经教了他一段时间的符篆了,他虽然嘴上不耐烦,但是学得很认真。 但是每一次,看到燕沁那个宝贝徒弟的时候,他都感到十分反感,甚至是厌恶。 厌恶到感觉多看一眼就像掐死他。 偏偏燕沁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 那时候大概是春日里,烟雨朦胧,将整座清华山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里。 燕沁懒洋洋的倚在榻上,手里拿着本有些旧的书,正歪着头,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 雨滴嗒嗒地打在树叶上,窗棂上,有些还飘进了窗户里,外面的天色有些发暗,除却雨声便只剩下他执笔画符的声音。 安静得让人莫名平静下来。 与燕沁这小院子隔得不远便是许志的院子,他正抓耳挠腮地做黄大山布置给自己的课业,慕云正盖着小被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小截白嫩的小胳膊露了出来,许志咬着毛笔一边看书一边伸手扯起毯子给小徒弟盖好了被子。 再远一些,黄大山正在凉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赏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山顶的刑堂里,刀烨正在给自己的佩剑换穗子,望着桌子上几个颜色的穗子一脸冷酷地纠结着,玄独岸捧着盘桃花酥正吃得开心,一边吃一边指着那几个穗子,笑眯眯地不知道在同刀烨说什么。 后山空地里,叶月媚正化作月光草的原型,试图将自己的根系蔓延到整个清华山底下,不远处的山洞里,大狐狸尚易不耐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又困乏地阖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整座清华山安静地只剩下潇潇雨声。 玄鹤那个时候想着,不管是被谁收了做徒弟,能留在清华山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真的挺好的。 哪怕这是一群不思进取的废柴,但是日子过得真舒服啊。 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不是我不想收他为徒,而是这孩子与我们清华宗无缘……” “呵,他又不真的是我亲弟弟,他爹害我家破人亡,我留他一命已是大发慈悲……” “师叔,你是要收玄鹤为徒吗?” “我……不了。” “狐狸,我看玄鹤那孩子资质尚可,只是心性不佳……” “……”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处在一个没心没肺地年纪,满山乱跑自己同自己也可以玩得十分开心。 但那个时候的玄鹤,不久之前还是鹤濑宗上下都捧着的小公子,有个骄纵着他的爹,之前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娇惯着自己的……然而一夜之间,鹤濑宗没了,疼爱他的爹面目一变要杀了他,小小年纪在秘境之中逃出了一条不知未来的前路。 不是不伤心的。 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但却本能地不想将这些狼狈和不堪展现出来,依旧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 “为什么啊师叔?我看你还是挺喜欢玄鹤的。”慕云奶声奶气地问。 “师父说他与清华宗无缘。”燕沁抿了抿唇,继而玩笑道:“再说他这么调皮,我哪里看顾得过来啊,我有崽崽一个徒弟就够了……” 说者无意,偏偏听着有心。 玄鹤缩在角落里,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过了没多久,趁着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他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悄悄地溜下了清华山。 从此他便彻底告别了自己短暂的童年时光,孤身一人,跌跌撞撞,辗转流离到了通宇洲的列宿城,期间种种遭遇,已不足与外人道。 玄鹤回过神来,便看到燕沁正皱眉望着自己。 他忽的释然一笑,低声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看不惯你们一个个不思进取,生气离开罢了。” 燕沁狐疑地看着他,然而玄鹤任凭她打量,“怎么,你们懒散成那样还不许别人努力了?” 燕沁笑了笑,“说得也对,当年清华宗着实不是什么好门派。” “当年……我离开后,清华山是不是清净了许多?”玄鹤笑得一脸风轻云淡。 燕沁顿了顿,笑道:“确实安静了许多。” 不然呢? 当年她和许志几乎跑遍了整个秋渭洲,一群人四处找却发现不了半点踪迹…… 就算后来一听到疑似玄鹤的消息他们仍旧会激动会忍不住跑出去找,但终归是在一次次惊喜和失望的反复中放弃了。 大概真的就是黄大山说的没有缘分。 又或者说,正是燕沁他们相信了黄大山所说的没有缘分,所以后来……才真的有缘无分。 “你与我们好不容易再重逢,若你真就这般潦草地结束这一辈子,岂不是白白从清华山跑出去了?”燕沁道。 玄鹤只是笑,眼底有些发冷,又像是在强撑着什么。 “无所谓了。”玄鹤平静道:“你试过每天都活在黑暗之中的滋味吗?睁开眼睛就是血,是死人,是尖锐的哭喊声……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 燕沁愣了一下,她温声道:“对不起。” 玄鹤不明所以,“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怎的今日老说对不起?” 燕沁苦笑了一声:“就觉得当年就是打也得将你打得不能动弹老老实实呆在清华山。” 玄鹤啧了一声:“你可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我倒希望自己更狠毒点。”燕沁一口气还没叹完,指尖夹着的符纸就出其不意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玄鹤浑身一僵,“你干什么燕沁!” “啊……”燕沁拖着长腔站起身来,十分不走心地拍了拍手,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我自然是打算收拾你的。” 玄鹤面色一变。 燕沁微微抬高声音道:“到底是谁告诉你可以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 “他们往秋渭洲遗址去了。”燕溟道:“正好,一块将这两个麻烦都给解决了。” 楚苏依旧是表情冷淡的模样,她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自有安排。”燕溟道:“你只需要帮我一同将燕沁制住,待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她是死是活随你的便,不过我劝你最好斩草除根。” 楚苏看着脚下星罗棋布的小岛,“你便这般确定燕沁会被我们制住?” “她现在虽说神格恢复,但是到底没有飞升成仙,不过是个修为稍微厉害点的修士罢了。”燕溟哼笑道:“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楚苏眼底微微一暗,“你就这般信得过我?” “你若不听话,青予安是活不成的。”燕溟脸上的恶意一闪而过。 “你什么意思?”楚苏猛地抬头看向他。 “我的意思就是”燕溟微笑道:“青予安一直是我们这边的。” “怎么可能!”楚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从他一开始被你们的正清仙子带回上界,啊不,应该说他的出生就是早就谋划好的……虽然中间出了许许多多的意外,但是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来矫正这些意外。”燕溟伸手一挥,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卷巨大的浮生图,金色的网格漂浮在半空,他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网格,“他可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棋子呢。” 虽然棋子,并不知道自己是一颗关键的棋子……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颗棋子,但是他必然要接受自己注定的宿命。 第二百五十五章 提示 玄鹤体内几乎是筋脉尽断,燕沁震惊地望着他,又探查了一次,却依旧是相同的结果。 玄鹤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她抿了抿唇,这伤不是近期形成的,少说也有百年之久……也就是说他刚出清华山不久,便筋脉尽断。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 燕沁面色凝重,正打算将人带回清华宗,忽有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船上。 正是楚苏和燕溟。 楚苏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燕溟自始至终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燕沁站起身来,目光微沉。 “正清仙子。”楚苏冷冷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燕沁对这个小辈其实是没有多少印象的,但是她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险些被楚苏给杀了,她还是……记仇的。 因为楚瑜的关系而多的那点情分也早就耗尽了。 “燕沁。”燕溟上前一步,“上次相见匆匆忙忙,你我尚未好好叙话,今日时机刚好。” 燕沁的目光落在他那张熟悉的脸上,而后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你还想再死一次?” 燕溟脸色很是微妙,他笑道:“燕沁,这些年你还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燕沁冷笑道:“无非是天天混吃等死,我需要长进吗?” 燕溟被噎了一下,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燕沁,不管你怎么说,今日你必须要留在这里了。” 燕沁掌心缓缓凝聚起灵力,“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楚苏上前一步,冲她微微颔首,道:“得罪了,正清仙子。” 燕沁挑了挑眉,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些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楚苏似乎被点破了心事,面上沾染了些许恼色,而后便毫不客气动手。 楚苏的招数如同她的人一样冰冷无情,灵力凝聚而成的绸缎化作无数利剑,冲着燕沁直直刺来。 燕沁长袖一挥,打散了迎面而来的无数利剑,脚下轻点便离开了船甲板,甚至还抽空给玄鹤扔了几个避水符,将他毫不客气地扔进了水里。 燕溟抄着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战,也不管被燕沁扔进水里的玄鹤,看上去并不着急。 楚苏的攻势越发狠厉,她一手执剑刺向燕沁的腹部,燕沁猛地侧过身子,但还是被那锋利的剑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燕沁立在一朵荷叶上,伸手摸了摸伤口一看,一手黏腻的鲜血,燕沁顿时脸色一黑。 她是十分不爽别人给自己留下伤口的。 “啧。”她舔了舔有些发疼的牙齿,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娘很不客气啊。” 楚苏依旧是面色冷淡,她借势在莲花瓣上轻轻一踩,反身又冲她刺来。 燕沁一直没有本命法宝,她除了符咒和阵法也不喜欢用什么武器,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 她储物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灵石东一堆西一堆,符纸也都是皱皱巴巴团在一处,里面甚至还扔着几块吃剩下的桃花酥…… 燕沁一边躲避着楚苏的利剑一边防备着一旁的燕溟,还要分出点灵识来从储物袋里找武器。 背就背在她现在只是个下界的修士之身,别说仙力,连灵力都没有多少,她即便是恢复了所有记忆也始终处于个不思进取的状态,是以即便知道万千符咒阵法,灵力不够在楚苏这种正宗仙门面前依旧没有时间来反应。 一道剑气擦着她的脸颊过去,削断了她一缕头发,轻飘飘的落在了水面上。 楚苏眸光微冷,握着剑柄的手腕一翻转,就要照着她的脖子过去。 燕沁在水面上急急后退,下一瞬,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楚苏一皱眉。 燕沁手腕翻转,在剑刃摩擦的刺耳声中,她直直逼近楚苏,沉声道:“小姑娘,据说你是青予安的‘未婚妻’?” 楚苏抿了抿唇,冷声道:“帝君指婚,我与他二人皆同意,婚约已成。” 燕沁猛地弯下腰躲过她扫来的一剑,而后手中的剑一翻转,剑柄狠狠地打在了楚苏的肩膀上,自己急急地向后退了两三丈远。 “你!”楚苏捂住肩膀,面色不善地看向她。 “我真打架的时候还没你呢。”燕沁无所谓一笑,旋即严肃下表情,认真道:“我跟青予安早就结为道侣了,在你们那个什么婚约之前。” 楚苏咬了咬牙,“名不正言不顺。” “这话说得有意思。”燕沁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可谁让我看上他了呢?不管你们有没有婚约,我看上了就得是我的,懂吗小朋友?” 燕沁深觉自己还是比较当反派,毕竟台词说得爽啊。 楚苏似乎是真的被她惹毛了,招式愈发凌厉,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弄死她。 燕沁执剑反手一挡,在清脆的剑鸣声中,凑近楚苏勾唇一笑,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道:“生气吗小姑娘?” 楚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怎的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燕沁讶异道:“咦,我竟还需要有那玩意儿?” 楚苏咬牙,广袖一挥,铺天盖地的仙力几乎笼罩了整个秋渭洲遗址,她冷声道:“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吓死了。”燕沁毫无感情地说着,然后一脚踩在了楚苏的肩膀上,给她洁白无瑕的衣服上留下了个灰扑扑的脚印。 楚苏一剑冲着她的心口刺来。 燕沁被那铺天盖地弥漫的仙力压得有些艰难,一时之间竟尚未反应过来,等她回神那剑尖已经刺入了她的衣服。 而后戛然而止。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楚苏的剑。 燕沁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听身边的人温声道:“没事吧阿沁?” “没事。” 燕沁稍稍后退了一步,对于青予安这个十分及时的英雄救美相当满意,“你怎的来了?” “等你许久都未归,便找过来了。”青予安话音刚落,手指一动,将那剑轻飘飘地推了回去。 “青君……大人?”楚苏微微抿起唇,眼中满是不悦的神色。 青予安冷声道:“婚约不过是帝君的一厢情愿,早已不作数,还请楚苏仙子莫要当真。” 楚苏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忽又想起之前燕溟同自己所说的,青予安是“他们”这一边的,眼神不由微妙起来。 她心底微动,果断收了佩剑。 一直在旁观战的燕溟不知去了哪里,楚苏冷冷瞪了燕沁一眼,旋即也消失在原地。 燕沁简直莫名其妙。 “刚刚一个两个还放话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燕沁有些嫌弃地将手中的剑随手扔进了水中,“怎么又一声不吭跑了?” 青予安将目光收回,牵起她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遭,“可有受伤?” “没有。”燕沁摇摇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忘记了什么?” 沉在水底,忽然被一柄剑给砸醒的玄鹤: 等燕沁从水底找到玄鹤的时候,避水符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一会儿,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他就要在水下被活活给憋死了。 “咳咳咳咳!”玄鹤咳出一大口水,指着燕沁怒道:“好哇,你竟是想淹死我!”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干咳了一声道:“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玄鹤对她怒目而视,“每次都要将我丢进水里,你就是算准了我不会水!” 燕沁有些哭笑不得,正打算再安抚他几句,便听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插进来: “若不是她救你,你方才早就死了。” “是你!”玄鹤猛地抬起头,目光十分不友好。 当然,青予安的目光也十分不善就是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开始呛声,燕沁有些头疼,她对青予安道:“这里也不太安全,我们先回清华宗再说。” 玄鹤一下子站起来便要离开。 青予安伸手挡住,“师父说了,让你回清华宗。” 玄鹤冷笑道:“她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要我听她的?” 燕沁:“……” 对不起,我还真是你师父。 玄鹤的事情还要徐徐图之,但是明日便是修真大会,若是不阻止玄鹤,十三洲上下必然将面临一场恶战。 最终,在武力胁迫之下,玄鹤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燕沁秘密带回了清华宗。 燕沁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有小弟子上来禀报道:“师叔祖,有人来访。” “可知是何人?”燕沁问道。 “不知,不过掌门默许他们进了山门。”小弟子道:“对了,这二人之中好像有一个人是个和尚。” “和尚?”燕沁一边走一边就知道是何人了,只不过想不明白为何他二人会来此找自己。 尤其是,这种前后不挨的时刻。 梵泠和明尘在会客厅等到了燕沁,三人寒暄一阵之后,终于到了正题。 燕沁有些疑惑道:“不知二位来寻我有何事?” “燕沁姑娘,上次列宿城一别太过匆忙,今日前来是受人嘱托给你带句话。” 梵泠微微一笑,“身处梦中,该醒了。” 燕沁莫名心慌了一瞬,她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失礼 燕沁赶忙走过去扶了他一把,“你怎么下床了?” “我觉得身体好些了便想下床走走。”他笑了笑,摸索着不小心抓到了她的手,“失礼了,阿沁。” 燕沁笑道:“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嘛。” 被扶着的人嘴角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 “予安少爷?”燕沁见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便又喊了他一声。 杜川又笑了,道:“我听着外面像是下雨了。” “对,不过是小雨,看着不大。”燕沁道。 “本想出去走走的。”杜川看上去有些失望,他摇了摇头,“罢了。” “可以到窗边看”燕沁说到一半猛然住了嘴,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少爷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她有些尴尬道:“抱歉,我失言了。” “没事。”少爷笑道:“你替我看看也好,走吧。” 于是燕沁扶着他,走到了窗户边,外面的天色暗沉,透过窗户只能看到一座奇形怪状的假山和一株粗壮的梨树。 凉风裹挟着雨丝吹到了两人的脸上。 “风凉,还是关上吧。”燕沁道。 杜川点了点头,又被她扶着回到了床边,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燕沁忙给他顺气。 “燕沁姑娘。”杜川有些虚弱道:“我病情已有好转,便当你的恩情报完,你且快些走吧,不必再在我身上花费时间。” 燕沁愣了一下,“现在?” “趁着我还活着,我会劝解父母,届时我若死了,恐怕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放你离开。”杜川又道。 “可是你” “燕沁姑娘不必担心我。”杜川笑道:“本就是久病之人,有些东西便早已看淡了。” 燕沁咬了咬唇,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急着走。” 杜川微微偏了偏头,那熟悉的轮廓和侧脸让燕沁有一瞬间的走神。 她应当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人。 也许是上辈子吧……她无奈的想道。 “时候不早,燕沁姑娘快些歇息吧。”杜川似乎不太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燕沁心道,怎的又叫回燕沁姑娘了?我又在哪里惹着他了吗? 几天下来,她已经观察到了许多。 比如说这个瞎子少爷并没有之前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彬彬有礼,有时候性子恶劣,却也不至于太坏。 比如说这些丫鬟小厮都挺怕这个瞎子少爷的。 比如说她嫁进来许多天了也不曾见过他的父母。 这里是南沧洲最边缘的一个小镇子,名为高阳镇,附近也没有什么大的门派,孤零零的一个镇子在这里,临着海边,再往南便是十方灵岛,据说那里有许多散修的仙人…… 她躺在地上,寒气顺着被褥渗进了皮肤里,让她不寒而栗。 她翻了个身,又想,也许她趁现在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清华宗离南沧洲十分遥远,她不会法术,身上的银子也不多…… “地上凉。”一道声音猛然打断了她的思绪,“若燕沁姑娘不介意,可到床上……咳咳咳咳……” 又开始咳嗽了。 燕沁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抹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喂给他喝了之后,抱着被子爬到了床里面。 不要问她为什么同意了。 可能是地上真的是太凉爽了。 她规规矩矩地缩到了最边上,中间和这位少爷隔的空能再躺下一人了。 “你今日……是不是生气了?”燕沁低声问道。 “没有。”少爷仰面躺着,他本就看不见,黑夜与白昼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虽然离得远,但是大约因为躺在一张床上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细微的风声,也许是暗沉的天色,让他们无端地生出了几分亲近来。 燕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却奇异地知道他在闹别扭,不禁放软了声音道:“我就是个乡野村姑,若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还请少爷多担待。” 少爷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朝着她,低声道:“你……很好,没做错什么。” 燕沁笑了笑,道:“那便让我待够一个月罢,别再赶我走了。” “我没赶你走。”对面的人微微抿了抿唇,“睡吧。” 燕沁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原本闭着眼睛的少爷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琥珀色的瞳眸渐渐变成了竖瞳,宛如蛰伏在暗处的冷血动物,紧紧地盯着对面的猎物。 燕沁睡得毫无所觉。 对面的人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与此同时,南沧洲和鸿影洲交界处,一队身着雪青色校服的弟子正在赶路,为首的是个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身后背着一把宽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大师兄,我们这一次为什么要接个这么远的任务啊?”后面有人问道。 “这个任务奖励多呗。”被喊大师兄的那名弟子道:“是师父点了名让咱们过来的。” “不理解。”有人道:“但是好像这个任务挺棘手的。” “那妖怪已经害了整个镇子的人。”一弟子道:“连周边的村子都不放过,南沧洲最大的门派都奈何不了那妖怪,便往清华宗送了任务,点了灵石。” “一群废物。”大师兄道。 “吴雨!”身后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惹得为首的那男子一阵激灵,他咬牙切齿地对旁边的弟子道:“谁把这位姑奶奶给请来了” 旁边的弟子欲哭无泪,“大师兄,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吴雨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温顺乖巧的表情,眨巴着眼睛道:“师姐,您怎么来了?” 整个清华宗能让吴雨喊师姐的只有一个人,除了慕云还会是谁? “师父不放心,让我过来跟着。”慕云笑道:“怎么,以为夜里赶路我就追不上你们吗?” “哪敢呀。”吴雨嬉皮笑脸道:“师姐,这么个小妖师父竟然劳您大驾?” “少在这里给我嬉皮笑脸。”慕云敲了敲他的脑袋,“师父说了,这次的目标非同小可。” 吴雨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又问:“师姐,这妖怪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让整个镇子的人都如同活着一般?” “应当是某种邪术。”慕云道:“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几拨进去打探的门派都折在里面了,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 吴雨点点头,“奇了怪了,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假装自己是个人么?” “左右不是什么好东西。”慕云缓缓地摸了摸腰间精致的人偶,眯起眼睛道:“有点意思。” 吴雨从小到大连师父都很少怕,但是最怕这个师姐。 自从知道师姐曾经是通宇洲第一大女魔头之后就更怕了……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脑袋还窝在人家的肩膀上,睡得不亦乐乎。 她有些尴尬地想要离开这个怀抱,结果搂着她的那只胳膊一用力,她又回到了原地。 “……”燕沁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瞎子少爷,他一直闭着眼睛,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确定他是醒着还是睡了。 不过大概率是睡着,否则怎么会跟她挨得这般近呢。 “予安?”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予安少爷?” 那人终于动了动眼皮,然而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阿沁,是我失礼了……” “没事。”燕沁终于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她跪坐在床上,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不如再睡一会儿。”旁边依旧在躺着的人轻声道。 不知道为何,那人说完燕沁的眼皮陡然沉重了起来,几乎想瞬间再窝回被子里。 然而理智制止了她,她昨夜睡在里面,现在不得不越过他爬出去,然而刚迈出去一只脚,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她身子一软,便直直的跌了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顺势将人重新捞进了怀中,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笑道:“都说让你再睡一会儿了。” 已经陷入沉睡的人自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了,只是在睡梦之中微微皱起了眉。 旁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下人跪在地上,低声道:“主人,又来了一批。” “你们去打发了。”床上的人不耐烦道:“这种小事不用来烦我。” “是。”那下人又沉默地退了下去。 燕沁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人背对着她,微微仰着头在看外面,周围弥漫着一股寂寥的滋味。 “青……青予安……”她似乎听见自己在喊他。 她一直在喊,只想让他转头看看自己,然而无论她怎么喊都没有办法让他回头。 画面一转,她站在高台之上,尸山血海里,又是那个身影。 心里的绝望和悲伤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里面,然而那身影依旧不肯回头。 “青予安!”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坐在床边上的人微微挑起了眉,唇边的笑意渐冷。 燕沁怔愣地盯着床帘许久,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是谁来。 “青予安……是谁?”旁边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冷漠的自嘲。 第二百五十六章 信任 梵泠只是微微笑,垂眸道:“燕沁姑娘,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其余不便相告。” 燕沁眯起眼睛,“何人?” “阿弥陀佛。”一直沉默的明尘忽然开口道:“燕沁施主,所谓当局者迷,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两个人打哑谜似地说着,却又像是已经将事情讲得十分清楚了,燕沁脸色有些难看。 梵泠道:“燕沁姑娘,只是有人嘱托此时此地来找你,我们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明尘和梵泠很快就同她告辞了。 “二位如今所居何处?”燕沁问道。 “我们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梵泠微笑道:“燕沁姑娘保重。” “你们也保重。”燕沁微微颔首,送他们离开。 不过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燕沁一开始并不打算相信,但是心底却隐约觉得梵泠和明尘说的是对的。 身处梦中,该醒了…… 当局者迷……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燕沁抿了抿唇,自己会觉得什么是梦呢? 脑海中忽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句话:‘师父,我有时候觉得现在跟梦一样……’ 大夏天的,燕沁蓦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边忽然传来阵阵雷声,天色瞬间暗沉下来,狂风大作。 燕沁脚尖轻点飞回了自己的院子中,甫一进门便看到青予安正在桌案前点灯,豆大的火焰在风里摇曳了几下,又稳住了。 昏黄地灯光映照地青予安的侧脸格外温柔。 “师父,你回来了。”青予安将火折子放下,转过身对她笑道:“怎的忽然有人来访?谁来找你?” “两位故人罢了,现下已经离开了。”燕沁坐到了榻上,身后的青予安便贴了上来,轻轻地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阿沁,这几日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燕沁放松地将身子倚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道:“予安。” “我在,师父。”青予安坐下来,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 燕沁听着外面雨声阵阵,风声呼号,但是身处的怀抱却异常地温暖安宁,轻轻笑了笑。 青予安笑道:“什么事情这般开心?” “没什么。”燕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洋洋道:“今日有人来找我,说帮旁人捎句话给我。” “嗯?”青予安轻轻地给她捏着脖子。 “说什么,身处梦中,该醒了。”燕沁失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青予安目光微顿,“师父觉得呢?” “没想明白。”她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低,抱怨道:“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吗?” 青予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师父,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满意吗?” 没有人回答他。 燕沁已经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倦意,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青予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侧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道:“我们会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保证,阿沁。” 外面风雨飘摇,在一片狂风骤雨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了清华宗。 燕沁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梦里她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心底十分烦躁。 她醒过来的时候青予安正在桌案上画符,神色专注而认真。 她随手披上了件外衣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去,便见一张流畅的符咒已然成型。 青予安收笔,歪头看向燕沁。 燕沁眉梢微动,笑道:“画得不错。” “那也比不上师父。”青予安将毛笔放下,“如今也很少见师父画符修炼了。” 燕沁随手将那符纸拿起,轻轻点了点,上面便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她道:“我这具躯壳是息壤所化,若是认真修炼,过不了多久便要飞升上界,怎么,你是想自己孤身一人留在十三洲么?” 青予安笑道:“我自然是想和师父一起飞升的,只是这次轮回转世的身份是个半妖,若想飞升恐怕不会那般容易的,辛苦师父等我了。” 燕沁将那符纸折吧折吧给扔进了废纸篓里,哂笑道:“说得好似我多么痴情等你一样,我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明白。”青予安道:“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燕沁勾唇笑了笑,道:“以后别老画符了,你的适合走剑修的路子。” 青予安无奈道:“好的师父。” “都不知你在同谁置气。”燕沁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小时候在青离宫老师偷偷画符,画不好又自个儿生闷气。” 青予安一愣,“师父……知道?” “我当时隐匿了身形就在你旁边。”燕沁笑道:“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孩儿是不是傻呀?” 青予安捉住她的手,认真道:“小孩儿不傻,他就是想让他师父多看看自己。” 燕沁心中一紧,有些酸涩道:“那小孩是不是觉得他师父很坏?” “不,他觉得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青予安怕她不信,补充道:“真的。” 燕沁回想起往事仍旧是遗憾居多,那些最好的时光,她都不曾好好珍惜过。 见燕沁情绪有些低落,青予安道:“小时候师父其实对我挺好的。” 燕沁微微挑眉,“让你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 青予安:“……” “发烧了任凭你烧差点死掉?” “……” “动不动就罚你抄功法?” “……” “七八岁的时候将你扔进鬼林险些丧命?” “……师父,别说了。”青予安捂住脸,哭笑不得。 燕沁有些不堪回首道:“这般一想,我过去对你真的太残酷了。” 青予安叹了口气。 燕沁感慨地摇摇头,“你不想着杀了我就是个奇迹了,最后竟喜欢上我,这般一想你也是个人才。”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脸上的笑容一滞。 “师父好奇我如何发现的?”青予安抬头问道。 燕沁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师父身上有股独特的香味。”青予安平静道:“无论何时,只要师父一来,我便知道。” 燕沁抬起袖子,神经质地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青予安失笑,“特别是在鬼林的时候,虽然当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是都不曾伤及根本,当时我隐约知道是有人在护着我,闻到那股香气之后便更加确定了……” 燕沁哼笑了一声:“小鬼头,诈我呢?” 青予安站起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按倒在书案上,居高临下道:“但是诈对了,师父。” 燕沁只是淡定的望着他,一副负隅顽抗的神情。 “师父,承认你从一开始便关心我就那么难吗?”青予安似笑非笑道:“你那般关心我,我喜欢上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柔又克制的吻让燕沁有一瞬间的失神。 承认从一开始就关心青予安,很难。 因为当时的她,几乎是天人交战纠结到了极点,理智和情感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让她几乎快要疯掉。 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那个孩子,希望他将来可以顶天立地,不要像他的母亲那般怯懦脆弱。 “师父,我喜欢你不是一蹴而就的。”青予安轻声道:“日积月累,每天都会更喜欢你一些。” 燕沁捂住他的嘴,嗔笑道:“青予安你怎么这般肉麻?” 青予安弯起眼睛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有星光浮动。 燕沁心想,面前这个人这么好,这么温柔,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捡到的星星。 不会是他,也不该是他。 她最该相信的人便是青予安。 燕沁这样说服自己。 面前这个人是要陪着她走过漫长的一生,是要安安稳稳一起过日子的。 “师父在想什么?”青予安捏着她的手指,似乎在研究什么珍奇的东西。 燕沁任凭他玩着自己的手,笑了笑,“我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青予安的耳朵尖倏然红了,他使劲捏了捏燕沁的手指,像是在掩饰又像是在欣喜,“你明明比我更……” “嗯?”燕沁笑得蔫坏,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青予安,你看我这般喜欢你,若是你敢负我……” 青予安笑着接话道:“我便永生永世不得超” 燕沁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怒道:“说了多少次少发这种誓言,真当天道是摆设吗?” 青予安有些委屈道:“可师父不信我。”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开玩笑呢,别当真。” 青予安认真道:“阿沁,若我真负了你,便要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燕沁一滞,低声道:“是不是傻?” 青予安沉声道:“人心难测,将来的事情是没有定数的,我们总要经历许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是阿沁,你要放心。” 燕沁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他一下,闷声道:“我自然是放心的。” “若是你做错了事情,不用旁人动手,我一定亲手将你宰了清理门户。”燕沁微笑道。 青予安:“……”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策 “师叔!”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燕沁一把将人推开,然后去开门。 慕云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打扰了师叔,师父有事要同你一起商量。” 燕沁干咳了一声,“好,我马上就过去。” “师弟也一起来吧。”慕云对走过来的青予安道:“大家都过去一起商量比较好。” 青予安淡淡地点了点头。 慕云走后,燕沁疑惑道:“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吗?玄鹤都在清华宗了。” 青予安摇摇头,“师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燕沁不置可否,转身进屋。 “师父可是有什么顾虑?”青予安在她身后问。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燕沁进屋转了一圈,冲青予安眨了眨眼睛,“走吧,别让师兄等急了。” 青予安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朝着许志所在的大殿走去。 长廊外依旧下着滂沱大雨,燕沁微微偏过头看了几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但是掩在长袖之中的手指却轻轻地捻了捻。 那里面有一点点泥,微微有些干涸,但仍旧是湿的。 她抿了抿唇,加快了脚步。 燕沁和青予安抵达大殿的时候,许志正在同刀烨争辩着什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见她过来,许志道:“师妹,你来评评理。” “这是怎的了?”燕沁微微有些惊讶。 许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轻易不会与人争吵,更别提是和自己身边亲近的师兄弟了。 “师姐。”刀烨看向她道:“我请命明日出战,师兄不同意。” 许志一听就怒了,他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少给我避重就轻!你明知道齐疏风那个老混账一直想弄死你。” “齐疏风……是谁?”燕沁问道。 玄独岸扶额,“易和宗宗主,阿烨的父” “我跟他早就断绝关系了。”刀烨冷冷打断他。 玄独岸无奈道:“阿烨,明日修真大会时各大宗门联手,我们同易和宗挨着,万一他们对你下手,防不胜防。” 刀烨抿了抿唇道:“明日我一定要出战。” 燕沁微微蹙眉,“为何?” 刀烨沉默下来不肯继续再说了。 “明日势必会有一场恶战,避无可避。”燕沁道:“盟友背后插我们一刀未必不可能,特别是易和宗与清华宗积怨已久,你若不说,自己执意上战场,让师兄弟徒徒为你牵肠挂肚分了心神,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刀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明日要去拿回我娘的遗物……很重要。” 燕沁等人俱是一愣,皆是不曾想到竟然还会由此内情。 “齐疏风……前日曾传信于我……” “欺人太甚!”玄独岸咬牙道:“这老东西!”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独岸你先不要激动,既然我们现在都知道小刀子非去不可,那便要想个办法。” 明日宗门修士与魔族必有一场恶战,还要时刻防着盟友在背后捅刀子,不可谓不憋屈。 更何况玄鹤至今都不肯说自己到底布置下了什么。 燕沁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感兴趣,但是牵扯到清华宗众人,她也不得不在其中斡旋。 玄鹤抱着必死的决心布置了一切,一个将死之人是没那么容易妥协的,燕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让许志他们尽可能地布置周密。 明日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明日,我陪小刀子去拿遗物。”燕沁道。 “师姐,还是我去!”玄独岸道:“我可以护好阿烨” “不必。”刀烨冷冷地打断他。 玄独岸脸色有些难看,转头望向刀烨,“你这种时候同我置什么气!” “我何时同你置气?”刀烨冷冰冰地看着他。 玄独岸眼底隐隐又怒意翻滚,又像是在压抑着,“刀烨,你能不能顾全大局?” 刀烨目光一黯,不等他开口便听玄独岸生硬道:“抱歉,我失言了。”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未顾全大局。”刀烨平静道:“只是家母去世多年,此物于我而言至关中重要,还望掌门准我一人前去。” 连师兄都不叫了,竟然开始改叫掌门。 许志道:“去可以,但是必须有人同你一起前去。” 刀烨顿了顿道:“此乃家事,我自己” “自己什么?”许志一下子拉下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现在师父不在,咱们家我是大师兄自然我说了算!既然是家事该不该听我的!” 刀烨微微垂下头,道:“是,我听师兄的。” 许志叹了口气,“行了,明日让师妹陪你一道吧,宗门防务干系重大,独岸脱不开身。” 待所有人都散去后,只有燕沁自己留了下来。 师兄妹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你怎么会提出跟小刀子一起去易和宗?”许志不解道。 燕沁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抄起茶水倒在手中洗了洗,垂下眼睛道:“我跟在小刀子身边更放心一些。” “少跟我扯这些虚的。”许志道:“易和宗那边再凶险也比不得暮霭州,独岸那小子非要跟着可以说得通,你去跟独岸去其实是一样的,我想不通你非要同独岸抢的原因。” 燕沁沉默了半晌,道:“我需要一个人去调查些事情。” 许志一挑眉,“你想避开你徒弟?” 燕沁被点破心事也不恼,只是道:“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总觉得他有事情在瞒着我,倒不是担心他对我不利,只是害怕他有些事情脑子转不过弯来,吃力不讨好。” “你们既然已经是道侣了,何不将事情摊开了说呢?”许志不解道。 燕沁摇摇头,“我明示暗示过好几次,他都不肯说,在他眼中就是那些事情不能让我知晓。” 许志道:“是和那浮生塔有关系吗?” “我希望不是。”燕沁抿了口茶,“很多事情只在十三洲是看不清楚的,须得到上界去才能看明白。” “师妹的意思是” “师兄,等这一次大战过后,我们抓紧修炼,准备飞升吧。”燕沁淡淡道。 许志着实愣了一下,“飞升?” 燕沁点点头,“师兄,飞升上界授位之后便有了所谓的‘神格’,可以不受轮回的束缚,才能更好地护着我们的人。” 许志闭了闭眼睛,“可是师妹,飞升谈何容易啊。” 燕沁十分认真道:“师兄,你好好瞧瞧,你面前这个曾经是个飞升过的。” 许志一愣,“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燕沁:“……” “但是吧,我听你之前讲的故事,你仇家好像挺多?”许志认真道。 燕沁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很多,就是正常数量吧。” “师妹你真的不是偷偷下凡来体验生活的?”许志一脸迷茫道。 燕沁牙疼道:“我犯得着吗?” “哦。”许志摸了摸鼻子,“那就好。” “为何?”燕沁不解。 “我以为你会跟那话本里的仙女一样,下凡来找个农夫生孩子……之类的。”许志讪讪。 燕沁简直无话可说,对于在这种严肃的时刻两人能讲话题扯得这么远且清奇她也十分佩服。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燕沁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燕儿。”许志忽然叫住她。 燕沁转身,“怎么了?” “就……”许志顿了顿了,“不管你是谁,反正一直都是我师妹。” 燕沁弯起眼睛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知道啦师兄。” 燕沁来到玄鹤所在的院落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火红欲燃,似是燃烧了大半个天空,连雨后的晚风都变得有些闷热潮湿起来。 燕沁敲门刚一进屋,便一把接住了只纸折的小青蛙,小青蛙被玄鹤灌注了点灵力,正不老实地在她掌心里蹦跶。 燕沁抬眼望去,便看到玄鹤正无聊地坐在书桌上折纸玩。 这里没有华服美酒也没有美人相伴,屋里屋外都由重重禁制阵法,想来这位魔主大人是十分无聊的。 那纸折的小青蛙在燕沁手中蹦跶了没多久就撞了一下她的拇指,然后一个倒仰不动弹了。 好似自己撞死的一般。 “我还以为你将我随意扔在这里便不管了。”玄鹤拿着支毛笔在手中转得飞快,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燕沁虽然看不惯他这幅混账样子,跟浑身没长骨头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眼下并不是同他争执这些的时候。 “你可是和那燕溟……或者说是狄逸弑,签订过什么契约?”燕沁问道。 “咦?”玄鹤停下了转笔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怎的知晓?” “我自有我的途径,你只说是也不是。”燕沁冷静道。 “是,没错。”玄鹤十分淡定道:“我当年走投无路深处绝境,只得那么一线生机,我自然是要同他签了那契约。” “即便他只承诺给你一百五十年的寿命?”燕沁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意。 “燕沁姐姐,是我只能活一百五十年又不是你那宝贝徒弟,你这般着急作甚?”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师父 燕沁脚步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之后,燕沁开口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玄鹤扯了扯嘴角,一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如何不想活下去,可是没有办法。 这偌大的十三洲,这千千万万的人,他往前没有路,往后没有路,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去求人帮忙。 他这一生没滋没味,连点可以回味的记忆都寥寥无几,生平泛善可陈,着实不值得他再耗费那么多心神挣扎下去。 “怎么,你难道可以帮我?”玄鹤自嘲一笑。 燕沁道:“可以。” 玄鹤显然不信,“行了燕沁,往大了说,咱们现在是敌对的阵营,往小了说,我一直想拖着你一起去死,你又不是真的多么在意我,何必苦费这些功夫来劝说我?” 燕沁笑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玄鹤,你就是个懦夫。” 玄鹤皱了皱眉。 “这也不敢那也不想,死就算了还要拖着一群无辜的人下水。”燕沁慢条斯理道:“你真本事啊。” 玄鹤慢慢直起了身子,目光冷了下来,声音中带上了几丝威胁,“燕沁。” “怎么,您不都已经看破红尘准备等死了么?怎么我说你两句就沉不住气了?”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玄鹤冷声道:“别人随便怎么说,你不行。” 许志赶到的时候,玄鹤所在的院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只有几个残破不堪的阵法身残志坚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勉强能困住玄鹤的一个衣角。 燕沁手里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鞭子,将人给结结实实的捆住,许志赶到的时候,她正准备一脚踹向玄鹤的腿弯。 “师妹!”许志赶忙制止她,将人拉着向后退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 燕沁脸上的怒意还没消散下去,眼神冷冽得吓人,“我教教这小兔崽子怎么做人。” “师妹师妹,你先消消气。”许志一边说着一边将人给拉到一边,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过来劝说的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燕沁冷着脸道:“不成器的东西。” 燕沁以前发脾气的时候许志是不怵的,毕竟一起长大的兄妹,再怎么也不会害怕,但是自从燕沁恢复了所有记忆之后,周身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 特别是发脾气的时候,让许志忍不住想给她跪下。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许志劝说道:“要是认真算起来,他都小了你几百万岁了,不至于不至于。” 燕沁:“……师兄你可真会说话。” 许志笑了笑,转头对弟子道:“将玄鹤公子暂且请到听云楼去吧。” “师妹,消消气。”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发脾气我就腿软,爱护一下师兄成吗?” 燕沁有些讶异道:“我没发脾气,我只是稍微有点生气。” 许志嘴角抽了抽,“师妹,这院子都被你给抽没了。” 燕沁:“……那小兔崽子简直混账。” “燕儿啊,你得这么想。”许志将人拉出了废墟,道:“他现在还在轮回转世,压根就不记得你是他师父,你现下管教他只会让他觉得别扭抗拒。” 燕沁啧了一声。 “我看你平时那么宠着阿川,怎么一到玄鹤这里你就这般冷酷无情了呢?”许志摸了摸鼻尖,“难道说道侣就是不一样?” 燕沁沉了沉气,“一言难尽。” “怎么说?” “单就做师父而言,我不是个好师父。”燕沁随意扫了扫旁边的石头然后坐了下来。 许志也没那么多讲究,干脆席地而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见过谁家师父教徒弟教着教着成了自己道侣的?”燕沁面无表情道。 许志:“这……” “我从一开始,名义上的实际上的,统共就养了四个徒弟。”燕沁一脸沧桑道:“一个让我给养成了自己道侣,一个给养成了自己师父,一个直接给养死了……” “最后这一个,直接给养疯了。” 燕沁微笑道:“瞧瞧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许志咽了咽口水,“虽然师妹你养徒弟不走常规路线,但但起码……”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起码你养的这几个徒弟都挺厉害的。”许志干巴巴道:“一个比一个厉害。” 燕沁:“……” 两个人聊了一会便起身,准备各自回去准备明日的事情,路过一处院落的后墙时候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声音像是刻意压抑着,但是燕沁和许志皆是修为不错耳力过人,即便不想听也多听了几句。 “……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事?你扪心自问,你……” “……无须多言。” “好……这可是你说的!” “……” 两个人走过那面墙也就够听这么几句话的,许志忽然开口道:“师妹,你觉得不觉得方才那声音有些熟悉?” 燕沁幽幽道:“这院子不就是小刀子的?” 许志一抬头,果真是,有些牙疼道:“他俩又在吵什么?” “左右不过是明日的事。”燕沁摇了摇头:“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要为这么点小事情吵吵。” 许志叹了口气道:“一个弯弯绕绕心思太多,一个直来直去过于耿直,倒不知是谁更困恼些。” 燕沁道:“我瞧着他们兄弟俩挺合得来的,当年小刀子知道徒梓就是独岸的时候那个表情啊……啧,你就是没在场,不然定然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许志顿时牙更疼了,无奈道:“我跟你讲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事情!” 翌日。 “师父,注意安全。”青予安递给燕沁一把通体漆黑的的剑。 燕沁接过来看了看,这把剑外形并不算好看,剑身上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的,但是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是?” “之前我闲得无聊炼出来的,师父最近武器都不称手,不防拿这把剑试试。”青予安笑道。 燕沁道:“这把剑可有名字?” 青予安系着剑穗,垂着头道:“既然已经送给师父便是师父的佩剑了,你给起个名字吧。” 燕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起眼道:“不如就叫‘宁稳’。” 青予安笑了笑,“好听。” 燕沁拿着宁稳,道:“你也要护好自己。” 青予安已经替她将剑穗系好,从前燕沁不喜欢用剑,更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这次却格外耐心。 火红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青予安道:“阿沁,你可知我心悦你?” 燕沁干咳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周围皆是清华宗弟子,许志他们也都在,燕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我自然知道。” “那就好。”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几分笑意,“一路平安。” 燕沁点点头,再和许志等人告别后,便同刀烨一起离开了清华宗赶往飞星洲。 剩下的许志等人便准备前往暮霭州。 燕沁和刀烨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传送大阵,燕沁道:“我们大约多久能到?” “两个时辰。”刀烨回答道。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到达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池,另一个传送阵在临近的一个更加繁华的城池中,燕沁便同刀烨一起御剑过去。 “算起来这好像是我正儿八经头一次御剑。”燕沁笑道。 刀烨眼底浮现起一丝笑意,“那师姐要小心一些。” 燕沁点点头,又道:“昨日回去独岸同你吵架了?” 刀烨微微一顿,无奈道:“嗯。” 燕沁笑道:“他是不是嫌我抢了他的差事?” “没有。”刀烨看上去有些苦恼,“是因为别的事情。” 燕沁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又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便打了个岔转移话题道:“齐疏风为何在这个时候让你前去易和宗?” 刀烨抿了抿唇,道:“前不久,他资质最好的一个儿子陨落了,剩下的都不成器,他又不甘愿易和宗落入他人之手……” 燕沁明白了过来,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姓刀,与齐疏风与易和宗无半点关系。”刀烨冷冷道:“我只想带我娘回家。” “你娘?”燕沁一愣。 “我娘的骨灰……”刀烨似乎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懑,“一直被他给扣着……”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们一起去请你娘回家。” 刀烨点点头,闷声道:“谢谢你,师姐。” “这么多年师姐弟这会跟我客气上了。”燕沁笑了笑,“前边就是了。” 易和宗。 “仙长,我尚未有完全的把握能控制住,万一到时候” “没有万一。”一团黑雾在半空中飘摇,“你只需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齐疏风,难道你不想让你儿子回来吗?难道你不想齐烨带着易和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吗?” 齐疏风颤抖着胡子,咬牙道:“如此,那就一切听从仙长安排了。” “呵呵,这才是齐宗主该有的风范。”黑雾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然后慢慢的散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恢复 “青予安?”燕沁疑惑道:“是谁?” 瞎子少爷沉默着不说话了。 燕沁做了个惊魂未定的梦,想下床清醒清醒,刚摸到床边,就被这位瞎子少爷一把抓住了手腕。 燕沁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少爷摇了摇头,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 燕沁洗漱完,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下过雨之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在屋子里憋闷了这么多天,她有点像出去走走。 然而她刚提出这个要求,一直非常好说话的瞎子少爷脸色陡然阴沉下来,让她后背微微有些发凉。 “外面没什么好逛的。”少爷刚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燕沁刚忙过去帮他顺气,这时候丫鬟也将药给端了上来。 燕沁便照例给他喂药,谁知喂到一半,这位少爷就怎么都不肯再喝了。 “怎么了?”燕沁问道。 “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少爷这句话是对着那端药进来的丫鬟说的。 燕沁知道眼睛不好别的器官较寻常人总是要好上一些的,她是一点儿都没听到外面有人来。 “药还是要喝的。”她目光真挚地望着少爷,可是对面的人看不见。 “嗯。”少爷又咳嗽了几声,道:“这些日子劳烦阿沁了。” “不必见外。”燕沁习惯性客气道。 少爷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很快就隐藏了下去,他喝完药,道:“一直没有问阿沁要去何处?” 燕沁说起这个便来了兴趣,她语气中不由掺杂上了几分欣喜,“我要去十三洲最大的宗门清华宗!” “修仙?”少爷又道。 燕沁摇了摇头,道:“也不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我能留在外面当个洒扫杂役也是好的,起码吃穿不愁。” 少爷:“……”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半晌才缓缓道:“若只想吃穿不愁,你留在高阳镇当少奶奶岂不是更好?” 燕沁一噎,“好像也是……” 对面的人勾了勾嘴角,却听她继续道:“可是不行,我还是要去的,我总觉得我要找的人便在那里。” 对面的人瞬间脸色阴沉了下来。 燕沁没有察觉,只是道:“若是真的找到他,说不定我就能” 不等燕沁说完,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一把扯到了怀中。 她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孱弱的病秧子,然后病秧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地惊天动地。 燕沁顾不得震惊,忙给他顺气,道:“你动作那么大做什么?慢点喘气慢点……” 少爷终于咳嗽完,语气不自觉带上了点沙哑,“你是去找那个叫青予安的吗?” 燕沁支支吾吾道:“可可能吧诶!” 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给压在了身下,然而这个时候燕沁却在顾虑他的身体,“你你你慢点,小心又咳嗽!” 少爷被气得面色有些发青,虽然他本来就白里透着青黑。 他咳嗽了几声,又生生忍住,哑声道:“燕沁姑娘,留下来可好?” 虽然这个姿势很霸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温柔又有礼貌的,燕沁有些纠结地看着他,“少爷,成婚时咱们不是说好了我就待一个月吗?” 少爷神色陡然间落寞了下去,他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颊,缓缓低下头来。 就在燕沁以为他快要亲上的时候,外面的小厮忽然进来,低声说道:“主人,拦不住了。” 瞎子少爷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燕沁一直沉默的警惕心终于蹦跶了两下焕发出了生机。 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在一间屋子了待了近半个月,除了眼前这位瞎子少爷,别说是他的父母,便是见到的下人也就寥寥几个,而且还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脸。 一阵凉意让她头皮发麻,而正将她压在身下的瞎子少爷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阿沁,睡一会儿吧。” 燕沁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然而还是抵不过强烈的困意,彻底昏睡了过去。 瞎子少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从床上下来,浑身上下的邪气浓郁地快要冒出来。 “带路。” 另一边,高阳镇前。 “就这么个破镇子?”吴雨看着那破败的匾额,道:“这妖怪也太不会选地方了吧?” 慕云身上挂着的木偶开始发出尖锐的哭泣声。 “所有人退后!”慕云低喝了一声。 十几个弟子倏然后退,方才他们所在的地方轰然炸开,尘土飞扬。 吴雨脸色一变,“什么人!别鬼鬼祟祟的!” 一条细细的青蛇缓缓现身,一阵青烟过后化作了一个形容姣好的女子。 “师叔!”吴雨和慕云同时惊呼出声。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任何人,寂静地有些吓人。 “予安少爷?”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并没有人回答她。 燕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院子里鸦雀无声,树木枯萎落叶飘零,连她之前看到的那棵枝叶繁茂的梨树都只剩下枯死的树干。 她心底咯噔一下,拔腿便跑。 然而她本来就对杜府不熟悉,这么一通瞎跑之后便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四周都是高高的院墙,呜咽的风声和阴沉的天空似乎都在昭示着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不过是个凡人,并没有所谓的飞天遁地的法术,只能凭借自己的两只脚,跑了半天也不曾跑出杜府去。 “燕沁,你去哪里?”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燕沁猛地转身,便看见那位瞎子少爷正在她身后,一双冰冷的竖瞳正紧紧地盯着她。 燕沁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我我出来走走。”燕沁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 “走吧,回去。”他走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燕沁浑身都在发抖,脚步僵硬地被他牵着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待回到房间里,门一关,外面呜咽的风声顿时便消失不见。 一切重归寂静。 “予安少爷,我我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现在离开比较好。”燕沁干巴巴道。 一只冰凉的手缓缓地握住了她的脖颈,他笑得有些悲伤,“你要离开我吗?” 燕沁浑身僵硬不敢动弹,“我觉得这事可以商量。” “嗯?”对面的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燕沁挤出一个微笑道:“那就不离开。” “真乖。”这位少爷似乎终于露出了他的原形,脸上挂着恶劣的笑容,眼底一道黑色的纹路缓缓的浮现了出来。 燕沁有些震惊地看着他的容貌缓缓地变化,心底咯噔一跳。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吓傻了?”他笑道。 燕沁嘴唇动了动,“你是妖怪?” 对面的人刚一开口,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燕沁:“……” 妖怪能咳成这样吗?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应该给他顺顺气,还是趁这个功夫赶紧跑。 但是这妖怪咳得有些太可怜了。 眼角都微微有些发红。 “你别激动。”燕沁不知怎么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喝点水。”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茶水泼洒了一地,“你不害怕吗?” 燕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道:“还行,有点。” 她本来是十分害怕的,但是在看到他原本的面目之后,不仅不害怕,反而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我一定是疯了。”燕沁心想。 “跟我走?”他低声笑了起来,说完还又咳嗽了两声。 “啊?”燕沁不明所以。 “有一群人要来杀我。”他道:“我打不过他们。” 燕沁:“……” “我要逃命去了。”这位体弱多病的妖怪道:“我想带着你。” 燕沁道:“可我要去清华宗……” “去找那个叫青予安的吧?”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落寞,“也好。” 他又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洇了殷红的血迹,显得他那张脸更加苍白了。 “你就留在这里罢。”他有些虚弱道:“外面那群人进来之后会救你的。” 他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燕沁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 他微微偏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一点点期待的笑容。 救命啊。 燕沁心里崩溃地喊了一声,面上十分淡定道:“我跟你走。” 话音刚落,她便被人拦腰抱起,耳边呼啸的风声陡然加速,她有些紧张地抓住了这位少爷的衣服,在一片风声中紧张道:“慢点慢点,你都咳血了。” 等到落地的时候,燕沁还有些晕晕乎乎的,直到将她放下的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跪着的人吐了一口黑血,径直晕了过去。 燕沁:“……” 她看了看四周乌漆墨黑的原始森林自然环境,认命地将人拖到了一处背风的点。 她也不会治伤,只能干巴巴地坐在一旁等着人醒过来,等着等着便自己睡着了。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脑子里涌现的记忆险些让他吐血,多到纷杂的记忆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承受,险些又晕了过去。 他一偏头,便看到了一旁睡着的燕沁,眼底微微震惊。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战 燕沁上一次来易和宗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玄独岸他们还是半大不大的少年,一群人被围困在禁地的阵法中,鬼哭狼嚎了大半个月才等来了陌上川…… 如今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燕沁向来不喜欢感慨这些所谓的过往,但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频频想起以往的事情。 “师姐,你大可隐匿身形,不必现身。”刀烨对她道。 燕沁本想着两人光明正大打进去出口恶气,教训教训齐疏风那个老混账,但是又想,这终归关系到自家小师弟的娘亲,她自己一摊子烂账都算不明白,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确保小刀子安全无虞才是最终的事情。 “好。”燕沁点了点头,往刀烨身上拍了一张符纸,“这张共音符能让我听到你和周围的事情,一旦有什么事情便喊我。” 刀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师姐你放心。”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本就居心不良,若是真不痛快撕破脸皮便是,左右清华宗顶着呢。” 刀烨眼底微微有些笑意,“知道了。” 燕沁目送着青年往易和宗的方向走去,自己念了个口诀隐匿了气息身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易和宗身为十三洲排名第三的宗门,千百年的底蕴还是有的,只是因为宗主一代不如一代,仿佛一个被腐朽了内里的空壳,外表看着唬人,内里也不过如此。 刀烨虽说早同齐疏风易和宗都断绝了关系,但是齐疏风迟迟未曾指定少宗主,那些私生子们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守山弟子见了刀烨,还是恭恭敬敬喊道:“少宗主。” 刀烨听了微微蹙眉,冷声道:“清华宗刀烨来访,烦请禀报一声。” 守山弟子愣了愣,他不过一个下层小弟子,搞不清楚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和弯弯绕绕的关系,只是讷讷点头行礼,通报了上去。 今日修真大会,实际上却是跟通宇洲那群魔头决一死战的日子,按理说齐疏风身为一宗之主应当带人去往了暮霭洲,谁料他现在正端端正正坐在大堂,看起来甚是恣意。 燕沁站在大堂门口,心底微微有些怪异。 刀烨向来不善言辞,即便齐疏风看起来对他热络又和蔼,他从头到尾也只是冷冰冰抛出了一句:“我母亲的骨灰与遗物在何处。” “大哥,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啊。”一个看起来粉头白面的年轻男子站出来道:“父亲特地请你回来,你不仅不尊礼数,开口便要遗物,就不能顾虑一下父亲的心情吗?” 刀烨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冷冷的瞧着齐疏风。 “烨儿啊,你我父子二人多年未见,何不好好坐下来叙叙旧?”齐疏风比之从前多了几分老态,再加上刻意装出来的和蔼,看上去竟也勉强有个人样了。 但是燕沁可记得当年他放火烧山要杀了自己亲子的可憎面目,虽说那对双胞胎被他们带回了清华山,可也终究没能保全性命,死在了青君手里。 “不必。”刀烨目光不知盯着何处的虚空,一板一眼道:“烦请齐宗主交还我母亲骨灰与遗物。” “放肆!”齐疏风一拍桌子,怒道:“我是你父亲!你竟连声父亲都不叫,上来就要那女人你母亲的骨灰!” 刀烨猛地抬头,冷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齐疏风眼中闪过心虚和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烨儿,我知道你孝顺,你看这偌大的易和宗,早晚都是你的……”齐疏风努力做出个慈祥的表情来,劝道:“清华宗那群人成不了什么大事的,现下不过是一时好风光,总归根基不稳,你不若回来易和宗,帮我打理事务……” 燕沁心底暗笑这老匹夫好不要脸,奈何刀烨不善言辞,她又隐在暗处,不然定骂他个狗血淋头! “不必。”刀烨依旧不冷不热,“烦请齐宗主交还我母亲骨灰与遗物。” “你!”齐疏风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道:“你这个逆子!在外胡闹这么些年也就罢了,如今却仍不知悔改,不肯认错!交还?你母亲生是齐家的人,死时齐家的鬼,何来交还!” “就是!”旁边那个青年也跳脚,指着刀烨的鼻子骂道:“你之前目无尊长还耍性子离家出走,窝在清华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窝囊废,父亲数次召你回来你都不肯,如今回来却只顾索要自己母亲骨灰!这些年你可曾为易和宗出过一丝半点的力!” 刀烨握紧了手中的刀,眼底都被气出了红血丝,他冷笑一声怒道:“齐疏风!我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更不配守着我母亲的骨灰!” 齐疏风怒极反笑,“好啊,你这个逆子,我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何为父子!” 齐疏风拍了拍手掌,几十名修士悄无声息地现出了身形,且修为个个不低,看起来像是要将刀烨硬留在易和宗。 燕沁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刀烨也不例外,只是真正恶心透了齐疏风的做派,此时也不与他们多说废话,拔刀便战。 刀烨虽然修为高深,但是架不住一群近出窍期修士的围攻,更何况还有齐疏风在一旁言语刺激,多少乱了心神。 刀烨的步伐渐渐呈现凌乱之态,那之前喊话的青年一直在旁边观战,此时目光尤为狠辣,他趁着刀烨不注意,提剑便要刺向他的心口。 旁人只是要活捉刀烨,他这一招式却是明晃晃想要刀烨的命,而刀烨一时之间竟无瑕顾及身后,那剑眼看便要送入刀烨的心口。 燕沁心底暗骂了一声,提剑便替刀烨挡去了这一剑,灵力便稳稳当当送入宁稳,宁稳剑她虽刚得,但用起来甚为顺手,轻轻一震便将那青年震开,踉跄几步吐出一口污血来。 燕沁箭步冲到齐疏风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东西在哪里?”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恶毒的笑来,“不然剥了你的皮碎了你的骨。” 齐疏风面色一白,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宗主的风范,“你是何人?” 燕沁冷笑道:“你们一群人臭不要脸欺负我家弟弟,还敢问我是何人?” 齐疏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燕沁知他会错意,冷声道:“清华宗,燕沁。” 齐疏风脸色一变,看上去像是惧怕又像是激动,“你你就是燕沁?”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齐宗主。”燕沁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剑,“东西在哪里?不然就杀光易和宗上下我们自己慢慢找。” 此时围攻刀烨的那群修士已经停了下来,刀烨也走到了燕沁身边,唤了声:“师姐。” 燕沁没那么好的耐心,即便有也不会分给这么个老东西,她目光阴沉地看着齐疏风,“我给你三声时间” “在舞枫小筑!在舞枫小筑!”他声音有些慌乱地对刀烨道:“就是你母亲之前居住的地方!” “派人去取过来。”燕沁冷声道。 齐疏风忙安排人过去取,待有人捧着个灰黑色的骨灰盒进来的时候,齐疏风笑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快快放了我!” 刀烨郑重地接过骨灰盒检查过后,才小心地将其收好,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母亲以前一直住在清风阁。” 齐疏风一瞬间哑口无言。 “师姐,我们走吧。”刀烨对燕沁道。 燕沁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挟持着齐疏风离开,一股强大的仙力威压忽然铺天盖地而来。 房间里的人扑通跪了一地,刀烨也被压制得单膝跪地,勉强扶住了旁边的椅子才不至于摔倒。 燕沁晃了晃,压下喉咙里忽然上涌的腥甜,目光森冷地看向门口。 楚苏正一脸清冷淡漠地看着她,下颌微微扬起,带着点厌恶的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 似乎这点厌恶已经是她的极限,而燕沁也只配得到她这么一点厌恶了,再多便配不上了。 燕沁握紧了宁稳的剑柄,后背却挺得笔直,她扯了扯嘴角,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心底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一位上仙一直在暗地里窥探着自己,能舒服才怪了。 难怪昨日楚苏和燕溟两人轻易便离开,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魔头,还不束手就擒!”楚苏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目光厌恶而冷淡。 燕沁已经百万年未曾听过有人这般喊自己了,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而后便有些新奇。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燕沁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不如你喊声魔王来听听?” 楚苏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怒,白衣广袖一扫,无数冰锥便化作利剑朝她袭来。 燕沁提起宁稳,手腕发力便扫去一片,然后丹田处却猛然一痛,让她被那股巨大的力道生生逼退了几步,一道冰锥便直接穿透了她的胳膊。 有些黏腻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浸染了她脚下的地板。 “师姐!”刀烨喊了一声想要扑过来,却又瞬间被那仙力威压压制得无法动弹。 燕沁此刻却无心理会他,或者说她现在连楚苏都不想理会。 方才那一瞬她记得清清楚楚,周身的灵力仿佛一下子被宁稳给抽干,全部石沉大海般进入了宁稳剑之中。 她再运气,丹田依旧剧痛阵阵,灵力不断地被吸收进了宁稳之中。 燕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目光中带着几分错愕,低头看向被自己拿在手中的宁稳剑。 那火红的剑穗,还是今日清晨青予安亲手给她系上去的。 第二百六十章 无耻 有时候一愣神的功夫便足够死于敌人剑下。 燕沁有些狼狈地躲过楚苏一剑,侧脸多了道长而深的剑痕,随之而来的疼痛让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燕沁以一介凡人之躯应对楚苏一个上仙本就吃力,更何况还是在心神剧震的情况之下,她心知此战必败,但余光却看到刀烨拼了命抗着威压向这边冲过来的画面。 楚苏一手执剑专心对付她,但楚苏周身的冰锥却直直地冲着刀烨而去,有那么一瞬间,燕沁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眼神,她看见楚苏那张冷漠绝美的面容冲她露出了淡淡的嘲笑,看见冰锥擦过刀烨脖颈留下的血痕,还看到自己手中宁稳剑上飘扬的剑穗。 “刀烨!”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也不管手中根本挣脱不得的宁稳剑,任凭源源不断的灵力任凭它吸收而去。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宁稳剑爆发出耀眼的红芒,挡开了几乎要刺进刀烨喉咙的冰锥,震得楚苏连连后退了几丈远。 燕沁洒下一把纸符,手掌在剑上一抹,鲜血喷洒在那些纸符上,转眼间便同刀烨消失在了原地。 楚苏目光一凝,冷声道:“还想跑?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亦消失在了原地。 强大的威压消失,齐疏风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私生子的青年狼狈地叫喊:“爹!爹他们跑了……” 齐疏风一脚将人踹开,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半跪在地上,伸手一拂,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赤黑色法阵,但是显然,这个法阵不久前便已经被启用过,只剩下些残余的痕迹。 齐疏风看着缓步走进来的黑衣男子,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人,您来了。” “办妥了?”燕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齐疏风讪讪笑道:“是,是,只是最后燕沁还是跑了,那位仙子已经去追了。” “呵,她跑不掉了。”燕溟笑道:“你做得很好。” 齐疏风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点谄媚的笑容,“多谢大人,只是,您之前说的答应给我的那些……” “哦,这些自然少不了你的,放心便是。”燕溟笑得一脸开怀,“过来。” 齐疏风凑了上去,旋即便发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没有了声息。 燕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道:“什么东西。” 旁边一群人都惊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便要跑。 燕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个个将人给杀了,且杀得十分不尽兴。 都太弱了。 燕溟周身的黑气快要溢出来,然而面上却无比平静,整个易和宗悄无声息地,便一个活人都未剩下。 待他路过一座荒凉的小院子时,脚步忽然一顿。 “嗯?”燕溟愣了一下,旋即眯起了眼睛,笑道:“竟然还落下一个。” 院门发出一声吱呀的闷响,燕溟站在门口,便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树下……喝药。 那苦涩的药味让他不喜,他皱了皱眉,便要如法炮制将此人给解决掉,然而当他看清楚那人容貌时,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另一边。 燕沁和刀烨正在逃命的路上狂奔。 “师师姐,你没事吧?”刀烨扶着她,两个人御剑在空中急速飞行。 燕沁又往剑上拍了许多符纸,咬着牙道:“无事。” “师姐,你的伤” “不就是脸上被划了一道吗,不碍事。”燕沁又吐出一口血,心道这血怎么越吐越来劲啊。 “师姐!”刀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不是,你腰上的伤!” 燕沁后知后觉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腰侧不知何时多了个血窟窿,跟她胳膊上被那冰锥穿透的血窟窿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燕沁舔了舔牙上的血,笑道:“没事,小伤。” 她身上最重的伤不是外伤,而是几乎快要碎裂的丹田,那里面萦绕的黑气越发猖獗,快要将那丹田直接碎掉。 燕沁呼出一口气来,沉声道:“她快追上来了。” 刀烨抓住她的胳膊,“师姐,我会保护你的。” 燕沁笑了笑,点点头,“是呢,全靠你了小刀子。” 刀烨点了点头,表情越发肃穆起来。 燕沁转过头,掩下了眼底的神情,道:“这样不行,你看到远处那片密林了吗?” 刀烨微微眯了眯眼睛,“那里应当是……一片废墟?” 那里其实是一片广袤的密林,但是却有无数废墟,即便只是看这片废墟,也能想象到当初它的恢弘气势。 “我们下去。”燕沁道:“那里面好像有许多废弃的法阵,应当可以利用一下脱身。” “好,师姐。”刀烨扶着她,两个人慢慢地降落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恢弘的山门,但已经是残垣断壁,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几个字,刀烨疑惑了一会儿,低声道:“北……敖宗?” 燕沁愣了愣,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师姐?”见她愣住,刀烨忍不住开口问。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姐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了个……非常温柔的笑容,温柔得他有点惴惴不安。 很快这不安便实现了,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在渐渐消退,他一把拽住燕沁的衣袖,“师……师姐……” “乖,睡一家就没事了。”燕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她安置好刀烨,那股威胁的仙力威压已经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然后起身进了那片漫无边际的废墟之中。 燕沁离北敖宗最近的一次只是在其附近的城池中歇了一夜,而且因为青君的缘故那回忆还十分地糟糕,细细想来一直到北敖宗彻底覆灭,她竟是从未来过这里。 这个……陌上川曾经生活了整整五百年的地方。 腰间的伤口每走动一步都会被拉扯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结果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饶是燕沁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暴躁了。 更何况她的脾气从来都不好。 宁稳剑还死死地贴着她,燕沁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有些支撑不住,拐进了一片废墟中歇息。 她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找出点止血丹吞了,又试图动用灵力,然而一动丹田处便传来剧痛,根本无法运行灵力。 燕沁有些自嘲一笑,看着手中的宁稳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最初的时候,在一片混乱和震惊中她是有过疑虑,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根本不可能会是青予安做的手脚。 身为青予安的师父,她知道青予安的心性品格不会做出这等事。 身为青予安的道侣,她相信青予安不会对自己有半点伤害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这把剑上做过手脚罢了。 她随手将血抹在了衣摆上,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楚苏正一脸漠然地看着她。 燕沁有些脱力地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楚苏淡淡道。 “不退了。”燕沁微微偏了偏头,握了握宁稳剑的剑柄。 “你本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十恶不赦的魔头,却剔去魔骨下界历劫飞升成仙,欺瞒天道,蒙骗帝君和众位仙人,燕沁,你可知罪?”楚苏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说的好似也都是事实,令燕沁无可辩驳。 好在燕沁也觉得没什么好争辩的,人家说得都对。 “你说的都很对,只有一点我不同意。”燕沁想了想,道:“你也说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上界的罪名是对仙人而言,我既是四方魔境的魔头,你们上界的条律便管不到我,你若非要逼我认罪,那便是承认我仙人的身份而非魔头,楚苏仙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楚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眼底微微升起怒意,“诡辩!” 燕沁无奈道:“可我分明说得是事实,你又没办法切实反驳我。” 楚苏冷冷的盯着她,一副想直接解决她的模样。 “我知你在等谁,左右我也跑不了,不若咱们坐下来聊聊天。”燕沁笑道:“就当情敌之间的……嗯,友好交流?” 楚苏脸色有些发青,抿着嘴望着她。 “你看,你捅了我两剑还划花了我这张脸,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定要发毒誓要找你报仇的。”燕沁倚着墙也有些累,她缓了缓才道:“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 楚苏冷哼一声:“咎由自取。” “你这话又不对了。”燕沁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是你一进门便要打我杀我,先动手的是你,胡乱给我安罪名的也是你,我可从头到尾没伤你一根头发丝儿。” 楚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再说,你还是为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这般做派,委实小家子气了。”燕沁十分认真地教育她,“思林楚家可是仙人中的佼佼者,礼义廉耻品性德行都是顶好的,楚家仙子皆是知书达理懂礼守节,为一男子做出此等事情来,着实落了下乘。” “若你真喜欢青予安,我便告诉你,他喜欢的是那种性子活泼知礼守节的姑娘,你这成日里板着一张脸,你们两个冰块在一起会冻僵的。”燕沁语重心长道:“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出些改变也是可以的。” 楚苏皱眉,“你何曾性子活泼知礼守节?” “我在他面前一直如此。”燕沁笑眯眯道:“本性虽异难道我还不会装模作样吗?” 楚苏怒道:“你这是欺骗他的感情!” “这般说可不对。”燕沁一脸无辜,“他还就喜欢我装模作样,或者说,只要是我,不管我装作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楚苏被气得险些拔剑。 燕沁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方才那些话都是屁话,青予安他就是喜欢我,跟我性子如何没有直接联系。” 楚苏的剑已经拔出半截来了。 燕沁心中忍不住赞叹这姑娘性格真好,被她婊里婊气刺激这么半天都没被气哭。 待楚苏终于忍不住出剑的时候,燕沁勾了勾嘴角,笑道:“楚苏仙子你沉不住气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红芒,巨大强横的法阵几乎瞬间将楚苏笼罩在里面,且楚苏越挣扎越用力,那法阵便收缩的越厉害。 燕沁看着已经收缩成只能容纳一小团的的法阵和里面的楚苏,捂着伤口走了过去。 楚苏冷声道:“燕沁睨好卑鄙,竟敢暗算于我!” “瞧您这话说的,我都快被你弄死了,连暗算都得彬彬有礼地告诉仙子你一声吗?”燕沁叹了口气,“你倒也不必觉得我心善想饶你一命,我着实行动不便,也没把握尽全力就能杀了你,你这条命我还是很想取走的。” 楚苏眼底的怒意快要溢出来了。“无耻之尤!” 燕沁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微笑道:“迟早杀了你哦。”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中毒 那阵法没有一段时间是解不开的,燕沁走得时候很是“怡然自得”。 北敖宗地界很大,整个宗门几乎占据了月上洲的小半个范围,她在一片废墟里绕来绕去,最后寻了处在深山中的洞府。 这洞府看起来保存地很是完整,与其他的地方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完好无损了,与其说是废墟,倒不如说是被荒废遗忘了。 洞府依山傍水,环境十分静谧优美,可见其主人在时也是个品味高雅的人。 洞府前设有禁制,但是几近于无,她进去得很容易。 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副画像,约有一人多高,画像前面是座小而精致的喷泉,里面甚至养了几尾游鱼,这么多年无人问津还能活下来,想必是已有了些许灵识…… 燕沁绕过那喷泉,才彻底将那副画像收入眼底。 那画中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袭白衣,一手负于身后,腰间束着一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衣带纹理都描绘得细致入微,唯独怪异的却是那女子没有画上脸,只虚虚勾勒出轮廓来,即便如此,女子那温柔安静的气质也全都透过纸张体现了出来。 燕沁觉得有意思,这幅画中的女子颇为违和,虽说一笔一画都透着温柔甚至说得上温婉,但是寻常女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一手负于身后的动作来的,这动作惯常见于男子,会让他们看起来有礼而克制,但本质来说,这动作还是很强势的。 这就很奇怪了,在画者看来这女子很是温柔,但实质上这女子是个很强势甚至是霸道的人…… 燕沁正想着,一口血吐了出来,险些给人家脏了那副画。 她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擦了擦嘴上的血,又找出几颗丹药来吞了,勉强不那么难受之后,才在这洞府里走动起来。 这洞府虽然荒废,但看得出来之前很是得主人喜爱。 她走到一张小榻边坐下,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却冷不防被个东西硌了一下,她皱了皱眉,然后从身下拿出来了一块精致的小石头。 燕沁躺着把玩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忍着丹田处的疼痛丢进去一丁点灵力,然后,一副投影便投在了她面前。 燕沁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陌上川? 这个陌上川大约还是在做北敖宗掌门,神色看上去冷冰冰的,身姿颀长端方,一身白衣恍若谪仙,清姿卓绝当真称得上修真界第一美人。 这个陌上川对燕沁来说是陌生的。 他微微低头,看向燕沁,燕沁几乎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然后才意识到这只是个投影。 “哥哥,你成日呆在这里也不嫌烦吗?” 那听起来是个有些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尚可。”陌上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寡淡。 “哦。”女孩子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又道:“子宁师兄说再过几日是宗里的比试大典,哥哥你是掌门一定会去的吧?” “嗯。”陌上川依旧回答地不甚走心,只是将目光微微下落,蹙了蹙眉。 “哎呀,我就是录个投影。”女孩子的声音笑嘻嘻的,画面微微有些抖动,“哥哥你笑一下。” “胡闹。”陌上川冷下脸,道:“你修为尚浅,应当勤加修炼,不可荒废光阴。” “是。”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开心,燕沁只听见一声石头磕在木头上的闷响,然后画面里多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清丽,只是眉眼中有股子浮躁戾气,看向陌上川的目光带着些许的不耐烦,甚至有些隐约的敌意。 同之前的声音表现得完全不是一个人。 女孩冲陌上川行了一礼,道:“温诺告退。” 燕沁有点惊讶,果真是陌温诺那个据说暗害了陌上川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若不是她和陌上川的同门师弟金子宁暗中下手,恐怕陌上川也不会身死,重生到黑蛋身上去。 燕沁思量间,陌上川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应当是拿起了这块石头,却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神色颇为冷淡。 然后石头被随意丢在了榻上,投影也随之消失。 燕沁发了好一会愣才缓缓回神,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然后将其放下,叹了口气。 原来这里是陌上川的洞府,难怪北敖宗毁了多年这里却保存得十分完好。 她闭了闭眼睛,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 她尚未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总觉得恢复记忆之后就不是自己了,那当时的陌上川……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他是不是也不想恢复身为青君的记忆,只是想好好地做清华山的一名小弟子,陪着自己的师父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呢? 燕沁不得而知。 她现在甚至对自己当初不想恢复记忆的想法都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感同身受。 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却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燕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一片混沌,她仿佛回到了当年她自爆神格的那一天。 说实话那一天的记忆委实模糊,她能记着的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天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大抵是因为神格自爆让她的记忆受到了损伤。 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嘈杂的叫喊声和遮天蔽日的黑气魔障,她站在高台之上,垂眸看着下方的青予安。 青予安那时候看起来年纪不大,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二十出头的模样,甚至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一只手上全是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水洼。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在这个场景之前,在她自爆神格之前,应当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青予安的笑容宛如一把钥匙,似乎要将那被层层掩盖的真相剥离开来。 “师父!师父!” “阿沁!醒醒!” “师父……” 燕沁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她有些头疼,也不想在梦里看这些糟心的事情,费劲地睁开眼睛,面前却是空茫茫一片。 是那种非常空洞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消失在自己眼前,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睛,缓缓地皱起了眉。 她试图运转灵力,然而原本还剧痛的丹田处毫无动静,死气沉沉,半丝灵力都感知不到。 看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受的伤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燕沁并未慌乱,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伤口,准备坐起来,手背却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 “谁!”燕沁一惊,猛地退后,后背磕在了榻上,而后愣在了原地。 “我……”她嘴巴动了动,然而听不到一丝声音,铺天盖地而来的寂静将她淹没,她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一只手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燕沁又吓了一跳,将那只手甩开,“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良久地死寂,或许那人回答了,但是她根本听不到。 那人似乎不再试着接近她,燕沁的呼吸有些发紧,对方是敌是友她不清楚,是妖是魔也不确定,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从榻上起来踉跄了几步,碰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险些跌倒,紧接着又被人扶了一把。 燕沁抿了抿唇,她终于后知后觉有些焦躁,这种与外界完全切断联系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安。 一只手腕忽然被人攥住,她挣了挣却被抓得更紧了,她现在丝毫灵力都没有,对方若是想杀她易如反掌。 手掌被轻轻地摊开,对方似乎在她掌心写字。 ‘姑娘,你怎会出现在此?’ 燕沁愣了一下,对方似乎并不认识她。 “你是谁?”燕沁道。 ‘陌上川。’ 燕沁浑身一震。 开什么玩笑! “你到底呃”燕沁正说着,忽然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块石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了。 “……”燕沁捂住喉咙,脸上一片惊诧茫然。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她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姑娘,你应当是中毒了。’ 手掌被人轻轻触碰,燕沁的手微微颤抖,她勉强稳住心神,抓着他的手写道:‘你可有办法?’ ‘在下尽力一试。’那人写道。 ‘你确是陌上川?’ ‘你不信?’ ‘那你现在可是北敖宗掌门?’ ‘正是。’ ‘你可曾听闻清华宗?’ ‘未曾。’ ‘你今年多少岁?’ 写字的手顿了顿,才缓缓写道:‘二百一十三。’ 燕沁:“……” 还要再过上二百多年他才会被金子宁陌温诺暗害重生呢。 燕沁苦中作乐地想。 ‘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房中?’ 燕沁愣了一下,她原本在北敖宗原本属于陌上川的洞府里睡了一觉,竟是……时间回溯? 不,应当是什么阵法,将她传送到了从前。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陌上川?’ 那只手停在她掌心良久,似乎在纠结如何证明“我是我”这个问题。 片刻后,燕沁的识海里忽然多了一股充沛的灵力,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燕沁对于身为北敖宗宗主的陌上川记忆甚少,除却当年在叶月媚幻境中相处过几日,便是不久前的惊鸿一瞥,事实上她恢复所有记忆以后,那些当时对她十分重要的记忆已经不知道被挤到了何处。 然而今时今日一见,却发现仍旧磨灭不去。 ‘你的丹田太过诡异,我无法让你看到我。’他又写道。 ‘我看见了。’燕沁写,‘我信你是陌上川。’ 燕沁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苦笑了一下,心道还好是陌上川,若是换做燕溟或者楚苏,她现在怕不是连魂都不剩了。 ‘姑娘认识我。’ ‘我是’燕沁忽然噎住,旋即扯了扯嘴角,‘几面之缘罢了。’ 能说什么呢? 说两百多年以后燕沁成了你师父? 说燕沁最后将你杀了从此世间便再也没有陌上川? 说你最后恢复记忆成为了青予安同我结为了道侣? 燕沁叹了口气,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终归是燕沁对不住陌上川。 ‘你在撒谎。’ 燕沁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对啊,就是在骗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中计 他看了燕沁许久,忽然就笑了,“原来黄泽是这个意思。” 这最后一劫……竟是情劫。 燕沁皱了皱眉,幽幽转醒,便看到他出神地望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是了然的神色。 “醒了。”青予安道。 燕沁点了点头,便听他道:“我会将你送到清华宗去的。” 燕沁狐疑的看着他,就听见他道:“以后就算你将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燕沁还是不解,“什么叫我将所有的事情想起来?” “燕沁。”青予安笑了笑,“你听我说。” 燕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我……”他微微蹙眉,似乎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他看着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燕沁,心头微微涌上了一股酸涩的情绪。 “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青予安笑了笑,“但是我不后悔,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你又卷了进来。” 明明是倒三不着两的胡话,但是燕沁却能感觉到这里面沉重的情绪,无端地让人难过起来。 只是可惜燕沁听不懂。 “以前我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我重逢,我定要将许多事情都问明白。”青予安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又咳嗽了几声:“你总是一个人,就把所有事情都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用自己的命去换我。” 燕沁看着他,那股熟悉的感觉渐渐回升,她正要问,便听青予安继续道:“我以前想不明白,现在也不明白。” “就当做你喜欢我吧,师父。” 那是燕沁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之后,燕沁被吴雨和慕云带回了清华宗。 她回清华宗的时候艳阳高照,一群人站在山门口等着,为首的掌门哭得稀里哗啦,骂她“师妹没良心”。 燕沁觉得清华宗的掌门可能有病,并且认错了人。 但是慢慢地,她的记忆渐渐地开始清晰起来。 “师叔祖,山门外有人找!”有个小弟子在门口喊。 燕沁推开门,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吹得脸一疼。 她现在修为并不低,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外袍,一头墨发在寒风中飘散,无端的让人觉得她很冷。 “何人?”她淡淡道。 “说是您的故人。”小弟子道。 “罢,我去看看。”燕沁脚下一点,便到了山门口。 一个明艳的女子站在那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燕沁并不记得自己认识她。 “你是何人?”燕沁站得有些远,寒风吹得她的衣袂飞扬,她一来,仿佛周围的寒气又多了几分。 “残雪。”女子看着她,似乎有片刻的失神,“越来越像了……” “同谁?”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 “故人。”残雪笑了笑,“你的徒弟呢?” “我没有徒弟。”燕沁面无表情道。 残雪缓缓地皱起了眉,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瞬间花容失色,“这一世你为何会修无情道!” 燕沁的语气波澜不惊,“我修何道是我的自由。” 残雪像是明白了什么,道:“难怪难怪。” “你到底是谁?”燕沁道:“你认得我。” “你只是现在想不起来。”残雪道:“随我去个地方。” 燕沁戒备地看着她。 残雪笑道:“你不信我也实属正常,但是你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你难道不想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都记起来?”燕沁疑惑不解道:“你是我的挚友?” “呵,我可不敢当。”残雪皮笑肉不笑地瞪了她一眼,“我们可是公认的死对头。” 燕沁蹙眉看着她。 “我只是看不惯你现在这幅畏畏缩缩优柔寡断的模样。”残雪顿了顿,又道:“一个两个都觉得瞒着你好,自作主张给你去挡着,自以为是。”残雪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满。 “你何须用得着他们这般苦心孤诣地护着。”残雪眸光微冷,“更何况,若帝君真想怎么样,他们也护不住。” 燕沁冷着一张脸听得云里雾里。 “走不走?”容貌明艳的女子微微扬了扬下巴,骨子里都带着一股子骄傲的气息。 燕沁轻笑了一声,总觉得这脾气很合自己的胃口,“走。” 燕沁在一片冰天雪地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书卷,横亘在冰原上,漂浮在半空,里面的人物和场景都在不断地浮动流淌。 “这是……” “我将你给青予安的那卷浮生图给……咳,带了出来。”残雪道:“你可以通过这卷浮生图连通上界的浮生塔,回想起在你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燕沁讶然地望着她。 残雪被她看得有些恼,皱了皱眉道:“我只是看不得黄泽他们一个一个跟傻子似的瞒着你去跟帝君硬抗,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燕沁一言难尽道:“难道我就能跟那个什么帝君硬抗?” “你进去就知道了。”残雪道:“这浮生图中不仅能看到你自己的记忆,你也可以看见别人的记忆,只是概率不大,你且快些去吧。” 燕沁确实对自己的身世十分好奇,但还是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不信任,谁知这位姑娘是个急性子,只是轻轻地点了点手指,便她直接扔进了那卷浩瀚的浮生图之中。 而后残雪长袖一挥,那巨大的浮生图陡然缩成了巴掌大小,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她的手心里面。 她缓缓地抬眼,原本明艳的容貌瞬间变作了清冷的秀美,赫然正是楚苏。 她伸手轻轻点了点那浮生图,微微蹙了蹙眉。 “你只要将她封印在里面,你与那青予安的婚事绝对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她的面前缓缓幻化出一个人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楚苏面色清冷,仿佛终年覆盖着一层寒霜。 “狄逸弑。”那人形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更喜欢我原本的名字,你可叫我” “燕溟。” 楚苏面色一变,急急退后几丈远,目光凌厉的瞪着他,“你是四方魔境的魔头!” “呀,我轮回了那么久,竟然还有人记得我呢。”燕溟笑出了声,身形一点点清晰起来,幻化出了一张与正清一模一样的脸,“我们合作愉快。” 不待楚苏反应过来,她手中那卷浮生图便落到了燕溟手中。 “楚苏仙子,你应当授位不久吧?”燕溟锋利的刀刃抵在她的脖颈上,“却不知道仙子为何会对狄逸弑这个名字这般无动于衷呢?” 楚苏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冷声道:“没听过。” “还真是翻脸无情。”燕溟叹了口气,然而刀尖依旧抵着她的脖子没有半分偏离,“楚苏仙子,你可还记得自己下界历劫的最后一世叫做胥莞清?” 楚苏面无表情道:“不记得。” 燕溟转了转手里的浮生图,笑道:“所以我才最讨厌你们这些上界自以为是的仙人,那个蠢货乐易如此,燕沁如此,连你也不例外。” 楚苏沉默不语。 “若不是附在乐易的轮回转生之人身上,说不定我真的就永远找不到你了。” 楚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为你两百年都无法重入轮回,你倒好,在上界一心扑到那个半魔身上。”燕溟冷笑道:“若你这么喜欢魔头,我这个天魔岂不会更合你胃口?” “放肆!”大约是多年以来执掌刑罚,楚苏本就高冷的性子多了几分肃杀,她盯着眼前这个胡说八道的魔头,一字一句道:“天魔出世,霍乱诸界,当除。” “这便迫不及待了?”燕溟的身形又渐渐化作了一团黑雾,声音却依旧没有消失,“楚苏仙子,念及旧情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只盼你来日不要再落入我手中。” 楚苏那清冷似琉璃的眸子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胥莞清? 按理说上界的仙人下界轮回历劫,那些记忆是留是除都由自己决定,她轮回了不过六世,每一世都清清楚楚,却不记得自己有一世名字叫做胥莞清。 大约是这魔头在说胡话。 她现在不是照样被这个魔头给骗了。 只是不知道燕沁被封印在那浮生图之中会如何。 然而她到底是放不下青予安,又如何能容忍一个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人? 楚苏够聪明,也沉得住气,更狠得下心,所有在燕沁最没有防备和最迫切想知道真相的时候给了她致命一击。 却不想到偷来还是被一个魔头给算计进去了。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叫燕溟的天魔。 等等……燕溟,燕沁? 他们是……什么关系?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乐易殿下。”玄鹤懒洋洋地窝在列宿城中,看着苦口婆心劝告自己的两位仙人。 然后继续寻欢作乐。 封湷和澹台诸看着乐易殿下的转世如此堕落且不通情理,皆是捶胸顿足。 他俩已经下界近二十年了,放在上界就是二十天,若再不将乐易殿下带回去,保不齐帝君就要发怒。 只得继续苦口婆心地小心翼翼地劝。 玄鹤左拥右抱着美人好不快活,他天天看见这两个家伙也是心底烦得不行,道:“若你们真想让我按着你们的想法来,简单,去给我讲燕沁找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故友而已 又是良久的沉默。 掌心的热度消失,整个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燕沁抿了抿唇,将手掩进了袖子中。 只有二百多岁的陌上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自小在修真界第一宗门北敖宗长大,天资卓绝却又生性淡漠,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这个时候的他尚未跌入泥淖,也不曾经历背叛和挫折,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若是换做之后的陌上川或者是青予安,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个陌生女子,怕不是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怎么可能还耐着性子跟她比划这么久? 燕沁想着想着又笑了,接着就被人轻轻碰了碰肩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递了出去。 ‘你是谁?’ 燕沁有些头疼,她心思一转,大方地写道:‘燕沁,你未来的道侣。’ 即便听不到也看不到,燕沁也能想象出陌上川那副震惊地模样。 ‘胡言乱语!’ 那写字的力道十分生动形象地将心绪传达了过来。 ‘真的。’燕沁有些不怀好意地写道:‘你的后腰处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对方沉默。 ‘你左边最后一颗牙齿有点歪。’ 对方一下子攥紧了她的手腕,燕沁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了。 ‘你如何知晓!’ 燕沁忍笑,‘都说了我是你未来道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 对方直接将她的手掌给拍开,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燕沁乐不可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让你瞎问,问出事来了吧。 燕沁忧心忡忡了不到半个时辰,紧接着就适应良好,心地善良地给了陌上川一点反应时间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提要求。 ‘我有点饿了。’ ‘我的丹药没有了。’ ‘你这里有符纸吗?’ ‘我没有灵力,你可以帮我画符吗?’ ‘……’ 片刻之后,燕沁心满意足地吃到了北敖宗特有的美食,顺带着得到了一沓由北敖宗宗主亲自画出的符咒。 燕沁往自己身上拍了三张符纸,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一抬眼,便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书桌之后,眉眼清俊如画,微微蹙着眉,盯着她。 燕沁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符咒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问。” 陌上川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燕沁啧了一声,在他对面坐好。 “你……”陌上川抬起眼,整个人仿佛冬日里的雪,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叫燕沁?” 燕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啊,没错。” “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我也不知道。”燕沁无奈道:“因为一些事情我被人暗算受了点伤,在你洞府中睡了一觉结果就回到了几百年前。” 陌上川道:“你是中毒。” “嗯。”燕沁笑眯眯道:“这些不重要,我得赶紧回去,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 陌上川顿了顿,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沁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块镇纸把玩,“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糟心事不听也罢。” 陌上川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燕沁长叹一声,“好好好,我真是服了你,我跟你说还不成吗。” 陌上川垂下眸子,淡淡道:“不必勉强。” 燕沁:“……” “你给了我一把剑,那玩意儿将我的灵力全部都吸走了,我还被人捅了个对穿,不知道何时中了毒,逃跑的时候跑到你以前的洞府睡了一觉,结果回到了过去。”燕沁心累道。 “那时我在何处?”陌上川开口道。 燕沁懒洋洋地托着腮,“你在通宇洲打魔族呢。” 对面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人皱起了眉,燕沁忙道:“我本来只是去办件小事情,脑子蠢中计了而已,那剑虽说是你给我的,但绝对不是你动的手脚。” 陌上川一脸冷淡道:“既是道侣,未能护好你便是我的过失。” 燕沁稀奇道:“你相信我说的?” 陌上川一直很淡定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他似乎有些艰难道:“我……从未同旁人那般亲近。” 那颗长歪的牙齿……别人还真难看到,若不是她这般一说,兴许他自己都注意不到。 可即便如此,陌上川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我会帮你解毒。”陌上川镇定道。 “谢啦。”燕沁笑眯眯道:“还有点时间,趁着我还能说能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你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告知于我,不会对未来的事情有影响吗?”陌上川问。 燕沁笑得很是和善,“没关系,我走之前会把你有关我的记忆抹掉,保证你连根头发丝都不记得。”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燕沁笑得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道:“你方才也说了,你若知道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会对以后有影响。” “你可以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 “可是我想啊。”燕沁又将目光移回到他身上,陌上川觉得那目光满含深意却又被掩饰得很好。 “往事不可追,留恋过去不是件好事情。”燕沁道:“但人总有自私的时候,以前的我曾想过你从前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经历过什么事情……退一步讲,若是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不会信我,我又如何解毒回去呢?” 陌上川起身,道:“你便在此好好休息。” 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燕沁坐着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陌上川微微垂下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但陌上川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酸涩,她确实自私极了。 可倘若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让陌上川可以不用回复记忆,继续做他的陌上川,她也不用恢复从前的身份……她可不可以试一下? 那样的话,在未来,燕沁就可以和陌上川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清华山,过着平淡又与世无争的日子? “对不起。”燕沁缓缓地松开了手。 陌上川缓缓皱起了眉,“你同我没有必要。” “啊。”燕沁苦笑了一声:“反正,就提前同你说了吧。” 因为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同你说声对不起了。 眼前的景象慢慢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下,世界又开始转为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燕沁脸上闪过片刻茫然之后,又变成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陌上川看着眼前双目渐渐无神的女子,眉峰微拢,低声道:“你又不让我记得。” 不过是自己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带着一并出了洞府。 燕沁不反抗亦不挣扎,反倒是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在他怀中,使得年轻的陌宗主整个人都处于僵硬的状态。 陌上川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名来历荒唐的陌生女子,但是某些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却又让他忍着没将人推开。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用那般温柔缱绻的目光看着自己,露出那么亲近的笑容。 大概是相信了的。 她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命门都露给他,全身心地信任他。 修真界的尔虞我诈只多不少,北敖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他能坐稳这宗主之位,仅仅凭借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他心底也泛起了困惑,当真会有这种感情……可以到了值得性命交付的程度么? “哥?”陌温诺在半空中看见他便凑了上来,谁知靠近才发现他竟搂着一名女子,两人的动作可以称得上十分亲密,陌温诺惊诧道:“她是?” 陌上川看了燕沁一眼,知道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亦无法讲话,沉声道:“一个朋友。” 陌温诺一脸你在骗鬼的表情,但还是挤出点笑容,“兄长不仔细介绍一下吗?” “我还有事。” 不等话音落下,陌上川便带着燕沁消失在了陌温诺面前。 “诶”陌温诺咬牙喊了一声,然而早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燕沁无法感知外界,只能拽着陌上川的袖子,走走停停,除了能感受一下空气中的风和味道之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她被喂了颗苦涩的药丸,周围的声音又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只能暂时恢复你的听力。”陌上川道。 燕沁笑了笑,“多谢。” 陌上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若彻底解毒一时半刻我亦无法做到。” “这样就方便多了。”燕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微微偏过头,“你若有事去忙就好,不必管我了。” 陌上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可跟在我身边。” 燕沁这下真的笑出来了,“你真把我当做道侣了?” 陌上川沉声道:“不是。” 他却也不多做解释,燕沁只能跟在他身后,能听见声音,燕沁便不必那般黏着他,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陌上川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很是悠然自得,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处于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境地。 两人再次回到了陌上川的洞府。 “师兄,你回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天然的亲近。 “子宁。”陌上川的声音听起来亦十分放松。 金子宁的目光落在燕沁身上,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陌宗主的故友,冒昧前来拜访。”燕沁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姓燕。” “原来是燕姑娘。”金子宁温和地同她打招呼,转而对陌上川道:“师兄,通宇洲那边最近闹得很凶,暮霭洲的禅宗已经向我们发来求救的信号,所以我特地过来请示宗主,是否派人过去援助。” “我过几日便闭关,此事你全权决定便可。”陌上川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但是师兄,我听说那魔头狄逸弑手段十分凶残,屠了暮霭洲边境的一个中等宗门,无一人生还……”金子宁继续道:“花林宗的那位大弟子亦被扣押。” “花林宗?”燕沁接了一句。 “正是,那花林宗的大弟子胥菀清修为高深,可依旧不敌狄逸弑。”金子宁叹息道。 燕沁万万不曾想,她此次回来,竟然刚巧碰到这事。 狄逸弑和胥菀清,这故事她可谓是烂熟于心了,若真如此,那岂不是明尘和梵泠也在? “既如此,我便带人去看看。”陌上川道。 “我也去。”燕沁紧接着道。 “你去作甚?”陌上川并不赞同。 “去宰了狄逸弑那个蠢货。”燕沁微笑。 第二百六十三章 注定 宰了狄逸弑这种事情不过是燕沁过过嘴瘾罢了,且不说现在她灵力低微身中奇毒,若是她这里真将狄逸弑给杀了,保不齐她立刻魂飞魄散。 所以她自打到这里,除了陌上川外谁都没有过多接触,而她让陌上川知道的这些事情,都含混而过,无关生死性命,一时半刻倒也无妨。 陌上川打算亲自带人去通宇洲,燕沁装扮成北敖宗的一名小弟子,遮掩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也跟随众人踏上了飞舟。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力良好,基本不会有大问题,且她事先已经同陌上川说好,两人装作不认识,燕沁此行只想凑热闹,可不想被人看热闹。 瞧瞧吧,同行的这群弟子也算是北敖宗的高等弟子,一个个眼珠子像是黏在了陌上川身上,还个个觉得自己行事低调克制隐忍。 啧。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不爽,却又觉得好笑,按理说,陌上川和青予安分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偏偏有着同一个灵魂,若是这群人知道以后这人会恢复记忆变成青君,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一个翩翩君子端方自持,一个却暴虐成性嗜血残酷……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她青予安才将那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性情大变又被贬入这小世界忍受无尽轮回生死之苦。 任凭谁唾弃他辱骂他看不起他,唯独她燕沁不可以。 一直走在众人最前面的陌上川忽然转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燕沁身上,却发现她脸上似悲似喜的怪异表情,微微一愣。 “你怎么啦?”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燕沁知道自己旁边站着两名女修士,但是这姑娘突然开口还是吓了她一跳。 “啊,没事。”燕沁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可你看着快要哭出来了。”这名女修士关切道:“是不太舒服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倒也不至于。” “要不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吧?”女修士关心道。 燕沁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同性这般温柔真切的关心,不管在四方魔境还是在上界,她强悍到自始至终都站在保护者的角色上,而在清华山,成日里和一群糙老爷们插科打诨,唯一的雌性叶月媚行事同她半斤八两,是以此时此刻燕沁竟是有些跃跃欲试。 “那便麻烦你了。”燕沁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就被这姑娘小心地扶着进了舱内。 “对了,还未问姑娘姓名?”燕沁道。 “你叫我温诺就好啦。”女修士笑道。 燕沁顿时如遭雷劈,她有些不确定道:“姑娘可是姓陌?” “对呀,我叫陌温诺。”她笑嘻嘻道:“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嗯……”燕沁现在有点尴尬,她,不是很想跟这位以后会弄死陌上川的姑娘讲话。 甚至如果天道允许,她可能一剑砍死这姑娘。 偏偏方才好心好意扶她进来休息的也是陌温诺,燕沁有些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了。 说好的善妒扭曲没有脑子呢? “那宗主” “宗主是我哥哥。”陌温诺小声道:“我偷偷混进来的,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燕沁现在就想揭发她。 “哥哥他成日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根本就不肯陪我玩。”陌温诺的声音听上去气鼓鼓的,完全一个娇憨的小女生。 “你偷偷跟着不怕宗主会生气吗?”燕沁试探问道。 “哼,我才不管呢。”陌温诺似乎站了起来,碎碎念道:“昨天我还看见他跟个女修士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他都有时间谈情说爱都不肯陪我一会儿,简直过分!你说对不对?” 燕……与陌宗主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本人……沁:“……哈哈……你说的,嗯……” 陌温诺的声音又靠近了一些,关切道:“你现在好些了吗?刚才你的脸色真的好差。” 燕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干笑道:“好多了。” “你方才是不是晕船了啊?很多人第一次乘飞舟都会有些晕的。”陌温诺道。 燕沁点点头,“可能是吧。” “对啦,我还没问你名字呢。”陌温诺道:“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说不定咱们上辈子是好朋友呢!” 燕沁:不至于,真不至于姐妹! “也许吧。”燕沁有些艰难地微笑,“你叫我燕清就好。” “好,燕清,你名字真好听。”陌温诺十分亲近地挽住她的胳膊,嘟囔道:“我都怀疑我跟我哥是不是亲生的,你听听,陌上川陌温诺,听起来就很随便的样子。” 燕沁:“……” 那可能是捡来的吧。 燕沁迷惑地听着陌温诺在耳边叨叨,越发觉得这个陌温诺跟自己印象中的不是一个人。 在陌上川的叙述中,在她以为的故事里,陌温诺自私狭隘阴险刻毒,而且还没脑子,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天真良善,带着少女的稚气和娇惯,是一个让人很难讨厌的姑娘。 有时候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构筑出来的刻板印象。 又或者,以后的两百多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让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性情大变,不再那么崇拜依赖自己的哥哥,甚至痛下杀手。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别人家的哥哥肯定不会像我哥一样,成天冷冰冰的,不是让我勤加修炼就是让我老老实实呆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陌温诺还在同她抱怨。 燕沁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燕溟的样子,她沉吟半晌,语重心长道:“你家哥哥已经很好了。” 燕溟和她自出生的那一刻便开始你死我活,只是想想燕溟对她关怀备至的模样,燕沁就能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有个师兄,跟兄长一样。”燕沁实在受不了小姑娘在自己耳朵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干脆截住她的话头,“我师兄虽然不像你哥哥那般厉害,但是一直对我特别好。” “那你肯定很幸福吧?” 燕沁:“……嗯。” 如果每天都被连累抄书罚站接受黄大山的狂风暴雨算幸福的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通宇洲。 这个时候的通宇洲还没有以后那么繁华,凄风苦雨看着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陌温诺怕被陌上川发现,燕沁也不想太引人注目,便同她一起坠在队伍的末端,偶尔低声说几句话,一路上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通宇洲和暮霭洲紧邻着,北敖宗此次前来主要是帮着禅宗向狄逸弑讨要个说法,狄逸弑屠了一个中等门派没留下一口火人,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禅宗的脸,若是此次就这般忍让过去,日后说不得他变本加厉,谁都不肯放在眼里。 燕沁趁着陌上川等人和禅宗的宗主交谈的机会,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陌温诺忙着躲陌上川,一时半会倒也顾不上她。 那被屠戮满门的宗门离这里不远,燕沁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她不得已又用了几张符纸,才勉强让自己能够看清楚东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她必须抓紧才行。 燕沁虽然之前在幻境之中来过这里,但毕竟是幻境,比不得亲眼所见,且她心里总觉得自己得亲自前来,方可安心。 一路上断壁残垣,尸体虽然已经处理了,但是地上山壁上的血迹还在,干成了深褐色,让人看着很不是滋味。 山顶的湖泊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被拦腰折断,焦黑的枝桠仿佛随时要被风吹散成灰烬。 燕沁皱了皱眉,忍着丹田处因为强行调动灵力的剧痛,终于将飘散在周围的点点破碎的魂魄聚拢,勉强能生出一点虚弱的神识。 一小团绿莹莹的光芒在她掌心跳动,燕沁叹了口气,缓缓道:“梵泠。” 那一小团光芒跳跃了一下,似乎还带着点茫然。 “也罢,你如今三魂六魄都不全,堪堪将养上几百年说不定能恢复。”燕沁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恍然一笑,“原来如此。” “等你有意识的时候,便去秋渭洲的清华山吧。明尘他……会一直等你的。”燕沁说完,掌心的那团绿莹莹的光团便悠悠地飘走,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有些时候就算结果不那般尽如人意,但能有个念想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 兜兜转转,当年鹤唳镇同明尘相遇本以为是偶然,却原来是命中注定。 事情办完,燕沁便准备下山,刚一转身,便看到陌上川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秋渭洲,清华山?”陌上川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名字,神情有些奇异。 燕沁笑了笑,道:“那是我家。” “好。”陌上川道。 燕沁: “你怎么上来了?”燕沁问道。 陌上川抿了抿唇,沉默。 燕沁挑了挑眉,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担心我?” 陌上川面色依旧冷淡,只是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他严肃道:“你身上的毒还没解,我只是” “只是来看看,我懂。”燕沁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不知为何忽然好了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陌上川面前,眼底满是湛然笑意,“阿川啊,以后一定记得去秋渭洲找我呀。” 陌上川不置可否,他抿了抿唇,肃然道:“走吧。” 燕沁笑意未消,稍稍落后他几步,刚好能瞧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她笑着笑着,忽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后来的陌上川那么喜欢燕沁,喜欢到她现在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我会的。”陌上川隔了很久,才淡淡地回答。 会去清华山找你的。 燕沁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周围的声音开始一点点消失,眼前被一片黑暗笼罩,整个世界都变得死寂沉默。 一只微凉的手掌,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低下头,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管他是陌上川也好,青予安也罢,哪怕隔着千百年的时间和数不尽的轮回,这个人总是让她手足无措,丢盔弃甲。 第二百六十四章回归 等陌上川调制出解药,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在黑暗和寂静中燕沁几乎要模糊时间的流速了,但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焦躁。 大约是她知道身边的人是陌上川。 周围的景象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进耳朵,燕沁呆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陌上川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飘然,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燕沁下意识地冲他笑了一下,“阿川,我看见你了。” 陌上川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你要回去了吗?” 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抿了抿唇,语气轻松道:“啊,肯定是要回去的,怎么,你舍不得我啦?” 陌上川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来到这里只是意外。” 燕沁走到他面前,“我离开之前陪我逛逛北敖宗好不好?” “你喜欢?”陌上川不解。 “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燕沁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 陌上川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却也没有抗拒,任由她牵着,宽大的袍袖落下,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掌。 北敖宗身为十三洲排名第一的宗门,自然山脉奇多,崇山峻岭湖泊流水应接不暇,景色大气恢弘,门派内的弟子皆是白衣飘然,十分符合仙门魁首的身份。 两个人隐匿了身形,免得路上被人打扰,即便这样燕沁依旧兴致勃勃。 “我还从未游玩过修真界的大宗门。”燕沁一边走一边道:“从前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爱出门,喜欢找个地方自己待着,待得无聊了就换个地方,后来在清华山也是常年窝在山上……” 燕沁絮絮叨叨地讲着,像是想把自己这百万年的时光全部讲给陌上川听,但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干脆就只跟他讲自己在清华山的日子在还没有下山收徒捡到陌上川之前。 仿佛这样就能填补起那些没有陌上川的空白。 陌上川在一旁听得很认真,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女修士。 她明明一直在笑着,可是看起来却那么悲伤和遗憾,仿佛在跟他讲述已经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 “……其实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燕沁苦笑一声,“也许之前的我是对的,什么都别记起来,当个普通人就挺好的。” 陌上川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很遥远,即便他现在就拉着她的手,她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隔着的不仅仅是两百多年的时光,还有更深的无法让人看透的东西一直到后来他沉睡着的青君的意识觉醒,他才想起这段与燕沁早早相遇的,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和燕沁之间,隔着的是她和青予安数百万年的纠缠与孽缘。 而陌上川的身份,只是他们重新相遇的,一个短暂而不起眼的开始。 两个人逛了整整一天,说着些漫无边际又毫无意义的话,一直到黄昏,才在一片晚霞中回到了陌上川的洞府。 “阿川啊,我真的要走了。”燕沁站在陌上川面前,轻轻地冲他笑。 “嗯。”陌上川点点头。 “抱歉,不能让你记住我。”燕沁压下心底的酸涩,佯装轻松道:“不过没关系,我们下一次见面会很快的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另一个时间里,陪着你的那个人不是我,对吗?”陌上川突然开口问道。 燕沁脸上的笑容僵住,“是你啊。” “我感觉得到。”陌上川平静地望着她,“如果是我,你又何必心怀愧疚满是遗憾。” 燕沁眼眶一阵发热,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她忽然发现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她可以认为陌上川就是青予安,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将二者等同为同一个人,但是无论是对于陌上川而言,还是对于青予安,他们都不觉得自己是对方。 对于青予安来说,陌上川只是他百万年无数次轮回中普通的一次,他如果不想要,完全可以丢弃掉这段记忆,陌上川这三个字和其所覆盖的人生可以简单地消失,不复存在。 而对现在的陌上川来说,青予安则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在他没有觉醒青君的记忆时,他只是陌上川。 即便她早就说服自己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亲手结束陌上川性命时候的痛苦和绝望。 青君毁了清华山,毁了秋渭洲,她却用结束陌上川性命的方式来报复青君,潜意识里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却被陌上川轻而易举地问出了口。 她甚至可以现在就告诉陌上川,不要相信陌温诺和金子宁,也不要去什么秋渭洲清华山,好好待在北敖宗当你的宗主,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飞升也好陨落也罢,别再和燕沁扯上关系。 可是她没有把握。 将来陌上川的每一步,都已经被浮生塔中的浮生图写得明明白白,她贸然改动,只会迎来比现在更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道:“别瞎想了,就是你啊。” “好。”陌上川摊开掌心,将一团白色的荧光送到了眼前面前,“这是我这些天关于你的记忆,毁了吧。” “自然。”燕沁伸出手,指尖一点,那团白色的荧光瞬间在空气中消散地干干净净。“再见。” 而原本背对着陌上川的燕沁,也随之消失不见。 陌上川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路平安。” 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桌子上的宣纸哗啦作响,陌上川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有些记不起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但是也没有多在意,打算继续打坐修炼。 他坐到榻上,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桌子上面铺着的一张画,然而他却对这张画没有任何印象。 陌上川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桌边,仔细端详着画中的人物。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一手负于身后,腰间束着一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有种肆意而洒脱的气质,然而奇怪的是那张脸只是虚虚地勾勒出浅显的轮廓,没有五官,但是陌上川却知道她应当是在笑着的。 奇怪。 这一笔一画都是他的手笔,他甚至能看得出来自己十分用心,下笔都斟酌细致,可是不管是画中的女子还是作这副画的缘由,他都丝毫不记得。 只是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心底有些许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这名女子的,可是却找不出丝毫有关于她的记忆除了这副尚未完成的画作。 “秋渭……洲?清……华山?”他微微蹙眉,不自觉地说出了两个地名。 可他从未去过秋渭洲。 甚是奇怪。 之后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忙碌的,陌上川身为北敖宗的宗主,宗内诸事众多,而他又要勤加修炼,是以这件小事渐渐地便被他忘在了脑后。 只是他将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挂在了墙上,偶然之间会瞥上一眼,感受一下心底莫名的情绪,想想秋渭洲那个叫清华山的地方,虽然他派人去查过,但是却发现秋渭洲从未有过叫做清华山的地方。 也许是不经意之间入了魔障,醒来后又不记得了。 那副画就这么一直挂在了那里,时间久到他已经可以完全习惯这幅画的存在,无视自己心底异样的情绪,最后可以视若无睹。 一直到,他渡劫时遭到陌温诺和金子宁的偷袭,重伤身亡,魂魄在懵懵懂懂之间,一路飘荡到了秋渭洲。 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秋渭洲的原因,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路过某个村子的时候,看到一位女修士盘腿坐在地上展示自己拙劣的法术,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清华山清华宗。 记忆深处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秋渭洲,清华山……那是我家。” “阿川啊,以后一定记得去秋渭洲找我呀……” 路边蜷缩着一具刚刚死亡的小孩子的尸体,他本能地附身了上去求得一线生机,终于从魂魄懵懂混沌的状态恢复了清明,可也忘记了方才想起的两句话。 然后一抬头,撞入了一双明亮又欢快的眸子。 再后来,那名平平无奇资质普通的女修士,就这样百般嫌弃又无比小心地将他带回了清华山。 他想,终于找到了。 可要找到的究竟是什么,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颠簸的马车里,车厢里没有人,只有桌子上散落着的几本功法,被人涂得乱七八糟。 “你醒了?”帘子被人掀开,一名长相俊秀却面色苍白的青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看到面前这个青年的样貌,燕沁有一刹那的愣神。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的样貌同之前陌上川在清华山时的样貌像了七八分。 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恐怕将他们看成一人也不足为奇。 “你是什么人?”燕沁缓缓地皱起了眉。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炖汤 燕沁觉得自己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然后慢悠悠地落了地。 而后就像是踩在了实地上。 她原本以为残雪所说的发生的所有事情是让自己再跟上一次看电视剧一样看一遍,谁知这次是直接演一遍。 演一遍也就算了,关键是……怎么着也得给个提示或者剧本吧? 她忽然一顿,后知后觉地想,上一次?什么上一次? “阿沁,你怎么又站在这里?”一条手臂粗的青蛇游到了她跟前。 不知怎么,燕沁看到这条青蛇总觉得心底有些抗拒,但是又十分亲近。 “我在看那片云海。”她听见自己说。 那声音听起来非常稚嫩,但是却坚定而清脆。 “那都是在四方魔境外了。”青蛇亲昵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四方魔境外面是什么样子呢?”燕沁垂下眸子,蹲下来对青蛇道:“你出去过吗?” “没有。”青蛇道:“不过我听我娘亲说过,四方魔境外面不用打打杀杀,而且有四季和昼夜,那些仙人们都十分快活。” 燕沁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兽皮,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仙人呢?” “别想啦阿沁。”青蛇冲她吐了吐舌头,“我们这种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就是天生的魔物,以后碰到他们要躲远一点,不要靠近他们。” “哦,知道了。”燕沁点了点头,“阿青,我们回去吧。” 燕沁的生活十分枯燥,除了修炼便是一直在与别的魔物厮杀,抢地盘,抢食物,抢魔气。 稍有不慎就会没命。 大概是她运气好一些,又或者她修炼勤奋,她的修为上涨得飞快。 十几年过去便是一个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少女了。 “阿沁,阿沁。” 她睡着的时候好像有人在叫自己。 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正站在面前,面色焦急地望着自己。 她一动,软软的身子又让她趴了下去。“阿青,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一早醒来我就到了你的身体里去了。”青蛇欲哭无泪地望着她。 “没事,可能是我修炼的功法出了岔子。”燕沁安慰道:“不要紧张,我以前也离过魂,过几天就好了。” 青蛇点了点头,最初的惊慌过去,她便开始有些好奇地动动胳膊动动腿,一副十分好奇的模样。 燕沁看得失笑,都:“附近很安全,你出去玩玩吧,不过记得不要跑太远。” “好!”青蛇在原地蹦了蹦,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出了她们两个居住的洞穴。 燕沁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新身体,慢悠悠地四处游动着,对于突然变矮的视角十分新奇。 “嗯?这是哪里来的一条小蛇?”一只微凉的手捏住了她的七寸,将她提了起来。 然后燕沁就看到了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这张脸男性气息更加浓厚一些,脸上带着几分刻薄和阴蛰的笑意。 “燕溟,你干什么欺负只小蛇?炖汤喝都不够塞牙缝的。”旁边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插了一句。 燕溟晃了晃手中的小蛇,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确实小得可怜,资质太差,千百年都够呛能化形,不过瞧着像是开了灵智。” “那就给放了吧,万一她爹娘找过来就麻烦了。”一只黑豹懒洋洋地趴在树上,慢条斯理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我会怕条蛇?”燕溟挑了挑眉,看得燕沁想甩他一蛇尾巴。 “算了算了,老大你要是真喜欢养着就是。”一团圆滚滚的黑雾道:“就当宠物了,说不准还能化形变成个大美人呢。” 燕溟看上去并不感兴趣,他正准备将手里的小蛇丢掉,动作忽然一顿。 “嗯?”他将手中的小蛇提得高了一些,对上了小蛇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你身上怎么会有天魔的气息?” 燕沁目光一凛,正准备动手,又听那黑雾道:“老大你整日找你那妹妹找魔障了吧?这是条蛇。” “你不是说你妹妹长得跟你一样吗?”树上的黑豹一跃而下,深处爪子拨了拨垂下来的蛇尾,舔了舔舌头,道:“你若是不要就给我玩一下。” “滚蛋。”燕溟轰走了那头黑豹,盯着那小青蛇纳闷,“谁说那是我妹妹了?” “难不成是姐姐?”一直沉默的大石头伸了个懒腰,变成了个强壮的大汉。 “当然不是。”燕溟怒道:“她只是跟我长得一样而已。” “那就是妹妹嘛。”黑豹舔了舔爪子,不甘心地又想碰碰那蛇尾巴,燕溟一缩手被他碰了个空。 “关你屁事。”燕溟毫不客气道。 “啧啧啧,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看见了人家个背影,愣是在鬼林里找了大半个月。”黑豹笑眯眯道。 “闭嘴。”燕溟恼羞成怒,抬脚便要往黑豹身上踹,黑豹敏捷地躲了过去,化作一个黑衣少年,几下就爬到树上,趴在树干上懒洋洋地打盹儿去了。 燕溟晃了晃手里的小青蛇,疑惑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燕沁生气,张口便要咬下去,接过燕溟反应比她还要快,不仅躲过去了还捏住了蛇尾巴,阴恻恻笑道:“最好老实一点儿,不然今晚上炖蛇汤。” 燕沁闭上闭嘴,眨巴了眨巴眼睛,老实了。 若是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她尚且有信心能再燕溟手底下保全性命,但是在青蛇的体内,青蛇现在的修为还不如她十年前的…… “老大,鬼林那边好像来了上界的人。”一团黑雾飘了过来,低声道:“看起来好像都很厉害的样子。” “让所有人都离鬼林远一些。”燕溟的语气陡然阴沉了下来,“黑豹,你跟我去看看。” 燕沁被他随手缠在了手腕上,老老实实趴着没敢动弹。 然而真正在浮生图之中的燕沁却仿佛开了上帝视角,一眼便看到了鬼林那边发生了什么。 却说青蛇换做了燕沁的身体,本就是小孩子心性,阿沁嘱托她不要乱跑,她一时玩着便不小心离远了。 鬼林这边他们很少来,青蛇一进来便迷了路,兜兜转转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只能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瞎转。 但是终归是换了副人类的身体,她一时不习惯竟扭了脚,坐在地上起不来,只能红着眼睛,欲哭无泪的等阿沁来找她。 “前面好像有人!”一道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青蛇一惊,便要爬起来踉踉跄跄逃跑,然而冷不防一支泛着冷光的箭擦着她的头皮飞过,径直钉在了她面前的树干上。 青蛇吓得呆呆立在了原地。 “何人?”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少女一转身,便看到一个高大俊美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不怒自威,气势迫人。 青蛇原本就挂着眼里的泪瞬间就掉下来了,她望着面前高大俊美的男子,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帝君,这不知是何处的魔物” “无碍,她身上没有魔气。”男子摆了摆手,似乎是害怕吓到她,微微俯身冲她伸出了一只手,“你没事吧?” 瘫坐在地上的少女轻轻地抽噎了一下,警惕又戒备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哪家跑出来玩的?这地方太危险,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帝君微微笑道。 青蛇被那个温柔的笑容几乎灼伤了眼睛,她呆呆地将手放在了那只干燥温柔的大手上。 帝君笑了笑,将人给拉了起来,然而青蛇崴了脚,眼看又要跌倒,紧接着便被男子单手抱在了怀中。 男子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抱着妙龄的少女,他微微低头看向她,声音似乎透过风声都带上了温柔的味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蛇嘴唇微微动了动,她本想说青蛇,可又忽然响起方才他说的那句‘她身上没有魔气’,青蛇这个名字甚至算不上一个名字…… “燕沁。”青蛇笑了笑,掩去眼底的落寞。 “燕沁?”帝君轻轻勾了勾唇,笑道:“这倒是个好名字。” 青蛇几乎要沉溺在他的笑容里,她有些紧张得看了看周围,自然也知道不能就这么被他给带走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他们叫他帝君。 他们是上界的仙人。 看起来都彬彬有礼,温柔善良。 青蛇忽然抑制不住地开始羡慕起来,若是他们真的将自己带回去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待在四方魔境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了? 是不是也可以变得像他们一样……一样干净美好了? 她抓住了他的衣袖,男子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目光温柔而专注,“怎么了?” 然后青蛇便从他的眼睛看到了燕沁的那张精致夺目的脸。 对啊,这是阿沁的身体和阿沁的脸。 连她方才报出去的名字都是燕沁的。 她若是带着阿沁的身躯走了,阿沁便只能在她的身体里,她只是一条资质普通的青蛇,远没有阿沁身为天魔修炼的速度来得快…… 可可若是她再也不会来,阿沁那么厉害,就算只是一条青蛇她也能好好修炼吧? 而就在离鬼林很近的地方,燕溟冷不防被手中的小青蛇狠狠地咬了一口,一下将那蛇甩在了地上。 燕沁逮到机会立马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黑豹,你先去!”燕溟的目光阴恻恻地看着小蛇游走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老子今天就非要扒了它的蛇皮不可!” 燕沁现在在一条小青蛇体内,战斗力自然不强,然而胜在灵巧,一时半会燕溟还真就没能追上她。 另一边黑豹认出了帝君怀中抱着的人是自家老大的妹妹,虽然只见过区区几面,但还是知道这人的厉害的。 看她双眼通红地被人抱在怀里,顿时觉得不管怎么样先将人救下来再说。 恰逢此时,有人自上界那边来,对帝君报喜道:“恭喜帝君,帝后娘娘生了一位小殿下!” 帝君一时欣喜,并未设防,黑豹就在这个时候动了手脚。 而另一边,燕沁实在是被追得无路可逃,最后盘踞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跟燕溟对峙。 “你到底是谁?”燕溟冷冷地瞧着她,“你身上为何会有燕沁的气息?” 燕沁:“……” 这让她如何回答? 但终究硬件设施跟不上,燕沁最后还是被这位孪生大哥给死死地捏住了七寸,准备带回去炖蛇汤了。 等燕沁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里,而对面笑得一脸凶残的燕溟正拿着青蛇思量着如何下手。 “住手!”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本相 那青年咳嗽了一声,脸色也惨白的几分,但是面上却始终带着笑,“在下易和宗齐允。” 燕沁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姑娘不必担心。”齐允惨淡一笑,“易和宗上下已经被那魔物灭了满门。” 然而燕清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类似悲痛的情绪来。 燕沁道:“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昏迷不醒,就算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日。”齐允倚着马车的门框,自嘲一笑,“拖着这么副破败不堪的身子,活与不活已经无太大差别。” 燕沁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色,“你又为何救我?” “齐烨不,应该是刀烨,他曾有恩于我,也许他不记得这种小事,却是救了我一命。”齐允微微一笑,“权当我临死前还了他这一恩吧。” 燕沁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停下。”燕沁道。 齐允十分配合地停下马车,歪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谢谢你带我出来,但是我们就不必同行了。”燕沁打算从车上跳下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那是种带着刺骨冷意的冰凉触感。 燕沁皱眉看向他。 “你现在灵力尽失,与凡人无异。”齐允语气温和道:“我虽然体弱,但是修为还是有的,可以护送你安全回到清华宗。”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必。” 齐允苦笑道:“你一定要拒绝我吗?” 燕沁沉默地看着他。 “燕沁姑娘,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齐允耐心道:“我若是真想对你不利,何不早就动手?哪怕是现在动手你也根本无力反抗。”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稳剑,拨弄了一下飘荡的红剑穗。 “随你。”她语气平淡道。 齐允冲她微微一笑。 燕沁被那一笑刺痛了眼睛,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一把将挡帘放了下来,阻隔了那个看起来熟悉无比的笑容。 太像了。 和陌上川在清华山的样貌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时候她喜欢叫他崽崽,叫他蛋崽,后来又唤他阿川…… 那段记忆是两个人无数轮回之中最轻松也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阴霾。 但是不管是青予安还是现在的燕沁,都知道那段简单又短暂的时光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格外显得珍贵。 可是结局却一直让燕沁耿耿于怀。 偏偏现在齐允顶着一张同陌上川一样的脸,在燕沁面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事情。 燕沁有些恼怒,对自己,对青予安,对马车外面的齐允。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齐允撩开帘子对她道:“燕姑娘,时候不早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燕沁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剑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火堆很快就升好了,只是齐允看着着实虚弱,脸色在火光下依旧惨白,呼吸也有些发重。 燕沁皱眉听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倒是齐允先忍不住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宁稳剑上,问道:“燕姑娘很重视这把剑。” 燕沁垂眸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这是我道侣送的。” 齐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可是这剑” 燕沁抬眼看着他,“什么?” “这剑是用十方灵岛特有的玄冥铁打造的。”齐允欲言又止。 “玄冥铁?”燕沁不解。 “玄冥铁与修仙者相克,通常是妖族或者魔族才会用的东西。”齐允道:“若是修仙者注入仙力,轻则遭反噬筋脉堵塞,重则丹田破碎灵根断裂。” 燕沁心底一凉,“你怎么能认出这是玄冥铁?” “我自幼重病缠身,修炼平平,只是颇爱研究些旁门左道。”齐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曾机缘巧合得过一小块玄冥铁,因此对这东西的气息颇为熟悉。” 燕沁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玄冥铁很难得吗?” “玄冥铁产自十方灵岛的地底,若非机缘,实难得到。”齐允冲她伸出手,“姑娘可否让我一观?” 燕沁将剑递给了他。 齐允将剑拔了出来,然后倏然放手,神色大变,刚忙封住了自己几处穴位。 “怎么?” “这里面有剧毒。”齐允歪头吐出了一口污血,用拇指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我方才不过注入一丝灵力,就险些被缠上。” 燕沁沉默地拿起了剑,放回剑鞘。 她之前丹田碎裂后不仅灵力全失还身中剧毒,用这个原因似乎可以很好地解释了。 但是这把剑是她临走前青予安亲手交给她的。 燕沁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有些阴沉。 “你的道侣怎么会送这么一把剑给你?”齐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燕沁摇摇头,“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怀疑他,你也不必……” 燕沁言尽于此,她目光冰冷地看着齐允,“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但是你说的话我不会信,别白费力气了。” 齐允笑了起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燕沁道:“误会什么的当面问清楚比道听途说就下决定强得多。” 齐允脸上的笑意消失,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修士,“你和他的感情真好。” 燕沁看着他顶着那张熟悉的脸就糟心,干脆闭眼不去看他,冷声道:“与你无关。” “可是,你如何确定他待你真心?” 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燕沁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清俊隽秀的脸离得她极近,一呼一吸间带着草药的清苦香气。 燕沁微微蹙眉,身体后仰,却被他一把扶住了腰。 “小心些。”齐允待她坐稳,立刻便放开了手。 “你靠过来作甚?”燕沁问。 “只是总觉得你不该张这副模样。”齐允微笑道:“虽说明媚动人,但总有股违和感。” 燕沁愣了一下。 现在这副样貌是青予安用息壤捏出来的,同她为正清仙子的时候样貌像了八九分。 但到底不是她真正的容貌。 青予安记忆之中的正清,不过是她的另一个身份,容貌有着一切仙子应该拥有的模样,但是却非她本来面目。 后来她入轮回百余世,皆是化作众生相,她已经快要忘记原本的自己是长什么模样了。 “总觉得你五官应当要锋利英气些。”齐允稍稍后退,在氤氲的火光中冲她弯了弯眼睛,“对不对?” 细细算来,知晓她真正容貌的,除了青蛇和燕溟,竟是找不出第三个来,而后来青蛇用得她的容貌也是后来的正清,连燕溟都不知道为何脑子缺根劲学着她变了模样…… 后来的青予安自然是没有机会见过她的真容,只知道她是正清。 算起来还真是一笔烂账。 可现在却被一个病秧子一语道破,燕沁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些难堪和可笑,更多的却是疲惫。 两个人一路往东,这天正值傍晚,外面坐着的齐允忽然停下了马车,“燕姑娘,前面好像有个人。” 燕沁掀开帘子看去,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路中间,生死不明。 齐允谨慎地走到那人身边,拨开他的头发试了试呼吸,冲燕沁道:“还有呼吸!” 燕沁看清那人的脸时瞳孔一缩,“玄鹤!” 玄鹤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燕沁正目光冰冷地瞧着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想伸手碰一碰她,然而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柄剑拨开,火红的剑穗扫过他的脸颊,有些痒。 “原来……不是梦啊……”玄鹤喃喃道。 “你不是应该待在清华宗吗?”燕沁看见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就来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玄鹤勾唇一笑,“怎么,你心疼了吗?” 燕沁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燕姐姐,我都变成这样了……”玄鹤伸手捏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了,“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燕沁撇开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 玄鹤眼底微微一黯,旋即又笑道:“死了也挺好,那两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总说我是上界的什么殿下,也许死了就能回去呢。” 燕沁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你是来历劫的!劫都渡不过你回去个屁!” 玄鹤动作一顿,满是血的手顺着她的袖子下滑,抓住她温热的手掌,笑道:“那我们在上界是不是认识啊?是道侣吗?还是挚友?” 燕沁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如果可能,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在上界待过。 她看着玄鹤黯淡下来的眼神,冷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珍惜这一世才对。” “可是我没时间了。”玄鹤见她没有甩开自己手,心底雀跃不已,忍不住抓紧了一些,“你就只告诉我,你有没有过一点点喜欢我?” 燕沁沉默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马车内又进来一个人,“他醒了吗?” 玄鹤看向来人,脸色猛地一变,“陌上川!”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宁稳 齐允笑得十分温和良善,“道友恐怕认错人了,在下易和宗齐允。” 玄鹤一脸狐疑地瞪着他,敌意毫不掩饰。 “前面是一个小镇子,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晚。”齐允对燕沁道。 “好。”燕沁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多谢。” “燕姑娘客气了。”齐允放下帘子,马车内又只剩下燕沁和玄鹤两个人。 玄鹤抓着她的手怒道:“你竟然还找个替身!” 燕沁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是不是智障!” “老子都快死了你还打我!”玄鹤既愤怒又委屈地瞪着她,就是死活不肯撒手。 “他都说了他是易和宗的人。”燕沁甩不开他的爪子,干脆任由他抓着,“再说你不觉得他可疑吗?” “啧。”玄鹤冷笑,“长成这样的就不是个好人。” 燕沁:“……长成你这样的才不是好人。” “你是有眼无珠,你知道多少女修士前仆后继地往我怀里钻吗?”玄鹤得意洋洋道。 “呵。”燕沁一万个看不上他现在这副鬼样子,在上界的时候乐易虽然混,但也只是脾气暴躁,从不沾染女色,结果这一世算是全都找回来了。 玄鹤艰难地坐了起来,倚着马车壁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燕沁问。 “你和陌上川,还有那个青予安。”玄鹤问。 “说来话长。”燕沁觉得这笔烂账自己都翻不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玄鹤干脆道:“我就问你一句话。” 燕沁定定地看着他。 “你喜欢他吗?”玄鹤的神情看上去十分认真,与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 燕沁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旋即道:“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那你犹豫什么?”玄鹤步步紧逼,丝毫不肯给她余地。 燕沁嘴唇微动,“我……没有犹豫。” “你总是这样。”玄鹤垂下眸子道:“在其他的事情上总是能斩钉截铁,唯独碰到感情的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一点。” “我说了我喜欢他。”燕沁重复道,像是在告诉玄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好让自己坚信这一点。 “我不知道你和陌上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玄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信任他。” “或者说,你没有信过任何一个人。”玄鹤道:“任何人。” 燕沁抬头看着黑黢黢的车顶,思量许久,想着自己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是很相信别人的,信黄大山,信许志,信师弟们,也信自己的徒弟和师侄。 可是当她彻彻底底变回燕沁之后,她也试着找回当初的感觉,可终归不一样了。 她似乎已经彻底变回了当初那个无心无情的天魔,甚至连正清仙子都不如。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语气平静道:“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玄鹤看着她。 燕沁正要开口说话,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一起,燕沁的后背刚好磕在门框上,险些疼出眼泪来。 “燕沁,还不束手就擒!”清冷的仙子漂浮在半空中,眼神冰冷地看着马车。 玄鹤依稀记得这名上仙,刚要开口却被燕沁捂住了嘴。 燕沁目光沉着地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 “楚苏仙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燕沁优哉游哉地走了两步,看着楚苏苍白的脸色,笑道:“没少吃苦头吧。”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楚苏冷声道。 “你在下界逗留时日过长,应该快到期限了。”燕沁不急不忙道:“若是在下界杀了人,恐怕要受天道责罚呢。” “休要废话!”楚苏上过她一次当,决计不肯再听她瞎忽悠,当机立断只取她死穴,断然不肯给她活命的机会。 燕沁却有种诡异的平静。 她不惧怕死亡。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微微一惊,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求生的意志,她抬起手看向掌心,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楚苏的剑尖在离燕沁的眼睛极近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不能再前进分毫,她感觉周身仿佛被巨大的能量禁锢住,只要操控这股力量的人稍微一用力,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让楚苏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燕沁盯着自己的掌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没有想起来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燕沁猛地抬起头,泛着冷光的的剑尖近在咫尺,她眼底慢慢聚集起诡异的血红,宁稳剑在马车内嗡嗡作响,下一秒便飞入了她的手中,牢牢地贴合在一起。 楚苏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甩了出去,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燕沁握着宁稳剑,一步一步走向楚苏,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是,宁稳剑是用玄冥铁所做没错,玄冥铁只适合妖魔二族使用不适合正统修士使用也没有错。 但是齐允不知道的是,她燕沁本来就是天魔,即便剔了天魔骨,废了全部魔力修为,她依旧是四方魔境那个天魔。 从来都不是什么清风傲骨的修仙之人。 这一点青予安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所以给的她是玄冥铁所做的宁稳剑,而非其他的什么东西。 源源不断的魔力自宁稳剑中传送入她的身体内,诡异的血红色光芒大盛直冲云霄。 通宇洲,正在打扫战场的许志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某个方位,缓缓皱起了眉。 “师父,怎么了?”慕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有什么东西……”许志喃喃道:“入魔了。” 慕云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嘛,我还是个大魔头呢。” “不一样。”许志表情凝重道:“那是真正的魔物,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师父,你怎么跟师祖一样变得神神叨叨的了?”慕云试着自己算了算,什么都没有算出来。 “那个青予安呢?”许志问她。 “方才还在这里呢。”慕云四处找了一遭,“奇怪,人去哪里了?” “通知清华宗的人撤退。”许志道。 “师父,这才打了一半。”慕云不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算不出来。”许志摇摇头,神情依旧凝重,“但是我感觉非常不好,所有人,回清华宗。” “是。”慕云见许志这副神情,也意识到事情可能非常严重,连忙传下命令,通知清华宗的人开始撤退。 许志自知资质普通偏上,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唯独有一样,他的直觉准得吓人,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本能地趋利避害。 这次的感觉跟以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同,他甚至感觉有种在劫难逃的恐惧感萦绕在周围,寻不到一线生机。 而且毫无预兆。 “你师叔那边有没有消息?”许志问。 慕云摇了摇头,“从昨天晚上就和师叔还有刀烨断了联系。” 许志心底的不安愈发扩大了,他沉声道:“你去找独岸,你们两个加上吴雨顺心如意,带所有人回清华宗,封山。” 慕云脸色一变,“师父,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志摇摇头,“别问了,照办就是。” “好,那师父你呢?”慕云问。 “我去找你师叔。”许志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管燕沁是四方魔境的什么天魔还是上界的正清仙子,在他眼里都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燕沁,她和师父,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这一点谁都无法否定。 许志在空中飞快地御剑,凛冽的寒风吹过长发,让他无比地冷静。 他从小就知道自家师妹很特别。 他俩从小就待在一起,一起没心没肺一起胡闹偷懒,但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燕沁是在护着他磕磕绊绊地长大。 有时候他能感觉到燕沁身上的那种空洞和寂寞,就像是她的灵魂被封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向外界展现出来的是她原本的无关紧要的性情。 如果他不牢牢看着师妹,一不小心燕沁就会消失不见了。 直觉告诉许志,他应该回清华宗,这是最明智也是最安全的选择,若是他去找燕沁,恐怕会是九死一生。 我运气那么好。许志心里默默地想,就算是十死无生他也要去找师妹,否则就算以后飞升,见了黄大山那个臭老头子,怎么跟他交代! 许志忽然回想起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时候他和燕沁大概只有七八岁。 两个人成日在清华山上蹿下跳,哪怕挨打也不肯老老实实坐下来修炼,有一天他在后山悬崖边上看到燕沁,她坐在边缘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托着腮看着不远处飘来飘起的云朵。 “师妹,你不是说那里很危险不能靠近吗?”他问。 “小孩子不能靠近。”燕沁头也没回,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啊。”许志走过去,看了一眼悬崖底下就发晕,害怕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掉下去会不会死啊?” 燕沁的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跳下去,她语气轻飘飘道:“师兄,我很不喜欢这里。” “我也不喜欢,师父天天逼咱们练功。”许志赞同地点点头。 “师父是为了我们好。”燕沁道:“我喜欢清华山,喜欢你和师父,但是我不喜欢待在这个世界里。” “啊?”许志那时候不过七八岁,完全理解不了自家师妹的意思,只当她又在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胡话。 燕沁笑了笑,“你说我跳下去会不会就回去了?” “你回哪里啊?”许志懵懵懂懂地问她。 “回家。”燕沁的目光飘得有些远,“我不属于这里。” 许志虽然年幼,却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他一把抓住自家师妹的手将人死死扯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哭嚎,“师妹!” 燕沁被他嚎得头痛,站起来踹了他一脚,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抓野鸡去了。 很小的一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无论如何许志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却清楚地记起了当时燕沁的神情。 那是一种傲慢的冰冷的空洞的死寂。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玩意儿 燕沁冷冷地看着楚苏,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就能眨眼间取走她的性命。 但是脑海深处的意识却在阻止她。 不能杀了她。 燕沁冷笑一声,他妈的放屁! 几次三番差点要了她的命,怎么可能放过她! “且慢!” “住手!” “停下!” “等等!” 四道不同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了过来,这几个声音她都非常熟悉,手中的剑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燕沁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名男子,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燕溟黄泽许志还有青予安,齐齐挡在了楚苏面前。 燕沁:“……” 我他妈? 一个是她的孪生哥哥,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师父,一个是她最亲的师兄,一个是她的道侣兼徒弟。 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他妈快被楚苏弄死的时候一个都没出现过,我要弄死她了一下出现了四个,凑在一起能打盘麻将了。 “怎么,你们要救她?”燕沁嗤笑了一声。 “她是我的人。”燕溟敌意满满地看着她,“你休想动她。” “咳,我追了她十三万年。”黄泽干咳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师妹你先别冲动。”许志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我就是来带你回清华宗的。师父,后边那个就是师娘啊?” 黄泽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蠢货。” 许志委屈地瘪了瘪嘴。 “你的理由呢?”燕沁看向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青予安,缓缓蹙起了眉。 青予安的目光冷静而沉稳,“师父,你不能杀她。” “理由。”燕沁道。 青予安沉默了下来,“我不能说。” “那就滚一边去。”燕沁心底十万分的不爽,手中的宁稳剑蠢蠢欲动,她眼底一片血红,周边瞬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隐约有雷鸣声自远处传来。 “燕沁!”青予安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橫剑挡住了她的一击。 然而燕沁用了十成十的气力,宁稳剑内的魔气源源不断,单凭青予安一人是无论如何都抗不下去的。 “带她走。”黄泽忽然转身冷冷地看了楚苏一眼,对燕溟道。 燕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想让她死你就留下。”黄泽说完,澎湃的灵力倾泻而出,试图将宁稳剑从燕沁手中带走,却丝毫靠近不得。 “师妹她到底怎么了?”许志急得团团转,然而他的修为远远不到能接近燕沁的地步,只能远远地望着,心急如焚。 远处的马车旁边,玄鹤还有齐允亦是无法靠近分毫,被迫在一旁观战。 燕沁只觉得脑海中纷杂的记忆如雪花般簌簌而落,无数的人与物交织在一起,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倏忽一瞬或无限延伸,最后又统统雪落无声,归于宁静。 识海中,一卷精致的书卷安静的漂浮在其中,燕沁只匆匆瞥了一眼,整个世界便陷入了一片灰暗。 青予安一把将晕过去的人抱住,黄泽终于也拿到了宁稳剑,两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视线冰冷地盯着对方。 “把剑给我。”青予安冷声道。 “青予安,你疯了。”黄泽紧紧地握着那把剑,俊逸的脸上满是愤怒,“你到底要把她逼到什么程度!” 青予安的目光落在怀中的人脸上,沉声道:“我只想让她回来。” “她已经回来了!”黄泽怒声道。 青予安苦笑一声,看向黄泽,“你费了这么大力气,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你把她留住了吗?” 黄泽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你突然出现破坏,原本可以” “清华宗清华山,我配合你演这么长时间的戏已经仁至义尽了。”青予安冷声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会害死她。”黄泽脸上血色尽失。 青予安浑身一僵,“这一次不会。” “你根本无法保证!”黄泽冷声道:“我要带她回上界。” “做梦。”青予安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地方吗?” “你以为她就很喜欢四方魔境吗?”黄泽冷笑,“那地方我想起来都替她觉得恶心。” 青予安冷冷地盯着他,眼底怒意翻腾。 “那个……”在一旁围观全程却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的许志冲他们招了招手,“既然燕儿她哪里都不喜欢,就回清华宗呗。” 青予安:“……” 黄泽:“……” 事实证明运气好就是天道宠儿,许志就是撞了狗屎运,跑了一趟不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师父,还找到了师妹和师侄,外加逃窜在外的通宇洲大魔头玄鹤和易和宗唯位幸存者齐允,然后带着一堆人回了清华宗。 彪悍的人生从来不要解释。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绿色的纱帐,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帐落在脸上,带着暖融融的安心。 她一时半会没能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床上下来之后她赤脚踩在地上,冻得她一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之后她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瞬间倾泻进一室阳光。 “啧。”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看向窗户外面的梨花树,簇拥的花朵随风摇曳,隐隐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然后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师叔,你醒了。” 燕沁转身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清华宗校服的女孩子正笑着看向自己,眉目清秀婉约,她愣了一下才笑道:“如意啊。” 如意点点头,走上前来,“师叔你感觉怎么样?” 燕沁动了动胳膊,冲她眨眨眼,“感觉不错。” 如意被她逗笑了,“那我赶紧去告诉师伯。” 燕沁拉住她,“你师父回来了吗?” “被独岸师叔找到了。”如意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两个不知道又怎么了,回来大吵一架,正冷战呢。” 燕沁眉梢微动,“没事,他俩过不了几天就又如胶似漆了。” 如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叔你好好休息。” “放心,”燕沁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如意对她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师叔!”窗户外一袭红衣的女子惊喜地看着她,“你醒啦!” 说完,直接就从外面跳了进来。 燕沁有些慌张地扶了她一下,“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慕云瘪了瘪嘴,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师叔我好想你呀。” 燕沁抱住她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不是前两天才见的面吗?” “感觉不一样。”慕云搂住她的胳膊,“你才是我师叔嘛。” 燕沁哭笑不得地捏了捏软软的脸颊,“整天都说些不着调的胡话。” “师叔,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慕云委屈巴巴道:“好久都没有吃过啦。” “好,给你做。”燕沁挽了挽袖子,然后愣住,“说起来厨房在哪里?” 慕云赶忙拉住她,“师叔师叔,不急,你才刚醒,等休息好了再说。” “我现在感觉身体很好。”燕沁攥了攥拳头,抬头冲她笑道:“看,强壮有力。” 然后慕云就看着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师叔?” 燕沁沉默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慕云转过身望去,就看到那个青予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盯着自家师叔。 “师叔……”慕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情,但是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燕沁的情绪一下子糟糕了起来。 “没事,你先去玩”燕沁说了一半,然后改口道:“去忙吧。” 慕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成日里只需要玩的小姑娘了,而是清华宗内长老级别的人物了。 可是燕沁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乖。” 慕云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看向青予安的时候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 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十分不喜欢,哪怕隐约从许志那里知道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她依旧十分不喜欢这个人。 一开始是性情恶劣手段残酷,后来去除什么心魔之后就变得冷冰冰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人情味。 和清华宗格格不入。 她刚踏出一步,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紧接着结界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整间屋子,饶是她法力高强也丝毫偷窥不得。 没来由的,慕云忍不住替自家师叔担心起来。 房间内,青予安的目光落在燕沁赤裸的脚上,沉声道:“师父,把鞋穿上。” 燕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青予安的外貌十分优越,青蛇是四方魔境数一数二的美人,帝君更是上界仙君中难得的好样貌,身为两个人的儿子,青予安结合了两个人的优点,单单是外貌就能碾压绝大多数男子。 可是青蛇和帝君,可以位列燕沁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一第二,哪怕是燕溟都得屈居第三位。 绝对的一段孽缘。 燕沁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盘腿坐在了床上。 青予安走到窗前半跪下来,“师父,你怎么了?” 燕沁托着下巴打量他,“你给我的宁稳剑,里面融了天魔骨吧?” 青予安神色一僵,“师父” “先别急着解释,也先别叫我师父。”燕沁笑得十分轻松,她伸出左手腕,上面的红痕已经淡的快要看不出颜色来了。 青予安面色青了又白,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 燕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右手伸出二指在左手腕上一抹,上面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青予安左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也瞬间就消散不见。 “这玩意儿吧,是我闲得没事折腾出来的东西。”燕沁有些苦恼道:“不知道怎么被人学了去,还弄了个什么道侣印痕的名头,其实只是个寻人定位的小法术。”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想开了 青予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声音中带着极为克制的怒意,“师父!” “说了先别急着叫师父。”燕沁摸了摸下巴,“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青予安站起身坐在了她对面,神色有些阴沉冷戾。 “我吧,隐约想起来了点事情。”燕沁有些纠结道:“换个说法吧,之前呢,我不管怎么轮回,轮回几世,一般都是将记忆给清除了,省得又衍生什么心魔麻烦,可即便那样还是积攒了个要命的心魔,后来才出了那么多事情。” 青予安静静地盯着她,神色稍缓。 “但是呢,这一次不太一样,”燕沁清了清嗓子,“一来呢,我死了之后” “燕沁!”青予安咬牙低吼了一声,目光冷冽阴沉地仿佛要滴出血来,“你非要非要这般诛我的心么?” 燕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青予安,我本就是已死之人。” 青予安死死地攥着拳头,“够了。” “逃避问题可不像你。”燕沁笑了笑,“当初我自爆神格,三魂七魄本该消散干净,再也入不了轮回,可偏偏有人扯了一半魂魄塞进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小世界,虽然后来不知道又被哪个缺德玩意儿给弄回来了……” “至于另一半,被人给拼拼凑凑找全,但是本就该消散干净的魂魄又强行拼凑,还只有一半,”燕沁叹了口气,“这就跟泼出去的水被人强行收回来一样,根本聚集不起了,所以” 燕沁说到这里,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青予安,“你找到了你母亲,跟她讨要了天魔骨。” 青予安神色忽变,罕见地慌张起来,“师父,你听我解释。” 燕沁摆摆手,姿态颇为放松地倚在床头,笑道:“先让我说完。” “暂且不提你母亲是否还活着的问题。”燕沁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放松了神色,“天魔骨是天魔的根本,大概相当于修仙之人的灵根,天魔骨上承载着我大半的修为,本就和我的魂魄相伴相生,当初剔除了天魔骨,连带着将部分七情六欲都剔除了,啧,所以最后连性情都变得有点怪异。” “天魔骨连带着另一半的魂魄一直温养在宁稳剑中,你竟然耐心地等待了这般久才将宁稳剑给我,心性着实不错。”燕沁抱着胳膊道:“你看啊,现在我魂魄全了,天魔骨也回来了,彻底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燕沁。” 燕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个你从一开始就不认识的那个燕沁。” 青予安抿了抿唇,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竟移不开目光。 燕沁现在才有种彻底活过来的感觉,自从她在四方魔境一时脑抽剔了天魔骨之后,就一直感觉浑浑噩噩的,老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倒是有种踏实的感觉了。 她冲青予安打了个轻快的响指,笑眯眯道:“虽然并不是很想活过来,但是俗话说的好嘛,来都来了。小予安,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情,说吧,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你完成吗?” 青予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燕沁鲜活灵动富有生气却同时也疏离漠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他道。 燕沁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旋即笑得漫不经心道:“你怎么这么用我在那个世界学到的词来形容的话,怎么这么恋爱脑?有这么好的条件推翻帝君上位或者闹他个腥风血雨统一万千大小世界不好吗?” 青予安:“……” 大约满腔真心捧给人家却被当成垃圾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 “别这么看着我。”燕沁警惕地看着他道:“奇了怪了,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黏黏糊糊的……” 燕沁踩上鞋子从床上下来,“谈心就谈完了,你什么时候想好心愿了就跟我说,我肯定帮你完成,再见。” 说完,她就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屋子。 只留下面色阴沉的男人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怒意翻腾。 燕沁打开门被扑面而来的草木清香抱了个满怀,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之前的种种她自然全部都记得,在四方魔境在上界在之前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清华山,每个人每件事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当破碎飘零的魂魄和天魔骨再次融合在一起之后,那些当时浓烈的感情就没有当时那么刻骨深切了。 她的七情六欲本就被天魔骨带走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再怎么刻骨铭心,一旦融合在一起之后也不过占了个十之一二,所以她现在还真不会将青予安对自己的那点情意放在心上。 哪怕是帝君那些人,再次想起来也勾不起她多大的情绪波动。 若说真的让她能在意的,便只剩下青蛇一个,但是偏偏她后来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无法原谅,以至于现在她都不想多问一句她是生是死。 就算当年她没有死,就算当年是青予安和青蛇母子二人合起伙来骗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能找到青蛇将她挫骨扬灰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杀了青予安? 说到底青予安和她之间的因果已经纠缠不清,在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她现在对青予安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感情,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这因果来得痛快。 燕沁觉得这是自己想开了的表现。 身为堂堂一个天魔,本来应该走的是呼风唤雨为祸万界的路线,结果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犹犹豫豫纠纠结结,硬是演绎出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来。 可以,但没必要。 她决定要好好享受人生。 “燕儿!” 燕沁还没迈开享受人生的第一步,就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醒过来了!”许志老泪纵横地捧着她的脸,硬是将她的脸挤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形状,“快让师兄看看你还好吗!” 燕沁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道:“好得很!” 许志放开她的脸,悄咪咪地凑到她耳朵边问:“那个青予安没有为难你吧?” “啧。”燕沁熟门熟路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哥俩好地往前走,“没有没有,他懂事得很。” “真哒?”许志眨巴了一下眼睛怀疑地望向她。 “真哒。”燕沁点点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非常配合我的工作。” 许志鼻子一酸,瞬间老泪纵横,“燕儿啊啊啊啊!” 燕沁嫌弃地撇撇嘴,“你干嘛?” “你终于回来了!”许志泪汪汪地看着她。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燕沁一巴掌糊在他满是眼泪的脸上,“你哭起来真是丑死了。” “不一样呜呜呜”许志使劲抽了抽鼻子,“自从清华山被毁了以后,你就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后来就跟换了一个似的,我看见你有时候都害怕……”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有那么夸张吗?” “有!你他妈就跟精神分裂一样!”许志委屈巴巴道:“我们还聚少离多,你都不知道我多少次深夜默默垂泪,思念我逝去的可爱的师妹……” “滚滚滚!”燕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说的跟我死了一样。” 许志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现在你终于变得跟原来一样了!” 燕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解释起来真的太难了,所以我决定不解释了。” 许志:“……” “不过师兄,我跟你商量个事。”燕沁看见旁边有块大石头,然后就拉着许志蹲在了石头后面,两个人头靠着头窃窃私语。 “什么事儿啊?”许志看她神神秘秘,忍不住也放低了声音。 “青予安后来把清华山恢复了你知道吗?”燕沁问。 许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啊。” “哦,那应该就是我忘了跟你说。”燕沁随手捡起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现在秋渭洲反正也没了,清华宗在无定洲的边上,离秋渭洲遗址很近,我寻思着要不就把清华山给搬过来,反正就那么大点儿山头,搬过来也不占地方。” 许志久久没有出声,愣愣地看着地面上燕沁画得跟狗屎一样的图案。 燕沁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许志眼眶通红,大高个的男人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师妹,我们终于找回家了。” 燕沁听见许志这样说。 没来由的心底一阵酸软,燕沁扔掉手里的树枝,将泥巴抹在了许志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宗主服上。 两个人正感慨着呢,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猪叫。 师兄妹二人缓缓地转过头,就看见一头油光水滑的肥猪趴在石头上好奇地盯着他们道:“宗主,师叔祖,真的有清华山啊?” 卧槽啊! 燕沁惊悚地看着这头口吐人言的猪,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志也被吓了一大跳,旋即怒吼道:“刘峰!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许在宗门内随随便便变成猪!” 那头猪委屈地哼唧了一声,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穿着雪青色统一校服的少年,“宗主,我知道错了。” “滚去刑堂去罚抄。”许志叉腰道:“不抄完一架书不许出来。” “是。”刘峰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抬起头来,“搬山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一起去呀宗主?一直都只是听师父讲我还没见过清华山什么样呢。” “你师父是?”燕沁有些不明所以。 “他师父是顺心。”许志道:“没想到吧,顺心那小子都收了十来个徒弟了。” 燕沁啧啧了两声,“没想到,真没想到。” “我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师妹你过来找我,咱们商量一下具体的办法。”许志拎起刘峰的衣领,唰得一下就飞了起来。 燕沁盘腿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冲他挥挥手,“师兄,注意交通安全。” 许志冲她比了个的手势。 燕沁索性仰面躺在了草地上,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清澈舒服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燕沁姑娘。”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清俊秀逸的青年敛袖站在她面前,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阿川?” 齐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我同他真的很像吗?” 燕沁这才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换了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弯起眼睛懒洋洋地笑道:“是挺像的。” 而远处站着的男子看着相谈正欢的燕沁和齐允,不悦地沉下了嘴角。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低头屈服 燕溟与燕沁一胎双生,本就生得一模一样,只是刚一出生,两个人就丧心病狂地想要吞噬对方自己当老大,燕沁反应慢晚了一步,被路过的青蛇以为是被害者,一尾巴给卷回了自己的窝。 自那后两个人再也没有正式见过面。 这还要得益于青蛇独特的隐藏技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们栖息的洞穴,然而天魔生来便有记忆传承,亦有灵智,也不需要一条小青蛇照顾太多。 燕沁和青蛇更像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这边燕沁和青蛇躲起来隐居,外面燕溟就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凶残和天赋收复了一大帮小弟,自己当了老大。 燕溟一开始是想吞噬了燕沁,但是奈何压根找不到人,后来倒是找到过一次,只可惜燕沁过于狡猾跑掉了。 现在黑豹将人带了回来,燕溟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两个人自出生时便看不对眼,现在照旧彼此厌恶,但到底不像刚出生时候那样完全依存本能,想着将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她是我朋友,你不能吃!”燕沁急忙道。 到底都是少年心性,这个时候不管是燕溟还是燕沁都没有经历过什么磨炼,最艰苦的事情不过是在四方魔境生存下来而已。 “你说不吃就不吃,你以为你是谁?”燕溟瞧着对方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既有些心烦,但还是忍不住想跟她说话。 “我是燕沁。”燕沁蹙眉道。 燕溟嗤笑了一声,捏着手中胆战心惊的小青蛇,随手扔进了燕沁怀里,“不过是条虫子,谁稀罕。” 燕沁忙将青蛇抱进了怀里,低声问道:“阿青,你没事吧?” 青蛇摇了摇头,只是眼底有着化不开的心事,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他们两兄妹的事情。 燕沁却以为燕溟伤到了青蛇,凶巴巴道:“我们走着瞧,哼!” 燕溟:“……” 燕沁抱起青蛇就要离开,却被一只巨大的黑色豹子拦住了去路。 “啧,你这是跟谁学的恩将仇报?我们救了你,你反倒摆脸色给我们看?”燕溟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倚着树干,那双同燕沁一模一样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连句谢谢都不肯说吗?妹妹。” 燕沁被他喊得一阵恶寒,她不知道青蛇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清晰地记得燕溟想抓自己来煲汤喝,虽然不情愿,她还是气鼓鼓地转身,对着燕溟鞠了一躬,“谢谢!” 然后拔腿就跑。 黑豹抬起爪子来舔了舔,睨着燕溟道:“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燕溟似笑非笑地盯着燕沁跑远的背影,哼笑了一声:“有个妹妹也挺好玩的。” 黑豹化出少年的身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莫不是疯了?” 燕溟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黑豹翻了个白眼,又去找地方睡觉去了。 自从回来之后,燕沁便发现青蛇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然而问的时候也不说话。 “阿沁,我们离开四方魔境去上界好不好啊?” “阿沁,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呢?” “阿沁,我怎么才能修炼得快一些呢?” “阿沁,你帮帮我好不好?” “阿沁……” 青蛇总是会这样问她,问得十几岁的燕沁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四方魔境外面是什么样子,她对外界唯一的了解全部来自青蛇,而青蛇大多是从她已经陨落的母亲那里听说来的。 最切实的就是四方魔境边缘的片柔软干净的云海,燕沁便总是觉得外界就如同那片云海一般,干净柔软,但是又遥不可及。 她传承了四方魔境的记忆,自有一套修炼的法门,但是显然这并不适合青蛇,上一次她教给青蛇险些让她走火入魔。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两个之间的修为差距也越来越大。 青蛇越来越焦急,甚至对她的修为产生了影响。 燕沁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焦急,但是青蛇看起来有了自己心事,而且不愿意同她一起分享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燕溟找到了青蛇。 “你若是能说服我妹妹回到我身边,我便有办法助你脱去魔身,届时你去到下界轮回几世飞升上界,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燕溟笑道。 被黑豹踩在脚底下的青蛇挣扎不得脱,这些人专挑燕沁不在的时候来找她,想来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你当初害我们兄妹分离,帮我们和好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燕溟的话宛如恶魔的低语,“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想要去上界,但是总归不会有坏处,如果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青蛇被黑豹踩在脚下,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燕沁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青蛇蜷缩在洞穴的角落里面,默默垂泪。 “阿青!”燕沁赶忙跑上前去,“你怎么了?” “阿沁……”青蛇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道:“燕燕溟来找过我了。” 燕沁脸色一沉,站起身来道:“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青蛇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说话。 “我去找他们!”燕沁站起身来便要去打架。 “阿沁!”青蛇叫住她,道:“我们不可能斗过他们的!” “我可以” “我不行!”青蛇哭道:“他们只是一只黑豹就可以将我踩得死死的!” 燕沁脸色一黑,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欺人太甚。” “你修炼闭关不在的时候,他们随时可以要了我的命!”青蛇哭道:“阿沁,你要替我想一想。” 燕沁沉默了下来。 “燕溟终归是你哥哥,如果我们去投靠他,他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青蛇道:“好不好阿沁?” 燕沁紧紧皱起了眉,“投靠燕溟!开什么玩笑!” 燕沁自信能打得过燕溟,但是仔细想想青蛇说得也十分有道理,她终归不能时时刻刻护着青蛇。 但是让她去投靠燕溟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阿沁,只要你好好求求他,他一定会答应” “我去求他!”燕沁冷声道:“凭什么要我去求那个混蛋!” “阿沁,你……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行么?”青蛇道:“我我只有你了。” 燕沁死死握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 “阿沁,我就想咱们能安安稳稳地活着。”青蛇温声细语道:“求你了……” 在青蛇的软磨硬泡之下,燕沁终于是软化了下来,带着青蛇去向燕溟投诚去了。 燕溟好好耀武扬威了一番。 双生天魔,天生不会向对方屈服,几乎就是生来的死对头,让其中一个向另一个屈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也不知道那条小青蛇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燕沁主动向他低头。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燕沁再也没有去看过四方魔境外面的那片云海。 她成了燕溟手底下的一把刀。 四方魔境魔物众多,不乏震惊四方的大魔头,而且上界也时不时派人来攻打四方魔境,外忧内患至如此,都没能让四方魔境被打下来。 燕沁帮着燕溟收服了绝大多数大魔头,他们两个人联手不知杀了多少人,手底下染上了不知多少鲜血。 这一日燕沁刚斩了一个魔头,脸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就看见燕溟拎着一个女人和孩子过来,随手扔在了地上。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魔头的妻子和孩子。”燕溟身上也沾满了血水,“斩草除根。” 燕沁微微蹙眉,“他们是无辜的。” “能在四方魔境活下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燕溟嗤笑了一声:“就连那个青蛇” “闭嘴。”燕沁冷声打断了他,“阿青轮不到你来说。” “呵。”燕溟冷笑了一声:“你迟早会栽在这条小蛇身上。” 燕沁拿着刀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姐姐!姐姐求求你!不要杀我跟我娘!”被燕溟丢在地上的小孩看到燕沁,似乎像找到了救星,一个劲地冲她磕头求饶。 “孩儿别求他们!”那女人一把抱住小孩,道:“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求他们也没有用!” 小孩仍旧在不停地磕着头,痛哭道:“求求你求求你……” “还等什么呢阿沁?”燕溟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难不成你还有仁慈和善良这种没用的东西吗?” 燕沁冷冷的看着他,握紧了手里的刀。 燕溟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燕沁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孤儿寡母身上,然后缓缓垂下了眸子,一眨眼之后便干脆利落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一直在磕头求饶的小孩和他的母亲躺在了血泊里,那孩子死死的瞪着燕沁,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这样才对。”燕溟微笑道。 身后忽然一阵草叶悉索声,燕沁猛地转过头,厉声道:“谁!” 然后她便看到青蛇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眼中还含着泪。 “阿青……”燕沁的声音陡然柔和下来,然而那冷厉的表情尚未来得及收回去,那条小青蛇转身便游走了。 “阿青!”燕沁喊了一声,接着便听燕溟幸灾乐祸道:“啊呀,被小可爱看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谈谈 齐允咳嗽了两声,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他却毫不在意,笑着坐在了燕沁旁边,“燕姑娘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坐都坐下了。”燕沁看着天上暖融融的太阳,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齐允歪过头看着她道。 “哪里不一样了?”燕沁问。 “看上去……轻松了许多。”齐允笑道。 燕沁不置可否,毫不在意形象地翘起二郎腿,“你怎么还不走?” 齐允一噎,讪讪道:“在下已无处可去。” “十三洲这么大,去哪不好。”燕沁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笑眯眯道:“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在这里会十分碍某些人的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弄死了。” 齐允苦笑道:“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好几个人都说我同某个人长得十分相像。” “是很像。”燕沁啧了一声,“我看着都心烦。” 齐允道:“那他还活着吗?” “算是活着吧。”燕沁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你还是离开吧,我让许志帮你准备盘缠,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 齐允忽然弯腰凑到她面前,仔细地看着她,低声道:“燕姑娘,你权当可怜可怜我,不成吗?” 燕沁原本躺在地上走神,他突然凑上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一拳揍上去,“离我远点。” 齐允道:“你的长相有些变化。” 天魔骨和魂魄正在渐渐相融,她自然是要恢复到原本的面貌的。 说起来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是什么模样了。 “阿沁。”冰冷又阴蛰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齐允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名生得极为好看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清俊的眉眼疏离而冷淡,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某种蛇类,带着与生俱来的阴冷。 恍惚间他甚至看到了那名男子半张脸都覆满了青黑色的蛇鳞,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燕沁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呵欠,起身对齐允道:“你若真想留下,记得离他远一点儿,他真会杀了你哦。” 说完便要离开。 青予安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师父,你为何要这样?我们明明已经快要正式结为道侣了。” 燕沁有点头疼地看着他,“我以为之前跟你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青予安脸色一沉,“若是因为我私自找回天魔骨” 燕沁打断了他,“我这么跟你说吧,天魔骨上附着了我大半的七情六欲,在没碰到你之前我就将那玩意儿给剔了,现在你给我找回来了,我得缓缓你知道吗?虽然以前我不管是正清也好燕沁也好都挺喜欢你的,但是我现在压根对你没什么感觉。” 甚至有点讨厌。 燕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你帮我化解心魔我确实挺感动的,如今你也算是出师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谈感情倒是真的不必了。” 燕沁渣女气息十足地笑了笑,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志看着已经快要完全将自己房间霸占的师妹,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道:“师妹,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 “呵。”燕沁轻蔑一笑。 许志:“……你心虚什么?” 燕沁咔嚓咔嚓嗑着瓜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师父说过两天他就得回上界了,你不去见见他吗?”许志扔下手中的笔,爬到榻上从燕沁手里抢了一把瓜子。 “不见。”燕沁嗑瓜子的手微微一顿,“见了面我叫他师父还是他叫我师父啊?” 许志也颇为头痛,“这……之前你不是说他没正式拜你为师吗?所以严格算来他还是咱们师父。” “我不去”燕沁拖着长腔在榻上滚了一圈,然后冲许志伸出手,“给我把五香味的。” 许志给她抓了一把,盘腿慢悠悠地喝着茶,“燕儿,说实话啊,你是不是在躲着青予安。” “我犯得着躲他吗?”燕沁嗑了一会儿瓜子,有些烦躁地将喝了杯茶,“师兄,你说要是我跟他解除那个道侣印痕,他会不会很生气?” 许志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已经解除了吧?” 燕沁幽幽地盯着他,“你如何知道?” “你每次干坏事心虚就喜欢往我这里躲。”许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俩真掰了?” 燕沁点点头。 “什么时候?为什么?”许志惊讶了几秒之后就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你甩的他还是他甩的你?” 燕沁摸了摸下巴,“算是我甩的他,就昨天,因为我觉得没意思。” 许志:“……” 渣女。 但是他却忍不住的开心,“太好了,要不要一鼓作气把他赶出清华宗?” 燕沁:“……师兄,你清醒一点儿,咱们又不是反派。” “我看不顺眼那小子很久了。”许志愤愤道:“整天缠在你身边,跟条护食的蛇一样。” “精辟。”燕沁竖了竖大拇指。 “可是师妹,你真的不喜欢他了?”许志忽然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燕沁盯着茶杯中的浅绿色的茶水,抿了抿唇,“不喜欢。” 抛开后来两个人的种种纠缠不说,她的的确确不喜欢青予安。 而且撇开别的不说,跟青予安这种人谈感情实在是一件耗心耗神的事情,她不想再跟继续下去了。 “那不谈就不谈了吧,世间这么多好男人,又不是非得他一个。”许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兄一定再帮你找个更好的。” “可别了。”燕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就想一个人静静,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不是努力修炼准备飞升吗?”许志暗搓搓地低声道:“而且咱们上头有人” 燕沁:“……” “我头一次体会到关系户的快乐。”许志嘿嘿一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燕沁哭笑不得,“每次跟你说正经事都能被你拐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许志脸色一肃。 “不知道。”燕沁搓了搓脸,“走到哪里算哪里,咱们先去把清华山搬回来。” “好嘞。”许志瞬间原形毕露,也不管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了,兴冲冲地就去准备点人搬山。 一听到这个消息,清华宗上下都沸腾了。 尤其是在清华山生活过的几个人,齐齐跑到了许志这边想要申请带领弟子前去搬山。 结果就看到二师姐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懒洋洋地对他们道:“别抢了,这次我领队。” “师姐。”刀烨上前一步,“我跟着你。” 燕沁满意地点点头。 “师姐我也去。”玄独岸笑吟吟地凑上来。 “师叔,我好久没出过山门了。”慕云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吴雨还有顺心和如意眼巴巴地看着她,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是眼底的意思十分明显。 “好好好,都去!”燕沁豪气十足地一拍桌子,“兄弟们走着!” 许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冲他们干咳了一声。 “师兄你嗓子不舒服?”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志拼命地冲她使眼色,燕沁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就看见黄泽变成了黄大山的模样,揣着袖子,人模狗样地站在他们身后。 “师父!” “师祖!” 一群人大惊失色地看着小老头,一下子凑上了上去。 “师父你还活着!” “师祖你一点儿都没变呢!” “……” 燕沁站在原地,心道黄泽真是狡猾,偏偏变回黄大山的模样,让她都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了。 “许志。”黄大山背着手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他们去搬山。” “是,师父。”许志一乐,险些直接蹦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宗主的自觉和稳重。 燕沁试图混入其中,跟着许志一块离开。 “燕沁呐。”小老头捻了捻胡子,叫住了她,“你先等一等。” 燕沁:“……” 许志冲她投以同情的目光,然后开开心心地领着一群师弟徒弟师侄们去搬老家了。 门刚被关上,黄泽就化掉伪装,变回了青年的模样,而后冲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正清仙子。” 燕沁忙不迭失地躲过了这一礼,干咳了一声,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黄泽无奈一笑,“仙子不肯见我,我便只好来找仙子了。” 燕沁幽幽地瞪着他,“我要去搬山。” 黄泽嘴角微微一抽,“仙子不必亲自动手,让他们小孩子去就可以。” “你还是别叫我仙子了。”燕沁说道:“感觉怪怪的。” 黄泽道:“直呼您正清名讳不妥。” “叫我燕沁就行。”燕沁撇撇嘴,“以前你在清华山踹我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不妥。”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那时你尚且懵懂无知……” 何止是懵懂无知!简直就是混世魔王! 现在黄泽想起来自己能艰难地将燕沁和许志这两个混世魔王拉扯大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 太难了,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燕沁想起来也有点心虚,只好干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那你来找我什么事?” 黄泽正色道:“你可知道浮生图?” 第二百七十章 初现端倪 燕沁十分放松地将自己窝在小榻上,“自然知道,我这儿还有一卷呢。” 燕沁说完,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一卷缩小的浮生图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黄泽脸色一变,“此图关系重大,与浮生塔息息相关,仙子怎么能如此随意” 燕沁笑眯眯道:“我从浮生塔的那本书的目录里随便撕的,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黄泽脸色变了又变,心累地叹了口气,“早就出大问题了,浮生塔万千轮回的目录集于浮生图,浮生图分六大卷六小卷,六大卷为根六小卷为末,散落于浮生塔各层,自那场大战仙子陨落之后,浮生图六小卷遗失四卷,六大卷遗失一卷,帝君这些年苦苦支撑,除非不得已无法离开上界,若再不寻回遗失的浮生图,恐怕万界动荡。” “啊。”燕沁感慨了一声,“这样啊。” 黄泽头疼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看不惯帝君,但这是关乎万界存亡的事情,能否请仙子归还这一小卷浮生图。” “拿走就是,我本来就是用来解闷儿的。”燕沁道:“不过你说六小卷遗失四卷,六大卷遗失一卷,那除了我这一小卷,其他的找到了吗?” “尚未。”黄泽摇摇头,“我与残雪受帝君所托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线索,今日能找回一小卷也是意料之外。” “说不定有人和我一样随便撕了,没事,多找找就行。”燕沁轻飘飘道。 “浮生图非凡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撕下来的。”黄泽苦笑道。 “要是一直找不回来怎么办?”燕沁问。 “六小卷遗失过半,尚可由帝君支撑,但是那六大卷是重中之重,若一直找不回来恐怕其中的世界要逐渐崩溃湮灭。”黄泽苦恼道:“但是具体崩溃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哦。”燕沁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你此次为何下界来?莫不是真为了楚苏?” 黄泽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也不全是。” 燕沁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仙子,帝君托我给你带句话。”黄泽道。 “什么话?” “往事俱云烟,当往前看。”黄泽慢悠悠道。 燕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黄泽后背都有些发凉了,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去他妈的。”燕沁认真地说道。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使劲咳嗽了一声,小声道:“别说脏话,委婉点。” “反正他又下不来。”燕沁道:“我对他除了脏话无话可说。” 黄泽头都大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吗?我要是原话转告帝君肯定一怒之下杀了我。” “那就祝他母亲安康。”燕沁又喝了口茶。 黄泽也不端着了,坐到燕沁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降降火,“仙子,你可饶了我吧。” “师父啊,不是我说” “别别别!”黄泽险些将水全给洒了,“别叫我师父,我怕折寿。” “我都叫了你那么多年师父了。”燕沁笑地不怀好意,“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黄泽苦着一张脸巴巴地看着她,“那是那是情况所迫。” 燕沁揣起袖子凑近他道:“咱俩做个交易怎么样?” 黄泽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保证如实回答,我就给帝君回上几句好话。”燕沁微笑道:“是不是很划算?” 黄泽慢吞吞道:“你要是坑我怎么办?” “保证只是些很小的问题。”燕沁继续和善地微笑,“说不准我一时开心就放过楚苏了呢。” 黄泽幽幽道:“您问。” 燕沁盘腿坐在榻上晃了晃身子,思索了一会儿道:“第一个问题,谁把我从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小世界带回来的?” 黄泽:“……” 说好的小问题呢? 燕沁咂了咂嘴,“换个说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黄泽苦哈哈地点了点头。 “帝君。”燕沁眯了眯眼睛道。 黄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我他妈就知道是这个王八蛋!”燕沁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黄泽推了推茶杯,极其不走心道:“慎言慎言。” “第二个问题。”燕沁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黄泽点了点头。 “但是为什么不去找帝君复命?反而将我的神格层层禁制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燕沁道:“若不是后来我自己不小心都给解开了,恐怕到现在都恢复不了记忆。” 黄泽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看地,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仙子,自始至终都是我对不住你。”黄泽垂下眸子道:“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来不及去四方魔境,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啧,跟你有什么关系。”燕沁抱着胳膊趴在小几上对他道:“就算没有你那事该发生的照样发生,少自作多情。” 黄泽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重新见到帝君,而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也挺好的,我就想陪着你在秋渭洲慢慢长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飞升也好重入轮回也罢,只要你喜欢……谁知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青予安,我当年卜过无数卦,都不曾显示过陌上川就是青予安。” 燕沁听得讪讪一笑。 “当年我在水云涧曾经卜算过一卦,卦象上说我同青予安有段特别的缘分,仙子还说是段善缘,谁知原来是这么一段缘分。”黄泽摇了摇头,“当初我下界时帝君托我教化青君,青君心魔入体,没个百万年难以消除,我算出过他这一世有大机缘彻底消除心魔,却不想你就是他的那个大机缘。” 黄泽缓缓道:“我卜算过无数卦象,算人,算己,自以为是对未来之事有所把握,将世事看得分明,可到最后却发现仍是意料之外,到头来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因为只要是人,就永远不会满足。”燕沁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笑道:“就像我,死了,有人觉得我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拼尽全力保了我的魂魄送入了那方小世界,后来又觉得如果我回来就好了,于是又大费周章将我带了回来。” “可是回来又不够了,我什么都不记得,跟原本的那人相差许多,便又要我想起些重要的事情才好。”燕沁摇摇头,“待我想起了一些,又觉得不够,要全都想起来……现在还要我心甘情愿。” 黄泽怔愣地看着她良久,喃喃道:“你……全都知道了?” “自然知道的,不然白白被折腾这么久,我很闲吗?”燕沁不在意地笑道:“只是这些事情谁做的,怎么想的,我却有些不明白。” “最让我纳闷的是,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我跟前好好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呢。”燕沁脸上的表情时十足十的不解。 有人想要她活着,有人想要她回来,有人想要她记起,也有人贪图更多的东西。 于是他们费尽心力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大网,有的冲突,有的契合,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试图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挣脱,然后轻飘飘地离开。 黄泽拢着拢长袖,“也许他们心里都清楚,你是不怎么愿意的,便先斩后奏,哪怕惹恼了你,依着你的性子,想必也是不会同他们计较的。” 燕沁忽然笑了起来,“可是他们谁又知道,我真正是个怎样的人呢?” 黄泽看着面前这个云清风淡的人,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可她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现在问最后一个问题。”燕沁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轻松,“青予安,他到底想做什么?” 黄泽蹙起了眉,沉思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只是心魔祛除之后,予安殿下不再那般喜怒不定,性情也好上许多,他又对仙子一往情深,”黄泽说到这里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险些忘了你们已经结为道侣了。” “那就是个寻人定位的小法术。”燕沁晃了晃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你忽悠他也就算了,还来忽悠我?” “咳咳。”黄泽摸了摸鼻子,“下界都这般认为的,怎么能跟上界一样。” “我随手就抹了,省得他再多想。”燕沁轻飘飘道。 黄泽无语半晌,“不妥,仙子,不妥。” 燕沁道:“有何不妥?我之前一时鬼迷心窍随他胡闹也就罢了,难不成现在还要继续陪他过家家吗?” “予安殿下对你执念颇深。”黄泽道:“之前你们都已经互通心意定下终身,现在你突然要同他一刀两断,他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给我受着。”燕沁道:“赶紧让帝君把他俩儿子都弄回去,天天在我跟前晃悠,烦不烦。” 黄泽道:“乐易殿下情况太过复杂,恐怕一时半会无法回去。” 燕沁沉默了一下,“当年他飞升回去之后……” “他是在大战之后的第二天飞升的,就隔了几个时辰。”黄泽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触目惊心。 他最喜欢的师父,最疼爱他的母亲,尚未谋面的妹妹,以及昔日的诸多好友,在他飞升前的几个时辰全部陨落,他兴高采烈期待已久的重逢,却是一场连相见都没有的永别。 而罪魁祸首,是他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那个鲜活张扬的青年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椎心泣血,自此喜怒哀乐无人能诉。 燕沁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偏偏又忍不住,现在只是窥见其中一点便已经惨烈至此,若是亲身经历又该是怎样的悲恸绝望。 黄泽道:“我们只是在找你一人,可他却要找许多人,若是知道你回来,他一定很高兴。” 两个人的话题最后结束地沉闷而压抑,黄泽离开后,燕沁坐了许久,直到风吹动了窗前的风铃,才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燕沁神念微动,将意识沉到了识海之中,一卷浮生图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这卷浮生图与方才她给黄泽的全然不同这是六大卷中的一卷。 自她将宁稳剑中的天魔骨融合之后,这一大卷浮生图便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中,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待到时机成熟,便要将里面的猎物都绞杀殆尽。 “师父。”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青予安正坐在对面。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你怎么进来了?” “我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担心你便进来看看。”他解释道。 “我没听见。”燕沁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稍微放缓了语气,“我没事。” “没事就好。”青予安微微笑道。 燕沁看着他,手中快速地掐算了一遍,对他道:“你下界轮回百万年,如今心魔已除,此世虽是情劫,但我已将印痕抹除,算是情劫已过,于你飞升无碍,便回上界去吧。” “情劫已过?”青予安轻笑了一声,“师父你说得可真是轻松。”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愿闻其详 燕沁站起来躲开了他的视线,她走到窗户前,沉声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青予安低声问道:“我看不明白。” 燕沁掩在袖子中的手攥成了拳头,“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吗?” 青予安站到她身后,“为什么?” “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你。”燕沁嗤笑了一声,转过身来,“难道在上界那么多年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所以对你不假辞色苛刻冷酷,你看我对黄泽,对乐易对乐临,哪怕是对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比对你好。因为我不喜欢你母亲,更是厌恶你父亲,你身为他们的儿子,哪一点值得我喜欢?” 青予安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我因为你母亲剔了天魔骨下界轮回百万年,又因为你父亲失去最亲近的人,更是因为你失去了我的挚友,之前你飞升时害死了多少人?你数得过来吗?我自爆神格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护住剩下活着的人,别在那里自作多情。”燕沁字字诛心,神色愈发冰冷,“就算你为我渡了心魔能怎样?就算你苦心孤诣护我魂魄寻回天魔骨又能怎样?怎么,你想借此要挟我吗?我告诉你青予安,我不稀罕。” “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恶心。”燕沁一字一句道:“明白了吗?” 青予安脸上血色尽失,红着眼眶盯着燕沁,嘴唇微微颤抖。 因为燕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他最不堪的地方,让他狼狈不堪,让他无所遁形。 “所以,滚回上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燕沁抱着胳膊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好。”青予安转身离开,快要推开门的瞬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燕沁沉声问道:“那你当初为何要收我为徒?” 燕沁嗤笑了一声,语气恶劣道:“因为你的母亲,跪在地上哭着求我饶你一命。” 青予安后背一僵,推开门走了出去。 燕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挺直的脊背忽然塌了下来,靠着墙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我真是太卑鄙了。 燕沁面目表情地想道。 两天后,许志带着人带着清华山回到了清华宗。 燕沁被慕云兴高采烈地拉过去凑热闹,尚易和叶月媚也过来了,甚至带上了他俩的宝贝儿子。 叶月媚一见她就扑了上来,抱着她不肯撒手。 “燕沁!”叶月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终于回来啦!” 燕沁无奈地任由她抱着,“怎么都说一样的话?” 叶月媚缠着她不肯放,“现在的你才是完完整整的你啊。” 燕沁没想到一个个的都这么敏锐,何况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也不是魂魄完整的自己…… 燕沁本来想细问,但是却被一阵奶声奶气的狐狸叫声给打断了,叶月媚抱过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崽子塞到她怀里,“喏,看看,我儿子,尚天。” 燕沁:“……这名字是认真的?” “本来想叫尚天入地的,但是孩子的曾祖父死活不同意。”叶月媚颇为遗憾道。 燕沁嘴角一抽,“他长大后会十分感谢他的曾祖父的。”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狐狸崽子已经扒拉着燕沁的衣服爬到她肩膀上去了,燕沁稍微有点紧张,怕他摔了,伸出一只手护着他。 “没事,这小子皮实的很,摔不坏的。”叶月媚看起来并不担心,看着远处的清华山,有些感慨道:“真没想到还能再看到清华山。” 燕沁接住了从肩膀上跳下来的小狐狸崽子,想扯起嘴角笑一笑,但是没能笑出来。 叶月媚看了周围一圈,有些犹豫道:“你徒弟呢?他不是一向都黏在你身边的吗?” 小狐狸抱着她的手轻轻地咬着,有点痒,她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漫不经心道:“走了。” “啊?”叶月媚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跟咱们没有关系了。”燕沁看着许志朝他们走了过来,冲叶月媚眨了眨眼睛,“忘了他吧。” 却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说的。 叶月媚眼底的担忧隐隐浮现出来。 “师妹师妹,咱们那院子竟然还在。”许志有些激动地对燕沁说:“你说咱把清华山放在宗门的正中央好不好?诶狐狸崽崽也来了,来,伯伯抱一抱。” 小狐狸有些凶地冲许志呲了呲牙,扒拉着燕沁的手不肯离开。 燕沁终于笑了起来,点了点小狐狸湿漉漉的鼻头,“乖。” 许志得逞一笑,抱着小狐狸掂了掂,“媚娘他俩这是养猪呢。” 然后被小狐狸一爪子挠破了胳膊,尚天委屈巴巴地冲自家娘亲嚎了一声,扑进叶月媚怀里撒娇去了。 “把清华山移到西北角吧师兄。”燕沁忽然道:“本来就只是个小破山头。” 许志怔愣了一瞬,然后笑道:“也好,不然天天被那群兔崽子烦也够呛。” 清华山最后被安置在了宗内地界最偏僻的西北角,看上去颇有些荒凉和可怜,除了刚开始两天宗内弟子好奇心旺盛时不时来看看之外,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就鲜少有人肯费那么大工夫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里来了。 如今清华宗奇峰峻岭山脉灵洞无数,随便拎出哪座峰都要比清华山气派恢弘上百倍,可宗门的几个长老却争着抢着想住到清华山,奈何清华宗如此庞大,几个人都事务缠身,时不时就有弟子来找,哪怕是御剑飞到这么远的地方也着实不方便,最后也只能作罢。 只除了燕沁。 清华宗在这里落脚之后,她待在这里的时间着实长不到哪里去,虽然露过几次脸,但大部分宗内的弟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哪怕她穿着清华宗的校服走在路上也很难被认出来。 她也不喜欢处理繁杂的事务,便住回了清华山半山腰的那个小院子。 除了第一天她搬进来大家一起过来热闹了一下之外,后面她便一个人住了下来,原本的小院子她一点儿都没动,其余的院子也都保持着原样,许志几个过来时就住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像他们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哪怕他们只能忙里偷闲才能过来住几天。 燕沁也乐得清闲自在。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清华山也挺大的,大到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竟然觉得有些冷清。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清华山总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她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头顶上盛开的梨花,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你倒是能偷懒。”黄泽站在院子门口,十分潇洒,偏偏老气十足地端着个小茶壶,让那潇洒只剩下五分。 “我就想好好休息几天。”燕沁捻起一朵落下来的梨花,揪了几下随手扔到了地上。 黄泽走到旁边的石桌旁,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望着头顶湛蓝的天,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休息休息挺好的。” “从前你老是唬我跟许志,说什么清华宗是十三洲的第一大宗门,十大天门万重山……”燕沁说着就笑了起来,“没想到吧,当年连册子都没混上,现在真成了第一大宗门。” “真没想到。”黄泽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我照着一本破烂书上说的,也没指望你们信。” “小时候许志真信的。”燕沁仿佛陷入了回忆,“他老是很愁自己如何才能承担起天下第一宗门宗主的重担,为此常常食不下咽,都让我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黄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傻小子。” “你真把予安殿下劝走了?”他忽然问。 “难不成还让他留下来祸祸清华宗?”燕沁枕着胳膊道:“他既然能找回天魔骨,那就说明青蛇还没死,人家母子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骗得我团团转,我再上赶着让人骗,犯贱吗?” 黄泽愣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装傻了,帝君难道没告诉你我其实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吗?”燕沁偏头看向他。 黄泽脸上的淡定的表情瞬间裂开,微微张着嘴看着她,一副苍了天的表情。 燕沁坐起来,盯着他半晌,幽幽地问:“……你竟然不知道?” 黄泽一脸抓狂,“你不是由下界功德圆满飞升上来的授位的普通人吗?” “没错。”燕沁点点头,“但是在此之前我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剔了天魔骨之后才去的下界。” 黄泽:“……” 黄泽震惊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满脸不解道:“那你到底图什么啊?你若是天魔,在四方魔境不也是横着走吗?” 燕沁无所谓地呲了呲牙,“我就图一乐呵。” 黄泽:“……” 您可真行。 “天魔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黄泽不解道:“为什么现在天魔骨又被找回来了?” “这可真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燕沁轻轻点了点摇椅的扶手,笑道:“你要听一听这个枯燥乏味的故事吗?” 黄泽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燕沁道:“不过你听完,要答应我做一件事情。” 第二百四十章 剔骨化形 在燕沁在心里,青蛇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同时也是柔弱不爱与人计较的性子,所以她总是担心会有人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欺负她。 她最不想让青蛇看到的就是自己杀人的场景。 然而她还是看到了。 “你故意的?”燕沁冷冷地看着燕溟问道。 “没错。”燕溟踩在那孩子和女人的血泊里,对燕沁道:“那条小青蛇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有她在只会害了你。” 燕沁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身为哥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燕溟道:“早早地将她给解决掉为好。” “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杀了你。”燕沁冷声道:“我说到做到。” 燕溟对她的威胁不置可否,摊了摊手道:“你这般护着她,我都快以为她是你的亲人了。” “她本来就是。”燕沁冷冷地盯着他。 燕溟笑得略微凶残,“那你哥哥我呢?” 燕沁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冷冷笑了一声,转身便离开。 一只黑色的豹子轻巧地踩到了地上,嗅了嗅地上的尸体和血液,道:“那小蛇故意发出的动静,青蛇比我们豹子都灵巧。” 燕溟玩味地勾起了嘴角,“这样才好玩嘛。” 从那以后,青蛇虽然对待燕沁仍旧如常,但是燕沁却时常能从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中看到惊惧的神色。 青蛇到底是对她产生了畏惧。 燕沁本就是天魔,心性残忍冷漠,不过是因为青蛇将她带了回去,让她那干涸贫瘠的内心勉强生出了一些善良和柔软。 她小心翼翼地护着青蛇,也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些微不足道的温柔和善良,生怕哪一天连心中唯一这点干净的东西都没有办法留住。 就像四方魔境外面的那片云海。 她一直觉得那片云海是世上最干净最温柔的地方,等有朝一日她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就带着阿青去那里看看。 那片云海和那条小小的青蛇,是在她漫长的厮杀和暗色的血泊之中唯一想要去认真守护的东西。 可大概是天魔生性不需要这些看起来美好的东西,她在日复一日的杀戮和黑暗中,到底是生出了心魔。 说来可笑,她本就是天魔,按理说所有的负面的东西都不应该对她产生影响,但是偏偏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在日复一日地自我拉锯之中,她终于学会了沉稳和冷静,却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跟自己进行和解。 她终于是沉默寡言了下来,在心魔和杀戮的打磨之下,她除了努力地去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能更好地保护阿青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追求。 她在等待着一个时机,要么杀了燕溟,要么带阿青离开。 直到她看到青蛇出现在燕溟的阵法之中。 那日她提前闭关出来,却不想正巧碰见了燕溟要给青蛇进行离魂。 燕沁心底的暴虐和愤怒瞬间达到了顶峰。 “燕溟!” 她虽然从未和燕溟正式对上过,但是她对燕溟的实力有个大概的估计,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输。 “阿沁,别!”青蛇在一旁大声喊。 然而燕沁此时已经出离的愤怒了,她招招致命,最后的结局却是两败俱伤。 到底她还是与燕溟彻底撕破了脸皮。 唯一的意外是青蛇替她挡下了来自燕溟的一击,直接伤了根骨。 原本就化形困难的青蛇几乎与化形无缘了。 “阿青……”燕沁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她。 “我没事。”小青蛇趴在她怀里十分地虚弱,但还是努力道:“只要阿沁没事就好。” “燕溟的离魂大阵你根本承受不了,只会魂飞魄散。”燕沁道:“你为什么会答应他?” 小青蛇在她怀里默默地流着泪,低声道:“阿沁,我想去上界。” “去上界?”燕沁疑惑道:“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过?” “我怕给你太大的压力……”青蛇道:“对不起阿沁,我不知道燕溟他会这样。” “燕溟根本就是个疯子。”燕沁看着怀里几乎快要断气的小青蛇,道:“你真的那么想要去上界?” 青蛇虚弱地点点头,“可惜……我快要死了,无论怎样都去不了了。” 燕沁看着她,抿了抿唇,道:“我不会让你死,也有办法带你去。” 青蛇琥珀色的竖瞳忽然一亮,“真的吗?” “真的。”燕沁笑道:“你只要好好睡一觉。” 燕沁伸手轻轻点在了青蛇的眉心,青蛇便彻底昏了过去。 燕沁五指的指甲陡然暴长,而后她缓缓地刺入了自己的身体,血肉分离的声音她很是熟悉,却是第一次在自己身上这般尝试。 她苍白着一张脸,从体内取出了一段天魔骨,化入了青蛇体内。 原本快要断气的小青蛇渐渐平稳住了呼吸。 燕沁身上的伤口很快愈合,她扶着墙站起身来,开始布阵。 青蛇无法承受离魂下界轮回,但是燕沁可以。 她体内的天魔骨只剩下一小截,而她身上的魔气可以全部散去只要她废掉自己全部的修为。 待她轮回百世之后便可飞升去到上界。 届时只待青蛇化形,她便可将青蛇接去上界…… 燕沁惨白着一张脸,将那阵法画好之后,便等着青蛇醒来。 青蛇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凭空涨了巨量的修为,惊诧地望着燕沁。 燕沁盘腿坐在阵法之中缓缓道:“抱歉阿青,我怕你不同意便先斩后奏了。” 青蛇一脸迷惑地看着她。 “我将全部的修为都给你了,现在你便是对上燕溟也不用害怕了。”燕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她笑了笑道:“我想了想,既然你这么想去上界,那我便带你去好了。” 青蛇见她脸色苍白,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要靠近燕沁,却被一个结界给挡在了外面,“阿沁!阿沁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将修为都给你了而已,足够你在四方魔境自保。”燕沁笑道:“左右我下界去轮回的时候也用不到它,你也要记得勤加修炼,早日化成人形,等我飞升便带你去上界。” 青蛇眼底涌上了泪水,她大声道:“阿沁,我不去上界了,你别走!你不要去轮回!” “没事,轮回在下界虽然时间漫长,但是你呆在这里,几百年的时间而已,我很快就回来了。”燕沁道。 “阿沁,不要走!你不用为我做这么多的……”青蛇拼命的撞着那结界,但是却微丝不动。 “阿青,你要等我回来呀。”燕沁歪了歪头,冲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青蛇一时呆住,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燕沁这么笑过了。 然后,坐在阵中的人倏然消散不见了。 “阿沁!” 燕沁本就是天魔之体,本来去轮回是根本不可能也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但是她却剔掉了天魔骨,散尽一身修为和魔气,与普通的魂灵并没有什么两样了。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的心魔并未随着修为散尽而消失。 燕沁在下界轮回了三百万年。 到底是天魔,洗尽她一身血腥和杀戮花费的时间比她自己想象的要长。 在这漫长的轮回里,燕沁已经记不清楚自己都轮回成什么东西,是人是妖又或者是魔,甚至花鸟鱼虫,这些记忆都太过纷杂,除了轮回的最后一世她保留了记忆,其余的轮回记忆都被她洗去了。 有时候记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反而是一种麻烦。 她最后一世轮回的小世界并不是十三洲,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世界,她的身份很简单,是一个中等门派宗主的女儿。 这门派不大不小,不穷不富,宗主是个修为尚可的修士,母亲是位温良贤淑的女子,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下面有一对双胞胎弟妹,生活得无忧无虑,几个孩子资质都差不多,然后就按部就班地开始修炼。 再后来他们继承了这个门派,燕沁一步一步修为上涨,然后飞升。 在燕沁看来这一世几乎是她最寡淡无味的一次轮回,却让她打算将所有轮回记忆洗去的时候单独保留了下来。 大约……这就是她从一开始就希望拥有的生活。 平静,安稳,与世无争。 然后,她便放弃了燕沁这个名字,给自己起名为正清。 她飞升的第一天便去四方魔境找青蛇,高兴地同她说自己飞升了。 青蛇很开心,但是燕沁没有忽略掉她眼底的忧愁。 “阿青,早些化形,我便可以带你去上界了。”燕沁道。 青蛇点了点头,却一直催促她离开。 燕沁离开的时候,特意去看了那片让她心心念念许多年的几乎已经和青蛇一起成了她精神支柱的云海。 那片在她的想象中应当是一片干净柔软的云海。 她满怀着期待和希望飞到了四方魔境的尽头,看着那片洁白柔软的云海越来越近,最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那是一片死尸魔海。 而她长久以来以为的,洁白柔软的云朵,是死尸常年累月积攒起来的瘴气,远看洁白如云,近看内里却掺杂着污浊与血色。 她飞升的第一天,发现自己珍藏着小心保护着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事 这件事情叙述起来,其实很简单。 四方魔境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孕育诞生了一对天魔,原本最终的结局应当是强大的一个吞噬掉另一个,身为天魔,杀戮和贪婪是他们的本性,而且因为四方魔境的传承只有一份,谁活下来,传承便是谁的。 偏偏在他们刚诞生之后厮杀之时,路过了一条心地善良的小青蛇,善心大发趁机卷走了处于弱势的妹妹,留下了哥哥一脸懵逼。 好巧不巧,当时传承在妹妹身上,于是哥哥为了得到传承就一直在四方魔境寻找妹妹的踪迹。 而青蛇一族极为擅长隐匿之术,妹妹安安稳稳活到了十几岁,只是天生体弱,即便有传承修为涨得也不快,又因为青蛇天性柔弱不肯让她作恶,便一直老老实实地修炼。 直到一次修炼除了岔子,青蛇和妹妹互换了身体,青蛇被前来四方魔境的帝君偶然搭救,自此对帝君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而帝君看到的则是顶着妹妹身体的青蛇,误以为自己救的是妹妹;而另一边妹妹顶着青蛇的身体被哥哥发现,自此两个人终于暴露了踪迹。 换回身体之后,青蛇天天盼着能化形前去上界,但是青蛇一族修炼极其缓慢,化形也极为困难,这时候哥哥趁着妹妹不在前去要挟青蛇,让青蛇劝说妹妹回到自己身边此时,哥哥已经明白自己无法拿回传承,转而便想兄妹两人合作统一四方魔境。 青蛇最终劝说妹妹成功,让妹妹回到了哥哥身边,为哥哥效力,但是因为这件事情以及种种原因,青蛇和妹妹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有了嫌隙,不复往日亲密。 多年后,哥哥终于统一了四方魔境,但是也逐渐意识到妹妹是个隐患,双生天魔注定只能存活一个,于是想要便利用青蛇除掉妹妹。 青蛇心心念念想要去到上界,哥哥便劝她用离魂之术去下界轮回,却没告诉她离魂之术九死一生,成功率极低,青蛇信以为真,却在刚开始的时候被妹妹发现。 妹妹大怒,阻止了青蛇,同哥哥大打出手之时,青蛇为妹妹挡了一击,却伤了根骨命在旦夕,即便救过来也化形无望。 妹妹不忍,于是剔了自己的天魔骨换给了青蛇,救了她一命,天魔骨承载着妹妹绝大部分修为,一并也全都给了青蛇,然后自己进了阵法,向青蛇许诺自己飞升之后会带她去上界。 哥哥的目的达成,虽然没能彻底消灭妹妹,但也算是成功了大半。 妹妹下界轮回百万年,洗去了一身魔气与杀戮成功飞升上界,授位拥有了神格,号正清。 然而此时青蛇仍未化形成功,一时之间正清也无法将她名正言顺带入上界,只能耐心地等待她化形成功。 然而妹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可以变得面目全非,陌生到连自己都不认识。 哥哥看中的妹妹飞升仙子的神位,认为这是一个往上界安插自己人的绝佳契机,然而他说服不了妹妹,只能从青蛇入手。 哥哥得知青蛇仰慕帝君已久,而帝君却好像对妹妹情有独钟,便借机在帝君征讨四方魔境之时,引发了埋入黄泽体内的魔气,拖住了她的脚步,然后让青蛇化形成妹妹的模样,来了招偷梁换柱。 等妹妹赶到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居,青蛇顶着正清的模样,骗过了帝君,同帝君有了子嗣。 妹妹自然不会同意,却被青蛇苦苦哀求,妹妹让青蛇二选一,要么顶着正清的身份待在帝君身边,但是孩子不能留,要么留下这个孩子同她离开。 青蛇不舍得帝君,也舍不得这个孩子,哥哥趁机同青蛇联手,将妹妹逼入了死阵。 妹妹在死阵中待了一年才侥幸逃脱而出,怒极之下杀了哥哥,却一时心软未曾打散他的魂魄,留有一线生机让他入下界轮回。 此时孩子已经出生,青蛇看到逃出来的妹妹之后苦苦哀求,甚至请求妹妹收孩子为徒,试图让妹妹饶过他们,妹妹让他们离开上界,帝君此时亦得知真相,恼羞成怒。 妹妹同帝君互相有了对方的把柄,于是青蛇母子回到了四方魔境,妹妹恢复了正清的身份。 几年后,妹妹回到四方魔境,却被告知青蛇已死,她遍寻青蛇不得,心中有愧,便私下收了青蛇儿子青予安做徒弟,严加教导。 后来帝君再次出征四方魔境,遇到了独自生活的青予安,便将人带回了上界,随便找了个宫殿安置了下来。 妹妹继续教导青予安,但是却并未对外声称二人的师徒关系,事情看似就这般平息了下来,然而隐患其实早已经埋下。 妹妹身为天魔,本该肆意杀戮作恶,却一开始被心地善良的青蛇影响从未作恶,后来归顺哥哥之后杀戮无数,渐生心魔,心魔被她强行用天魔骨封印压制,后来剔除天魔骨后心魔随着她轮回百万年仍未消除。 后来她成功飞升之后,因为青蛇身死之事又渐生心魔,将从前早已潜伏的心魔彻底引了出来,两重心魔交汇又无天魔骨压制,神格承受不住,便只能魔化爆体身亡。 然而阴差阳错,青予安当时在她身边,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青蛇一族渡化心魔的方法,硬是将那两重心魔全部渡到了自己身上。 再后来,她没有办法将青予安身上的心魔消除,亦无法重新转移回来,只能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青予安提前下界轮回,从而消除心魔。 青予安很快便飞升授位,然而跟着青予安回来的还有哥哥,两个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回到上界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杀戮。 妹妹为了阻止他们,最终还是自爆神格,魂飞魄散。 然而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她大部分魂魄,塞进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那里没有灵气没有轮回,是浮生塔中最特别的一个世界。 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魂魄则四散飘零,经过漫长的岁月,被人一点一点收集了起来。 青予安身上的心魔被她自爆消除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仍然肆虐,便被帝君流放下界,派黄泽进行教化。 后来,帝君将她温养好的魂魄从那方小世界带了出来,却只能随机投入了万千小世界之中,无法定位。 再然后,在十三洲负责教化青予安的黄泽偶然之间发现了她,却出于私心未曾上报帝君,而是用层层禁制掩盖了她身上的神格,收了她做徒弟,安安稳稳地在清华山生活了起来。 直到,转世成为陌上川的青予安恢复了记忆,为心魔所控,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后来经历种种,青予安身上剩下的心魔也被祛除,然后将她一直被天魔骨温养着的剩余的小部分破碎的魂魄,想通过宁稳剑还给她,却不曾想棋差一招,没料到天魔骨与她感应颇深,一并随着魂魄回到了她的体内。 “天魔骨一旦离开活物便会消散。”燕沁平静地说道:“所以当我醒过来感受到天魔骨的瞬间便知道,青蛇没死,她一直活着。” “你知道青予安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剩下的魂魄还给我吗?因为只有完全的魂魄才能有四方魔境完整的传承。可他没想到天魔骨一并跟着换回来了,真是得不偿失。”燕沁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原本想借我的身份在上界安插眼线,失败之后又不甘心,借我的愧疚让我帮青蛇养儿子,不仅让青予安平平安安长大,还白得了一个师父,让青予安以身犯险渡我的心魔,让我相信青予安,最好连那份传承都一并传给他,却没料到那心魔过于强横,青予安飞升之后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逼得我不得不自爆神格,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回来之后又贼心不死,要青予安接近我,让我对青予安死心塌地,等去了上界,正式结为道侣传承共享,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燕沁惋惜道:“可惜他们没料到天魔骨同我的魂魄感应如此之深,跟着魂魄一起回到了我体内,就因为这么个小细节满盘皆输,我真是替青蛇感到可惜。” 黄泽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青予安从一开始就就是……”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是燕溟和青蛇手中的棋子。”燕沁冷冷地笑道。 “那他知道这一切吗?”黄泽拿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 “他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燕沁重新躺回了摇椅上,衣服随着摇椅的摆动轻轻晃动着,“他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左右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黄泽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些戏演着演着,连演戏的人都快要将自己骗过去了,最后信以为真。”燕沁摇摇头,她回想起青予安被赶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哂,“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烛台 “那你同他说天魔骨承载着你大半的七情六欲也是……”黄泽疑惑道:“骗他的?” “也不算骗。”燕沁道:“天魔骨确实能影响我的性情,只是没有说的那么夸张而已。” “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们想要你的天魔传承,为何不直接夺取,反倒是要这般大费周章?”黄泽道。 “因为天魔传承只能我心甘情愿地给,若我不愿意,谁都别想窥见分毫。”燕沁自嘲一笑,“若不是这样,燕溟他们恐怕早就将我弄死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黄泽问。 “急得是他们,不是我。”燕沁道:“我需要你回上界帮我办件事情。” “好。”黄泽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燕沁挑眉,“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情?” “咱俩不是一伙的吗?”黄泽笑眯眯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两个阴险的反派,准备商讨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黄泽很快就要回上界了,许志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委屈地仿佛一个两百岁的孩子。 好在前来送行的就只有四个黄泽的四个徒弟和慕云,没有宗内的其他弟子,否则看到一向威严的掌门这副样子,真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黄泽烦不胜烦,甚至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许志哀嚎道:“师父啊,咱们下次见面不会又要相隔百年吧?” 黄泽终于忍无可忍踹了许志一脚,“滚滚滚,我才不想看见你。” 许志语重心长道:“师父,你在上界官位大吗?飞升这事能说的上话吗?咱们宗内有几个好苗子很快就准备飞升了,您给留意留意?” 黄泽:“……” “这事不归他管。”燕沁哭笑不得地将许志从黄泽身上扒拉下来,“再啰嗦下去就该误了时辰了。” 许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师父招招手,“师父再见。” 黄泽拍了拍他耷拉下来的脑袋,又看了看刀烨和玄独岸,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飞升。” 刀烨和玄独岸点点头,“师父放心。” 黄泽看了燕沁一眼,两个人会心一笑,黄泽便腾云驾雾而起。 “师父,一路顺风啊。”燕沁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黄泽飞到一半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从云上栽下来,然后堪堪稳住身形,回头瞪了燕沁一眼。 燕沁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 不等黄泽消失不见,几个徒弟就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一点儿都不见方才依依不舍的样子,气得黄泽险些再折返回来。 方才嚎得最大声的许志长舒了一口气,“师父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偷懒,假装自己很努力的样子实在太累了。” “还要勤加修炼。”刀烨冷酷地补充道。 “给我们又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说要等飞升上去的时候要检查。”玄独岸摇摇头。 “把我收藏的玩偶娃娃带走了一大半,说不许玩物丧志。”慕云哭丧着脸道:“明明他爱不释手。” “还老是想跟我谈谈人生说说理想。”燕沁抱着胳膊摇摇头。 “可算走了。”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快乐的声音。 “开春就要招收新弟子了。”许志一拳头砸在掌心,兴奋道:“你们都有空吧?” “我要准备闭关了。”刀烨有些遗憾道。 “这种时候闭什么关。”玄独岸嫌弃道:“天天闭关烦不烦。” “对,独岸说的没错,等招完弟子再闭。”许志笑得有些阴恻恻的,“小刀子,你不想出题吗?” 刀烨思考了三秒,果断抛弃了闭关的想法,郑重地点点头,“出。” 燕沁有些不明所以,许志拉着她解释道:“你这些年都不在,简直丧失了一大人生乐趣。” 燕沁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咱们清华宗十三年招收一次新弟子嘛,师父定下的规矩,只不过咱们现在身为有头有脸的第一宗门!”许志比了个大拇指,“一向以自由包容,开放创新为宗旨,招收弟子的方式自然是要独树一帜的。” “怎么说?” “新弟子招收要分综合测试,笔试和面试。”许志道:“综合测试一共十三关,笔试十门,面试三次,成绩按4:3:3的比例综合计算,最后择优录过线的弟子。” 那一刻,燕沁回想起了在母星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缘何如此丧心病狂?”燕沁语气颓丧,然而眼底的跃跃欲试彻底将她出卖。 “自然是受师妹你的启发。”许志微笑道:“即便他们正式被录取为清华宗弟子,每一旬都要有小考,每月有月考,半年一大考,年底还要有年终考核,每年考试积分若是不过线就立马滚蛋,很幸福吧。” 燕沁:“……师兄你变了。” 当年她就随口跟黄泽一提,有了月考,万万没想到被许志他们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自己考试是痛苦的,但是看别人考试却有种别样的幸福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大概可以叫做幸灾乐祸。 很快清华宗的招新就开始了,清华宗山下的清华城比以往都热闹了数倍,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燕沁凑热闹出了综合测试的最后一关的题目,顺便捞了个面试官当当,但是现在招新尚未正式开始,她在宗内待得着实无聊,仗着没有多少人认识自己,优哉游哉地跑到了清华城。 她习惯性地穿着那身灰扑扑的道袍,混入人群中可谓是一点儿都不起眼,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逛街。 她准备买个新的烛台,之前的那个不小心被她用剑削了一大块,坑坑洼洼地看着就糟心。 燕沁选中了一个黑黝黝的烛台,丑得老板都想白送了,然后她付了一块下品灵石买了过来,老板用一种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甚至目光中隐约有些同情。 燕沁没带纳戒或者储物的东西,只好用手拿着那个丑丑的烛台四处乱逛,然后就被前面的吵嚷声吸引了注意力。 燕沁凑上去看热闹,就见空地上站着四五个人分成两方在争执着什么,一边是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旁边站着一个与她三分相像的姑娘和一个眉目嚣张的青年。 另一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身上乱糟糟的,面前站着个白衣青年,皱着眉对前面的一男两女辩解着什么。 “怎么回事?”燕沁好奇地向旁边一个面善的年轻人询问。 那年轻人摇摇头,“我也刚来,不过好像是那小姑娘不小心踩到了那女子的裙子。”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裙摆上,依稀能看见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那裙子上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金色纹路,飘逸若云,哪怕燕沁不太懂布料,也知道这裙子价值不菲。 “那这是英雄救美?”燕沁有些好奇道。 那年轻人轻嗤了一声,“我看不像。” “怎么?”燕沁分给他一把瓜子,“兄台高见?” 那年轻人毫不客气接过瓜子,和燕沁道:“那白衣青年分明喜欢对面那个女子,但是那女子看起来很是瞧他不起。” “啧啧,有点意思。”燕沁看热闹不嫌事大,拽着年轻人往里走了走,这下终于听清楚了几个人的对话。 “秦小姐,这孩子也非故意为之,你若这般咄咄逼人,怕是不合适。”白衣青年道。 “行了云随风,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那个嚣张的青年轻蔑一笑,“若若这裙子是从名品阁花高价定制的上品法器,三千上品灵石,就被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踩了,还要若若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这么放过她?” “宋霆,那你们到底想怎样?”云随风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 “她看起来也没多少钱。”另一个女子抿了抿唇道:“姐姐,不如就听云大哥的,放了她吧。” “秦思思,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啊?”那叫宋霆的男子不满地瞪了秦思思一眼。 “我……”秦思思无助地看向秦若若,小声道:“姐姐,我听姐姐的。” 秦若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对面的云随风,“我只是让她洗干净衣服,很过分吗?” 云随风看向地上瘦巴巴的小姑娘,“她只是个孩子,秦小姐未免太过分了。” 在一旁听着的燕沁:“……” 旁边跟她一起看热闹的年轻人吐槽道:“靠,凑这种热闹简直侮辱本少爷的智商。” 燕沁赞同地点点头,这才仔细看清楚旁边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很是英俊的长相,“兄台,贵姓啊?” “免贵姓南,南竹决。”年轻人道。 “好名字啊兄台!”燕沁惊奇道:“这名字一听就是集大气运者啊,想必兄台自小到大奇遇不断吧?” 毕竟是“男主角”啊! “那倒没有。”南竹决谦虚道:“在下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对普通的父母,有着普通的资质,若说唯一的不同之处,那可能就是在下有十三位未婚妻罢了。” 燕沁:“……” 燕沁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冲他一拱手,险些将烛台砸在他脸上。 “小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旁边有看热闹的忍不住对那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喊道。 那小姑娘动作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目光惊惧地看着周围的人。 燕沁刚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南竹决扯皮的工夫偶然间抬起头,同那小姑娘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那里,手中的烛台也跟着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小姑娘的脚下。 燕沁的嘴唇微微颤抖,“乐临……”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玄灵 乐临是燕沁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长成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 只可惜乐临的模样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 燕沁看着地上那个小丫头,左右不过十来岁,那张脸即使面黄肌瘦脏兮兮的,燕沁也依旧能认出来,这是和乐临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可是乐临明明已经魂飞魄散,再无入轮回的可能。 “哎,喂!”南竹决使劲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燕沁状若未闻,一步一步走到那小丫头跟前,就见那小丫头抓起了那个黑黢黢的烛台,颤颤巍巍往前一递,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她,又有种莫名的亲近。 燕沁伸手接过那个烛台,不知道自己该狂喜还是该冷静,她想,我都能死了再活过来,都是魂飞魄散,乐临为什么不能呢? 万一万一这就是乐临呢? 燕沁蹲下来,放缓了声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燕沁冲她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别怕,告诉我好不好?” “玄……”小姑娘有些艰难道:“玄灵。” 燕沁的手微微一抖,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巧合还是注定,只当成一丝微末的期望,哪怕这小姑娘不是乐临,也权当给乐临积攒一些福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燕沁问。 小姑娘显然受惊过度,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我不是坏人。”燕沁试图笑得热情而温柔,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看起来活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小姑娘抖了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了一步。 燕沁:“……” “你又是什么人?你认识她吗?”宋霆语气恶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灰扑扑的道袍之后更是不屑,“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天可怜见,燕沁万万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拐小孩依旧这么难拐,而且依旧有人坚定不移地认为她是个江湖骗子。 燕沁几乎要热泪盈眶,恍然间找回了当年坑蒙拐骗的感觉。 “说吧,要赔多少钱?”燕沁站起来,迎着秦若若几人鄙夷的目光,淡定地一批。 “三千上品灵石,你赔得起吗你?”宋霆颇为嫌弃地看了看她的衣服,撇撇嘴。 燕沁冷冷一笑,掏袖子就要拿出自己的钱袋,准备用灵石砸死这个无知狂妄的孙子。 她掏了掏袖子。 她又掏了掏袖子。 妈蛋,没带钱。 不过就算带了,好像她现在的全部家当也不够三千上品灵石? 燕沁缓缓地收起了冷笑,保持在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脸皮有些抽搐。 然后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拎着玄灵跑掉还是点个传讯符让许志过来送钱哪个比较有面子。 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当然,也可能是燕沁一个人的尴尬。 宋霆嗤笑了一声,“穷鬼。” 燕沁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她拿出传讯符正准备点了让许志带十个八个人过来撑场子,一直在看戏的南竹决忽然站出来,扔给他一个储物袋,“三千上品灵石,看看够不够。” “你不是普通家庭吗?”燕沁惊讶道。 “对啊,我们家只是个普普通通开采灵矿的家庭罢了。”南竹决有些忧伤而烦恼地扶额。 燕沁:“……” 不止宋霆几人,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南竹决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造钱机器。 燕沁语气真挚道:“请务必与我做朋友好吗?” 南竹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最喜欢像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了!让我们为了十三洲的和平而努力奋斗吧!” 燕沁想收回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 她可以确定了,这个“男主角”应该是属于某个无脑爽文里的。 “嘁,有钱了不起吗?”宋霆翻了个白眼,“我小叔可比你有钱多了。” “他小叔谁啊?”旁边看热闹的有人问。 “他小叔是宋临渊,南沧洲耶溪城,名品阁的东家。”有知道内情的人接上话茬道。 周围的人看热闹看得更起劲了。 燕沁有点惊奇道:“你小叔是宋临渊?” 宋霆得意一笑,“怎么样,害怕了吧?” 燕沁对宋临渊有着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冤大头”,毕竟对方可是一位能花一百万上品灵石买一株半成精的月光草炒菜吃的奇人。 “好了表哥。”秦若若终于有些不耐烦,“咱们走吧。” 秦思思也小声劝道:“表哥,走吧,明天咱们还要参加招新考试。” “走。”宋霆冲云随风和燕沁翻了个白眼,险些将眼珠子都翻出来。 “秦姑娘”云随风忽然又叫住秦若若,憋得脸都有些发红了才说出句话来,“祝你明天考试顺利。” 秦若若宛如一只高傲地孔雀公主,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你看,我就说他喜欢她吧。”南竹决冲燕沁扬了扬下巴。 燕沁啧啧称奇,“你可真是具有一双发现真爱的眼睛。” “在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南竹决摇头叹息。 “兄台休要胡言乱语!”云随风听完两人的对话恼羞成怒,红着脸对南竹决道:“我对秦姑娘没有那个意思。” 南竹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冲燕沁努了努嘴,“瞧,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燕沁哭笑不得,然后就发现叫玄灵的小姑娘紧张地攥着云随风的衣袖,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云随风温和道。 “哎哎,那我呢?我可是贡献了三千上品灵石啊小丫头。”南竹决蹲下来笑眯眯道。 玄灵快要被他吓哭了,眼泪憋在眼眶里要落不落。“谢谢你。可可我没有钱还你。” 南竹决摆摆手,“没钱没关系,那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第十四位未婚妻啊?” “别吓唬她。”燕沁提起南竹决的衣领往后一丢,弯腰对玄灵伸出一只手,“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玄灵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南竹决在一旁看得纳闷,问燕沁,“你干嘛非要带人小姑娘回家啊?” “我可能……认识她。”燕沁顿了顿,笑道:“不跟我回去也没关系,你住哪里啊?” “这孩子原本是城里花匠的女儿,但是前几天花匠出了意外去世了,她母亲早亡,她家亲戚欺负她年纪小,霸占了她家,将她赶了出来。”云随风道。 燕沁听得有点火大,“这种事城里的主事不管吗?” “那家亲戚的儿子在清华宗,据说地位很高,一般人家不敢惹他们。”云随风道:“我又是初到此地,明日便要考试,没办法照顾她太久。” “你原来真是个好人。”南竹决讶异道。 云随风:“……” “那儿子姓甚名谁?”燕沁问道。 云随风摇摇头,南竹决打了个响指,“等我片刻。” 不一会儿南竹决便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道:“叫路枝冉,拜在清华宗慕云长老门下,是慕云长老的三弟子,在清华宗内辈分很高,难怪没人敢出头。” 燕沁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慕云有几个弟子?三个?还是四个? “我之前无论怎么打听那些人都守口如瓶,兄台如何做到这么快便有了消息?”云随风好奇道。 “这好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南竹决挑了挑眉。 “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一起帮帮这个小姑娘?”南竹决豪气冲天道:“不如咱们三个结拜为兄弟吧?” 燕沁:“……恐怕不行。” “为什么?”南竹决道:“相逢即是缘分,是命运让我们聚集在一起。”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明智地跳过这个话题,“你也是来考试的吧?” 南竹决一拍胸脯,自信道:“当然!我可是打算拜入宗主许志门下!许宗主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榜样和指明灯!” 何苦呢兄台? 你的榜样和指明灯正在费尽心思地出题打算为难你们呢。 “姑娘想必也是来考试的吧?”云随风问道。 “啊,嗯。”燕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还没介绍自己呢。”南竹决道:“你看我和云兄都这般坦荡,你也就别遮遮掩掩了。” “在下燕沁,是一名普通的路人。”燕沁道。 “在下云随风,是南沧洲人士。”云随风道:“既然大家遇上了,又都是来考试的,不如一起坐下喝一杯,同时也解决一下这位小姑娘的事情。” 燕沁看着一直躲在云随风身后的玄灵,点了点头。 三个人找了处茶馆坐下,玄灵不管怎么劝都不肯跟着进来,只肯蹲在门口看着他们,没有办法,三个人只能选了个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并吩咐小二给玄灵些点心和茶水。 “咱们如何才能帮玄灵夺回财产呢?”云随风苦恼道。 “不如我再帮她买栋宅子?”南竹决豪气十足。 “不妥不妥,玄灵年纪太小,她守不住的。”云随风摇摇头。 这边两个人聊得绞尽脑汁,那边燕沁看着蹲在门边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的玄灵,心底微微酸涩。 太像了,跟乐临吃点心的时候一模一样,喜欢先咬边边再吃里面的馅儿…… “燕沁,你有什么好法子吗?”南竹决问。 燕沁的目光都没从玄灵身上离开,轻飘飘道:“叫路枝冉来解决。” “那路枝冉可是清华宗长老的弟子,岂是咱们说叫就能叫的?”云随风摇摇头,不赞同道。 燕沁苦恼道:“是啊,叫他来也没法让玄灵跟我回去。” “玄灵现在举目无亲,但是你还要考试”南竹决说到一半,就见燕沁目光一凛,不由紧张道:“怎么了?” 燕沁眉梢微动,“我知道了,我应该去找玄灵她哥。” 第二百四十一章 谈判破裂 虽然是身处浮生图之中,但是燕沁却仿佛再次经历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埋藏在她心底的那段最不想记起的回忆以一种霸道而强势的姿态,终于将她再次唤醒了。 不怪她之前不想记起这些东西,也不想记起关于身为正清的记忆,因为这些回忆对她来说都不是那么值得回味。 因为最开始,她便走错了。 在四方魔境产生的心魔从一开始就被她强势地封印住,等到后来青予安出生,她教导着这孩子逐步长大,那被封印的心魔终究是无法再安静下去了。 她如何不知道青蛇的打算,青蛇步步为营,和燕溟共同编织了一张大网,将她缠缚其中,她可以轻易地挣开他们的算计和束缚,却挣不脱自己为自己编织起来的那张大网。 青蛇就像是那片云海,她小心翼翼地视若珍宝的护着,到头来发现也不过如此,但是即便心知肚明,她仍自欺欺人。 否则,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她总是需要个寄托抑或可以责怪怨恨的人。 只可惜青蛇自杀,这让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心魔更加肆虐开来,等到青予安长大成人,这心魔终于是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燕沁跟自己纠缠了这么久,还是拼了个头破血流。 她不想活下去了,却被那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给救了下来。 青予安大概是她死气沉沉的生活里唯一的一个意外。 她现下回想起那声撕心裂肺的“师父”仍旧触目惊心。 燕沁飘在浮生图中,沉沉的叹了口气。 所以即便她又阴差阳错回到了修真大陆,仍旧和这孩子纠缠不清。 大约他们身上的因果线已经缠成了一团乱麻,便是剪也剪不开了。 所有的记忆在一瞬间复位,从她生于四方魔境开始,到她下界轮回飞升,再到自爆神格而死,从在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短短二十几年,再到十三洲的秋渭洲,最后到她再次轮回成了高阳镇的一个“牛大花”被妖怪掳走…… 所有的记忆终于融合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燕沁。 “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燕沁叹了一口气。 一点儿也不想记起来。 她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从一片浩瀚的星光里站了起来,这浮生图是她从浮生塔最顶层的一本书里撕下来给青予安玩的。 所谓的封印她一点儿都没放在眼里,只是她需要一点时间理顺全部的事情。 而她的疑惑只有一点。 那就是为什么当年她都自爆神格了,魂魄还是去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里,并且莫名其妙又被拉回到十三洲这个小世界里。 而且黄泽为了隐藏她的神格不被天界发现,差点将她用符咒给包起来。 关于神格自爆时候的那段记忆她并不是特别清晰,这死都死了,谁还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别人在做什么呢。 而且之前黄泽让他们下界再重新轮回一遍这个行为似乎也饱含深意,毕竟之前她和青予安偷偷溜回上界的时候,修为已经接近化神,为何又舍近求远让她再轮回一世呢? 看来她有必要去一趟上界找黄泽问个明白了。 只是在此之前……燕沁颇有些头痛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她二指并拢,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一抹,一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合着之前她教给黄泽的那些东西,又都原封不动地还给她了。 当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解除这道侣印痕,但是现在她可以轻轻松松地解除这个,单方面解除她和青予安两个人道侣印痕。 虽然说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在,但是以燕沁现在的视角来看,她和青予安……还是有些胡闹。 青予安的母亲是阿青,父亲是帝君,他本身还是自己的徒弟燕沁完全是他的长辈,毫无水分的那种。 小孩子可以胡闹,但是她已经没有那份心思去陪着他胡闹了。 她低头看了看那鲜红的颜色,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还是先出去找到青予安再说,否则按着他那个偏执不肯罢休的性子,真跟她闹起来她还真就怕了。 当年化心魔时那漫长的拉锯战让燕沁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她回想起最后一次青予安跟自己说的话来。 什么叫不要再回来找我了? 此等逆徒不打难道等着过年吗? 燕沁随手画了几道符,拍进了那道侣印痕之中。 这个东西原本是她闲来无事弄出来玩的,谁知竟流传得这么广,这个道侣印痕的作用要比人们知道的多得多。 估计连黄泽都不知道。 她单手结印,面前闪现了一个巨大的水镜,不多时水面上起了涟漪,一个清俊的男子渐渐出现在了燕沁的视野之中。 正是青予安。 他背后一片漆黑,像是在一个什么山洞里面,隐约还能听到后面的水流声。 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是苍白,一点也不像很好的样子。 反倒是……像命不久矣。 燕沁微微蹙眉。 她掌心缓缓凝聚出一个金色的符印,轻轻往地上一拍,周围的星海像是遭遇了狂风骤雨一般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 燕沁微微垂着眼睛,淡淡道:“开。” 周围的场景一片浮动之后,无数画面从她身边奔腾而过,片刻之后,她便破了那浮生图。 那片浮生图乖巧地贴在了她的手腕处,小小的一块几乎看不出什么来。 正在享受着美人投怀送抱的玄鹤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燕沁愣住了。 手里的酒杯顺着台阶一路滚到底,声音清脆悦耳。 “燕燕沁?”玄鹤震惊地望着她,“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沁几乎是瞬间便发觉了他身上属于乐易的神格,而后十分不满他这奢侈淫靡的生活作风。 “没大没小。”她看了一眼神色震惊的玄鹤,沉下目光,道:“燕溟,滚出来。” 一团看不清形状的黑雾从玄鹤的手臂处缓缓浮现,玄鹤瞬间痛苦地皱起了眉。 燕沁不屑地看着燕溟,道:“怎么,现在你都学会专挑小辈下手了?” 燕溟阴恻恻地笑了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尖锐,“这不是为了多多关照一下你的好徒弟嘛。” 燕沁冷笑了一声。 “去死吧。”燕沁在面前画出一个血符便要往他身上扔。 “你连你徒弟的命都不要了吗?”燕溟笑道:“我现在和他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 玄鹤一脸茫然,“什么徒弟?” 燕沁将那血符往后拽了拽,冷声道:“那你待如何?” “我要整个上界。”燕溟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我亲爱的妹妹。” “滚蛋,没兴趣。”燕沁冷冷道。 “不要这么急着拒绝啊。”燕溟道:“我知道那浮生图困不住你,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而已。”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燕沁嗤笑了一声。 “你难道就不想杀了帝君吗?”燕溟的声音总是会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你看他,害死了青蛇,害死了乐临和帝后,甚至害的你魂飞魄散,你难道就不想亲手杀了他吗?” 燕沁:“……不,我打不过他。” 燕溟笑道:“这就是你妄自菲薄了,妹妹。” “当年我们兄妹联手无往不利,如今照样可以啊。”那团黑影漂浮到了她眼前,“你说呢,阿沁?” “要我说……”燕沁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当年杀了你让你轮回真是便宜你了,我就应该直接让你魂飞魄散。” 燕沁直接那血符推到了黑影之上,那黑影瞬间溃散。 “看来我们谈崩了。”燕溟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阿沁,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见面。” 燕沁冷笑了一声,一低头便看到完全愣住的玄鹤。 “回神了。”她无奈地笑了笑。 “燕沁!”玄鹤一把扯住她的袖子,“真的是你!” 燕沁看着眼前这个小崽子,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凝固。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个混账东西似乎对她……十分不敬。 虽然说她对于乐易的容忍度要远远高于青予安,但是不代表着她能无限度地容忍。 简直是活腻歪了。 “少在下界胡闹,赶紧回上界。”她甩开他的手,冷冷地丢下了两句话便要离开。 玄鹤自然不许,他拉着燕沁不肯放手,“燕沁,你是不是又要去找他?” 燕沁愣了一下,转头费解地望着他。 “你总是这样……”玄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在你心里我总是比不过他。” 燕沁抿了抿唇,憋了半晌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话,“别胡闹,跟封湷和澹台诸回上界。” 玄鹤有些颓然的放手,苦笑道:“好。” 燕沁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他面前,快得好像他只是做了个梦。 “你从来都不肯回头看看我。” 玄鹤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声音无端寂寥,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沉沉落下,仿佛是一种带着无奈的妥协。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准备 如果玄灵真的是乐临的转世,那么玄鹤身为乐易的转世,自然算得上是她的哥哥。 然而只是凭借一张相似的脸和两个人都姓玄这种细微的巧合,燕沁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终归是一丝希望。 她嘱托云随风和南竹决照顾好玄灵,自己则先回到了清华宗。 “师兄,玄鹤在哪里?”燕沁给许志传了张通讯符问道。 “我把他关到你之前在清华宗的院子里了。”许志回答道:“我还以为你把他给忘了呢。” 燕沁一噎,“知道了。” 她掐灭了通讯符,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院子被许志下了层层禁制,玄鹤本来就命不久矣,更何况已经身受重伤,无论如何是逃不出来的。 燕沁推开院子门,就看见玄鹤正趴在树下的石头桌子上睡觉,她动静这般大都没能将人吵醒。 她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都消瘦得厉害,脸颊的肉都凹陷进去了,整个人有种形销骨立的脆弱。 她总是会忽视他,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这么一个人,不管他是乐易还是玄鹤,她都心怀歉疚。 “玄鹤。”她坐下来喊了他一声。 玄鹤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燕沁扯了扯嘴角,终归是笑不出来,她抿了抿唇,道:“你能跟我一起去见个人吗?” “还以为你专门来看我的呢……”玄鹤自嘲一笑。 “走吧。”燕沁起身准备带他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燕沁回过头看他。 “燕姐姐,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吗?”他笑着问。 燕沁垂下眼睛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掌,道:“等回来之后你搬到清华山。” 玄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那徒弟能乐意?” 燕沁不想提青予安,只是道:“他走了,不必理会他。” “你们吵架了?”玄鹤眼底迸发出一丝惊喜。 燕沁:“……”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在想你啊。”玄鹤笑眯眯地凑了上来,“那他还会回来吗?” 燕沁眼底微冷,“不会。” 玄鹤这下终于心满意足了,拉着燕沁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气得燕沁想踹他,但是看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怕这一脚下去他命就没了。 她没有想到玄鹤的伤这么重,许志说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人来看过,都说没救了。 不过燕沁不急。 天魔骨如今被她融合,玄鹤如今属于魔族,勉强算和她系数同源,救活玄鹤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看到玄鹤现在这副可怜又可气的模样,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好歹拖着人出了院门,结果好巧不巧在门口碰到了并肩走过来的刀烨和玄独岸。 四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尴尬。 当年玄独岸骗玄鹤自己是他的亲哥哥,间接导致玄鹤家破人亡,后来玄鹤要了他一命,若不是玄独岸侥幸将魂魄附身到快要死去的兔子身上,恐怕现在早已经入了轮回不知去向何处。 后来两人一直不曾相见,哪怕玄鹤被囚禁在清华宗,许志也刻意让他俩离得远远的,谁知今日竟巧合碰上了。 两个人从互不相识到一亲如兄弟,又从你死我活到形同陌路,早就说不清到底是谁欠着谁,只是再次相见终归无法保持平静。 玄独岸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对待自己人没有二话,他谨慎地看了玄鹤一眼,对燕沁道:“师姐,你这是?” “我带他出去一趟。”燕沁笑道:“这里这么偏僻,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玄独岸干咳了一声,“我们来找点东西。” “师姐,你注意安全。”刀烨冷冷地看了玄鹤一眼,毕竟这人当年杀了玄独岸,昔日的那点情分完全抵消不了他所作的恶,若不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他一定要将这人杀了。 “放心。”燕沁急着去找玄灵,拉着玄鹤便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刀烨面色难看道。 玄独岸收回了目光,笑道:“他情况好像不太好。” “大师兄说没救了。”刀烨皱了皱眉,“你还担心他?” 玄独岸摇摇头,“我和他早就扯平了,只是仔细想来,一开始确实是我对不住他。” “那也不至于要了你一条命。”刀烨抿了抿唇。 现在他一回想起当年的场景仍旧浑身发冷,他带着吴雨和顺心如意回到河边找玄独岸时,那满地的断肢残臂和泥泞的血迹几欲让他发狂。 “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过去的事情了。”玄独岸手贱地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不过,当年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兔子被你揣在怀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哭啊?” 刀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记错了。” “当时确实魂魄不稳,记错也有可能。”玄独岸促狭地笑道:“小可怜儿。” 刀烨冷笑一声,拔剑便要砍他。 玄独岸连忙跑开,喊道:“快点找东西!如意那丫头还在生气呢!” 刀烨颇为苦恼地皱起了眉。“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那我让顺心去哄哄她。”玄独岸道:“不过那小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哄人可能都不会。” 燕沁带着玄鹤来到了清华城,结果城里的人比之前燕沁来时更多了,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 玄鹤玩笑道:“真不愧是十三洲的第一大宗门啊。” 燕沁拉着他走到了之前的小茶馆,结果却不见了云随风南竹决还有玄灵的身影。 燕沁脸色一变,问那掌柜的,“之前的两个年轻人和那小孩呢?” 掌柜的道:“姑娘你刚走不久,那小姑娘的亲戚便找了过来,说已经给她找好人家了,过几日便要嫁过去,真是作孽哦,那孩子才多大……” “那家人在什么地方?”燕沁沉下脸问道。 两个人按照掌柜说的路线前去玄灵家中,路上玄鹤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要我见谁?” 燕沁道:“一个小姑娘。” 玄鹤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就算你不喜欢我想给我介绍姑娘,也不能挑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吧?我虽然挺不是个东西的,但也不至于这么禽兽。” 燕沁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你脑子里成天都装得什么垃圾玩意儿?” 玄鹤被拍得脑壳痛,他毫不客气地扒拉住燕沁的肩膀将她当成了拐杖,“那你让我见她做什么?”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燕沁道。 街上的人太多了,灵力气息驳杂凌乱,以至于燕沁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人正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 “看看,这么快就有了新欢。予安侄儿,看来你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嘛。”燕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股黏腻的阴冷。 青予安冷声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多嘴。” “啧啧啧,你和你母亲还真像啊,当年她也是这般跟我说的,结果呢?”燕溟笑道:“还不是被燕沁给舍弃了,相信我吧,她最在乎的永远是她自己。” 青予安隐匿了身形跟在了燕沁和玄鹤身后,可是身边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你只是在她身边待得太久了,所以才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了,你可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就算你对燕沁真心实意,在她眼里你也已经是敌人了,相信我,我对自己的妹妹太了解了。” 青予安置若罔闻,然而燕溟却没有放弃,“上一次我们合作的多愉快,只不过最后出了点小意外,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你说的小意外是让燕沁险些魂飞魄散?”青予安冷笑一声。 燕溟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道:“你必须尽快将天魔骨拿回来,不然你母亲的修为将会大大倒退。” “天魔骨本来就是燕沁的。”青予安皱了皱眉。 “但是计划里根本没有将天魔骨还给她这一项。”燕溟的声音有些急促,“她现在肯定知道了我们的大部分计划,如果我们再不动手,就只能处于被动了。” “你要强抢?”青予安问。 “不,必须要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燕溟道:“你知道燕沁她最在乎什么吗?” 青予安脸色一黑,“我说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不要插手。” “可是你已经让她发现了。”燕溟道:“我和青蛇很快就会从四方魔境到这边来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青予安皱了皱眉。 “你会需要的。”燕溟笑了起来,“你难道真的对燕沁” “我说了不需要。”青予安道:“至于燕沁,你认为我会喜欢上她那种人吗?” “最好不要。”燕溟冷哼了一声。 青予安莫名地从燕溟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他对自己的嫌弃。 这边燕沁终于和玄鹤找到了玄灵,云随风和南竹决正和一群人僵持不下,两个人的身后站着瑟瑟发抖玄灵。 “玄灵。”燕沁喊了她一声。 玄灵转过头来,看到燕沁身后的玄鹤,吓得死死抱住了云随风的大腿,比之前抖得更厉害了。 燕沁:“……” “你就是让我来见她?”玄鹤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完全没有表现出半分兴趣。 燕沁心累地叹了口气,“算了,等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然后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玄鹤纳闷道:“你打算干什么?” 燕沁冲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地笑容,“打脸,顺便扮演男主角奇遇中的高人。” 简单来说,她准备装逼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喝酒 “燕沁你来了。”南竹决伸手想把她护在身后,毕竟对面的那群人太过猖狂,他们身为考生又不能闹得太过,只能在这里不上不下地僵持着。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巧地将人拎到了自己身后,“乖乖站着。” 南竹决就看着她对上了对方最凶残的那位大婶据说她儿子就是那位很厉害的路枝冉。 “你又是谁?”那大婶用鼻孔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劝你们赶紧把人交给我们,归根到底我们才是她的亲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近距离进行唾骂了,她缓缓道:“交给你们之后呢?你们打算拿她怎么办?” “自然是让她过上好日子!”大婶叉腰道。 “燕沁姑娘,你不要听信她的话!”云随风愤愤道:“他们竟让想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给个老头子当妾!” 燕沁对那大婶微笑道:“听说你儿子在清华宗很厉害啊?” 大婶得意一笑,“呵,我家冉儿可是清华宗宗主首徒的弟子,岂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能比的!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听话,不然就算你们考上了我儿子照样能将你们赶出清华宗!” “这么厉害啊。”燕沁惊叹道,甚至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这时候一旁的南竹决和云随风已经心底有些发慌了,毕竟他们主要是来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清华宗,就这样的罪一个长老的弟子决计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对方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分,他们是绝对不能将玄灵交给这样一群人的。 “识相的还不赶紧滚!”看到燕沁一个劲的附和,大婶身后的人逐渐开始嚣张。 燕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掏出一张传讯符,“阿云,忙吗?” “师叔?”慕云开心道:“不忙不忙,刚出完题,你有事找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你过来,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路枝冉?”燕沁笑眯眯地问道,然后满意地看着对面嚣张到快要飞起来的大婶脸色开始精彩纷呈的变化。 “是啊,他就在我旁边呢。”慕云奇怪道:“师叔你要找他?” “嗯,一炷香的时间,”燕沁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让他给我滚过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大婶直直地瞪着她道。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猜?” 玄鹤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倚在墙上,之前躲在云随风身后的玄灵有些好奇地探出头看了他一眼,被他恶劣地瞪了一眼之后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玄鹤嗤笑了一声,目光流连了一圈又回到了燕沁身上。 没用一炷香的时间,路枝冉直接画了个阵法满脸笑容地出现在眼前面前,满脸兴奋道:“师叔祖,你找我?” 燕沁一看到路枝冉就知道在哪里见过他了,之前这小子跟着慕云在自己院子挂过灯笼来着,当时看着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子。 没想到傻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周围不知情的人被路枝冉这声“师叔祖”给震住了。 “冉冉,你你喊她什么?”大婶指着颜值,嘴唇微微颤抖地问道。 路枝冉这才注意到周围乱糟糟的环境,看到自己的母亲以及一群气势汹汹的亲戚之后脸色陡然一变,“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玄鹤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冲燕沁喊道:“燕姐姐,我要回去。” 燕沁瞪了他一眼,对路枝冉道:“你可知你母亲和众多亲戚借你的名头在清华城中所做之事?” 路枝冉脸上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在了燕沁面前,“请师叔祖责罚!” “领罚找你师父去,我不管。”燕沁道:“但是你得让你母亲把霸占玄灵的家产全还给她。” “是,师叔祖请放心。”路枝冉起身,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那大婶已经面如土色。 燕沁潇洒地冲南竹决和云随风扬了扬下巴,“走。” 南竹决和云随风带着玄灵跟在了她身后,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震惊。 待几人拐了一个弯到了另一条街上,原本冷着脸挺直后背步履生风的燕沁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冲南竹决和云随风道:“爽不爽?” 南竹决十分给面子地鼓起了掌,然后试探地问道:“你真是路枝冉他师叔祖?” 燕沁点了点头,“当然。” “师叔祖……”南竹决想了想,惊愕道:“你是许志掌门的师妹!” “不才不才正是在下。”燕沁笑眯眯道。 南竹决和云随风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向燕沁行了个大礼,“见过前辈!” 燕沁随意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在清华宗说不上话的,拜我没用。” 南竹决和云随风立马站直,“哦。” 燕沁:“……” 俩小兔崽子。 “前辈你出题了吗?”南竹决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出了。”燕沁点了点头,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说吗?” 南竹决拿出了一袋上品灵石。 “呵,你这是在拿钱侮辱我。”燕沁继续冷笑。 南竹决拿出了一枚纳戒,“里面有三千万上品灵石,是我们家一年的开采量。” 云随风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前辈?” 燕沁认真道:“请尽情地用钱侮辱我。” 南竹决:“……” 燕沁自然是不会接受贿赂的,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南竹决,看向玄灵,“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你把我忘了。”一个幽怨的声音插了进来。 燕沁转过身,就看见玄鹤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燕沁心虚地移开目光,“啊,我想起来了,玄灵啊,你愿不愿意跟着随风哥哥一起住啊?” 云随风连忙拒绝,“不行的,我还要考” “考什么考,考试有我侄女重要吗?”燕沁终于体会了一把特权阶级的王霸之气,对云随风道:“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资质上乘,你可愿跟我回清华宗……” 饶是再稳重云随风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惊喜道:“前辈要收我为徒?” “做个洒扫杂役?”燕沁喘了一大口气道。 “哦,我拒绝。”云随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 “咳,开个玩笑。”燕沁道:“你在城中备考难以静心,明日便要开考,不如跟我回清华宗内备考。” 云随风愣了一下,“这不太合适吧?” “我说合适就合适。”燕沁霸气十足道。 “那我能去吗?”南竹决问道,然后不等燕沁回答他,十分上道地说:“我可以付房租的,真的。” 燕沁笑道:“我们可是朋友,怎么能让你付房租呢?” 南竹决十分感动,“你真的太好了。” “蠢货,她的意思是只有房租那点钱怎么够。”玄鹤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燕沁的阴谋。 燕沁终于忍无可忍踹了玄鹤一脚,咬牙切齿道:“闭嘴。” 玄鹤怒道:“你他妈说就咱俩住清华山的!结果现在又是小姑娘又是小白脸的!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会守信用!” 燕沁牙疼道:“我什么时候说就咱俩的?” 玄鹤露出个冷酷的笑容,“呵。” “你少给我故作深沉,我没说就是没说。”燕沁严肃道:“你能不能严谨一点?” “我不!”玄鹤严谨地拒绝了她。 燕沁出去一趟,捡回来三个拐回来一个,蹲在清华山等她的许志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向自己走过来。 燕沁心情极好地冲他打招呼,“师兄!” 许志嘴里的狗尾巴草都忘了吐,震惊道:“燕儿,不至于吧?” “嗯?”燕沁疑惑地看着他。 “就算你把青予安给赶走了,也不能一口气拎回四个来啊。”许志苦口婆心道:“收徒弟这件事情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想什么呢。”燕沁道:“不是收徒弟,这俩小孩儿明天要来清华宗考试,我就让他们先住在清华山,明天一早直接上考场就行。” 许志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道:“师妹,记得少透点题,虽然别人不能透,你还是可以的。” 燕沁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师兄,你能不能有点原则?我是那种徇私枉法的人吗?” 许志看了她半晌,幽幽地点了点头,“你是。” 燕沁:“……” 许志和燕沁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转过身就看见云随风和南竹决站在他们身后,南竹决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许许宗主您您……” 许志立马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严肃而温和道:“孩子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一直很仰慕您!我想拜您为师!”南竹决激动道。 许志笑了笑,“那你考试一定要努力啊。” 南竹决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燕沁适时地插了一句话,“他家开采灵矿的。” 许志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 “非常有钱。”燕沁一字一句道。 许志缓缓的转回头看向南竹决,“请务必拜我为师。” 燕沁打赌那一瞬间看见南竹决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龟裂。 “师叔!”慕云御剑从天上飞了过来,以一个帅气地姿势落在了地上,“你叫小枝子过去干什么呀?怎么还生气了?” 燕沁于是将之前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下。 慕云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他,如果任由他母亲胡来,总会给他惹出事来,这次遇到的是师叔你,下次万一惹到别的宗门头上,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丢了。” “我一说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竟然立马给我跪下,吓得我差点忘了要说什么。”燕沁摇了摇头,“动不动就跪的,连青予安都没这么” 燕沁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算了,反正你好好教教他就是了,那孩子本性不坏。” “嗯。”慕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师叔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脑壳痛。”燕沁无奈地笑了笑,“今晚别走了,顺便把你小师叔他们叫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于是,南竹决和云随风到达清华宗的第一个晚上,在一个无比简陋的小破山头上,跟清华宗的掌门人以及各位长老同时也是明天考试的出题人们,一起吃着清华宗师叔祖做的菜,喝酒划拳侃大山。 然后他们发现最能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都优哉游哉的燕沁,愣是将一桌子人都给喝趴下了。 南竹决勉强撑到了最后,他看了一圈,粗略一看,打了个酒嗝。 玄独岸和刀烨醉得最快,两个人拿出自己的宝贝剑和宝贝刀开始比划,虽然脚步虚浮,但是招式十分漂亮。 慕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而许志正在抱着酒坛子呜呜地哭着,“老子不干了……呜呜……要放假……” 云随风正端着杯酒嘿嘿笑着,喝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杯子送到嘴边。 燕沁走过来随手点了云随风一下他便睡着了,南竹决勉强还算清醒,燕沁走过去拍拍他的头,“睡吧,待会我给你们化了酒力,明天还要考试呢。” 于是南竹决一下子就栽到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燕沁收拾完残局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拎着一坛子就爬到了屋顶上看月亮。 喝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躺了下来,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她以为是许志,正要笑着跟对方讲话,看清人后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救人 旁边坐着的人清俊雅致,一袭黑衣如墨,琥珀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捕猎时的眼神。 燕沁一晚上的好心情全消失了,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起身拎起酒坛子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然而有人比她更早回到了房间,站在窗户边目光复杂地看着房间里那张用来隔出小卧室的简陋门板。 “你还留着我的房间。”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嗤笑一声,随手将酒坛子扔到了床下,“陌上川的房间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少自作多情。” 青予安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师父,我和他是一个人。” “无所谓,你还回来干什么?”燕沁挑了挑眉,抱着胳膊道:“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青予安眸光微暗,“我来带你走。” “你他妈带谁走!”门被人暴力地一脚踹开,玄鹤站在门口冷笑道:“哪儿来的孙子在这里狗叫!” 青予安的目光从玄鹤身上扫过,而后看向燕沁,“你打算站在他那边,是吗?” 燕沁有些好笑道:“打算?我本来就站在他那边,他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徒弟。” 青予安扯了扯嘴角,“那你最好不要后悔。” 玄鹤拉着燕沁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敌意满满地瞪着青予安,“还他妈不滚!” 青予安盯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妈的,什么狗东西!”玄鹤暴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结果踢断了一根椅子腿。 燕沁凉飕飕道:“给我修好。” 玄鹤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你骂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一碰上他就哑巴了?” 燕沁耸耸肩,“我刚才骂了,你没听见吗?” “嘁。”玄鹤撇撇嘴,“你从来都没那么温柔地骂过我。” 燕沁:“……我第一次见人上赶着被骂。” 玄鹤一撩衣摆蹲下来,拿起断掉的那根椅子腿吭哧吭哧几下修好,然后就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 “你也回去吧,我困了。”燕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万一那孙子又来找你呢?”玄鹤道:“我得看着你。” 燕沁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道:“敢发出声音你就死定了。” 玄鹤翻了个白眼,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一个时辰后,燕沁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她起身下床,走到玄鹤身边,发现他已经彻底睡熟了,眼睛下面一片浓重的青黑色,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一副随时都要嗝屁的完蛋模样。 她随手在玄鹤的额头上拍了张符,然后伸手扒开了他的衣领往下一拽,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 以及从腰间一直延伸到后脖颈的诡异的黑红色纹路。 燕沁皱了皱眉,索性将他身上的衣服全扒了,只给他留了条裤子,将人丢到了地上。 甚至因为动作过于粗鲁让他的额头直直撞到了地板上,红了一大片。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咬破了食指开始画阵。 第二天玄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而且腰酸背痛,还衣衫不整。 他一脸狐疑地望向燕沁。 燕沁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拿着毛笔继续画符。 玄鹤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手忽然一顿。 他两件里衣顺序反了,领口被扯得乱糟糟的,而且头疼得厉害。 “燕沁!”他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燕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 玄鹤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脸上青了白白了红,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你能不能有点女人的矜持!”玄鹤起身走到桌前怒道:“随便扒男子的衣服这种事情合适吗?” “哦。”燕沁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到一边,笑眯眯道:“我以为您万花丛中过,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呢。” 玄鹤噎了一下,盯了燕沁半晌,然后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靠近她,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还撩拨我,是不是让我死都不能安生?” 燕沁:“……” 她还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层。 “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她指了指桌子上面堆起来的满满当当的符纸,“把这些带上,今天带你出去透透气。” “不去。”玄鹤嫌弃地看了那堆丑兮兮的符纸一眼,明确表示拒绝。 “那你就待这儿吧,我走了。”燕沁没耐心整理,将那些符纸一下全扫到了纳戒里,拍拍手就要走。 玄鹤一把拽住她,“你去哪儿?” “去当考官。”燕沁道:“今天清华宗招收新弟子。” 玄鹤不爽地啧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扒我衣服干什么。” 燕沁语重心长道:“我就想看看你身材怎么样,可惜你只有六块腹肌,很令我失望。” 玄鹤:“……” “放手,我赶时间。”燕沁甩了甩袖子。 玄鹤狐疑地盯着她,放开了她的袖子,神情凝重道:“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瞒着你又能怎么样?”燕沁勾了勾嘴角,“我就不告诉你。” 说完,挥了挥衣袖,潇洒利落地离开了。 玄鹤气得再次踹断了根椅子腿。 燕沁到的时候考试已经开始了,许志端坐在掌门位上面容严肃正经,旁边是吴雨和几个生面孔,见她来了齐齐喊了声师叔。 燕沁点点头,发现好几个自己都没见过,这时候许志冲她微笑道:“师妹,你来了。” 燕沁:“……” 求求你正常一点。 燕沁在他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靠近他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新徒弟?” “你不在的时候。”许志一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一边低声道:“怎么样,是不是都挺可爱的?” 燕沁看了看第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大哥”,嘴角微微抽搐。 “他叫英英,排行老三,天灵根。”许志骄傲道。 燕沁又看向英英旁边站着的白面书生,奇葩的是他现在还在端着本书念念有词摇头晃脑。 “他叫白五井,排行老四,最爱学习和考试了。”许志欣慰道。 燕沁敬佩地看向那位白五井,目光又落到了最后一个女孩子身上。 那小姑娘看起来跟玄灵差不多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最小的叫上官小楼,今年十岁。”许志笑眯眯道:“小楼想见你很久了。” 燕沁挑了挑眉,“嗯?想见我?” 许志冲上官小楼招了招手,上官小楼便乖巧地走过来,许志道:“跟你师叔打个招呼吧。” 上官小楼灿烂一笑,“师叔好!” 燕沁笑了笑,“你好啊。” 上官小楼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审视了燕沁一遍,乖巧道:“师叔,我可不可以常常去找你玩呀?” 燕沁很喜欢乖巧的小孩子,点点头,“当然可以。” 很快考试便开始了,燕沁便没有再同她多谈,而是和许志一起假装自己很稳重的样子,时不时微笑或者点头。 着实累得不轻。 很快最开始的综合测试就到了第十三关,最先到达第十三关的是秦若若和云随风,后面跟着的是宋霆还有秦思思,几个人正一脸懵逼地看着古怪的题目发愁,很快一群人都追赶了上来,同样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匆匆追上来的南竹决误打误撞解了题目,一群人才通了关进入笔试。 燕沁把纳戒里的符一股脑倒给许志,道:“任务完成,我回去了。” 许志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目送她离开了。 上官小楼这时候凑到许志身边小声问道:“师父,师叔没有收徒弟吗?” 许志脸色微变,“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我之前师兄师姐们说起过,师叔收过一个徒弟的,但是他们不肯细说,我好奇嘛。”上官小楼拉着许志的袖子撒娇道:“师父,你就告诉我嘛。” 一向脾气好的许志这次罕见地拉下脸,冷声道:“以后不要再打听这件事情了,更不许问你师叔。” 上官小楼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只好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哦,知道了。” 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下面正在考试的云随风和秦思思身上。 他们旁边的应该就是秦若若和宋霆了…… “小楼。”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上官小楼猛地回过神来,“师姐?” 慕云面无表情道:“你下去替吴雨一会儿。” 上官小楼点点头,笑道:“好的师姐。” 然后就下去考场那边了。 许志无奈道:“你别老对她那么凶。” 慕云瞪了许志一眼,“我就是不喜欢她。” “小楼这孩子多听话,资质悟性又好”许志说了一半见慕云脸色越来越黑,非常识时务地住嘴,干咳了一声道:“你去看看你师叔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慕云点点头,然后不放心地嘱咐道:“师父,你千万不能睡着。” 许志怒道:“我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吗?” “上次招新你是睡过去的,要不是媚娘用了个幻术瞒过去,估计那次就招不到新弟子了。”慕云幽幽道。 许志:“……” 燕沁刚到清华山的山门下,远远地就看见齐允拢着袖子站在那里,玄鹤正臭着脸盯着对方。 燕沁走过去,齐允冲她笑道:“燕姑娘。” 燕沁道:“齐公子怎么来了?” “在下前来是有一事相求。”齐允道。 燕沁有些好奇道:“莫非你要重振易和宗?” 齐允被噎了一下,苦笑道:“易和宗已经覆灭,便是我有心也无力。” “我是想请燕沁姑娘救人一命。”齐允郑重地冲她行了个大礼。 燕沁一错身就偏开了,没有受他的礼,“我不会医术,救不了人。” “若是燕姑娘看见此人,必定会救。”齐允笃定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煮茶 “不见。”燕沁干脆利落道:“你请回吧。” 齐允急声道:“燕姑娘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对,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燕沁头也不回地进了山门。 齐允在她后面大声喊道:“阮凌贤还活着!” 燕沁脚步一顿,转过头疑惑道:“阮凌贤是谁?” 齐允噎了一下,觉得自己不等病死就会被燕沁给气死过去,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徒弟的生身母亲。” “哦。”燕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留给齐允一个冷漠的背影。 玄鹤跟上去对燕沁道:“你真不救吗?” 燕沁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玄鹤眯了眯眼睛,试探地问道:“你真和他一刀两断了?” 燕沁一边走上台阶一边道:“没错。” 玄鹤摸了摸下巴,“那他为什还要来纠缠你?” 燕沁摊了摊手,“也许是因为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他深爱着我无法自拔。” “……”玄鹤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你清醒一点儿。” 燕沁随手薅了根狗尾巴草,拿着在玄鹤的眼前晃了晃,“玄鹤,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玄鹤皱眉道:“我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想在清华山好好陪着你。” 燕沁笑了笑,“陪我干什么,清华宗这么多人,我用不着你陪,你就没有特别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事情吗?” 玄鹤眼神沉了下来,“有。” “那就去做吧。”燕沁道:“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当真?”玄鹤问她。 “自然。”燕沁点点头。 玄鹤看了她一会,然后勾起唇轻笑了一声:“算了,能天天看见你就已经很好了。” 燕沁总觉得他有未尽之言,然而再问,玄鹤却不肯再说了,推着她往山上的走,催促道:“快点,我想吃你做的鸡腿。” 回到院子里,燕沁发现玄灵正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巴巴地看着远处,见到有人来眼前一亮,发现是燕沁和玄鹤之后目光又黯淡了下去,甚至有些紧张局促地站起身来。 “你在等云随风吗?”燕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玄灵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云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们考试要进行十天,如果考过了就会留下来去住到弟子舍,如果没过就要回家。”燕沁耐心地解释道:“不过你云大哥很聪明的,一定能考过,你就跟姑姑住在这里,可以随时去找他,好不好?” 玄灵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听她说云随风不会回来有些伤心,又有些忐忑,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小丫头不愿意让她走就是了。”玄鹤伸手戳了戳玄灵的额头,戳得玄灵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 燕沁瞪了他一眼,又对玄灵道:“没事,你可以好好想想,反正他们还有十天才会结束,这些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好不好?” 玄灵轻轻地点点头,小声道:“谢谢你。” 燕沁笑得十分温柔,“不客气。” 看得玄鹤在一旁直生闷气。 燕沁回到房间之后就躺在窗户边的小榻上闭着眼睛打瞌睡,玄鹤站在窗户外面,趴在窗台上看着她。 燕沁闲闲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事?” 玄鹤不解道:“你为什么对那个小丫头那么好?” 燕沁想了想,道:“她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玄鹤惊讶道:“上界的?” “也许吧,我现在还不确定。”燕沁道:“如果是的话,那她就是你妹妹。” 玄鹤着实愣了一下,“我……妹妹?” “嗯。”燕沁道:“我会找机会验证一下的。” 玄鹤嫌弃道:“我才不要什么妹妹。” “爱要不要。”燕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燕沁,晚上去闻雪亭煮茶好不好?”玄鹤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好端端的附庸什么风雅。” “你就说去不去。” “不去不去。” “不去我就把那小丫头片子从悬崖上扔下去。” “……” 事实证明,大晚上在一个四处漏风的亭子了煮茶,哪怕是两个人都有修为,也阻止不了被风糊一脸。 尤其是玄鹤梳了个极其骚包风流的发型,长发被风一吹糊了满脸,喝茶的时候都得扒开满脸头发找嘴在哪里。 燕沁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端着茶杯的手都笑得在发抖。 玄鹤冲她伸出手,“给我条发带。” 燕沁喜欢扎马尾,自然备了不少发带,但都是女子的款式,她从纳戒里翻了翻,找出了条带小花的浅绿色发带,笑眯眯道:“喏。” 玄鹤:“……” 玄鹤咬着发带开始跟一头长发做斗争,累得胳膊发酸也没能将头发束好。 燕沁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瞧热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玄鹤瞪着她道:“你帮我。” 燕沁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确定?” 很快玄鹤就理解了燕沁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象中的画面是她温柔耐心地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束成好看的款式,两个人在风中隔着清香的茶雾相视一笑…… 然而现实却是两个人在冷风中一个嚎一个骂,燕沁的手和发带以及玄鹤的头发完全是三个不死不休的敌人,恨不得将对方勒死或者缠死。 玄鹤觉得自己快要被薅秃了,低头认输,有气无力道:“算了算了。” “我还就不信了!”燕沁气得一脚踩在桌子上,手里扯着玄鹤的头发往后一拽。 玄鹤被扯得向后一仰,感觉头皮都快被拽下来了,他哀嚎道:“卧槽你放手!” “你他妈别乱动!”燕沁嘴里咬着那条绿色的发狠道:“我一定给你束好。” 近两刻钟后,燕沁得意一笑,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束好的头发,轻蔑一笑,“我就说一定能束好。” 玄鹤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原本很是邪魅狭长的眼睛被勒成了上挑的眯眯眼,整个人都被勒成了表情包。 燕沁干笑道:“是不是扎得有点紧?” 玄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燕沁憋笑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鹤伸手要解开,被燕沁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别,让我再欣赏一会儿!” 玄鹤翻了个白眼,放下手叹了口气,“喝茶。” 燕沁满意地坐到了对面,从纳戒里捧出把瓜子,一边喝茶一边咔嚓咔嚓嗑起来。 玄鹤十分嫌弃,“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燕沁白了他一眼,“想吃就直说。” 然后大方地分给他一把。 玄鹤撇撇嘴,然后跟着咔嚓咔嚓嗑了起来。 跟想象中两个人在月下品茶的优雅场景完全不同呢。 于是两个人在冷风中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口喝茶,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也不那么清冷了,十分具有烟火气息。 “椒盐花生。”燕沁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大纸包,“一般人我不给的。” 玄鹤捡了个尝了尝,然后抓了一大把,嫌弃道:“也就那样吧。” “那你给我吐出来。”燕沁看不上他这副欠揍的模样,总想踹他。 “略。”玄鹤吐了吐舌头,“我就不。” 燕沁白了他一眼,决定不跟小屁孩计较。 两个人扯着淡解决完一大包花生和瓜子之后,拎着茶壶和炉子优哉游哉地就准备回去。 “下次那个叫齐允再来我就把他轰出去。”玄鹤进屋前忽然开口道:“看见那张脸我就烦。” 燕沁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随你。” 玄鹤有些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你最近对我好得有点不正常,早知道将死之人在你这里的好处这么多,我就” 燕沁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疼得他嗷得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燕沁冷哼一声,收回脚转身离开。 玄鹤呲牙咧嘴地坐在门槛上揉着小腿,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就笑出声来。 “嗝!”旁边忽然有人打了个嗝。 玄鹤猛地转头,就看到玄灵正站在他身后神色惊惧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上面留着一圈牙印。 估计看他大半夜一个人坐在门口傻笑被吓呆了。 玄鹤极其恶劣地冲她呲了呲牙,“看什么看!” 玄灵被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道:“对对不起。” 玄鹤眯了眯眼睛,恶声恶气道:“你过来。” 玄灵吓得眼圈都要红了,死活不肯过去。 玄鹤露出了一个歹毒阴险的笑容,威胁道:“你要是不过来我就把那个叫云什么风的切碎了喂狗。” “嗝!”玄灵被吓得又打了个嗝,然后委委屈屈地慢腾腾挪到了他面前。 玄鹤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的小丫头,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找到,按理说要是他在什么上界的妹妹,多多少少得有点熟悉感才是,但现在看着对方完全就是像看着个陌生人。 也许是燕沁找错人了。 玄鹤看着她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语气十分傲慢,“你就吃这东西?” 玄灵有些尴尬地将馒头藏在身后,小声道:“我半夜饿了才起来……找东西吃,你你不要告诉姑姑好不好?” 玄鹤挑眉道:“哦?为什么不告诉燕沁?” “我……我”玄灵咬了咬嘴唇,垂下头嗫嚅道:“我怕姑姑会讨厌我。” “啧,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玄鹤有点酸,但又不好真的跟个小丫头吃飞醋。 “那你答应啦?”玄灵一喜。 “想得美。”玄鹤阴恻恻一笑,“除非你帮我做件事。” 第二百四十二章 莫生气 燕沁循着那道侣印痕中的指示,在一处深山老林之中找到了青予安。 她现在修为不够,但是胜在方法多,花费了一点时间将他的结界破开之后才找到了那处山洞。 山洞里面有个温泉,难怪她之前听到了水流声。 原本正在打坐的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冷冷地瞧着她。然而他苍白的脸色和瘦削的脸颊无一不昭示着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予安。”她喊了他一声。 “谁让你来的?”青予安的声音冷了几个度,“你不在清华宗好好修炼,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尚且不知道燕沁一惊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燕沁看了看他的脸色,负手站在他面前,微微挑眉,“我来找个不成器的徒弟。” 青予安眼底微微一震,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无措,“正清……仙子?” 燕沁走到他面前,微微俯身,“这便连声师父都不叫了?嗯?” 青予安微微抿了抿唇,沉默地垂下了眼,“师父。” “这般不情不愿,不想认就不认吧。”燕沁无奈地摇了摇头,围着这寒酸的小山洞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予安道:“没事起来走两步?” 青予安依旧端坐在地上不动,只是垂着眼睛沉默。 “你这腿是废了?”燕沁摇了摇头,“瞧瞧你这次轮回选的是个什么,不仅是个病秧子还是个残废。” 青予安依旧沉默。 “啧,之前不是很能说么,现在又跟我装哑巴?”燕沁睨了他一眼,眨眼间便已经画好了符,却一把被人抓住了手。 燕沁挑眉,“这不是没残废么?” 青予安不敢用力,只是语气平静道:“师父,你既然已经恢复记忆,便快些飞升回上界吧。” 燕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落在了他耳后的一片黑纹上,“那你呢?” “师父不必管我。”青予安道:“我” 燕沁伸手碰了碰他耳朵后面的黑纹,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共鸣,正纳闷不解,余光便看到他的耳朵微微发红,甚至有蔓延到脸上的趋势。 哟。 她几乎没有见过青予安脸红,当下很是新奇,戏谑道:“我又没捏你耳朵,你耳朵红什么?” 青予安抓住她作乱的手,沉声道:“师父!” 燕沁笑眯眯道:“你不肯离开,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我要修炼。”青予安平静道。 “修炼个屁。”燕沁道:“你现在这修为完全可以飞升,死死压着想什么呢?” 青予安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师父,你回去吧。” 燕沁简直被他给气笑了。她现在倒是笃定青予安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了。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青予安,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青予安败下阵来,松开她的手腕,转身便要离开。 这意思是你不走我走? 燕沁几乎快要被气笑了。 “你怎么这么能耐呢。”她心道。 但是鉴于青予安这厮有过前科,燕沁心里还是担心占据了大部分。 她一把抓住青予安的袖子,一个巧劲将人给拽了回来,“我看你是要造反,跟我回去。” 青予安被她拽了一个踉跄,然后面色苍白地看着她。 “你” 燕沁话还没说完,人便直直地倒了下来。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在那山洞里,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被扔进了那温泉之中。 而且全身不着寸缕,一丝不挂。 青予安:“……” 他看着躺在温泉边上睡觉的燕沁,脸色变幻莫测。 燕沁听到水流声便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青予安阴沉着一张脸在盯着自己。 燕沁无所畏惧。 “醒了啊?怎么就没把你给冻死呢?”燕沁打了个哈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青予安你可真本事,体内乱七八糟攒了这么多毒,怎么就没毒死你呢?” 青予安在水里只露出了脖子和脑袋外加两只手臂,他游到燕沁旁边,道:“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虽然说得很诚恳,但是燕沁心底就是莫名地不爽。 燕沁向来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挑了挑眉,“那你打算怎么谢呢?” 青予安在温泉水中微微垂着头,发丝沾上了水,氤氲的水雾中眉眼低垂,一副受气包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和经历了之前那么多事情,燕沁险些就被他骗过去了。 “师父想让我怎么谢?”青予安低声问道。 “这个倒是不急,不如你跟我说说,你和黄泽到底在谋划什么?”燕沁啧了一声:“一个两个都想将我摘出去,还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 青予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打算装死继续沉默。 “行吧,你们既然这么不希望我掺和进来我就不掺和了。”燕沁道:“反正我也没兴趣掺和你们这些破事,来,咱们将道侣印痕解除了,我就赶紧回之前那小世界去,也甭用您自爆神格那么麻烦,我就安安稳稳老死……” 她说着就挽起了袖子,露出了那道鲜红的道侣印痕,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咒印,偏头道:“来吧,麻烦您也伸个手。” 燕沁的表情看起来风轻云淡,似乎只是在做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她见青予安没动作,伸手拉住他的左手,将那咒印推到他的手腕上。 青予安眸光渐沉,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人直接拉进了温泉池中,那咒印瞬间便消散。 燕沁猝不及防被他拉下去,灌了一口水,刚要发怒就被他推到了池子边抵在了温热的石壁上。 他双手抵在石壁上,将燕沁困在了他怀中,眉目阴蛰地盯着她。 燕沁伸手抹了一把脸,“啧,不装了啊小朋友。” 青予安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冷声道:“师父,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 燕沁挑了挑眉,“所以呢?” “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思还非要来招惹我……”青予安抿了抿唇,“我给过你机会了。” 燕沁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什么心思?难道你也想对帝君取而代之?” 青予安咬了咬牙,又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情绪,他道:“师父,你不要逼我。” 燕沁叹了口气,“你很不讲道理啊青予安,我什么时候逼过你?你这般半死不活的模样到底是在闹什么” 青予安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燕沁的修为本就受到极大的限制,加之在兴师问罪的气头上,一时之间竟是没能反应过来。 她后知后觉心道:这小子莫不是疯了嫌自己命太长?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胡闹也就罢了,她权当小孩子闹着玩,现在再这样可就有些过分了。 不能惯着臭毛病。 燕沁准备画个雷符劈他一下让他脑子清醒清醒,然而青予安似乎察觉到了,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沉入了水底。 燕沁画了一半的雷符被温泉水熄灭了小火苗,在水面上冒起了一缕细烟。 这混账东西怕不是疯了。 燕沁正走神想着,冷不防嘴唇被咬了一下,疼得她一个激灵。 青予安在水下目光紧紧地锁在她脸上,那侵略和放肆的露骨都一分不差地落入了燕沁眼底。 燕沁心底微微一跳。 冲出水面的时候燕沁还不小心呛了一下,她咳嗽了许久才顺过气了,就听见青予安清冷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师父,我的心思你这下可明白了?” 燕沁:“……” 她狠狠地瞪了青予安一眼,然而她在水下走了这么一遭,浑身都湿透了,眼尾因为憋气而微微发红,在青予安看来便是嗔怒含羞了。 此时她还被青予安牢牢困在怀里,衣服湿透肌肤相亲,燕沁破天荒地感觉到一丝尴尬。 “混账东西。”她骂道。 “师父。”青予安抱紧了她不肯撒手,他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燕沁微微一顿。 “我本想让你永远不要记起那些事情,但有时候又恨你为何不快些记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我日夜在这里盼着你能来找我,又想着你千万不要找到……” 燕沁低骂道:“出息。” “嗯。”青予安抱着她,声音带着点莫名的委屈,“师父,不要生我的气。” 燕沁蹙眉,“我何时生你气了?” “师父……不怪我?”青予安低声问道。 “怪你做什么?”燕沁不解道。 想来青予安和黄泽也是好心,才会一直瞒着她 “那再亲一下?”青予安微微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野狼终于扒掉了外面那层乖巧可人的羊皮,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燕沁:好心个屁。 第二百七十九章 求助 十天后。 “燕沁,有人找!”玄鹤蹲在院子墙上冲屋子里面喊道。 燕沁推开窗户,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谁?” “一个小白脸。”玄鹤道。 燕沁开门出去,因为刚起床脸上还带着半边红印子,她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将乱糟糟的头发一拢用根发带随意扎在脑后,披着灰扑扑的道袍就要去见人。 玄鹤从院墙上跳下来拉住她,“你就这样去?” 燕沁甩开他的手,“当然要收拾收拾。” 然后慢吞吞地将那袍子穿好,要是再拿把浮尘活像个坑蒙拐骗的臭道士。 “你们清华宗是穷成什么样了?”玄鹤捏起她的衣袖看了看,“给你穿这种破烂。” “不懂别瞎说。”燕沁将袖子拽回来,“我这是件高级防御法器,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安全系数极高。” “是,就算扔大街上估计也不会有人捡。” 两个人拌着嘴就走出了院子,在门外等着的人一见燕沁就噗通一声跪下来道:“请师叔责罚。” “路枝冉?”燕沁皱了皱眉,“责罚你什么?” “我母亲的事情……”路枝冉抿了抿嘴,“弟子有错,弟子愿意替母受过,还请师叔放过我母亲。” 燕沁听得一头雾水,“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肯放过你母亲了?” 路枝冉愣了一下,“师叔您没有带走我母亲?” 燕沁道:“自然没有,我这两天都没下过山。” 路枝冉脸色更加凝重焦急起来,对燕沁道:“是我弄错了,还请师叔见谅!只是清华城中的亲戚传来消息,说昨天母亲被一女修士带走,便再无音讯,我一时心急才” “没关系,你且快去找你母亲吧。”燕沁没有责怪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师叔!”路枝冉重重地给她磕了个头,红着眼圈道:“我实在是找不到,各种法术均用过了,师父也没有办法,所以才以为是师叔您……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请师叔帮我!” 燕沁叹了口气,虽然她很不喜欢路枝冉他母亲,但是路枝冉这般请求,又是慕云的徒弟,她也不好拒绝,便道:“去拿件你母亲之前常穿的衣物给我。” 路枝冉感激涕零地匆匆忙忙地下山去拿衣服了。 “你帮他干嘛?”玄鹤皱眉道:“那个女人就是自作自受,死了正好。” 燕沁道:“这孩子心性良善,又是慕云的徒弟,再说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免得让他心里留下个疙瘩,于修行有碍。” 玄鹤不满道:“你算是对清华宗掏心掏肺了。” “我喜欢这里。”燕沁笑了笑,“这是我待过的最安心的地方。” 很快路枝冉就拿了衣服过来,燕沁画了个复杂的阵法,又掏出一叠符纸,最后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路枝冉紧张地看着她。 “在十方灵岛。”燕沁道。 路枝冉脸色一变。 十方灵岛虽然叫灵岛,但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寻常修士去到那里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妇人。 “你拿着这些符纸,它们会给你指明方向。”燕沁递给他一沓符纸。 “多谢师叔!大恩大德,路枝冉没齿难忘!”路枝冉冲她行了个大礼。 “行了,快去找你母亲吧。”燕沁道。 路枝冉便匆匆忙忙下山去了。 燕沁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便不太卜卦,但是这次却忽然又想卜一卦,便干脆坐在地上捡起几根树枝开始卜算。 玄鹤看不太懂,但多少知道点皮毛,就蹲在她旁边看着。 燕沁盯着出来的卦象良久,最后有些迷惑地挠了挠头。 玄鹤比她还迷惑,因为他压根没看懂,也跟着挠了挠头。 “怎么个意思?”玄鹤问道。 燕沁摸了摸下巴,“我看不懂。” 玄鹤道:“那可能就是你卜算之术跟黄大山学的不够好。” 燕沁啧了一声,“他的卦术还是我教的……奇了怪了,我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卦象。” 完全是一团乱麻,死路生路接连不断相互交接,生死变幻不明,云里雾里看不明晰。 “那就再卜算一次呗。”玄鹤道。 “一事不二卦。”燕沁抿了抿唇,“路枝冉此行” “云大哥!”玄灵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燕沁和玄鹤就感觉一个小巧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燕沁和玄鹤抬头望去,就看见云随风和南竹决朝着这边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上官小楼。 玄灵本来是兴冲冲地跑过去,但是看到云随风和南竹决旁边那个面带微笑的小姑娘时就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不定地望着他们。 南竹决过来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云大哥都考过啦!” 玄灵眼睛一亮,惊喜地望向云随风。 云随风温和地笑着点点头,“是的。” 玄灵开心道:“恭喜云大哥,和南大哥。” 南竹决可劲逗她,“怎么,恭喜我还得好好想想啊?” 玄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官小楼盯着玄灵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走上前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玄灵吧?我叫上官小楼,你叫我小楼就好,我听云哥哥他们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呢。” 玄灵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然后便冲她羞赧地笑了笑,“你好。”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一个开朗活泼一个文静内敛,却很能说到一起去,两个人很快就手挽着手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这边云随风和南竹决来跟燕沁报喜,燕沁听了也很开心,“你们准备拜师了吗?” “云兄成绩非常好,选择很多,我就不行了。”南竹决失望地叹了口气,“而且宗主这次好像没打算收徒弟。” “没事,去哪里都是修炼。”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好好修炼,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南竹决点点头,咧嘴一笑,“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啦,能进清华宗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我爹娘听说之后开心极了,说要给宗门送灵石呢。” 燕沁眼睛一亮。 “但是被我果断拒绝了!”南竹决正气凛然道:“清华宗不能被肮脏的金钱腐蚀!” 燕沁:“……哦。” 云随风和南竹决只是匆匆过来的,没说几句话就离开准备去弟子舍了,而上官小楼却是留了下来,跟玄灵玩得很开心。 燕沁想着玄灵有个小伙伴也挺好,上官小楼这孩子又活泼可爱,便让她们在山上随便撒欢玩去了,然后准备继续研究方才那个卦象。 然而等她回到方才那卦象前面,却发现用来卜算的树枝被踩了一脚,有两根断掉散落在一旁,整个卦象已经全然不同。 燕清看向不远处的玄灵,眼底满是愕然。 “怎么了?”玄鹤见她脸色不对,低头看了看那散乱的卦象,果然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门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燕沁脸上看到如此震惊的神色。 燕沁盯着那卦象看了半晌,忽而抬起头看向玄鹤,疑惑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玄鹤: 燕沁有些心烦意乱地收起了地上的树枝,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不小心踩到的,算不得数。” “到底怎么了?”玄鹤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燕沁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不过看来得去趟十方灵岛了。” 而另一边,上官小楼正和玄灵玩得开心,她问玄灵,“你是不是有个姑姑啊?” 玄灵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一个特别疼你特别厉害的姑姑。”上官小楼道。 玄灵摇摇头,虽然燕沁让她喊自己姑姑,对她也很好,但是她不敢对上官小楼这样说。 上官小楼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旋即又道:“那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玄灵茫然地摇摇头,软乎乎道:“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孩子,我爹也没有兄弟姐妹。” 上官小楼比她还要疑惑,喃喃道:“奇怪,怎么会跟书里不一样呢……” “什么?”玄灵疑惑地问。 “没什么,哈哈,我就随便问问。”上官小楼干笑了一声,“咱们去那边采花吧。” 玄灵开心地点点头,“好。” 上官小楼却一直显得忧心忡忡。 这和她所知道的信息完全没能对上,她看向玄灵,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又这般过了安稳地过了几日,一直在忙弟子招新的许志忽然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清华山。 燕沁刚画完一沓厚厚的符咒,刚打开门就和许志撞了个正着。 “师兄,怎么了?”燕沁见他神色不对,眼底泛起了疑惑。 “前几天路枝冉是不是来清华山找过你?”许志问。 燕沁点点头,“他母亲不见了,他一开始以为是我做的手脚。” “你给他指的路?”许志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燕沁一愣,“怎么了?” “慕云吴雨以及清华山的几十名弟子昨天全部失去了音讯。”许志道。 “那他们……”燕沁皱起了眉。 “都去了十方灵岛。” 第二百八十章 十方灵岛 事实证明,燕沁的预感没错,路枝冉带着人去了十方灵岛,甫一入岛就彻底失去了消息,慕云又派自己的大徒弟前去打探消息,同样陷在了里面。 等燕沁被许志通知消息的时候,慕云连带着吴雨和一干清华宗弟子都栽了进去。 “一共三十三名弟子,全给坑进去了。”许志忧虑道:“十方灵岛虽然不是个好地方,但是以慕云和吴雨的实力,断然不该陷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同意慕云过去找人的原因。 燕沁同他说了自己之前卜算的那个奇怪的卦象,许志照样看得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 “我也看不懂。”燕沁道:“所以才没有办法提醒慕云他们,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趟十方灵岛了。” 许志道:“我也去。” “不过他们应当没有性命之虞。”燕沁道:“你不必太过担心。” 许志点点头,“我只怕他们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 “你身为宗主随随便便就离开清华宗不合适吧?”燕沁道。 “让独岸他们两个留下坐镇就行。”许志道:“怎么管理宗门独岸比我靠谱多了,小刀子一直负责新弟子的事情也走不开。” “那就我们两个去。”燕沁道。 “不行,师姐你不能去。”玄独岸皱眉道。 刀烨盯着燕沁,严肃地点了点头,“师姐你别去。” 燕沁疑惑道:“我怎么不能去?” “你每次一出山门……”刀烨皱了皱眉,脸色十分沉重。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十年八年,总是会出事。”玄独岸道。 “所以不能去。”刀烨接话道。 “没错。”玄独岸附和。 燕沁嘴角一抽,“你俩搁这儿说相声呢。” “反正不许去。”刀烨罕见地强硬了起来,“我和师兄去。” 燕沁哭笑不得道:“行了,你去独岸也要去,留我自己一个人看着这么大一个宗门,我这人都没认全,怎么管?” 刀烨抿了抿唇,“那就让玄独岸留下来帮你。” 玄独岸纠结了几秒,点点头,“没错,我跟师姐留下来。” “行了行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许志自从得知她本是四方魔境的天魔之后,对于她的实力总是有种盲目的崇拜,“再说我要是带走一个另一个一天能发十张传讯符,你们不累我还累呢……你俩留下好好看家,就这么决定了。” 许志一句话堵得两个师弟哑口无言,许志得意地冲燕沁挑挑眉,“燕儿,咱们走。” 燕沁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个师弟的脑袋,“在家记得要乖乖的啊,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师姐永远与你们同在。” 然后就屁颠屁颠跟在许志后面扬长而去。 刀烨玄独岸:“……” 许志豪气地带了两艘飞舟,霸气十足道:“师妹,咱俩一人一艘飞过去。” 他们两个上次一起赶路还是用两条腿,是以燕沁也很开心,“先等等,去最近的传送阵不远,咱俩御剑过去。” 许志眼睛一亮,“要比赛吗师妹?” “好啊,谁输了谁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燕沁笑道。 “没问题。”许志摩拳擦掌,“可千万别让着我。” “放心。”燕沁从纳戒里翻了半天没找到把能用的剑,“师兄,借我把剑。” 许志骄傲地甩出几百把名剑在燕沁面前一溜摊开,“师妹,随便挑。” 燕沁挑了把最顺眼的,控制着它悬浮在半空中,然后自己跳了上去,一开始还有些摇晃,很快她便站稳了,甚至还能翻了个花样出来。 许志跟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师妹,你确定没问题?” “没事!”燕沁冲他摆摆手,“开始吧。” 燕沁这次着实体验了一把空中飙车的乐趣,比许志先一步到达了目的地,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了地,冲还在天上的许志比了个耶。 许志从剑上跳了下来,对着燕沁比了个大拇指,“师妹你厉害。” 燕沁冲他扬了扬眉。 许志道:“说起来明尘和梵泠是不是在十方灵岛?” 燕沁摇摇头道:“他们两个云游四方,要是想碰上还得看缘分。” 许志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应当是很开心吧。”燕沁道。 许志伤感道:“可是他们离别了这么多年,我只是想想便觉得难过。” 燕沁叹了口气,“师兄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许志叹了口气,“师妹你可真是冷漠无情。” 两个人对视一眼,哥俩好的搂住肩膀,“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是不是不太合适?” “天生一对兄妹,没问题。” “说的对。” “……” 十方灵岛是十三洲之外的一大片星罗棋布的小岛群,有些岛上植被茂盛灵气充沛,是修炼的好地方;有的岛上恶灵肆虐魔物丛生,进去便是九死一生;但是绝大部分岛上都是荒芜一片灵力枯竭,寻常修士如非必要绝对不会想要进去。 燕沁和许志通过传送阵先到达的是个边缘的小岛,两人刚从传送阵出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罡风糊了一脸。 晦暗的天空一片阴沉,放眼望去满是凄枯的荒草,连条像样的路都看不见。 许志递给她一条黑漆漆的斗篷,燕沁接过来穿上,然后将斗篷上的大帽子戴上,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许志穿上斗篷挨在她身旁喊道:“燕儿,你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天魔吗?这种程度的魔气和瘴气想必对你来说不在话下的吧!” 燕沁听完大声喊道:“我都好多年没用过魔力了,业务极其不熟练!我对付不了” 风越来越大,许志几乎是在吼,“师妹你有点垃圾啊” 燕沁打了个响指,灰黑色的魔力屏障将两个人包裹在里面,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呢。” 许志:“……” 那个泡泡很快就消散了,两个人无法御剑,只能裹着斗篷顶风往前走,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个类似于客栈的地方,里面有御风的大阵,两个人一走进去外面的魔风就被隔绝在外了。 燕沁和许志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千上品灵石。”一个小二模样打扮的人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冲两人伸出手来。 燕沁不可思议道:“多少?” “一千上品灵石,没钱就出去。”小二不耐烦道。 燕沁和许志对于这种明晃晃的宰客行为很是不忿。 燕沁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够一百上品灵石,而许志有个偌大的清华宗要养着,哪里都要用钱,每天都为了灵石愁得掉头发。 燕沁和许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评估了一下这个防风大阵的复杂程度以及小二和他背后之人的修为,师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出去了。 小二:“……” 许志伤心道:“我以为师妹你会大打出手给他个教训。” 燕沁失望道:“我以为师兄你会用灵石羞辱他砸死他。” “师妹,这儿好像有个废弃的阵法。”许志惊喜道。 燕沁道:“都是废弃的” “好像能用?”许志抬起左脚,发现自己正好踩在了阵眼处。 “师妹,要不我们带着这个大阵走吧。”许志低头鼓捣了一阵,然后那块废弃大阵所在的土地拔地而起,两个人站在地皮上面向前飞行,一路畅通无阻。 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的小二: 燕沁转头木然地看向许志,“师兄,和你一起出来我总是不知道该嫉妒还是该庆幸。” 许志乐呵呵道:“过奖过奖。” 燕沁围着他走了一圈,疑惑道:“说不定你前世真是个瑞兽之类的。” 许志面无表情道:“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瑞兽可比人稀罕多了。”燕沁道。 “你别吓唬我啊师妹,莫非在上界咱俩也沾亲带故的?”许志一言难尽道:“莫非十三洲真的是什么上界关系户们下来渡劫的必选之地?” “是的,十三洲这地方灵气充裕,魔族和妖修很少,飞升率在诸多小世界中排名第八,来这里渡劫既不会过于招摇,又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不过我不记得上界有什么人或者神兽这般有运气。”燕沁道:“也许师兄你是天选之子。” 许志一脸茫然。 “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燕沁道:“什么掉个悬崖就能发现武功秘籍,入了死地都能起死回生,走在路上都能捡到珍宝” 燕沁说到一半幽幽道:“你就是吧?” 许志一脸控诉道:“那我不应该得碰到风华绝代的女修士然后共度余生吗?” 燕沁:“……大概还没到时候。” “如意五年来只跟我说了不到十句话。”许志颓丧道:“小刀子和小玄子整天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不让我靠近……” “师兄你真的太惨了。”燕沁安慰道:“要是一个比慕云大几十岁的猥琐老头整天觊觎她,你会怎么样?” “他敢!”许志吹胡子瞪眼道:“老子弄死他!” 燕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志:“……” 他沉默了几秒怒道:“我就比如意大二十来岁!我不猥琐!更不是什么老头子!” 燕沁耸了耸肩,“整天想什么儿女情长,振兴清华宗飞升上界它不好吗?” 许志愤怒地指着她,“整个清华宗就属你谈恋爱最早最会儿女情长!” 燕沁抬头望天,“放屁。” “心虚了吧?你算算你总共修炼了多长时间?你再算算你谈恋爱浪费了多少时间?”许志痛心疾首地拍着自己的心脏,“师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燕沁顾左右而言他,“师兄,我们快要出了这个小岛了。” 许志哼了一声:“心虚了吧,好好修炼它不好吗?” 燕沁摸了摸鼻子,“所以我看破红尘了不行吗?” “真的吗?”许志微笑道:“我不信。” 燕沁怒道:“我们的师兄妹情谊今天到此为止了我跟你讲!” 许志毫不客气道:“哼,谁让你先讽刺我的!” “我那是劝告你!”燕沁气得牙痒痒,“果然只有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才会对我好,只肯稀罕三天是不是!” 许志据理力争,“我都稀罕了好几个三天了,现在不想稀罕了!” 果然,相亲相爱的师兄妹是表象,互相看不顺眼才是常态。 两个人闹归闹,行程一点儿都没落下,眼看就快要离开这个狂风肆虐的小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第二百八十一章 威逼利诱 不等燕沁和许志反应过来,一道凶悍的攻击便裹挟着汹涌的魔力向他们背后袭来,燕沁和许志敏捷地躲开这一击,许志不等转身便骂道:“哪个孙子背后偷袭!” 燕沁转过身,便看到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正背着手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孙子。 “两个黄口小儿竟敢窃我法阵!还胆敢口出不逊!”那白胡子老爷爷声如洪钟,怒道:“想走可以,把法阵留下!” 燕沁和许志面面相觑。 “你谁?”许志疑惑道:“你说法阵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而且这是个废弃法阵,就算是你的我们捡到修好了你再要回去是什么道理?”燕沁更加疑惑。 那老头气得白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无知狂妄,今日老夫便收了你们这两条命。”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许志手掌微微拢起,无数大大小小的阵法如同莲花开放般层层叠叠舒展开来,金光闪闪,十分具有气势。 那老头眼底露出忌惮,显然一时之间没有摸清许志的路数,不敢贸然出手。 许志眯了眯眼睛,“你这老头上来就攻击,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说话,想必是怕了我们!” “呵,激将法对老夫可不管用。”那老头轻蔑一笑,“受死吧。” 碰巧那老头也是修阵法的,两个人在万千阵法中身影忽隐忽现,燕沁躲在高处看他们斗法,困得打了个哈欠。 “师妹,我打不过他。”许志密音传给她道。 燕沁神色一肃,“那咱们跑吧。” “呵呵,无知小儿,你们今日逃不出我的掌心了!”那白胡子怒喝一声,遮天蔽日的阵法自空中当头压下,带着强有力的威压,直直压了下来。 燕沁脸色一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阵法中来自上界中的仙力,当即便咬破指尖画了个繁复的阵法罩到了许志头上,然后甩出了一沓符纸将许志周围牢牢护住。 “燕儿!”许志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但看见燕沁只护着他而自己一点没顾上,几欲目眦尽裂。 燕沁直直地冲那白胡子老头而去,手中甩出一节黑色的骨鞭,冷声道:“敢问何方仙友?” 那白胡子老头只是大笑,燕沁怒从心头起,一鞭子灌注了十成十的力道,势必要将那老头抽得魂飞魄散! 那老头本以为她虚张声势,谁知等鞭子碰到自己的衣襟时才知大事不好,然而为时已晚,三魂六魄都被燕沁一鞭子抽得烟消云散,连点渣渣都没能剩下。 燕沁收回鞭子,那黑色的骨鞭贴合地缠在她的手腕,她正欲将许志从自己的阵法中放出来,谁知头上原本因为施阵者死亡而中止的阵法再度压了下来,甚至带上了更加霸道的魔气。 仙魔二气在阵法中交互缠绕很快便因为互相排斥而隐隐出现了不祥的红光,燕沁只来得及将许志从小岛里面送出去,整个阵法便遮天蔽日地爆裂开来,整座小岛四分五裂,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师妹!”许志嘶吼一声,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根本传不了多远。 他被燕沁的阵法托着漂浮在高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沁的身影消失在蔚蓝幽深的海水之中。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既不像房间也不像废墟,周围是流动着的一层屏障,却根本窥探不到外界,幽深暗沉的蓝色看起来非常压抑,给人一种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整个空间非常大,然而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幽暗的光,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她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十几步,眼看便能碰到那层屏障了,脚腕处却一紧,生生被东西给绊住了。 燕沁低下头,就看到一根半透明的红色丝线缠在自己的脚腕上,看起来甚至像是从皮肉之中长出来一般,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蹲下去伸手扯了一下,钻心的疼痛瞬间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神魂正在被人一片片撕裂。 她惨白着一张脸松开手,眯着眼睛摸了摸脚腕。 她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试着调动体内的魔力,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所有的法术全部失效了。 啊,这该死的熟悉的套路。 她试着走了走,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就是以那根半透明的红线为半径的圆圈,她就算伸直了手臂也碰不到那屏障半点,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 这让燕沁十分介意,难受程度不亚于牙缝里塞了东西却死活弄不出来。 燕沁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安静地等着人来,顺便拿着那根红线编了朵可可爱爱的小花。 等她无聊到开始编叶子的时候,终于有脚步声从一片黑暗中传来,愈来愈近。 燕沁一直没抬头,耐心十足地编完小叶子,拿着欣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青予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师父,你真是好兴致。” 燕沁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青予安有些苦恼地看着她,“师父不但不肯见我,还天天同玄鹤在一起,这让我很伤心。” 燕沁眯了眯眼睛,“所以路枝冉的母亲是你掳走的?慕云他们也是被你困在这里的?” “没错,不过师父你放心,我知道,若是杀了他们你会生气,所以现在他们都还活着。”青予安微笑道。 燕沁不解道:“你觉得现在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青予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师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哪里都不能去,便是生气也值得了。” 燕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语气嫌弃道:“你俗不俗?看得什么破烂话本子还要玩这种狗血的囚禁强制爱?” 青予安叹了口气,“可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燕沁冷着脸道:“如果你现在解开这玩意儿就能不落俗套了。” 青予安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良久,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就喜欢俗套的故事。” 燕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抬脚踢了踢系在自己脚腕上的那根半透明的红绳子,“这是什么东西?” 青予安半跪到地上,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脚腕,冰凉的触感险些让燕沁一脚踹在他脸上。 “这是我本体的筋。”青予安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森然意味,“我将它融进了师父的体内,这样师父去哪里我都会知道。” 燕沁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青予安被她打得头微微一偏,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来,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 “青予安!”燕沁说不清楚这件事情哪一点更让她愤怒,“你就剩下这点本事了吗?” 青予安站起身来,伸出手缓缓擦掉了嘴角上的血迹,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燕沁,微笑道:“对,我就剩下这点本事了。” 燕沁皱眉道:“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问题。”青予安冷声道:“我们本就两情相悦。” 燕沁舔了舔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青予安,你扪心自问,我当初在四方魔境找到你的时候,青蛇和燕溟的计划你毫不知情?” 青予安抿了抿唇,沉默以对。 燕沁嗤笑一声:“不过好在我也没对你多好,权当我脑子犯蠢,喂了只白眼狼。” “我喜欢你。”青予安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里仿佛饱含万千难以言说的情绪,而他只能对她说出这般简单又无力的四个字。 燕沁有些暴躁地转了个圈,怒道:“这他妈是你喜欢我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青予安微笑道:“师父,那你想怎么办呢?” 燕沁道:“我充其量也就是养了你几年,教了你点东西,咱俩真没到什么刻骨铭心的地步,不至于要死要活的,好聚好散不行吗?”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面无表情道:“不行。” 燕沁被他噎得脸色发青。 青予安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燕沁脚腕上的红绳上,一脸平静道:“师父,你若是斩断了,我会死的。” 燕沁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青予安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道:“你不会舍得的。” “青予安,你最好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燕沁警告道。 “你想让我放了你,再去将玄鹤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自己身上吗?”青予安嗤笑了一声。 燕沁目光一闪,微微蹙起了眉。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青予安眉梢微动,语气淡然道:“你在清华山的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非常清楚,你该庆幸我忍到现在才将你带走。” 燕沁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垃圾。 “师父,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青予安道:“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清华宗那些人能不能活到明天。” “你什么意思?”燕沁猛地抬起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恶 “师父,你全都想起来了?”青予安微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来。 “嗯。”燕沁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他眼睛下面那道黑色的纹路上,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青予安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那道黑色的纹路,修长的手尚且带着水珠,让他的肤色看上去有种刺目的苍白。 “为什么还有心魔?”燕沁问。 “已经很好了,师父。”青予安弯了弯嘴角,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温良恭俭的少年,只是无论他再如何伪装,都没有办法遮掩眼底的戾气和暴虐。 若是燕沁没有见过他被心魔掌控的时候是何种恶劣的模样,眼下这种情况便真的信了。 这么一想不要紧,她又想起自己没有恢复全部记忆时这个混账东西对自己做的事情,那一幕幕气得她想打死这个逆徒。 方才他还将她拖入水中……咳咳。 燕沁破天荒地老脸一红。 以前她习惯了在青予安面前冷着一张脸,可是细想从方才进山洞开始,她好像是全然以本来的性子行事,现下再忽然冷下脸也十分突兀。 于是陷入两难的燕沁只好扯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容,“你先松开我。” 两个人现在依旧在水中泡着,她还被这个小兔崽子给紧紧抱着,着实诡异。 青予安一时之间竟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眼前的人既没有像很久以前一样冷下脸来怒斥自己,也不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这样反而让他紧张起来。 身为正清仙子的燕沁在青予安心底积威甚重,一想到之前他对燕沁做过的那些恶劣的事情也不禁心虚起来。 然而即便再如何心虚,青予安也不想再将眼前这个人放开了。 “可是,我很想你,师父。”青予安抱着她的腰,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一只丧气的大狗,黏黏糊糊地趴在她身上。 燕沁……燕沁目光里带着一丝惊悚。 可是又好像不是那么地排斥,她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触手一片冰凉。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极力压抑的激动,仿佛对于自己得到回应这件事情十分震惊。 燕沁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乖,先起来。” 等青予安穿好衣服坐在她对面,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时,燕沁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明她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说吧,给你个机会。”燕沁微微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他一遍,“为什么你身体里有这么多毒,以及你和黄泽想做什么。” 青予安无奈地笑了笑,“不过是这一世轮回的时候挑了个不太好的身体,轮回历劫是没有记忆的,所以我下界之前跟黄泽说好,让我在一定的时候恢复所有记忆。” “就这样?”燕沁显然不信。 青予安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这一世是一只半妖,天生带着胎毒,寿命注定不长,在高阳镇的时候我一直伪装成杜家的那个瞎子少年,其实整个镇子的人都已经被我杀了。” 燕沁嗯了一声:“所以你设计让我嫁给你?”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我还是十分喜欢你。”青予安面不改色道。 燕沁含糊地哦了一声,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你为何不让我来找你?” “我本以为师父永远不会恢复记忆,便想着这样也十分好,届时你飞升,依旧是正清仙子。”青予安垂下眸子,淡淡道:“以前的那些事情也不必再记起,重新开始。” “那你呢?”燕沁问。 青予安眼底带着暗色,“帝君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燕沁心底顿时五味陈杂,她道:“帝君他确实有些地方不对,但这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你母亲的事情我也有错” “不是因为她。”青予安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她完全是咎由自取。” 燕沁眼底微微有些涩然,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别这样说你母亲。” “她和燕溟从一开始就设计你,让你将自己的天魔骨生生剔除,让你不得不下界轮回百万年受尽苦楚,最后甚至想要取代你正清的身份让你一无所有。”青予安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恨意,“师父,你何错之有?你就不恨她吗?” 青予安眼底的恨意和不甘让燕沁感到一丝心惊,她微微蹙起眉,面色不由严肃起来,她冷声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师父,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青予安自嘲一笑,“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替你掐死我自己,你竟还能容忍我这个孽种活在世上。” “孽种,好一个孽种。”燕沁眼底带着怒意,“青予安,我就是这么教你作践自己的?” “我只是不明白,师父你为何要放过青蛇。”青予安垂下眸子,“甚至还要教养我长大。” 燕沁沉默了一瞬,“这些事情又不是你做的,出身如何也不是你能决定的。至于你母亲……” “她只是走岔了路。”燕沁微微皱眉,“当年的事情没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剔骨和下界轮回都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青予安怔怔地望着她,对面的人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又有几分释然和洒脱,看得他心疼。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青予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同她十指相扣,“对不起师父,我又让你生气了。” 燕沁能感受到他冰凉的指尖,却仿佛有着灼热的温度,要将她整个人融化进去。 燕沁拧眉望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沉思了良久,到底是没有挣开。 细细想来,她恢复记忆从浮生图之中出来,即便是碰到了乐易转世也未曾停留片刻,而是急匆匆地来寻青予安,真的只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她何曾何曾这般毛糙过? 不过是心系一人,牵挂着放不下。 “阿沁。”青予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 燕沁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没大没小。” 话音刚落,就被人扑倒在了地上,青予安的手垫在她的后脑下,两个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在一起,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专注地望着她,“阿沁,我爱你,你知道吗?” 燕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青予安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嘴角,道:“很久很久了,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 燕沁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从你那次喝了金玉酿醉酒教我写字,”青予安越凑越近,眼底的笑意渐浓,“我便再也没有办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了。” 燕沁依稀记得自己醉酒醉得厉害,只记得自己最后在河边醒过来,却是不记得教人写字这件事情,不过 “你那时候才几岁?” 青予安只是笑。 燕沁哼笑:“早恋啊小孩。” 青予安低低笑道:“你若是不来找我,我便见这份心思永远烂在心底,可你偏偏来了。” “这次便是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再将你放开了。” 燕沁伸手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笑道:“傻小子。” 青予安眼底一暗,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带着微光,他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师父,我早就长大了。” “嗯,长大了。”燕沁呼噜着他的脑袋,“赶紧起来,像什么样子。” “亲一下,阿沁。”青予安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我怕自己是在做梦。” 这大概是一个十分温柔缠绵的吻,带着克制和小心翼翼,却又夹杂着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燕沁面色绯红地起身,装作十分稳重且自然地整理自己的衣襟,然而通红的脖颈和耳朵将她出卖了个彻底。 青予安十分乖巧无辜地仰头望着她。 燕沁虽然知道这厮内里到底是多么恶劣,但还是忍不住心软得像一团软塌塌的云。 “走了,予安少爷。”燕沁转身朝洞口走去。 “阿沁。”青予安叫住她。 燕沁转头,便看他十分无辜地望着自己。 “嗯?”燕沁不解。 “师父,腿软了。”青予安坐在地上,叹了口气。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不至于吧?” “余毒未清。”青予安耳朵尖有些泛红,“不是亲的……” 燕沁干咳了一声,走过去蹲下来,“我看看。” 青予安一把按住她的手。 “怎么,这种时候害羞起来了?”燕沁戏谑道。 “我怕吓到你。”青予安道。 “嗯?”燕沁一边敷衍一边强势地挽起了他的裤腿,手下的动作一顿。 密密麻麻的青黑色鳞片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小腿,而这鳞片她再熟悉不过,很久之前,青蛇还在的时候,她见得最多的便是这种鳞片。 青蛇甚至将心头的鳞片送给了她。 “颜色不对。”燕沁一眼便看出问题来,“这到底是什么毒素?” 青予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裤子放下,“师父不觉得恶心吗?”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策 “燕溟和青蛇来十三洲了。”青予安道:“你现在最在乎什么,我想除了清华宗那群人也没有别人了吧?” “或许还有个玄鹤?”青予安轻笑道:“师父,你说用他们的性命威胁你交出传承,你会不会同意?” 燕沁面如寒霜。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们。”青予安微笑道:“关键就看师父你怎么做了。” “你在威胁我?”燕沁眯了眯眼睛。 青予安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就当做是吧。” 燕沁语气沉着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沉声警告道:“师父。” 燕沁认命地叹了口气,“行吧,说出你的条件。” 青予安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很淡定道:“师父,你要明白,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 燕沁一脸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行了,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烦我。” 青予安搂住她的腰作势要亲,被她一把糊在脸上,燕沁恶声恶气道:“你敢亲我就敢叫你断子绝孙。” 青予安:“……” 青予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不见了人影。 这种情况之下不应该是他偏要强取豪夺然后她偏要抵死不从最后两败俱伤的吗? 他为什么这么识时务? 燕沁本来都准备好花式辱骂三百句将人喷得狗血淋头,结果对方挥一挥衣袖就跑了。 她很失望。 燕沁愤怒地抬脚在那根半透明的红绳子不,是青予安那厮的筋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叉腰吐出了一口恶气。 旋即又皱起了眉。 将生筋硬从体内抽出来……很疼吧? 燕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绳子直接钻入了她脚腕的皮肉之中,不知道青予安怎么想出的这般变态古怪的想法。 唉,怎么没疼死他呢? 就算青予安威胁她斩断这条筋他就会死,燕沁如果真想弄断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 但是待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憋闷了,什么都没有,除了这根筋就是光秃秃的几个夜明珠,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在将那根筋编出了第十七种花样的时候,燕沁终于受不了了,冲黑暗中喊道:“青予安。”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眉清目秀的,冲她行礼,恭恭敬敬地喊道:“师父。” 燕沁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孩跟青予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留下来的一缕分神,师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青予安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 燕沁:你可真会玩。 燕沁冲小青予安招了招手,“过来。” 小孩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冲燕沁露出个甜甜糯糯的笑容。 燕沁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青予安小时候别说是笑了,生动的表情都不会有几个,现在卖萌有什么用呢? 她使劲戳了戳小孩的脸颊,小孩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又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不许笑。”燕沁恶声恶气道:“装什么装,分神而已,里面还是你的意识。” 小青予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垂头丧气道:“哦。” 燕沁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小青予安停顿了几秒才道:“十方灵岛。” “你这还有延迟的?”燕沁蹙了蹙眉,“你不是要去清华宗吗?” 小青予安神色有些凝重,“事情出了点变故。” “那就把我给放出去。”燕沁苦口婆心道:“你看看你办的这件事叫人事儿吗?” 他轻笑了一声,“师父,等我回来。” 燕沁幽幽道:“您可住嘴吧,一般这么说的有九成都会回不来。” 青予安:“……” 燕沁在这种封闭阴暗的空间里很是压抑,甚至隐隐开始烦躁起来,她将目光落在那个小青予安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青予安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交给他,然而燕沁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万一被他被打个半残或者直接被打死了,她被困在这里找谁说理去? 现在都没飞升呢就大言不惭要对付青蛇和燕溟。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有一说一,她对青予安的智商从来不抱有任何希望。 当然,被青予安骗得团团转的自己,也确实不怎么聪明。 人无完人,她又不是什么话本子里高贵冷艳的主角,譬如智商爆表头脑清醒,又或者杀伐果断手腕凌厉,轻轻松松就能搞定所有事情。 正相反,她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蠢事和错事,纠结和无奈也从没缺席过,哪怕她看上去总有厉害的身份加持。 可是人嘛,不都是这样的,一帆风顺无所不能那是故事里的人。 燕沁思考完人生,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我太难了。 不过我可以。 正在外面陷入缠斗的青予安脸色忽然一阵惨白,然后被盛怒之中的许志一击击中了要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许志红着眼睛怒喝一声:“孽障,还我师妹来!” 青予安不是很想跟许志打,因为许志总是能歪打正着,能无意间发现他的死穴,又或者各种阴差阳错的外力助他一臂之力。 比如说像现在。 他脸色一沉,祭出一道符咒,一下将许志拍得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正要想办法将那红绳不受破坏地移除,面前忽然摔下来一个人。 燕沁: 许志哀嚎了一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来,看见燕沁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要哭不哭道:“我就知道燕儿你肯定没死!” “师父,不要再乱动了。”青予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收回分神,让师伯陪你。” “呸!谁是你师伯!你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许志气得直跳脚,然而发现自己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之后,果断地偃旗息鼓了。 燕沁冲半空中比了个大拇指。 能把囚禁强制爱的剧情硬生生地发展成师兄妹落难记的,天上地下估计就青予安一个了。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许志一眼就看到了拴在燕沁脚腕上的半通明的红绳子,尤其是燕沁那白皙清瘦的脚腕跟那红绳子一对比,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许志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燕沁道:“他对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燕沁:“……如果我说我们只是吵了一架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许志连连摆手,“倒也不至于。” “哦。”燕沁一脸冷漠。 许志蹲下来看着那红绳子研究了一番,用眼神询问燕沁。 燕沁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摸不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青予安应当是能随时看到这里面的情况,外加上之前他说的话,燕沁觉得自己现在说的每句话都能成为“呈堂证供”。 所以干脆只跟许志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好在许志很上道,又或者本来就很心大,意外地非常配合。 两个人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许志终于忍不住了,“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燕沁简要地同他一说,许志果然就坐不住了,“清华宗现在就只剩下小刀子他们两个,燕溟他们过去直接灭掉清华宗易如反掌啊!” “师兄,你清醒一点,就是咱们都在,燕溟和青蛇灭掉清华宗也不用费吹灰之力。”燕沁冷酷道。 “你不行?”许志讶异道。 燕沁指了指自己,“你就说这些年我换了几副身体,正儿八经地修炼时间又有多少?” 许志沉默了良久道:“恐怕不太多。” “天魔骨确实承载了我身为天魔时的大部分修为,但问题是你非要给个杯子装上一盆子水,那不得炸?”燕沁道:“我现在也就能偶尔借来用用,不是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修炼出来的修为,那就是鸡肋。” 许志满脸敬佩道:“师妹,你真的是非常的清醒。” “我也想谈笑间生杀予夺。”燕沁可惜道:“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现在的情况是,一溜没飞升过的,她和许志等人包括外面那个混账,对上两个从上界下来的满级大佬,活脱脱就是被团灭的节奏。 而且青予安到时候还指不定帮谁。 许志叹了口气。 燕沁抿了抿唇,“不行的话交出去吧。” 许志顿时就急了,“师妹不可!你若是真交出去那就不是一个清华宗的事情了!” 燕沁无奈道:“那我就管不着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拯救苍生的责任。” 许志道:“不行,万一他们拿了之后反悔要以绝后患呢?” “那我自然要留一手的,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保证清华宗安全的。”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 许志皱了皱眉,“我还是觉得不妥” “师父。”青予安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十分难看道:“我说了这件事情交给我。” 燕沁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冷冷笑道:“你?” 青予安道:“师父,我” 然而未等说完话,整个人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剧情 许志背着手摇摇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燕沁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将人关到自己的识海中,还一关关俩。” “大概是觉得咱俩不会真的害他吧。”许志叹息道:“瞧,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成长的代价了。” 燕沁伸手拨楞了一下青予安的脑袋,看上去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便站起来走到那根红绳的根源处。 这跟红绳连着青予安的本体,她自然不好直接斩断,不然青予安不死也残,但是让这玩意儿待在自己身上也着实非常膈应,她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眯着眼睛看了青予安一会儿,然后将那根源处伸手一抹,转头系在了青予安的脚腕处,有样学样,干脆利落地将人关在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许志被她这把骚操作秀了一脸,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敬佩道:“高,实在是高!” 燕沁谦逊地摆摆手,她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看到青予安在干什么,这种感觉竟然让人有种诡异的愉悦感,难怪那么多霸总都喜欢玩这种戏码。 青予安每一步都很谨慎,坏就坏在将许志送到了燕沁面前。 许志,清华宗可敬可爱的掌门,人形的幸运小星星,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化险为夷,简直是如同外挂一般的存在。 千算万算,青予安没有算到许志能修习的一种阵法可以完全不用依靠灵力。 燕沁的办法多少会伤到青予安,然而现在青予安不仅毫发无伤,甚至反被囚禁起来。 完美。 “不过师妹,你不觉得还是被这小子给赖上了吗?”许志忽然开口道。 燕沁:“……” 这种糟心的重点就不必划了。 清华山。 上官小楼跟在玄灵身边,同她说话。 不远处坐在树上的玄鹤不爽地皱了皱眉,冲她喊道:“喂!小鬼!” 上官小楼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长相妖冶邪魅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上官小楼心底重重一跳,往玄灵身边靠了靠。 玄灵自然也看见了玄鹤,只是她好像比上官小楼还要怕他,紧紧地抱着上官小楼不肯撒手。 两个半大的小孩跟俩鹌鹑似的抱在一起,看得玄鹤眼皮直跳。 他竟不受欢迎到这种地步了吗? 玄鹤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上官小楼和玄灵面前,微微俯身道:“你干嘛天天赖在清华山不走?” 上官小楼转了转眼珠子,讪笑道:“我自然是来找灵灵玩的。” 玄鹤面色不虞地打量她,这小孩简直上上下下都写满了心眼儿,玄灵傻儿吧唧的,只会被骗得团团转。 “你要不说我就扔你出去。”玄鹤揪住玄灵的衣领,将她单手拎到自己身后,警告道:“站在这里不许动。” 玄灵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凶得吓人,但还是抓住他的袖子道:“小楼不是坏人。” 玄鹤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被吓得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坚强地没掉泪,“哥哥,你不要欺负她。” 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凭空飘来的一朵软绵绵的云,听得玄鹤眉心一跳。 “你叫我什么?”玄鹤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哥……哥哥。”玄灵为了保护自己的好朋友,哪怕害怕也不肯退缩,微微抬高声音道:“姑姑说你是我哥哥!” 玄鹤脸上的表情有些开裂,“她一贯会唬人,少听她瞎扯。” “哥哥,你不要欺负小楼。”玄灵脸上很是急切,大约对这么个小孩子,哪怕只是玩笑话她也是可以当真的。 玄鹤轻嗤了一声,看向那个古怪的小女孩,结果发现她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他是你哥?”上官小楼震惊地看着玄鹤,“天呐……” 玄灵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上官小楼显然有些激动,她竟然还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玄鹤,“你你好!” 玄鹤:“……” 什么毛病。 上官小楼不仅不害怕了,甚至陡然变得热情起来,硬是将玄鹤看得头皮有点发麻。 “离开这里,没事别来找她。”玄鹤威胁照旧。 可上官小楼却是毫不露怯,她壮着胆子道:“殿不是,玄公子,能否听我一言?” 玄鹤挑了挑眉,“说。” “清华宗就要大难临头了,只有你才能救得了所有人!”上官小楼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你怀疑我动机不纯,但是我真的非常喜欢清华宗,我不想看着它一朝倾覆化为灰烬!” 玄鹤一脸“你果真不正常”的表情看着她,将玄灵往身后扒拉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别跟傻子玩。” 上官小楼:“……” 玄灵小声道:“小楼很聪明的,不是傻子。” 上官小楼嘴角抽了抽,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清华宗已经被人盯上了,时间差多就在这几天,清华宗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屠杀,只剩下寥寥几人活下来,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从此成为历史!” 玄鹤:“……小孩儿你做梦呢?” 上官小楼怒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竟然不肯相信我!亏我当初还那么喜欢你!” 玄鹤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自己,“喜欢我?当初?” 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的当初是怎么个当初法?在娘胎里吗? 上官小楼气急败坏道:“等燕溟来了清华宗就完了!” 玄鹤本来吊儿郎当逗小孩儿的模样陡然一变,他冷下脸沉声道:“你说谁?” 上官小楼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道:“燕燕溟。” “你认识燕溟?”玄鹤语气不善道。 “不不认识。”上官小楼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但是显然玄鹤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了。 “把你知道的消息以及知道的途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不用等燕溟来,我就能先让你魂飞魄散。”玄鹤冷声道。 上官小楼紧张得话都有点说不利落了,“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玄鹤左手拎起她右手拎起玄灵,宛如一个恶霸,将两个小丫头都挂在了树枝上。 无辜被挂的玄灵: 玄鹤愣了一下,然后将她提溜了下来,“啧,顺手了。” 玄灵:“……”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玄鹤皮笑肉不笑道:“否则我就先将你的皮剥下来,然后肉切下来,剔你的骨抽你的筋,最后再将你的魂魄一片片撕碎。” 上官小楼生生打了个哆嗦。 玄灵听得满脸呆滞,看上玄鹤的眼神满是惊恐。 玄鹤二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玄灵犹豫了一会走到上官小楼面前,抬头望着她,细声细气道:“小楼,你快说吧,听说抽筋扒皮很痛的。” 上官小楼: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玄灵话音刚落,清华山的上空就出现了两道身影急速而来。 上官小楼大惊道:“你快看!我就说燕溟他们来了吧!” 玄鹤脸色一变,抬头望去,便看见那两道人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师父!”上官小楼惊讶地看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燕沁身上,“师叔?” 她实在想不明白本该从此一死一失踪的两个人怎么又回来了。 燕沁看了玄鹤一眼,“这是在做什么?” 玄鹤将事情简单一说,许志和燕沁听完皆是脸色一变。 “小楼,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许志板着脸问道。 上官小楼满脸震惊,尚未回过神来。 燕沁一脸怀疑地望着她。 上官小楼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她恐怕就没办法安安稳稳待在清华宗了,但是倘若她实话实说了,那听起来更令人不可置信。 “小楼,现在情况很紧急,务必要将你知道的事情和来由全部说出来。”许志道:“这关系到清华宗的生死存亡。” 上官小楼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点点头,“我说可以,但是你们千万不能情绪太过激动。” 许志等人点点头。 上官小楼语气沉重道:“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 她特意顿了顿,等待许志燕沁等人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或者发出惊呼,然而对面几人都是一脸平静冷漠地望着她。 上官小楼抓狂道:“你们就不惊讶吗?不震惊吗?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许志燕沁都知道世上存在万千小世界,而玄鹤也从燕溟那里得到过不少信息,玄灵压根不是很能理解,是以几个人都平静得出奇。 许志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几个正常人,他叹了口气道:“这不重要,说你知道的。” 上官小楼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人士的耻辱,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拿的剧本可能不太对。 她再次抛出一个自以为令人震惊的消息,“其实你们都是一本书里的配角甚至是寥寥几句话略过的背景板!” 玄鹤有些不耐烦道:“果然是个傻子。” 许志眼底浮上了一丝担忧,“莫不是修炼除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上官小楼正准备崩溃之际,燕沁忽然不急不忙地开口道:“你继续说。” 上官小楼惊讶道:“你竟然相信?” 燕沁叹了口气,“请在三句话之内概括完整个故事情节以及交代一下主要人物。” 上官小楼:您可真是位狼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撤退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其实是一本主角升级打怪收小弟和妹子最后成功飞升上界的修仙小说,开篇就是他所在的修真界第一宗门被来自上界的神秘人物屠戮满门,主角收了整个清华宗的家底开始了踏上游历十三洲的行程。” 许志听完挠了挠头,“我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燕沁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方才看我们如此惊讶,是因为?” “按照剧情你们二位应当是一死一失踪。”上官小楼小声道。 许志:“果然更不爽了。” “主角是谁?”燕沁问。 上官小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放心,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意义。”燕沁道:“反正你都说了这么多了。” “云随风。”上官小楼道。 燕沁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许志惊讶道。 “长得帅天赋高,性格好又低调,男主角标配,他最好的小弟是不是叫南竹决?”燕沁问。 上官小楼麻木道:“是。” “他是不是还有个瞧不起他的未婚妻?” “……是。” “是不是有个青梅竹马掏心掏肺为他而死的妹妹?” “……是。” “几个老婆?” “八个。” 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上官小楼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燕沁微笑着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深沉道:“我,无所不知。” 上官小楼: 救命啊麻麻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病! 上官小楼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惊疑不定,“你们不杀我?不认为我是怪物?” 许志拍了拍她的脑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 “……”上官小楼噎了半晌,“没有。” “回去做功课,小孩子少操心这些事情。”许志道。 上官小楼一脸懵逼地离开了。 “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莫非真是书中的人物?”许志不解道。 燕沁摇摇头,“师兄,浮生图听过吗?” 许志点点头。 “她看到的也许是种额外的衍生品。”燕沁皱了皱眉,“但是……” 但是只有真实发生过的故事才会出现所谓的“衍生品”,这更像是一种“录像”,而非捏造出来的事实。 但问题是,现实同上官小楼所说的内容根本不相符。 “但是什么?”许志问。 “没什么,我们还是怎么应对燕溟和青蛇吧。”燕沁道。 许志点点头,“我让他们去议事堂集合,慕云他们应当也回来了。” 燕沁道:“我等会儿过去。” 等许志离开,玄鹤突然开口问道:“浮生图是什么东西?” 燕沁嘶了一声,“就是张纸。” 玄鹤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别说,少糊弄我。” 燕沁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玄鹤盯着她纹丝不动:“……” 燕沁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太麻烦,你早晚都能想起来。” 玄鹤耸了耸肩,“不想说拉倒。” 说完便要去拉她的手,然而还不等他碰到,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给弹开了,若不是他躲得及时,铁定就没命了。 玄鹤震惊地望着燕沁,“你干嘛?” 燕沁看着识海之中醒来之后脸色发黑的青予安,嘴角微微抽搐,轻咳了一声道:“你保护好玄灵,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玄鹤反应过来,便连忙消失在了原地。 “你做什么?”燕沁出现在青予安面前。 青予安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脚腕上的东西,微笑道:“师父,你怎么学会的?” 燕沁脸色不虞道:“你方才险些杀了玄鹤。” “真可惜。”青予安站起身来,“他要是再慢一点就能重新轮回了。” 燕沁气得想踹他,“青予安,你讲点道理,现在玄鹤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恢复记忆变回乐易,那他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青予安嗤笑一声,“他对你图谋不轨。” 燕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说呢? 燕沁沧桑地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就是棒槌,竟然想着能从青予安嘴里听到什么正常的回答。 她想上想下都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值得别人来图谋不轨的,说出来,她改还不行么? 燕沁知道跟青予安没什么好谈的了,省得将自己给气个半死,刚准备出去便被青予安抓住了手腕。 燕沁不解地望向他。 “放我出去,我会帮你。”他道。 燕沁微笑道:“是吗?我不信。” 青予安松开了她的手,垂下眸子失落道:“我便知道是这样。” 燕沁没再搭理他,刚出去一睁眼便看到了缩小版的青予安正在冲自己笑。 “所以我就自己出来了。”小青予安乖巧地冲她笑了笑。 燕沁:“……” 燕沁没有办法再将人送回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脚便走。 青予安紧紧地跟在她伸手,奈何腿太短,走得磕磕绊绊。 燕沁等不及,便拎起他的衣领将人甩到了剑上,自己跳上去御剑朝着议事堂飞去。 只有半人高的小青予安抱住了她的腰。 燕沁咬牙道:“不放手我就将你丢下去。” “师父,我站不稳。”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带着孩童独有的软糯。 燕沁知道这厮是故意的,偏偏她一时之间还真的狠不下心来将人丢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 燕沁揪住他的领子就将人从高空中扔了下去。 青予安: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儿才御风而动追了上来,这次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剑尾,蔫头耷脑地小声道:“你真的好狠心。” 燕沁冷笑一声,陡然加速,险些将小孩儿甩下去,青予安不得不抓紧了剑柄,望着燕沁冷酷的背影悄悄地叹了口气。 燕沁到达议事堂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许志甚至喊了云随风等人过来。 燕沁用密语询问:让他们来干什么? 许志用密语回答:实在不行让他们祭天。 真是阴险又狠毒呢。 燕沁冲他点了点头:干得漂亮。 云随风旁边是南竹决,还有宋霆秦思思和秦若若,燕沁觉得这姐妹两个可能就是云随风的后宫之二,姐妹花搭配总是永不过时。 燕沁坐下后,许志便将事情简要的叙述了一遍,然后传达了本次会议的主旨咱们是赶紧卷铺盖逃跑呢还是奋力御敌宁死不屈呢?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拿不定注意。 “师妹?”许志冲燕沁挑了挑眉。 燕沁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道:“真正的勇士,从来都是不畏艰难险阻勇往直前的,宁死不屈的气节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建议跑吧。” “……” 整个议事堂陷入了一片沉寂。 “可是掌门!”云随风忽然站起来,大义凛然道:“自古邪不胜正,我们若是就这样退缩,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南竹决闻言皱了皱眉。 秦若若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怎么能就这样退缩?” 英英和白五井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们清华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断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你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在上界面前就是个渣渣。燕沁叹了口气,看了许志一眼。 正在一旁观察众人的上官小楼摇摇头,果然,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就要这么覆灭了吗? 一直神游天外的吴雨忽然开口道:“师叔,那咱们的灵石怎么办?” “能带走多少带多少。”燕沁道。 “咱们是要分批撤退吗?”刀烨问。 “没错。”燕沁点点头。 “我和刀烨带批人去芳汀洲。”玄独岸道:“刀烨母亲的娘家在花林宗,这些年一直同清华宗来往甚密,应当能暂避一段时间。” “那我和吴雨带人去通宇洲,时臣燃前几天还说邀请我们过去交流一下。”慕云道。 “我和如意带人去枯悄洲,叶姑姑和尚族长会来接应我们的。”顺心道。 云随风等人俱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为什么你们堂堂一个第一大宗门一个个平日里都高深莫测道貌岸然的长老们在宗门大难临头之际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愉快地大难临头各自飞甚至还能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官小楼忽然有种醍醐灌顶地感觉原来,清华宗所谓的满门覆灭是这种覆灭么? “打不过就跑是清华宗得以传承的重要精神。”许志总结道:“对方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没必要死磕,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随风头一次见有人能将“怂”这个字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事不宜迟,马上动身收拾,全宗门限时半个时辰不,一炷香的时间全体撤离!”许志道:“有家的回家,无处可去的跟着师父和长老,东西捡好的贵的轻便的带,去吧!” 平日里诸位沉稳的长老此时跑得比谁都快,想象中依依惜别的场景压根没有,反倒是恨不得下一秒就能从清华宗消失。 云随风等人:“……” 上官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炮灰。” 然后麻溜得跟着师兄们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半个时辰内,偌大的清华宗连头猪都没能留下来。 而许志和燕沁带着云随风等人优哉游哉地跑去了秋渭洲的遗址。 云随风不解道:“为何只有我们几人?为何要来此处?” 玄鹤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自然是来处理掉你们。” 几人脸色一变,许志安抚道:“别听他们的,只是让你们来挡枪。”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临 “你们不,确切来说是你,”燕沁道:“你在哪里哪里就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云随风脸色十分难看,“为什么?” 宋霆幸灾乐祸道:“嚯,说不定你就是传说中的灾星瘟神。” 秦思思悄悄扯了扯宋霆的袖子,小声道:“表哥,别这么说云大哥。” 宋霆甩开她的手,嗤笑道:“呵,你就护着他吧,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看看人家稀不稀罕。” 秦思思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尴尬道:“我我没有……” 秦若若也脸色不很不好看,对燕沁道:“您能把话说明白一些吗?” 燕沁对这个姑娘没多少好感,但是也没有什么恶意,便道:“总之事情很复杂,我们带你们来这里是想借你们一臂之力,我们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宋霆不满道:“你说能就能吗?你经过我们同意了吗?你” 宋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一只黑色的靴子在他的肩膀狠狠往下一踩,宋霆痛呼了一声。 玄鹤笑眯眯地看着他,“用不用我教你好好说话?” 宋霆面色惊恐地望着他。 “这位兄台,他只是一时心急所以口气不好,您切莫与他计较。”云随风站出来道。 虽然他措辞十分温和,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燕沁仿佛在他头顶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光环。 “行了。”许志佯怒道:“玄鹤,你跟几个小孩计较什么。” 玄鹤冷哼了一声,松开了脚。 燕沁只是在旁边微笑道:“就是嘛,大家都是讲道理的。” 这边他们三个明里暗里配合默契给对方施压,云随风几人也不好再有异议。 毕竟这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来他们都打不过。 燕沁也不想仗势欺人,但是她始终对上官小楼说的所谓的“书中人”耿耿于怀,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何现在又出现了转机?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秋渭洲只剩下些零零碎碎的小岛,都是荒无人烟的模样,鲜少有人会过来,一行人乘坐着飞舟,倒是很快就抵达了秋渭洲遗址的边缘。 “这里是什么地方呀?”玄灵拉了拉上官小楼的衣袖,自以为很小声的问,其实一整个船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秋渭洲的遗址。”上官小楼回答道:“百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秋渭洲突然之间就消失了,现在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玄灵低声道:“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上官小楼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事儿我知道。”南竹决见两个小丫头这般惶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忽然开口道:“听说是因为传说中的青君和黄泽。” 宋霆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兴致勃勃道:“我也听我小叔讲过,当年那件事情闹得挺大的,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黄泽和青君的传说我曾经在族中的藏书阁偶然读到过。”秦若若忽然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是个杜撰出来的传说故事。” “相传青君异色瞳,喜欢养蛇,暴虐嗜杀成性,并且喜欢封存自己的记忆进入轮回,时间到了就恢复记忆将修真界搅得腥风血雨并以此为乐。”秦若若压低了声音道:“而黄泽善卦喜人烟,心地善良,有人说黄泽是来教化青君的,也有说黄泽和青君是死对头只能活下一个来……” 之前明明高冷骄傲得一批的秦大小姐,仿佛换了个人,眼睛中闪烁着兴奋而八卦的光芒,“所以我觉得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对情人,相爱又相杀,百万年都纠缠在一起。” 上官小楼插话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南竹决和宋霆一脸将信将疑,但是看秦若若的神情这般肯定,心底便信了三分。 “可是……青君和黄泽好像都是男的吧?”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思思小声道。 秦若若一愣,疑惑道:“是吗?” “我看过画像,分明是两个男人。”秦思思有些犹豫道。 上官小楼勾了勾唇角,一脸深沉道:“那岂不是更好?” 燕沁和许志一脸麻木地听着一群小辈在这里八卦,这几人完全不知道事件中的主人公之一,正以一个孩童的面目毫无存在感地坐在燕沁边上,另一个正是他们清华宗的师祖。 “这怎么行?”云随风皱眉道:“两男子在一起有违伦理纲常。” 秦若若沉思了半晌道:“可他们又没有杀人放火作恶事,怎么就有违伦理纲常了?” 云随风不赞同道:“秦姑娘,这等事简直是简直是罔顾人伦!” 上官小楼小手一叉腰开始唇枪舌剑地反击,一个人对上云随风南竹决以及宋霆三个大男人,简直是舌战群儒,到后来秦若若听不下去开始帮她一起…… 燕沁和许志还有玄鹤三个人围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喝起了茶。 云随风气得脸色发青,最后冲正在喝茶的许志一拱手,“此事还请宗主定夺!” 忙着看热闹的许志端着小茶杯愣住,慢吞吞道:“这是别人的事情,你们就是说出花儿来,人家该喜欢谁还是喜欢谁。” 南竹决恍然大悟,冲许志行礼道:“宗主果真是大智慧之人,我等自愧不如!” 随口瞎说的许志: 燕沁轻咳了一声道:“不过青君和黄泽他们可能真不是一对。” 然后看了看一直呆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青予安。 “这个倒是。”许志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天,生怕自家师父一怒之下下界来劈了他这些小弟子,“他俩不可能的,别瞎想。” 一群人在这里插科打诨的时候,飞舟已经停在了秋渭洲的上空。 玄灵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手紧紧地抓着玄鹤的衣角不肯撒手,气得玄鹤险些跳脚,但是到底也没有将小姑娘吵醒,看旁边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索性给玄灵加了层隔音的屏障,然后自己不情不愿地蹲在角落里,看着玄灵出神。 许志和燕沁走到甲板上,看着下面的一望无垠的海水和零星的小岛出神。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回来看看。”许志忽然开口道。 燕沁转头看向他。 许志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但是燕沁却能感觉到他很伤心。 “从前我觉得离开你和师父,独自下山去北敖宗便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许志笑了一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燕沁点点头,“你当时都哭得泣不成声。” 许志瞪了她一眼,“倒也不必夸大事实。” 然而事实就是,当时许志一边抹着泪一边下山,燕沁红着眼眶盯着他的背影,悲壮地如同生死离别。 “师妹,你有把握吗?”许志忽然问道。 燕沁不解地挑了挑眉。 许志笑道:“虽然你多了从前的许多记忆,但是你这个人是不会变的,你是会带着我一起送死的人吗?” 燕沁:“……” 许志幽幽盯了她半晌,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燕沁语气沉重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许志一把就推开了她,“不是,没有,别乱说。” 燕沁一脸震惊,“你竟这样对我?” 许志一脸冷酷,“你得学会独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去,就看见上官小楼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以为自己无意之中听到了师兄妹决裂现场的上官小楼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灭口。 我果然还是个炮灰的命。 “师妹。”许志忽然转身望向天空。 燕沁轻轻点了点头,“小楼,进去。” 上官小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威压,脸色苍白地进了船舱。 燕沁飞快地用法阵将整个飞舟都罩住,然后许志操纵着整个飞舟慢慢地降落沉入了水底。 燕沁踩在剑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缓步而来的紫衣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秀气,干净,又有些忧郁,同她最初想象中的青蛇几乎一模一样。 青蛇缓缓走到她面前站定,轻声道:“阿沁。” 燕沁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青蛇眼底露出受伤的神色,但还是冲她笑了笑,“阿沁,好久不见了。” 燕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燕溟呢?” “我没让他来。”青蛇道:“我只是想下来看看你。” 燕沁扯了扯嘴角,到底没办法笑出来,冷声道:“既然看过了,那就请回吧。” “阿沁,你能不能听我解释?”青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冷不防被她握住手,猛地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怎么,你还要再假死一次吗?” 青蛇咬了咬唇,使劲摇摇头,“不是的阿沁,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沁:“……” 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们又不是在演什么狗血话本子。 见她一脸抗拒,青蛇急切道:“阿沁,其实青予安他” “哦?我怎样?”一道阴冷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她的话。 第二百四十四章 蛇鳞 燕沁撩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看了他一眼。 青予安抓住她的手,声音带着淡淡的自嘲,“师父,剔除天魔骨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燕沁垂着眼眸,青予安没有办法看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稍显冷淡的腔调,“不疼。” 青予安显然不相信。 但是燕沁没有说谎,她当时已经麻木了,全身上下唯一有知觉的就是那双血淋淋的手。 “这毒素是阿青留给你的?”燕沁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手指,带着些许神经质的颤抖。 “算是吧。”青予安似乎已经调息过来,自己晃晃悠悠站起身,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笑道:“走吧,师父。” 燕沁伸手抓住,也随他站起身,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去。 “师父接下来什么打算?”青予安能感觉到燕沁的心情不好,显然是从他提了青蛇开始。 “先回清华宗。”燕沁道。 真奇怪,即便是她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即便现在有一大摊事情等着她去解决,她最先想到的还是回清华宗。 那个傻子一样的师兄许志肯定又要对她大呼小叫。 那个外冷内热的师弟刀烨和狡猾多计的玄独岸肯定又要问她为什么擅自离开。 那个魔头伪装的慕云师侄肯定又吵嚷着让她做饭给自己吃。 清华宗的那群小弟子肯定又要吵吵嚷嚷想要躲避考试和测验…… 回去之后她想先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睡一觉。 真奇怪。 她偏过头看了青予安一眼。 青予安回给她一个看似温柔良善的微笑。 燕沁好似不经意地漫不经心地,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就被对方紧紧地抓住,霸道地十指相扣。 青予安歪了歪头,看向身边的人,而后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细碎而温柔的光。 这样就很好了。 属于他自己的独一无二温柔的燕沁。 回清华宗的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四处氤氲着朦胧的雾气,路边茂盛的野草沾湿了衣摆和袖口,带着微微的湿气,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清香穿过雨帘窜入鼻腔,并不那么惹人讨厌。 青予安伸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落在了她散落的发丝上,然后细致地慢条斯理地替她将青丝拢在了耳后。 燕沁缓缓地睁开的眼睛,便看到一片青翠欲滴和空濛的山色,倒映在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之中。 心尖忍不住微微一颤。 她笑了笑,便听青予安道:“师父,到了。” 燕沁看着那龙飞凤舞的清华宗三个大字,道:“我自那小世界来到这里时,曾问黄泽,为何这宗门起名为清华宗。” “当时黄泽告诉我说,宗门依山傍水,水清木华。”燕沁边走边道:“我还是不解,但凡会点法术的修士,都可以让水流清澈树木华茂,没什么特色。” “后来我再问,黄泽便说他瞎起的。”燕沁失笑道:“现下想来,水木清华,却是修士最难达到的境界。” 青予安问:“那师父呢?” “早着呢。”燕沁摆了摆手,“走吧,去找你师伯。” “师父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何必认区区一届修士为师兄?”青予安目光微沉,“且黄泽本就是师父一手教导出来,若是仍旧认许志为师兄,那岂不是乱了辈分?”青予安语气中带着点不满。 燕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他。 青予安眼底的纹路隐隐有蔓延的趋势,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压制住。 燕沁微微眯起眼睛,声音微凉,“你以为” “师妹!”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了燕沁的话。 燕沁转过身,便看见许志面带惊喜地望着她,“你回来啦!” “师兄!”燕沁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走上前给了许志一个大大的拥抱。 “师妹你又干嘛去了!”许志佯怒道:“走的时候连个招呼也不打。” 燕沁讪讪笑道:“事出匆忙,尚未来得及告知师兄。” 许志一把将人扯过来,低声道:“你怎么又将他带回来了!” 燕沁无奈道:“他总归是我徒弟嘛。” “你又想起来了?”许志嫌弃道:“你这天天失忆也不带累的。” 燕沁自然不好告诉许志轮回的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道:“现在回来就好。” “不走了?”许志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不走啦。”燕沁笑眯眯道:“清华宗本来就是我们家嘛,老是离家出走说出去影响不太好。” 许志冷哼了一声,又凉凉地看了青予安一眼,对燕沁传声道:“是不是青君威胁你的?” “不是,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燕沁道:“容我之后再和你解释。”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许志拉着燕沁进了山门,一路上跟防贼一样防备着青予安。 这也不能怪许志,这来来回回的,任凭谁也会被他给折腾出心理阴影来。 待燕沁安抚好许志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便看到青予安正在睡觉。 燕沁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她倒是……极少看到青予安睡觉的模样,许久之前青予安还是陌上川的时候,小小的一团窝在她怀里睡着的模样又开始浮现在她眼前。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陌上川了,事实上自从她恢复记忆开始,便有意无意地将陌上川和之前的事情当做了一场轮回。 然而现下却让她微微有些奇异的感觉,这并不像之前她经历的那千万次轮回一样,于她而言反倒是十分特殊。 至于特殊在何处她心知肚明遇到的人都是她的故人,包括青予安。 青予安看上去十分疲累的模样,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色,脸色也是不正常的苍白,脖子上甚至出现了细细密密的青黑色蛇鳞,几乎就要蔓延到他的脸上。 燕沁微微蹙眉,她在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碰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蛇鳞。 然而刚一碰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指尖传来,让她脸上的血色尽失,她抬起手来,便看到方才触碰到鳞片的手指已经出现了淡淡的青黑色。 她神色一凛,然而不等细看正睡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燕沁十分自然的垂下手,笑道:“醒了?”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尚未消散的倦意,“你回来了。” “嗯。”燕沁点点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青予安懒洋洋地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只是稍微有些困倦罢了,时常这样,不碍事的,师父且放心。” 燕沁挑眉,显然是不信,然而青予安已经从床上起身,道:“师父打算在清华宗待一段时日吗?” “有些事情我需要好好想一想。”燕沁走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转身递到了他手中,“喝点水。” 青予安十分听话地将水给喝掉,燕沁注意到自他睁开眼睛,那脖子上的鳞片便消失地干干净净,仿佛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出现。 青予安握住她的手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沉声道:“师父还有什么事情不明白?” 燕沁垂下眸子,任凭他抱着自己,平静道:“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但是仔细想想却也都有迹可循。” “嗯?”青予安偏过头看向她。 燕沁掩在宽袖之中的手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道:“我最近一直在想,当年我明明自爆神格,到底是谁将我送入了浮生塔顶层的那个小世界里。” 青予安疑惑道:“师父也不知道?” 燕沁摇了摇头,道:“如果能找到这个人,那么许多事情就能知道真相了。” “真相?”青予安不解。 “上界三岛五林九州,修为高深的仙人数不胜数,四方魔境虽然魔物恶灵众多,但是大多没有组织,除了当年燕溟尚在之时四方魔境和上界能有一抗之力外,不管任凭谁来看,帝君都该将四方魔境打下来了。”燕沁淡淡道:“然而过了这千百万年,四方魔境一次都没有被攻打下来过,你可知为何?” 燕沁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脸上,然而青予安只是轻嗤一声:“帝君无能罢了。” 燕沁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青予安挑眉道:“师父这是觉得我应当知道些什么?” 燕沁微笑道:“只是觉得你好看。” 青予安的眼神顿时幽深,嗓子微微有些干涩,沉声道:“师父……” 燕沁却是起身继续道:“你可知浮生塔的由来?” 青予安轻咳了一声,道:“不知。” “当年上古众神陨落,天崩地陷,生灵涂炭。”燕沁缓缓道:“众神感苍生悲苦,化作无数轮回,归为一塔,是为浮生塔。” 青予安显然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你不知道也实属正常。”燕沁道:“若不是我生为天魔,传承了四方魔境的所有记忆,也不会知道这些。” “然而众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上古之时虽是众神自愿化作轮回,然而时至今日,浮生塔已经完全可以自己运行,上古众神之归宿该是自行消散。” “但是有人却不希望让这些神格浪费。”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观战 水底。 大大小小一溜八个人仰着头,活像八只憨憨的狐獴。 “师父,你这法术能坚持多久?”上官小楼问道。 “也就半个时辰吧。”许志回答。 “这么短?”宋霆插嘴道:“我小叔的法术能坚持一个时辰呢。” “你小叔这么厉害找你小叔去啊。”上官小楼撇了撇嘴。 “都闭嘴。”玄鹤语气恶劣,看那架势是准备冲出去。 许志死死的抓住他,“玄鹤!你冷静!” “那个王八蛋怎么又出现了!他离燕沁那么近干什么!”玄鹤暴躁道:“那个女人又是谁!说话就说话拉手干什么!” “少爷!大少爷你消停一点!”许志连忙捂住他的嘴,“你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是吗!” 外面。 燕沁同样非常暴躁。 暴躁之余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尴尬。 当然她很想二话不说就动手,但是一来许志等人都在附近,二来燕溟也极有可能在周围,贸然动手着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青蛇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青予安,她眼底满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予安冷笑一声:“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青蛇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退下。” 燕沁:“……” 这种,诡异的场景,她果然还是无法适应并且想原地隐身。 然而青予安此时却并不理会她,他拉住燕沁道:“跟我走。” 燕沁站着没动。 青蛇喝止他道:“放肆!” 青予安看了她一眼,“我的本命筋在她身上,你若是想要她的命,我也会死。” 青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青予安平静道:“这还要多亏你给我留下的秘法,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留住她。” 燕沁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大家打起来比较好,没有必要在这里啰里啰嗦互相尴尬,于是她微拢手掌,一截黑色的骨鞭出现在她的掌心。 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冲青蛇甩了过去。 青蛇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惊痛,一把抓住那鞭尾,怒道:“阿沁!” 自从百万年前两人初相识,燕沁从未对她动过手,哪怕是最过分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如今却要对她刀剑相向,这让青蛇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 燕沁面无表情地抽回了鞭子,将手负在背后,冷声道:“传承我是不会给的,你和燕溟也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青蛇喃喃道:“你竟对我动手……” 燕沁嘴角抽了抽,“你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青蛇道:“我没有,阿沁,我说了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现在解释。”燕沁道。 青蛇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我只是……我只是想跟帝君在一起而已。” “哦。”燕沁遗憾道:“这个借口你很久之前就用过了。” 青蛇露出一副柔弱的姿态想要靠近她,燕沁猛地后退,冷声道:“你喜欢他你去追啊,把我牵扯进来做什么?我他妈欠你的吗?” “当初是我救了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总是很听我的话,一直保护着我,是对我最好的人呢,为什么偏偏这件事情上你就是不肯成全我呢阿沁?”青蛇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退让一步呢?” 燕沁:“……” 我他妈! 燕沁有一大堆理由可以反驳她,但是看着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又觉得没意思。 于是她舔了舔牙齿,似笑非笑道:“没他妈为什么,我就图个开心。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青蛇咬了咬唇,指着青予安道:“你是不是听他从中挑拨?他从一开始就同燕溟狼狈为奸!他根本就是个怪物!从小就是个小怪物!” 青予安眼神微冷,全然没有在意青蛇的反应,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燕沁身上,沉声道:“师父,走吧。” 燕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青予安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她,既不催促也不放松。 “阿沁!”青蛇抬高了声音道:“你真的真的就不能帮我最后一次了吗?” 燕沁不解道:“帝君他始终不曾喜欢过你,我便是将传承给了你,你又能如何呢?” “你的传承中有能掌控浮生塔方法。”青蛇语气有些激动,“我只要那个方法,我就能进入浮生塔,借助浮生图,改变我们的初遇!浮生塔是万界时空交错之处,只要我掌握了浮生塔!我就能让他爱上我!” 燕沁着实愣了一下,“谁告诉你这些的?” “燕溟。”青蛇道:“他说他曾经见过传承。” 燕沁蹙了蹙眉,“他骗你的,传承自从我拥有自主意识开始便一直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看到。” 青蛇道:“不,他不可能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燕沁道:“而且这传承我烂熟于心,里面从未有过什么关于能控制浮生塔的方法直说,纯属无稽之谈。” “我用了真言术。”青蛇道:“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燕沁脸色一变。 真言术是从前她在四方魔境修习过的一种法术,只是这种法术极其鸡肋而且耗时耗神,被施术者需要完全信任施术者,也就是说自愿说出真话,否则术法不会成功。 鉴于想用到这种法术的时候都是对别人有所怀疑的时候,只要对方有所顾虑或者戒备,法术便不会生效,相反,若是法术生效,那么对方所说的一定是真话。 燕沁当时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和旺盛到没处消耗的精力,便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习得这门法术,同青蛇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完完本本地教给了青蛇,两个人互相解闷儿…… “你说用了便用了么?”青予安轻飘飘道。 青蛇怒道:“孽子!” 青予安冷笑道:“给别人当徒弟是欺师灭祖的孽徒,给别人当儿子是不孝不悌的孽子,我生来便是个孽种,你怎么还好意思让我活着呢?” 青蛇气得脸色发白,“当初就应该让阿沁掐死你!” 燕沁: 你们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带引战的? “师父不会舍得的。”青予安冲燕沁温柔一笑。 燕沁险些掉一地鸡皮疙瘩,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一开始燕沁确实是想弄死青予安来着,她没打算让他能活着出生,若不是青蛇和燕溟联手将她送入死阵,世上可能真就没有青予安这个人了。 青蛇听了之后嗤笑一声,“青予安,你简直是罔顾人伦,她是你师父!” 青予安道:“她不仅是我师父,还是我的道侣。” 青蛇眼睛慢慢浮现成一对金黄色的竖瞳,大怒道:“混账东西,今日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四方魔境!” “你以为这样做她就会感激你么?”青予安冷笑道。 燕沁幽幽道:“不好意思,我会。” 青予安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幽怨地盯着她,“师父。” 青蛇抽出一截白色的骨鞭,毫不客气地冲着青予安袭来。 青予安动作轻快地躲过,目光落在那白色的骨鞭上,又望向燕沁手中跟青蛇一模一样的黑色骨鞭,眼底愠怒。 燕沁也注意到了青蛇手中的武器,但是她之前从未见过。 这骨鞭是她年少时候中二,总觉得骨鞭很有震慑力又非常具有特色,便自己费尽地钻研出个好看的样式,用魔兽骨头和内丹一点一点打磨炼化,甚至为了让颜色变成奢华低调的黑色,还特意冒险去采了种黑色莲花,险些将小命交代进去。 就是不知道青蛇从何处得了跟同她一模一样的骨鞭,只是颜色是寻常的白色。 但她手中的骨鞭每根骨头都是奇形怪状独一无二的,而青蛇那根简直是这根黑色的翻版,连微末的细节处都分毫不差。 燕沁心中的疑惑愈盛,许志忽然密音道:“师妹,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燕沁道:“青蛇要带青予安回去。” 许志愣了一下,“我们要帮忙吗?” “帮。”燕沁道:“赶紧让青予安滚蛋。” “我是说帮青予安。”许志道:“虽然这小子混蛋,但是他那根筋不是把你给拴住了吗?要是他娘把他捉回去,你不也得跟着回去?” 燕沁:“……” 师兄你真的是很会抓住重点! 燕沁鞭子一甩,气势十足,黑白色的骨鞭相撞激起海面上数丈高的白浪,连躲在海底的飞舟都被冲击地剧烈摇晃起来。 青蛇收紧了鞭子,咬牙道:“阿沁,你真要阻我?” “阻你又如何?”燕沁目光阴沉道:“我从一开始就该阻止你。” 大约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太深,谁都觉得自己没错,谁都觉得自己委屈,新仇旧恨齐齐爆发出来,几乎要将这方小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从一开始一个近乎玩笑般的小插曲,命运在路口上便产生了一个细微的分岔,自此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便渐行渐远,等回过神来便为时已晚。 青予安被迫在一旁观战,这时却忽然收到了许志的传讯,“快阻止燕儿!这样下去她会爆体身亡!”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逃脱 燕沁只觉得体内的修为与魔力正在飞速地上涨,对面青蛇的动作看起来越来越缓慢和迟钝。 灌注了澎湃魔力的骨鞭直直地冲着青蛇的心脏而去,青蛇躲闪已然来不及,她瞳孔骤缩,那汹涌的杀气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师父!”青予安高喝一声,手中的剑飞射而出,然而眼看着还是晚了一步,那骨鞭下一秒就要刺穿青蛇的心脏。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秋渭洲的海面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青予安被那股力量直接撞飞十数丈远,水下许志等人用来躲避的飞舟在水底化作了齑粉。 青予安的鼻子和耳朵都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流出了血,然而他来不及在意,脸色煞白地冲到了方才燕沁和青蛇所在的位置。 周围的水浪哗啦啦落下,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燕沁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骨鞭最尖锐的那一端,整个手掌都已经血肉模糊,而青蛇手中拿着一把剑,那把剑刺穿了燕沁的腹部,海水混着血将燕沁的衣服染成了黑褐色。 “燕沁!”青予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他飞身上前,却被燕沁一道强悍的攻击逼得停留在了原地。 青蛇的脸上满是慌乱和惊恐,“阿沁……我我不是故意的……” 燕沁扯了扯唇角,黏腻的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顺着她的下巴一滴滴落在两个人脚下的海面上。 她一只手握住骨鞭,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柄剑的剑刃,缓慢而坚定地将那把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青蛇。”燕沁这下是真的笑了,她看了看那柄长剑,又看了看青蛇满是水和血的脸,“我知你一直有怨。” 青蛇嘴唇微微颤抖,但是那双竖瞳却是死死地盯着她。 “我很感激你当年救我一命……”燕沁释然地笑了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 “你有错。”燕沁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骨鞭,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能清醒起来,“我也有错。” “但唯独当年你和帝君的事情,我虽心有愧疚,然而并不觉得我做错了。”燕沁道:“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这一剑,我便当让你解气。”燕沁冷声道:“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若你执意纠缠,我必取你性命。” 她说完,将那染血的鞭子一收,堪堪擦着青蛇的脸颊而过,青蛇猛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燕沁和青予安已然不见了踪影。 青蛇怔愣地看了染红的海水半晌,才似猛地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燕沁。” 凭什么她就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明明错的是燕沁!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燕沁憋着一口气在水底晃了半晌,终于在一片泥沙之中看到了一小片翠绿色的衣服角,她飞快地游过去,伸手将埋在泥沙里的人给挖了出来。 除了许志为了护住几人受的伤比较严重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安然无恙。 许志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跟燕沁血淋淋的模样倒是相互呼应,两个难兄难弟在满是沙砾的海滩上坐着对望,眼底俱是一言难尽。 “师妹,你至于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么?”许志动了一下胳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沁咬着布条的一端,另一只手在往手上的那只手上缠,含混不清道:“看着挺惨?” 许志沉痛地点点头。 “惨就对了。”燕沁用牙和手将伤口系好,试着握了握被骨鞭险些刺穿的手,疼得冷汗差点下来。 “不惨怎么趁机跑?”许志看了看她另一只还在流血的手,“你别自己弄了,过来我给你包扎。” 燕沁摇了摇头,“青予安那把剑上有剧毒,他怎么这么喜欢往剑上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志吓得脸色都变了,“那那怎么办?” 燕沁头昏脑涨地靠在石头上,“没事,等毒性过去就好了,现在这种程度的毒根本毒不死我。” 许志一口气都没能松到底,“青予安呢?让他把解药给你!” 燕沁半死不活道:“给个屁,他早跑了。” “跑了?”许志不可置信道:“你伤得这般重,他跑了!” 燕沁将自己另一只手掌粗略缠了缠,然后走到许志旁边看他的伤口,给他潦草地包扎玩拍了几张晒干的符,“他不跑等着青蛇把他带回去吗?” 许志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燕沁回想起青蛇所说的话,又想起上官小楼所说的所谓的“剧情”,眉头紧皱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她不清楚。 沙滩上晒着大大小小的一排人,显然都还在昏迷尚未清醒过来,燕沁和许志歇了一会儿,便准备上前将人给叫醒。 然而燕沁没走两步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许志吓得忙去扶她,结果沾了一手的血,他这才发现燕沁的腹部多了个大口子,顿时话都快说不利落了,“这这这……怎么了?” 燕沁一脸淡定地捂住伤口,往上面拍了几张符,缓缓道:“我差点忘了。” 许志嘴角一抽,“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吧,我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燕沁点点头,被暖融融的阳光照得昏昏欲睡,然而正当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眼前一黑,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到底是那个孙子! 竟然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来劫人,偏偏还成功了! “燕姑娘?燕姑娘你醒一醒。” “燕沁?” “……” 燕沁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妩媚又清丽的脸,风情万种地倚在床头瞧着自己。 燕沁立马清醒了过来,猛地要坐起身来,结果因为扯到了伤口疼得又躺了回去。 “哟,瞧把小道长给吓得。”凌阮贤吃吃地笑了一声,手中粉色的帕子在燕沁脸上轻轻扫了一下,“怎么,不认得我啦?” 燕沁想了好久才认清楚面前这个女子是凌阮贤,也是陌上川曾经的“生身母亲”。 燕沁:“……” 对于一天之内见了青予安两个娘这种事情她果然没办法开心得起来。 “燕姑娘。”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齐允走到床边,对她行了个礼,“未经燕姑娘同意便擅自将你请来,还望见谅。” 燕沁打量了这个一直病弱苍白的青年一眼,纳闷道:“你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将我拍晕?” 齐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带了一块板砖,一时情急” 燕沁:“……” 用板砖砸晕我真的是辛苦你了! “你好歹用些法术,你这样很容易拍死我明白吗?”燕沁语重心长道。 “好的,下次一定。”齐允郑重道。 燕沁噎了一下,指着他道:“倒也不必再有下次。” “燕姑娘,你身上的毒尚未解除,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对此毒束手无策。”齐允叹了口气。 “行了,不必在意这个。”燕沁看了凌阮贤一眼,对齐允道:“你跟踪了我们一路?” “对,当时许宗主突然下令撤离清华宗,我情急之下便藏入了你们的飞舟之中……”齐允有些赧然道:“侥幸没有被发现。” 燕沁:你他妈,在骄傲什么? 齐允忽然双膝跪地行了个叩拜大礼,“恳请燕姑娘救我姨娘一命!” 旁边的凌阮贤不屑地撇撇嘴,“呸!谁是你姨娘!” 燕沁一脸迷惑道:“你姨娘” “燕姑娘,我本是易和宗宗主齐疏风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我亲生母亲将我扔在了易总总的山门下,若不是当时姨娘偶然路过救了我,我便远活不到今日!姨娘待我视如己出,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就这么早早陨落,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允一脸焦急慌张的模样,然而凌阮贤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娇声笑道:“人家要死要活关你什么事,真是多管闲事!” 齐允红着眼眶低吼道:“姨娘!求求你了!我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凌阮贤不耐烦地甩了甩帕子,“真烦人,我才不是你姨娘更不是你娘,你跪在这里求她倒不如给我些银子让我去快活快活!” 齐允尴尬又恼怒地垂下头,闷声道:“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拿药了……” “你个败家子!那么多钱用来干什么不好偏偏去拿那些又臭又苦的汤药!”凌阮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捏着帕子扭着小腰就走出了门。 燕沁看得目瞪口呆。 齐允无奈地冲她笑了笑,“燕姑娘你莫见怪,姨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实人不坏的……” 燕沁有些纳闷道:“她待你很好吗?” 齐允点了点头。 “我能冒昧问一下,怎么个好法吗?”燕沁问。 齐允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我在易和宗生活了这么多年,姨娘是宗内唯个在我病得要死的时候肯进院子里看我一眼的人,让我在临死时好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告辞 “她看起来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模样。”燕沁疑惑地看了门口一眼。 “不是这样的。”齐允站起身来,对燕沁道:“你可知姨娘她的遭遇?” 燕沁想起之前在易和宗听到的事情始末,而后阮凌贤就被金子宁陌温诺带回了北敖宗,再后来北敖宗覆灭,她以为凌阮贤就跟着北敖宗一起消失了。 “怎么说?”燕沁问。 “姨娘她被带回北敖宗之后,陌温诺一直想趁机杀了她,我苦于修为低微救她不得,只能乔装成洒扫杂役伺机接近,奈何身体不争气,几次都险些病死……”齐允回忆起来脸色都很难看,“但是后来北敖宗开始一片混乱,宗内弟子开始内斗,我趁乱将姨娘从北敖宗带了出来,那时候她已经毫无生意了。” “她现在是?” “我曾偶然得到过一门法术,能够以命续命。”齐允顿了一下,“然而我本就寿数有限一直都苟延残喘……所以我我便另修习了一种魔修才会修习的法术,借天地生气以续命,但我本是正统仙修,灵气与魔气无法相容,虽然一开始见效很快,然而没过多久我的修为就到了极限,无法再替姨娘续命了……” 燕沁听得直皱眉,“仙修修魔,逆天而行,于自身无益。” “我也知道这行不通,但是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那日甫一见燕姑娘,便知道燕姑娘体内魔力强悍,你一定可以救我姨娘的!”齐允眼底满是希冀。 “生死有命,阮凌贤早该寿数耗尽,你偏要为她续命,强求是求不来好结果的。”燕沁道。 “如果我偏要求呢!”齐允猛地抬高了声音,“我已经不求自己,我只想求她好好活下来!你说她寿数已尽,又岂知我会不会成为她活下去的那一线生机呢?” 燕沁疑惑道:“你喜欢她?” 齐允脸色一黑,“燕姑娘你误会了,她是我姨娘,在我心底早已将她当做我的亲生母亲来看待。” 燕沁理解不了这种情感,就像她曾经一度不理解明尘和梵泠视对方为知己能够舍命相换。 燕沁道:“但是,我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和阮凌贤的因果早已经了结,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齐允微笑道:“齐允自知身无长物,本以为靠着这张脸能得你青眼,谁知你却避之不及,唯有一物奉上,望姑娘能看在此物的份上,救我姨娘一命。” 齐允说完,缓缓摊开了掌心,一卷小巧的书卷浮现出来。 燕沁脸色一变,“你如何会有浮生图?” “原来它叫浮生图么?”齐允道:“燕姑娘,可以吗?” 燕沁道:“你必须告诉我从哪里得到的,这不是一件小事。” “我不能说。”齐允道:“但这所谓的浮生图,恐怕这十三洲中知道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吧?燕姑娘只需要仔细想想便知道会是谁,我说出来会死的。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但只希望能亲眼见到姨娘平平安安。” 燕沁伸手拿过那一小卷浮生图,“好,成交。” 齐允明明是个病秧子,却总是能神出鬼没,不仅救出了阮凌贤,而且自己还能够找到秘而不传的禁术,着实不可小觑。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齐允,“你真的只是齐疏风的儿子?” 齐允笑道:“自然。” “那刀烨”燕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刀长老离开清华宗之后多年我才出生,对过去的事情并不了解。”齐允道:“如今易和宗已经覆灭,我同刀长老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不过就算易和宗还在,以我不受重视的程度也不会有所牵扯。” 燕沁:“……我的意思是他好歹是你哥哥,你不想见见吗?听说你来自易和宗之后,他还跟我问过你。” 齐允愣了一下,苦笑道:“是我误会了,但委实无见面的必要。” 他们二人之间相差年岁很大,人生遭遇截然不同,唯一能他们有所牵扯的不过是齐疏风给予他们的那一丝相同的血脉,易和宗覆灭之后,又能勉强说对方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血脉 然而这丝微不足道的“至亲血脉”,坚固程度尚且比不过一句略有沉吟的问话,便能让他忙不迭失地慌张撇清。 无奈之余甚至有一丝可笑。 阮凌贤体内筋脉尽断,而且体内各种毒素累积到一个可怖的程度,燕沁都有些惊讶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 “道长”阮凌贤笑着问她,“那年你从我那里抱走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燕沁一边给她试脉一边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呢?” “哟,瞧您说的,我自然是记得的。”阮凌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毕竟是我第一个孩子,又长得那么丑,我开始恨不得掐死他,于是我就哄着他喝下硫酸,可喝了一半我就后悔了,又耗尽最后一点灵力将他救回来,可惜变成个小哑巴了……” 阮凌贤脸上又浮现起笑容,“可是看着他每天在我跟前晃悠,我又忍不住想要掐死他!他就是个孽种!” 燕沁眼神微沉,冷声说:“他死了。” 阮凌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旋即笑道:“真的吗?” “他很早就死了。”燕沁道。 阮凌贤真正的儿子,早在那个初春时节的村口,被一群不知轻重的小孩给活活打死了,然后被陌上川的魂魄占据了尸体,起死回生。 而那具身体的真正主人,被起名为许墨的那个孩子,早早地便入了轮回,此时已经不知道轮回了几世,做了几回人。 阮凌贤笑到最后叹了口气,“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燕沁收回手准备开始给她修复筋脉,却听阮凌贤道:“我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不得好死……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燕沁并不打算安慰她,但是想到齐允那执着又坚定的目光,便忍不住道:“他希望你能活着。” 阮凌贤笑了笑,“有时候我总觉得他跟你抱走的那小子很像,你说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了?当年我第一次见他险些认错人,他还抱着我的腿叫我娘……” 燕沁迟疑道:“他小时候也那么丑?” 阮凌贤回忆了一下,沉吟半晌才道:“倒也还好,没那么……丑。” “但是他长大了就没那么丑了。”阮凌贤道:“就是身体不太好,总是要死不活的,看他那样我就来气。” 燕沁见她柳眉倒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便道:“若是你不好好活着,那他恐怕真要跟你一起死了。” “没出息的东西。”阮凌贤轻嗤了一声,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抬头望着燕沁问:“你连我都能救,那你能救救他吗?” 燕沁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大夫,能治你也只是阴差阳错,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要我救人,是需要很大代价的。”燕沁二指并拢轻点在阮凌贤的眉心,“你付不起。” 三天后。 “你带她走吧。”燕沁看着尚在昏睡之中的阮凌贤,对齐允道:“我便是救活了她,她此生也只能做个普通的凡人了,跟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她如今不过凡人的二十几岁,只剩几十年的寿数。” 齐允拱手行礼,“谢过燕姑娘。” “你不觉得遗憾吗?”燕沁问他,“若是你依旧用那禁术替她吸取生气,你活多久,她便能活多久,你虽然体弱多病,但好歹有修为撑着,如此过上二三百年是可以的。” 齐允苦笑着摇摇头,“我要为她寻找生气又不想害人性命,剩下的日子里只能带着她四处奔波,她还要日日夜夜忍受魔气的痛苦,又觉得是拖累我活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不如痛痛快快活他个几十年。” 燕沁点了点头,“宁可贪一晌之欢,不肯受百日之苦,倒也算得上洒脱。” 齐允将阮凌贤抱进了马车之中,自己坐在了马车门边上,冲燕沁笑道:“燕姑娘,虽然我们相识时日甚短,但是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燕沁眉梢微动,“威胁恐吓加绑架的那种喜欢?” “是做朋友的那种喜欢。”齐允笑道:“虽然不知道我这张脸到底是像谁,但总之我要谢谢他,让我有机会能认识你,有机会救我姨娘。” 燕沁忽然想起阮凌贤之前说的那些话,若是齐允真是那许墨转世,那上一世陌上川占了人家的尸身起死回生,这一世便借这张脸还他个机缘,倒也解释得通。 “许是他对你报恩呢。”燕沁笑道。 齐允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听燕沁又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带姨娘回雪青洲,那是姨娘的老家,她喜欢那儿的雪。”齐允冲她拱了拱手,道:“燕姑娘,后会有期!保重!” 燕沁微微一笑,“保重。” 齐允扬鞭策马,激起了一地飞尘,很快便消失在燕沁的视线之中。 “师父这下放心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燕沁颇有些头疼地咬了咬牙,以为青予安又回来了,猛地转过头,然而表情却凝固在了脸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心迹 “师父觉得送你进入那异世界的人此人是同一人?”青予安问道。 “未必,即便不是同一人,他们之间也必然有某种联系。”燕沁微微蹙眉,“而且燕溟还在对上界虎视眈眈,也不知道他与乐易转世的玄鹤达成了什么交易。”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陡然沉静了下来,若是仔细看便能察觉他眼底的阴冷和漠然,“你想要护着上界?” 燕沁背对着他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语气的异样,她道:“上界掌管着万千小世界,若上界大乱,这些小世界势必会受到影响” “可那又与你有何干系?”青予安冷声道。 燕沁罕见地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向青予安。 青予安神色冰冷,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的神色,眼底是被他极力掩饰的暴虐和戾气,“他们是死是活与我们半点干系都没有,师父为何要在此事上费神?” 燕沁正色道:“我是想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不管是哪个世界,安安稳稳地不好吗?” “那是帝君该操心的事情。”青予安起身,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沉声道:“师父,跟我离开这里。”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异样,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去哪里?” “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清俊的男子深情又温柔地望着她,仿佛满心满眼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但是燕沁心底的异样非但没有消失,反倒是愈发浓烈起来。 青予安只是睡了一觉,但却让她感觉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心魔发作?被夺舍了?还是睡魔怔了? 然而她现在修为有限,能使用的符咒和法术也寥寥无几,彻底查清楚青予安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难度…… 她正想着,余光却瞥见了青予安耳后逐渐蔓延的青黑色鳞片,上面泛着黑冷的暗光。 燕沁心底微微一跳。 大概是她愣神太久,青予安有些不耐地望着她,语气有种隐忍的压抑,“师父,好不好?” “可是能去哪里?”燕沁面不改色道:“万千世界皆汇于浮生塔,所有人,左右逃不开这座塔。” “那便将这座塔彻底毁掉。”青予安的声音有股说不出的阴冷感,“届时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燕沁终于皱起了眉,“青予安,你莫不是魔障了?” 青予安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歉,师父。” 燕沁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予安微笑道:“没事的师父,我只是” “休想给我蒙混过关。”燕沁的声音不自觉严厉起来,“青予安,你觉得同我在一起只是玩玩么?” 青予安一滞,苦笑道:“师父,你若真这般想,不若直接杀了我,也好过这般剜我心。” “那便实话实说。”燕沁面色不自觉凝重起来,但还是放缓了声音,“不管发生什么,你……”接下来的话对现在的燕沁来说有些难以启齿,但她还是耳朵尖发红地说出来了:“都是师父的崽崽。” 青予安的眼睛微微睁大,罕见地出现了一丝类似空茫的神情,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燕沁,有些怀疑又带着无法抑制的愉悦。 就像是刚做了一个美梦就发现美梦成真的小孩儿。 “师师父没将之前的事……”他说得有些磕磕巴巴,“师父不认为那是轮回” 燕沁微微挑眉,疑惑道:“若是我将之前的事情当做轮回,何必又回清华宗来,又何必认许志做自己师兄?” 青予安的依旧保持着空茫的神色,“师父没没忘记?” 燕沁好气又好笑,“我自然没有忘记,陌上川小时候又黑又丑宛如黑蛋,害怕打雷钻我被窝,跟慕云争风吃醋,闹别扭不肯搬出去自己住,大逆不道肖想自己的师父,还恬不知耻给人送花……” 青予安慢慢地涨红了脸,那红色一点点从脖根一直蔓延到眼尾,乐得燕沁都忘记了两个人正在谈论十分严肃的问题。 “你莫不是以为我同以前一样将轮回的记忆全都抹掉了?”燕沁笑道。 “你说过轮回的记忆都是负担每次都抹掉的好……”青予安愣神道。 所以之前他在下界轮回那么多世,无一例外都被他抹掉了,只除了身为陌上川这一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而将这一世的记忆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 大约是这一世遇到的人都特别有意思,亦或这一世的经历十分有趣,或者是这段记忆是最近的……抑或,只是因为遇到了燕沁这么一个人。 明明燕沁同他记忆中的正清仙子完全是两个人,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贪恋她给予的那点温柔。 只是假装冷酷,假装不在意。 即便是恢复了身为青君的记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凑上去。 “当然,我也没忘记你身为青君做得那些恶劣的事情。”燕沁不怀好意地笑道:“青君大人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了我的命呢。” “师父!”青予安的面色又陡然苍白下来,他似乎想要解释,却手忙脚乱地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我当时只是……我……” 燕沁脸上地笑容渐渐敛去。 她看惯了自家徒弟腹黑乖巧和酷炫狂霸拽的模样,陡然变得这般慌乱无措,却让她感到了心疼。 她已经很久没有心疼过一个人了。 “慌什么,我又没有怪你。”燕沁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似乎不过瘾,又手贱地捏了捏。 青予安猛地将她抱住,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整个人都揉碎在自己怀中。 燕沁差点被他这一下勒得背过气去,却听他声音微微颤抖道:“师父,阿沁,你都没忘记对不对?” “都没忘,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燕沁抬手抱住他,“青予安,正清不喜你,但是燕沁喜欢你,或者说,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将你当成徒弟。” 青予安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良久才哑声道:“燕沁,你应当知道我不是个好人。” 燕沁失笑,道:“不过是点心魔,更何况那还是我的心魔。” “不是。”青予安低声道:“即便没有心魔,我也不是个好人,你明白吗?” “嗯?” 青予安缓声道:“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让你远离我的,可你偏要凑过来,以后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燕沁抬起头勾唇一笑,轻佻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那些迂腐的条条框框和善恶是非观念能被我放在眼里?” 青予安一下子愣住。 燕沁目光一凛,浑身的邪气几乎要溢出来,那是种尸山血海里练就出来的血腥和狠厉,她微笑道:“若真论起来,你手里沾的那点血都没我的零头多,我作恶多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宝贝儿” 青予安被她这声宝贝儿喊得险些跪下。 燕沁叹了口气,“所以你对着一个天魔到底在担心什么?” 青予安:“……” 真是对不起我一直将您当做那个严于律己清正自持的正清仙子。 真是对不起我一直将您当成那个没心没肺成天傻乐的燕沁姑娘。 “阿沁。”青予安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鼻尖,“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燕沁:“……” 这次原本应该十分严肃认真甚至有些危险的谈话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歪了楼,甚至朝着不正经的方向一路狂奔呼啸而去。 等燕沁面红耳赤地整理着衣襟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斜,不巧碰到来寻她的慕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慕云看了看她身后倚着门框目光还黏糊在自家师叔身上的俊美男子,又看了看师叔坦然中略带尴尬的神色,道:“师叔,他真是阿川师弟?” 燕沁轻咳了一声,“嗯。” 慕云对视青予安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后背猛然一凉,即便是个女魔头她也有些招架不住,她笑道:“果然兜兜转转还是师弟嘛,我就说师弟同师叔最是般配了。” “师姐好眼光。”青予安微笑道。 显然这厮心情正好,燕沁也不拆台,对慕云道:“阿云,同我一道去看看刀烨和独岸吧。” 慕云亲昵的挽过她的胳膊,笑道:“好啊,我也许久没见他们了。” 上界。 思林。 楚苏冷冷地看着面前一团黑影化作的人形,道:“自寻死路。” “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你不与我做这笔交易实在可惜。”燕溟懒洋洋地拖了个椅子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位冷若冰霜的仙子,笑道:“仙子若是真想与那青予安结为道侣,燕沁会是你最大的阻力。” 楚苏冷哼了一声:“我楚苏想要什么自会光明正大自己去争取。” “哦?上次那你假扮残雪仙子将燕沁封入那卷浮生图的时候可不是这般做的。”燕溟歪了歪头,那张精致绝伦的脸上带着与之不符的狡黠与恶毒,“既然做了就要赶尽杀绝,省得后患无穷,你说对不对?” 楚苏眼底覆上了寒霜,她面上带着一层薄怒,“上次我是受你蒙骗!” “哦?”燕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仙子这般说就没意思了,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说是蒙骗?” 楚苏终于维持不住冷若冰霜的面容,怒道:“你立刻给我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啧啧啧。”燕溟摇了摇头,幻化成一团黑雾消失。 楚苏刚松了一口气,一团黑雾又猛然出现在她身后,幻化成人形,且十分孟浪地揽住她的肩膀,声音放肆轻浮,“怎么办呢?若是叫人来大家就都知道冰清玉洁的楚苏仙子与四方魔境的魔头有染,坏了仙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你放肆!”楚苏大怒,“满口胡言!” “不过是有人将你那一世轮回的记忆给抹去了而已。”燕溟轻笑道:“若你真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妨去十三洲的通宇洲,列宿城……我们美好的过去可都在那里呢。” 燕溟说完,趁她不备轻轻舔了一下她白皙的脖颈,紧接着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不见。 楚苏震惊地捂住自己的脖子,面带惊怒。 身为一位根正苗红正统规矩的仙子,又是上界公认的高岭之花,被一个魔头给轻薄纠缠这种事情便足够让她起杀心了。 偏偏这位魔头临走之前还不怕死道:“阿苏,若你帮我取得上界,我便许你帝后之位。” 楚苏周围的空气生生冷了八度,她手指微微用力,捏碎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白玉笛。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乐易 玄鹤站在她身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这样定定地望着她。 “你……叫我什么?”燕沁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玄鹤上前走了两步,“我叫你师父。” 燕沁心情十分复杂,她曾经一度不希望玄鹤能记起从前的事情,如今他全部都记起来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徒弟。 她笑了笑,“你飞升了?” 玄鹤,应该说是乐易,他挑了挑眉,“没有,说起来多亏了师父,我在水底险些被憋死的时候,记忆的封印受到了冲击,自己解开了。” 燕沁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潦草吗?” “大概是天道都看不下去了。”乐易勾唇笑了笑,“师父,我想起所有的事情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燕沁扯了扯嘴角,“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便不要再同你父君置气了,快些回上界去吧。” 乐易不解地歪了一下头,“师父,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我走呢?” “那你留下来能干什么?”燕沁道:“你本就是下界来渡劫的,何必在这里耽误时间,上界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在这里蹉跎只是浪费时间。” “你觉得我很想回去那个地方吗?”乐易眼底满是寒霜。 燕沁苦笑了一声,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要玄鹤记起来了,因为那样的话至少玄鹤还只是孤身一人的暴躁小魔头,但是记起来之后,他连暴躁都暴躁不起来了。 这样冷静而面无表情的乐易让她陌生,更让她愧疚和自责。 她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徒弟。 “师父,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乐易问她。 燕沁沉默良久,才缓声道:“对不起。” 乐易握了握拳,“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这么说?”燕沁不解。 “你从来不会道歉。”乐易面色沉重道。 燕沁:“……” 你这个样子,会很破坏气氛的知不知道? 燕沁哭笑不得道:“我是真在道歉。” “可又不是你的错。”乐易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青予安。” 燕沁张了张嘴,却实在找不到能劝解乐易的理由,只能沉默以对。 “师父。”乐易忽然伸手将人抱住,脸上的神情却冷静地出奇,“我终于找到你了。” 燕沁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着急,许志他们已经暂时在一座小岛上安置下来了。”乐易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小伤而已,不要紧。”燕沁看了一眼天色,“还是先去找师兄他们吧,师兄联系不到我会担心。” 乐易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问:“师父,你真将许志当成师兄?” 燕沁笑道:“自然,我这一世同他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乐易倒是没再问这件事情,只是道:“师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 “青蛇和燕溟已经盯上你了。”乐易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帝君分身乏术根本顾及不到下界,黄泽和残雪四处寻找浮生图也是筋疲力竭,你有把握能对上他们吗?” 燕沁摇了摇头,“必须尽快飞升上界。” “那你”乐易欲言又止,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自然是飞升四方魔境。”燕沁道:“相比上界还是四方魔境适合我。” 乐易找了她这么多年,自然也早已查明了燕沁真实的身份,只是现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上界名动三岛五林九州的正清仙子,原是四方魔境十恶不赦的天魔。 如今听她这般坦然自在地说出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他快要抓不住了。 “师父。”他叫住燕沁,“飞升上界不好吗?” “我体内有天魔骨,若飞升上界便要剔除它。”燕沁平静道:“我已剔过一次,再来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乐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还是执着道:“万一有别的办法呢?” “乐易。”燕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是希望我飞升上界,还是希望我活着呢?” 乐易目光坚定道:“我都要。” 燕沁笑了,“你怎么越长大越回去了?你应当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两全的,一直拖着想寻个十全十美的法子,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这一点她已经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不希望乐易再步她的后尘。 “我一定会找到的。”乐易抓着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我不会再让你们消失的。” “我们?”燕沁眼底浮上了一层光,“你是说玄灵她” “玄灵就是乐临。”乐易道:“当年她死在紫河边上,我在紫河底找到了她被金龙护住的魂魄,但是已经破碎不堪,只能靠近不断的轮回温养着,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此次下界,除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接乐临回去。” 燕沁的手微微颤抖,“那帝后她……还活着吗?” 乐易眼睛变得血红,“我找不到母亲,我找不到她,我也找不到你,我谁都找不到……” 他找遍了三岛五林九州整个上界,找遍了四方魔境,甚至为此孤身投入万千小世界轮回,都找不到一片那怕一点点她们的残魂碎魄。 他万般颓丧崩溃绝望之际,醉倒在紫河底,看见了被死去的金龙护住的乐临的魂魄。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团虚弱幼小却残破不堪的魂魄,却连滴泪都掉不出来了。 他听说别的仙人说过,她年纪很小,只有十九岁。 听说她从小便很爱笑,也很爱胡闹,帝君帝后都宠着她,正清仙子也极为溺爱,她长得十分可爱漂亮,朋友也很多。 他还听说她一直期待着和自己见面,却听说这个哥哥脾气很不好,为此事担忧了许久,甚至找上界脾气最不好的仙人试图和人家交流…… 这个未曾蒙面的小妹妹,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师父,我不想再也找不到你了。”乐易眼底的阴霾浓重得化不开。 燕沁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乐易,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只要师父你在我身边,不会有问题的。”乐易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笑了笑,“师父,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燕沁和乐易找到许志等人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许志坐在火堆旁边打瞌睡,听见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燕沁才松了一口气。 “师妹啊!”许志喊了一声,却有些忌惮地看了乐易一眼,没有再继续靠近,只是冲她招招手,“快过来。” 燕沁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 许志压低声音一脸抓狂,“玄鹤到底怎么了?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卧槽吓得我们愣是待在这里一动都没敢动。” 燕沁疑惑道:“不至于吧,他就是没那么咋咋呼呼而已。” “他刚醒差点我们都给”许志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姿势,“然后就一直喊你的名字,卧槽,当时的场景是在太他妈诡异了!” 燕沁抿了抿唇,“他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许志恍然大悟,“你是说他记起来了?” 燕沁点点头。 许志摇摇头,“啧啧,这上界的殿下气势果然强大,那几个小孩吓得跟鹌鹑一样。” 燕沁默默地看了一眼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望着乐易的上官小楼,对于吓成鹌鹑这件事情表示怀疑。 上官小楼大约是真的不怕死,瞬间化身追星女孩,极力想要靠近乐易。 然而乐易只是半跪在玄灵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地问她:“阿临,没事吧?” 玄灵显然不明白之前还老是捉弄她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变得有些局促,但又有些小开心,“我叫玄灵,不叫阿临。” “阿临当成小名好不好?”乐易道:“只有我和你姑姑叫。” 玄灵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哥哥。” 乐易这次是真的笑了,“阿临乖。” “姑姑受伤了。”玄灵指了指燕沁满是血迹的衣服,眼底满是不安和担忧。 “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和姑姑的。”乐易的视线落在了燕沁身上,“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的。” 燕沁和许志正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许志道:“去南沧洲不合适吗?” 燕沁摇摇头,“不,很合适,我想宋临渊可能很想他的小侄儿了。” 许志道:“你和宋临渊很熟吗?” “一般熟吧。”燕沁谦虚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冤大头吗?” 许志心领神会意味深长一笑,“当然记得,这种时候我们应当好好去做客。” 尚且毫不知情的宋霆还在上蹿下跳,一会儿试图挑衅南竹决和云随风,一会儿又对秦若若大献殷勤,顺便跟秦思思吐槽一下他们非人的待遇,最后被乐易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老老实实不敢动弹了。 “师父,回清华宗吧。”乐易忽然开口道。 燕沁和许志等人俱是一愣,“为何?” 第二百九十章 认知 “燕溟和青蛇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乐易看了看天空,道:“帝君正派人去攻打四方魔境。” 燕沁皱眉,“为何又要攻打四方魔境?” “不知道。”乐易摇了摇头,“但是他们百年之内不会下界来了,师父,百年之内抓紧时间飞升吧。” “师兄,百年内你们有把握吗?”燕沁问许志。 许志沉吟半晌道:“我们师兄妹几人应当没问题,慕云应当也可以,就是顺心如意还有吴雨可能有点困难。” 听着他们将飞升说得如此轻松的云随风等人:“……” 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他们不急,清华宗还需要人来打理。”燕沁道:“再等待些时日,我们先去南沧洲吧,就当大家去游玩一趟吧。” 于是一行人就飞速赶往了南沧洲耶溪城。 刚花了三千万灵石买回只能化形的三尾兽当宠物的宋临渊当时就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三哥家据说很有志气考上了清华宗的侄儿,带着一群陌生人站在他家院子里,每个人都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宋临渊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阁主,许久不见啊。”燕沁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你是?”宋临渊打量了燕沁一眼,似乎有些熟悉。 “多年前我们做过一笔买卖,血符。”燕沁微笑道。 “燕沁姑娘!”宋临渊顿时就想起来了,“燕沁姑娘怎么会到这边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做准备,燕沁姑娘人生地不熟一定要来寒舍做客才行。” 燕沁道:“宋阁主客气,这不就来了吗?” 宋临渊:“……” “小叔!”宋霆兴冲冲地跑上来,“我好想你啊!” 宋临渊忍着想抽死这小子的冲动,笑道:“叔叔也很想你。” 很想打死你。 “霆儿,你不跟我介绍一下吗?”宋临渊看着一院子的大大小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宋霆正要介绍,就被燕沁打断了,“不用了,不过都是些无名小卒罢了,宋阁主没必要记住,还烦请宋阁主给安排个住的地方。” 宋临渊嘴角微微抽搐,“自然,那是自然,不劳烦。” 宋临渊喊来管家将众人安排下,许志有些过意不去,对宋临渊行礼道:“宋阁主的恩情我们记下了,他日必定报恩。” 宋临渊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兄弟不必在意。” 许志笑道:“那怎么行?有恩必报是我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 宋临渊看这位小兄弟剑眉星目举手投足疏阔清朗,心下喜欢,想同他结交一番,便同他一路说了许多趣事,待将人均安排好之后,他对许志笑道:“聊了这么久,还没有问小兄弟名讳?” 许志笑眯眯道:“我叫许志,宋兄叫我名字就行。” 正拿着灵石准备赠予许志的宋临渊手微微一抖,“恕我冒昧,这个许志……可是清华宗宗主的许志?” “不才正是在下。”许志微笑道。 宋临渊现在更想把那个没脑子的侄子拖出来揍一顿,燕沁不介绍他竟然也就不介绍了! 宋临渊退后了一步作揖道:“原来是许宗主,失敬失敬!还望许宗主莫怪!莫怪啊!” 许志托住他的胳膊,“哎,宋兄客气啦客气啦!你我还是兄弟想成就好,宗主不宗主的就生分了。” 毕竟清华宗现在处于解散状态,老叫他宗主总是觉得心里发虚,怪不踏实的。 宋临渊这下对许志的好感更甚,认定这是一个谦虚又好品质的人,当即便感动得无以复加,“许贤弟真是大才,不愧是我辈楷模!” 许志笑道:“哪里哪里,宋阁主才是生财有道当代典范啊!” 于是两个人对着互相夸赞了一通,结下了深厚的拍马屁友谊,许志捧回了一大堆灵石和名品阁许多珍贵难得一见的法宝。 正聚集在他房间里准备开小会的众人: 许志感慨道:“师妹你说得不错,宋阁主真是个热情又大方的人啊!” 宋霆道:“宗主你可能对我小叔有点误解。” “名品阁的宋阁主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秦若若道:“轻易不会给别人送钱的那种。” 燕沁和许志对视了一眼,原来冤大头这么抠的吗? 燕沁掏出了一叠通讯符,许志挨个送入了灵力,很快便有不同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每个人都报告自己的位置。”许志道。 “师父,我是慕云,我和吴雨师弟率弟子四百六七十人已经抵达通宇洲,受到了时臣燃魔主的热情招待。” “师兄,我是玄独岸,我和小刀子率七百八十六人安全抵达花林宗。” “师伯,我和顺心已经到了枯悄洲,媚娘姑姑和尚易族长已经把我们接回族内了,这次我们一共三百三十六人,有十人在路上走散了,媚娘姑姑已经派人去找了。” “师父,我是吴雨,宗内另有七千九百八十三人各回各家了,消息也陆续传达回来了。” 许志清了清嗓子,道:“很好,这次大家做的都非常好,我决定向每个人发放一套精选试卷,供大家在空闲时间研读,回宗门之后要交上来评分。” “师……师父,这里的信号……不太好……师父……” “阿烨你别放火烧” “呀,小狐狸这个不能撕!通讯符被撕烂了怎么办……” “……”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清华宗会师大会正式结束。 许志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师妹,你看这一个个的,简直是顽劣不堪!” 燕沁没好意思说当年你就是带头的那个,只是笑着点头附和。 许志将目光落在了房间内仅存的几位弟子身上。 云随风不愧是被选中的奇男子,身先士卒,一脸正气道:“宗主,我们来做。” 南竹决和宋霆等人一脸惊恐地表示拒绝,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堆人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开始写试卷。 许志满意地点点头,一边监考一边语重心长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好好学习,知道吗?这是我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 上官小楼嘀咕道:“咱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未免也太多了……” 许志瞪了她一眼,自觉使命不凡承担着改变剧情重任的上官小楼便老老实实开始写试卷了。 燕沁趁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盘腿做好,心念微动,便看清了青予安那边的状况。 “嘶。”燕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未免将自己折腾得太惨了些。 青予安倒在一地的血泊之中,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应当是昏迷了过去,只剩下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那身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被血浸染,看不出伤口在什么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燕沁探视的目光,青予安睫毛微颤,有些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没能成功,惨白的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师父……”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自嘲一笑。 青予安咎由自取,就算是这副模样也是活该。 “师父。”门被敲响,从外面传来了乐易的声音。 “进来。”燕沁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掌心中全是冷汗。 乐易进来便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师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燕沁见他没带着玄灵,便问:“有什么事情吗?” “师父,我记得你极爱喝酒,我听闻耶溪城有间出名的酒坊,师父可要去看看?”乐易道。 燕沁没什么心情过去,却听乐易道:“听闻残雪仙子还专门来这里打过酒。” 燕沁这下倒是有些惊讶,“残雪来下界……打酒?” “上界有多无聊师父又不是不知道。”乐易推着燕沁的肩膀将人推出了门,“走,我陪师父一起去。” 燕沁被他推着出门,便碰见了往这边跑过来的宋霆,宋霆十分热情道:“燕长老,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转转?” 燕沁身后的乐易冷冰冰地盯着他,直接将孩子给吓懵了,结巴道:“不不方便的话就就算了。” “谢谢你,我们自己去逛就好。”燕沁婉言谢绝,冲宋霆笑笑,“替我谢谢你小叔。” 宋霆点点头,忙不迭失地跑了。 燕沁疑惑道:“这孩子怎么吓成这样,我又不会吃人。” 乐易道:“许是这两天受到惊吓太多了,咱们走吧。” 燕沁随着乐易来到了城中小巷的一处酒坊,上书“揽月居”。 “醉卧云间揽明月,主人倒是个有趣之人。”燕沁笑道:“诗意又豪迈。” 乐易带着她进了酒坊内的会客厅,道:“师父,小酌即可,不要贪杯。” 燕沁笑道:“你可真是,怎么变得这么老成?我一时之间都有些不习惯了。” “从前没有记起事情,自然浮躁了些。”乐易道。 “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玄鹤吗?”燕沁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她后背瞬间出了层细汗。 乐易显然没有料到燕沁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想了许久,才道:“玄鹤的身份只是我轮回的一世。” 燕沁杯中的酒不慎倾洒了大半。 第二百四十六章 乌龙 刀烨和玄独岸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止是燕沁慕云,这几乎是清华宗上下公认的一个事实。 玄独岸之前借着徒梓的身份蒙骗了刀烨将近三十年,刚被刀烨发现的时候刀烨单方面对玄独岸冷战了许久,还是许志和燕沁好说歹说让刀烨松了口。 而玄独岸却披着一张兔子皮,干着大尾巴狼的勾当。 燕沁之前和青予安去上界的时候,刀烨和玄独岸尚且在冷战之中,等她去了上界,虽然只是算算几天,可十三洲这个小世界已经过了许多年,在加上她轮回到高阳镇十几年,后来虽然被吴雨和慕云从高阳镇带回来,却偏生修了无情道,自己闭关将近十几年,同外界压根没有什么交集。 零零碎碎加起来竟又是三十多年的时间,以致于看到玄独岸又长成了个高大的小伙子,不可谓不感慨。 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大幸,谁知她这位师弟似乎天生同刀烨不对盘,两个人在相爱相杀的路上越走越远。 燕沁听着慕云的叙述嘴角微微抽搐,“你说玄独岸接连毁了小刀子三桩婚事” 慕云笑道:“其实也算不得毁,前两次是阴差阳错,不提也罢,只是最近这一次嘛……”慕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姑娘是易和宗物色好硬送来的,小刀子自然不肯同意,本想干脆利落将人给退回去,谁知那姑娘倒是有些死缠烂打的本事,弄得我们宗门上下鸡飞狗跳,独岸师弟看不下去,给了那姑娘迎头一击。” 燕沁好奇道:“如何?” 慕云笑道:“那姑娘又一次缠着小刀子不放的时候,独岸师兄就这么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据说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 刀烨正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便看到这位作妖的姑娘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地站在门口,含羞带怯欲语还休地望着自己。 惊得刀烨险些直接将门甩到她脸上。 就在刀烨尴尬地冷着脸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被人“搂”住了腰。 只见玄独岸毫不见外地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黏黏糊糊道:“阿烨,这位姑娘是谁啊?” 那声音风情万种含羞带怯,十分妖艳贱货。 刀烨看着化作女身的玄独岸,浑身的鸡皮疙瘩险些抖落一地,冷不防被玄独岸悄咪咪地掐了一把,旋即配合道:“她她是易和宗的张姑娘,岸岸,你你别误会……” 刀烨急中生智的一声“岸岸”险些让玄独岸吐出来,然而他依旧跟只明开化,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对对,反倒是两位师叔感情甚笃,倒叫我们羡慕!”一群小弟子附和道。 玄独岸带着点茫然道:“我和阿烨确实感情很好,我们兄弟两个” “嘤”感性的小弟子听见他还自称兄弟瞬间泪洒当场。 体贴的几个弟子道:“对对,就是兄弟情谊,情比金坚,矢志不渝!” “什么乱七八糟的。”玄独岸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一窝蜂涌上来做什么?” 吴雨正色道:“是这样,我们想过来看看二位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毕竟这等大事还是早早操办起来的好。” “对,师父,燕沁师叔也是需要准备准备的。”顺心小声对玄独岸道。 玄独岸以为他说的是修真大会的事情,道:“这个不必担心,我们已经与师姐商量好了。” “那就好。”如意笑了笑对刀烨道:“师父和师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便是。” “你们各自准备好衣服法器便好。”刀烨认真嘱咐道:“届时不要乱跑,对待其他门派的人也要和气一些。” 修真大会最好还是不要发生冲突的好。 “啊?其他门派也要来?”吴雨小小地惊讶了一下,“那请帖可要发出去?” 玄独岸道:“发请帖做什么?爱来不来。” 修真大会本就是各方自愿参加,从未有发请帖的先例。 “师叔霸气!” “两位师叔真是太不容易了!” “呜呜呜……” “行了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玄独岸冲这群莫名其妙变得乖巧懂事的小辈们挥挥手,“你们刀烨师叔腰伤犯了需要休息。” 刀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努力维持自己师叔的威严,十分冷酷道:“别瞎说。” “咿”众位小弟子齐齐发出了感慨。 看着一群人又呼呼啦啦地带着迷之微笑离开,刀烨和玄独岸二脸茫然。 这群皮猴子又犯什么病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变化 乐易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师父,小心些。” 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生硬的笑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师父,旁边有间铺子卖小糕点,我去给阿临买些,你在这里等我。”乐易又给她倒了一杯。 燕沁点点头,“去吧。” 乐易起身离开。 这酒坊中的酒确实不错,燕沁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小半坛子也不见人回来,有些不放心便准备出门看看。 “师父……” 一声微弱的呼声在耳边响起,燕沁的脚步猛地一顿。 大约是这酒有些上头,她转身换了个方向,消失在了酒坊之内。 被天空中的冷风一吹,燕沁脑子清醒了一些,但是却醉得更厉害了。 她应该去找乐易,而不是去找青予安。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站在乐易这一方的人,乐易是她名正言顺的徒弟,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其实她最喜欢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徒弟…… 青予安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比不上乐易,甚至还企图和她在感情上有牵扯,从头到尾都不是个好徒弟。 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重入轮回而已,犯不着她过去救人。 然而即便脑海中清醒如此,动作却未曾放慢分毫,燕沁心下对自己的行为十分不解,却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那根筋还将我们缠在一起,要死也得等他把这根筋拿回去,不然她陪着这厮一起死吗? 燕沁很快便找到了青予安的藏身之地又或者说他只是在这里等死了。 周围是大片泥泞的沼泽,晦暗的天空,干枯的树枝,以及乌泱泱的蛇群,那些蛇躁动不安地围绕着青予安吐着蛇信子,在呼啸的寒风中分外诡异。 燕沁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抬脚踢了踢他的胳膊,声音如同他们初识时冷漠无情,“还活着么?” 青予安剧烈地喘息了一声,咳出了几口污血,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同周围蛇群如出一辙的竖瞳让燕沁有些厌恶。 “你宁死都要从青蛇手中逃脱不肯随她离开,没必要。”燕沁微微俯身,似乎想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清楚些什么,然而里面空洞乏味,什么都没有。 “从前的事我不会再与你计较,但青予安你要知道,在我这里,你我不管是师徒,还是道侣,都绝无半分可能。”燕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长袖一甩,两人脚腕上那根半透明的红色绳子便显露了出来。 “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千万别再用这种蠢笨的法子试图将人留在身边,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你。”燕沁冷漠地瞥了青予安一眼,手起鞭落,自己的脚腕处的红绳便戛然而断,整根红绳仿若有了生气一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回了青予安体内。 “就当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燕沁说完,转身便走。 青予安抓住了她的衣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来。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燕沁,眼中满是悲恸和深情,然而燕沁却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燕沁干脆削断了那片袖子,御剑乘风而去。 青予安仰面躺在地上,望着黑沉沉的天空,眼底一片平静。 比现在糟糕的情况有很多,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可是当燕沁这么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伤心。 燕沁现在很厌恶他。 然而事到如今,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条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燕沁很快便回到那酒坊,正好跟脸色难看的乐易碰了个正着。 乐易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师父,你没事吧?你去哪里了?” 燕沁笑了笑,道:“我没事,只是出去走了走,点心买好了吗?” 乐易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师父,你受伤了?” “怎么可能。”燕沁拍了他肩膀一下,“别在这里磨叽了,走走走,回去,不然许志能把我叨叨死。” 乐易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起回到住处,正巧看到宋临渊在溜他刚买回来的那只三尾兽。 那只三尾兽看起来是个亚成年,皮毛柔软洁白,可可爱爱的,还很会撒娇,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暴躁和睚眦必报。 “嗷呜!”那只三尾兽忽然冲着燕沁露出了獠牙。 突然凶狠。 燕沁被萌得心肝胆颤,她疑惑道:“哟,这是怎么了?” “三尾,别闹。”宋临渊揉了揉它的脑袋,但是这头三尾兽仍旧气势汹汹,十分暴躁的甩了甩三条大尾巴,作出一副要攻击的姿势。 乐易眉头一皱,向前一步将燕沁挡在了身后,那头三尾兽似乎被对方凶狠的气息吓住了,嗷呜了一声转到了燕沁背后,冲她吼。 燕沁这下真有点好奇了,她转过身飞快地摸了一把三尾兽的头,手感柔软简直不要太好,然后在它扑过来的时候猛地闪向一边,然后手贱地抓了人家尾巴一下。 “嗷呜!”三尾兽愤怒之下化作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白雪可爱的小孩儿,身上穿着就十分雍容华贵的大髦。 小孩儿使劲拽着宋临渊的袖子喊:“仆人!快帮我打她!” 自以为是主人且第一次看见三尾化形的宋临渊: 三尾眼泪汪汪地哭诉:“我小时候差点被她给杀了!” “你现在看着也不大啊。”燕沁疑惑道。 “本兽今年三百二十一岁!哼!”三尾怒道。 燕沁……燕沁被可爱到了。 她看着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孩儿,笑眯眯道:“那您老打算怎么报仇啊?” “我要打死你!”三尾喊道:“仆人,快帮我一起打死她!” 宋临渊叹了口气,拎起小孩儿的衣领让他与自己的视线齐平,“我是你的主人。” 三尾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们签订的主仆契约,我是主,你是仆。”宋临渊看着对方瞬间眼泪汪汪,有种自己十恶不赦的错觉。 “嗷呜”三尾气得哇哇大哭,“娘,我要找我娘!” 宋临渊头痛又无措地看着三尾,毕竟当初他买来的时候,这只三尾兽的母亲就已经死了,拍卖的是他母亲的兽丹…… “你帮我打死她!”三尾哭了一会儿又委屈巴巴道:“她以前很坏的。” 燕沁疑惑道:“咱们什么时候见过?” “崇义秘境!恶毒的女人!你带着人要杀了我的!”三尾哭道。 燕沁:“……” 燕沁想起来了。 那时候三尾兽还是幼年体,好杀,但就是这样他们几个人都没能成功,还被它母亲追得跳了崖。 乐易似乎也想起来了,只是眼神毫无波动,对燕沁道:“师父,我现在就解决它。” “哎等等!”燕沁和宋临渊一起挡住了他。 燕沁拽着他冲宋临渊抱歉一笑,然后将人拉到了连廊下,“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我们当年确实是想杀了他取他内丹。” “所以更应该斩草除根,留下他就是个祸害。”乐易不悦道:“师父,你为何如此心软?” 燕沁愣了一下,“我心软?” 乐易说:“他虽然化形是个孩子,但心智未必是个孩子,师父,这等祸患不可留。” “没必要,他现在又杀不了我,等将来他有本事来报仇就是。”燕沁道:“行了,只是件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乐易不赞同地朝三尾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闷不做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燕沁有些担忧地望着乐易关上的门。 随着跟乐易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发现乐易身上发生的变化越大,甚至有时候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从前乐易虽然脾气不好,但总归心怀良善,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将事情做绝,有时候甚至会跟她跳脚说她做事情太残忍…… 人总是会变的。 燕沁这样安慰自己,但心下总是有些不安,不知道这种变化对于乐易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思虑重重地进入房间,将门窗都关好后松了一口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左脚拌右脚摔到地上,好在她反应及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一手撑在板凳上一手撑在桌子上,险险稳住了自己。 我都这么虚弱了竟然还能保持平衡。 燕沁勾了勾嘴角,脚下一用力想用个漂亮的姿势站起来,结果不知道扭到了哪根筋疼得她险些一嗓子喊出来,好在她及时憋气,疼得眼皮直抽抽,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床上。 她伸出手在面前点了两下,一张缩小版的浮生图就这样漂浮在眼前。 而在她的识海深处,还藏着一大卷浮生图。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小卷浮生图还不知所踪,只要找齐了剩余的两小卷,浮生塔应该就没问题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帮忙呢? 不,她没打算帮忙,是浮生卷阴差阳错落在她手中的。 不过左右她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再把这一小卷给黄泽,让他再邀个功好了。 至于那一大卷,先留着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处毕竟她对帝君还是有很深的戒备的。 “师父。”门外响起了乐易的声音。 燕沁刚要说话,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道歉 乐易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燕沁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顿时脸都变白了。 “师父!” 他跑到床边将人扶了起来,确定人只是昏过去之后微微放下心来。 然而很快他就皱起了眉,燕沁身上的伤着实太多了些,新伤叠加着旧伤,腰腹间除了一个新鲜的剑伤之外,旁边看起来像是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也裂开来,甚至肩膀处还有暗伤。 而除了这些外伤,丹田碎裂以及像是强行将什么东西从体内抽出造成的筋脉暗伤最为严重,若不是体内有根天魔骨撑着,恐怕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乐易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将人平放在床上,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地上的一小卷金色的东西,目光微凝,伸手拿起了那东西,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浮生卷?” 他拿起书卷又看了燕沁一眼,然后发现方才她被裙子遮住的脚腕处正在缓慢的洇出鲜血来。 那伤口新鲜得很,充其量也就一个时辰,乐易想起之前她惨白着脸色从酒坊外回来那不自然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他尝试着在燕沁的伤口处注入些魔力,果不其然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排斥,而且那股气息让他既熟悉又厌恶。 果然是青予安。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许志放大的脸,吓得险些又昏过去。 “师妹,醒了啊。”许志一脸控诉地看着她,碎碎念道:“我就该听小刀子他们的话,放你出门肯定就没好事!” 燕沁:“……” “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啊。”许志愤愤道:“你差一点儿就废了你知道吗!特别是你筋脉断了大半,你别说话!你不用着急跟我解释,你脚腕上那血淋淋的伤口摆在那里呢!怎么着,他青予安的命是命,你燕沁的命就不是命啦!他跟你说斩断他的筋他就死,你斩断你的就死不了还是怎么着?还跟我说飞升?你飞升个屁!你现在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师父在天之灵保佑了!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燕沁往后缩得双下巴都出来了,还是没能躲开许志乱飞的唾沫星子,只能硬着头皮听着,等许志教训完,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许志一看她这样就来气,正要再度开口,就被燕沁赶忙止住,“师兄,师兄你先别着急,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许志瞪圆了眼睛瞪了她良久,闷出一句:“你有个屁数!” 燕沁抹了一把脸,有气无力道:“师兄我真没事,昏过去是个意外。” “合着你要是没昏过去还打算瞒着我们是吧?”许志怒道:“要不是玄鹤不,乐易来找你,你死在屋子里也没人知道!” 燕沁叹了口气,没敢反驳。 许志粗喘了几口气,瞪着她瞪得眼圈都开始发红了,还依旧摆出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看得燕沁又好笑又心疼。 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师兄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哼!”许志冷哼一声,伸手把自己的袖子拽回去,“你要是再去找青予安,以后就别喊我师兄了!” 燕沁抿了抿唇,笑道:“不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许志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把伤给我养好了,等我安排完清华宗的事情,咱们就回去,你在清华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燕沁这下眼底实实在在带上了笑意,“我都听师兄的。” 许志又给她试了试脉,发现丹田和筋脉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叹了口气,“你现在不管是灵力还是魔力都没办法用了,这下怎么办?” “我会慢慢修复的。”燕沁道:“只要天魔骨在我体内,就不会出现无法修炼的情况。” 许志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忍心多做苛责,只是嘱咐道:“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别再瞎操心了。” “嗯。”燕沁冲他笑了笑。 许志给她掖了掖被子,忽然又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乐易是个暴脾气吗?怎么你这个徒弟看着高深莫测的?成天冷着张脸也不说话,看着就挺唬人。” 燕沁道:“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同他……也许久未见了。” 她和乐易虽然早就相识,但是只相处了二百年,也许在下界二百年已经算得上很久,但是在上界,二百年的时光也不过弹指一瞬,之后的千百年未见,加之经历了那般事情,性情改变也情有可原。 师兄妹两个人谈话间,便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许志喊了一声。 玄灵跟在乐易身后走了进来,玄灵依旧是胆子很小的样子,紧张地捏着袖子对燕沁道:“姑姑,我我……” 她说了一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乐易一眼。 乐易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玄灵看起来更紧张了些,她有些结巴道:“我我跟着哥哥,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燕沁冲她笑了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回去玩吧。” 玄灵连忙点点头,然后又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乐易一眼。 乐易冲她点了一下头,玄灵这才忙不迭失地转身跑了出去。 许志道:“我先去忙了,让你徒弟陪着你吧。” “师伯慢走。”乐易对许志微微颔首。 许志被他这声师伯喊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匆匆冲他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乐易在床边坐了下来,“师父,好些了吗?” 燕沁笑道:“不过是点小伤,哪里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 “师父,这非小伤。”乐易皱眉道:“你丹田碎裂,筋脉尽断,哪一样都算不得小。” 燕沁不想跟他探讨这些问题,只是转移话题道:“玄灵她尚未寻回记忆,胆子有些小,你莫要逼得她太紧。” “我知道。”乐易顿了顿又道:“我只是看不惯她一直跟在那个云随风身边。” 燕沁眉梢微动,“也是,别让她离云随风太近了。” 哪怕是什么天道亲儿子,那也是有什么八个老婆,以玄灵的身份还真犯不着倒贴,只不过玄灵现在还小,以后也未必会跟云随风是一路人。 “你去找青予安了。”乐易忽然开口道。 燕沁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不过也没有必要隐瞒,哪怕她一直在避免和乐易谈到青予安,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对。”燕沁斟酌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跟他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那师父说清楚了吗?”乐易问。 “说清楚了。”燕沁释然道:“本来也不复杂。” 乐易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乐易竟然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只是给她试着修补了一些筋脉,却仍旧没有办法。 “我自己会慢慢修复的。”燕沁安慰他道:“不必太过忧心。” 乐易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师父,以后不要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了。” 燕沁点点头,“放心吧,我又不傻。” 乐易轻咳了一声,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道:“之前,我还是玄鹤的时候,对师父多有不敬之处,还希望师父不要放在心上,我对师父敬重有加,绝不会起一丝亵渎的心思。” 燕沁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摆摆手,略有尴尬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玄鹤不过是小孩心性,我没放在心上。” 乐易松了口气,“请恕弟子僭越,师父的事情我本不该多问,但还是想多说一句,上界雪霁风清的仙人无数,若师父要择道侣,自有无数仙人上前,青予安实非良人。” 燕沁:“……” 行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的感情问题但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是弟子僭越了。”乐易神色冷静,眼神里丝毫没有逾越的意思。 燕沁哭笑不得道:“知道了,你不必,咳,担心这个。” 乐易说:“那师父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燕沁连忙摆手,“去吧去吧。” 一个个的都是祖宗。 她叹了口气,心说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养伤的日子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等她能下床走动的时候,许志已经回清华宗将上上下下都打理好,然后传信说要来接自己回去。 燕沁确实在这里待够了,没让许志来回跑,于是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和乐易还有玄灵一起踏上了回去的行程。 这日,三人途经一处繁华的小镇子,正巧碰上镇子里的花灯节,于是便准备多停留一日。 燕沁一向喜欢看热闹,加上最近的糟心事着实太多,加上玄灵一个小孩子赶路也无聊,便打算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玄灵这些日子跟乐易相处的时间多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开心地围着花灯左看右看,乐易小心地看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人弄丢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的人不少都戴着面具拿着花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燕沁和乐易一起跟在玄灵身后看着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逛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忽然跑过来拽住了她的袖子。 燕沁疑惑地看向她,“小姑娘,有事吗?” 那小姑娘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从背后拿出了一捧淡蓝色的小花儿,举到了她面前。 第二百九十三章 梦 燕沁看着小姑娘手里的花,微微抿了抿唇,“谁让你送来的?”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小姑娘脆生生的说。 燕沁冷声道:“我不要,给他送回去。” 小姑娘为难道:“可是” “我们走吧。”燕沁不等她说完,便躲过她继续向前走。 小姑娘追上她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要啊?” “回去。”乐易冷下脸,直接将小姑娘给吓得走不动道了。 燕沁走得有些快,乐易大步追上,问:“师父,你知道是谁?” “不用管他。”燕沁冷笑了一声。 乐易一下子明白过来,眉梢微动,没说什么,手背在身后轻轻一点,那个小姑娘手中的花瞬间就变成了灰烬。 三个人逛了大半夜就回到了客栈,玄灵和燕沁住在同一间房,玄灵洗漱完钻进被窝里乖巧地看着她,床头还放着今天乐易给她买的花灯。 “姑姑,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玄灵小声道。 燕沁笑道:“你怎么看出我不开心啦?” 玄灵想了想,“从你看到那个小姐姐拿的花之后就没再笑过。” 燕沁愣了一下,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想起了些事情,没有不开心,不用担心。” 玄灵点点头,两只手抓着被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姑姑,我睡不着了。” “怎么,今天玩得太开心了?”燕沁好笑道。 “嗯。好多好看的花灯,还有一个是小仙女的。”玄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穿得衣服好漂亮呀。” “那姑姑给你将个小仙女的故事好不好啊?”燕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软软的手感极好。 玄灵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小仙女呢,是仙界的小公主,她的父母都很爱她……”燕沁躺在床上一边拍着她一边慢慢地给她讲故事,玄灵听着正昏昏欲睡,燕沁就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玄灵:“……” 她虽然很想听听那个小公主有没有找到她的哥哥,但是燕沁姑姑已经睡着了,她不能吵醒姑姑。 于是玄灵悄悄往燕沁怀里钻了钻,伸手抓住了燕沁的手。 燕沁睡得很熟,不自觉地将孩子往怀里搂了搂。 燕沁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她看见青予安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人为”造出来的梦。 梦里还是今天晚上她逛的小镇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但是她身边没了乐易和玄灵。 青予安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师父,那束花你不喜欢吗?” 燕沁看了他一眼,抬手便要打碎这个梦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手腕,“师父,你就不能听我说完么?” 燕沁冷眼看着他。 “你总是这般嘴硬心软。”青予安叹了口气,“宁可自己筋脉断裂也不肯伤我……你的伤我可以帮你。” 燕沁不想跟他说话,闭上眼睛想从这个梦境之中出去,却听见耳边一声轻笑:“师父,没用的,进了这个梦境除非我同意,否则你是醒不过来的。” 燕沁睁开眼睛,冷声道:“青予安!”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师父,我不会让你跟乐易走的。” 燕沁心念微动,手中便多了根骨鞭,她猛地退后几丈甩出鞭子,却被青予安轻而易举地攥在了手中。 青予安道:“师父,这是我的梦境,你打不赢我的。” 燕沁一口闷气憋在嗓子眼里,“你到底想干什么?青予安,你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跟你说得不够明白吗?” “燕沁!”青予安低吼了一声一把将人拽到了自己面前,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总是这样,你觉得你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拼命护着那些人值得吗!你为什么就不肯多给我一点时间?” 燕沁疑惑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青予安面色阴沉地看着她,“跟我走,否则我就杀了乐临。” 燕沁面色一变,“青予安!” 青予安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所以就借乐临的魂魄一用,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去做。”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伸手在玄灵的额头轻轻一点,果然没有试探到任何魂魄的波动,只剩下一个空壳。 “滚出来!”燕沁压低了声音道。 房间的黑暗处走出来一个玄衣男子,正是方才在梦中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青予安。 “乐临的魂魄在哪里?”燕沁强忍着怒意问道。 “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青予安笑道:“跟我走。” 翌日。 乐易看着燕沁留下来的信和一直昏睡不醒的玄灵,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青予安!” 与此同时。 燕沁看着周围越来越幽静偏僻的环境,微微蹙起了眉。 青予安却一直很沉得住气,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燕沁耐着性子跟着他向前走,在穿过一片荒芜的森林之后终于见到了个有人烟的地方。 那里似乎是一个小村子,屋舍俨然鸡犬相闻,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进了村口竟然还有人跟青予安打招呼,“青大哥回来了啊!” 青予安笑着点点头。 那个背着木柴的青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燕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就是嫂子吧?” 燕沁脸色一黑。 青予安却揽住她的肩膀,十分不要脸道:“对,这几天正跟我闹脾气呢,好不容易哄回来的。” “嘿嘿,嫂子气性还挺大的。”那青年憨厚一笑,“青大哥你快回去吧,你那房子江三一直给你看着呐。” 青予安点点头,带着燕沁便继续向前走。 路上又陆续遇上了许多人,这些人竟然无一例外跟青予安很是熟悉的模样,甚至还热情地打招呼,燕沁的脸色越来越黑,等到了青予安所说的房子面前,燕沁已经麻木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笑嘻嘻道:“哥你回来啦!” 青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回去吧。” “好嘞。”江三拎起袋东西递给他,“七叔前两天上山打得狍子肉,给你留的。” 青予安接过来,“好。” 江三看了看燕沁,见她神情冷凝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愣是没敢开口问好,颠颠地就跑了。 青予安提着那袋东西推开了院子门,对还站在原地的燕沁道:“进来吧。” 燕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进了门。 里面倒是个宽敞的院子,东边一堆摞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和一个简陋的灶棚,西边是一小畦菜地,正对门是两间十分简朴的茅草屋俨然一个装备齐全的农家小院。 燕沁看了一眼青予安,总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十分违和。 青予安将那袋东西放在灶棚旁边,推开茅草屋的门,对燕沁道:“师父,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在这里了。” 燕沁道:“不必叫我师父。” “那叫你阿沁么?”青予安倚在门框上冲她笑。 “你想死么?”燕沁冷冷盯着他。 “那我总不能学着他们叫你燕姑娘或者燕前辈吧?”青予安似笑非笑道:“还是叫你沁沁?” 燕沁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她伸手指了指青予安,“闭嘴。” 青予安歪了歪头。 燕沁瞥了他一眼,走进了屋子里,发现屋里比外面更简陋,到处透露着一股贫穷的气息。 燕沁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响。 她转过身,就看见青予安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燕沁皱了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走过去试图将人拖起来,然而刚一碰到他的衣服,手下便传来一阵湿漉黏腻的触感,她抬起手,果不其然是一手的血。 青予安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血给染透了,但偏偏他一身玄色衣裳,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 燕沁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了,她伸手给他试了试脉,果然微弱得跟将死之人一般。 她想将人扶起来拖到床上去,然而她现在法力全失,跟个普通女子力气一般,压根拖不动。 燕沁叹了口气,拿出张符来想给他治伤,却发现没有法力压根就是张废纸。 “死了正好!”燕沁气得踹了他一脚。 昏过去的青予安闷哼了一声,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正想起身,就听到从暗处有人幽幽道:“没死呢?” 青予安咳嗽了一声,喉咙一阵腥甜,“你没走啊?” “呵,我是为乐临留下来的,收起你那自作多情的语气。”燕沁端着盏灯从房内走出来,阴恻恻地盯着他,“起得来吗?” 青予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门口,后背已经被冷风吹得冻麻了,他苦笑道:“燕沁,你真不心疼我一下么?” “心疼个屁,赶紧滚起来,关不上门冻死我了。”燕沁嫌弃道。 青予安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没力气了。” 燕沁皱了皱眉,没动。 青予安试着自己站起来,然而刚起到一半就顺着门框无力地倒了下去,甚至还磕到了后脑勺,那声闷响听得燕沁牙疼。 青予安缓了一会才喘过气来,他苦笑一声,冲燕沁伸出一只手,“劳驾,能帮忙扶一下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变身 燕沁上前没好气地试图将人拽起来。 然而这条蛇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变得这么沉,险些让她也趴到地上。 青予安伸手虚虚扶住她的腰,低声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燕沁微笑着伸手放在了他的伤口上,狠狠一按。 青予安的脸色瞬间煞白,勉强将那声痛呼压在了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燕沁揪住他的衣领面无表情道:“滚起来,不然我给你再撒点盐。” 青予安这才老老实实扶着她站了起来,不过没力气确实是没力气了,险些半路上又昏过去,等燕沁将人扔到床上,这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燕沁拿过他的手腕试了试脉,皱起眉,“你自己试着运转一下灵力。” 青予安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半睁着眼睛看着她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燕沁冷声道:“再这样下去你就死了。” “我死了……”青予安缓缓道:“你开心吗?” “开心极了。”燕沁皮笑肉不笑道:“我甚至还要放挂鞭炮庆祝庆祝。” 青予安跟着她笑了笑,然后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师父,你别走。” 最后一点灯油也燃尽了,小小的茅草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燕沁沉默地坐在床边,到底是没有挣开他的手。 青予安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始说胡话,乱七八糟的,燕沁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说什么,只能把之前喂给他之后剩下的那些丹药再挑挑拣拣,一股脑地给他喂了下去。 燕沁一边往他嘴里塞丹药一边恨恨地想,最好毒死这个王八蛋。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悲伤和无奈。 燕沁听得想翻白眼,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燕沁也开始困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他低吼了一声: “我没有办法了!” 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的燕沁:“……” 神经病!我看你很有办法! 等天色快亮的时候,燕沁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被青予安说胡话给吵醒,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艰难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青予安闭着眼睛在哭。 燕沁皱起眉,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青予安?青予安你醒醒。” 青予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布满了血丝,他怔愣地盯着燕沁看了许久,猛地起身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燕沁险些被他一下子给勒死,狠狠地捶了他后背一拳,“你犯什么病!” 青予安死死地抱着她,甚至还打了个哭嗝。 燕沁:“……” 你这样,很没有气势的。 我们身为敌对的双方,这样很不合适你懂吗? 然而不等燕沁开始嘲笑,青予安一下又给昏过去了,像是做梦癔症了一样。 燕沁心累又疲惫地将人放到床上让他躺好,打开窗户吹了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一点。 很烦。 她不想再跟青予安有所牵扯,但是看到这样狼狈又无能为力的青予安时又做不到视若无睹。 不知道站了多久,太阳照进来的时候,身后一直昏迷的人终于动弹了几下,燕沁转过身,就看见青予安正弯腰准备穿鞋。 燕沁皱了皱眉。 青予安见她盯着自己看,便冲她笑了笑,“我去做点吃的。” 虽然之前他们都已经辟谷,但燕沁喜欢自己做东西吃,现在两个人一个法力全失一个也伤重无法修炼,只能借助外物来填饱肚子。 燕沁语气不善道:“不必。” 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完饭人就昏过去了。 青予安已经穿好了鞋子,站起身,“我没事了。” 燕沁轻轻一推就将人推了个趔趄,冷笑一声:“没事了?” 青予安:“……” 燕沁没心情做饭,但是她也确实饿了,让青予安去做饭显然不切实际,她只能憋着口气自己出门去到那灶棚里。 要先升火。 燕沁之前做饭都是用灵力来点火,她和许志小时候最先学会的就是升火术。 然而现在她围着那灶台转了一圈才找到了火折子。 早上的风大,她点了几次都被风吹灭了,最后气得将火折子一扔,结果好死不死扔到柴和堆里,腾地一下子火苗就窜上来,险些把棚子给燎了。 燕沁眼疾手快端起旁边盆子中的水一泼,成功地将火给浇灭了顺带着将柴都给浇湿了。 呵呵。 燕沁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撸了撸袖子,挑挑拣拣将那些还干着的柴挑出来,接过递过来的火折子……嗯? 燕沁猛地抬头,就看见青予安有气无力地倚着棚子的柱子,道:“生火要先用干草。” 燕沁当然知道要用干草,但是他妈的干草在哪儿呢!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青予安指了指灶台另一边的放着的干草,无辜地笑了笑。 燕沁抓了把干草点着,又放了些木柴进去,终于将火给升起来了。 等两个人吃上饭已经接近晌午,燕沁端着碗粥慢吞吞地喝着,一抬头就见青予安已经吃完了。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两个时辰便回来。”青予安忽然开口道。 燕沁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样出去?” “不必担心我。”青予安忽然伸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的脸。 燕沁一把拍开他的手,就听青予安道:“你脸上有灰。” 青予安走后,燕沁百无聊赖地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除了睡便是吃,甚至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昨晚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现在青予安不在,她放下心来,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喊她。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见青予安有些担忧的目光。 她睡得有些懵,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后就被人从床上给捞了起来,柔软的棉被换成了温热的怀抱,甚至有只手贱嗖嗖地在捏她的脸。 燕沁心底一怒,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燕沁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青予安无奈道:“我叫不醒你。”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丝毫要撒手的意思,燕沁道:“松手。” 青予安看了一眼那床铺,“你确定?” 燕沁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头皮就有些发麻。 方才她睡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青色的小蛇,一条条地在床铺里蠕动。 燕沁的腿还在被子里埋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脚心蛇群爬过的凉飕飕的触感。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青予安见状索性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燕沁顾不得现在他们是什么姿势了,怒道:“都是什么玩意儿!” 青予安有些受伤道:“它们非要跟我一起回来,想见见你。” 燕沁忽然想到屋子里最大的一条蛇恐怕就是现在正抱着自己的这位,她虽然不害怕蛇,小时候甚至经常搂着青蛇睡觉,但是架不住密密麻麻这么多条!还他妈全都盯着自己瞧! 她已经千百年都没和这种冷血动物接触过了! 燕沁看着青予安和那群蛇如出一辙的竖瞳,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懵,“你你把我放下来!” 青予安理直气壮道:“你没穿鞋,而且地上也是。” 燕沁低头看了一眼险些昏过去,她揪住青予安的衣领怒道:“把它们都给我弄出去!” “我现在修为尽失,没办法控制它们。”青予安坦然道:“等它们玩够了就走了。” 神他妈的玩够了! 燕沁牙根都有些发酸,她抓出一把符来想烧干净这些东西,青予安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它们没有恶意的。” 燕沁恨自己没有法力,就算青予安不制止她也没办法驱动这些符纸。 “待会儿不要怕。”青予安忽然开口道。 燕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方才还在抱着自己的人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条青黑色巨蛇,一圈圈地盘绕在屋子中间,而她好死不死被他圈了起来,一抬头正对上那巨大的蛇头。 卧槽! 他娘长得可可爱爱的,怎么轮到他就这么狰狞狂放了! 燕沁有些奔溃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想从这间茅草屋里出去,这简直就是个蛇窝! 青予安显然不同意,用尾巴尖缠住了她的腰,大脑袋摇了摇。 燕沁没好气地拍了蛇头一下,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青予安好像是被拍疼了,冲她呲了呲牙,尖锐的牙齿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燕沁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大蛇他可能没有神智。 周围都是滑腻冰冷的鳞片,脸前面是目光冰冷的蛇脑袋,燕沁头一次觉得有些进退维谷。 “你先放开我。”燕沁一手抵住想往自己怀里凑的大脑袋,恨不得一拳头锤死他。 大蛇琥珀色的竖瞳紧紧地盯着她,用尾巴将人缠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将人放到自己盘出来的小窝窝里,大脑袋就搁在燕沁的手边,安心地睡了过去。 燕沁:“……” 我他妈!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冷静 上界。 楚苏跪坐在几案前,正执笔在公文上写着什么,几案上的香炉淡烟袅袅。 “仙子,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一个小仙娥拨开珠帘走了进来,替她关上了窗户。 楚苏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未停。 那仙娥见状欲再劝,楚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小仙娥便识趣地退下,替她关好了门。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苏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将批好的公文在几案上摞得整整齐齐,揉了揉手腕。 几案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精致的请帖,她打开,便见两行洒脱清隽的字迹: 五日后水云涧花会,诚邀楚苏仙子前来。 黄泽。 楚苏目光冷凝,正要伸手合上那张请帖,一只手却更快地比她拿起那张请帖。 “花会?” 楚苏猛地出手向背后之人袭去,谁知那人却像是算好她的招式,毫不费力地躲过之后还反将她制住,调笑道:“还这么凶啊?” “燕溟!放开我!”楚苏脸上表情不再是处变不惊,反倒因为惊怒而带上了一层薄红。 燕溟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脸,猛地向后推开,下一秒方才待着的地方多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冰锥。 楚苏敌意慢慢地看着他。 “楚苏仙子,你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吧?”燕溟意有所指道:“我费尽心力将你从下界带回来,半点好处不给不说,一见面反倒对我刀剑相向。” 楚苏黑着脸道:“这里是上界,你胆敢如此肆无忌惮!” 燕溟笑道:“你担心我啊?” 楚苏还要动手,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旋即小仙娥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仙子,残雪仙子来拜访您了。” 楚苏被燕溟捂住嘴抵在了墙边,燕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让她走。” 楚苏对他怒目而视。 “我最近被她和黄泽盯上了,你若是敢让残雪留下我就把你和我的事情说出去。”燕溟笑眯眯道:“我想上界的仙人们肯定想不到,平时高高在上遗世独立的楚苏仙子竟和四方魔境的天魔有苟且吧?” 楚苏一把将人推开,清了清嗓子对外面的仙娥道:“请残雪仙子回去吧,改日我再去拜访。” “是,仙子。”外面的仙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楚苏做事向来果决,偏偏自己的把柄被燕溟抓在手中,当初她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同燕溟合作就是错误的开端,然而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她已经被燕溟缠上,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除非……楚苏的目光倏然变冷,彻底解决掉燕溟这个麻烦。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条青黑色的大蛇,蛇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肚子,险些没把她给拍吐。 燕沁没好气地一脚将那蛇尾巴踹开了。 蛇不乐意了,凶恶地冲她呲了呲牙,要不是燕沁躲得快脖子都要被那尖锐的牙齿给捅穿了。 大蛇威胁性地吐了吐蛇信子,用尾巴尖一下把她给戳到了地上。 燕沁:“……” 你这条蛇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燕沁爬起来,一脚踩在他的尾巴尖上,他还想呲牙,燕沁怒喝一声:“你他妈呲牙试试!” 大蛇一愣,琥珀色的竖瞳盯了她半晌,硬是没敢将露了半截的獠牙完全露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大脑袋,慢吞吞地将自己的尾巴尖从燕沁的脚底下抽了回去。 燕沁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发现无数青色的小蛇正支棱着脑袋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愣是从那一只只小眼睛里看到了敬畏。 敬畏…… 燕沁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牙酸从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蛇里找出了自己的鞋子,抖了抖,鞋子里还钻出两条细细的小蛇,讨好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燕沁咬着牙面无表情地将它们甩下去,狠狠地抖了抖鞋子,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蛇之后穿上,大步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蛇群十分识时务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燕沁坐在院子门口,一脸沧桑地望着远处的小溪流水,颓丧地叹了口气。 跟着青予安回来不仅没有找到乐临的魂魄,甚至还被蛇群淹没不知所措。 “青嫂子!你怎么坐在这里啊?”远远地传来了一个打招呼的声音。 燕沁:“……” 神特么的青嫂子! 不青!也不是嫂子! 燕沁绝望地看着陆陆续续围上来关心自己的一群中年妇女,有种想冲回蛇窝里的冲动。 “青家他媳妇,怎么坐在大门口了啊?”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探头探脑想透过门缝往里面看,“青兄弟呢?” 燕沁:“……” 您真不觉得青兄弟喊起来怪怪的吗? 您真不觉得要是把青兄弟换成李兄弟王兄弟把青家媳妇换成李家媳妇狗蛋媳妇更顺口吗? “他出门了。”燕沁皮笑肉不笑道。 “什么呀,之前我还见青大哥回来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道:“嫂嫂,你跟青大哥吵架啦?” “哎要我说啊,两口子在一起哪能不吵架呢!”一个大娘劝道:“没什么说不开的事儿,床头吵架床尾和!” “青小子长得那么俊,他媳妇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吵架呢?”有人在旁边道:“几世修来的福分哟!” “他嫂子,你快进屋吧,在大门口坐着怪不好看的。”有人锲而不舍道:“两口子哪有说不开的话呀!” 燕沁僵着一张脸,连笑都快挤不出来了,这时候一个尾巴尖尖透过门缝悄悄地戳了戳她的后背。 燕沁神色一凛,猛地站起身来,那群大娘小媳妇被她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你们说得对。”燕沁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燕沁推开门进去,然后利索地将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说话声。 她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跟个蛇脑袋来了个面对面,险些直接抽过去。 燕沁咬了咬牙,正想绕开它就被根大尾巴缠了起来拖进了屋子里,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大蛇将她放到床上蹭了蹭她的脸,示意让她看看周围清净地环境,那群乌泱泱的小蛇全都不见了。 差点脸着地的燕沁:“……” 谢谢然而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燕沁正木着张脸思考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一下许志,正试图将自己盘到床上的那条蠢蛇忽然动作一顿。 燕沁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庞大的身躯根本不可能盘到这张床上来的时候,蠢蛇忽然变回了人形,并且以一个十分愚蠢且扭曲地姿势趴在床上跟燕沁面面相觑。 青予安:“……” 燕沁:“……” 她发誓从青予安这厮的眼睛里看到了羞愤欲死。 燕沁险些没笑出声来,青予安恼羞成怒,“不准笑!” 燕沁一脸无辜道:“我没笑啊。” 然而她的表情完全不是这回事,青予安眯了眯眼睛,整个人干脆顺势趴到了她身上,沉声道:“很好笑吗?” 一条没脑子的蠢蛇缠着她燕沁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换成青予安这么贴近自己燕沁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伸手试图将身上的人推开,却被青予安压得更紧了。 青予安全身跟没骨头似的,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脖子,低笑道:“你可知道青蛇一族的双修之法?”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燕沁被他摩挲得头皮有些发麻,色厉内荏道:“赶紧滚下去!” “燕沁,你不是一向好心吗?”青予安抬起头来盯着她道:“我现在修为倒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化作原形,我们双修就能修为暴涨,你帮帮我不好么?” 燕沁一张脸变得漆黑,“你自己品品你这是说得人话吗?” 青予安眸色冰冷地盯了她半晌,忽然将头埋在她颈窝里笑了起来。 燕沁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却被他紧紧地抱住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才不会惯他这种臭毛病,挣扎着想推开他,身体忽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瞪着青予安。 青予安无奈道:“都说让你别乱动了。” 燕沁的脸色忽红忽青,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你下去!” “我没力气了。”青予安理直气壮道。 “那你还有力气发情!”燕沁咬牙切齿道。 “蛇性本淫。”青予安颇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燕沁既尴尬又恼怒,“你还要不要脸了?” 青予安垂眸看着她缓缓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偏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但既然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总是好的。” 燕沁:“……你清醒一点,别老想着当禽兽。” “我禽兽不如。”青予安破有自知之明道。 燕沁一言难尽道:“你真想和我双修?” 青予安点点头。 燕沁疑惑道:“那之前你怎么那么君子?” 以前顶多亲一下正直得不得了,结果现在明晃晃图谋不轨? 青予安:“原本想着我们正式结为道侣以后再双修,可你没有给我机会。” 燕沁无情道:“那现在我也没给你机会。” 青予安叹了口气,“现在是我强取豪夺。”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为何 燕沁感受到了威胁。 以及浓浓的不爽。 “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燕沁冷声道。 青予安:“……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神情疲惫道:“你别闹了,我很累。” 青予安盯了她半晌,企图讨价还价,“那你让我亲一下。” 燕沁:“滚。” 青予安勾了勾嘴角,伸手便要扯她的腰带,燕沁一把攥住他的手,“青予安!” 青予安理直气壮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放弃的。” 燕沁额头的青筋都气得蹦出来了,“亲!谁不亲谁是孙子!” 说完她拽住青予安的衣襟,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青予安猝不及防被她一拉,嘴唇磕到了她的牙齿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燕沁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抬头。 本想占便宜结果险些被掐死的青予安:我觉得这个动作应该我来。 两个人亲得腥风血雨,燕沁将人推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这下满意” 然而不等说完,青予安又抓住她的胳膊按在了她的头顶俯身亲了下来,余光却落在窗外突然多出来的影子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人破门而入,待看清屋中的情形后,声音像是淬了冰,“青予安!” 燕沁一愣,猛地推开了青予安,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乐易。 乐易脸色漆黑神情冷凝,眼底怒意滔天。 青予安却不急不缓地坐起来,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搂住燕沁的腰将人带起来,不冷不热道:“找来的到快,扫兴。” “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乐易的目光落在燕沁神情僵硬的脸上,心底自责之余便是愤怒,“让这个畜生如此作践你。” 青予安转头看向燕沁,似笑非笑道:“他喊你什么?” 燕沁一时哑然,从严格意义上,这是乐易和青予安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正面交锋,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一副这般尴尬至极的场景。 “他自然是喊我师父。”燕沁冷声道。 “呵,我倒是险些忘了。”青予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他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徒弟。” “师父,到我这边来。”乐易面无表情道:“别让这个孽畜脏了你。” “阿沁,你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他为徒。”青予安冷笑一声,将燕沁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不让她动弹分毫。 燕沁看向乐易,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乐临的魂魄在他手中。” 乐易眼底怒意更盛,“师父,你真以为同他虚与委蛇他便会将阿临交还给我们吗?” 燕沁一愣。 “像他这种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言。”乐易冷声道:“只有杀了他阿临才会有救。” 言罢,磅礴的灵力铺天盖地而来,整个茅草屋瞬间便夷为平地,尘土飞扬。 青予安带着燕沁站在原地,单手便挡住了乐易的一击,语气轻蔑道:“呵,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感觉到搂着自己腰的那只胳膊正在颤抖的话,燕沁险些就信了。 青予安这厮分明是在死撑。 不过燕沁没有同情他的理由,更不会帮他不过就算她想帮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法力全无,连逃开青予安的桎梏都做不到。 “放开我师父!”乐易怒喝一声,以雷霆之势冲青予安袭来。 青予安一手揽着燕沁一手接招急急后退,燕沁忽然拿出一沓符纸,冲乐易道:“借力!” 乐易毫不费力地朝那符纸内注入灵力,燕沁借势一洒,那符纸猛地爆开,青予安被那符纸逼退,不得已松开了燕沁。 燕沁借着乐易的灵力,用那符纸摆阵将青予安围困在其中,而青予安显然已经强弩之末,身形都微微有些摇晃。 燕沁冷声道:“乐临的魂魄在哪里?” 青予安死死地盯着她,“燕沁,我果真不该对你心软。” 燕沁移开目光,乐易手中的法诀直直冲着阵内而去,“青予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燕沁猛地握紧了拳头,却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将目光看向青予安。 青予安是生是死,与她无关。 “师父,躲开!”乐易的声音忽然在远处响起,甚至带上了惊慌失措的意味。 燕沁猛地回过神,便见一道凶悍的风刃直直冲自己心口而来,她急急向后一仰,好险躲开那杀招,下一秒腹部却被狠狠一拍,剧痛让她直接跌在了地上。 “师父!”乐易飞身向她这边赶来,不料被人抢先一步。 燕沁被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青予安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竟真的帮他。” 燕沁想说话,却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声,只听青予安用阴恻恻的声音道:“乐易,你若再前进一步,我便杀了她。” 乐易脚步一顿,怒道:“孽畜尔敢!” 青予安冷笑,“不信你便尽管试试!” 乐易果然不敢拿燕沁的性命冒险,站在原地道:“你放了她,我不取你性命。” “现在是我与你谈条件。”青予安轻描淡写道:“你妹妹和你师父都在我手里,明白吗?” 乐易微微蹙眉,“卑鄙小人,你也不过如此。” “殿下,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青予安笑道:“当然我也不介意让你亲眼看着你师父死在你面前。” 他说完,手上加了点力气,燕沁顿时呼吸更加困难,脸都开始有些发紫,一个气声都发不出来了。 燕沁觉得青予安可能真会将自己掐死。 毕竟方才她出手的时候也没留有余地,直接将青予安困死在了阵中。 乐易果真着急,“青予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予安不急不缓道:“我要你自碎丹田。” 燕沁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青予安一只胳膊死死地箍住她,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却微微松了些力道,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你心疼你徒弟了?” 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尤其是徒弟二字,语气尤重。 像是嫉妒,更像是心有不甘。 燕沁试图激发体内的天魔骨,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周身一片死气沉沉毫无魔力,她目光焦急地看着对面的乐易,示意他不要任由青予安摆布。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同你师父说再见吧。”青予安冷笑一声,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燕沁眼前一片发黑,体内的天魔骨终于隐隐有了感应,她咬牙想调动魔力,却听见乐易沉声道:“好!” 燕沁心一惊,体内的魔力一瞬间聚集起来振开了青予安的手脱离了他的威胁,怒喝道:“住手!” 乐易将本来对准自己的手猛地翻转袭向青予安,却被青予安早有预料般躲开,原本青予安站着的地方轰然炸开。 乐易暗道不好,转身便要去找燕沁。 然而燕沁因为强行调动魔力遭到反噬,她知道自己若是参战便是拖累乐易,趁着两人交锋便开始跑,最好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没有法力她不过一介凡人之躯,没等她跑多远便被人追上。 燕沁只祈祷追来的人是乐易,然而现实总是残酷,不等她反击便被一掌拍晕了过去。 燕沁醒过来的不是很想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然而有人却不会让她如愿,一只微凉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阴冷的声音满是恶意,“醒了?” 燕沁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青予安冰冷的竖瞳。 两个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蔓延出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死寂。 “你为乐易杀我。”青予安眼底蓄满的冰冷的怒意,“燕沁,你真是令我心寒。” 燕沁面不改色道:“是你带走乐临的魂魄在先,威胁我同你离开在后。” 青予安手中的力道收紧,声音中满是恨意,“他口口声声喊你师父,他心中真当你做师父吗?燕沁,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燕沁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然而她并不在意,只是怒极反笑:“青予安,这话你应当问问你自己!” 青予安手上的力道骤松,他怒道:“我们在说乐易!” “心虚了是吧!”燕沁冷笑道:“青予安,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口口声声来质问我!” “乐易是我唯一的弟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燕沁一字一句道。 “你帮着他最后只会害死你自己。”青予安沉声说道。 “所以我该帮着你?”燕沁逼近他寒声说:“我该帮着一个处心积虑靠近我,步步为营算计我,将我骗得团团转还不择手段的青予安!” “是!我是骗了你!”青予安双目赤红道:“从在四方魔境第一次见你我就在骗你!我从有记忆起便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是你让我父母分离!让我日夜担惊受怕!让我不知何时便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发疯给掐死!甚至连我能活下来都是因为我母亲跪在地上卑微地求你!” “我从有记忆起便恨着你!”青予安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你以为我拜你为师青蛇假死是青蛇安排的吗?” 燕沁目光一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想错了,是我。”青予安缓声道:“是我找到的燕溟,是我同他一起说服当时还疯疯癫癫的青蛇,青蛇她自始至终都只想着上界那个混账,她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甚至从未想过要害你,但偏偏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拖累你甚至害死你!” 燕沁眼底满是惊诧。 “我答应和燕溟交易,答应他做四方魔境安在上界的那颗钉子,多完美,谁都没有怀疑到我,无论是帝君还是你,都只把我当成个半仙半魔的孽种而已。”青予安笑道:“你以为我只是被燕沁和青蛇利用,甚至以为我被逼当做他们的棋子,甚至连燕溟那个蠢货都这么想” “我从一开始便想杀了你。”青予安咬着牙道:“青蛇做错了,帝君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从一开始就决定我的命运?无数次我真的忍不住想问问你,燕沁你凭什么!” “但我知道那没什么意义。”他冷笑一声:“燕溟青蛇想要你的传承,我便帮他们,你以为当年我飞升之后失控是心魔作祟?没错,确实是心魔作祟,却不是你的心魔,是我的。” “我就是想把上界那些虚伪又恶心的仙人一个个都杀光。”青予安说:“包括你。” 燕沁踉跄着退后了一步,面色惨白。 “可是,我后悔了。”青予安向前一步逼近她,让她无处可躲,“我不想你死,可你偏偏要站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厌恶我吗?你不是一直都将我看成孽种吗?为什么宁可自己死都想要保全我?为什么到头来是你心软要救我?燕沁,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 “你一死了之,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青予安低吼道:“让我疯了般四处找你!让我上天入地遍寻不得!” “让我在你死后着魔一样喜欢上你……”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是自嘲般笑道:“我算计你时你肯为我付出性命,我真心待你时你却反而要我死,燕沁,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安宁 这场阴差阳错却又“心照不宣”的乌龙开展得轰轰烈烈,整个清华宗洋溢在喜庆的海洋里,若说唯一的不足之处,大约就是两位当事人过于淡定。 毕竟被完全蒙在鼓里搞不清楚状况。 燕沁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家徒弟,许志身为掌门忙得脚不着地,慕云又跑出去找尚易和叶月媚两口子去玩,以致于吴雨带头的这群小辈们闹腾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 今天的清华宗也是欣欣向荣喜庆快乐地一天呢。 燕沁想摘些梨花来做梨花酿,正指挥着青予安给她采些漂亮的梨花。 青予安一身玄衣蹬着树干,采下一朵白色的小花低头,认真问道:“师父,这朵可以吗?” 燕沁站在树下微微仰起头,茶色的瞳眸沾染上些许的笑意,“尚可吧。” 说完便接过那小花,放进自己准备的篮子里。 青予安又抬头从一大簇梨花中寻燕沁要的高标准梨花,明明是十分无聊且没有意义的事情,两个人却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燕沁站得有些累了,走远了一些找了个石凳坐下,对青予安道:“我托慕云向媚娘讨一些妖族灵泉水来,届时酿出的酒定然十分香甜。” 青予安一边摘花一边回道:“阿沁还是莫要贪杯。” 他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裹挟着满怀梨花香轻飘飘落进了燕沁心里。 燕沁忽然发现她兜兜转转轮回了这几百万年,最后真正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此时此刻,有个陪着自己聊闲话做闲事却不会无聊的人。 青予安摘够数之后,用衣服的前摆一手兜着梨花,一手扶着枝桠轻巧地跳了下来,冲燕沁露出了一个温柔浅淡的笑容。 “阿沁,摘完了。” 燕沁抬头,便猝不及防落进了这样一副画之中。 清雅俊美的男子冲她温柔一笑,就像许久之前在卦象中的惊鸿一瞥。 燕沁接过那些梨花,一边挑拣一边道:“过两日便是修真大会,你要不要去?” “师父去吗?”青予安也坐下来帮着她拣。 “我自然是要去的。”燕沁头也不抬道:“帮师兄去镇场子。” 当然,以许志清华宗掌门的级别压根用不着燕沁镇场子,但是燕沁还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的。 “那我和你一起。”青予安道。 燕沁将手中的梨花放下,懒洋洋地托着腮冲他笑,“予安。” “嗯?” 燕沁笑眯眯道:“真可爱。” 青予安面色微微一红,一本正经道:“阿沁,夸男子的话不能用可爱。” “那用什么?”燕沁歪了歪头问道。 青予安勾唇一笑,越过桌子倾身过来轻轻吻住她,一触即分,却并未立刻退开,“但是师父说可爱必然是可爱的。” 燕沁微怔,心道这他妈谁能扛得住? 她弯起眼睛笑了,算了,扛不住就不扛了,她认栽还不行吗? 燕沁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活了这么久的年岁竟然跟白活了一样,一谈起恋爱来直奔着十六七的小娃娃去了。 两个人整日都黏在一起,腻歪程度让燕沁都有些赧然,但是又不舍得将人赶开。 大约是明白现在这般平静又温暖的日子来之不易,又或者是单纯地贪恋这点温柔的宁静。 仿佛是从哪里偷来的时光,珍贵却患得患失。 “阿沁,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青予安躺在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若是认识他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会以这种随意的姿势躺着。 燕沁拍了一下他翘起的二郎腿,然后垂头继续绣自己手中的帕子,“你说的是哪一次?” 青予安将腿放下,自己在床上横着转悠了一圈,将头枕在燕沁的大腿上,仰头笑道:“就是在四方魔境,你找到我的时候。” 燕沁回忆起那个阴郁的天空和小孩身上破烂的衣服,灰头土脸的。 并不怎么愉快,大约当时她也是灰头土脸,心情狼狈。 “自然记得。”燕沁将针一别,伸手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道:“跟头饿急眼的小狼崽子一样。” 那阴郁空洞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仍然心疼得紧。 青予安抓住她的手把玩,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我那是第一次见到四方魔境之外的人,跟个小仙女一样。” 干净,温柔,却带着独特凌冽的气息。 仿佛一道来自外界的光,冲着一片泥淖中的小孩伸出了手。 燕沁失笑道:“这都是你的错觉,我当时心情烂透了,恨不得大开杀戒。” 青予安轻笑了一声,“我当时就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才能养出这般干净的人,以后要是能变得像她一样就好了。” 燕沁闻声轻轻挠了挠他的手心,低声道:“那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不是挺崩溃的?” 她明白那种感觉,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渴望着的东西,一直觉得无比温柔干净的东西,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徒有其表,内里不过是一滩烂泥。 就像她以前在四方魔境里时常仰望的那片云海,到头来不过是尸海魔气。 “师父一直没有变过。”青予安认真道:“在我心里,一直是我的小仙女。” 燕沁伸手捂住他的嘴,一边笑一边恼,“青予安你怎么这么肉麻。” 青予安亲了亲她的掌心,盯着她的眼睛笑得理直气壮,“我说实话还不行了吗?” 燕沁不轻不重地瞪他,哭笑不得:“臭不要脸。” 青予安抱住她的腰蹭了蹭,“不要啦。” 两个人又笑闹成一团,最后青予安抱着她道:“阿沁,我感觉现在跟做梦一样。” 燕沁愣了一下,笑道:“没做梦,是真的。” 虽然……她也隐隐有些不踏实的感觉,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起。 “别想太多。”燕沁捏了捏他的脸,“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师父都会陪着你。” 青予安笑了笑,道:“如果师父以后发现我其实没有这么好……” 燕沁窝在他怀里,声音平静道:“予安,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拼命成为对方眼里完美的人,而是在相处之中逐渐包容对方的缺点和不足。”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你的优点,你的缺点,甚至不足为外人道的恶劣心思……”燕沁笑了笑,“你以后也会发现我不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个燕沁,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青予安怔怔地看着她。 “两个人在一起,不是我保护你也并不是你保护我,更不是一方单纯地无休止的付出,而是两个人一起共同面对所有的危险和困难。”燕沁认真道:“所以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抗着,那样对你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明白吗?” 青予安眸光渐深,半晌才低笑道:“师父你真的是……” 燕沁微微挑眉。 青予安叹了口气,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你怎么能这么好。” 燕沁拍了拍他的手,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思索和担忧。 青予安有事情瞒着她,这个她从在山洞找到他便知道了,只是这家伙一直不松口,显然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而他身上残余的心魔和时隐时现的青黑色鳞片都像是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而上界遗留下来的问题更多,黄泽一直不肯下界来,帝君态度暧昧不明,燕溟还在暗处虎视眈眈,玄鹤不知道同燕溟达成了什么协议…… 最令她心惊的是,她去异世界又回来的事情与浮生塔紧密相关,关于浮生塔的事情也终于开始露出端倪…… 所有的事情乍一看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冥冥之中又仿佛被无数根透明丝线缠绕在一起,只等着她去发现其中的真相。 许志一边批着公文一边同燕沁唠嗑,“这次修真大会怎么安排在暮霭州,神经病啊离通宇洲这么近,这是生怕那群妖魔鬼怪不来捣乱是吧?” 燕沁在桌子上的白纸上圈圈画画,试图将所有的事情理顺一点,一边应声道:“那这选址是谁安排下来的?” “应当是轮着的。”许志蹙眉,“这次主办的宗门是易和宗。” “咦,小刀子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恶心的宗门。”许志脸色有些不好看,“之前还想往小刀子身边塞人,真是一点脸都不要,完全不把我们清华宗放在眼里。” “易和宗的宗主叫齐齐什么来着?”燕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那老头的名字。 “齐疏风?好像是叫这个名。”许志嗤笑:“管他叫什么,要是再敢欺负我们家小刀子,我就打死这个龟孙子!” “咳咳。”燕沁呛了一下,幽幽道:“师兄,好歹是小刀子名义上的亲爹。” 许志冷哼了一声,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笔扔到了一边,凑到燕沁身边,“燕儿啊,你在这涂涂画画写啥呢?” 燕沁刚写完,一本正经道:“正好,师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师兄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清楚所有的事情了。” 许志瞪圆了眼睛紧张地望着她,“师父挂了?” 燕沁:“……没。” “明天青君要毁灭世界了?” 燕沁:“……不。” “你不要我这个师兄了?” 燕沁:“……嗯。” “嗯!”许志愤愤地瞪着她。 燕沁扶额,“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我跟你讲正经事呢,师兄你先看这幅图。” 许志悲怆地捂住眼睛嚎道:“我不看我不看,上一次你跟我说要讲正经事的时候我们还在清华山,等你讲完正经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安宁过,我信你个鬼!” 燕沁使劲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把戏收一收,过了啊。” 许志一秒变正经,一屁股坐在她面前,严肃道:“燕儿你说,身为天下第一宗门宗主,没有什么事我承受不了的。”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好样的,修真界就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才!” “上古时期” “啊?要扯这么远吗?”许志插嘴道:“等我去端两杯茶来。” 燕沁:“……” 她无奈地看着许志搬来个小桌,上面点心茶水瓜子一应俱全,显然是准备好听故事的。 于是燕沁扯着自己鬼画符一样的那张纸,一边跟许志嗑瓜子吃点心喝茶水一边郑重其事地讲故事。 “上古时期,穷途灵法微末,诸天接连陨落,具体原因早已经不可考,妖魔鬼怪人仙神皆穷途末路,天崩地溃,诸不忍各族就此消亡,陨落之后的神格汇聚于一塔,成万千轮回小世界,后人称之为浮生塔,浮生塔世界目录集于一书,谓之浮生图。浮生图之上生二界,一为上界,一为四方魔境,二界一阴一阳一善一恶,平衡着万千小世界。” 许志惊得瓜子都掉了,“师妹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是真的。”燕沁道。 许志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燕儿,这有点挑战我的世界观。” 燕沁想起刚开始以为自己穿越的时候,科学世界观也是碎了一地,便淡定道:“师兄,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这事情具体解释起来也相当麻烦琐碎,我便拣些要紧地说与你听。”燕沁同许志说,也是跟自己说,她必须一点一点理顺所有的事情。 “上古诸天陨落的神格大部分都汇聚于浮生塔成了万千轮回,每个轮回都是一个小世界,这些小世界各自有各自的章法和规则,便是所谓的天道,只是这里面虽然种种细节各部相同,但总的一条是不变的那就是轮回。”燕沁道:“除了个别的小世界,万千世界的轮回都是相通的,若得道飞升,那便会飞升上界授于仙位也就是所谓的授位,也有些性子散漫的不愿授位,便成了散仙。” “诶,那神呢?”许志一边嗑瓜子一边问。 “不管是上界还是四方魔境,都是没有神的。”燕沁淡淡道:“神已经都陨落了。” 大殿中忽然迎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现在的上仙所谓的‘神格’,不过是陨落后遗留下来的一小部分,并不完全,顶多算个印记,有些残存的神力,威力却也惊人便是了。”燕沁继续道:“除了轮回历劫飞升外,原本就生于上界,或者飞升之后成为仙人结合而生的后代,生来便有神格,只需要下界轮回历几个劫就能飞升授位。” “这么好?那岂不是只需要走个形式?”许志津津有味道。 “不,也有过不去的。”燕沁道:“不管是谁,只有品性意志过关方可授位,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变得。” “我们十三洲就是这万千小世界之中的一个,不过因为这个修真小世界灵气充沛,构造简单,是不少仙人子弟历劫的首选。”燕沁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许志:“……说明白点不就是下来这里好镀金吗?” 燕沁幽幽道:“要是你非要这么理解也不错。” 她甩了甩手里的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道:“大背景介绍完了,下面就是我真正要同你商讨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七章 隐藏 燕沁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一直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燕溟和青蛇的计划,青予安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助纣为虐而已,现在他却说这一切是他计划好的。 他那时候才多大? 燕沁觉得整件事情都非常的荒诞,甚至有点可笑。 青予安问她为什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然而青予安也不期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脸上的笑容看着凉丝丝的,“燕沁,不管你想帮乐易也好,置身事外也罢,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燕沁:“……” 燕沁被他这种变态的论调给震慑了三秒,然后深思熟虑了五秒,找了个地方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青予安愣了一下,想象中燕沁暴怒的场景没有出现,甚至出奇的平静,他眼底的阴蛰和冷意褪去,转而被疑惑取代。 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紧紧地盯着她。 燕沁一定是在憋什么坏招,找准时机一击毙命,她从来都是个狠绝无情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燕沁拿出来个小袋子,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忽然动作一顿。 青予安一下挺直了腰背,精神紧绷,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燕沁……拿出来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青予安:“……” 燕沁心累身更累,虽然青予安给她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是她之前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伤全复发了,甚至因为强行调动天魔骨遭到了反噬,腰腹险些被拍断,然后又被掐脖子又被掐下巴的…… 他妈的疼啊! 就这样!她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青予安竟然还有脸说喜欢她 燕沁吃药的时候手都疼得哆嗦,她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才养回来的身体,不到一天就倒退回原样甚至雪上加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是现在她都快破产了! 燕沁试着运转丹田,然而碎裂的丹田毫无动静,甚至传来一阵剧痛。 必须想办法尽快修复丹田,否则不管是灵力还是天魔骨都没有办法长久地运转。 燕沁觉得脑壳子痛。 然后她就睡着了。 警惕了半天的青予安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后走到燕沁身边,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之后,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了看她脖子上被自己掐出的青紫印记,微微蹙眉,从袖中拿出了个白瓷小瓶子,抹了些膏药动作轻柔地擦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那伤痕依旧看着吓人,他叹了口气,想起她腰腹上的伤,那一击他并未留手…… 等他解开燕沁的衣服看清她腰腹处的伤之后,隐约有些后怕,她身上的伤不止他拍下的那一掌,还有两处剑伤,有一处是青蛇捅下的,还有一处是楚苏。 原本好不容易养好的那两处伤因为他那一掌又重新裂开,青紫的於痕和鲜红的血液格外刺目。 青予安的手骤然收紧。 他轻轻地摸了摸伤口,等他仔细地给燕沁上好了药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青予安正准备将她的衣服拢好,燕沁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他扯着自己衣服的手上。 “你果然禽兽不如。”燕沁嗓子生疼,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 青予安:“……” 也许我可以解释一下。 “我只是看一下你的伤。”他手上的动作未停,飞快地给她将衣服系好,甚至还体贴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哦。”燕沁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不信。” “我不会伤害你。”青予安一脸凝重道。 燕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自己腰,挑了挑眉。 青予安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打回来便是。” 燕沁翻了个白眼,忍着嗓子疼道:“滚。” “我做不到。”青予安道:“更不可能让你回到乐易身边。” 燕沁不想跟他多说,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继续睡,却被他伸手抱进了怀中。 她浑身一僵,睁开眼睛瞪着他,声音沙哑道:“放开。” “这里冷。”青予安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你既打不过我又挣不开我,反抗只是徒劳。” 燕沁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她冷笑道:“你是不是还要说,这里荒无人烟,我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我?” 青予安一言难尽道:“你喉咙已经哑了。” 燕沁气得脑壳子痛,索性把眼睛闭上睡觉。 等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她非常熟悉正是清华宗弟子舍! 原因无他,当年这弟子舍是她和许志亲手设计的,为此师兄妹两人没少吵吵,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才最后定下来。 清华宗的弟子舍是为年轻的小弟子们准备的,两个人一间,五间为一舍,三舍为一院,也就是说十五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中。 燕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清华宗统一的弟子服,而且是男款的,心底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大胆的猜想在看到自己完全陌生且骨骼分明的手之后化作了现实。 这是只男子的手掌。 她刚走出门,便看见一个圆脸的小少年倚着连廊的柱子笑嘻嘻地看她,“你醒啦呀小哑巴?” 燕沁: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顿时脸色一变。 “啧啧,还真是个小哑巴。”那圆脸少年道:“不愧是靠关系进来的,你那兄长看起来还不错,你这样的简直是给清华宗丢脸啊。” 燕沁听得一头雾水,正疑惑间连廊那头走过来一个样貌平平的青年,见到她便一脸担忧,“小弟,你怎么出来了?” 燕沁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 “先进去再说。”那青年拉着她的手强硬地将她拖进了门。 门外那圆脸少年嗤笑了一声,进了自己的宿舍将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那青年将她拉进门之后,伸手在她的喉咙处轻轻一抹,燕沁便觉得那种堵塞感消失,声音沙哑道:“你” “我们现在是清华宗的底层小弟子。”那青年挑眉笑道:“我叫封炀,你叫封洛,是两兄弟,封洛是个哑巴。” 燕沁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青年就是青予安那厮了。 “我只是用了些小障眼法,你现在在外人看来是个男子。”青予安道:“可不要露馅了。” 燕沁有些摸不准他这样做的原因,“你来清华宗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做的。”青予安说:“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乐易打死都不会想到我们在清华宗。” 燕沁眯了眯眼睛。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心思。”青予安笑道:“你在外面不能说话,而且我给你下了禁制,你没有办法以任何形式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放心好了。” 燕沁:“……” “我会帮你慢慢修复丹田的。”青予安握住她的手,声音却有些阴沉,“前提是你听话。” 燕沁想一榔头锤死这个夯货。 然而她还是无奈用封洛的身份在清华宗安置了下来,只是清华宗小弟子的生活实在是苦逼至极,要上课要考核还要不停的考试! 神他妈的考试! 好好的一个修真门派为什么会有考试这种设定! 当年她只是一时兴起提出月考这个东西,谁知时隔百余年,竟然亲自要品尝自己亲手种的恶果。 清晨她正睡得安稳,便被青予安拉起来。 “要早读。”青予安幸灾乐祸道:“我们现在所有活动都必须符合当前的身份。” 于是燕沁睡眼朦胧地跟在青予安身后,汇入了浩浩荡荡的晨读队伍。 清华宗的晨读,竟然是要背门规! 燕沁看着整整十二卷门规,险些吐血,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华宗有这么多门规? “今日背最后一卷第三章。”教习长老是个生脸,燕沁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想打人的冲动。 燕沁跟着众人打开手中的书卷,看到最后一卷的第三章,双手微微颤抖。 不准乱丢垃圾…… 不准践踏草坪…… 不准随地大小便…… …… 燕沁想把书砸到许志脸上。 她想过许志可能不靠谱,但没有想到许志能这么不靠谱! 等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清晨,燕沁又被青予安拉着去弟子院上课。 那一刻,她回想起了当年在母星被高中支配的恐惧。 “今日来讲课的是刀烨长老。”有小弟子窃窃私语道。 “刀烨长老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待弟子都是极好的。”有个女弟子小声道:“想嫁!” “别做梦了,你抢得过玄长老?”另一个女弟子笑道。 “啊?难道传闻是真的?刀长老和玄长老他们两个……” “我觉得是真的。” “不,我不信,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燕沁:“……” 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等燕沁和青予安按照座位坐下,便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云随风和南竹决还有宋霆等人全都在这里,南竹决甚至就坐在她右边。 不等燕沁感慨,南竹决忽然转头看向她,摸着下巴道:“兄弟,瞧着眼熟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孤独 燕沁看着南竹决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但是碍于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南竹决小声道。 “他是个哑巴呗。”一道嚣张的声音出来,两个人循声望去,果然是那个圆脸少年。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哑巴?”南竹决问。 “他哥说的。”圆脸少年指了指青予安。 南竹决看了青予安一眼,但是青予安现在的外貌过于平平无奇,然后就把目光移到了燕沁身上,“那你会写字吧?” 燕沁点点头。 南竹决眼睛一亮,从桌上拿了张纸唰唰写了一行,递给了燕沁。 燕沁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把瓜子吗?’ 燕沁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南竹决。 南竹决冲她挑挑眉,没心没肺地笑着。 燕沁提笔写下两个字,递给他。 南竹决看着烛台两个字,笑道:“还挺丑的呢。” ‘你怎么认出来的?’ 南竹决目光深沉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有十三位未婚妻的平凡人罢了。” 燕沁:“……” 冲你这话就知道你这人脑子不太正常。 这时候刀烨已经进了屋子,屋子中大概有近百名新弟子,皆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盯着他。 “上课。”刀烨连眼神都没给下面的弟子们,拿出书就开始讲课,行事作风非常具有刀烨的风格。 南竹决开始不停地朝燕沁的桌子上投放小纸条。 燕沁闲着没事做,更不想听课,于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和南竹决聊天,并且试图向南竹决传递消息。 然而她刚写下有关的信息准备扔给南竹决,一只手便横插进来按住了她的纸。 燕沁转过头,就看见青予安冷若寒霜的脸。 “……” 行吧。 她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传递消息是真的,只能任由他抽走了纸条。 等一节课过后,燕沁还没来得及同南竹决来个眼神对视,就被青予安直接拉了出去。 燕沁没想到青予安直接带着自己来到了清华山。 清华山依旧是人烟稀少冷冷清清,连之前的小路上都长满了杂草,粗粗一算,她离开清华山已经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发生的事情却多得数不过来。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青予安解开了她无法说话的法术,然而她一说话还是疼得厉害,声音也十分沙哑。 “不想上课。”青予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果然是个意料之外但是有情理之中的答案呢。 燕沁耸了耸肩,她也不想回去上课,当然并不是她对刀烨这个小师弟有什么偏见,但是有一说一,刀烨长得好看是好看,讲课实在太过枯燥,便是燕沁有着师姐滤镜也没有办法违心地夸赞。 当然也没办法听课。 枯坐几个时辰什么都不能做还听不进去简直是种非人的折磨。 燕沁沿着上山的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青予安熟门熟路地跟着她进了院子,甚至还十分顺手地关上了院子门。 燕沁转身冷眼看着他。 青予安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欢迎。”燕沁道。 青予安完全不甚在意她的拒绝,反倒是先她一步进了房间。 燕沁蹙了蹙眉,跟了上去,一进门却看见青予安正站在书架旁边,手中拿着本摊开的书,垂眸仔细地看着。 燕沁不想搭理他,却听见他开口道:“你还留着?” 他手中拿着一沓信纸,那信纸早已泛黄,单单看着便知道已经年代久远。 燕沁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起这本书中夹的是什么信纸,直到青予安将信摊开放在书桌上。 燕沁低头看了一眼,一时说不上心底是何种滋味来。 那一字一句她都熟悉无比,当年陌上川在暮霭洲私自离开,她遍寻不得只能回到清华山,每年只能收到他一封信…… “其实当年我写了许多封,一天一封甚至几封,但是每年送到清华山的只有一封。”青予安平静道。 燕沁蹙了蹙眉,却没问出口。 “我怕你找到我。”青予安道:“但是又忍不住想同你说许多话。” 燕沁面无表情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只是看见这些想起来了。”青予安笑着望向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吗?” 燕沁毫无感情道:“我只当陌上川已经死了,而你,便当燕沁也已经死了。” 青予安脸色微变。 燕沁垂下眼睛,嗤笑一声:“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世罢了,当真便太可笑了。” 她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全然没有理会青予安逐渐冰冷的神色。 与此同时。 弟子院。 “竹决,你在找谁?”云随风拉住四处乱跑的南竹决,疑惑道:“快要上课了。” “方才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南竹决皱眉道:“被人拉走之后就没再回来。” “那人不是他兄长吗?许是人家兄弟俩有事情。”云随风道。 “肯定不是他兄长。”南竹决神色严肃道:“那是燕” 他说了一半,却警惕地望向四周,明智地没有说出来,只是道:“他一个哑巴肯定不方便,我还是去找找他吧。” 云随风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有阻止他,反而道:“我和你一起吧。” 大抵总有那么一种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热情而正直比如云随风。 但有时候这种人有时候也不那么令人喜欢。 比如云随风正直地告诉老师有同学明目张胆地翘课。 目睹了这位仁兄全程骚操作的南竹决一脸黑线,在云随风征求了老师的同意之后,请假翘课带着他一起去找人。 南竹决:“……云兄,偷偷溜走也不会有问题的。” 刀烨长老向来不在意这些问题,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那怎么行?”云随风皱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刀长老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同他仔细说明情况,长老是会批假的。” 南竹决微笑着咬了咬牙。 批假是批了,但是刀烨扔给了他们两个一沓作业! 不是一份,是一沓! 南竹决无可奈何地同云随风一起在清华宗内找人,云随风却带着他径直前往了清华山。 “为何来此?”南竹决疑惑道。 “直觉。”云随风皱了皱眉,“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邪恶的气息。” 南竹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位兄弟说话的腔调十分奇特。 “我们上去吧。”云随风握紧了手中的剑,“竹决,一定要小心。” 南竹决点了点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各自隐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燕沁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阖着眼睛打瞌睡,青予安在屋内坐在窗边翻书,不时转头看向燕沁。 如果单单看这样一幅场景很是岁月静好如果忽略地上密密麻麻的蛇群的话。 一条小蛇正咬着燕沁垂下来的头发撒欢,不小心扯疼了燕沁,她疑惑地睁开眼,整个人险些昏过去。 “青予安!”她怒喝道:“它们怎么跟来了!” 青予安无奈道:“它们一直跟着我,我现在法力全失,无法命令它们。” “这到底是群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燕沁将咬着自己头发的小蛇扯下来,正想无情地将它甩出去,那条小蛇却用豆豆眼辜地望着她。 燕沁:“……” 并不觉得可爱甚至头皮发麻。 她毫不留情地将小蛇扔出去,小蛇被甩到树上,挂在树杈上耷拉着尾巴,冲着青予安委屈地嘶嘶叫了两声。 青予安从屋内出来,走到燕沁身边,将正缠着她脚腕的一条蛇扯起来扔开,一直围着燕沁不放的蛇群默默地爬开,不敢再靠近一步。 “它们是我养来解闷的。”青予安道:“若说从哪里来,它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当年我用一部分骨血造的。” 燕沁:“……” 青予安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的三观和认知,他现在似乎彻底破罐子破摔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本性,甚至变本加厉。 青予安坐了下来,手下盘着一条小蛇,他伸手轻轻地逗弄着,低笑道:“从前在青离宫没有人理我,我想找人说说话都没有办法,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便割破手指,用血做了条小蛇陪我。” “后来那条小蛇很快便没了灵气消散了,我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你只是偶尔才会过来,我便琢磨出办法,造出来一条生出灵智的小蛇。”青予安托着腮笑道:“然后我就慢慢地造了许多条,有时候一天一条,有时候一年才造出一条……它们与我骨血相同,同根同源,是以这么些年谁都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 燕沁看着围绕他周围的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的蛇群,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一个人要孤独到什么地步,才会想出这种办法…… “可是最后我才发现,不管我造出多少,自始至终也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 第二百九十九章 渡劫 “你知道我那时同它们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吗?”青予安笑道。 燕沁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怎么让你喜欢我,怎么让你喜欢到心甘情愿把传承交给我,怎么毫无痕迹地杀了你……”青予安有些自嘲道:“但是只第一条便无论如何都没成功,直到过了很久我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你可以喜欢乐临,可以喜欢乐易,可以喜欢随随便便一个人,但独独不可能喜欢我。”青予安伸手轻轻抚摸着手底下的小蛇,“你说对吗?” 燕沁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天空有些出神。 她活到现在,真心实意地喜欢过许多人,也切切实实地讨厌过许多人,爱憎分明干脆利落。 但是唯独对青予安,她喜欢过,厌恶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法分清对他的感情,本以为同他划清界限便可以不用再纠结这种问题,可是偏偏这人肆无忌惮地不断越界。 “我可以把传承交给你。”燕沁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但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我猜猜你的条件。”青予安漫不经心道:“别让我跟乐易作对?别再纠缠你?” “不可以吗?”燕沁紧紧地盯着他,“你可以假装答应,等拿到传承,照旧可以反悔不是吗?” 青予安不置可否。 燕沁笑道:“你现在根本不在意传承,只是青蛇和燕溟苦心孤诣想得到它,青予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予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眼底盛满了笑意:“你可以好好猜一猜,若是你真的能猜中” “便是要了我这条命都可以。”他缓缓道。 燕沁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闲着没事要你的命干什么。” “什么人?”青予安猛地凝神,转身看向门外。 “啊啊啊啊啊”一道惨绝人寰的尖叫声响彻了整座清华山。 燕沁和青予安走出院子,就看见南竹决死死抱着云随风,脸色煞白紧紧闭着眼睛尖叫,“蛇蛇啊啊啊啊啊!” 一条拇指粗的小蛇在地上歪了歪脑袋,一脸的疑惑不解。 云随风脸色尴尬,想推开南竹决却被他手脚并用抱得死紧,“竹决,你先下来。” 南竹决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它会吃了我的!” 云随风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么细的蛇吃了他可能有些困难,正想安慰他一句,那条小蛇身形猛地暴涨几百倍,冲两个人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了一声。 云随风和南竹决被吼得噤了声,呆呆得站在原地忘了动作。 那条巨蛇满意地吐了吐信子,倏然缩小回原本的模样,一扭一扭地爬到燕沁和青予安脚下,委屈唧唧地用尾巴尖戳了戳燕沁的脚腕。 燕沁:“……” 青予安一脚把它踢到一边,冷冷地盯了它一眼。 小蛇更加委屈地游回了院子中。 “燕燕……”南竹决吓得名字都喊不全了,如果条件允许他可能直接就哭出来,“救命!” “青予安。”燕沁喊了一声。 正打算单手摘人头的青予安动作一顿,“你要救他们?” 燕沁语气斟酌道:“他们还是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呵。”青予安冷笑,“孩子?” 燕沁:“……” 南竹决突然高声喊道:“我我我今年才十九!” 然后拽着云随风躲在了燕沁身后,对燕沁小声道:“要不我们先躲进院子里?” 燕沁语重心长地看着他,“我劝你最好不要。” 青予安面色阴沉地看着躲在燕沁身后的两个人,有些不耐烦地蹙了蹙眉,但到底没有对他们动手,只是将人打晕扔到了蛇群中。 燕沁默默地为南竹决点了根蜡。 正在此时,清华山的东边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接着便是浓郁的黑云和震耳欲聋的雷声。 “有人渡劫?”燕沁疑惑地望向东面,却一时没想起谁住在那边,更不清楚谁的修为如此之快,竟然已经到了可以飞升的程度。 许志? 燕沁有些担忧地望着那黑得快滴出墨来的雷云,很快便推翻了这个猜测,莫非是慕云? “我带你去。”青予安冲她伸出手,“你现在无法御剑。” 燕沁点了点头,很快两个人便到了那劫云的外围。 周围已经有不少弟子聚集在这里观看,不过无一例外都躲得远远的,燕沁在离着云雷最近的地方看到了刀烨。 “渡劫的是谁?”燕沁冲旁边的小弟子问道。 那小弟子看了她一眼,“是玄独岸玄长老。” 燕沁皱了皱眉,望着那黑漆漆的云,而后看向四周,果然看到了一脸担忧的许志和慕云。 原因无他,这劫云的颜色着实不怎么好,听那雷声也是凶险非常…… 一道粗壮的雷夹杂着黑气朝劫云中间劈去,燕沁脸色骤变,借着青予安的灵力拿出了那串黑色的骨鞭,速度极快地将骨鞭打向了那道雷劫。 正在远处看着的许志脸色微变,“不好。” “师父,我去帮独岸师叔!”慕云道。 “你不能去。”许志道:“你是魔修,独岸是妖修,你去了只能让情况更糟。” “那怎么办?你跟小师叔都是仙修小师叔!”慕云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向冲向劫云中的刀烨。 “胡闹。”正在远处看着的燕沁暗骂了一声,余光却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乐易?”燕沁正想跟上去看看,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转头便对上青予安冰冷的目光。 “你想去找他?”青予安的声音像是掺了碎冰碴,冷得有些过分。 燕沁再回头便看不到乐易的身影了,雷声轰然炸响,整个清华宗所在的山脉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都离开这里!”许志沉着的声音在四周扩散开来,传到了在场每一名弟子的耳朵中,很快围观的弟子便都离开了,虽然眼底满是不解。 燕沁和青予安隐匿了气息,悄悄留了下来。 玄独岸渡劫失败,原本呆着的地方被雷劈得只剩下焦黑的土地,以及两个黑漆漆的人形生物。 许志跑过去气得踹了刀烨一脚,“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 刀烨老老实实地挨了一脚,哑声道:“师兄,你先看看他。” 许志气得脸都有些发绿,蹲下来看了看黑漆漆的玄独岸,恶声恶气道:“没死。” 话音刚落,方才还能看见眼白的刀烨彻底黑了,直接晕了过去。 许志暴躁地围着两个人转了一圈,“阿云,找人把他俩抬回去,一个个的,没一个叫人省心的。” 慕云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道:“师父,顺心今天出关,如意过两天也要回宗门了。” 许志抓了住头发,“回来就回来呗,不过她要是看到他俩变成来黑地瓜指定要哭……” 慕云恨铁不成钢道:“师父!你看独岸师叔和小师叔舍命给你提供的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啊!” 许志愣了好一会儿,不解道:“啥意思?” 慕云微笑道:“师父,就你这样,再过一百年都不可能追到如意。” 许志怒道:“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追不到她了!今年她跟我说了三句话了都!”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燕沁:“……” “师父!师伯!”一道清婉的女声远远地传来,瞬息之间人便到了他们面前。 “掌门师伯,师姐,我师父他们……”如意尚未说完便开始掉泪,一握刀烨的手,触手冰凉,顿时就慌了神,面上血色尽失,“师父,师父你醒醒!师伯!师伯你醒醒!” “如意,他们只是昏过去了,没事的。”慕云看了一眼宛如木头的许志,只能自己上前将如意扶了起来,“你先别哭。” 如意哽咽道:“我紧赶慢赶还是回来晚了,替师伯去寻的渡劫法宝也没用上,师父他还……” “如意,怎么样了?”一道清朗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在场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赶过来的男子身上。 “这位是?”慕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然而这名男子目光清明举止有度,冲许志和慕云行礼,朗声道:“见过许宗主,慕长老,在下枯悄洲尚瑞,受族长尚易和族长夫人叶月媚所托前来送渡劫法宝。” “不必多礼。”许志十分稳重地微微颔首,“辛苦了。” 尚瑞道:“应该的,不知二位长老可有事?” “没事的,只是受了些外伤。”慕云在周围走了一圈,从地上捏起了一小块漆黑的东西,道:“似乎是有什么法宝替独岸师叔挡了那一道劫雷。” “师父你看。”慕云将那小一块黑漆漆的东西递给许志。 许志接过来拂去表面的灰烬,皱起了眉,“这东西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师妹的东西?” 慕云疑惑道:“师叔?” “是她那骨鞭!”许志猛地抬起头,“师妹一定就在这附近!” 正躲在暗中观察的燕沁没想到许志仅仅凭借个碎块能认出来,欣慰之余很是感动,然而不等她感动完,就听许志骂道:“燕沁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附近!你有本事救人你有本出来啊!” 第三百章 喜悦 燕沁还没来得及发出个音节,就被青予安带着飞走了。 燕沁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五官狰狞,她扯着快坏掉的嗓子喊道:“你慢点!” 青予安带着人停在了树梢上,打算伸手扶住燕沁的腰。 燕沁的脚踩在树枝上,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两个人用哥俩好把臂言欢的姿势站在树梢,险些一头栽下去。 “你停在这里干什么?”燕沁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看看风景。”青予安幽幽道。 燕沁嘴角抽了抽,似有所感地转头,便看见另一个树梢上停着个面色阴郁的红衣男子正是乐易。 乐易一句废话都没说,抽出了身后的大砍刀,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直地冲着青予安劈头砍来。 青予安用法力一挡,然而他本就没剩多少法力,根本挡不住这长刀,眼看那刀要劈到燕沁身上,只来得及一把将燕沁推开,自己受了这一刀。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燕沁被青予安一把推下了树梢,直直地往下坠去。 燕沁: 你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不好吗? 从高几十丈的地方摔下去,燕沁觉得自己可以去轮回了。 “师父!”乐易放弃了和青予安的对峙,飞身从低空掠过,拽住了燕沁的胳膊。 咔嚓。 燕沁清楚地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胳膊便传来一阵剧痛,疼得顿时脸色发白。 乐易似乎意识到这个姿势不对,然后拦腰将燕沁抱住,缓缓地落在了地上。 燕沁面色惨白地托着自己脱臼的胳膊,险些被他把腰给勒断。 乐易有些紧张地望着她,“师父,不要紧吧?” 燕沁:“……没死。” 乐易伸手托住她的胳膊,“我帮你接上,师父。” 燕沁面色惊恐地退后一步,“不不,我自己来就好。” 乐易:“……” 燕沁咬着牙咔嚓将自己的胳膊给接上了,抬头看向周围,“青予安人呢?” “跑了。”乐易语气生硬道。 燕沁看向他手中长刀上的血迹,乐易挑了挑眉,“我一刀砍中他的肩膀,估计能要他半条命。” 燕沁神色一僵,语气平静道:“哦。” 乐易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师父,我先将你送到师伯那里去。” 燕沁收回目光,点了点头,“好。” 许志看到燕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堪称狰狞,“燕沁!你还知道回来!” 燕沁:“……啊。” “啊个屁!”许志围着她转了一圈,“我看你这次又把自己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燕沁摸了摸鼻子,“还成吧。” 许志看了旁边不满地望着自己的乐易一眼,拽住燕沁的胳膊将人往伸手一扯。 好死不死拽着了她刚接上的那只胳膊,只听咔嚓一声,燕沁的胳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燕沁:“……” 我他妈? 许志转过身,面色惊悚地看着她,“师妹没事吧?我也没用力啊……我给你接上!” 燕沁面色惊恐地退后一步,“不不,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颤抖着手将胳膊咔嚓一声又一次接了回去。 疼得险些没直接厥过去。 “师叔!你回来啦!”刚进殿门的慕云冲她跑了过来,伸手就要抱她。 燕沁蹭蹭蹭退后几步,惊恐地抱住了自己残破的胳膊,“阿云你的热情我心领了,拥抱就不必了。” 许志扶了扶额,“阿云,去给你师叔那些绷带来。” 慕云迷茫地看了看殿内神色各异的三个人,转身出去找东西了。 “玄这位,乐易殿下。”许志皱着眉看向乐易,下意识地将燕沁挡在了身后,“方才我们是不是见过?” 乐易挑眉笑道:“师伯这是什么意思?” “方才独岸渡劫的时候,”许志面容严肃道:“有道来历不明的魔气掺杂在他体内,所以才会引来那般不祥的雷劫。” 乐易眼底微微讶异,“你怀疑是我做的?” 许志脸色微冷,“我没有证据,自然无法怀疑你,只是独岸是我师弟,我便不会任由别人伤害他。” 许志却出现了罕见的强硬姿态,伸手攥住了燕沁的手腕,道:“燕儿她伤得很重,我带她去闭关了,在此期间还请乐易殿下不要过来打扰。” 乐易语气平和道:“自然。” 燕沁被许志拉着出了大殿门,许志一路疾行,快到险些直接飞起来,她皱起眉,“师兄?” 许志语气不悦道:“待会再说。” 燕沁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嘴唇微微颤抖,“你能不能换只手拎?” 这条胳膊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疼痛。 许志赶忙松了手,“对不起我一急就给忘了,没事吧?” 燕沁抱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胳膊叹了口气,“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怀疑乐易?” 许志挠了挠头,“我也不是怀疑他,我就是不放心他……唉,我说不上那种感觉,你这个徒弟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现在越来越不舒服了,不想靠近他。” 燕沁道:“乐易他不是那样的人,以前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底善良行事磊落,他不屑于暗中害人这些手段。他只是经历了那些不好的事情,性子才变得有些沉闷……” 许志皱了皱眉,“师妹,你看错了。” 燕沁迷惑道:“什么看错了?” “乐易他不是性格沉闷,他他有点变态。”许志一言难尽道。 燕沁拧眉,“变态?” 许志低声道:“他看我们这些人的目光,嘶,怎么说呢?就跟咱们看地上的蚂蚁一样。” “尔等皆为蝼蚁?”燕沁挑眉。 许志一砸拳头,“就是这个感觉,但是他看你的目光……啧,很难形容。” 燕沁被他这一连串的描述给说得心里毛毛的,“师兄你少吓唬我,我养出一个混账东西来就够够的了,别告诉我这个徒弟也开始混账,什么仇什么怨。” 许志摇摇头,“不一样,陌上川那小子,哦不对,他改名叫青予安了,那小子看见你就跟狗看见肉骨头一样,顶多有点护食,但是你这个徒弟” 许志苦恼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在她面前站定后忽然脸色一变,阴恻恻道:“我要把你皮扒下来,再往里面填上稻草做成标本天天看着,这样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了。” “这种感觉。”许志瞬间变脸,变回了原本阳光开朗的模样,“你懂吗师妹?” 燕沁后背发凉,使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我大概明白了。” 许志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苦命的师妹,养的徒弟一个比一个坏,好不容易有个正常的还是个短命的。” 燕沁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个早夭的小徒弟,眼底微暗,“戚然他……应当转世轮回了吧?” “那孩子,魂魄不是被青君给吃了吗?”许志道。 燕沁:“……” 许志:“……” “你这样说,我更想锤爆青予安那厮的脑袋了。”燕沁幽幽道。 许志斟酌道:“师妹,我真心问你一句。” 燕沁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您问。” “你是不是喜欢青予安?”许志问。 燕沁愣住,“怎么……突然这么问?” “方才他们打斗的时候我就在边上。”许志缓缓道:“青予安为你挡了一刀,你掉下来第一反应是抬头找他,胳膊脱臼都没变脸,看见乐易刀上的血脸都变白了。” 许志语气沉重道:“我这双慧眼看透太多……” 燕沁沉默半晌,咬牙道:“你在边上就看着我掉下来!你知道我胳膊脱臼方才还拽得那么用力!” 许志一噎,“我去救你青予安怎么跑?” 燕沁:“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许志有理有据道:“我永远和你是一伙的,你喜欢青予安,我就勉强也能帮他一把。” 燕沁:“……我不喜欢他。” “我不信。”许志微笑道。 燕沁瞪他,许志老神在在道:“燕儿啊,师兄虽然活得时间没你长,经历的事情也没你多,但是有一点比你强。” “我从来不跟自己较劲。” 燕沁哑然,眼底一片复杂。 “你看啊,人活一辈子,短的几十年,长的几十万年,到头来都得尘归尘土归土,什么都带不走的。”许志就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地,“过来坐。” 燕沁闷声坐在他旁边。 “你介意是因为你在意。喜欢一个人可以复杂到无法想象的程度,也可以简单到只想跟他能说上一句话。”许志说:“打个比方,如果这是你待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你想跟谁在一起?” 燕沁沉默了半晌,皱眉道:“我想跟你在一起。” 许志:“啊!” 燕沁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许志伸手一巴掌糊在她的脸上将人推开,“我我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的!” 燕沁差点被他推得面目狰狞五官都挤在了一块,歪着脑袋含糊不清道:“我死之前想跟我亲哥待一起有错吗?” 许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吓死我了……不过要是我,肯定是想跟如意在一起的,并不会想跟你度过我最宝贵的时间。”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呵呵。” 师兄妹两个人正扯着淡,忽然一道清朗的男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如意,我们两情相悦,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回去便来清华宗下聘礼!” 第三百零一章 失恋 燕沁和许志连眼神都没有交流,就不约而同地藏了起来。 燕沁:“……” 许志:“……” 两个人之前坐在连廊的地上,然后慌不择路躲进了附近的房间,双双挤在门缝里盯着从拐角处过来的如意以及……尚瑞。 许志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这个狐狸精!当时我就觉得他看如意的眼神不对劲。” 燕沁咬牙切齿道:“那你能不能别掐我的胳膊!” 许志装作若无其事收回了手,“哦。” 外面真狐狸精尚瑞拽住了如意的手,深情款款道:“我们九尾狐一辈子只会有一位道侣,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燕沁一把抱住快要冲出去的许志,压低了声音道:“师兄!冷静!” 如意走了几步没能将人挣开,“不要,我不想生小狐狸。” 尚瑞:“……小狐狸很可爱的。” 如意摇摇头,“一点儿都不可爱。” 尚瑞咬了咬牙道:“那我们就不生小狐狸了。” “你骗人。”如意振振有词道:“独岸师伯说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像你这种长得好看又温柔的男子说话更不能信。” 尚瑞:“……” 虽然是拒绝的话但为什么听着竟然有些小雀跃? “生个屁的小狐狸!”许志扒拉着门框想冲出去,“我这就把他打成小狐狸!” “师兄冷静!”燕沁死死拽住他,劝道:“你不是从来不跟自己较劲的吗!你不是说介意是因为在意的吗!” 许志猛地转过头来,“燕沁你是不是找打!” 燕沁掉头就跑,说出来的话依旧贱嗖嗖的,“你就算把我打成小狐狸也不能改变某些事实!” “今天我就清理门户!”许志怒喝一声,抽出了自己珍藏的名剑。 燕沁跳到书架后,却发现一个斯斯文文的青年正坐在地上埋头苦读,吓了一大跳,“什么人!” 那青年慢吞吞地抬起头,将手中的手合上,然后小心地放在了书架上,站起来拍拍外袍,对燕沁行了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弟子礼,“师侄白五井,见过师叔。” 燕沁干笑着躲到他背后问道:“小白啊,你一直在这里?” “师叔可唤我的字观天,回师叔的话,我一直在这里。”白五井随着燕沁的动作转了一圈同她面对面,认真地回答道。 “小五你给我让开!”许志举剑怒喝道:“看我不削死她!” 白五井闻言转过身来,正对着许志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一字一句道:“弟子见过师父,请问师父您为何要对师叔动手?” 许志一噎。 “是因为师叔戳到了您的痛处了吗?”白五井一本正经地劝道:“师父,天涯何处无芳草,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您虽然喜欢如意师妹,但是如意师妹早已心有所属,您还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燕沁: 你可真是一下一下精准地戳中了你师父的痛处。 许志觉得握着剑的手更有力气了,“我今天连你一块给清理了!” 白五井摇摇头,慢吞吞道:“师父,此举不妥呃!” 不等白五井说完,许志的剑就劈了下来,燕沁揪住白五井的后脖领将人丢到一边,抬手架住许志的手腕,“好了师兄,你把孩子吓着了。” 许志瞪了她几秒,默默地收起了剑,问白五井:“吓着了?” 压根没反应过来的白五井在燕沁的逼视之下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你师父不是故意的,快换个地方看书去吧。”燕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走。 白五井冲两人行了一礼,抱着书慢吞吞地退了下去。 许志坐在地上沉默着没说话。 燕沁坐过去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师兄,真伤心了?” 许志持续地沉默。 燕沁叹了口气,“你既然这么喜欢如意,怎么不告诉她?若是你们互相喜欢,小刀子和小玄子也不会真的阻拦的。” 许志摇了摇头,道:“我第一次见如意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跟顺心在一起像两个小布娃娃……” “后来你跟阿川还有师父都消失不见了,生死不知,独岸被玄鹤杀了尸体都凑不全,我到处找你们都没有找到,就带着刀烨阿云还有如意顺心和吴雨,来到了这里住了下来。”许志的目光有些茫然,就像当时那个孑然一身的青年,带着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在广袤又空旷的山野茫然四顾,不知该在何处落脚。 哪怕许志说得很轻松,但是燕沁却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刀烨那时候因为独岸的死走火入魔,阿云因为要躲避通宇洲的追杀不能久留,每次都只回来很短的时间,吴雨和顺心两个半大小子不懂事,而我,”许志皱了皱,看着自己的手,“我当时以为你跟师父都死了,整个人浑浑噩噩……” “当时如意还是个小姑娘,她站在我面前,扇了我一巴掌。”许志扯了扯嘴角,“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手劲,跟小猫挠痒痒的似的,我当时心情很差,只会凶巴巴地瞪她。” “她当时被吓到了,通红着眼睛但还是没往后退,跟我说”许志盯着虚空的某处,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那时候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含着泪瞪着他,声音甚至微微发抖,“师伯,师祖和燕师伯不在了,玄师伯死了,我们只剩下你和师父了,以后你就是清华宗的宗主,你不是一直说要将清华宗发扬光大吗?” 睡得眼皮肿胀胡子拉碴的青年听完愣了良久,然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那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冲着秋渭洲的方向跪下来,咬牙叩了三个响头。 很多年之后,那个默默无闻的小破宗门如同最开始他们师徒三人希望的那样,不仅挤上了册子,还牢牢地占据了第一名的位置,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地位不可撼动。 其中的艰辛酸楚,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轻描淡写略过的。 但是许志却始终对那一巴掌记得清清楚楚,对那句发扬光大记得清清楚楚,也对那个倔强又勇敢的小姑娘记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许志沉默了很久又突然来了一句,“她一直只是将我当做长辈,我若是突然告诉她我的心意,岂不是让她尴尬?若是再因此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对她不公平。” 燕沁听到最后,看见许志悄悄红了眼睛。 她清了清嗓子,冲许志张开胳膊,温声道:“师兄,来抱抱。” 许志目光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红着眼睛伸手抱住她,低声道:“你这样抱我……你那两个徒弟看见会杀了我的。” 燕沁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十个徒弟也没师兄重要,师兄乖,不哭了。” 许志闷声道:“我才没哭。” “哦。”燕沁鼻子也有些泛酸,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啊。” “你道哪门子歉?”许志闷声问。 “当时留下你一个人……”燕沁松开他,认真道:“不过师兄你能把清华宗建设成如今的模样,真的超级厉害!” 许志眼睛一亮,“你真这样觉得?” “嗯!”燕沁使劲点点头,冲他竖起根大拇指,“比所有人都厉害!” 许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这样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燕沁道:“你真不打算追回如意了?” “就没追到过。”许志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人家两情相悦,我就没必要打扰了,死缠烂打太不好看了。” “当然我不是内涵谁,也没有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但是青予安这小子到底怎么个意思?”许志不解道。 燕沁:“……” 青予安什么意思不明了,但是许志伤心了一会儿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偷偷暗恋了人家小姑娘几十年,终于暗恋着人家遇上了心仪的男子成双成对了。 燕沁走到门口准备出去,但是透过门缝看见如意和尚瑞正手拉着手不知道在低声说什么,她立马转身将门口堵住,义正言辞道:“师兄,我们换个门走吧。” 许志震惊又茫然地捂住了心口,“师妹,让我看一眼死心吧。” 燕沁心痛道:“就看一眼。” 许志沉重地点了点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气到失智,“老子要剁了他的狐狸嘴!他妈往哪儿亲呢!” 燕沁此刻无比庆幸房间里有隔音法阵,拽住许志将人拖了回来,“不是放下了吗师兄!” 许志趴在后墙打开的窗户上,“快带我离开这里吧师妹,我怕我再待下去会死。” 于是师兄妹两个人从后墙的窗户爬了出去,背影萧瑟地离开了事发地点。 要多悲怆有多悲怆。 失恋后许宗主化悲伤为动力,决定去闭关疗伤,燕沁婉拒了他邀请自己一起闭关的好意,向灵力充沛的大师兄借了点法力,消失在了清华宗的崇山峻岭中。 燕沁隐匿了身形来到了之前她和青予安住的弟子舍,轻松解开了门口繁复的禁止,推开了门。 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倚在床头的青年面色苍白地望过来,脸上露出个淡漠的微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孩子 燕沁将门关上,目光落在他肩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微微蹙眉。 青予安本来就重伤未愈,现在受伤无异于雪上加霜。 “你待在这里乐易迟早会找到你。”燕沁道。 青予安语气平淡道:“我没地方去了。” 燕沁咬了咬牙,“你在十三洲生活了这么久,会没地方去?” 青予安突然笑了,“是啊,我活了这么久,结果回头发现连个能安稳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 他这辈子过得最安稳的日子,就是作为陌上川在清华山的那几年。 所以在无处可去的时候,想到的是清华宗。 “不管你怎么说”燕沁话还没说完,倚在床头的人已经垂下了头。 燕沁心底一跳,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之后松了口气。 应当只是昏过去了。 燕沁给他处理好伤口,又喂了几颗丹药之后,坐在床边盯着人出神。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忍不住回来找青予安。 也许是因为许志跟自己说的话,也许是因为当时青予安推开自己时那惶然的神情,也许是……她仅仅想过来看看他。 受伤之后的青予安脸上面无血色,嘴唇苍白得快要看不出颜色来,眉头紧蹙,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胡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燕沁恍然发现他这段时间瘦了许多。 她伸出手想给他把散落到脸颊的头发拢起来,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猛然僵住,怔愣半晌才站起身来,脚步极快地离开了房间。 燕沁回到清华山的时候,便看见乐易坐在院子里低头研究着手里的什么东西,听闻动静抬起头来看向她,目光中没有一丝惊讶,“师父,你不是去闭关了吗?” “我回来闭关。”燕沁说。 乐易不置可否,嘴角噙着抹冷然的笑意,伸手递给她一样东西,“时间仓促,险些忘了还给师父。” 燕沁垂眸一看,发现是之前齐允交给自己的那一小卷浮生图,愣了一下便接了过来,“好。” 乐易见她收下,道:“师父,这是浮生图吧?” “嗯。”燕沁道:“黄泽告诉我说浮生塔里面的浮生图丢失了,不知道散落何处,这一卷是我偶然得到的。” 乐易闻言微微挑眉,“师父还在关注上界的事情?” “只是偶然间得知。”燕沁道:“你若飞升便带上这一卷给你父君吧。” 乐易脸上的笑意一滞,“师父,还是你亲自交给他吧。” 燕沁微笑,“不,还是你交给他吧。” 乐易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上界时我已经三百年没跟他说过话了。” 燕沁:“……” 巧了,我也不想跟他讲话。 于是师徒二人默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谈论其他的事情。 “师父可有乐临的消息?”乐易问。 “尚未,青予安不知道将她的魂魄藏在了何处。”燕沁顿了顿,斟酌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青予安他……一直待乐临很好,将她当做妹妹来看的,不会伤害她的。” 乐易脸色一沉,冷笑道:“不会伤害阿临?将阿临当做妹妹?” “那师父你告诉我,当年阿临是不是因他而死?他一个苟且生出来的孽种,有什么资格将阿临当做妹妹!” “乐易!”燕沁猛地一下抬高了声音,“慎言!” 乐易定定地看着她良久,忽然扯了扯嘴角,毫无感情道:“对不起,师父。” “不用同我道歉。”燕沁抿了抿唇,看着他道:“你是上界唯一的殿下,是帝君之位的继承者,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自持,不能意气用事。” “是,师父。”乐易垂眸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燕沁握紧了手中的浮生卷,进了屋子。 乐易抬起头看向燕沁紧闭的房门,眼底满是冷意的嘲弄,喃喃道:“唯一的殿下……帝君之位……” 谁稀罕呢? 乐易看了半晌,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子,来到了清华山的后山。 这里人迹罕至,却早早有两个人等在了那里。 澹台诸和封湷见他来了,齐齐行礼,“殿下安好。” 乐易微微颔首,“怎么样了?” 封湷道:“殿下,黄泽这次回上界带回了一小卷浮生图,除了我们手中的那一小卷,还有两卷浮生图不知在何处。” “有一小卷在我师父手中。”乐易道:“剩下的那一小卷在谁手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找到那一大卷。” “此事是否要告知帝君?”澹台诸忽然问道。 乐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必。” “你们不可在下界久留,回去盯紧燕溟。” “是。” 燕沁盘腿坐在床上,沉下意识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每个人的识海都是不同的颜色和空间,像是之前青予安的识海就是黑漆漆一片,质地也是一言难尽,而燕沁的识海相比起来……就过于丰富了一些。 燕沁轻易不会进入自己的识海,因为很多次她都会在里面迷路。 里面的空间错综复杂,颜色也七彩斑斓,丰富到她怀疑这里都快能自成一个小世界了。 她最常来的一个空间就是现在这个通体淡蓝的地方,空间最小最好认,里面有她破碎的丹田,有一截尚未被她完全融合的天魔骨,还有跟随着天魔骨进来的那一大卷浮生图。 燕沁围着那丹田转了一圈,盯着上面蛛网般的裂纹叹了口气。 丹田碎裂是因为中了毒,而所谓的毒是宁稳剑中天魔骨的魔气,仙魔素来势不两立,修仙的灵气和修魔的魔气自然不会相容,天魔骨强硬的魔气侵蚀丹田,险些直接让她丧命,丧失了五感甚至触觉,最后天魔骨渐渐融合加上陌上川研制的解药才勉强让她恢复过来。 但是丹田碎裂灵力便无法用,而天魔骨中的力量太过强悍,以她这具身体的力量根本无法承受,只能偶尔取用,这样不仅不方便,甚至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 燕沁苦恼半晌,伸手拿起天魔骨,很快那一小截天魔骨就在她掌心慢慢融化成一滩黑色的凝胶状的东西,她挑了挑眉,看着丹田上碎裂的缝隙,然后将黑色的凝胶一点点填补进了那裂缝之中。 填补的过程燕沁很是愉悦,就像强迫症患者终于将没对齐的榫卯严丝合缝卡住了一样愉悦。 燕沁正沉浸在泥瓦匠工作中无法自拔,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踢了自己一下。 燕沁忍不住后脊梁一凉。 这他妈是在自己的识海里……燕沁咽了咽口水,慢腾腾地转过头,就看到一只白乎乎的小脚丫子。 燕沁: 她低下头,就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婴儿躺在地上,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盯着她,那个眸子的颜色有点奇异,是浅淡的金色…… 燕沁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中黑乎乎的“泥巴”,又抬头茫然地看了看被自己糊得差不多的丹田,更加茫然了。 什么东西? 哪来的孩子? 我的识海中为什么会冒出一个孩子来? 她站起来擦了擦手,拍了拍自己圆润光滑黑白相间的丹田,扫视一周然后发现那一大卷浮生图不见了。 燕沁:“啊!” “你是浮生图变得!”燕沁目光惊悚地看着那婴儿,然而小孩儿牙都没长齐,只会咿咿呀呀地吭哧,见燕沁不理自己,嘴巴一瘪就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那一瞬间简直是魔音灌耳。 燕沁牙根泛酸,怒道:“不许哭!住嘴!” 然而孩子依旧哇哇大哭。 燕沁:“……” 她虽然养过孩子,但养过的小孩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交流起来完全不会费劲,但是现在这个小婴儿虽然疑似浮生图变得,但是显然是个正常的婴儿,除了哭只会哭,可能连话都听不明白。 燕沁思虑半晌,拎起了小孩的一条腿,“我试试能不能将你带出去。” 等她在房间中睁开眼,果不其然怀里就多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正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往嘴里塞。 燕沁:“……” 她默默地将头发从小孩儿手中扯了出来,那小孩儿张嘴就要哭。 “别哭!”燕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顺手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苹果塞给他。 谁知道小孩儿的手根本拿不动这么重的东西,直接压在了他的小脸上,顿时小孩儿就嚎啕大哭起来。 燕沁想把他扔回识海里。 她用床单叠了叠然后将小孩儿包了起来,头痛道:“你别哭了祖宗,我带你去找吃的。” 她抱着孩子刚一打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雪糊了一脸。 燕沁……燕沁记得现在明明是夏天。 她不得不又返身回去找了件棉衣将小孩包成了粽子,那小孩子窝在她怀里啃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很好奇她在干什么。 “给你去找吃的。”燕沁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小脸,刚打开院子门,就看到乐易一身红衣站在她面前,目光里满是愕然。 燕沁顺着他的目光落在怀里的小孩上,干笑道:“这孩子” “青予安的?”乐易脸色极其难看,眼底隐约浮现出一丝杀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分析 燕沁指着纸上的第一个圈,道:“这里是四方魔境,魔境之中阴秽恶灵魔物厉鬼……你能想到的一切丑恶的东西这里应有尽有,里面的东西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是好对付的,上界诸仙对四方魔境十分忌惮,却又无可奈何。” “天魔吸纳阴秽恶气魔障而生,体内有天魔骨,生而便有整个四方魔境的传承记忆,暴虐嗜血,以杀戮为乐。”燕沁顿了顿,“可是说是毁天灭地的大魔头。” 许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我们要对付的不会就是天魔吧?” 燕沁幽幽道:“我就是天魔。” 许志哈哈大笑,拍着燕沁的肩膀道:“别闹了燕儿,你要是天魔我就跳粪坑里洗澡去。” 燕沁:“……师兄,我认真的。” 许志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语气波澜不惊道:“哦,当我没说。” 燕沁忍笑忍得厉害,她轻咳了一声,正要继续讲下去,便听许志惊吼道:“你说啥!你你你是天魔!” 燕沁叹了口气,将人按下,将自己在四方魔境的生平往事简要说了说。 “总的来说,”许志依旧惊魂未定,但还是勉强总结下来,“你和那个什么燕溟是双胞胎,结果刚出生就被那青蛇给分开,后来又为了青蛇归顺了燕溟,不仅如此,你还傻了吧唧地将自己的天魔骨和一身修为全给了那条蛇自己去下界受尽轮回之苦!” 许志说着就开始跳脚,“你是不是傻!那条蛇很明显就是利用你对她的好心,摆明了是她和燕溟合起伙来设计你!卧槽老子要去砍了那条蛇!” 燕沁抓住他的袖子,哭笑不得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更何况青蛇都死了,你去哪里找她。” 许志坐下来愤愤不平地盯着她,“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当圣母的潜质?” 燕沁叹了口气,道:“青蛇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坏,她以前也对我……十分好。”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莫不是那条蛇给你下了什么降头?” 燕沁:“……” “当年我虽然是剔了天魔骨给她,但其中也有我自己的考量。”燕沁从未对旁人提起过这些,甚至没有对青予安提过,却唯独对许志能坦然相告,“我早已厌倦做天魔,也不愿成日打打杀杀,更不想一直受制于燕溟,便索性不做这天魔,换一种方式活着……我将那一身修为给青蛇,与其说是赠送,倒不如说是补偿。” “她因为我而受制于燕溟,又因为我的失误遇到帝君对上界念念不忘以致于产生心魔,若没有遇到我,她本该无忧无虑。”燕沁苦笑道:“可是我厌倦这一切之后,却只想着自己一个人逃避这一切。” 许志蹙眉,良久才道:“你其实是对那条蛇失望了才离开四方魔境的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她跟燕溟设计好的局?” “燕溟何其聪明,当时即便我有所怀疑也不会真的怀疑到青蛇身上,我只是……只是怨她为何宁肯信燕溟都不肯信我。”燕沁垂下眸子,她忽然发现,那些一直让她逃避的难堪,如今想来也不过如此。 就像个心思敏感的小孩,自己的好朋友因为一些在她看来无足轻重的理由而站在了敌人的一方,于是她很生气,很懊恼,甚至是嫉妒,最后赌气般得想,既然这样便遂了你的意,你想要什么都给你,反正我不在乎,看看你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之所以有底气这般做,说到底还是她自信自己在青蛇心中的分量足够重,却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她所做的事情对于青蛇而言,也许并没有那么值得后悔。 也许青蛇后悔过,只是那点后悔在漫长的时光中,也一点点消磨殆尽,等燕沁轮回百万年历劫归来,看到的已经是一个面目全非的青蛇。 便越发显得她做的那些事情可笑。 她一气之下逃走了,再回来发现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更厌恶自己了,却仍旧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她就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焦躁不安又无所适从。 许志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乖,不难过。” 燕沁闷闷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难过了。” 许志跟拍小狗一样拍了拍她的头,“来,继续说,你下界历劫飞升之后?” “飞升之后我改名为正清……”燕沁道:“我去找青蛇,想等她化形之后将她带入上界。” 许志:“……你怎么还跟那条蛇纠缠不清” 燕沁:“……当时于我而言,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许志沉默了下来,端着杯茶笑了笑。 燕沁笑道:“是不是很蠢?我就是……挺想有人陪着我的,不管我去哪里,总能有个地方可以让我回去,有人等着我……” 许志放下茶杯,长叹一声:“燕儿,来,师兄抱抱。” 燕沁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没事煽什么情。” “是你先开始的。”许志伸手拍拍她的头,“不过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看起来还没慕云坏呢。” 燕沁笑了笑,继续讲了下去。 讲当年怎么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灵魂互换,开始了她青蛇还有帝君的一段孽缘,讲她如何收青予安为徒,讲青予安为了她甘愿以身饲魔…… 许志听得叹为观止。 “帝君一直以为当年遇到的是你所以才对你念念不忘?”许志道:“这完全是个狗血的误会啊,你怎么不跟他讲清楚?” “我也是前不久进入浮生图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沁苦笑道:“若早知如此……” “青蛇早已身死,早说这些没有意义了。”燕沁道。 许志一言难尽道:“青予安是青蛇跟帝君的儿子,你” 燕沁揉了揉眉心,“他本就无辜,认真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那孩子。” 许志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燕沁笑道:“但我也是真心喜欢他,折腾了这么些年,犯不着因为那些条条框框再拘着自己。” 许志竖了竖大拇指,“师妹,我支持你。” 燕沁道:“师兄,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得拼图吗?” 许志点点头,“还是你想出来的。” “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一个大型拼图,所有的事情乍看没什么联系,但是我总觉得需要拼凑出一个轮廓来。”燕沁蹙眉道:“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青予安都身处其中,能将所有事情中立看待,又能对事情有所了解的只有师兄你。” 这才是她来找许志的原因。 许志撸了撸袖子,道:“来吧,我最喜欢玩游戏了。” 燕沁拿出自己画得那叠纸。 第一张:四方魔境。 青蛇,已故,青予安之母。 燕溟,双生天魔之一,一直试图攻占上界,统一四方魔境和上界,现在是灵体状态,同玄鹤联系颇密。 第二张:上界。 帝君,万界共主,与帝后育有一子(乐易)一女(乐临,已故),与青蛇育有一子(青予安)。 乐易,帝君帝后之子,现处于轮回转世玄鹤。 楚瑜,帝后与正清之友,已故。 楚苏,楚瑜的妹妹,青予安名义上的未婚妻,上界掌刑罚之仙。 黄泽,(黄大山),正清抚养长大,与乐易为挚友,后分道扬镳,后来又下界负责教化青君(青予安),创立清华宗,收燕沁许志等人为徒。 残雪,正清的“死对头”,同黄泽为好友。 第三张:十三洲。 许志刀烨玄独岸玄鹤叶月媚尚易明尘梵泠狄逸弑胥莞清宋临渊…… 第三张纸的内容最多,但是许志无需看太多,毕竟这些人他都认识。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许志清了清嗓子,“你想知道什么?” “第一,燕溟想做什么。” “第二,青予安到底瞒着我什么。” “第三,黄泽和残雪想要做什么。” “第四,当初将我送入异世界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 燕沁说完这四句话,和许志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缓缓地蹙起了眉。 “燕儿,咱们不如换个思路。”许志扯了扯那几张纸,换了个顺序,道:“你身上最大的利用价值是什么?” 燕沁垂下眸子,天魔骨和一身魔力修为她给了青蛇,现在修为也只是平平……说来说去她还有什么是值得觊觎的呢? 燕沁缓缓地抬起了眼睛,盯着许志道:“天魔的记忆传承。” “我的记忆传承与浮生塔密切相关,燕溟之所以一直同我不对付,是因为他没有这份传承。”燕沁微微眯起了眼睛,“我之前曾经猜测,有人想要得到浮生塔里那些上古神格。” “若能得到那些神格,莫说称霸四方魔境和上界……”燕沁抿了抿唇,“得到上古众神的神格,同时也会得到他们的神力和传承,不仅可以成神,还可创世。” 许志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师师妹,我我我是不是知道的太太多了?”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道:“你想成神创世?” 许志:“……还是算了吧。” 燕沁蹙眉道:“你看,这么大的诱惑,一般人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能有这个野心和欲望的人” “燕溟”许志接道。 “他不知道。”燕沁道:“我了解他,若是他真的知道这个秘密,现在就不会嚷嚷着要同意上界和四方魔境了。” 许志一听更紧张了,“师妹,我我我是不是唯个” 燕沁微笑道:“唯二,还有我。” 许志哭丧着脸道:“还真是有点开心不起来。” 燕沁点着纸上的名字,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许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了那些名字一眼,沉声道:“燕儿,你不相信青予安和师父他们……” 燕沁闻言抬起头来,轻飘飘地看了许志一眼。 许志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捧着手里的茶杯,感觉快要端不稳将水洒出来了。 只是那么一眼,就让他感觉到了浓浓的陌生感,他终于迟钝地察觉了一个事实,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没心没肺的小师妹,而是四方魔境的天魔,是上界的正清仙子,是一个历经百万年轮回的沧桑灵魂。 有那么一瞬间,许志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黑暗的深渊,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 燕沁啧了一声:“你让我怎么相信他们?一个两个都由前科,更何况现在还有事情瞒着我,想让我找他们商量,想得美。” 许志:“……” 深不可测什么的果然特么的是错觉! 燕沁点了点那几张纸,那些东西瞬间化作了灰烬,许志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下场很可能跟那几张纸一样。 燕沁抓起把瓜子开始嗑,许志也抓了把瓜子……紧张地开始嗑。 “燕儿,你要是打算灭口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许志一边嗑一边道:“这清华宗一大摊子事我得安排安排。” 燕沁:“……我看起来这么像反派?” “也就那么一点儿。”许志吐了个瓜子壳,“师妹,你打算阻止那个人?” “这人心思深沉,定然是早早便开始谋划。”燕沁皱眉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凭什么觉得,我会将获取神格的方法告诉他?” 许志摸了摸下巴,“啧,想不明白。” 燕沁撒了把瓜子皮,“不想了,要是他真有本事就自个儿去取,呵。” 许志咔嚓咔嚓嗑瓜子,嘴巴有些干了,端了茶杯来喝。 “对了师兄,你追到那个心仪的姑娘了吗?” “噗!”许志一口将茶水喷了出来。 燕沁幽幽道:“看来是没有。” 许志苦恼地挠了挠头,“不是,关键是……唉。” 燕沁笑道:“你跟我说说呗,说不定我能帮你。” 许志狐疑地看着她。 燕沁指了指自己,道:“我,轮回了上百世,情感经历不得比你丰富。” 许志眼睛一亮。 燕沁笑得意味深长。 情感丰富自然是骗他的,她历的劫又不是情劫…… 第三百零三章 师妹 燕沁一脸懵逼,“啥?” “原来你闭关一年多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乐易死死地盯着那个孩子。 小孩儿似乎是感受到了杀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燕沁顿时慌张起来,抱着孩子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啊!” “师父,把他给我。”乐易眼神暗沉,向前逼近了一步。 燕沁对上他阴蛰的目光,心底微微一沉,道:“这孩子不是青予安的,他身世复杂,一时解释不清楚,但他其实是浮生图变的。” “师父,我不是傻子。”乐易嗤笑一声:“他眼睛的颜色跟青予安一模一样,不是他的孩子还能是谁的?” 乐易出手便要硬抢,燕沁气得肝疼,“乐易,你疯了吗!” “师父,把他给我!”乐易怒道。 燕沁怕他一巴掌拍死这小孩,急急地向后退去,眼看乐易就要抓住小孩,她腰间忽然一紧,就被人搂着腰带到了屋顶上。 屋顶上积了很厚的一层雪,燕沁身子晃了晃才站稳,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就看见青予安一脸复杂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我的?” 燕沁:“……” 求求你清醒一点! “是不是你的心里没数吗?”燕沁咬牙切齿道。 青予安一本正经地对她怀里的孩子道:“乖,叫爹。” “滚!”燕沁骂了一句,对他怒目而视,“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青予安一脸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燕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乐易也落在了屋顶上面,脸上满是惊怒之色。 燕沁怒道:“乐易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乐易道:“好啊,师父你把孩子给我。” “我儿子凭什么给你?”青予安嗤笑一声,将燕沁拉到了身后,险些没直接将燕沁从屋顶上甩下去。 燕沁瞧着乐易的脸色,觉得孩子可能要把肺给气炸了。 “别听他胡说,这孩子谁的也不是。”燕沁道。 乐易道:“师父,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 燕沁一口气憋得脸都快绿了,却又听见青予安在一旁煽风点火,“我便知道你心底有怨,阿沁,你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便没有了父亲。”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冷风裹挟着雪片扑在脸上让她冷静了一点,识海之中被她糊得面目全非的丹田安静地运转起来,灵力和魔力交缠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 不等青予安和乐易两人反应过来,燕沁长袖一挥,两道凶悍澎湃的灵力裹挟着魔力而出,一刹那天地间的风雪都静止了一瞬,然后轰然而落。 燕沁单手抱着怀里的小孩儿,目光睥睨地望着地上被自己捆得结结实实的两个男子,冷声道:“既然脑子都不清醒就都给我在这里好好清醒清醒。” 言罢,脚尖轻点,整个人便踏着风雪而去,很快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 燕沁抱着孩子前去食肆的时候碰到了刀烨和玄独岸,两个人看起来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尤其是刀烨,脸色很是难看。 鉴于自己抱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燕沁决定还是暂且不要上前打招呼,悄悄地绕过便好。 但是怀中的小孩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莫名其妙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声音之嘹亮惊起了方圆几里的飞鸟。 刀烨和玄独岸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来。 燕沁扯起嘴角,微笑道:“好巧?” 刀烨看了玄独岸一眼,对燕沁道:“师姐,恭喜出关。” “师姐,你这是……”玄独岸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孩子上。 燕沁僵硬地笑道:“孩子不是我的。” “哦。”玄独岸恹恹道。 察觉到两个人的神色不对,燕沁上前道:“怎么了?方才我看你们好像在争执什么?” 刀烨脸色难看道:“他想再渡劫一试。” 燕沁皱了皱眉,“怎么这般急?距离上一次才一年多,等伤势稳固之后再渡劫也不迟。” “师姐,你也知道,当年我是附身在阿烨养得那只兔子身上,那时那只兔子本就快要老死,我附身之后吞了许多丹药才延长了寿命,这些年不过是靠修为强撑。”玄独岸道:“所以我想尽快渡劫飞升,免得寿命耗尽。” “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刀烨说:“若是再失败,直接魂飞魄散,脸轮回重生的可能都没有。”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玄独岸道:“阿烨你不必再劝,我意已决。” “行,你既然自己找死我不拦着你!”刀烨冷声道:“到时候死了死得远远的!” 玄独岸握了握拳头,面色冷肃道:“好。” 刀烨抓住他的衣领就要一拳砸上去。 “哎哎,行了行了。”燕沁赶忙拦下,指尖灵力一点就将两人分开,“你俩多大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打架?” 刀烨愤愤地瞪了玄独岸一眼,“师姐,你不用管我们,他哭得这么厉害,你还是快照顾他吧。” “没事,他就是饿了,暂时死不了。”燕沁道:“独岸渡劫这件事情不急,等我们商量商量再说。” 两个人点头称是。 燕沁见玄独岸脸上写满了“我先表面上迎合他们实际上根本不听”,嘴角抽了抽,将小孩塞到了他怀里。 正一肚子阴谋诡计的玄独岸: “我最近很忙,帮我带一带孩子。”燕沁微笑道。 “师姐,这这恐怕不妥吧?”玄独岸整个人都僵了,怀里的小孩软乎乎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抱。 “挺妥当的。”燕沁伸手在小孩额头上画了个复杂的符咒,那小孩瞬间改变了样貌,从玉雪可爱变成了平平无奇眯眯眼,眼睛的颜色也变成了普通的黑色。 “他饿了,你俩带着他去吃点东西。”燕沁道。 “师姐?”玄独岸不可思议道:“那你呢?” “我去给你想办法。”燕沁眼睛一亮,“就这样说定了,你俩把这孩子给我养好了,在我回来之前谁要是敢飞升我就剁了他。” 燕沁刚说完,不等玄独岸和刀烨反应过来,她就消失在了原地。 “师姐!”玄独岸喊了一声,抱着怀里的孩子不知所措。 刀烨低头和玄独岸怀中的孩子面面相觑,伸手戳了戳白嫩的脸颊,“师姐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玄独岸目光幽幽地盯着孩子,“我怎么觉得师姐是一时兴起就把他丢给我们了呢?” “咳,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刀烨面无表情道:“师姐只是丢给了你,没有我。” 玄独岸噎了一下,抿了抿唇,“阿烨,你我何须分彼此?” 刀烨扯了扯嘴角,退后了一步,“这种时候还是要分一分的。” 玄独岸:“……” 燕沁有了澎湃的灵力和雄厚的修为,虽然不是她踏踏实实修炼出来的,但却是她一点点炼化的,用得很是顺手,并且成功地将孩子丢给了自家师弟,无事一身轻,简直不要太轻松。 果然拳头才是硬道理,现在谁敢来惹她,她就一拳一个小朋友。 燕沁心情愉悦地从纳戒中拽出一把破剑,顶着漫天风雪在高空疾行,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然后很快她的愉悦就被打断了,一黑一红两个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孩子呢?” “咱们儿子呢?” 燕沁:“……” 妈的,我看你俩像儿子! 燕沁气沉丹田,声音穿透风雪落到了两个人耳朵里。 “滚!” 燕沁御剑的速度不减反增,很快便脱离了清华宗的地界。 乐易和青予安竟然罕见地没有打起来,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好像谁先停下谁就输了一样。 燕沁起先还气得脑壳痛,到最后就直接不管了。 她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做,哪里来得闲工夫跟他们掰扯反正怎么都掰扯不明白了。 很快燕沁就抵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正是许久之前黄泽留给她的那个可连通上下界的阵法。 燕沁往阵法中输入了大量的灵力,巨大的阵法开始缓缓地启动。 “师父,你要去上界?”乐易蹙了蹙眉。 “怎么,有什么问题?”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俩不是要找孩子吗?那小孩被我留在下界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找?” 说话间阵法就已经启动了,燕沁干脆利落地跳入了阵法之中。 “师父!” “燕沁!” “师妹!” 齐齐三声震耳欲聋,燕沁转头,就被人一下扑倒跌在了地上。 燕沁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许志爬起来紧张地看着她,“师妹你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燕沁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我听小刀子说你跑了不是,说你扔”许志话还没说完,就被燕沁一把捂住了嘴。 许志: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燕沁眼前一黑。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黑暗终于缓缓散去,燕沁睁开眼睛,只觉得沉重。 是字面意义上的沉重。 她身上压着许志,许志上面还摞着两个大男人,她身为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给三个猪一样沉的大男人当垫子。 “师父?” “燕沁?” “师妹?” 三个人挣扎着站起来,低头看向趴在地上的燕沁。 燕沁咬了咬牙,爬起来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第三百零四章 陡生 “你们跟来作甚?”燕沁的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扫过。 许志挠挠头,皱眉道:“不小心就跟进来了。” 燕沁:“……” 乐易依旧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站着环顾了一圈,道:“师父,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燕沁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顿时脸都绿了。 “走。” 几个人刚巧落在一座巨大的白玉狮子下面,那白玉狮子高数十丈,威风凛凛地坐落在宽阔的广场上,远远地可以看到另一边的大狮子同它遥遥相望。 不管是燕沁还是乐易又或者是青予安,都对这里没什么好感。 只有许志啧啧称奇,“这狮子好大啊!” “什么人在那里!”一道冷喝响起,紧接着便看到一个小仙娥快步走过来,柳眉倒竖凶巴巴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燕沁一把按住青予安露出来的半截武器,笑道:“这位仙子,我们是今日飞升上来的散仙,一时迷了路,不知觉间逛到了这里,却不知该向何处了。” 那小仙娥半信半疑道:“这里是帝君寝宫,惊扰了帝君休息你们该当何罪?快些离开。” 燕沁笑道:“仙子可为我等指路墨林?” 谁料那小仙娥脸色一变,“你们去墨林找什么晦气!快走快走!直直向前就能出无方岛了。” 燕沁着实愣了一下,但是那小仙娥看起来很是不耐烦的模样,未免暴露身份,燕沁便不再多问,带着几人很快离开了这处宫殿。 “墨林怎么了?”燕沁问乐易。 乐易虽然下界三百余年,但是在上界不过过了区区三年,若真发生什么他也应当略知一二。 谁知乐易摇摇头,“我下界时一切都很正常,未曾听说墨林发生过什么事情。” 燕沁也便不再多问,许志满心疑惑,“师妹,你来上界到底做什么?” 燕沁看了一眼青予安和乐易,道:“自然是来找黄泽。” “哦,找师父啊。”许志见她神色淡淡,默契地没有再多问。 四个人正在宫道上走着,忽有一队巡逻的仙兵从前面走过,为首的那头领看见他们怒喝道:“什么人!为何没有神格?” 虽然方才燕沁糊弄过了那小仙娥,但是显然仙兵没有那么好糊弄,一眼就察觉到了他们几人的不对劲,便气势汹汹地带人朝他们走来。 “跑。”燕沁低喝了一声,拽着许志就开始跑。 “大胆!站住!”众仙兵轰然散开,眼看就要堵住他们几人的退路。 燕沁指尖光芒微动,拽着许志往旁边的墙上撞去,竟像是撞到了一处水帘,两个人毫无阻碍地就消失在了宫墙之中。 许志尚未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就和燕沁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震惊道:“师师妹,你不管他们了?” “他们两个自小在无方岛长大,对那里比谁都熟悉。”燕沁道:“不必担心。” 许志摸了摸鼻子,“我倒也不是担心,就是觉得你这样丢下他们……他俩可能生气。” 燕沁:“……” 许志环视周围阴沉又诡异的景色,有些忐忑道:“师妹,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燕沁道:“四方魔境。” “哦哦,四方魔境!”许志忽然提高了音量。 燕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嘘!” 许志眨了眨眼睛,燕沁松开手,就听他低声道:“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把你给献祭。”燕沁阴恻恻地盯着许志,“你其实是天生的气运神兽,今日我便趁机取你性命!” 许志愣是被她脸上的表情给唬住了,说话间竟然还磕巴了一下,“怎怎么献祭?” “挖出你的心脏”燕沁拖长了声音道。 许志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恐,“师妹,你你你别吓我!” 燕沁恶声恶气道:“拿命来!” 许志眼底的神色从惊恐变成了悲痛,却没有反抗,带着哭腔喊道:“师妹你你动作利索点!” 燕沁:“……” 许志瞪了她半晌,“你骗我?” 燕沁压下弯起来的嘴角,“你竟然真信。” 许志一脸怒容,欲抬手打她,却被燕沁抓住胳膊躲到了树上,捏了个透明罩子将两人罩了起来,掩去了所有的气息。 树底下优哉游哉走过一只通体漆黑的豹子,四肢修长有力,抬着豹子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锐利的獠牙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许志蹲在树上悄声问:“这里怎么会有豹子?” “这是只豹子精。”燕沁低声道:“你大声说就是,它听不见的。” “瞧着还是只公的。”许志道:“你认识它?” “嗯,是旧识。”燕沁道:“他原本是燕溟的手下,后来跟燕溟分道扬镳,我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你是专门来找他的?”许志问。 “算是吧。”燕沁道:“不过我真没想到见他这么容易。” 说话间,那只黑豹子已经身手矫健地开始往他们待着的这棵树上爬了。 许志紧张道:“他上来了!” 燕沁道:“待会儿师兄你别出声。” 许志还未来得及问问什么,燕沁就从结界中出去了。 那只大黑豹倏然眯起了眼睛,口吐人言道:“果然是你。” 燕沁冲他笑了笑,“黑羽,好久不见。” 名唤黑羽的豹子轻嗤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活着。” “我也没想到。”燕沁坐在树枝上托着腮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豹子伸手挠了挠自己的胡须,“不帮。” “不先听听什么好处吗?”燕沁不急不忙道。 “不帮。”黑豹翻了个白眼,“你们兄妹俩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坏。” 燕沁伸手拿出来了一片绿莹莹的小叶子,递到他面前,“真不帮?” 黑豹低头在她掌心中嗅了嗅,一脸狐疑地望着她,“真给我?” “真给你。”燕沁点点头,“不是一片哦,是一整棵活着的树苗,你可以把它栽在你的洞穴里,天天守着它。” 黑豹有些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树皮,“你想要什么?” “没什么,有个小朋友寿命快尽了,但不出几年就能渡劫飞升,就是想向你讨一套兽类续命的功法,延长个一两百年的就行。”燕沁笑眯眯道。 黑豹嗤笑道:“做梦呢,还一两百年。” “你就说有没有。”燕沁收回手中的叶子,“没有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黑豹随着她收手的动作向前探了一下头,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不过几十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燕沁倒是没挑,“那也行。” 黑豹化作了人形,正是个身着黑衣身姿颀长的少年人,一双猫眼湛黑明亮,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燕沁给自己的小树苗,一脸怀疑地望着她,“真给我了?” “自然。”燕沁冲他摊开手,“功法。” 燕沁的手中多了一块玉色的牒片。 然后少年就抱着树苗飞快地消失在了林间。 许志这才从结界之中出来,疑惑道:“你给他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燕沁把玩着手中的玉牒,沉吟道:“你可以将那东西看做猫薄荷。” 许志:“……” 燕沁将那玉牒递给许志,“师兄,小玄子等着这玩意儿救命呢,上界一天下界一年,你赶紧带着东西回去吧。” 许志看了她一眼,“那你呢?” “我还有点事情要做。”燕沁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而且不太适合带着你。” 更重要的一点她没说,她不想让许志现在就跟上界有过多的牵扯,最好是等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了,许志再安安稳稳地飞升。 许志却以为自己是被师妹嫌弃了,再加上自己一介凡人修士在满是仙人的上界确实起不了什么作用,不由有些沮丧。 “那,我就先下去吧。” 燕沁道:“上界那边下去的通道太过繁琐复杂,不如四方魔境方便,我从这里送你下去。” 许志点点头,“好。” 四方魔境下界的阵法燕沁再熟悉不过了,有一部分甚至是她亲自做的,因此找起来也是轻车熟路,很快就带着许志到达了魔境深处的阵法。 一路上都是肆虐的恶灵和魔物,稍有不慎便会被取走性命,然而燕沁走起来却无比轻松,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许志越走便越是心惊胆战,下界通宇洲的那些魔物同这里的魔物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等许志感慨,两个人就来到了墨镜深处一个恢弘的阵法之前,那阵法依托于一个巨大的宫殿遗址,断壁残垣掩藏在蓊蓊郁郁之中,青苔泥水遍布。 许志被这等规模的遗址吓了一跳,“这里是?” “四方殿。”燕沁的目光落在那些残破斑驳的墙面上,“这里曾经是上古诸魔集会之地。” “上古诸魔?” “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燕沁道:“估计他们残存的神格早就进了浮生塔,化作了小世界的轮回。” 许志怔愣许久,“那可真是太惨了。” “不过比不上你惨!”一个冰冷的手掌忽然覆在他的脖颈上,狠狠地向后扼去。 第三百零五章 花会 燕沁甩出数十张符纸,符文上面金色的灵力流动,但是周围又附着着浓黑的魔力,看上去诡异又骇人。 许志被那只手扼得眼白都快翻出来,但是手上却飞快地结出了一个微型的阵法。 阵法和符阵相互配合,相互之间有所呼应,不等那人反应过来,燕沁便怒喝一声:“缚!” 猛烈刺眼的金光夹杂着黑气,消停之后便看到一个白衣飘然的仙子一脸暴躁地站在阵法之中,周围是簌簌而动的金色符纸。 “残雪!”燕沁惊讶道。 “何方妖孽!”残雪怒目而视,看上去气急。 燕沁有些惊讶她没认出自己,不等她开口便听见许志道:“你才何方妖孽!你莫不是那条白莲花蛇?” 残雪怒道:“什么蛇?” 燕沁拽了拽许志,“她不是。” 许志疑惑地看了残雪一眼,低声道:“我看她一脸妖艳贱货与清纯并存的模样,很是符合那个白莲花的模样啊。” 一字不落全都挺近耳朵里的残雪:“放肆!” “闭嘴!”许志恶声恶气道:“再插嘴老子剥了你的皮!” 燕沁看了一眼残雪漆黑如墨的脸色,默默道:“师兄,要不……我还是先把你送下去吧。” 许志义愤填膺道:“不,师妹,这个歹毒的女人在这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她不是青蛇,她是” “不管是不是,你看看她这个模样,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许志小声道:“一定是个反派。” 燕沁:“……” 残雪似乎是摸到了阵法和符阵的门道,召出一条白练欲将那符纸打散。 “你看她连武器都这么婊里婊气的!”许志手中飞快结印,不等燕沁阻止就轰然朝着阵内砸去。 是不是婊里婊气燕沁不清楚,但是燕沁知道许志完蛋了。 残雪此人,是上界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当年燕沁下界轮回不过某一世同她出了些争执结了仇,此后每一世都被她追杀纠缠,乃至于两人都飞升之后,这仇都没完没了,一见面就呛…… 为了许志的长远发展,燕沁决定先把他送下去。 阵内残雪和许志已经开始交手,而且看样子许志……完全不是对手。 燕沁:“……” 她翻了翻自己的纳戒,发现里面全是些没用的七零八碎,好不容易从一堆破铜烂铁中找出了一把剑,还愣了一下。 上面火红的剑穗正随风飘扬。 是青予安给她的那把宁稳。 燕沁沉默了瞬息,便持剑加入了战局,虽然她并不精通剑术,但是替许志挡下片刻不成问题。 “残雪!我是正清!”燕沁的剑被白练缠绕成一团,她手中猛地用力拉进了同残雪的距离,“别打了!” 残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丑还敢来冒充正清?” 燕沁:“艹?” “你竟然还说这种粗鄙之语!”残雪怒道:“正清才不会像你这般无礼!” 燕沁噎了一下,咬了咬牙,“你长成这样还好意思说我丑!” “你竟然敢说我丑?”残雪气得柳眉倒竖,“找死!” “我看你才是欠收拾了!”燕沁手中的剑猛地一翻转,将那白练震开。 突然被排斥到战场之外的许志: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燕沁引着残雪远离了阵法,传音给许志道:“师兄,下去。” 许志站在阵法之中茫然道:“怎么下?” 燕沁脚尖一点想飞身过去帮忙,脚腕处却被白练缠住,她燃了个火符甩到白练,白练倏然缩了回去。 燕沁将源源不断的魔力输送进了法阵,“师兄,站稳了!” 巨大的法阵轰然开启,刺眼的金光直通天际。 燕沁一边应付着残雪一边启动了法阵,眼看许志就要陷入阵法离开,谁知这时一条白练一下缠住了他的腰,想要将人拖出来。 “师兄!”燕沁暗道不好,急忙想斩断那白练,谁知这时许志充分发挥了自己果敢狠辣的风格,一把扯住那白练狠狠一扯。 残雪一下没站稳想燕沁的剑扑了过去,燕沁急忙收剑闪身躲避,残雪就被许志径直扯入了法阵之中,一句话都没能来得及说就两个人就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燕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残雪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总觉得以许志的气运,很有可能吃亏的残雪。 为残雪点蜡。 燕沁将许志送下去并附赠了一个残雪,多少有点担心,便随手从旁边扯了几条树枝,就地卜了一卦。 燕沁盯着那卦象突然陷入了沉默。 为什么自从她恢复正常以后卜算的卦象她都看不懂了呢? 之前为路枝冉卜算的卦象莫名其妙,现在给许志卜算的卦象更是乱七八糟。 她站起身来将那卦象抹去,转而通过阵法去向了水云涧。 黄泽如果没事的话很大概率都会在水云涧里,水云涧高山流水仙雾缭绕,终年花草繁盛莺歌燕舞,是上界景色最好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水云涧的入口十分隐蔽,是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路边凉亭,结界的禁制黄泽一直没换,所以她很简单便解开了禁制走了进去。 然后被喧嚣的声音震在了原地。 只见原本静谧仙气十足的水云涧飘满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小花,那些花瓣游走在云雾之中,金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闪亮而耀眼。 而水云涧最宽敞的一片草地上摆满了绵延不绝的高桌,有的上面摆满了珍奇的花草,有的摆满了各色吃食,有的甚至摆上了流光溢彩的奇珍异宝,着各色衣裳的仙人们在其中穿梭或者低声交谈,仙童仙娥们托着盘子,里面放着上好的金玉佳酿供人品尝……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前来引路的仙童以为她也是受邀前来的仙子,便客气地对她行了个礼,“仙子可随意逛逛,花会一刻钟之后便会正式开始了。” “你可知黄泽在何处?”燕沁问。 小仙童脆生生道:“黄泽大人应当在碧波庭会客,需要为您通传吗?” “不必。”燕沁摇摇头,“你且去吧,我随意逛逛。” 于是那小仙童便又去为其他新来的仙人领路了。 燕沁从前极少来水云涧,只依稀记得碧波庭的位置,便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前往碧波庭。 她仗着现在样貌变化极大没人认识自己,所以走得颇为悠闲,甚至趁机吃了几块点心把肚子给填饱了。 然后想顺手端了杯金玉酿喝下清了清口。 结果不小心跟人摸到了同一杯酒,抬起头来刚想道歉,“不好意” 剩下的话就全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燕溟那厮正人模狗样地看着她,不过显然燕溟也认出了她,微微笑道:“妹妹,好巧啊。” 两个人虽然都改变了样貌,但是凭借着天魔之间独有的感应几乎瞬间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并且十分默契地松开了手。 盛着酒的那只酒杯落在了草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桌子底下。 燕沁笃定他也是混进来的,皮笑肉不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燕溟挑了挑眉,“来给你找嫂子。” 燕沁:“……” 真的好不要脸。 燕沁顺着他戏谑的目光落在了远处那群白衣翩然的女仙之中,果不其然看到了神色倨傲眼神冰冷的楚苏。 燕沁一阵牙疼。 等她看到黄泽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同楚苏攀谈的时候,牙更疼了。 旁边的燕溟脸色却黑了,看上去十分不喜别的男子靠近楚苏,看向黄泽的目光充满了杀意。 燕沁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凉凉道:“虽然不是很想掺和你们的事情,但是我可以帮你引开黄泽。” 燕溟鄙夷地看着她,“你会这么好心?” “我们都是混进来的,谁都不能暴露身份,我引开黄泽,你别让楚苏看见我,成交?” “好。” 燕沁幸灾乐祸道:“没想到你竟然也有栽到女人身上的一天。” “呵,你不是照样被青予安缠住了。”燕溟毫不认输。 燕沁:“……” 燕溟说完便朝着楚苏和黄泽那边走去,燕沁趁机给黄泽密音传信。 “芳菲苑,燕沁。” 果然,不等燕溟走过去,黄泽便神色一变,同楚苏说了些什么,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燕沁也朝着芳菲苑地方向走去。 芳菲苑虽然叫芳菲苑,但是里面没有一朵花,甚至连草都见不到它实际上是一片小型的沙漠。 沙漠里面栽满了巨大的仙人掌,都是黄泽从下界各种搜罗而来,显然花会上几乎没有仙人喜欢这种满身是刺的植物,人迹罕至。 燕沁和黄泽几乎是同时到达了芳菲苑。 芳菲苑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上许多,没走几步燕沁便出了一身汗。 “仙子果然上界来了。”黄泽擦了擦额前的汗,“就是今日的时机不太好。” “没事,东西带来了吗?”燕沁问。 “在这里。”黄泽递给了她一把小巧的银色钥匙,嘱咐道:“帝君只有两个时辰不在浮生塔,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燕沁捏了捏手中的银色钥匙,“我总不能那么倒霉。” 第三百零六章 浮生 浮生塔的位置燕沁了然于心,从水云涧出来便要往浮生塔那边去。 然后无可避免地路过了青离宫。 青离宫地处偏僻,宫殿门口依旧是门可罗雀的清冷模样,甚至连守卫都不见一个。 她以前很不喜欢去青离宫,青离宫里面的那个孩子总是让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然而现在她想起当时纠结的心情却觉得有些遥远了。 所幸,当年那个孩子也并非真心实意认她做师父。 一个不愿教,一个不愿学,却阴差阳错地处出来一段莫名其妙的师徒情谊,想来也是可笑。 她在宫殿门前停留片刻,终于还是踏入了这座阔别已久的宫殿。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走过仙云缭绕的白玉拱桥,她在青予安当年的寝殿前站定,伸手推开了那扇承载了不知多少万年时光的大门。 似乎殿内还有一个隐忍克制的小孩,站在对他而言过于高的书桌前,强忍着满心的愤懑与不甘,执笔一字一画写下一个善字。 殿内的摆设未动分毫,依旧是冷清空洞的模样,她缓步走到窗前,微微抬头,果然在廊檐的角落里看见了那一小卷浮生图。 铜制的角铃被风吹动,发出一阵空灵的声响。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青予安从门后走了出来,走到她身边抬头看向那卷浮生图,“好在我这一次没赌错。” 燕沁转过头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浮生图是你盗走的?”燕沁终于皱起了眉。 “没错。”青予安大大方方地承认,“那一大卷浮生图也是我放在宁稳剑之中的……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燕沁几乎是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她谨慎地向后退后了一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予安脸上显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怎么会这么问?” “我本以为你只是帮燕溟和青蛇来拿到传承,但是很显然你对传承根本不感兴趣。”燕沁皱起眉,“但你偏偏按部就班地替他们完成计划。” “按部就班……”青予安缓慢地说出这四个字,眼底满是嘲讽,“按部就班。” 明明面前的这个人腰背笔挺,但是燕沁却觉得他此刻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你要将手中的浮生图归位吗?”他忽然收敛起笑容。 燕沁道:“缺失浮生图会让浮生塔中的万千世界崩溃紊乱,十三洲也会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当年我不知晓随意撕下了一张,自然应该将它还回去。” “崩溃了不好吗?”青予安的手指轻轻地敲在了窗棂上,“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燕沁皱眉道:“这与我管多少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做想做的事情。” 青予安眯了眯眼睛,“若我不让你做呢?” 燕沁毫不客气道:“那就看你能不能拦得住我了。” 她本以为青予安要动手,戒备满满地盯着他,却听他道:“我拦不住你。” “你想做便去做吧。”青予安声音冰冷,“我阻拦你只会让你更恨我。” 燕沁沉默了几息,“我……恨你?” 青予安道:“我算计你欺骗你甚至害你身死险些魂飞魄散,若我们现在身份颠倒过来,我定然只会恨你入骨。” “我不恨你。”燕沁忽然开口道:“我只是不想再同你有任何交集。” 青予安苦笑,“还不如恨我呢。” 燕沁伸手拿下了那一小卷浮生图,道:“青予安,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了,你不必再多言。” 青予安低笑了一声:“当真。” 燕沁冷声道:“当真。” 他的目光落在她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睛中,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带着那一卷浮生图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良久之后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就好。” 燕沁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浮生塔前。 这座丝毫不起眼的小塔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之中稳稳地矗立着,不知详情的仙人们从未想过这里面融进了千百位神明残存的神格,是万千世界之内神性聚集之地。 按照黄泽给她的信息,此时帝君应当不在浮生塔内,她默念口诀,整个人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漂浮进了那座灰蒙蒙的小塔之中。 浮生塔的第一层。 烛火幽暗,成千上万的书架摆列其中,一眼望不到尽头,浩如烟海的书卷湮灭又重生,永不停歇。 燕沁走在那些书架之间,释放出一点灵力试探着其余浮生卷的位置。 当年她是从第一层的某本书卷中撕下了那卷浮生图,以为那一小卷浮生图只是一页目录,谁知是维系着整座浮生塔的根基所在。 释放出去的灵力有了一丝微末的回应,燕沁感应到波动的方位,快步走了过去,果然看到一本通体漆黑的书安安稳稳地立在书架上,周围是不停变换的书卷,她伸出手想拿起那本书,谁知拿了一下却没拿动。 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了那本书上。 书架对面那只手的主人开口道:“抱歉。” 然后松开了那本书。 燕沁抬手拿起那本书,透过空出来的缝隙看清了对面人的容貌,却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生面孔。 “无碍。”燕沁不欲多谈,拿着书想等他离开,却听他声音清朗道:“仙子也是来替帝君支撑浮生塔的?” 燕沁模棱两可道:“是过来浮生塔有事要办的,敢问仙君名号?” 那人悠然道:“在下修安。” “原来是修安仙君。”燕沁敷衍地笑了笑,她没听说过这位仙君,显然是位她死后才飞升上来的仙人,心下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现在样貌全然改变,但是保不齐有些旧识会认出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想尽快做完事情抓紧回去十三洲。 然而这位修安仙君显然不知道她的想法,笑道:“今日也算有缘,不知仙子名号?” 燕沁自然不能说是正清仙子,毕竟正清此人确确实实已经作古,陨落不知道多少年了,便故作深沉,“在下一散仙,无名无号,不值一提。” 这名字着实随便,那仙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仙子洒脱。” 燕沁笑道:“那我便不打扰仙君了。” 然而不等她说完,修安竟越过了那书架径直来到了她面前,宽袍广袖衣带轻缓,一头长发只用了根墨绿的簪子随意挽起,眉眼疏阔清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 “仙子看上去有些慌张。”修安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既不会让人感觉过于冒犯,又不会让人觉得疏远,偏偏口吻又温和淡然,没有那般听上去咄咄逼人。 是个非常聪明又温柔的人。 燕沁默默地作出评判,微笑道:“仙君多虑。” 修安身姿颀长,站在那里便宛如一幅自烟雨江南而来的水墨画,伸手递给她另一本淡青色的书,“我想仙子可能还需要这本书。” 燕沁疑惑又戒备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本书,触手的一瞬间微微一愣。 这本书中也缺了一小卷浮生图,而且同她手中另一小卷浮生图完全契合。 “你” “嘘。”修安伸出手指轻轻抵在了自己的唇上,冲她歪了歪头,“不要问,不要说。” 燕沁眯起了眼睛。 修安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道:“正清仙子,身处梦中,该醒了。” 燕沁脸色一变,正欲开口说话,眼前的人却化作万千齑粉,簌簌而落,一阵诡异的风自远处而来,吹得书架上的书页哗啦作响。 燕沁抓紧了手中的那两本书。 这句话,许久之前,有人对她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那时她尚未恢复记忆,在清华宗内修无情道,明尘和梵泠却突然来访,同她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她以为是自己没有恢复记忆,所以是身处梦中…… 那现在这人又是什么意思? 不,此人来历不明,说的话可信与否还无法确定。 但这人一眼识破了她的身份,甚至给了她需要的另一本安放浮生卷的书,又说了句几乎和梵泠明尘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幽暗空旷的塔中只剩下书卷簌簌而动的声音,连那些可怜的烛火都明明灭灭晦暗无光,燕沁勉强定下心神,摊开手掌,两小卷浮生图显露在她的掌心。 她翻开书本,那两小卷浮生图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在飞速翻动的书页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页,然后严丝合缝地拼接到了残页之上,那一黑一青两本书漂浮在半空中,停顿良久,倏然飘向了塔内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黄泽说六小卷浮生图之中一共缺失了四小卷,她之前从燕溟手中夺来的那一卷已经给了黄泽,加上她从齐允手中得来的那一卷和从前撕下来给青予安玩的那一卷,总共三卷,剩下的那一小卷却不知在何处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浮生卷放回去之后,塔内的光线好像突然明亮了一些。 定了定神,她便画了个传送阵去往了此行最终的目的地,然而她刚落地,便听见了一个几分熟悉的声音: “正清?”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障 正所谓一顿分析猛如虎,真遇上事儿变竹鼠。 燕沁险些被自己的瓜子给呛死,她指着许志瞪圆了眼睛道:“你说你心仪谁!” 许志幽幽地抹了一把脸,沧桑道:“师妹,不至于吧……” “至于!相当至于!”燕沁瓜子儿也不嗑了,她拧着眉思量半天,牙疼道:“我觉得你会被小刀子和独岸给砍死。” 许志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不算他们,顺心也要打死你。”燕沁认真道。 许志有些委屈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喜欢她的,可是偏偏就是她……” 燕沁幽幽道:“在我心里,如意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娃娃,得亏你能下去手。” “没!没下手!我没有!”许志否认三连,他瞪着眼睛道:“如意年纪也不小了,她都已经收了俩徒弟了!再说我也没对她说过!” “先不说你是个衣冠禽兽” 许志怒道:“你都对你亲徒弟下手了你还骂我!” 燕沁微笑道:“作为一个恶贯满盈的天魔,禽兽和畜生的攻击已经不适合我了。” 许志:“……” 骚不过骚不过。 燕沁啧了一声,“虽然小刀子面上冷冰冰的,他可一直都很疼如意这个徒弟。” “何止!”许志怒道:“天天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老子想看两眼都得偷偷摸摸的……咳咳。” “顺心和如意是双胞胎,小刀子和独岸俩人又喜欢呆在一处,跟养了对儿女似的……”许志牙疼道:“我我也知道这不太合适……” “可偏偏就是喜欢。”许志面色带上了一丝愁绪。 燕沁难得看到他这副模样,道:“这事儿吧不能急,关键要看如意能不能接受,不过我估计,难。” 许志哭丧着脸道:“我多说一句话都怕吓到她。” 燕沁拍了拍他的胳膊,“我先去看看如意,至于……至于小姑娘什么意思,咱也不能强求她。” “那是自然!”许志狠狠点头,“我自然不会逼迫她。” “不过我就纳闷了,你为什么会喜欢如意……”燕沁顿了顿,“不是,你这么就喜欢上如意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交集啊。” 许志瞪了她一眼,“你数数你呆在清华宗统共加起来多少日子?三天两头不着家,成日跟你那徒弟四处鬼混!” 燕沁:“……” 燕沁正打算去找如意,结果转了大半座山愣是没找着人去了哪里,正打算叫住个人问问,便被人拉住了手。 “师父。”青予安出现在她身后,燕沁转身便见他笑道:“你是在找我吗?” 燕沁:“……啊,我是在找你。” 青予安轻笑了一声,“你跟师伯谈完了?” 燕沁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聊的。” 青予安挑了挑眉,依旧牵着她的手,笑道:“师父,跟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燕沁有些为难,“要不改日吧,我还要去” “阿沁。”青予安抱住她,“陪我去好不好?” 燕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后背,“别乱撒娇。” 青予安侧头亲了亲她的耳垂,笑道:“只是对你。” 燕沁轻咳了一声,“走吧,赶紧走,去什么地方?” 燕沁怎么也没有想到,青予安会带着她来秋渭洲。 多年前,秋渭洲已经被青予安和黄泽轰成了碎片,而阴差阳错的,当年燕沁仓惶离开后,竟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燕沁最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日子是在清华山度过的。 那个时候她不知来处不知归途,每天都活得没心没肺又格外踏实,清华山里的一个糟老头子,几个师兄师弟,可可爱爱的师侄和一个糟心的黑蛋儿徒弟,她那时候最大的烦恼也就是蛋蛋什么时候才能将开口说话,怎么才能开始修炼。每天为了应付师父布置的课业焦头烂额,还有抽空领着一大帮小孩上山掏鸟蛋逮兔子…… 即便是现下燕沁再回想起来,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来。 尽管那些前尘往事与她而言是那么微不足道。 “师父,当年的事情,对不起。”青予安站在她面前,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往旁边一站,之前被他挡住的视野陡然清晰起来。 燕沁看着熟悉的那座小破山头,一时之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阿沁,你的清华山回来了。” 青予安的声音在微凉的风中飘荡,最后轻飘飘地落进了她的心里,柔软暖和得不像话。 她好像……找回了自己的那片柔软干净的云海。 即便已经遗失了那么久的时光。 燕沁眼睛忽然有些发涨,热而酸涩,被铺天盖地的暖意包裹其中,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发现,原来在清华山的那些日子,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仿佛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修士牵着个黑瘦黑瘦的小男孩,一步步走上了清华山。 看到春雨里凉亭下,老的小的少的在那里闲得喝茶斗嘴。 看到后山一只白色的大狐狸在懒洋洋地睡觉,旁边一株月光草在舒展着枝叶晒太阳。 看到脾气极差的小男孩在后山偷偷哭鼻子,而他的哥哥正在乐此不疲地同冷面少年打架。 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少年在院子里疯狂地打雪仗,老头端着个破茶壶破口大骂。 看到他们兴奋地期待着山下搬来的难民建成了小小的村落,又鬼哭狼嚎地被考试折磨得痛不欲生。 看到他们在夏日的萤火里,或把酒言欢,或招猫逗狗,或赌气吵嘴…… 一幕一幕鲜活恍如昨日。 燕沁忽然发现,原来那段时光于她而言并非微不足道,不知不觉间,已弥足珍贵。 她千万年之前求而不得苦苦追寻的东西,原来早已经被送到了她跟前。 她长久以来求而不得以致成了心魔,被她封印后又气势汹汹席卷而来的心魔,被青予安强行渡到了自己身上的心魔,在一片柔软又温暖的欢声笑语中,竟是那般脆弱无力,一个笑容就能让它无所遁形迅速溃散。 她轮回了百万年都不曾彻底洗去的魔障,却于这最后一世,被轻飘飘地击碎了。 青予安眼底那道黑色的纹路,耳后那片若隐若现的黑纹,忽然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燕沁使劲闭了闭眼睛,鼻子有些发酸。 身后,青予安揽住她的腰,将人轻轻抱在了怀里。 “师父,你看,这么多爱你的人。” 燕沁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而你,也爱着他们。” 青予安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格外温柔,郁郁葱葱的清华山鸟鸣声清脆,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燕沁第一次觉得,这么平平无奇的八个字原来可以这般珍重惊艳。 折磨了她,甚至也折磨了青予安那么长时间的魔障,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青予安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手心一片湿润。 “阿沁,我会一直陪着你。” 燕沁抓住他的手腕,轻轻颤抖,随后任凭自己放松了身子倚在了他怀中,闭着眼睛笑道:“你想走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 她仅剩的一点温柔和良善,全都给了这座小坡山和山里的那些人。 然后将满腔深情,悉数给了身后这人。 半晌过后,燕沁闷闷的声音的响起,“怎的会想起恢复清华山?” 青予安在她背后轻轻笑了笑,道:“师父,我记忆中最好的时光也全部在这里。” 燕沁转身回抱住他。 “予安,以后会更好的。”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大家都在,我也在。” 青予安笑了笑,“嗯。” 你看,过去那些觉得无法战胜的困难,现下看来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那时候难过得感觉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但其实你的整个世界,正在未来等着你呢。 燕沁从未感觉到如此身心舒畅浑身轻松过。 就像是痼疾彻消,重山倾倒,山光湖色伴着朝阳初生,顷刻间朝霞铺满了湖面。 熠熠生辉。 燕沁找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坐在窗户上冲青予安笑,“谢谢。” 青予安眉梢微动,“你对我道谢?” 燕沁眯着眼睛笑,“嗯?道声谢嫌轻?” 青予安只是在笑,冲她抬了抬左手的手腕,鲜红夺目的道侣印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 燕沁弯起眼睛道:“作甚?” “师父,我们正式结为道侣吧。”青予安走到她面前微微弯下腰,两个人凑得十分近,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些暖意。 燕沁抬起左手手腕晃了晃,上面同样是鲜红夺目的印痕,她笑道:“好啊。” “师妹师妹!你在哪里?速速回清华宗,急事相商!” 许志喊到最后直接喊劈了嗓子。 正在深情对望的燕沁和青予安在许志狂野又悲怆的喊声中嘴角微微抽搐。 燕沁甚至看到了青予安一闪而过的怒意。 若是许志在这里,怕不是会被他直接用清华山打死。 燕沁抬头望了望天,干咳了一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宗门吧。” “好。”青予安微笑。 只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阴恻恻。 第三百零七章 等候 燕沁捏了捏手中银色的小钥匙,指尖一蜷将钥匙顺进了袖子之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果不其然是 燕沁往后踉跄了一步,袖子里的钥匙啪嗒落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容貌温婉秀气的女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平静地望着她。 “帝后……”燕沁喃喃道:“你还活着?” 帝后脸上的笑容不变,自顾自说道:“正清,你看到我一定非常惊讶。” 燕沁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虽然我非常想看看你惊讶的模样,你惊讶的样子一定非常有趣。”帝后轻笑了一声,眉间染上了一丝愁绪,“可惜我看不到了。” 燕沁愣住。 “你看到的只是我留在这里的一缕残魂……唔,或者说是灵识?”帝后有些苦恼道:“我也弄不清楚这些事情,不过还是想给你留下几句话。” 燕沁只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往常跟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是现在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我本来想给帝君留下几句话的,但是后来一想又没必要了……帝君他也许不在意这些了。”帝后想露出个笑容来,但是过了许久还是没能扯起嘴角。 “还有啊,那个青予安,虽然我这么说听起来私心甚重,但我还是想劝劝你,不要同他走得太近了……他总是让我感到不安。”帝后垂下眸子,“乐易他回来之后你也帮我劝着他一些,他那个暴脾气定然会气不过……” 那残魂看上去格外哀伤,“正清啊,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帝君喜欢你。” 燕沁浑身僵在原地。 “很意外吧?”帝后轻轻笑了一声:“我和帝君自幼相识,也许他都没有我自己了解他,我虽与他结为夫妻,但从来都是相敬有余,与其说是爱意倒不如说是亲情……他看你的眼神那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燕沁张口欲言,却忽然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许是我同他真的没有那个缘分吧。”帝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当年我去找你,借着乐易为幌子,想去看看让他魂牵梦绕的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 “我还记得当时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现下想起来也是有趣……” 燕沁回想起当初同帝后的第一相见。 那时候她刚飞升没多久,尚且不适应上界规规矩矩又有些枯燥的生活,又阴差阳错地收了两个崽子当徒弟,好歹没有闲出病来。 那天乐易和黄泽都休息不在,她待在墨林的宅邸里闲得快发霉,湖里的莲花常年不败,她心血来潮想下湖挖藕来吃,便脱了外袍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沉入了湖中,从泥巴里吭哧吭哧挖藕。 她抱着一堆还沾着黑黢黢泥巴的藕从湖中浮了上来,一抬头便看见华服精致步摇朱钗的温婉女子正低头看向她,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 燕沁伸手抹了一把来脸上的水,瞧见人家杏眼圆睁的模样,似乎是被吓到了,便咧开嘴冲她笑,“姑娘,吃糯米藕吗?” 她尚且没有习惯上界仙君仙子的叫法,沿袭了在下界的习惯,直接将高高在上的帝后给叫懵了。 不等帝后回答,她抱着满是泥巴的藕就从湖里爬了上来,浑身的亵衣贴在身上,但都是女子她便也没有多在意,大大咧咧地将藕随意放在地上,拧了拧身上的水,然后发现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瞬间变干了。 帝后收起了法术,一脸严肃正经,低声道:“成何体统。” 燕沁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而且面善,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一手抱住她的藕,一手拉住人家姑娘的手,“走走,我请你吃藕。” 一本正经的帝后被她拉到了厨房,然后燕沁十分不要脸地叫人家帮自己淘米,然后抱着满是泥巴的藕开始洗净削皮。 “你叫什么名字啊?”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人家问:“哪家的仙子这么漂亮,婚配与否啊?喜欢什么样的仙君啊?我跟掌管姻缘的仙君很熟悉的,可以拜托他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啊,你们这里是叫道侣对吧?如意道侣?” 一直紧绷着脸的帝后没忍住笑了,旋即又绷住脸,“哪有那么叫的,道侣即可。” “你们这里就是麻烦。”燕沁嘟囔道:“不就是成亲吗?” 帝后愣了一下,“成亲?” “就是结为道侣。”燕沁抱着藕笑嘻嘻道:“你呆呆的好可爱。” 帝后抿了抿唇,佯怒道:“放肆!” 燕沁噗嗤一声笑出来,“少装大人了,快淘米。” 帝后:“……” 等糯米藕做好,帝后闻着那香味,没忍住咬了一口尝尝味道。 这一尝便再也没能将脸绷起来,一直强装的严肃正经彻底垮掉,原本就色厉内荏,这下好了,没了色厉只剩内荏了。 到底是吃人家嘴软,本来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最后却吃饱喝足懒洋洋地同“情敌”躺在院子里晒起了太阳。 后来便隔三差五要来一趟,借着乐易是燕沁的徒弟,她便名正言顺的往这边跑,而燕沁才不管她是帝后还是哪个小仙娥,领着人上山下河招猫逗狗一件正经事都没做。 唯一能让她俩安安稳稳坐下来的娱乐活动便是下棋,因为燕沁是个臭棋篓子,十局能输上九局,剩下的一局还得耍赖…… “正清,我很遗憾未曾早些同你相识,若你我自幼相识,也许我便不会同帝君结为道侣,我一直很羡慕你洒脱肆意,但也知道你在上界束缚,一直过得不开心。”帝后笑道:“我也知你对帝君无意,便抢先了他一步,将你送入了浮生塔最上面的那个小世界。” 燕沁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那次帝君出征四方魔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从那以后更不开心了,甚至毫无求生的意志……”帝后叹了口气,“我很担心却无计可施,只能干巴巴地看着,我母亲曾说浮生塔最上面的那个小世界里五彩缤纷,最是有趣,我便将你送了过去,希望你过得能开心一点呀,正清。” 燕沁怔怔地看着她。 “不过我猜一定会有人带你回来的,帝君也好乐易也好,一定会带你回来的,我相信你回来的时候一定已经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所以我在这里给你留下了一件东西,希望能多少帮助到你。” 帝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正清啊,虽然我也很想陪你一起经历后来的故事,但是很遗憾,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有新的很好很好的人陪着你的……” “虽然很舍不得你,但还是要把你送到他们身边,正清,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话音刚落,帝后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等等!”燕沁伸手想要抓住她,然而她刚碰到那残魂,帝后整个人便化作万千星星点点的碎光,缓缓飘散,最后了无踪迹。 燕沁向前踉跄了一步,却伸手扑了个空。 原本帝后站着的地方,缓缓漂浮起了一朵淡金色的小花。 那是……从前燕沁逗她玩的时候,随手捏出来送给她的。 ‘你这花俗气得很,谁稀罕要?’ ‘不要还给我!’ ‘送了我怎么还好意思要回去,不给!’ 燕沁看着那朵金色的小花,眼底慢慢变红,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帝后她,其实是看得最明白的那一个人。 帝后看得出来正清毫无求生的意思,正清却没有看出帝后也已经对一切心灰意冷。 乐临的死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年的正清仙子有那么多朋友无数门徒,最在意的人是四方魔境里的一条尚未化形的青蛇,帝后只是她那么多朋友里的一个。 燕沁知道她其实很孤独,所有人都敬她尊她,却无人肯爱她,她只有一个正清做朋友,甚至不惜用性命来换她一线生机。 何德何能? 燕沁想,她何德何能,让帝后待她如此。 眼前那朵金色的小花缓缓地绽放,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安静地待在花中。 她默念法诀,将散落四周的魂魄缓缓地聚拢在掌心,一团浅淡的粉色光球蜷缩在她掌心,温度微凉。 虽是残魂,却可以温养。 “来世不要做帝后了,便只当个开心的小姑娘。”燕沁从心口处取了一滴血,融入了那团虚弱的魂魄之中,笑了笑,“那个世界真的很好,很有趣,你一定也会遇到视你若珍宝的人,正清无能,便只许你一世平安喜乐。” 那团浅粉色的魂魄同那滴血慢慢融合在一起,然后缓缓飘向了那个小世界的入口,似有所觉地留恋片刻,便一头扎进了那个世界之中。 “若我那时还活着……又或者,乐易乐临他们足够强大了,便接你回家。” 惟愿你一世平安喜乐。 有人待你如珠如宝,爱你胜过爱己。 帝后,正清在此界候你归来,如你一直在这里候我。 第三百零八章 好看 燕沁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钥匙。 然后将钥匙放回了纳戒,没有让这把钥匙派上用场。 帝后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燕沁走出浮生塔,抬头看了一眼上界湛蓝的天空。 十三洲。 许志看着堆积如山的公务,拧眉看向慕云,“我走了多久?” 慕云皮笑肉不笑道:“一年。” 许志:“……” 他不过是到上界去溜了个弯,一年的时间就没有了。 怎么想怎么亏得慌! “去……帮我把刀烨和玄独岸叫过来。”许志道。 慕云眼底浮现出同情的神色,“师父,他们可能帮不了你。” 许志不信邪,亲自去到刀烨和玄独岸的住处。 然而刚到门口就听见玄独岸暴躁的声音:“怎么又哭了!” 紧接着就是刀烨冷冰冰的声音,“他饿了。” “饿了给他吃的!” “没有了!上次让你去买你给忘了!” “那是我忘了吗!人家没有卖的了!” 眼看两个人的谈话逐渐暴躁,许志敲开了门。 一打开门,只见玄独岸抱着一个小孩,看到是他很是惊讶,“师兄,你回来了?” “啊,我有些事想” “哇!”那小孩突然又开始哭起来。 “不哭不哭。”玄独岸抱着孩子掂了掂,动作熟练到令人心疼。 刀烨这时候端着碗看起来像是面糊糊的东西过来,“大宝,吃饭。” 虽然他声音冷酷到像是在说大郎喝药,但脸上却有些焦急,看到许志也是一愣,“师兄,师姐呢?” 许志:“……她可能得再过段时间。” 玄独岸对刀烨道:“进去喂,在外面喝了风又要闹肚子。” 刀烨点点头,对许志道:“师兄,进来坐坐吧。” 许志也有事情要嘱托他们,便跟着他们进了屋子,然后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屋子里原本的摆设简洁大方,然而现在多了许多小孩子用的东西,吊在半空的摇篮,随意散落的拨浪鼓和小铃铛,小孩子的尿布,各种瓶瓶罐罐…… 看得许志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着刀烨和玄独岸一个熟练地给孩子喂吃的,一个熟练地给孩子擦嘴拍背,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这个孩子是”许志试探地问道:“你们谁的?” 刀烨:“……” 玄独岸:“……” 许志的神情有些尴尬,“哈哈,不方便说就算了。” “这孩子是师姐的。”刀烨面无表情道。 “准确的说是师姐硬塞给我们的。”玄独岸补充道:“就是那日师姐出关,却抱了个孩子给我们,然后就消失不见了,然后我们去找你,师兄你去追师姐,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许志:“……” 当时他只看青予安和乐易在燕沁身后紧追不舍,只顾着去帮忙,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还抱着个孩子。 “这孩子是燕儿的?她闭关一年生了个孩子?”许志狐疑地望着那孩子,“啧,这小鼻子小眼黑黢黢的,忒丑了点,说不准真是你们师姐生的。” 一阵死寂的沉默。 “哈哈哈开玩笑,燕儿回来别告诉她。”许志笑道。 谁知玄独岸严肃道:“大宝眼睛小吗?” 刀烨摇摇头,“不小。” “黑吗?”玄独岸捏了捏小孩的脸。 “白着呢。”刀烨弯了弯嘴角。 许志:“……” 是我错了。 逗了一会孩子,许志才拿出了那块玉牒交给玄独岸,“你师姐从上界给你找的,这功法起码能延长你几十年的寿命,所以不必着急渡劫,先把根基打牢固再说。” 玄独岸着实愣了一下,“师姐找的?” “对,用猫薄荷跟只大黑猫换来的。”许志道:“你好好练,别让她再为你担心了。” 玄独岸点点头,“让师姐费心了。” “师姐是不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刀烨忽然问。 作为唯一知道内情的许志摇了摇头,“你师姐的事情太复杂,你们就是有心也无力,等你们能渡劫飞升或许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师父!师父!”吴雨忽然闯了进来,“不好了师父!” 许志几人被他吓了一跳,许志训他,“都多大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 “不是啊师父,有个很凶的女子在山门外打伤了咱们几十名弟子,说是要进山找人!”吴雨道:“我们快拦不住了!” 许志眉心一跳,站起身道:“我随你去看看。” 刀烨拿起桌上的剑,“师兄,我随你一起。” 许志却拦下他,“你留下,和独岸一起看好这孩子。” 玄独岸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和大宝有关?” 许志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总归是燕儿交给你们的孩子,看好他。”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一眼,留了下来。 许志的直觉向来准得可怕,听他的总不会出错。 许志跟着吴雨来到山门外,果不其然看到那名白衣女子,正是之前随他一同从四方魔境下来的残雪。 残雪一见他便亮出了武器,“你果然在这里。” 许志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手中的白练,好声好气道:“这位仙子,这里是下界,您要不还是请回吧。” 残雪冷笑:“呵,你不是骂我妖艳贱货么?今日我便屠了你这山门。” 许志脸色一变,上前一步道:“你堂堂上界的仙子何必跟下界的修士动手?” 残雪才不听他啰嗦,白练一甩便同他动起手来,许志对吴雨道:“你们统统退后!” 吴雨便带着一众弟子干脆利落地滚了,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来帮许志助阵。 孤身奋战的许志:“……” 偶尔的时候,倒也不必这般听话。 然而打着打着许志便放下心来,也许是残雪的法力在下界受限,或者她身受重伤,又或者她仗着自己是上仙轻敌,总而言之两个人竟然能打个平分秋色。 最后许志凭借从燕沁那里学来的符阵,怒喝一声:“缚!” 残雪竟然不敌,真的被他锁住灵力困在了符阵之中。 许志愣了好久,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旋即趾高气扬的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困在阵中的残雪几乎要气得吐血。 “啧啧啧。”许志背着手像模像样地围着她转了一圈,贱嗖嗖道:“你这样真给上界的人丢脸啊。” 残雪对他怒目而视,竟生生气得吐出一口污血来。 许志这才确定这人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否则她身为一个上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他一个修士制服。 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封锁了残雪的灵力经脉,将符阵锁在她身上,然后将人拎去了清华山的地牢。 虽说是地牢,但其实并不在地下,而是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内,里面分隔出许多牢房,用来关押弟子们猎到的灵兽,偶尔用来吓唬吓唬不听话的小弟子。 既然是关押灵兽的地方,那味道自然不是多么美妙。 残雪刚进去险些被熏吐了。 许志得意洋洋道:“你就在这里关到等我师妹回来吧。” 残雪怒极,趁他放松警惕甩出了一条金色的锁链,一端牢牢地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另一端却是扣在自己的手上。 许志吓了一大跳,施法想砍断这条锁链,结果却毫无办法。 残雪冷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这锁链哪怕是紫河金龙都挣脱不开,只要我愿意,你这辈子都别想解开。你若是将我关在这种地方,便陪着我一起吧。” 许志一听脸都绿了。 “你这女人好生歹毒!我果然没看错你!”许志怒道。 残雪咬了咬牙,气得脸都涨红了,“放肆!” 许志眯了眯眼,看向那条金色的锁链,“好啊,既然你不肯解开这锁链,便一直跟着我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跟到什么时候。” 残雪道:“你什么意思?” 许志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一个大男人,吃饭睡觉拉屎撒尿你都得跟在身边,我看着锁链也长不到哪里去,你想跟着就跟着呗。” 这下换成残雪脸色发绿了。 许志此人最是欺软怕硬,最擅长得寸进尺,因此仗着残雪不能对他怎么样,很是嘲讽奚落了人家一番,试图让她解开这个见鬼的金链子。 然而残雪生性爱洁,打死都不可能在满是兽类的地牢中带着,硬是撑着没有解开。 于是许志只能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寝殿,试图同人家讲和,“这位姑娘,要不我给你安排个干净舒适的地方你住下,先把这玩意儿解开可以吗?” 残雪算是看准了他这人外强中干,“休想。” 许志恶声恶气道:“你现在法力全失,你虽然长得不好看,但你日日与我同吃同住,保不齐我会对你生出什么坏心思来,这样你还要坚持不解开吗?” 残雪不可置信道:“你竟然说我丑!” 许志硬是被她吼得一哆嗦,“重点在后面” “我哪里丑了!哪里不比你那个师妹好看!”残雪怒火中烧,“你给我说清楚!” 许志:“……” 是我天真了。 竟然试图跟一个女人讲道理。 就这样艰难地度过了好多天之后,当许志不小心说错话再次陷入残雪“我好看还是你师妹好看”的攻击里的时候,许志秉持着能清净一会儿是一会儿的目的,毫无感情道:“你好看,自然是你好看,我师妹连你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的燕沁: 第三百零九章 太平 许志忙着公务,头也没抬,直到桌子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你走开点儿,挡着我光了。”他以为是残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师兄……”燕沁幽幽地喊了他一声:“你刚刚说什么?” 许志拿着毛笔当场愣住,然后慢吞吞地抬起头来,一时之间没想好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以致于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师妹,你你回来了啊?”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许志干笑一声,“哈,哈哈,哈哈哈,很是时候,怎么会不是时候呢。” 燕沁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残雪身上,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俩,“嘶,你们俩这是” “我们俩什么都没有!”许志赶忙道:“师妹你可千万别误会!” 燕沁疑惑道:“我有什么好误会的?” 许志:“……哦,也是哦。” 残雪颇为嫌弃道:“呵呵。” “不是啊师妹,是她非要用金链子锁住我,我解不开那玩意儿!”许志哭诉道:“你快点帮我解开吧!” 燕沁爱莫能助道:“师兄,这锁仙链认了主的,我解不开。” 许志如丧考妣。 残雪听着却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是锁仙链?” 燕沁笑眯眯道:“残雪,你好好看看我的神格。” 残雪狐疑地看着她,指着许志道:“他锁了我的灵力,我如何看?” 燕沁便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禁制,残雪见禁制打开便要动手,许志猛地一扯那锁仙链扯得她一踉跄,又不得不伸手去扶她。 残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燕沁,这下真的皱起了眉,“你真是正清?” 燕沁笑道:“如假包换。” 残雪有些奇怪道:“你变了许多。” 燕沁不知可否,“这下误会解开了,残雪仙子大度,便不要同我师兄计较了吧?” 残雪冷笑一声看着许志,“若我偏要同他计较呢?” 许志怒道:“你!” 燕沁的目光落在许志还扶着残雪的手上,微微挑眉,笑道:“那就是你和他的事情了,你们的事情自己解决,我不插手。” “师妹!”许志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为何见死不救?” 燕沁揶揄地看着他,“师兄,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许志:“……”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一张脸涨得通红,“师妹你真误会了!我怎么可能看上她!” 残雪一听便怒了,“许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师兄,残雪,我还有要事咱们改日再叙!”燕沁见状不好,便脚底抹油溜了。 门关上的时候甚至听见了许志的求饶声:“姑奶奶你轻点打!” 残雪的事情并不着急,而且看样子许志和残雪似乎有点苗头,她便识趣地先离开回清华山了。 清华山日复一日的清冷安静,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的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梦境里的世界光怪陆离,出现了许多人,发生了许多事,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似乎都被格外放大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窗外虫鸣唧唧,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有种清冷的美感。 燕沁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脸颊,触手冰凉,满是水意。 她摸了摸枕头,全是湿的。 燕沁有些奇怪。 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哭得这般伤心呢? 她在意的人,喜欢也好讨厌也罢,绝大多数都好好地活在这世上,连当初她以为死去的那些人,不管是青蛇还是乐临还是帝后,都好好地活着,有什么可伤心的呢? 让她在梦里都这般难过。 燕沁疑惑地摇摇头,伸手抹了把脸,披着衣服从床上下来,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面月光洒了一地,燕沁盯着地面上自己那小小的一团影子,干脆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啊……就很烦。 她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托着腮盯着前方发呆。 好好活下去。 什么叫好好活下去呢? 其实自从她恢复所有记忆之后,就一直得过且过,哪怕是知道了青予安一直在欺骗她,说实话也没有那么生气。 更多的是一种疲惫感,让她觉得很累。 其实是想活到哪天算哪天的,就像之前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自爆神格阻止燕溟和青予安一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生出这种心思来的? 燕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她千辛万苦轮回飞升,看到那片自以为干净的云海也不过如此的时候。 以为亲密无间的亲人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的时候? 她随手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蜘蛛网,人活着挺像网上的结点,得有别的结点上的线扯着它才会留在这张网里,若是这些线都断了,这个结点也就没了。 “神经病啊。”燕沁戳了戳那个点,伸脚将图案给抹掉了,“无病呻吟。” 她自言自语地骂完又皱起了眉。 她实在是无法解释自己现在这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并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强烈。 “啊啊啊啊想不明白!”她抓了抓头发,这个问题简直比问“你的梦想是什么”还要令人头秃。 “师父!” “师父?” “师父,醒醒。” “师父……” 燕沁被吵得很不耐烦,烦躁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的妖孽般的脸,吓得往后一退,刚好脑袋从门框上打了个滑往后面出溜下去。 “师父小心!”乐易伸手捞住了她的肩膀。 “疼疼疼!”燕沁歪着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别别动我!” 乐易哭笑不得地将人小心地扶了起来,然而燕沁还是保持着歪着脖子的僵硬姿势,一脸痛苦道:“不知道是抻着了还是落枕了。” “我给你揉揉。”乐易伸手要给她揉脖子。 燕沁抬胳膊一挡,“不用不用,我慢慢活动一下就行。” 乐易劝道:“揉开就不疼了。” “不不不。”燕沁伸手自己慢慢揉了一下,然后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果然腰酸背痛险些迈不开步子。 乐易无奈地看着她,“师父你是在门口坐着睡了一夜吗?” “没,也就半宿。”燕沁跺了跺麻木的脚,过了好一会儿那种酸爽的胀痛才传到大脑,难受得她有些呲牙咧嘴。 乐易伸手扶住她,“半夜坐门口干什么?” “思考人生。”燕沁使劲跺了跺脚,斜着眼睛觑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乐易看着她,叹了口气,“师父你生气也不能将我抛下不管,若不是澹台他们帮我,我险些就下不来了。” 燕沁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追着我要那孩子,神经病。” 乐易被她骂得怔了一下,燕沁挑了挑眉,“怎么,不服?” “不是。”乐易哭笑不得,“只是师父从来没这么骂过我。” “啊,其实你从小到大没少这样骂你,只是没当着你面。”燕沁收回胳膊在原地蹦跶了两下,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呲牙咧嘴地进屋了。 乐易跟进去,“师父,你可知青予安在何处?” “嗯?”燕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阿临的魂魄还在他手中。”乐易一提起这件事情脸色便阴蛰起来,“我担心他对阿临不利。” 燕沁摇摇头,“我也没见过他,许是还没从上界下来,不过阿临的事你不必担心。” “可” “阿临自有她的一番大造化。”燕沁意味深长道:“你不信青予安,还能不信我么?” “……” 燕沁:“……你还真不信我!” 乐易蹙眉道:“师父,你不要总把青予安想得那么善良。” 燕沁嘴角抽了抽,“我疯了吗我觉得他善良。” “阿临在他手中恐有性命之忧。”乐易坚持道。 燕沁想了想,叹了口气,“罢了,我去找乐临回来吧,也好安了你的心。” 乐易冲她行礼,“辛苦师父了。” “辛苦倒是不辛苦,少在这里说些场面话。”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再追着我要孩子就行了。” 乐易闻言脸色更不好看了,“那个孩子到底是” “真他妈不是我的!”燕沁抓狂道:“我跟青予安连床都没上过从哪儿来的孩子!当我用泥巴捏出来的吗!” 乐易:“……” 燕沁怒气冲冲地一甩袖子,“你给我在这里好好修炼,也不看看之前你把这副身子折腾成什么破样子!现在还可劲地造,你跟玄鹤简直是一脉相承!” 乐易:“……” 他很想说一脉相承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毕竟他就是玄鹤,玄鹤就是他,但是鉴于燕沁现在十分暴躁,他决定明智地选择闭嘴。 燕沁气呼呼地下山去了。 清华城一如既往地热闹繁华,她找到了城内的传送法阵,付足灵石后便开始选择目的地。 “仙长去往何处?”控制阵法的人问道。 燕沁皱了皱眉,很是纠结了一会儿,“去枯悄洲。” “枯悄洲需要加钱。”那人道。 “为何?”燕沁疑惑。 “枯悄洲那是妖族的地界,而且最近很是不太平,安全传送过去太麻烦了。” 第三百一十章 石碑 燕沁最后还是付足了灵石,踏入了阵法。 待她的身影从法阵中消失,那控制阵法的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旁边一直在打瞌睡的人猛然惊醒,看到客人之后又一如既往地开始招呼,“您打算去何处呢?” 燕沁这是第二次来枯悄洲了。 枯悄洲植被茂盛,大部分区域都被植物覆盖着,所以当她被传送到遮天蔽日的森林里时心情也是十分平静的 平静个锤子! 燕沁往前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往后看是一望无际的森林,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条能下脚的路,最过分的是那传送法阵扑闪了两下,灭了。 灭了…… 这里的树木长得极高,枝叶繁茂,太阳光很难透进来,能看见点斑驳的光点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燕沁幽幽地叹了口气,按照她卜算出来的方位,快速地折了个寻路符,放上点灵力便点着了,那符纸燃烧得极慢,在空中漂浮了一圈之后,选定了一个方向向前飘去。 燕沁便跟在寻路符的后面,一路上不知道砍了多少树枝踩了多少泥巴,结果寻路符燃到一半忽然停住,原地转了个圈,朝着燕沁来的方向飘了回去。 燕沁: 你还能不能行了! 在确定寻路符没问题之后,燕沁叹了口气,跟着它原路返回了。 回到原地之后,那引路符也已经快燃尽了,燕沁叉腰道:“你怎么个意思?” 那寻路符在空中翻腾了一圈,噗嗤一下灭了。 燕沁:“……” 燕沁揉了揉鼻子,又重新折了个引路符。 两个时辰之后,燕沁再次回到了原地。 燕沁:“……” 但她明明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什么幻阵或者是其他阵法的痕迹,一切都非常正常,“难道我折的符有问题?” 于是她没有用符走了一遍,果然两个时辰之后又回到了原地。 燕沁妥协了。 她拿出一张传讯符,“媚娘,有空吗?能过来接我一趟么?” 然而那传讯符送出去杳无音讯,燕沁怒道:“破地方,竟然连信号都没有!” 很快天便黑了下来,入夜之后的森林比白天看起来更加恐怖,虽然以燕沁现下的实力并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会威胁到性命,但是心理上总归是有点怕的。 四面八方传来的野兽嚎叫和阵阵阴风让她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不得不洒了一把符,将周围照得透明,心下才稍安,然而不知道为何,她分明是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不知不觉竟然又睡着做梦了。 她又梦见了青予安。 诡异的是这个梦如此的熟悉,在很多年前通宇洲列宿城外那个巨大的幻阵之中她见过同样的场景。 青予安站在她面前,身后是无数青蛇缠绕而成的巨大王座,他广袖华服黑白瞳眸,脸上挂着两行血泪,脸上的笑容恶意满满,然而眼底确实沉寂无光。 “你将我塑造成如今这般模样,你可还满意,师尊?” 燕沁皱起眉。 他歪了歪头,笑了,“师尊,你在怕什么?” 又是那种剜心蚀骨般的疼痛,让她往后踉跄了一步。 青予安从那高高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了下来,缓缓地跪在了她面前,仰头望着她,“师尊你不如就此将我了结,也好过我不人不鬼继续活着。” “你别这样。”她听见自己说。 然后她想将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拽起来,然而梦中的她心口疼得厉害,捂住心口跪在了他面前。 “师尊,你起来。”青予安伸手虚虚托住她的胳膊,带着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的惶然和小心。 她的唇微微发抖,“你起来!” 青予安将她扶了起来。 然后她结结实实甩了他一巴掌。 青予安的目光空洞到可怕,嘴角的血迹顺着苍白的下颌缓缓流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沉闷阴蛰,“如果师尊真的这般在意那些人的看法,那我便将他们全部都杀了”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燕沁说不上心底是愤怒还是悲伤,周围的一切暗了下去,她以为这次同上次的幻境一样到此结束了,然而画面一转,梦境仍旧在继续。 面前的青予安看起来年纪要更大一些,气质凛冽沉稳,一身玄衣如墨,琥珀色的竖瞳阴冷狠戾。 “师尊,你当真要为那些人做到如此地步!”青予安几欲目眦尽裂,“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你怎么就不能看看我!你回头看看我!” 燕沁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块,她目光平静地望着青予安,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听起来甚至冷漠到可怕,“青予安,你算什么东西。” 青予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那神情让燕沁看着快要喘不上气来。 “你不过,是个让我恶心的孽种。”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带着冷意的笑来,“我闲来无聊养大的小玩意儿,你在这里当什么真呢?” 青予安脸色惨白地望着她。 梦里的燕沁头也不回地离开,大约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站在了浮生塔前。 浮生塔中传出无数凄厉的惨叫,她嘴角噙着笑,提起了自己的裙摆,上面洇染了一层浓郁的血色。 “燕沁!” 一声不亚于浮生塔内凄厉的吼叫,椎心泣血,似乎要直接穿透她的耳膜。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 周围是阵阵虫鸣,风穿林拂叶而来,吹走了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她伸手捂住眼睛,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声撕心裂肺的“燕沁”似乎还在她耳边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色才缓缓地退了下去,燕沁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这个地方处处透露着诡异。 她极少做梦,少有的几次梦境还都是青予安那个混账东西故意连通她的梦境胡闹,她的梦境通常有两种,一种是梦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有一种则是预知的梦境。 然而这都不符合。 青予安从见她第一面拜师的时候喊她的就是师父,从未喊她过师尊,现在更是连师父都不喊了,将来更不可能喊她师尊这种称呼。 师父要比师尊来得亲密得多,师尊更多地带着敬畏,少了许多亲近…… 之前在幻阵之中她尚未恢复记忆,自然不会将这种细小的差别放在心上,但是现在在梦中体验地更加真切,是以这种微妙的感觉更明显了。 青予安为何会喊她师尊? 燕沁想不明白,梦里发生的事情怪异的很,青予安黑白异瞳是因为他将她的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导致心性大变魔障缠身,这事情早就过去了,青予安身上的心魔早已消散,但是她清清楚楚记得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青予安从未对她说过那样的话。 而且,在梦里她说青予安是孽种。 她便是气到极点都未曾对青予安说过这般重的话。 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说出这种话来。 这话别人说出来青予安也许并不在意,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燕沁想起梦里青予安瞬间惨白的那张脸,抿了抿唇,甚至有些后怕。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站起身来,咬破食指,画了一张血符,又借着魔力结下了个繁复的阵法,默念口诀,猛地将那张血符拍到了阵眼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方圆几里的树木连根拔起,地面剧烈地震动摇晃了一下,片刻后才归于宁静。 待灰尘散去,眼前终于显示出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来,而在小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块高欲通天的石碑,那碑上布满了裂纹,上面爬满了青苔和各种藤类植物,看上去年代久远。 燕沁不知为何忽然心跳得厉害,浑身的血液像是在沸腾。 她长袖一挥,灵力震去了表面缠绕着的藤蔓和青苔,青色黏腻的蕨类簌簌而落,她不得不退后了十几丈,看到那巨大的石碑上依稀显露出一行大字来。 那字迹已经被风雨侵蚀地不像样子,只剩下几撇几捺这种残缺不全的痕迹来,然而倒数第二个字她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个“之”字。 那字迹遒劲有力,并且看起来有几分熟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飞快地闪过,然而不等她想起来,那道灵光就倏然消失不见了。 “燕沁!”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天际传来,“我来接你啦!” 燕沁抬头望去,便看见一株大胖草摇头摆尾地冲自己飞了过来。 燕沁一把将人接了个满怀,叶月媚抱住她道:“你终于来看我啦?” 燕沁轻咳了一声:“偶然路过。” “你这个没良心的。”叶月媚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这是……什么?” 燕沁道:“这是枯悄洲的地界,你也不知道吗?” 叶月媚摇摇头,“我才来多久,这东西看着挺古老的,也许祖爷爷能知道。” 她话音刚落,尚易才火急火燎地追上来,“媚娘你慢点!小心肚子里的崽子!” 燕沁惊讶地望着她,“你又怀孕了?” 叶月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又要下狐狸崽子了。” 尚易扶住她的腰,冲燕沁无奈道:“一接到你的传讯她就跑了,吓得我们一群狐狸差点掉毛。” 叶月媚哼了一声:“谁叫你慢吞吞的,都说了你那九条尾巴全是累赘,给你剃了你还不愿意。” 尚易一脸菜色地瞪着她,语气有些委屈,“剃了就不软和了,你和宝宝怎么在上面打滚?” 叶月媚撇撇嘴,“也是。” 燕沁:“……” 啊,这把狗粮吃得,有点撑。 尚易说着忽然皱起了眉,“这里怎么有这么强悍的阵法?” 燕沁道:“方才我用阵法炸了点东西。” 尚易看着方圆几里光秃秃的地面,嘴角抽了抽,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巨大的石碑上面,“不是你的,是那块碑。” 第二百五十章 冷情冷心 燕沁和青予安赶回清华宗的时候,许志正在大殿之中同尚易还有叶月媚相谈。 刀烨玄独岸还有慕云在一旁听着。 大殿外吴雨还有顺心如意三个人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脸上带着凝重,但偏偏还有种想搞事情的兴奋。 “做什么呢你们?”燕沁问道。 “师叔!” “师伯?” 燕沁将目光落在了如意身上,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印象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端得上是温婉可人。 如意被她看得有些害羞,“师伯?” “哦,你师父在里面?”燕沁没话找话。 “嗯,独岸师叔也在里面。”如意原本羞怯的表情忽然又变得热烈起来,“师伯,我师父和独岸师叔的事情什么时候办啊?” “啊?”燕沁茫然道:“他俩什么事?” 不等几个小的答话,燕沁已经推开了大殿的门,吴雨嘴巴快,声音响亮浑厚,响彻了整个空荡荡的大殿: “就是刀烨师叔和独岸师叔的道侣仪式啊!” “噗!” “咳咳咳!” 哐啷乒乓的声音一阵儿地响起,而后大殿之中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许志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桌子上还有个打翻了的茶杯。 叶月媚惊得险些变回原形,尚易差点被茶水给呛死。 燕沁险些一踉跄趴下,被青予安眼疾手快地扶住。 刀烨和玄独岸面面相觑。 玄独岸问刀烨:“你有道侣了?” 刀烨摇摇头,“你有?” “没有。”玄独岸疑惑。 “当然是你们两个结为道侣啊!”吴雨笑道:“二位师叔,大家都知道了,你们大可不必遮掩,宗门上下已经为你俩的事忙活了好些天了。” “师父,师叔,恭喜你们。”顺心缓缓道。 “师父,师叔,祝你们长长久久。”如意微笑道。 吴雨笑道:“之前说好是修真大会时举办道侣仪式,虽然二位师叔说不必写请帖,但是我们合计着还是应当写的,正式一些总是好的。” 许志惊疑不定地望着玄独岸和刀烨。 刀烨和玄独岸的脸色很是微妙,玄独岸茫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雨感动道:“这是我们清华宗上下弟子给二位师叔的惊喜,师叔你不用太感动。” 刀烨面无表情道:“你们误会了。” “那就不写请帖了?”如意问。 “不写。”刀烨咬牙切齿道:“我跟他根本就” “应该……要写的吧?”叶月媚弱弱道:“当年我和尚易结为道侣也是写了很多请帖的。” 玄独岸哭笑不得:“不是,我们两个怎么可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尚易蹙眉,“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刀烨和玄独岸求助地看向燕沁。 燕沁犹豫了一小会儿,试探道:“恭喜?” 刀烨:“……” 玄独岸:“……” 在一众人真诚的祝福中,刀烨和玄独岸迷惑了。 “我们在一起了?”刀烨问。 玄独岸道:“听起来像是。”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们要结为道侣了?”刀烨继续问。 玄独岸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全宗门都以为我们要结为道侣了我们却不知道? 在两个人费劲地解释这只是误会之后,众人纷纷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如意更是直接红了眼眶。 许志干咳了一声问道:“师弟,就……不能将错就错吗?” 刀烨:“……” 玄独岸:“……” 燕沁义正言辞道:“师兄,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许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燕沁继续道:“就让他们俩顺其自然吧,时候到了便自然而然结为道侣了。” 许志点点头,“也对也对。” 刀烨和玄独岸对视了一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又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玄独岸心道:奇怪,又不是真的,我特么尴尬什么呢? 刀烨默默想:这是我兄弟,移开目光岂不是伤了他的心。 然后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了回来。 “……” “……” 果然,更尴尬了呢。 “咳。”玄独岸干咳了一声,道:“师兄,师姐既然已经回来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许志点点头,“对,师妹,急着叫你回来是要商量一件大事。” 燕沁和青予安坐下,几个小辈也都到自己师父身后站好。 “玄鹤已经收拢了通宇洲的所有城池和魔主,准备在修真大会上动手。”尚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安排进去的探子回来报,这次玄鹤手笔很大,似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燕沁微微蹙眉,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予安偏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燕沁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一群人在商讨着如何应对玄鹤,而他们口中的主人公却仍旧在慢悠悠地吃着酒看舞姬跳舞。 封湷和澹台诸看得糟心,索性听之任之,只要护着他不被青君那个疯子给捏得魂飞魄散,等他这一世死后神格归位,恢复所有记忆便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五六站在他身后,低声道:“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 玄鹤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笑道:“那群道貌岸然的正道修士估计统统都要坐不住了。” “主子,其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玄鹤眼底微沉,冷笑道:“很好。” 左右时日无多,便拉着那群人陪葬又有何妨。 他闭了闭眼,“吩咐下去,格杀勿论。” 五六顿了顿,道:“连燕沁姑娘都” 玄鹤语气渐冷,“我说,格杀勿论。” “是。”五六领命下去了。 玄鹤继续吃着酒看舞,声音里沾染了三分醉意,“……你不看我……也不要看别人了……” 与此同时。 面容清冷的女子缓缓地落在了列宿城魔宫的大殿门前。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澹台诸和封湷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而后现出身形。 澹台诸道:“楚苏仙子缘何会来此处?” 楚苏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面无表情道:“有事。” 澹台诸噎了一下,干笑道:“不知仙子所为何事?我同封湷或许可以帮上忙。” “不必。”楚苏冷冷道。 封湷笑道:“仙子不必客气,我和澹台在次逗留多时,诸事也都了解一二……” “多谢好意。”楚苏垂下眸子,“告辞。” 话音刚落,便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封湷脸色有些难看,“这位楚苏仙子也着实太不客气了。” 澹台诸摇摇头,道:“楚苏仙子是思林楚家唯一的后辈了,更何况是帝君指给青君大人的未婚妻,单说家世,整个上界能比得过她的也是没几个。” 封湷皱眉,“你说她来列宿城干什么?难道是来找乐易殿下?” “殿下现在根本不认识她。”澹台诸摇了摇头,“更何况,乐易殿下同她也无甚交集。” “说起未婚妻……”封湷脑子慢了半拍,“青君不是一直同那个叫燕沁的女修士纠缠不清吗?” “这婚事帝君不经青君大人同意便定下来,谁知道他会怎么想。”澹台诸叹了口气道:“看看吧,这事儿还有的磨。” 楚苏此时已经找到了列宿城魔宫的地下。 她看着密室里,那一幅幅巨大的屏风,以及上面栩栩如生的画像,呼吸停滞了半分。 脑海里一直被尘封的记忆终于开始松动,渐渐苏醒了过来。 胥莞清…… “狄逸弑……” 楚苏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显现出错愕的表情来。 那个嚣张桀骜又恶劣的男子,长了一张同那燕溟一模一样的脸。 无家可归的自称明尘的小和尚,被烧成焦土的梵家宗门,无恶不作的魔头,义愤填膺的女弟子…… 一幕又一幕仿佛画卷一样舒展在她眼前。 楚苏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历过情劫,却不知自己有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回忆,正邪自古不两立。 不管是以前的胥莞清和狄逸弑,还是楚苏和燕溟,一直都在对立的阵营里面,注定不死不休。 楚苏蹙眉望着那屏风,觉得自己的手心微微发凉。 她没有做错。 她永远都不想跟燕溟那种魔头有什么牵扯,更不会因为一段无关紧要的情劫而改变主意。 她抬起手,指尖光芒大盛,便要破掉这些巨大的屏风,却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我可是画了整整一年呢。”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让楚苏有一瞬间的恍惚。 “放手。”楚苏挣了挣,面色更冷,“我不会同你合作的,不要痴心妄想了。” “呵,真是好一个痴心妄想。”燕溟自嘲笑了一声:“我可不就是一直在痴心妄想吗……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 楚苏冷笑:“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轮回历劫中的一个过客,自作多情。” “都说上界楚苏仙子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我先前还不相信……”燕溟勾唇笑道:“现下看来,冷情冷心才最适合你。”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想不想除掉燕沁?” 第三百一十一章 未明洞 “这块碑到底是什么东西?”燕沁问。 尚易摇摇头,“我也没见过这东西,也许祖爷爷知道。” 叶月媚挽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会想起来枯悄洲啊?” 燕沁答:“我来找个人。” “哦,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呢。”叶月媚戳了戳她的胳膊,“你真是冷酷无情,一点儿都不想我。” 燕沁笑道:“自然也是想你的,不过你有尚易陪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叶月媚抱住她撒娇,“我不管,你这次不准那么快离开,要多陪陪我,他们哪里都不让我去,只许我待在家里。” 燕沁眼底满是笑意,“好啊。” 叶月媚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徒弟怎么没跟来?” 燕沁笑了笑,“怎么,你想他还是想我啊?” “自然是想你啊,他不来正好。”叶月媚笑道:“我带你在枯悄洲好好玩玩。” 燕沁不置可否,跟着她和尚易回到了九尾狐一族的聚集地。 九尾狐一族出美人,随便一个拎出来在十三洲都是红颜祸水的好苗子,偏偏大部分九尾狐都十分懒,可能活一辈子都不会踏出枯悄洲的领地。 尚易问她,“燕沁,你要去拜访一下我祖爷爷吗?那个老狐狸懂得很多,说不定知道那块碑的事情。” 燕沁道:“自然应该去拜访一下长辈。” 虽然她不知道比尚易他祖爷爷大了多少岁,但她是以平辈同尚易和叶月媚交的朋友,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下。 尚易的祖爷爷按照辈分是九尾狐一族最年长的老狐狸了,据说尚易的太爷爷到了他面前都得当孙子,真论起年纪来,这老狐狸可能得上万岁了。 然后,燕沁就看见了一只正常大小的狐狸懒洋洋地趴在软垫里,见他们进来打了个哈欠,一双红宝石般剔透的眸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口吐人言,“哪里来的小崽子?” 燕沁:“……” 尚易简要地同他介绍了一下燕沁的来历,顺便说了那块古怪的石碑。 祖爷爷站起来踱了几步,沉吟道:“不应该啊,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东西,带我去看看。” “祖爷爷,您刚出关” “孙子,你屁话怎么这么多?啰嗦!”小狐狸不耐烦地呲了呲牙,“赶紧带我过去。” 尚易被骂得一愣一愣的,无奈之下只好化出原形,变作一只身形庞大的九尾狐,载着燕沁和祖爷爷一块前往那处石碑的所在地。 “停下。”那位祖爷爷忽然道。 尚易不明所以,停留在了半空之中,在这里远远地都能看见那块巨大的石碑,沉重而古老的气息让人望而却步。 “尚易,你回去吧。”祖爷爷道。 尚易道:“我怎么能留您独自在这里?” 祖爷爷伸爪子踢了他一脚,“赶紧滚蛋,这女娃娃在这里就行。” 尚易虽然现在贵为妖族之首,但也不敢违抗这位老祖宗的命令,有些为难地看了燕沁一眼。 “你去吧,不会有事的。”燕沁冲他点点头,“照顾好媚娘。” 于是九尾狐甩甩尾巴,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燕沁和剩下的狐狸漂浮在半空之中,燕沁道:“您看出什么门道没有?” 祖爷爷伸爪子挠了挠耳朵,“这里有一个覆盖了整个十三洲的巨型法阵。” 燕沁尝试着感应了一下,却半点回应也无,但尚易都能察觉到,没道理她察觉不出来。 “别试了,这法阵是专门对付修士的,便是魔族来了也感应不到。”祖爷爷道:“只有我们九尾狐一族能察觉到法阵的存在。” “那您知道这碑的来历吗?”燕沁问。 “这碑自我有记忆起它便立在这里了。”祖爷爷感慨道:“这上面有一个很强悍的隐藏法阵,便是快要飞升渡劫的大能也察觉不到。” 那老狐狸抖了抖胡子,“这石碑内蕴含着无法预知的力量,碑内的大阵维系着整个十三洲的生机……又或者说,是十三洲的生机涵养着这块碑,它与整个十三洲已经融为一体。” 燕沁看着那座气势恢宏的通天石碑,心底微微有些怪异,“那当初是谁将它立在这里的?” 老狐狸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但是我听我的祖上说起过,这其实是一块墓碑。” “墓碑?”燕沁皱起眉。 老狐狸伸爪子指了指下面,“你看那个字,是不是个“之”字?” 燕沁点点头。 “据说这块墓碑上一共有十个字,六个大字,四个小字,规制样式都十分符合墓碑的习惯。”老狐狸幽幽道:“说不准,整个十三洲是一座巨大的坟冢也不一定。” 燕沁干笑道:“您这故事未免也说得太夸张了吧?” 老狐狸那双血红的眸子盯着她,“夸张吗?” “挺扯的。”燕沁笑道。 “哦,反正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么多年以来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就连那个巨大的法阵知晓的也不过仅限九尾狐一族的族长,传到我这里我便没再告诉那些小辈。”老狐狸眯了眯眼睛。 燕沁道:“那您怎么如此痛快告诉我?” “你打破了这座碑上面的禁制,让它重现世间,否则老夫怎么会感应到禁制有变提前出关?”祖爷爷老狐狸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乍一看你平平无奇,仔细看来” 燕沁戒备地看着他。 “也确实平平无奇。”老狐狸叹了口气,“怎么就阴差阳错解开了呢?” 燕沁:“……” 老眼昏花! “不过想来你必然同这石碑有什么缘分,所以我才想单独跟你谈谈。”老狐狸道。 燕沁点点头,“您说。” “说完了。”老狐狸用爪子挠了挠耳朵,大尾巴扫啊扫,“不过老夫最后劝你一句,不要随意动这块东西,否则休怪老夫不客气。” “自然。”燕沁点点头,“可有古籍记载上面的文字?” “妖族的古籍都在未明洞,你若想查叫尚易带你去找就行。”老狐狸道。 燕沁狐疑道:“你主动告诉了我这么重大的秘密,又不杀人灭口,你这样很让我担心你另有所图啊老爷爷。” 老狐狸:“……” 那狐狸用一种忌惮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叹了口气,“一切自有缘,若你真同这块碑有牵扯,便当我还了那人一个恩情。” “老夫最烦欠别人人情了。”老狐狸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燕沁心底的疑惑更甚,她带着满腹疑惑回到了九尾狐的聚集地,向尚易询问能不能去未明洞。 “未明洞啊。”尚易笑眯眯道:“当然可以进去,我给你块令牌,里面的书你随便瞧,我们狐狸最不喜欢看书了,平常那里也没什么人去,你愿意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说着话,将正在啃自己头发的狐狸崽子从头上揪了下来,拍了拍他的屁股。“尚天,找你娘去。” 尚天小狐狸奶声奶气地冲他嚎了一声,屁颠屁颠地从门缝里蹿出去了。 尚易找出块形如绿叶的令牌递给她,“对了,我有个侄儿叫尚瑞,听说他中意清华宗的一名女弟子,去提亲结果被刀烨给打出来了?你清楚这事儿吗?” 燕沁嘴角抽了抽,“尚瑞他看中的是如意。” 尚易:“……啊,原来是这样。” “小刀子几乎是养女儿一样将如意养大,打他一顿也算正常,让你侄子多挨几顿揍说不准就成了。”燕沁笑眯眯道。 尚易无奈扶额,“我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没和尚瑞一起,早知道我就陪他走这一趟了。” “好事多磨,不管是如意过来枯悄洲还是尚瑞过去清华宗都是自己人,他两情相悦,早晚的事情,等小刀子转过弯来就好了,不必着急。”燕沁笑道:“你堂堂一族之长过去倒像是去逼婚的。” 尚易哭笑不得,“刀烨脾气上来连我也照打不误……算了,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我们还是别插手了。” 燕沁揶揄道:“你这般老气横秋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毕竟当爹了。”尚易骄傲道:“我可以有两个崽子的狐了。” 燕沁冲他竖起个大拇指,“您从来都是闷声干大事。” 尚易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你随便看去吧,有事叫我就行。” “知道知道,快陪你夫人和孩子去。”燕沁转了转手里的令牌,“走了。” 未明洞很好找,是九尾狐一族的领地中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燃着长明灯,一摞摞竹简放在山壁上凹陷进去的洞窟之中,放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 “姑娘你要找的古籍在这边,请随我来。”给她引路的九尾狐小姑娘笑着引她到一处隐蔽的山洞里,道:“姑娘可随意翻看,若要借出同洞口的长老说一声即可。” “好,多谢。”燕沁点点头,便转身去翻那些古籍了。 而给她引路的少女走出了这个小山洞,却并未往出口走去,而是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隐蔽的角落,倏然消散成粉末,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三百一十二章 葫芦 燕沁随手拿起本古籍翻看了起来,上面记载着些稀奇古怪又毫无意义的事情,像是什么“今天我又逮住了只兔子”“我大舅家二表弟的儿媳妇生了个四胞胎我很开心”之类的。 燕沁:“……” 你大舅家的二表弟的儿媳妇生了四胞胎你为什么要开心? 不敢细想。 她换了个洞窟继续翻看,一本看起来就十分古老的竹简散落在地上,落在了她脚边。 燕沁跨过去,伸手够了另一卷看起来挺漂亮的竹简翻开看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竹简:是我不配。 燕沁低头看着手中竹简里的内容,上面记载的事情似乎与青君有关:“族内有一童,天资聪颖……至二十又一,性情大变,屠戮三百二十八人,携群蛇而去,族人大惊,遂闭山三百年……” 燕沁又翻了几卷竹简,都没什么收获,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一低头才发现是一卷老旧的竹简,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碎了一样。 燕沁弯腰伸手想捡起那卷竹简,然而另一只修长的手比她更快一步,提前捡起了那卷书简。 燕沁直起身来,便看见青予安手中拿着那卷书简冲她笑,“好巧啊。”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东西给我。” “你说这个?”青予安转了转手中的竹简,“不给。” 燕沁皱眉看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解决点小麻烦。”青予安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你竟然找来了。” 燕沁不欲同他说些废话,只是道:“既然如此你便将乐临的魂魄还回来。” 青予安道:“乐临的魂魄碎得不能再碎,放在我这里温养比她轮回上百世都强。” 燕沁冷笑,“用不着你好心。” 青予安盯着她良久,忽然就笑了,“是乐易不放心吧,可我看他那样子,倒也没对乐临多么上心。” 燕沁蹙眉,“乐易对乐临如何无须你来评判。” 青予安不置可否,反而对她道:“我可以让你带乐临走,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燕沁疑窦丛生。 幽暗的灯火照得青予安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不论乐易对你说什么,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枯悄洲半步。” “哦。”燕沁一脸冷漠地望着他,“我不答应。” 青予安:“什么?” “你一直暗搓搓谋划的事情是不是和枯悄洲有关系?”燕沁眉梢微动,“方才那竹简都逼得你暴露自己了,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青予安一时语塞,“你猜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将竹简交出来我看看。”燕沁冷声道。 青予安又将手中的竹简转了一圈,“不交。” 燕沁脸色一沉,便要伸手去夺。 青予安闪身避过,贴在山壁上对她道:“不过是一卷书简而已,你在查什么东西?” 燕沁不答话,符纸化为利剑直直冲他而去,青予安脚尖一点从她头上翻过,无数利剑径直插进了山石上,咔嚓散布出无数裂纹。 “你要将妖族的未明洞拆了吗?”青予安倚在另一边的山洞壁上笑吟吟地望着她。 燕沁转身,面色不虞,“青予安,你当真我奈何不了你?” 青予安闻言自嘲一笑,“不,你最会对付我了,最知道如何才能让我生不如死。” 燕沁只当他在说些疯话,干脆撤掉灵力直接同他在窄小的山洞里动起手来。 这个小山洞中能够活动的范围着实有限,灯火摇曳人影交缠,几百招走过两人一时之间竟是不分胜负。 小山洞外有人走过,青予安脸色一变,躲过燕沁一击之后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将人压在了山洞的石壁上面。 燕沁皱眉瞪着他,却见他面色严肃地冲她摇了摇头。 燕沁鲜少看到他这般凝重的神情,一时之间竟也没有奋力反抗。 待那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洞窟深处,青予安才松开了她,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给她拢了拢散落在两颊的头发。 燕沁拍开他的手,“方才是何人?” 青予安开始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 燕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好,那我去查个明白。” 不等她走出这个小山洞,就被青予安拽住了胳膊,“别闹了,我带你去看乐临。” 燕沁一脸杀气地盯着他,“青予安,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虽说她不想要这个徒弟了,更不想再跟这厮有什么纠缠,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目无尊长以下犯上。 青予安摸了摸鼻尖,笑道:“那你去不去?” 燕沁:“……去。” 燕沁虽然一肚子疑问想问青予安,但是显然他一句真话都不会说,所以她干脆闭嘴不问,等带走乐临之后再将青予安做的事情好好地查个明白。 青予安带她离开了未明洞,而在未明洞深处的某个洞窟之中,一道黑影悄悄地闪进了洞内。 而洞中,端坐着另一个人缓缓地开口问: “她看到了吗?” “没有。青予安突然出现拿走了那卷竹简。” “呵呵,他竟然也会怕?”坐着的那人冷声笑道:“可笑。” “最后那一大卷浮生图仍旧下落不明,上界也没有。” “不急,不急。”坐着的人轻声道:“时间快到了,这种时候就看谁能沉得住气,谁先急了,谁就输了。” “有道理,不过不到最后,不分输赢。” “但是……燕沁但凡有所察觉,他就输了一半,我到底是来迟了一步。”坐着的那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似是惋惜,又似自嘲。 燕沁跟在青予安后面,随他来到了九尾狐族群聚集地的边缘。 九尾狐一族的聚集地很有特色,除了最中心那处看起来很拿得出手的古朴宫殿,其余的九尾狐的住房五花八门,有用石头垒成的石头屋子,有用干草扎起来的茅草屋,有干脆住在树上用木头搭建起树屋的,也有依山傍水掘出个山洞来住的……各式各样的房屋错落无序地安置在一起,竟然还能品出一丝童话里的意趣来。 青予安领着她在一个类似于“蘑菇屋”的房子前面停了下来。 真的是蘑菇屋,伞状的红屋顶,上面甚至有一些白色的圆点点,门把手都圆圆的,门前一条短短的小路,旁边栽着许多粉蓝色的小花儿,甚至贴心地在周围扎了圈萌萌的篱笆。 燕沁:“……这是你住的地方?” 青予安点点头,“怎么了?” 燕沁佩服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真正的男人就应该住这样的房子。” 青予安看了她一眼,解开门口的禁制,带着燕沁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风格同它蠢萌的外表截然相反,燕沁看了看挂了一墙的狐狸皮和狐狸脑袋,又看向房间一角快堆成小山的白骨和骷髅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青予安挑眉道:“吓到了?” 吓倒是没有吓到,只是想起尚易尚天还有媚娘揣着的狐狸崽崽,再看着一屋子的尸体就有些生理上的不适,她蹙眉道:“你杀这么多九尾狐作甚?” 青予安道:“九尾狐的心头血能帮我炼制一件法器,怎么,同情它们?不过一群畜生罢了。” “够了。”燕沁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乐临的魂魄在哪里?” 青予安拿出一个白玉葫芦来,葫芦的腰身上缠着一圈红色的痕迹,像是鲜血在流动,“在这里。” 燕沁试着注入了一点自己的灵力,便看见白玉葫芦内正安静地沉睡着一个虚弱的魂魄,那魂魄像是被撕碎的破布娃娃被人费力地拼凑回来,许多地方甚至还没有愈合,看得让人揪心。 “她在里面温养十年,魂魄便可牢固,不再一碰就散。”青予安用食指弹了弹那小白葫芦,“若是让她不断轮回,吃那么多苦不说,鬼知道要轮回上多少世,真是不知道该说乐易蠢还是笨。” 燕沁:“……” “你带她走吧。”青予安将白玉葫芦放到她手心里,“肉身记得好好保存。” 燕沁抿了抿唇,“不管怎么说,多谢。” “归根结底是我害乐临魂飞魄散,有什么好谢的。”青予安神色轻松道:“小丫头没那么令人讨厌而已。” 青予安这厮果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燕沁起身欲走,却见青予安长腿一伸将她拦在了桌前。 “这便走了吗?”他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托着腮歪头问她。 燕沁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皮笑肉不笑道:“不然呢?” 青予安看上去竟然像是被她给噎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了她良久之后,他才收回腿,伸手打了个响指,屋子里的景象一变,换回了正常的装潢,简单的桌椅和一张简陋的木头床摆在那里,看起来竟然有些穷酸。 “都让你带走乐临了,我提出的要求你又不肯答应”青予安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轻轻地在桌子上点了几下,桌面上多了一只茶壶和两只小巧的茶杯。“陪我喝壶茶总行了吧?” 第三百一十三章 假扮 喝茶这种事情,通常是闲着没事跟朋友扯淡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 燕沁现在很忙,青予安也不是个可以扯淡的对象。 但是她还是坐了下来,看着他给自己斟茶,然后端到自己面前。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入口清甜,便连着续了两杯。 燕沁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老神在在的模样,琢磨着这壶茶喝得差不多了,忽然漫不经心道:“你这茶里不会加了东西吧?” 青予安拿着茶壶的手一僵。 燕沁:“……” 妈的,竟然还真有。 燕沁猛地站起来,怒道:“青予安你还能不能做个人了!” 青予安有些无辜地望着她,“我也没想到你还真敢喝。” 燕沁气得手都在抖。 她就不应该因为个莫名其妙的梦境对青予安这厮有一点怜悯!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燕沁晃了晃身子,伸手撑住了桌子,艰难地睁着眼睛,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青予安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燕沁挥开他的手,往后踉跄了几步,倚在墙上喘了几口气,摇摇晃晃想朝门口走去,却被人一把搂住了腰打横抱了起来。 燕沁这下晕得更厉害了,但她现在更生气,挣扎着想脱离青予安的桎梏,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那厮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无奈,“就算你不喝那壶茶,你以为你能出得了这间屋子吗?你还是把我想得太好了,燕沁。” 若是换成燕溟或者其他的任何敌人,燕沁绝对不可能这么放心大胆地跟他进到间莫名其妙的屋子,更不可能毫无戒备地喝下一壶加了料的茶。 偏偏这个人是青予安。 青予安笑了笑,“乖一点,睡吧。” 燕沁原本还在强撑着,谁知他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下一秒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青予安看着怀里睡过去的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抱着她将人放到了床上,甚至贴心地给她盖好了被子。 他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她,替她抚平了皱起的眉,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将她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戳得陷进去一个可爱的小窝。 “燕沁。”他喊她,然而对方睡得很沉,压根就听不见他的声音。 “阿沁?”青予安眉梢微动,又捏了捏她的鼻子,“沁沁?” 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只有平稳的呼吸,他坐在床边,怔愣地看着她良久,缓缓开口道:“师父。” 燕沁在睡梦中不自觉地皱起眉。 青予安苦笑一声,“你不喜欢,我不叫了便是。” 他俯身在燕沁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抬起头来用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眼底的复杂情绪快要将人吞噬,“我真的……恨死你了,燕沁。” 而后他起身,离开了房间。 燕沁依旧毫无所觉地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怒喝声猛地在耳边炸响:“醒来!” 燕沁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那道声音却忽然消失,只有旁边的窗户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聒噪得很。 燕沁揉了揉眉心,头痛得厉害,而后从床上下来,记忆也随之回笼,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前推开了门。 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燕沁心底重重一跳,放眼望去,满是血红。 尸山血海也不为过。 到处都是九尾狐一族的尸体,那些精致漂亮的脸庞都维持着同一个惊恐的神情,扭曲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燕沁向前走了一步,啪嗒一声响让她低头看去,一只小手无力地垂落在她脚边,已经失去光彩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前方。 “救命……”一声微弱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燕沁跑过去,只见一个被削掉了半边身子的少女正在挣扎着呼救,眼底空洞无物,竟是被生生挖掉了两只眼珠,白皙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 燕沁扶住她,被她死死地抓住手腕,力道之大竟让她的骨头都有些发疼。 “这是谁做的?”燕沁的声音微微发抖,“告诉我是谁!” “叶……叶……” “叶什么?” 那少女死死地抓住她,发出幼兽濒死之前的泣鸣,“燕沁……” 燕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你……说谁?” “燕沁!是燕沁!”那少女不知道从哪里聚集的力气,声音尖锐怨气四溢,“燕沁屠我族人!挖掉我双眼!死我也要化作厉鬼寻她报仇!燕沁!” 燕沁本想救她,谁知那少女说完这句话便咽了气,但手却仍旧死死地抓着她。 燕沁心里一团乱麻,刚将那少女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拿开,就听见有人怒喝一声:“她在那里!” 燕沁抬头望去,便看见一个妖族的青年正对她怒目而视,身后是乌泱泱一群妖族。 “不是我”燕沁站起身来想同他们交流,谁知他们根本不听,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气势汹汹地冲她而来。 燕沁不想同他们动手,然而对方人数太多了,又很愤怒激动,她除了暂且脱身别无二法。 然而,她低估了妖族青年们的创造力。 当她看到头上飞过去的喜鹊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直到一群凶猛的山雕遮天蔽日盘旋在天空上,后面追着她的是猎豹和狮群,更过分的是头类似于猛犸的巨兽突然出现挡住了前面的路,从地底爬出了无数不明生物,连旁边安安稳稳生长的植物都突然发狂,盘根错节的树根拔地而起试图将她围困,长满毒刺的树藤直直地冲向她的脖子。 燕沁:“……” 她不想跟他们动手,动手之后就更说不清楚了,然而看眼前这情形她不动手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不跑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辩解就被这群猛兽给生吞活剥了。 燕沁当机立断,在手心画了个隐匿符咒,在追她的妖族众人眼中,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忽然消失不见了。 燕沁艰难地从包围圈里跑了出来,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实,脚腕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陷入了一团黑暗柔软的东西,不等她惊呼出声就被凉凉的叶片捂住了嘴。 “是我。”叶月媚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你先别说话。” 过了一阵颠簸之后,叶月媚停住,将人从自己的叶片之中放了出来。 燕沁站直身子,问:“媚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月媚脸色十分苍白,“我还想问你呢。” “什么意思?”燕沁问。 “你把尚易带到哪里去了?”叶月媚问她。 燕沁: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根本就没见过他们!” 叶月媚惨白着脸道:“我亲眼看见你几乎杀尽了九尾狐一族,然后掳走了尚易……” “这怎么可能?”燕沁道:“我跟尚易他祖爷爷回来之后去找尚易拿的令牌,然后就去了未明洞……”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叶月媚拧着眉道:“昨天晚上你从未明洞出来之后就大开杀戒,谁都拦不住你!” 燕沁闭了闭眼睛,“不可能,我在未明洞只待了一个时辰,就随青予安离开,喝了杯茶之后就失去了意识,怎么可能昨天晚上从未明洞出来?”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给你证明!而且就连我都亲眼看见你大开杀戒。”叶月媚道。 “我与九尾狐一族无冤无仇,更何况你和尚易都在这里,我怎么会对你们动手?”燕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叶月媚的背后爬出来一直狐狸崽子,正张牙舞爪地冲她呲牙,叶月媚摁住小狐狸的脑袋,“尚天,她是燕沁姨姨,不是坏人。” 尚天狐疑地盯了她许久,冲她发出一声委屈的嚎叫,然后蹦到了燕沁怀里,燕沁赶忙捞住他。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你,但是后来我就开始怀疑。”叶月媚皱起了眉,“她有些细节跟你全然不同。” 燕沁不知怎的有些感动,“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的头发是束起来的,很干净正经,几乎一点儿碎发都看不到。”叶月媚回忆道:“而且特意穿着清华宗的女式襦裙,甚至用的武器都是一条鞭子,虽然乍看非常像你,但是仔细看就会察觉到怪异之处。” “如果是和你不熟悉的人根本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同,但是我跟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的头发总是乱糟糟扎在脑后,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束发,你嫌弃清华宗的那套女式襦裙麻烦,就刚做出来的那年穿过一次,往后便再也没有穿过,最经常穿的是那身破破烂烂丑兮兮的灰袍子,你只有在没武器的时候会用鞭子,因为你用鞭子的时候经常会抽到自己,但凡有一点灵力就会用符纸……” 燕沁:“……” 啊,虽然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我听着为什么有点开心不起来呢? “你相信我?”燕沁抿了抿唇。 “之前我还不确定,但看你用符就确定你是真的燕沁了。”叶月媚叹了口气,“毕竟能把符文画得那么丑的人也就是你了。” 燕沁: “但是我相信,外面的那些妖族是不会相信你的。”叶月媚道:“他们大部分都亲眼看见‘燕沁’动手杀人了,你到底惹着什么人了?想出这般歹毒的计策来让你同整个妖族为敌。”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讨厌 燕沁皱眉思索,缓缓道:“那可就数不过来了。” 叶月媚:“……” 燕沁道:“我得去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更何况尚易还在那人手中。”叶月媚拒绝道。 燕沁看了一眼她下意识覆在小腹上的手,叹了口气,“你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孩子还有尚天想想,你先回清华宗,我保证将尚易给你带回来。” 叶月媚显然不愿意,燕沁道:“你要让尚天跟着你经历危险吗?” 什么都不知道的狐狸崽子舔了舔燕沁的手,冲叶月媚嗷嗷叫唤着。 “这个给你,到时候叫许志给乐易。”燕沁递给她一个白玉小葫芦,“这里面的人对我们很重要,你们一定要平安抵达。” 叶月媚点点头,“我将尚天和葫芦送回去就回来帮你。” “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燕沁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乖,和你娘亲去找许志伯伯。” 燕沁翻了翻自己的纳戒,将他们能用到的东西一股脑全塞给了叶月媚,“现在不要相信任何人,就算是我出现在你面前也不要相信,一定要平安回到清华宗。” 叶月媚红着眼睛点点头。 “没事的,我还等着喝宝宝的满月酒呢。”燕沁冲她笑了笑。 等叶月媚带着尚天离开,燕沁才有空平复一下自己宛如过山车一般的心情。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带着乐临直接回清华宗的,这下怕是走不成了。 她从纳戒中找到了一枚化形丹,当年这化形丹还是尚易的太爷爷送给她的,说是能维持一个月还是三个月来着,当年尚易给了她几颗,没想到现在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化形丹所化出来的外形是随机的,但是相比较用灵力化形,几乎不存在什么破绽,仿佛这个人自然而然就存在。 燕沁看了看圆滚滚的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这是变成了个啥? 她用灵气捏成了一面水镜,就看见里面一个胖胖的小姑娘正一脸疑惑,忍不住向后一缩,缩得双下巴都快出来了。 燕沁有些新奇地捏了捏自己脸上肥嘟嘟的肉,揉了揉自己的小眼睛,她现在看起来有点矮还有点黑,鼻子上有些雀斑,整个人看着憨憨的。 她冲水镜里咧嘴一笑,镜子里的小姑娘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一个黑面馒头上割了两条缝。 “噗。”燕沁忍不住笑出声,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太可爱了。” 经历过养黑蛋的魔鬼时光,别的孩子在她一律变得眉清目秀可爱无比。 她趁乱混入了来搜查的妖族大军,一个长着虎耳朵的高壮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粗声粗气道:“你的族群在那边,别在这里挡路,会被踩死的。” 燕沁疑惑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群……黑胖黑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都是皮肤略黑,身材偏矮,眼睛小小的,看上去莫名地有些萌。 燕沁乖巧地坠到了那群人身后,鉴于那群人数众多,竟没有人发现她这个外来者。 “诶?你是哪家的?”旁边一个胖胖的少年好像刚注意她,友好道:“你长得好漂亮哦。” 燕沁摸了摸头,“是吗?我哪里漂亮啊?” “你的皮肤好黑好亮哦,一定皮毛顺滑,平时你怎么保养的?”少年有些羡慕道:“你的眼睛也好小,像两条缝一样,唉,我就不行,我娘老是嫌弃我眼睛太大了。” 燕沁看着他的豆豆眼,陷入了沉默:“……”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我是不是很丑呀?” “不丑,怎么会呢?”燕沁惊讶道:“你的皮肤也很黑的呀,眼睛超级可爱哒。” 少年惊喜地抱住她的手,“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燕沁点点头,“是的呢!” 少年激动到脸色发红,具体来说就是黑红黑红的脸蛋,“谢谢你!我叫沈长清,你叫什么名字哦?” “我叫小红。”燕沁十分不走心道。 沈长清感动道:“小红你真好,你想跟我一起生小崽子吗?” 燕沁:“……” 现在你们妖族都这么直奔主题了吗? “不想,谢谢。”燕……小红……沁断然拒绝了他的邀请,并赠送给对方一个“核善”的眼神。 “不过……咱们这次要干什么?”燕沁暗搓搓问。 “听说是有个叫燕沁的修士突然发狂,一夜之间几乎屠尽了九尾狐一族的族人,九尾狐几位年长的老狐狸都在闭关,前任族长带着族长夫人外出游历去了,族长拼死护住了一群小崽子撤退,结果族长和小崽子们全都被抓走了,各族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唉,尚易族长人那么好,千万不要有事啊。” 燕沁听着皱起了眉,“为什么得到消息这么晚?” “消息根本传不出来。”沈长清叹了口气,“还是族长夫人冒死打开的那燕沁布置下的结界……呜呜呜。” 他说着竟然开始掉起泪来,“我有个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也被那个该死的燕沁抓走了。” 该死的燕沁本人安慰地拍了拍他厚重的肩膀,“没事的,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那咱们知道那个燕沁的什么信息吗?” “前几天森林深处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好高好高的像是连着天上一样,有人看见她往那块石碑的方向去了。”沈长清道。 燕沁眯起了眼睛,“果然和那块石碑有关。” “哎哎小红你去哪里啊?”沈长清见她离开就要拉住她,“不要离开族群,其他的妖族会踩到我们的。” 燕沁摆摆手,“没事,我突然闹肚子,待会儿就赶上来,你们先走吧。” 不等沈长清挽留,她就飞快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她怕御剑的目标太明显,就只能在林间飞快地跳跃,在妖族大军赶到之前提前到达了那块巨大的石碑前面。 她看到半跪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尚易时瞳孔骤然一缩,他身后是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狐狸崽子,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上了刺目的血色,只能无助地望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尚易。 而尚易对面是穿着一身雪青色弟子服长长发束成个髻的燕沁,手中拿着长鞭冷冷的看着尚易。 燕沁:“……” 有一说一,这种高髻她真的搞不出来。 并且再次吐槽她和叶月媚设计弟子服的时候将女弟子服设计得太过繁琐。 眼看那个假燕沁的长鞭就要刺穿尚易的脖子,燕沁目光一凛,手中的长剑飞出,高喝一声:“住手!” 话音刚落,长剑就打掉了鞭子,燕沁就飞到了尚易面前,站在了假燕沁的对面。 “什么玩意儿?”假燕沁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丑死了。” 燕沁仰头看着她,发现自己做出这种表情来的时候是真他妈欠揍啊。“嘴巴放干净点,我还想问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呢!” 假燕沁冷笑一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清华宗燕沁。” 燕沁身后的尚易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燕沁道:“姑娘,这是我同她的仇怨,你不必牵扯进来,徒增伤亡。” “啧,狐狸你看清楚,对面那个燕沁是假的。”燕沁道:“你就没看出真正的燕沁和面前这个有什么不同吗?” 尚易仔细瞧了一眼,“似乎,更好看了?” 燕沁:“……” 再见! “小丑东西,赶紧滚开,我不想杀你脏了手。”假燕沁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燕沁恨化形丹的效果不能立刻解除,只能挥手洒出一排金灿灿的符纸,“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身后的尚易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密音给她道:“燕沁?” “蠢狐狸,快带着这群小崽子离开,顺便让那些来这里的妖族都回去,离得这里远远的,媚娘带着尚天去清华宗了。”燕沁语速极快道。 “需要帮忙吗?”尚易问。 “不需要。”燕沁答:“别添乱就行。” “哦。”尚易立马转身化作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将一群小崽子扔到自己背上,飞速离开了。 燕沁叹了口气。 啊,这种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真的非常具有清华山风范呢。 那假燕沁想要追,燕沁一甩符纸便将她拦了下来,“去哪儿?” 假燕沁不悦地看着她,“我劝你少多管闲事。” 燕沁疑惑道:“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假扮燕沁,就算假扮不能装得像一些吗?” 假燕沁长鞭一甩就要打散她的符,燕沁半空翻了个跟头手中结印,怒喝一声:“去你妈的!” 泛着金色的法阵轰然落下,漂浮在四周的符纸猛地砸了上去,爆炸声连绵不绝,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假燕沁身形狼狈地站在坑中,握紧了长鞭欲反击,“等等!” 燕沁丝毫没有给她说废话的余地,手中黑气四溢凝聚而成的球状魔力轰然向她砸去,不等灰尘落下,她手中拿着宁稳一剑就刺穿了她的肩膀将人钉在了地上,打断了她的四肢,眨眼间就干脆利落地卸掉了对方的下巴。 “你假扮燕沁之前没弄清楚吗?”燕沁伸脚踢了踢她的脑袋,语气森然道:“燕沁她,最烦别人顶着自己那张脸为非作歹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对不起 躺在坑底的人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 燕沁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脸,笑道:“给你个机会,说出是谁派你来的,否则我现在立刻送你去轮回。” 假燕沁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啧。”燕沁有些暴躁地从她身上拔出宁稳剑,“那你还是去死吧。” “等等。”她忽然开口道:“我说。” 燕沁看了她几秒,“说。” “是……”她有些艰难地开口,然而不等她说出第一个音节,一支泛着冷光的利箭就刺穿了她的咽喉,果断地送她去轮回了。 “站住!”燕沁看着一道黑影堂而皇之地从自己面前掠过,踩着那巨大的石碑往上飞,登时就怒了。 燕沁甩出一叠符纸,长剑一挥就带着强劲的魔气直冲那黑影而去。 那黑影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她这般凶悍,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被燕沁一剑划伤了胳膊,但还是动作敏捷地往上面跑去。 燕沁对于黑影这种垂直顺着石碑向上跑的姿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因为那道黑影的脚下在不断地向石碑注入灵力,而且那些附着在上面的苔藓和藤蔓也开始簌簌而落,原本模糊不清的字迹竟然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快追到尽头的时候,那道黑影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燕沁一眼,就倏然消散成了碎片。 燕沁:“……” 而方才黑影所站的地方,藤蔓全部都落了下去,原本像是被风化磨掉的字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硕大的“燕”字清晰地显露在了燕沁面前。 不知为何之前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又出现了,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望去,谁知那巨大的石碑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大地随之剧烈的摇晃,茂盛的森林之中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一道强悍的金光突然从那石碑之中迸发而出,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漩涡,燕沁暗道不好急忙往后退去,谁知那吸力巨大,一时之间她竟然挣脱不开。 而且她甚至有点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的冲动…… “燕沁!” 不等燕沁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强横霸道地带着她离开了那道漩涡的范围。 青予安搂着她的腰,抱着人落在了地上,紧张地望着她,“你没事吧?” 然而燕沁显然没有心情听他说话了,她一脸震惊地望着那石碑上的字,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巨大的石碑上显露出来了两个清晰的字迹“燕沁”。 “这是幻象!不要被它蒙蔽了!”青予安一把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一挥,那巨大的石碑便消失不见了,他对燕沁道:“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燕沁自然不会任由他摆布,挡开他的手,然而那块巨大的石碑却消失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一片空旷的土地。 燕沁冷冷盯着他,眼底俱是怀疑。 青予安抿了抿唇,道:“我可以解释,但现在你必须跟我离开这里。” “师父!”一道强力的罡风冲着青予安而去,紧接着便出现了一道绯红的身影,“离他远点!” 燕沁趁机挣开了青予安,三个人分据三个方向,远远地看着对方。 “乐易?”燕沁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放心便来看看,谁知半路碰上了叶月媚,从她那里知道师父有危险便找了过来。”乐易道:“师父,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确实她现在还使用着化形丹,不由疑惑道:“我都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认出来的?” 乐易:“……” 青予安:“……” 然而燕沁话音刚落,地面就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三人脚下所在的土地开始迸裂而开,他们想要用灵力飞身而起,谁知灵力这时候却全然失效。 “你们今日谁都别想离开这里!”原本被一剑穿喉的假燕沁的尸体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脖子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个尸体以一种十分不自然的姿势站立了起来,原本被燕沁折断的四肢只能无力地垂落在地上,却仍旧不断地向前行走,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天空不知从何时开始乌云密布,云层中不时出现刺目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不绝于耳。 燕沁握紧了手中的剑,速度极快地斩掉了假燕沁的脑袋,脸颊上溅了一道乌黑的血迹,说实话看见自己的头滚到的感觉不太美妙,燕沁语气恶劣道:“离开这里!” 乐易忽然喝道:“师父小心!” 燕沁只觉得脑后一凉,尖锐的指甲擦着后脖颈而过,留下了两道刺目的血痕,青予安一把将她拽到了身后,“走!” 地面的裂隙愈来愈大,甚至开始有劫雷莫名其妙地追着他们劈,灵力现在全然没用,三个人只能一边跑一边躲避,还要留神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缝隙。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假燕沁的尸体也追了上来,速度极快,她似乎认准了燕沁,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猛然抓住了燕沁的脚腕。 燕沁心底怒极,一剑削断了那只手,不退反进,手中的剑招干脆利落,直接将那尸体大卸八块切成了碎块,她目光阴冷地擦掉脸上溅到的污血,看向原本那块石碑所在的地方。 “师父,快走!”乐易冲她大喊道。 燕沁握紧了手中有些黏腻的剑柄,躲开突然劈下来的劫雷,转头向前跑去。 然而三个人紧紧凭借着两条腿,最终还是比不上地面塌陷的速度,三个人齐齐地向着地底坠落而去。 轰隆隆的雷声和刺目的闪电终于消停下来,地面出现的无数宽阔的裂痕和塌陷的坑洞竟然开始诡异地愈合起来化作了平整的土地,地面上开始飞速地生长起无数植物,几乎瞬息之间就生长出了茂盛的森林,天空中的黑云散去,阳光洒落了下来,方才那狂风暴雨般的动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师父,你没事吧?”有人在一片黑暗之中扶起了燕沁,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化形丹失效了。” “嗯……”燕沁低低地回应了一声,但是四肢却变得酸痛无比,她抬头看向四周,一片浓郁的黑色,她甚至连对方的全貌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听声音是乐易。 “这里应当是地下。”乐易低声道:“而且空间十分狭窄,没有一丝灵气,根本没有办法用法术。” “我试试魔力。”燕沁试着聚集起一丝力气,然而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一丝回应。 燕沁放下胳膊,道:“青予安呢?” 乐易沉默了片刻,“没有看到。” 燕沁在黑暗中抿了抿唇,“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说。” 她想要站起来,却被乐易拽住了,“师父,这里非常狭窄,根本站不直身子,只能弯着腰。” 燕沁有些费劲地伸出手,果然就摸到了黏腻的泥土,再向四周摸去,发现连胳膊都伸不直。 燕沁莫名地觉得有些憋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能……出去吗?”燕沁问。 乐易抓住她的手,“师父,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燕沁不知为何头脑有些发胀,甚至连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便道:“你先去探探路,我休息一会儿……” “好。”乐易扶着她让她靠在一旁,“咱们身后没有路,我去前面看看。” “一切小心。”燕沁道。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之后,周围陷入了一片沉寂,燕沁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有些费力地呼吸着。 脖子后面被那尸体抓出来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直觉不好,伸手拿出储物袋想找颗丹药服下,谁知手上忽然失去了力气,那储物袋滚落到一旁,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 燕沁有气无力地暗骂了一声,浑浑噩噩的倚在那湿冷的泥土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被人叫醒,“师父,醒一醒。” 燕沁声音沙哑道:“找到出口了吗?” “没有。”乐易的声音忽远忽近,有些听不分明,“……我们好像被封在地底了。” 燕沁闭着眼睛道:“什么?”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额头,“师父,你在发烧。” 燕沁沉默了许久才道:“伤口……那尸体的指甲里有毒……我的储物袋在旁边,里面有解毒的丹药……” 又过了许久,乐易才拿着颗丹药送到了她嘴里,然而刚塞进去燕沁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丹药混着污血一并被吐到了地上。 “师父!”乐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张,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燕沁闭着眼睛道:“你不用管我,先去找出口……” “你现在在发烧。”乐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没事”燕沁话还没说完,一把捂住了嘴,然而血还是顺着指缝流了出来,待她喘匀气,不由怒道:“妈的,到底……什么玩意儿!” “先别说话了。”乐易拿开她捂着嘴的手,“那尸体上的毒性很大,必须尽快解毒。” 燕沁困得厉害,却仍旧强撑着道:“到底是什么毒……” 乐易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是燕沁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等她再次醒过来时,嘴里传来丝丝凉意,然而唇上的触感却是柔软温热的。 “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推拒,却被人箍住了下巴,强硬地将水全部渡给了她。 燕沁险些呛到,对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将气顺好。 燕沁有些难堪地抹了把嘴,“你” “师父,我找到了水源,没办法将你带过去,你又一直在发烧,只能想办法带着回来。”乐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愧疚,“是我失礼了。” 燕沁这下怒也不是,只道:“没事。” “师父……生气了?”乐易低声问。 燕沁摇摇头,又想起一片黑暗之中对方看不到,哑着嗓子道:“没有,不必多想……出去才是最要紧的……” 她觉得这里的空气越发的稀薄,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先离开这个地方。” “师父,没有路。”乐易有些懊恼道:“上面的土层不知道多厚,根本穿不透,前面全是死胡同。” 燕沁只觉得头都大了,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他,“一定会找到办法的……你先休息。” 后脖颈处的伤口疼得厉害,她伸手一摸,果然已经肿得不像样子了。 另一只微凉的手忽然碰到了她的后脖颈,“是这里吗?” 燕沁几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不用管它,要不了命。” “但是现在你没办法自行疗伤。”乐易拿开她的手,“师父,我帮你将里面的毒吸出来。” 燕沁十分尴尬,试图躲开他的手,“不……不必!” 然而对方似乎非常强硬,“你再烧下去会要命的。” 燕沁怒道:“乐易,我说不必!” 然而乐易似乎格外不听话,一只手就将她箍在了怀中,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下巴,有些尖锐的牙齿刺入了她的后脖颈。 燕沁痛呼了一声,却又死死地压抑住了声音,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然而不等她弄清楚,整个人就痛得昏死了过去。 等她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不再那么酸痛,甚至多少有了些力气,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东西,周围甚至没有听到呼吸声,她伸手摸索了一圈,“乐易?” 一只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师父,我在。” 燕沁终于放下心来,有些不自在地将手抽了回来,低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人来救。” “等你恢复身体再说。”乐易道。 “没那么……多时间。”燕沁道:“地底的空气总有耗完的时候,撑不了多久,你听我说。” “有一种阵法,可以不依靠灵力……”燕沁道:“你将手伸出来,我教你。” 乐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师父?” “手。”燕沁抬高了一点声音。 一只修长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燕沁伸出食指开始缓缓地画阵,一边画一边道:“这是个单人阵法……你需要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方,要保证你能够站直,另外需要你三滴血,点在阵眼处……这个阵法可以传送的距离很短,但是有一个好处是……它只会将人传送到空间足够的地方,你多试几次,应当就能回到地面……” “那你呢?”乐易愠怒道。 “我自然也会用这个阵法回到地面。”燕沁笑了一下,画完了最后一笔,“说不定,咱们还能传送到同一个地方……” “你在骗我。”乐易冷声道。 “嗯?我骗你做什么?”燕沁低笑一声。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乐易凑到她耳边道:“献祭独阵,以生者为祭,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师父。” 燕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呵呵笑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许志独创出来的阵法,你不知道……也正常。” 乐易似乎在咬着牙说话,“你就这般好心?为了我的性命,不惜牺牲自己的命?” 离得太近了。 燕沁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推开他,然而到底是没有恢复多少力气,只能很没有气势地说道:“乐易,你先冷静。” 然而乐易像是被气疯了一样,喘着粗气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冷声笑道:“你可真是好伟大啊,燕沁!” 燕沁怔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道:“乐易?” 然而下一秒她被人按在了泥土墙壁上,不等她发出声音就被人堵住了嘴唇,粗暴地亲吻起来。 燕沁震惊地想要推开他,然而根本使不出多少力气,对方抓住她的双手恶狠狠地按在了她的头顶上方,发狠般吻着她,像是要将她骨肉都嚼碎吞咽到肚子里。 燕沁本来就喘不上气来,这下险些直接窒息过去,好在最后他尚且存有一丝理智,勉强放过了她。 燕沁粗喘着气瞪着对方,然而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清楚,待缓过一口气,她才咬着牙道:“你……根本不是乐易。” “呵。”对方冷笑一声,“我什么说过我是乐易?”他反问道。 “青予安!”燕沁有些气急败坏道:“耍我很好玩么!” “不过听我叫声师父,便将我认成乐易……”青予安缓缓地摩挲着她后脖颈处的伤口,“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师父。” 最后那两个字他咬得慢条斯理,带着黏腻的阴冷,听得燕沁直起鸡皮疙瘩。 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留给对方的只是沉默。 “我真的……有时候恨不得让你死。”青予安死死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咬着牙沉声道:“也好过看着你对我冷眼相对。” 燕沁被他拥在怀里,不自觉地抬起了手,却又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缓缓地放了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沉默。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入了黑暗之中。 “起来喝点水。”有人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叫醒,冰冷的瓷片触碰到嘴唇让她倏然清醒了过来。 她慢慢地喝着水,待喝得差不多了便摇了摇头,问道:“从哪里找的碗?” “你的储物袋里。”青予安将碗放下,然后将人揽到了自己怀里,抱着她倚在泥块上。 燕沁知道自己挣扎不开,索性也不去费那个力气了,放松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缓缓道:“那个阵法……你真的不用吗?” 揽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倏然收紧,头顶的声音骤然阴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燕沁抿了抿唇,明智地闭嘴了。 可是在寂静沉闷的地下,逼仄又黑暗的空间足够使人发疯,即便是燕沁也有些受不住,只能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周围的环境。 但还是有股恶心感挥之不去。 “说会儿话……”她开口道。 青予安沉默了片刻,问:“说什么?” “随便说些什么。”燕沁有气无力道。 青予安将她抱得紧了一些,低声道:“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燕沁静默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嗯,很讨厌。” 青予安偏过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额头上,“有多讨厌?” 燕沁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少问这种废话……” 青予安叹了口气,“你回答不出来了。” “闭嘴。”燕沁气得将眼睛一闭,“不说了。” 青予安轻笑了一声:“那换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 燕沁:“……什么鬼问题?” 青予安缓缓道:“在上界的时候你就很喜欢喝金玉酿,每次都醉得厉害,等到了清华山也老是在床底下藏着几坛子酒,动不动就要和许志喝上一坛子……有那么好喝吗?” 燕沁木着一张脸道:“我没有每次都醉得很厉害。” 青予安:“……” 燕沁强调,“只是微醺。” “好,微醺。”青予安颇有些无奈道。 “小酌怡情。”燕沁道:“我开心……不用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至于那些事情有多么糟心,青予安大概也清楚,他道:“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喝过酒。” “喝酒要同朋友一起。”燕沁十分不屑道:“跟你喝像什么样子。” 青予安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就不能跟我一起喝了?” 燕沁闭着眼睛道:“不能带坏小孩……” 青予安愣了一下,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皱眉道:“又烧起来了。” 合着说了这么久都是在听她说胡话,若是燕沁清醒着怎么也不会说出想跟他说说话这种话来。 “没事。”燕沁道:“只是有点晕。” “我再去找些水来。”青予安想要起身。 燕沁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真没事,你别走。” 青予安动作一滞,低头看向她,但是一片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将人抱在怀里,“冷吗?” 燕沁闭着眼睛道:“不冷,我有天魔骨……这种毒不能把我怎么样。” 青予安抱着她叹了口气,却听她缓缓道:“对不起。” 青予安浑身一僵,即便看不见她,也死死地盯着怀中的一片黑暗,沉声道:“为什么道歉?” “不是你的错……都是因为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过往 楚苏仙子鲜少有后悔的事情,下界来列宿城探求这段过往是她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清清冷冷的仙子看着眼前的居心叵测的天魔,考虑自己能直接将人杀死的可能性。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苏明显的杀意,燕溟倏然眯起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我不会骗你的,你要相信我。” 楚苏面无表情道:“呵。” 楚苏从小到大都是这般冷情,唯一在乎的便是青予安。 她到现在都记得当年仙梵会上挽金花,她与乐临一起邀请青予安,青予安看都没看她,牵起了乐临的手,带着乐临在漫天花海中穿梭的模样。 她所求皆得,偏偏一个青予安。 若是当年青予安选择的是她,现下她也不会对此人这般执着,不过是因为求不得,所以格外不甘心。 虽心高气傲,可她有这个资本。 便是与青予安确实有缘无分,那也轮不到一个四方魔境的魔头来可怜她。 楚苏冷冷地看了燕溟一眼,面上不自觉带上几分不耐烦,“我不会同你合作,亦不会因为一段轮回往事就觉你不同,下次再见,我定杀了你。” 燕溟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他欺身上前,道:“你杀不了我的,阿苏。” 楚苏一阵恶寒,抬手便要劈去,却被他一下挡开,燕溟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 楚苏冷道:“明明你有更好的合作对象,为何偏要找我?” “啊,这个……”燕溟微笑道:“我其实还挺想你的。” 楚苏蹙眉,冷声道:“放肆。” 燕溟哼笑了一声:“阿苏,你想清楚,如果你不和我联手,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 楚苏冷笑了一声,道:“放肆,胆大妄为。” 锋利的冰锥抵在了燕溟的脖子上。 燕溟笑眯眯地抬手,将脖子边上的冰锥缓缓推开,笑道:“青予安和燕沁已经结为道侣了你可知?” 楚苏脸色不太好看。 燕溟继续道:“你可知正清仙子?” 楚苏皱眉,“自然,可正清仙子早已陨落” “那燕沁便是正清仙子。”燕溟微笑道:“你觉得单凭你自己一人,斗得过正清吗?” 离着修真大会仅剩一天了,几个大宗门皆是收到了消息,都严阵以待。 许志等人忙着安排弟子们前往修真大会,谁去谁不去都需要谨慎安排。 但是燕沁却莫名有些心慌。 “师父可是在担心……乐易?”青予安轻声道。 燕沁轻轻点点头,“乐易那孩子……即便是玄鹤也不容易。” 青予安笑了笑,“他毕竟是师父收得第一个徒弟。” 燕沁看向他,斟酌道:“予安,乐易他……后来有没有为难于你?” 青予安垂眸道:“没有,师父。” 燕沁显然不信,自道:“帝后和乐临出事的时候,他尚且在下界历劫,待他回去……” 待乐易回去,发现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师父,全部都陨落了,却偏偏多了一个成人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沁只是这般想想,便觉得心肺肝都纠缠在一起,生疼生疼的。 不是不心疼的,只是燕沁已经不敢再继续深想了。 青予安和乐易,两个人是注定没有办法和平共处的。 青予安道:“师父,你不去看看他吗?” “他现在又不记得我了,就算去看他也没有什么意义。”燕沁道。 青予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乐易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正清陨落没多久,他被帝君强行留在了上界。 乐易飞升的时候上界仙人去了大半。 身子颀长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央,面上带着清朗的笑容,有着掩盖不去的少年意气和矜傲。 “恭贺殿下飞升!” 在一片道贺声中,乐易后背挺得笔直,骄傲而自持。 只是周围的仙人,眼底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怜悯。 黄泽走到了乐易面前。 乐易看着自己一同长大的好兄弟,疑惑道:“黄泽,你怎么……未曾历劫?” 黄泽脸上没有带上多少笑容,他知道必须有个人告诉他,除了帝君,便只有他了。 “殿下,”黄泽郑重道:“帝后和乐临公主,还有正清仙子……陨落了。” 那是青予安第一次见到,原来一个人可以一瞬间失去所有的光芒和色彩。 “你说什么?”乐易轻声问,瞳孔微微颤动。 黄泽垂眸道:“殿下,节哀顺变。” “乐临……是谁?”乐易嗓子有些干涩。 黄泽声音有些发紧,他抿了抿唇道:“殿下下界历劫的时候,又添了一位小公主,就是乐临殿下,乐临殿下陨落时……十九岁。” 乐易有一瞬间的茫然,“母亲呢?师父呢?” 黄泽抓住他的胳膊,劝道:“殿下,节哀顺变。” 乐易推开他,笑道:“黄泽你不要再同我开玩笑了,我下界才几天,我走时母亲和师父都在,师父还说等我回来要” 乐易笑着说,忽然就更咽了一下。 黄泽扶着他,沉声道:“殿下,别这样。” 乐易笑道:“黄泽,玩笑不能这样开,我师父那么厉害,我母亲又有父亲护着,怎么可能……陨落呢?” 黄泽闭了闭眼睛。 乐易话未说完,忽然就红了眼眶,疯了般往帝后的寝宫跑去。 黄泽赶忙跟在了他身后。 帝后的寝宫如同他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了一些女儿家用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只精致小巧的绣球,像是绣球的主人随手放在那里,等回来的时候还要再继续玩。 床上散落着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乐易认得那针法,是帝后喜欢的…… 只是,周围都透着一股死寂。 安静地落针可闻。 乐易踉跄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里忽然响起了个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 “母亲,乐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 “应该是快了,你哥哥若是见着你定然很开心。” “乐易哥哥长什么样子呢?” “你哥哥生得十分好看。” “比予安哥哥还好看吗?” “……” 沉默了许久之后,声音才继续响起: “你不要成日同青予安在一起。” “可他也是我哥哥呀,我们还约好了一起去正清姑姑那里听课呢。” “胡闹。” “母亲,求你了,就让我们一起去嘛,正清姑姑待我们可好了……” 石头里又传来一阵滋滋声之后,房间重新归于死寂。 过了许久,乐易才哑着嗓子道:“青予安是谁?” 黄泽一顿,低声道:“殿下,这个……你还是去问帝君吧。 乐易双目通红,道:“青予安是谁?” 黄泽看着双目通红的乐易,平静道:“乐易殿下,你一定要冷静。” 乐易站起身,转身便冲着门口跑去。 “殿下!”黄泽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乐易头也不回地便朝着正清所在的墨林飞去。 就是在墨林正清的府邸,他看到了那个清俊的少年,正一脸冷漠地坐在亭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平静无波的湖水。 那大概是一种十分空洞的神情,让人禁不住一同伤心起来。 乐易没有搭理他,而是径直去了正清的房间。 正清的房间一如既往地干净清冷,几乎没有几件多余的东西。 是了,当年被她带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找不到,只能让他们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可是现在,她人呢? 乐易几乎是疯了一样找遍了所有的房间,然后精疲力尽地坐在了门口。 黄泽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之后,乐易才哑着嗓子道:“黄泽。” “殿下。” “师父她们……什么时候……” “昨日。” 乐易的手一抖,险些脱力。 黄泽道:“殿下,上界一日,下界便是一年,您无须自责。” 乐易倏然起身,赤红着双目,周身的戾气无所遁形。 “是谁?谁害死了她们!” “殿下!” “黄泽你告诉我!”乐易声嘶力竭,“母亲她向来温柔宽厚,师父她修为高深,到底是谁干的!” 黄泽的神色也好看不到哪里,他到底只是个年岁不大的青年,尚未学会完全隐藏自己的情绪,又或者,到底是心有不甘。 他抬头,望向了湖边的凉亭。 凉亭里,青予安正失神地望着湖面,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乐易目眦欲裂,就要冲上去,却被黄泽拦住,“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乐易瞪他,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殿下,凉亭里的那位”黄泽闭了闭眼,却是死死地拦住了乐易,冷声道:“那是另外一位殿下。” 乐易愣了一瞬,脸上带着茫然,“什么叫做另外一位殿下?” “予安殿下……是帝君从四方魔境带回来的。” 乐易回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那段对话,道:“这就是乐临口中的那位……予安哥哥?” 黄泽小心地看着乐易,道:“殿下……” “呵呵。”乐易轻笑了两声,“一个,私生子。”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师父的府邸!出现在上界!在我眼前!”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追逐 燕沁一直在说些胡话,但是竟然口齿清晰十分有逻辑,青予安愣是认真地听了好久。 比如听她讲第一次捡到陌上川的时候是如何被那惊心动魄的仇震撼了心灵。 “怎么能丑成那个样子!”燕沁痛心疾首道:“太丑了!” 青予安:“……” 这段记忆他一直想给消除就是因为这个。 “但是……我好喜欢崽崽,”燕沁的声音低了下来,“再丑也是师父的乖崽崽……” 青予安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一直都在的,师父。” 燕沁似乎是听到了,回了他一句:“放屁。” 青予安:“……” 燕沁迷迷糊糊地反复发烧,等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跟青予安讲完了自己在四方魔境如何为祸四方的英勇事迹。 青予安递给她水,“润润嗓子。” 燕沁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歇了一会之后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走吧,去找出口。” 青予安有些怀疑道:“现在?” “不然真在这里当鼹鼠吗?再待下去我快憋疯了。”燕沁痛苦道。 青予安抱着她没撒手,“再休息一个时辰。” 燕沁之前没力气任由他为所欲为,但是现在“生龙活虎”自然不会听从他的吩咐,试图推开他,然而她忘了这地方就这般大,几乎伸手就能碰到泥土。 青予安不动如山,“你安静一会儿。” 燕沁:“……” 燕沁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青予安,你睡觉的时候头发是放在被子里还是放在被子外?” 青予安: 他愣是非常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突然觉得怎么安排都不舒服,皱眉道:“不知道。” “哦。”燕沁顿了顿又道:“你胡子长长了用什么剃?没考虑过留长胡子吗?” 青予安:“……” “你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没点产业之类的吗?你现在穷还是富?” “……” “除了楚苏真的没有别的姑娘喜欢你吗?男的有吗?” “……” “你的鞋子穿久了会臭吗?会不会悄悄洗袜子?” “……” “你除了黑色和白色就没其他颜色的衣服了吗?” “……” 在燕沁喋喋不休的念叨声中,青予安终于忍无可忍,咬牙道:“闭嘴。” 燕沁愣了一下,“哦。” 眼看她又要说话,青予安头大道:“你到底怎么了?” “少年,你知道有种病叫幽闭恐惧症吗?”燕沁语重心长道。 青予安:“什么症?” “幽闭恐惧症。”燕沁指了指周围完全黑暗又逼仄的环境,“就像这种情况,有些人待着顶多有些不适,但有些人觉得快要疯了。” “就像有些人受不了指甲刮擦铁片的声音一样。”燕沁解释道:“啧,我只是想想就牙根发酸。” 青予安幽幽道:“大概懂了。” 燕沁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还不如发着烧迷迷糊糊顾不得周围的环境呢。 “要不你还是把我打晕吧,我真他妈快要疯了。”燕沁低声道。 青予安叹了口气,“别说脏话。” “哦。”燕沁抿了抿唇,安静了一会儿道:“我也不是经常说脏话,只是偶尔。” 青予安发现这种时候的燕沁不是一般的话痨,而且一直在说一些垃圾话。 “其实转移注意力就好。”青予安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幽幽地响起。 “那我想想怎么出去。”燕沁碎碎念道:“早知道我就多研究一下不需要灵力的阵法了,你说真的太奇怪了,为什么地底不能用灵力和魔力呢?灵力和魔力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态存在的呢?如果是真空状态下的话灵气和魔气还存在吗?空气中只存在这两种形式的唔!” 青予安捏住她的下巴给她来了个深吻,沉声道:“我是说这样转移注意力。” 燕沁瞬间哑巴了。 她往旁边缩了缩,当然,并没有什么效果,她旁边全是地底的泥土。 一阵长久的静默过后,燕沁抓心挠肺地说:“你这种动不动就强吻的行为很不好,只有霸道款的男主角才会这样做,但很明显你不是。” 青予安:“……” 燕沁叹了口气,“幸好在地底只有我们两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渣,我甚至可以做个白莲花,同时脚踏十八条船数不清的男人为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我只用从他们中间挑选出最优秀的那个男人,像你这种三观不正作恶多端喜怒无常的变态款智能排到后十名甚至还要担当个反派角色,连痴情男配都混不上。” 青予安麻木道:“别想了,除了我没人喜欢你。” 燕沁:“……” 他好像说得是真的。 “是我长得不够好看还是我性格不够温柔不够善良?”燕沁大受打击。 青予安虽然不像再打击她,但只能实话实说:“你……好像都没有。” 燕沁沉默了。 这一次受的打击似乎有点大,快小半个时辰没有说话。 青予安却莫名地有些紧张起来,他享受完这片刻的宁静之后,轻咳了一声道:“但是你很好。” 燕沁:“呵。” 青予安被这声冷笑笑得不上不下,斟酌道:“你生气了?” 燕沁:“呵。” 青予安试图补救,“你还是正清仙子的时候十分好看。” 燕沁冷笑:“正清的模样是我自己变化出来的,现在才是我原本的模样。” 青予安:“……” 似乎补救的更糟糕了。 “休息好了,走吧。”燕沁站起来险些撞到头,不得不弯下腰艰难地摸着泥壁向前走,但是那泥土软而黏腻,摸起来十分恶心,四周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她走了两步硬是迈不开步子了。 甚至牙齿开始打颤。 “跟着我。”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带着她向前走。 燕沁在黑暗中愣了一下,然后被他牵着手弯腰艰难地走着。 这种走法十分累人,两个人走了小半个时辰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离开了熟悉的地方,燕沁下意识的那种恐惧感更甚,死死地抓住青予安的手不肯放。 反正已经够丢人的了。 不差这一回。 燕沁一只手抓着青予安,另一只手不小心摸到了泥壁,然后摸到了一团温热湿滑又有些软绵的东西,登时吓得往后一跳失声吼道:“卧槽什么东西!” 青予安下意识地将她护在怀里,燕沁手上的黏腻感迟迟不散,用手疯狂地擦着衣服。 青予安拽着她往前走,“先离开这里。” 燕沁恨不得将手擦掉一层皮,青予安劝道:“行了,不用再擦了。” “不行,太恶心了那种感觉。”燕沁咬牙道:“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青予安:“……但是你擦的是我的衣服。” “哦,抱歉。”燕沁缓缓地收回了爪子,然后使劲地往自己衣服上开始擦。 青予安忽然停了下来,抓住燕沁的手示意她安静。 燕沁耳朵动了动,感觉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间或伴着咔嚓咔嚓的碰撞声,甚至还有像胶状物质摩擦过泥土的声音…… “跑!”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然后弯着腰撒腿就跑。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但是根本看不到后面是什么东西,而前面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完全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燕沁有些崩溃喊道:“你不是蛇吗!你快看看后面是什么东西!” 青予安抬高了声音道:“那也得有光线!这里一丁点儿光都没有!” 燕沁怒道:“我给你!” 青予安暴躁道:“你从哪里” 他话还没说完,燕沁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包亮晶晶的粉末,喊道:“闭气!” 然后向后面一撒,后面传来一阵沙哑诡异的嘶吼声。 青予安趁机转过头看,目光微微一顿,不由拉着燕沁加快了速度。 待那粉末被甩到后面,燕沁才开口问道:“什么东西!” 青予安一言难尽道:“难以描述。” 燕沁皱眉,“什么叫难以描述?” “太恶心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青予安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拉着她道:“不行了,前面没有路快要到头了!” 燕沁道:“不行就跟他们拼了!” “不行,他们数量太多了!”青予安道:“前面有个天然形成的水池,跳进去!” “你确定他们怕水?” “不确定!” 青予安说完,拉着燕沁就跳进了前面不知道多深的地下水中。 燕沁刚被那冰冷刺骨的水淹没就悚然一惊,谁知道水里会不会有更恐怖的生物在等着他们! 一直在追赶他们的东西好像真的怕水,声音停了下来,在水边逡巡了许久之后终于拖拖拉拉地离开了。 在水中憋气快要昏过去的两个人猛地从水中冒出了头,大口地喘着气。 “没事吧?”青予安小声地问。 “我没事。”燕沁摇摇头,用气声道:“走干净了?” “嗯。”青予安回答道。 “不过,”燕沁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温热腥气的感觉让她险些吐出来,“你有没有觉得这水……不太对劲?” 第三百一十七章 出路 青予安抓住她的手,“快上岸。” 然而这话似乎说得有些晚了,原本冰冷刺骨的水开始升高温度,瞬间就变得让人难以忍受,水底黏而滑的东西缠住了两个人的脚腕,将两个人猛然拽入了水中。 燕沁甚至来不及惊恐就陷入了水中。 诡异的是水中开始浮现红色的星星点点的亮光,她在水中睁着的眼睛发涩继而酸痛,但是她还是睁着眼睛,看到了旁边青予安苍白的脸色。 青予安在水中向她指了指下面。 燕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水底无数赤红的触手在张牙舞爪,那红色的星星点点的亮光就是从它们身上脱落下来的鳞片。 而且她和青予安的腿上和腰都被这种触手死死地缠住,用力地向下拖拽而去。 水中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已经开始发烫,燕沁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青予安,然后在掌心聚集魔力。 有反应! 燕沁大喜,然而很快那点反应就消退了下去,燕沁不死心试图调动体内的天魔骨,然而他们已经快被那触手扔进水底,水底数不清的触手倏然散开,露出了一张布满了尖锐的黑色牙齿的大嘴,甚至能看到嘴里积聚成山的尸骨。 燕沁头皮一阵发麻,嘴里吐出一连串的泡泡,就在她的衣服碰到那黑色的牙齿时,一股巨大的魔力澎湃而出,燕沁对准那怪物的嘴巴,水底发出一声轰然闷响,无数尸骨混杂着血肉和腐烂的腥气瞬间淹没了整片水域。 燕沁的魔力瞬间枯竭,青予安抓着她的胳膊拼命地向水面之上游去。 “呕!”燕沁趴在冰冷的石头上狂吐不止。 青予安脸色青白地扔掉身上的白骨和缠绕上的腐肉碎屑和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絮状物,沉默了几秒之后,“呕!” 燕沁只觉得鼻腔里还满是那种恶心至极的腥臭腐烂的味道,最后吐得只剩酸水,颤抖着抓起头发上的一块碎肉扔掉,然后崩溃地在腰间发现了一截像是人的手臂,上面还缠着一块腐烂发白的不明物质。 “呕!”燕沁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青予安走过来将她拽了起来,“先离开这里。” 燕沁有气无力地爬起来,想要转头看看,青予安一把按住了她的脖子,声音沙哑道:“别看。” 燕沁已经够恶心的了,脸色苍白道:“走。” 两个人似乎是走出了那个地底黑暗逼仄的地方,现在他们似乎是在地底的某种山洞里,洞顶非常之高,上面黑漆漆一片也看不清楚,地面是大小不一的碎石块,山洞的边缘长着一种奇怪的菌类,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勉强能让他们看清楚山洞的全貌。 燕沁再次试着调动体内的天魔骨,但是天魔骨好像只是短暂地让她使用了一下,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整个山洞非常空旷,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燕沁和青予安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前面迎接他们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距离极远的对面是一个黑暗窄小的洞穴,一根笔直的石柱连接着洞穴和悬崖这边,很显然如果想继续向前走只能通过这根石柱,但是那石柱仅能容纳一人通过,表面极为光滑。 燕沁:“……”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王八蛋设计! “先休息一会儿。”青予安道。 燕沁点点头,两个人瘫坐在地上,被身上令人发指的味道恶心得痛不欲生。 “不行,得找点东西冲一冲……”燕沁伸手脱掉了外面沾染了血肉的外袍,将其扔得远远的,身上只着中衣,然而即便如此那味道也是久久不散。 青予安也着实被恶心坏了,有样学样扔掉了外袍,拿出了一个洁白无垢的白玉碗,碗边上镶着一圈漂亮的金边,整只碗看上起骚包又华丽。 “什么东西?”燕沁皱眉道:“我储物袋里可没这种碗。” “这是白涛仙泉。”青予安道:“里面连接着青离宫的白涛仙泉,我一般用来洗澡的。” 燕沁沉默了半晌,幽幽道:“所以之前你给我喝的水是……” “就是这个。”青予安有些心虚道:“你看那地下水还不如这个干净。” 燕沁一时不知道喝了人家的洗澡水是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了。 “这里面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们可以洗一洗。”青予安遗憾道:“但是现在不管灵力没有办法用,每一次只能有一碗的量,每隔一炷香的时间才会重新加满水。 青予安大概是真的被熏坏了,索性将衣服全都脱了只剩下条裤子,然而燕沁虽然不拘小节,但到底是个女子,好歹留了件亵衣,然后干脆利落地将亵衣裁成了背心,裤子也挽到了膝盖。 青予安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轻咳了一声道:“倒也不用穿得这么少。” 燕沁羡慕嫉妒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穿的上半身,“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 青予安:“……” 是在下输了。 于是燕沁和青予安洗了这辈子最艰难的一个澡。 燕沁一气之下险些直接削了头发成短发,青予安大惊失色,好说歹说才让她只削了一半,并忍辱负重地答应让她先洗头发。 等两个人都收拾完,已经是精疲力竭。 燕沁盘腿坐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像只从水底爬出来的水鬼。 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着两个人洗干净铺在地上的外衣,“什么时候能干?” “这里面没有风,要等一段时间才行。”青予安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只停留在她的脸上,“很冷吗?” 燕沁无所谓道:“还成。” 那股恶心的味道终于变得没有那么浓郁,她转了转脖子,冲青予安伸出手,“匕首呢?” 青予安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和白皙的胳膊上,眼睫毛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垂眸将匕首递到了她手中。 燕沁接过匕首,疑惑地看向青予安,“你怎么了?” “嗯?”青予安低低地应了一声。 “怎么突然不敢看我?”燕沁挑眉道,继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道:“你是觉得我衣服太暴露了?” 青予安咬牙道:“你还知道!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能穿成这样?” “嘶。”燕沁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穿成这样都跟你四舍五入一起洗了个澡了,你竟然现在才控诉?” 燕沁得出结论,“你可真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青予安:“……” 燕沁经过顶层小世界吊带热裤的洗礼,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只能默默感叹,继而好奇道:“青予安,那你当初设计让我误以为同你春风一度然后假怀孕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没看?” 青予安恼羞成怒道:“闭嘴!” 燕沁震惊地看着他,“你可真是个君子。” 青予安嘴角微微抽搐,咬牙道:“你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有什么可看的!” 燕沁觉得难以置信,低头看了看自己,陷入了沉默。 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这就很令人悲伤了。 两个人休息了一段时间,终于攒足了力气准备向对面的小洞穴出发,燕沁看着那根滑不溜秋,一看就知道有很大坠崖风险的“独木桥”,缓缓地皱起了眉。 事实证明即便是一个不恐高的人,在这种非人的设计面前也会低头。 燕沁看着已经走在独木桥上稳如老狗的青予安,咬牙走了上去。 他们现在法力全无,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燕沁走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低头向下看,果不其然感到了一阵眩晕,再抬腿的时候感觉腿都在微微发抖。 已经成功抵达对岸的青予安转身望向她。 燕沁缜住脸,面无表情地成功走了到了尽头,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青予安眼疾手快地托了她一把,但是在碰到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时又浑身一僵。 燕沁却只顾着后怕没有注意这些细节,等缓过来之后看向那黑漆漆的洞口,“要进去吗?” 青予安道:“我先进去看看。” 燕沁摇摇头,“一起吧,万一里面有什么怪东西你死里面了怎么办?” 青予安:我真是谢谢你。 一进去那洞穴便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燕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本该叱咤风云为所欲为的大魔头要在地底狼狈地钻洞 她正感慨着,手忽然被人轻轻地握住,紧接着就听见青予安低沉的声音:“别怕。” 燕沁怔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忽然开口问道:“九尾狐一族被屠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青予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你觉得和我有关吗?” “那三天你为什么要让我陷入昏睡?如果不是被人叫醒我可能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青予安握着她的手忽然一紧,“你是说有人强行将你唤醒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六世 “听起来像个男人。”燕沁回答道:“而且声音很是焦急。” 青予安皱眉道:“男人?” 燕沁道:“你先别转移话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九尾狐一族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这几天没在枯悄洲。”青予安道:“而且我在那房间里下了禁制,一般人根本解不开那禁制。” 燕沁道:“那块巨大的石碑是什么东西?” 青予安静默了片刻,“我不清楚。” 燕沁道:“九尾狐一族的那个老狐狸跟我说,这块石碑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覆盖着整个十三洲,同十三洲息息相关,如果有人对石碑动手脚,整个十三洲可能都会受到牵连。” 青予安道:“这件事情不要同别人说。” 燕沁挑了挑眉,“你果然知道。” 青予安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待在清华山,非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燕沁轻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想管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卷进来了好吗?” 青予安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燕沁懵了一下,“想法?” “算了。”青予安道:“不知道也好。” 燕沁:“……”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很想按住这个小兔崽子暴打一顿。 “前面有光!”燕沁目光一凛,看向远处越来越大的光源。 青予安转身看去,脸色骤变,“回去!” 然而这话到底是说晚了,那光源速度极快,转瞬之间两个人就被光源覆盖。 与此同时。 清华宗。 残雪忽然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神色十分凝重。 许志被迫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怎么了?” 残雪沉声道:“下界为何会有如此浓郁的神力……” “神力?”许志不解道:“你们不是仙人吗?” “上界众仙体内有神格,是上古众神陨落之后残存的神意,有的仙人如果修炼到一定境界,也能发挥出一丝神力,但上界出了帝君几乎无人可以做到。”残雪疑惑道:“到底是什么人?” 许志道:“说不定是天道亲儿子。” 残雪愣住,“什么?” 许志老神在在地解释道:“就是出门捡法宝碰人送功法掉个崖都能练就绝世武功沿途美女相伴的那种人。” 残雪:“……” 许志眼睛一亮,“这么一说我们宗门内还真有一个。” 于是许志便带着残雪来到了清华宗的演武场内。 许多初阶弟子正在练习御剑飞行,吴雨正在一旁指导他们,见许志过来便从剑上跳下来行礼,“师父,您来啦!” 许志道:“我过来看看,云随风在这里吗?” 吴雨道:“我去叫他过来。” “不必,我去找他。”许志摆摆手,“告诉我他在哪里就行。” 吴雨给他指了个方向,疑惑地看着他。 不正常。 “师姐,师父是不是又想收徒弟啊?”他给慕云传讯过去。 慕云正在头痛地炼制丹药,收到他的通讯听完之后,“嗯……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师父他眼光越来越差,英英和白五井也就算了,你看他收的那个上官小楼,怎么看怎么讨厌。” “咳咳,师姐,慎言。”吴雨头大道:“你这样让小师妹听见了多不好。” “啧,吴雨,你到底跟谁一伙的?”慕云不虞道。 吴雨干笑一声:“当然是跟我师姐一伙的,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亲姐!” 很快传讯符里传来了慕云暴躁的声音,“既然这样你就赶紧过来一趟,我这一炉丹全废掉了,气死我了!” “来了来了,师姐稍安勿躁。”吴雨将传讯符捏灭掉,交代了一个弟子帮自己看着这群小崽子,便急吼吼地往大魔头师姐那边赶去。 被拜托的弟子正打算接手,却听到一个清澈甜美的声音道:“我来帮忙吧。” 那弟子低头一看,惊讶道:“呀,小师叔,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不久呢。”上官小楼笑道:“二师兄去找大师姐了,这节课我帮二师兄上吧。” 那弟子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啊,那真是太好了,辛苦小师叔了。” 上官小楼微笑道:“不辛苦的,大家都是清华宗的一份子嘛,对了,你知道这批新弟子里有个叫做云随风的吗?” 那弟子点点头,“知道的,他的成绩非常优秀,就在那边。” 上官小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微闪,“原来在那里啊。” “掌门好像刚刚过去。”那弟子道。 “师父也在?”上官小楼脸上保持着甜美的笑容,“那我先过去跟师父打个招呼。” 许志这时候正看着云随风御剑,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当所谓“男主角”的资格,悟性极高,动作也非常完美标准,甚至非常热情地帮助其他弟子练习御剑。 “这个就是天道亲儿子。”许志指着云随风对残雪道:“你能看出什么来吗?” 残雪皱了皱眉,“他根骨非常好,并且……有神格,应当是上界下来渡劫的某位小君。” 许志:“……” 合着也是个关系户。 这个世界究竟能不能有点真诚了! 许志失望地摇了摇头,看向残雪,“仙子,你之前也下界历劫过吗?” 残雪点点头,“自然,不过我只历劫一世便成功飞升了。” 许志:“哦。” 好气哦。 “那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是上界来的?”许志好奇地指了指自己。 残雪皱眉看向他,“你……” 许志眼底有光在跳跃。 “不是。”残雪皱眉道:“而且你看起来像是轮回过许多世,简而言之,就是个普通人。” 许志……眼底的光熄灭了。 是我不配。 残雪手中掐算了几下,疑惑道:“奇怪,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执念?” 许志不解道:“执念?” “对,如果人死之前有愿望得不到满足,就会产生执念,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执念,但是大部分人的执念都不会太强烈,并不会伴随着他们轮回转世,正是所谓的‘人死如灯灭’,但有些人的执念会特别强烈,不管轮回多少次转生多少回,执念不仅不会消退,反而会愈发地强烈,若是长此以往便会形成魔障。” 许志听得双目圆睁,“你的意思是我身上有这种很强烈的执念。” “没错。”残雪点点头,“这执念起码跟了你六世。” 许志哈哈笑道:“怎么可能,我现在也没什么追求,更没有什么非要得到不可的东西或者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你算错了吧?” 残雪怒道:“我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和根骨,这一点上界诸仙都承认,你竟然敢怀疑我?” 许志皱眉,“那你倒是跟我好好说说,这执念到底是什么?” “等着。”残雪万分不爽地看着他,神色忽然越来越凝重。 许志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样?” 残雪震惊地望着他,幽幽道:“为什么你会对一种吃食执念颇深?” 许志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对什么吃的东西情有独钟,茫然道:“不可能啊,我什么都爱吃,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残雪不信邪又再算了一次,神情更加震惊了,“你为什么会对人家的裤腰带颇有执念?”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许志同样震惊,“你这算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残雪头痛地再算了一次,这次却是陷入了沉默。 许志的心情跟着她七上八下,紧张道:“你算出什么来了?” 残雪却一甩袖子,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许志道:“怎么了?” 残雪抿了抿唇,“你往上数六世,你曾经对一个人情根深种,甚至不惜为了这个人废了根骨,献了福报,丢了性命,神魂受损,乃至于接下来这六世都倒霉至极,喝凉水都塞牙。” “那更扯了,我这辈子运气一直都挺好的。”许志道。 “那是因为那个人飞升之后,特地用了法宝结清了自己在下界所有的因果。”残雪道。 许志:“……我听起来好惨。” 残雪顿了顿,“但是,好吧你确实挺惨的,还惨了六世,结果人家法宝一抹就还清了你吃的苦。” “你能看出那个人是谁来不?”许志撸起袖子狠狠道:“不揍一顿简直难消我心头之恨!” 残雪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仔细算了一遍,“那一世,你是名女子。” 许志:“……” “你深爱着的人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残雪缓缓道:“你们命中是有一段姻缘的,但坏就坏在他是下界历劫的,你知道的,有的小君不喜欢与下界的人牵扯过多,就会拜托家里人斩断姻缘,很不幸你就是被斩断的那个,并且没断干净,你就是单相思。” 许志:“卧槽!卧槽?” 残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是上界仙人们的特权,你不幸充当了一个牺牲品。” 许志面带菜色道:“那我现在该不会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了吧?” “这也说不准。”残雪安慰道:“不过虽然当时他是名男子,说不准是上界哪位女仙转世,这个都不一定,你放宽心。” 许志:“……完全没有放宽心。” 第三百一十九章 疑惑 “醒了吗?” “醒了醒了。”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圈黑不溜秋的小脑袋围在一起盯着自己,黑黝黝的豆豆眼,毛绒绒的脸颊,油光水滑的皮毛,以及短短的胖胖的小胳膊。 如果她没认错,这是一群海獭。 海獭…… 海獭! 燕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卧槽娘嘞海獭会说话了! “你们两只獭怎么会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只比周围海獭都要小上一圈的海獭用小爪子揉了揉自己脸,差点把燕沁给萌死。 以至于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们……两只?獭?” 她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长着灰色毛毛的爪子,“啊!” 这个时候从地上爬起来了一只长着白色毛毛胖乎乎的海獭,甚至比她还要高上半头,豆豆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燕沁试探道:“青予安?” 那只看起来萌萌哒的海獭爪子一僵,伸手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毛毛,十分高冷地嗯了一声。 燕沁问方才那只小海獭,“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只小海獭疑惑道:“这里是枯悄洲啊。” 燕沁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心道好歹是终于回到了地面上,然而不等她这一口气松到底,就听青予安语气沉重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小海獭歪了歪头,“什么是什么时候?” 燕沁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现在九尾狐一族谁是族长?” 小海獭摇了摇头,“什么是九尾狐?” 燕沁:“……” 这时候有个年长的海獭站出来道:“他年纪小不知道这些事情,九尾狐一族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灭绝了。” 燕沁心底一跳,不祥的预感成真,继而不死心道:“那你们知道清华宗吗?” “这个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起过,似乎有一段时间是十三洲排名第一的大门派,不过还不到一百年就被灭了门。”老海獭道:“全宗门几乎满门惨死,死得好惨的。” 燕沁惊疑不定道:“那现在是修真多少年?” “现在是昊元十三年,昊元仙帝已经登基十三年喽。”老海獭道。 燕沁听得一头雾水,“昊元仙帝?”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小海獭喊道:“昊元仙帝以前还是清华宗的弟子呢,叫云随风!” “噫!不可直呼仙帝名讳!”老海獭拍在小海獭一巴掌,对燕沁道:“我想想啊,仙帝登基的前一年是修真5643年,现在算起来就是修真5657年。” 燕沁皱起了眉,她应该是在修真5644年才对,而且清华宗根本没被灭门九尾狐也根本没有灭族……那道诡异的光团果然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被变成两个毛乎乎的海獭! “……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住下吧。”老海獭似乎是这里的族长,拍板决定道:“你们的皮毛都很不错,争取早点生个小海獭吧。” 燕沁:“……” 青予安:“……” 生海獭什么的,真的完全不想呢。 燕沁和青予安站在河岸边上,看着河面上漂浮着正在可劲揉脸的海獭们,陷入了沉默。 “我们不是穿越到了十三年以后,5644年九尾狐一族和清华宗都还好好的,哪里来的云随风登基的事情。”燕沁道:“这会不会是个幻象?” 她忽然想起上官小楼说过,她在小世界看到的书中,清华宗是确确实实被灭门了,而云随风幸运地活了下来,一路逆天升级成了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 而这种小世界的衍生物只有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才会出现。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确实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这样一来,她所了解和存在的那个十三洲又是什么情况呢? 青予安这个时候却出奇的沉默,他脸上全是白毛毛,燕沁这时候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只能伸爪子碰了碰他。 青予安转过头来盯着她。 “你怎么看着不太对劲?”燕沁疑惑道。 青予安用爪子抓住她的小爪子,说道:“我们得想办法回去。” “可是怎么才能回去呢?”燕沁疑惑道。 “这只是个巨大的幻阵。”青予安道:“只要找到阵眼破开幻阵就能顺利离开了。” 燕沁想起之前在遇到的上界的幻阵,庞大程度于现在这个无异,但是幻阵之中的事情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 那为什么……云随风成为什么昊元仙帝的事情,会在现实中以幻阵的形式出现呢?甚至都能具体到年份? 但是现实中云随风还只是清华宗的一名普通弟子。 这根本就是矛盾的。 燕沁想不明白,觉得身上的毛毛都快要掉光了,忍不住用爪子揉了揉脸,道:“不管了,先找到阵眼出去再说。” 然而青予安却没有立刻行动,反而道:“正好可以在幻阵之中休息一下,找阵眼也不急于一时。” 燕沁道:“那要去水里泡一泡吗?” 青予安欣然同意,然后两只海獭就愉快地进了水,仰面漂浮在河面上,燕沁抵抗不住海獭的本能,伸手开始可劲地揉脸洗毛毛,舒服地眯起了豆豆眼。 然而青予安可能觉得揉脸这种事情不符合他高冷的气质,坚持底线没有用爪子揉脸。 “很舒服的。”燕沁在水里转了一圈,“我感觉之前在那地下水沾上的脏东西都被洗掉了。” 青予安:“……” 事实证明,不仅揉脸会上瘾,在水里转圈圈这种事情也会上瘾。 青予安木着一张海獭脸看着在水里玩疯了的燕沁,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困到地底之后,燕沁像是……放飞了自我? 燕沁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当海獭的快乐,并试图用自己的爪子去给青予安揉脸。 青予安:“……” “你的白毛毛真的很好看。”燕沁使劲揉了揉他的脸,“手感也比我的好。” 青予安抓住她的爪子道:“你安静一会儿。” 燕沁于是放过他的脸,自己甩着尾巴去水里撒欢了。 宛如一只真正的海獭。 青予安:“……” 清华宗。 上官小楼跑到许志跟前,甜甜道:“师父!” 许志正沉浸在自己前前前前前前世是个女的还为了个男的去死这种震惊的事实中,被她一喊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一脸绝望沧桑地望向她。 上官小楼默默地退后一步,小心翼翼道:“师父,你怎么啦?” 许志双目无神道:“没事,就是突然感觉为师的命真的好苦。” 上官小楼:“……” 许志正色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情啦师父,我就是好久都没有看见玄灵了,燕师叔也找不到人,玄灵的哥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师父你知道吗?”上官小楼问道。 “啊,你燕师叔可能有事,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许志道:“乐易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不用担心,你燕沁师叔向来有分寸。” “哦,好吧。”上官小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听说大师姐在炼丹,还特意找师兄去帮忙呢。” 许志不解道:“嗯?阿云她怎么开始炼丹了?” 上官小楼道:“不知道呀,师父,我要去给师姐帮忙吗?” 许志摆摆手,“不用管她,你自己好好修炼就行。” “好的,那师父我就先走啦。”上官小楼一蹦一跳的离开了,完全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模样。 许志扯了扯手腕上的金色锁链,“走吧仙子,咱们也回去吧。” 残雪却抱着胳膊看向上官小楼,“这是你徒弟?” “嗯,我最小的一个徒弟,挺乖的。”许志道。 “是吗?”残雪挑了挑眉,目光微微闪烁,却是没有同许志再多说什么。 演武场的角落里,云随风扶着南竹决坐了下来,道:“怎么样?可有大碍?” 南竹决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撞了一下。” 宋霆抱着剑倚在墙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奚落道:“真是个蠢货,前面那么大一棵树你看不见啊?” 云随风皱眉道:“宋霆,你少说两句。” “嘁。”宋霆轻嗤了一声:“你当我愿意说啊,他撞树就撞树,偏偏拉上我,肯定是故意报复我!” 南竹决翻了个白眼,“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你!”宋霆气得站直了身子,“好你个南竹决,我好心好意拉了你一把才没让你血溅当场,你不谢谢我不说,还反过来怪我了!” 南竹决怒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你开口挑衅在先的!” “呵呵,真应该让你一头撞死!”宋霆冷笑道。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云随风头痛道:“大家都是一个弟子院的弟子,有什么好吵的!” 宋霆冷哼了一声,正准备怼回去,只听见一个清甜的女声响起:“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三个人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三人起身行礼,“上官长老。” 上官小楼双手背在身后,歪了歪脑袋笑道:“不用多礼的,反正你们现在还没有拜师,说不定以后要叫我师妹了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阴谋阳谋 燕沁知道乐易的性子暴躁,易地而处,燕沁不觉得谁能冷静下来。 只是试图将自己代入到那场景之中,燕沁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年她一死了之,当时的情况之下甚至没有考虑过乐易。 她终究是心中有愧,愈发不敢面对乐易。 不然她该如何向乐易解释,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因为自己而死。 终归是,问心有愧,所以不敢面对。 “师父要去找他吗?”青予安问道。 燕沁抬头看了他一眼,垂眸道:“不必,我……” “师父一直都想去找他,那就去吧。”青予安淡淡笑道:“你有时梦里都在喊阿易。” 燕沁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神情,“我梦中喊阿易” 燕沁猛然住口。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青予安,有些怕他误会,又有些许的愧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师父,没关系的。”青予安笑道:“我可是你的道侣。” 燕沁笑了笑,道:“我分得清的,真的。” 我分得清对你是什么感情,对乐易是什么感情。 所以真的不用担心。 “离修真大会只剩下一天了。”青予安道:“师父……抓紧时间吧。” 燕沁点了点头,轻轻地抱住了他,“予安,等我回来。” 青予安偏过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燕沁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这个等以后再说。” “我都准备好了阿沁,只等你。”青予安微笑道。 燕沁瞪了他一眼,然后干咳了一声道:“走了。” “小心些。” 青予安嘱咐道。 燕沁假装没听到,旋即便消失在了原地。 青予安脸上依旧带着浅淡的笑容,只是青黑色的蛇鳞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脸上,最终覆盖了整张脸,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便是一对带着血色的赤色竖瞳,眼底的暴虐和冷厉仿佛换了一个人呢。 “嘶……”他脚下一软,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扒住了地板的边缘。 “吾儿,你怎如此没用?”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青予安竖瞳赤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咬牙道:“闭嘴。” “你竟还没将她的传承记忆拿到手?”女子浮夸的语调里带着些许的幸灾乐祸,“看来她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过如此嘛。” “我说了闭嘴!”青予安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漠,“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找到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女子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呵,不过是一个男人。”青予安勾起嘴角,“你真的是……愚蠢至极。” “那是你父亲!”女子冷声道:“我从始至终不过是想要他一个人,我什么都没做错,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告诉燕沁你做的所有的事情,呵呵呵到时候,你看看她会不会还心甘情愿与你在一起。” 青予安的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当年我不过是同燕溟设计了她一次,她便狠心绝情拆散我的姻缘,呵。” “你是咎由自取。”青予安冷声道。 “别说得这么高高在上,我的孩子。”她笑道:“你做的事情可比我恶心多了。” 青予安冷笑:“我看你是想再死一次。” “逆子!”女子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是你母亲!” 青予安面无表情道:“我母亲早就死了。” “青予安!”女子的声音渐渐变得低缓黏腻,“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否则……” “聒噪。”青予安低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将脚边的一团黑雾彻底打散,冷声道:“我与阿沁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叫得倒是亲密,我同她青梅竹马姐妹相称,你们却纠缠在一起,燕沁那贱人真是好生不要脸,来勾引我儿子,简直是有悖人伦!” 女人仍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青予安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你若再多嘴一句,我现在就去上界将帝君弄死。” 一直纠缠不休的女声终于安静了下来,青予安捂住嘴,然而还是有血透过指缝落在了地板上。 “蠢货。”女人看不过眼,仍旧是不甘心地骂了一声,最后不情不愿地收了声。 青予安跪在地上许久,脸上青黑色的鳞片渐渐消退,瞳眸也恢复了正常的琥珀色,只是脸色透着一股死寂的苍白。 “阿沁……” 列宿城已经戒严,但是燕沁依旧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所谓的魔宫。 大殿里是一如既往地奢靡华丽,来来往往的侍女和身姿曼妙的歌姬,好不热闹。 主位上坐着的男子看上去依旧懒洋洋的,只是周身都透着一股戾气,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然而看上去却像是要发怒。 燕沁幽幽地叹了口气。 “正清仙子。”两道声音忽然在她面前响起。 燕沁微微挑眉,便看到面前显现出两位仙人,正是澹台诸和封湷。 “恭贺仙子神格复位。”澹台诸笑道。 燕沁淡淡地点点头,“多谢。” 澹台诸和封湷对于这位一直活在传说中的正清仙子并没有什么印象或者记忆,但是上界公认的是,正清仙子十分宠爱自己唯一的关门弟子也就是乐易殿下,其次才是黄泽上仙。 只是…… 封湷悄悄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心道:不知道正清仙子会不会因为现在的乐易殿下太不像话而清理门户。 三人皆隐匿着身形,但是目光却不约而同的落在了玄鹤身上。 “多谢二位顾看顽徒。”燕沁冲两人点点头,然后在两人惊惧的目光之中显现出身形。 “燕沁!”玄鹤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燕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蹙眉道:“玄鹤,我们谈谈。” 玄鹤抿了抿唇道:“怎么,不在清华宗和你那宝贝徒弟你侬我侬,来我这破地方做什么?” “我来找你。”燕沁淡淡道。 玄鹤只觉得鼻子一酸。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反应。 就像是被抛弃的狗崽子忽然……回家了。 “用得着你吗?”玄鹤冷酷道:“你是我什么人啊。” 燕沁呼出了一口气,心说老子是你师父。 然而想起之前的种种,语气到底是缓和了下来,她放缓了声音道:“我听说你想在修真大会上动手?” 玄鹤只是冷笑着看她,“怎么,你是清华宗他们派来做说客的吗?” 燕沁有些惊讶,“你觉得我会劝你停手?” “难道不是吗?”玄鹤站起身来,宽大松散的衣襟有些凌乱地敞开着,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了燕沁面前,“那你说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向你……道歉。”燕沁低声道。 玄鹤像是不可置信地嘲笑了一声,“不需要,你又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别在我面前摆出这种施舍怜悯的表情来。” 燕沁气得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直接送面前这个混账东西再轮回一次。 “我们之间有太多事情……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同你解释清楚。”燕沁有些艰难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可以帮你。” “呵呵呵呵,帮我什么?”玄鹤忽然大笑起来,他凑近她,沉声道:“燕沁姐姐,你是帮我杀了你那宝贝徒弟让他别抢走我喜欢的人,还是帮我杀了所有人让他们陪我去死?亦或者帮我……” 玄鹤伸手抓住了燕沁的手腕,然后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了此残生。” 燕沁微微蹙眉,“缘何没有求生的意志?” “姐姐,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活得像你一样轻松的。”玄鹤道。 燕沁一愣,心道,我活得轻松? 是了,她在玄鹤的眼中,轻松肆意,无所畏惧。 没有回复记忆以前,没有多少经历和沉淀,所以多了些异想天开和意气风发,少年不知愁,感情也是热烈而真挚。 在如今他们的眼中,可不就是……活得轻轻松松吗。 “这世上没有谁能永远活得轻松快意。”燕沁的掌心贴在他的心脏处,细致的感受到它的跳动。 燕沁忽然不知道是该让乐易继续以玄鹤的身份生活下去还是彻底恢复都有的记忆。 两相比较之下,乐易面对的情况竟是只有苦和更苦。 仿佛最开始的时候,他已经将人生中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透支干净了。 当年帝君一脚将他踹下去历劫轮回,从此他便结束了梦境一般欢乐的少年时光,从此以后便茕茕独立,形影相吊。 “少跟我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玄鹤笑道:“燕沁,你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明日,我杀了所有人给自己陪葬。” 燕沁苦笑道:“非要这样吗?” 玄鹤嗤笑了一声,将她的手扔开,转身道:“我凭什么要让你们好过?我想要的一样都没有得到,我不甘心。” 燕沁几乎要被气笑了,她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玄鹤,终究是没忍住…… 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三百二十章 迷雾 第三百二十章迷雾 燕沁原本正缩在海獭居住的窝里睡得正香,耳边又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声音:“醒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然而旁边的青予安睡得很是安稳,她看向四周,什么人都没有看见,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的时候,那道声音又继续道:“跟我走,你就能找到阵眼。” 燕沁自然不会信他的话,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操纵着她的身体,引着她走出了洞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大约被操控着走了小半个时辰,她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那道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燕沁,你知道青予安为什么不急着找阵眼吗?抬头看看,那就是答案。” 燕沁在夜色中缓缓地抬起了头,发现眼前赫然是那块巨大的石碑,但是这块石碑跟现实世界中的那块石碑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块石碑看上去还很新。 像是不久之前才被人安放在这里,上面的字迹也十分清晰。 “燕沁……之墓?”燕沁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巨大的石碑,满脸的不可置信。 “你再看看,这是谁给你立下的。”那道声音宛如恶魔一般缠绕着她,逼迫着她看向旁边的字。 “青予安……立。”燕沁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下你明白他为什么不急着破阵了吧?因为阵眼就是这个呀!”那道声音诡异地笑了起来,“燕沁,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肯清醒吗!”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发现自己正站在那块巨大的石碑面前,但这块石碑同幻境之中的那块显然不一样,是现实世界中那块老旧的……墓碑。 幻阵被破了。 “你看到了?”青予安站在她身边问道。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块长久风化而显得斑驳不堪的墓碑上,“嗯。” 青予安沉默地站在她身边,抬头看着那块墓碑。 “现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燕沁问。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一道冷厉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燕沁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修安?” 修安看着她微微一笑,“正清仙子,我们又见面了。” 燕沁皱眉看着他,“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修安笑道:“仙子指的是哪件事情呢?我没做过的事情我可不会承认。” “九尾狐一族的族人是不是你操纵傀儡杀的?”燕沁问道。 修安微笑着点点头,“没错,确实是我做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燕沁冷冷地盯着他。 “不这样做怎么收集足够的心头血开启幻阵?怎么引你到石碑这边来呢?”修安理所当然道:“我可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燕沁道:“你那幻阵蹩脚至极。” “无所谓,只要让你知道真相就行了。”修安含笑望着她,“正清仙子,这场梦,是时候醒过来了。” 燕沁皱眉,“什么意思?” 修安冰冷的目光落在青予安身上,“这就需要您的好徒弟来给您答案了。” 青予轻笑了一声:“妖言惑众。” 修安负手于身后,脸上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来,“殿下啊殿下,您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应该这样说,您为什么就非要留下这个墓碑呢?干干净净地多好啊,说好一切重来,您却非要与过去藕断丝连,这可不是正送到我们手中的把柄么?” 青予安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殿下,这时候动手可就是心虚了。”修安又转头看向燕沁,“仙子,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您的好徒弟一直在做什么吗?我来告诉您” “他一直在帮着帝君维持浮生塔呢。”修安慢条斯理道:“也许仙子该问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呃!” 他的话尚未说完,一道锋利的冰锥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 残雪站在半空中睥睨地望着他,身后是御剑而行的许志。 修安不急不忙地拔出了脖子里的冰锥,笑道:“残雪仙子,你在做什么?” 残雪冷冷地看着他,“不过是个木头做的傀儡,也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修安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果然没有一滴血,脸色遽然一变,转而化作一捧飞灰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正清,没事吧?”残雪飞身落到燕沁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还从没见过你这般狼狈呢。” 燕沁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许志嚷嚷道:“师妹你你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不像话!” 燕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只穿着亵衣,而且她嫌味道大,直接将袖子撕了露着胳膊,裤子也撕掉露出了小腿。 “看什么看!”许志脱掉自己的外衣将燕沁裹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青予安,“再看将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青予安:“……” 燕沁被他教训道:“女孩子家家的,别随便露胳膊露腿的!像什么样子!被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看到怎么办!” 青予安:“……” 许志给燕沁裹好衣服后眉头一皱,然后退后了一大步,“师妹你身上怎么这么臭?你掉进粪坑里去了吗?” 燕沁磨了磨后槽牙,“托师兄的福,还没有!” “快去洗洗,然后再说别的。”许志捏着鼻子道:“我快被熏晕了。” 燕沁:“……” 一个时辰后,燕沁端坐在桌子前,对面是神游天外的青予安,左边是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残雪和茫然的许志,另一边是神情凝重的尚易。 这种三堂会审的架势不仅没有吓到青予安,一桌子人里面反倒是他看上去最轻松。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沁看着青予安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神神秘秘搞什么东西?” 青予安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从容淡定道:“那个修安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一直在帮忙维持着浮生塔。” 燕沁皱了皱眉,“这么说……浮生图不是你盗走的?” 青予安无奈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一看就很像搞事的。”许志道:“你搞出来的事情还少吗?” “啧,你别插嘴。”残雪捣了许志一下,“人家师徒两个说话呢。” 许志疑惑道:“不是早就断绝师徒关系了吗?” 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志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当当我没说。” “我盗走浮生图对我来说毫无益处。”青予安在一片沉默中缓缓道:“相反,我一直在找丢失的那一大卷浮生图。” 燕沁眯了眯眼睛,“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帮着帝君维持浮生塔?” 青予安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所有的世界都稳定安宁,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燕沁:“……我可没这么希望过。” “权当我乐意吧。”青予安眉梢微动,“浮生图不在,浮生塔不稳,若是那一大卷浮生图一直找不到,与那一大卷浮生图相关的小世界就是逐渐崩溃,剩下的大卷浮生图也会受到影响,相关的世界崩溃只是早晚的问题。” 燕沁蹙了蹙眉,“那如果……那一大卷浮生图改变了形态呢?” 青予安不解道:“什么意思?” 燕沁讪讪一笑,“比如,它变成了人。” 青予安:“……” 其余人:“……” “开什么玩笑?”残雪道:“浮生图就是浮生图,更何况那是一大卷浮生图,维持着无数小世界的安稳,那要是变成人算什么?” 燕沁顿了顿,“大概……算他们的上帝?” 残雪: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你?”一直沉默着的尚易忽然开口道:“若不是你来枯悄洲,我们一族又怎么会死伤惨重!” 青予安看了他一眼,“我说过了,这件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门忽然被推开,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门外冷冷地盯着他,“青予安,你扪心自问,所有的事情是不是都是因你而起!” “乐易?”许志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才到?” 信息不对等的双方看见对方俱是一愣,“师伯?你怎么来了?” “媚娘到了清华宗,然后我就过来了。”许志直截了当道:“你这一身泥巴怎么回事?” 乐易:“……说来话长。” 燕沁看着乐易衣服上的泥,默默扶住了额。 怎么……又把乐易给忘了…… 乐易还是玄鹤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忽略他,怎么等他变回乐易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他? 真是奇了怪了。 “师父你没事吧?”乐易走进屋子,一脸关切地问燕沁。 “没事。”燕沁摇摇头,问他,“可受伤了?” 乐易回答道:“没有师父,但是我在地下触发了一个幻阵,花了好大的力气才破阵而出,里面遇到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特别是破阵而出的阵眼……师父可曾进入到那幻阵之中?” 燕沁缓缓地点了点头。 乐易冷冷地看向青予安,“这件事情,恐怕还要你好好解释一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回溯 青予安身体向后微倾,抱着胳膊姿态放松,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想让我怎么解释呢?” 乐易目光冰冷地看向他,两个人的视线交汇,眼底深处俱是刻骨深邃的冷意和厌恶。 两看相生厌大抵就是如此。 乐易虽生得明艳妖冶,但当他沉下脸来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透着锋利的冷意,就像是一把经久淬炼出的长剑,不等触碰到便会被那剑气所伤。 青予安嘴角噙着抹凉薄的笑意,清俊的脸上带着与生俱来的阴冷,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和恶意,“殿下。” 乐易的目光落到燕沁身上,“那座巨大的墓碑就是破阵的阵眼,上面为什么会写着师父的名字?青予安,这是幻阵的阵眼,你总不能再说这是幻象。” 幻阵的阵眼,必须要以真实存在之物为依托。 这是修仙之人最基本的常识。 青予安低笑了一声:“的确不是幻象,那座墓碑……也是我亲手所立。” 屋内诸人神情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十分震惊。 “可那又怎么样呢?”青予安云淡风轻道:“幻阵不是我设置的,人不是我杀的,对方不过是借用这个墓碑造了个幻阵而已,我做错了什么呢?” “哪怕这些都不是你做的,你也应该向师父解释清楚,你为什么要立这座墓碑?”乐易逼问道:“而且这座墓碑时间久远,早就超过你的年纪,师父现在可是活得好好!” 青予安眯了眯眼睛,“乐易殿下,浮生塔之前缺失了四小卷浮生图和一大卷浮生图,地下的小世界发生混乱很正常,别说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座墓碑,有的世界甚至过去的时间空间同现在交叠,这座墓碑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你如此急迫地逼问于我,难不成你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再者说,那一大卷浮生图现在行踪成谜,还有一小卷浮生图不知所踪,帝君现在在上界勉强支撑着,殿下若是真的无事可做,不如早日飞升去帮帮帝君。” 乐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青予安,“你可真是操心啊,天天上界和十三洲两头跑,你就这么怕浮生塔支撑不下去吗?” 青予安微笑道:“没办法,毕竟我也上界的人。” “你也配?”乐易眼神一暗。 “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青予安一摊手,“乐易殿下,世上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呵,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乐易冷笑道:“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更改,挽回不了的就是挽回不了,不是你的,永远都别强求。” 青予安阴沉地盯着他,眼底满是杀意。 “啧,我说你们俩这是干什么?”许志突然开口道:“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应该找到那一大卷浮生图吗?或者查清楚背后对付我们的人是谁吗?” 乐易和青予安都乖巧地闭上了嘴。 一直沉默的燕沁这时候忽然开口道:“其实,刚刚我没有在开玩笑,那一大卷浮生图真的变成了人。” 众人:“……” 一炷香过后,听燕沁解释完来龙去脉的几人陷入了更诡异的沉默之中。 “那一大卷浮生图竟然在宁稳剑之中?”青予安皱起了眉。 “没错,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放进去的,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宁稳剑是你铸造的,中途可还经过他人之手?”燕沁问道。 青予安抬起眼看向她,“宁稳剑是用玄冥铁打造的,玄冥铁只有十方灵岛的地底才会有,中途宁稳剑曾寄放在明尘那里。” 燕沁不解道:“你于明尘有夺命之仇,即便之前你们是朋友,他能帮你的忙?” “我曾机缘巧合救过梵泠一命,对明尘来讲,梵泠的命可比他自己的那条命值钱得多。”青予安道。 燕沁:“……” 你们诡异的友情真的令人捉摸不透。 “你的意思是,那一大卷浮生图很有可能是明尘放进去的?”燕沁问道。 青予安摇了摇头,“不确定,明尘与上界并无关联。” “等等。”燕沁忽然神色一凛,“除了你我,明尘之外,还有第四个人碰过这把剑。” “是谁?”许志紧张地看着她。 “齐允。”燕沁神色一冷,“宁稳内有我的天魔骨,天魔骨与我的灵力相冲,当日我在北敖宗遗址陷入困境昏迷不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他的马车上,他与我说起铸造宁稳的是十方灵岛的玄冥铁,我曾经剑给他一观。” 残雪道:“只是拿了一下,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一大卷浮生图放入剑中吗?” “我当时法力全失,哪怕是小小的障目术都不会发现,他将那大卷浮生图放进去太容易了。”燕沁道:“更何况……他临走之前,曾亲手交给我一小卷浮生图,我当时心烦意乱并未深究,现下想来也是疑点重重。” “当时燕溟屠戮了整个易和宗,却偏偏他活了下来,这当中一定有猫腻。”许志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燕沁想了一会儿道:“尚易这边需要人手,师兄你留下来,我去找齐允。” 许志不赞同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燕沁笑道:“没事,我带着他俩一起去。” 燕沁指了指乐易跟青予安。 被指到的两个人皆是一愣,显然并没有跟她同去的打算,燕沁却微笑道:“怎么,你们不想去吗?” 乐易:“……” 青予安:“……” 显然他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了就这样,先休息一晚,明天早晨出发。”燕沁拍了拍手,“大家散了吧。” 一个时辰后,未明洞前。 尚易道:“这里全是藏书,故而并未遭到破坏。” 燕沁跟着他走了进去,道:“尚易,抱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九尾狐一族。” 尚易沉默了片刻,道:“这不能怪你。” “但毕竟是因我而起。”燕沁愧疚道:“若不是我来枯悄洲,也不会给你们招来横祸。” “照你这个算法,罪魁祸首岂不是我?”尚易笑了笑,“当年若不是我跑出枯悄洲寻找化形的机缘,若不是赖上了刀烨跟你们回了清华山,我怎么会同媚娘结为道侣,你又怎么会遇到困哪寻求我们的帮助呢?” “燕沁,我们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出了事情时互相埋怨指责的。”尚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过意不去很正常,但是你要知道,既然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跟媚娘就不会迁怒于你,更不会因此而责怪你。” 对面的青年一脸坦然,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眸清明澄澈,“不要让这件事情成为我们之间的芥蒂。” 燕沁释然一笑,“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尚易长舒了一口气,“主要是感觉你比我都要沉重,方才在屋子里一直在看我,一脸的愧疚凝重,险些让我坐不住。” 燕沁:“……有吗?” 尚易耸了耸肩膀,“好了,总之我还要感谢你,最后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那些小狐狸崽子恐怕都保不住。” 燕沁抿了抿唇,“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族人死了大半,活下来的有的也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已经给小叔送信让他跟孔哥一起回来,族内还有一些在外游历的少年也要通知他们回来,太爷爷一直在闭关找不到人,祖爷爷自从那日看完那石碑之后也不见踪影……”尚易道:“我身为族长,自然要撑起来。” 燕沁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说。” “只一件事。”尚易神情郑重地望着她,“我不清楚你们说的那些浮生塔浮生图,更不清楚上界如何,但请你帮我,一定要找出真正灭我族人的凶手。” 燕沁点了点头,“自然。” “多谢。”尚易说完停下了脚步,指向前面的一处洞窟,“就是那里了。” “这个方向只有这么一个洞窟吗?”燕沁问。 “没错,只有这个,平时是用来放些无关紧要的杂书。”尚易疑惑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我也不确定,只是个猜测。”燕沁道:“帮个忙,在外面替我看着点别让人进来。” “好。”尚易瞬间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九尾狐,一下子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支棱着头在外面大声道:“这样连一只蚊子都别想进去。” 燕沁:“……” 这头狐狸假正经久了她都在快忘记这是只能坚持不懈下山偷鸡的奇葩狐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放心地转过身来,手中结印试图进行场景回溯。 “正清。”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燕沁愣住,茫然了几秒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水晶球这是之前在浮生塔,帝后留给她的东西,但是她一直没有找到使用的办法,只好暂时将它放了起来,谁知道这时候竟然开启了。 她看着那透明的水晶球泛着点点星芒,帝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个只有你进行场景回溯的时候才会有反应,因为……这是你的一段记忆,我将它们封存起来,不希望你带着这些记忆开始新的生活,背负着不该背负的东西,但是我想等你拿到它的时候,一定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身边有了可以信任的朋友,有了密不可分的亲人,有了温柔的爱人……” “所以正清,我将这段记忆还给你,你有知道的权利,你也一定有了可以承担的勇气,希望你幸福。”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成人礼 燕沁闭上了眼睛,接受了水晶球中繁杂的记忆。 上界。 “明日是那孩子补办的成年礼。”帝后坐在她对面,挑拣着棋盘上的白子,“你能去观礼吗?” 燕沁讶异地看着她,“你想让我去观礼?” “他在上界本就身份尴尬,我怕到时候人去的少,场面不好看。”帝后有些忧心道。 燕沁拢了拢剩下的黑子,嗤笑了一声:“他早就应该明白这件事情,你又何必担心这个?若是我定要横插一手让他连带着帝君颜面尽失才对,你竟还好心帮他。” 帝后无奈道:“正清,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帝君的孩子,乐临也喜欢他,成人礼对上界的小君来说都非常重要,我不想让这孩子心底留下疙瘩……归根结底,这孩子是无辜的。” 燕沁漫不经心地将黑子放进棋篓中,“无辜,倒真是无辜。” “正清,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明日去给他撑撑场面,你在三岛五林甚至九州的门生都那么多,你若是去了,定然有很多人会过去。” 燕沁眉梢微动,“那你去吗?” 帝后抿了抿唇,笑了一下,“我就不去了……” 燕沁明白她的尴尬与坚持,又无奈于她过于善良的性格,只是归根到底她对帝后心怀愧疚。 入夜,青离宫。 燕沁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青予安寝殿外的窗户前,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燕沁站了一会儿,皱了皱眉,有些恼怒地唾弃了自己一声,转身欲走,身后的窗户却突然被人推开,“师父,怎么不进来?” 燕沁转身看向他,青年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发亮,但是因为心魔肆虐隐约能看见黑白瞳眸,那重瞳和那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脆弱。 之前青予安为了救她将她身上的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失踪两年之后又被囚于紫河底折磨了一年,整个人形销骨立,她费了好大功夫将那心魔暂时压制,只盼着能慢慢将其炼化。 但也因为这样,青予安错过了上界小君二十岁的成人礼,所以只能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补办…… “无事,你休息吧。”燕沁神色僵了一下,想要疾言厉色却发现自己现在对这样的青予安无法说出口了。 青予安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师父,夜里寒凉,你也早些休息。” “嗯。”燕沁生硬地应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师父,明日你会来观礼吗?”青予安在她身后忽然开口问道,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的嗓子之前在紫河底受了伤,声音低沉沙哑,听起来粗粝又可怖,全然没了之前的温润悦耳,燕沁背对着他抿了抿唇,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硬冷淡,本想好好同他说句话,但是说出口的仍旧是不近人情的三个字,“再说吧。” 她看不清身后的青予安是什么神情,只是听他笑了一声:“好的,师父。” 燕沁近乎仓惶而逃。 她甚至十分无耻的想过,为什么青予安要救她,这一救不仅让她欠下了天大的恩情,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自己厌恶了这么多年的人,哪怕是她想对他好,也难以转变。 有的厌恶和逃避,是会成为习惯的。 翌日。 燕沁如约来到了青予安的成人礼,如帝后所料,这次成人礼来的人并不多,与上界的其他小君相比,甚至算得上是惨淡。 青予安今日穿了一身庄重又华丽的玄色礼服,发冠高束,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尽管他整个人很是消瘦,但却身姿颀长眉眼清俊,整个人像是傲雪凌霜的劲松,挺拔又带着些许的寒意,来得一多半都是同他年纪相仿的小仙子,不着痕迹地悄悄打量着他。 燕沁走进大殿的时候他便望了过来,微微一愣之后便冲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来,快步走到她跟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正清仙子。” 在人前她是不许他喊师父的,这一点他始终铭记在心,哪怕激动时也带着谨慎的克制。 燕沁淡淡地点了点头,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这便是给他的成人礼礼物了。 青予安直起身来,双手接过,笑道:“仙子请上座。” 燕沁没有同他客气,径直坐在了主座上,在应付了几个过来行礼的小仙子之后,殿外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数得上名号的仙人,且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同青予安客气了一番,送了礼物,然后到燕沁面前攀谈几句露了个脸,才肯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坐下。 来的仙人还在不断增加,原本的位子不得不加了再加,燕沁心底算是缓缓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场子算是撑起来了。 成人礼有专门的仙官唱礼加冠,燕沁是后来飞升上来的散仙,没见过这种场面,倒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来凑热闹的残雪放了瓶金玉酿在她的桌子上,冲她挑衅一笑,“喝吗?” 燕沁嗤笑了一声,将酒杯斟满,笑道:“有何不可。” 黄泽在她们边上劝道:“二位仙子,这是殿下的成人礼,若是醉了失态恐怕不好。” 这金玉酿是出了名的醉人,寻常仙人一杯便醉,像正清和残雪这种实力极强的喝上一小瓶也难免神志不清,醉酒失态。 燕沁倒是不惧,她喝了几次金玉酿,现下酒量甚大,不过倒也听进了黄泽的劝告,慢慢悠悠地同残雪喝了一杯。 待一杯酒下肚,燕沁忽然觉得眼前有些重影,终于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向残雪。 就见残雪笑吟吟地望着她,“这次可是你先醉了哦。” 燕沁皱了皱眉,“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残雪弯了弯嘴角,“没什么,也就是酒仙新制出来的一滴醉,看在你最近比较老实,我也就加了三滴吧。” 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给我等着。” 残雪拍了拍心口,幸灾乐祸道:“那我好怕哦,还是等你清醒过来再说吧,希望这次你可别在紫河的莲花池里醒过来了。” 耳边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燕沁使劲揉了揉眉心,开始用法力将酒意逼出去,然而这酒的劲头着实大,等夜幕落下宴会散席,她依旧是昏昏沉沉的。 “师父,你没事吧?”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燕沁循声抬头望去,看到了青予安满是担忧的脸。 “没事。”她摇摇头,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散席了是吗?” “嗯,都走了。”青予安道。 “那我也……”燕沁身子晃了晃,被他一把搀住。 燕沁忙推开他的手,有些慌乱地退后了两步,眼神有些涣散,“我也先回去了。” 青予安道:“师父,你现在醉得厉害,我送你回去。” 燕沁摇摇头,冷着脸望着他,“不必,退下!” 青予安皱着眉看着她。 燕沁脚步有些飘忽,企图走直线越过他,谁知道被脚下的案几一绊眼看就要直接扑到了地上,青予安一惊,伸手抱住她,两个人一块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青予安身上,冷冷地盯着他,怒道:“放肆!” 青予安看着正对着酒樽说话的人,默默地叹了口气,“师父,我先扶你起来。” 燕沁却听着声音找到了正主,双眼迷离地瞪着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他妈!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不是傻逼!” 青予安震惊地望着她。 正清仙子此人在上界为人和善,行事稳健,不管对谁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很是受众人追捧,而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严厉正经端方自持,别说脏话,就算正常对话都能说一个字她绝对不会说第二个字。 即便是之前他强行渡心魔到自己身上,她也只是被逼急了才会说两句重话…… 可是现在她正趴在他身上骂脏话。 青予安既新奇又震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么一个人。 “师父……你先起来。”青予安手足无措地扶着她的肩膀,他到底是个正当年血气方刚的青年,她在自己身上动来动去难免会出些难堪的事情。 燕沁确实醉得厉害,她愤恨道:“你把心魔给我还回来!我不需要你救!我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听到这话的青予安脸色瞬间苍白,眼底满是惊痛,“师父?” 燕沁却只是自顾自说着,“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青蛇吗?不可能……不可能!” “你这是什么眼神?”燕沁嗤笑了一声,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你看看,天天顶着这么一张脸在我跟前晃悠……我他妈有时候真想直接弄死你算了!你跟青蛇跟帝君都那么像,怎么看怎么令人生厌!真是教人厌烦!厌烦至极!” 青予安闻言垂下了眸子,有些难堪地别开了脸,燕沁却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过来,“怎么,原来你还有羞耻心?你还” 燕沁看着他通红蓄着泪的眼睛,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负责 即便是醉着,燕沁也有一瞬间慌了神,她有些慌张又笨拙地伸手给他擦了擦眼睛,嚣张的气焰顿时下去了,结巴道:“你你哭什么?” 青予安冷冷地盯着她,梗着脖子道:“我没哭!” 燕沁晃了晃指尖,醉醺醺道“你就是哭了,今日是你的成人礼……你哭了像什么什么样子!” 身下的青年面色苍白,眼尾发红,整个人看上去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兽,却仍旧不肯对她展露獠牙,忍气吞声地任由她欺凌。 燕沁嫌弃地看着他,“呵,废物!若是阿易回来,你定然会被他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话尚未说完,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位置倒转,被他压在了身下,青年扣住她的肩膀,胳膊都在颤抖,“我不是废物!” 燕沁醉得全身都没多少力气,挣扎了一下没挣开,索性就不动弹了,听他说这话只是嗤笑,“我说你废物就是废物……我是你仇人知道吗?还他妈脑子犯抽救我,我需要你救吗?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大抵被徒弟舍命相救这种事情着实伤了她奇怪的自尊心,以至于耿耿于怀,平日里并没有什么表现,但是一醉酒却全都给抖搂了出来。 青予安粗喘着气红着眼睛瞪着她,原本因为她来观礼的喜悦和激动全都被她这番话浇得透心凉,这时候的他尚未经历过红尘凡事的磨砺,只觉得自己一颗真心恭恭敬敬地捧上去给她看,却被她当垃圾一样扔到了地上还要再踩上几脚。 年轻气盛的仙人大概是真的被气坏了,死死地盯着她那张喋喋不休的红唇,浑身的血液像是在沸腾倒流,直直地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不知是哪个字词刺激了他的神经,突然低下头发狠般地吻了上去。 燕沁醉醺醺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他差点给憋死。 酒意上涌,燕沁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只觉得脑子快要爆开,头重脚轻地坐起来,有点想吐。 她捏了捏眉心,习惯性地想下床,却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但也不算完全陌生,每次她来青离宫找青予安的时候,都会直接去他的寝殿,这帷幔和床看着都挺像的。 她实在想不起昨天喝完那杯掺了一滴醉的金玉酿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索性就不去想了,脚刚碰到地面腿就一软险些直接跪了下去,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床沿。 “师父!”青予安正巧推门进来,见她险些跌倒脸色一变,赶忙跑过来想要扶她,但是却在快要碰到她胳膊的时候动作猛然一顿,浑身僵硬地望着她,最后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面前。 膝盖直直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听得燕沁牙根一酸,她尚未反应过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青予安垂着头,露出来的脖颈上还有个青到发紫的牙印。 燕沁: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青予安,嗓子有些疼,“你跪下做什么?”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头,眼底有些惊讶,甚至有些遗憾,“师父……不记得了?” 燕沁皱眉看着他,脑海中依稀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脸顿时就绿了。 片段的画面中,青予安正压在她身上……亲? 燕沁使劲捏了捏眉心,面无表情道:“酒后失仪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青予安欲言又止地望着她,脸色苍白得厉害。 燕沁:“……” 燕沁的脑海中又闪过几个场景,脸色直接由绿变青,最后变得铁黑。 “师父,我”青予安刚开口,燕沁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寝殿里格外刺耳。 青予安缓缓地抬起了头,眼底赤红,但还是隐忍克制地望着她。 “孽障!”燕沁的手都在发抖,她看着面前的青年,脑海中却闪过两个人在床榻上缠绵的片段,脸上血色尽失。 “对不起,师父。”青予安沉声道:“都是我的错。” 燕沁抬起手,看着青年眼底隐约欲现的黑白双瞳,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燕沁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面前的是她亲手养大的徒弟,哪怕她厌恶冷待,归根结底也是她的晚辈…… 偏偏她答应了帝后的请求来观礼。 偏偏她一时大意喝了残雪给的那杯酒。 偏偏……青予安此时心魔缠身难以自控。 燕沁向后踉跄了一步,哑声道:“起来吧。” 青予安跪在地上,没敢动。 燕沁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起来。” 青予安站了起来,燕沁这才恍然察觉从前这个都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已经快要比她高出一头来了。 这个发现让她更加恼怒了。 但是又不好再让他跪下,燕沁的脸色青白交加,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我睡了多久?” 青予安老实地回答道:“两天一夜。” 燕沁冷声道:“此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 青予安此时却是格外地执拗,认真道:“我会对师父负责的。” 燕沁险些一口老血呕出来,她险些又直接一巴掌甩上去,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脸上露出一个轻蔑又冷然的笑来,“你怎么负责?” 青予安认真地看着她,“我会娶你,与你结为道侣。” 燕沁愣了一下,旋即嗤笑一声:“笑话。” 青予安正欲开口辩驳,燕沁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情就按我说的做,我会让你忘记这件事情的。” 青予安似乎预感到她要做什么,语气急促道:“师父,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我其实早就喜” 燕沁却根本没有给他说完整句话的机会,单手结印直接封住了他关于此事的记忆,甚至为了保险起见,特意加上了几重封印。 燕沁看着倒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青年,微微抿了抿唇,转过身离开了青离宫的寝殿,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既恼恨自己像是在落荒而逃,又感觉实在没有必要。 于情事一事,她并非一无所知,不管是四方魔境还是上界都有许多生性开放的女子,会同这个仙君那个魔君睡过几次,大多不过是露水情缘,你情我愿,谁也不必将谁放在心上,倒也有几个真心实意动了真情,运气好的互通情意结为道侣,运气差的也不过是作茧自缚苦恋无果。 便是她飞升上界之前,轮回历劫那么多世,多少也算知晓。 只是她生而为天魔,所走之道更像是无情道,她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烦恼,是以即便是轮回历劫那么多世,却独独没有历过情劫,经过人事,算来算去,这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同男子亲近。 却偏偏是跟自己的徒弟。 她一边告诉自己这种事情是正常的,一边又无法接受对方是青予安这种诡异的事实,最后浑浑噩噩的回到墨林。 门口残雪正幸灾乐祸地等着准备奚落她,见她来了便笑道:“怎么,这次又睡到什么地方去了?” 燕沁沉默地望着她,眼底一片冰冷。 残雪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仍旧外强中干道:“怎么了?难不成又睡到紫河的莲花池里去了?” 燕沁冷笑道:“比那可惨多了。” 她都把自己的徒弟给睡了。 然而这件事情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注定只能被她自己烂到肚子里,甚至连另一位当事人都不可能再记起。 于是她只能跟残雪打一架以泄心头之恨。 但是残雪的眼神忽然变得诡异起来,一脸复杂道:“你的脖子……” “嗯?”燕沁不解。 残雪就给她捏了面水镜,放到了她眼前,燕沁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目光冰冷到像是要杀人。 脖子上的痕迹简直……不堪入目…… 燕沁一气之下打散了那面水镜,抬脚进了自己的宅邸,然后大门砰得一声关上,跟在她身后的残雪被碰了一鼻子灰。 残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神情复杂地看着紧闭的大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燕沁可能是被自己放进去的“一滴醉”给坑了。 燕沁十分烦躁地在湖边坐了下来,看着湖里的红鲤鱼发呆。 这些红鲤鱼经年养在这湖中,燕沁搬进来后在里面种了不少灵气充足的植物,偶尔兴致上来了还会往里面洒灵力喂给它们吃,有不少动植物都已经开了灵智。 不过燕沁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蹲在湖边看着里面一只红色的小鲤鱼在吐泡泡。 “烦死了。”她自言自语道。 “烦什么呀?”一个清凌凌的声音从湖里传了出来。 燕沁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那只一直在吐泡泡的红色小鲤鱼忽然就冒出头来,摇头摆尾地游到了她面前,“跟我说说呗。” 燕沁有些好笑道:“原来是条开了灵智的呆头鱼。” “我可不是呆头鱼,我是条锦鲤。”那红色的小鲤鱼认真道:“你知道什么是锦鲤吗?” 燕沁装模作样地配合它,“不知道呢。” “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那条自称是锦鲤的鱼摆了摆尾巴,骄傲道:“我可是能带了好运能让人心想事成的神仙呢!”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看顾 玄鹤冷不防被踹得一个踉跄,他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燕沁,怒吼道:“你有病啊踹我干什么!” 燕沁觉得他是十分再想加上“贱女人”三个字。 燕沁放缓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和一些,“我觉得你欠揍。” 玄鹤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他怒道:“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真当我列宿城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燕沁微笑道:“怎么,你还要杀人灭口不成?” 玄鹤一噎,冷声道:“不要逼我,燕沁。” 燕沁忽然眯起了眼睛,蹙眉道:“为何你的寿数……” 已经到头了? 玄鹤面色一冷,“用不着你管。” 燕沁快要被他气得没脾气了,她笑道:“我今天还就非管不可了。” 她一挥袖子,大殿之中的人忽然全部都沉寂无声,转眼间便全部化作了飞灰,地面上多了一层薄薄的灰烬。 玄鹤面色一变,目光忽然警惕起来,“你不是燕沁!你到底是谁?” “我是燕沁。”燕沁勾起唇笑道。 玄鹤声音之中带了点怒意,“燕沁才不会这般这般视人命如草芥!” 燕沁微微一愣,旋即笑出声来,“不过是一群傀儡罢了,你难道没发现他们的元神已经全部被抽干了吗?” 玄鹤眼底微微错愕,又有些释然,那复杂的神情让燕沁着实有些疑惑,但她还是快速单手结印,一巴掌将人给拍晕了。 “正清仙子!” 澹台诸和封湷现出身形,神色紧张道:“殿下无意冒犯仙子,还请仙子手下留情!” 燕沁单手拎着晕过去的玄鹤,哭笑不得道:“怎么,你们以为我要做什么?” 澹台诸和封湷面面相觑,最后澹台诸轻咳了一声道:“是我们心急了。” “你们就等着他这一世寿数耗尽好将人带回上界,对不对?”燕沁问。 封湷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殿下一时负气下界,帝君多少有些不放心,嘱托我二人尽早将殿下带回上界。” 燕沁皱了皱眉,她对帝君的厌恶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她冷声道:“那倒不必了,你们回去交差吧。” 澹台诸道:“仙子,我们就这样空手回去恐怕不太好同帝君交代……” “我徒弟自有我看着,你们原话奉告即可。”燕沁冷声道。 接着,不带二人回答,燕沁便拎着人径自消失在了原地。 封湷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对澹台诸道:“不是说正清仙子是出了名的性子温柔待人和善吗?我怎么瞧着……不太像啊。” 澹台诸缓缓道:“可能是爱徒心切吧。” “她对帝君好像也不太客气啊。”封湷继续道。 澹台诸继续道:“可能是……爱徒心切吧。” 封湷怒道:“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怎的老是向着正清仙子说话?” 澹台诸转过身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喜欢乱跑?” 封湷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自然记得。” 封湷小时候不看路,又爱乱跑,每次撞到仙人总会挨顿训斥,他父亲叛出上界去了四方魔境,所以这些仙人对他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只有澹台诸每天跟个操心的老妈子一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做这做那。 “有一次你在紫河边上乱跑撞在了正清仙子身上,仙子还将你抱起来哄。”澹台诸笑道:“我去跟她道歉,她只是笑笑,然后将你放下来便离开了。” 封湷听得目瞪口呆,“我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就你这脑子能记住什么?”澹台诸无奈道。 “可你也没跟我提过啊。”封湷道。 “当年大家都以为正清仙子陨落了,偌大个上界,谁敢提正清仙子?”澹台诸摇了摇头,“乐易殿下当年和青君大人因为正清仙子闹得那一场……若不是帝君强硬压下来,恐怕两个人便要不死不休了。” “为的什么啊?”封湷疑惑道。 澹台诸摇摇头,“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既然有正清仙子看顾殿下,想必殿下这一世轮回的寿数不会这么快耗尽的。” “哎你又知道了……” “师父,事情都安排好了。”慕云盘腿坐在了一旁,不解道:“但是为什么你们都让师叔去列宿城啊?你们明明知道玄鹤他对清华山有怨……” “当年他要了独岸一命,便是有怨我们也都还上了。”许志道:“我们清华宗不欠他什么。” 慕云叹了口气,“他就是想不开。” “想开了又能怎么样?”许志笑了笑摇头,“依着玄鹤的性子,他也不会主动低头,更何况这么些年过去,早就物是人非了。” 慕云玩着手里精致的小人偶,道:“师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有点想他呢。” “师父他……”许志垂下眸子,“可能得等到我们一起去找他了。” “飞升?”慕云问。 许志点点头,旋即叹道:“但是飞升又谈何容易。” 慕云弹了弹小人偶的额头,道:“那我们就努力修炼呗。” “行了,别再折腾你这个妹妹了。”许志起身道:“都这么多年了,多大的仇也该放下来,成日将这么个人皮娃娃挂在身上,你不嫌累我还嫌瘆得慌呢。” 慕云惊讶道:“师父你怎么知道这个是” “当年将人带回清华山,结果莫名其妙失踪了我跟你师叔难道不去查吗?”许志无奈扶额,“只不过这是你的私事,我们也不好插手,但这么多年,也该恩怨两清了。” 慕云依旧惊讶,“师父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又沉得住气了?” “滚,趁着我没清理门户之前。”许志笑骂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慕云失笑,她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精致的小人偶,微笑道:“罢了,看在我师父替你求情的份上,我便放你去轮回好了,我亲爱的妹妹……” 另一边,玄独岸正同刀烨商量修真大会的事情,虽然之前一个乌龙啼笑皆非,但是碍于流言之强大,绝大多数的宗门弟子依旧固执地相信着“两位师叔感天动地兄弟情”的“真相”。 两人起初还会无奈地解释一下,最后便索性不管了。 左右不过……是段流言蜚语罢了。 然而两个人都低估了人类的想象能力以及自圆其说的热情程度。 “场地周围都安排了我们的人。”玄独岸沉声道:“如果师姐那边顺利的话,列宿城我们也能安排进去人手。” “现在消息大家都知道,明着来未必就是坏事。”刀烨一边说着一边去拿茶杯,冷不防碰上了另一只手,微微一顿。 正在看布防图的玄独岸抬起头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走了另一杯。 刀烨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蹙眉道:“但是万一有宗门想要和玄鹤他们联手呢?” “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玄独岸冷笑道:“这种时候跑到敌对阵营里去莫不是脑子有坑。” 刀烨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师姐此行会不会顺利。” “师姐对付那小子很有一套,不必太过担心。”玄独岸喝完茶继续道:“我们关键是要解决掉那几个魔主……” 一旁进来送茶水的小弟子目睹全过程,小姑娘激动得险些将水洒出来烫到刀烨手背上。 “小心些,别毛毛躁躁的。”玄独岸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小姑娘看上去紧张得面色通红。 “无事,小孩子。”刀烨对小弟子道:“行了,下去吧。”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素来温和可亲的玄独岸师叔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故事传遍了整个清华宗。 于是,等到玄独岸和刀烨去找许志的时候,许掌门还特地关心了一下自家小师弟,“小刀子啊,手没事吧?” 刀烨: “独岸啊,以后……算了,你们只要都好好的就行。”许志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好好地就行。” 玄独岸:“……师兄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奇怪的传言了?” 许志摆摆手,“咱们时间紧迫,不谈儿女情长,先说正事要紧。” 刀烨&玄独岸:“……” 神他妈的儿女情长! 玄鹤醒过来的时候,脸上一阵冰凉的湿意。 他睁开眼睛,便看到旁边雨打在荷叶上的画面,细密的雨帘让远处也看起来空濛濛一片,薄薄的一层雾气给这烟雨图多了几分神秘。 船头,燕沁正背对着他坐着,手里还拎着个半生不熟的莲蓬,扣出莲子来扔着玩。 他稍稍一动,便觉得脑袋疼。 燕沁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向他。 玄鹤赌气似的又闭上了眼睛,接着便听到一声很轻的笑。 他又有些恼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燕沁又若无其事地玩莲蓬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玄鹤不自在地问道。 “秋渭洲。”燕沁道。 “呵呵,秋渭”玄鹤一愣,“你说这是哪里?” 燕沁随手将莲蓬扔开,站起身,小船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她慢悠悠道:“在你临死之前,带你回家看看。”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云 燕沁正满心烦躁着,见这么条小锦鲤叭叭叭这么能说,便干脆盘腿坐下来听它满嘴胡扯。 “我跟你讲哦,我一出生的时候天边都浮现了七彩霞光。”小锦鲤说:“我娘说我天生运气就好到不行,走路上都能捡到好东西。” 燕沁沉默了几秒,幽幽道:“你是条鱼,怎么走路?” 小锦鲤:“……” “而且鱼是卵生的,跟你一起出生的起码得几十条小鱼吧?”燕沁继续道。 小锦鲤:“……” 小锦鲤在水里吐了几个泡泡,鱼须须都委屈地耷拉了下去,甚至还抽噎了一声:“原来我不是天上地下唯条锦鲤吗?” 燕沁叹了口气,“说实话,就你这全身通红的色,不太像锦鲤,倒像是火鲤,就随便哪里都有的那种便宜鱼你知道吗?” 小锦鲤呆住。 “不过也不一定,我对鱼的了解不是很多,你也有可能是红鲤鱼,就是那种吃起来特别是烤着特别好吃的那种。”燕沁说着还特别丧心病狂的吸了吸口水,“不好意思,有点饿了。” 小锦鲤:“啊!” 燕沁看着小红鱼都快被吓得褪色了,终于通体舒畅,没有那么郁闷了。 只是小红鱼快悲伤地翻鱼肚皮了。 燕沁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戳它湿漉漉的脑袋,“好了好了,骗你的,你看你运气这么好遇到了我,你肯定是条锦鲤。” 小锦鲤:“……” 我可谢谢你,完全不觉得。 燕沁看着这条小锦鲤快要哭出来了,终于良心发现说了句人话,“你离开过这片湖吗?” 小锦鲤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没有。” “那你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燕沁问。 小鲤鱼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行,我母亲说过鱼是不能离开水的,我要是离开这片湖会死的。” 燕沁被这个单纯又可爱的小鱼给逗笑了,“放心,有我在不会的,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锦鲤思考了一会儿,“那好吧。” 燕沁趴在湖边上伸手戳它的须须,“不怕我是坏人将人带出去烤了吃啊?” “他们都叫你正清仙子,听这个名字就不像坏人。”小锦鲤说:“而且你平时待人都很好的。” “那都是我装出来的。”燕沁撇撇嘴,小声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什么?”小锦鲤也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燕沁说:“我其实不叫正清,我的名字叫燕沁,其实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小锦鲤吓得打了个哆嗦,“真的吗?” 燕沁猛地凑近它,抬高声音道:“当然!” 小锦鲤被吓得险些口吐白沫,燕沁无奈道:“你这条鱼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小锦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吓唬自己,气道:“你怎么这个样子,我不跟你玩了!” 燕沁笑眯眯地看着它,“别啊,我带你去云海看彩霞好不好?去紫河也行,紫河可比这片湖大多了,你进去说不定会迷路呢。” 小锦鲤似乎被她说动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当然就是现在。”燕沁捏了个脑袋大的水球将小锦鲤包了进去,又特别贴心地在外面加了一层防护阵法,“这样舒服吗?” 小锦鲤游了一圈,激动道:“走走,快点儿!” 于是燕沁就牵着个水球,带着它直奔上界最漂亮的那片浩瀚云海。 层层叠叠的云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看上去软绵绵的想让人扑进去,远处是流光溢彩的云霞,无数飞鸟仙鹤自云中而来,百鸟齐鸣 烦的燕沁想捂耳朵。 “哪来的这么多鸟?”她啧了一声,往一人一鱼身上加了层隔音阵法,果然画面就看着非常安宁静谧了。 小锦鲤安静地陪着她看了很久的云,看到昏昏欲睡的时候,又听见她说:“小鱼,要回去吗?” “我们再看一会儿吧。”小锦鲤说。 “嗯?”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小锦鲤的声音很清朗,“有什么事情可以同我说说,我会分给你好运气的。” 燕沁笑了一下,“你可真是条笨鱼,运气这种东西是想分就能分的吗?分给我了你不就少了。” “没事,我很多很多的。”小锦鲤说道:“可以给你一点儿。” 燕沁又不满意了,“你这条小气鱼,才给我一点儿。” “给多了你兜不住的。”小锦鲤有些委屈道。 “傻鱼,我才不要运气。”燕沁干脆在云朵里躺了下来,自己堆起了个云朵枕头,加了点法力让小鲤鱼的水球漂浮在半空,“反正已经倒霉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 “哦。”小锦鲤大概是真的不太会应付这种安慰人的场面,只能干巴巴地望着她。 “我不小心把我徒弟给睡了,嘶”燕沁牙疼道:“或者说他把我给睡了,但主要是因为他身上有我的心魔,归根结底这事怪我……啧,就很烦。” 小锦鲤一边听一边发出“哦”“啊”“嗯”诸如此类的感叹词,等燕沁说完,小锦鲤真挚地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什么叫睡了?在一起睡觉不行吗?我和我的好朋友也经常一起睡啊,我也没觉得很烦。” 燕沁:“……” 明明是条开了灵智的鱼,怎么能蠢成这个样子? “这个睡是个动词。”燕沁坐起来抱住水球跟它一本正经地解释,“就像你们公鱼和母鱼准备生小鱼的那种睡,你明白吗?” 小锦鲤不好意思道:“哦,原来是这种睡,我明白了。” 燕沁:“……” 总觉得自己像个智障。 小锦鲤道:“那你要生小鱼了吗?” 燕沁抽了抽嘴角,“我是个人,没办法生小鱼,生也只能生人……啧,也不一定,说不定会生个蛇蛋?” 小锦鲤疑惑道:“为什么你是个人会生蛇蛋?” 燕沁怒道:“去他妈的蛇蛋,老子才不会生蛇蛋!” 小锦鲤:“……” 这个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什么都不会生!”燕沁信誓旦旦道:“快把你的好运气分给我一点儿。” 小锦鲤委屈道:“刚刚你不是说不想要吗?” “现在想要了!”燕沁恶声恶气道:“说,你给不给?” “我我可以给,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小锦鲤越说越没有底气,被燕沁瞪得瑟瑟发抖。 “什么条件?” “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妹妹来着,但是我的兄弟姐妹都死掉了,你你能给我当妹妹吗?”小锦鲤认真地问:“你叫我哥哥就行。” 燕沁眉头一皱,不可置信地望着这条死鱼,“哈?” “不行吗?”小锦鲤卑微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嚣张。 燕沁挑了挑眉,笑眯眯道:“当然可以,反正上一个让我叫哥的已经我被送去轮回了,你也想下去轮回是吧?” “轮回?”小锦鲤疑惑。 “就是去死了。”燕沁微笑。 小锦鲤讪讪道;“那那也不用非要给我当妹妹” “晚了呢哥。”燕沁狞笑着转了转手腕,“啧,你下界是准备当女人还是男人?当昆虫还是当畜生?” 小锦鲤欲哭无泪道:“我就不能当条鱼吗?” 燕沁撇撇嘴,“当鱼有什么好的?离了水就不能活,哪里有在陆地上来得自在?” 小锦鲤摇摇头,“当鱼的快乐你是不会懂的,燕沁。” 燕沁翻了个白眼,“愚蠢的蠢鱼。” 小锦鲤在水球里游了一圈,“那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燕沁沉默了一会,“嗯。” “那你和你的徒弟会结为道侣吗?”小锦鲤问。 燕沁惊奇道:“你竟然还知道结为道侣?” 小锦鲤道:“当然,这是湖底的莲藕伯伯告诉我的。” 燕沁顿了顿,“不可能结为道侣的。” “为什么呀?你不喜欢他吗?”小锦鲤问。 “呵,开什么玩笑!”燕沁冷笑道:“永远都不可能。” 小锦鲤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能啊?他对你不好吗?” 燕沁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她忽然想起在四方魔境时他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床头每天都会放的一束小花,最后甚至将她身上的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 “他对我……挺好的。”燕沁抿了抿唇,“但是他对我好我就要喜欢他吗?” “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人对我好的话我就会很喜欢很喜欢。”小锦鲤说:“除了我母亲,就是你对我最好了,还带我出来玩,我就很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他。”燕沁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很讨厌见到他,一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那些不好的事情是他做的吗?”小锦鲤问。 燕沁摇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讨厌他?”小锦鲤说:“他又没做错什么。” 燕沁愣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水球里的小红鱼,良久才道:“他……确实没做错什么,一直都是我迁怒于他。” “对啊。”小锦鲤甩了甩尾巴,“你肯定不是真的讨厌他,生小鱼的那种睡要两条鱼互相喜欢才行,要不是你们两个互相喜欢,怎么会在一起睡觉呢?” 第三百二十五章 花 燕沁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戳了戳小鱼的脑袋,“你懂个屁。” 小锦鲤不解道:“你们人的感情真复杂。” 燕沁揪了一团云在手里来回揉搓,“是挺复杂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就是刚刚的那种喜欢,所以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他。” 但确实是挺讨厌他的……在她心魔发作之前。 然而他们在四方魔境朝夕相处一年之后,她已经有些摸不准自己对青予安的感情了。 小锦鲤问:“那你会时不时想起他吗?” 燕沁沉吟了一会儿,“会啊,还挺多的。” “那你见到他是会开心吗?”小锦鲤又问。 “不会。”燕沁摇摇头,却又忽然顿住,讷讷道:“不过,之前我不能动只能躺着的时候,见他拿着花推开门进来时……好像有点开心。” “那你就是喜欢他啦!”小锦鲤开心道:“喜欢就是这个样子的。” 燕沁狐疑地望着它,“真的?” 小锦鲤信誓旦旦地点点头,“真哒!我可是只会说真话的锦鲤,就算不是真的我说出来那也是成真的啦!” 燕沁:“……你闭嘴。” 等她拎着鱼回到墨林的时候,就看见乐临和青予安站在门口,乐临一见她便扑了过来,“正清姑姑!” 燕沁伸手扶了她一把,无奈笑道:“小心点。” “呀!这是条小火鲤吗?”乐临一眼便看到她旁边的小锦鲤,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我可以摸摸它吗?它会不会说话?” “它已开了灵智,你同它玩一会吧,然后将它放回湖里。”燕沁轻轻地将小水球推到了她跟前,叮嘱道:“但是小心不要伤到它。” “知道啦!”乐临抱着小水球跑进了院子里,直奔湖边。 青予安站在门口,冲她行礼道:“正清仙子。” 燕沁知道他不会记得之前的事,便冷淡地点了点头,“进来吧。” 青予安跟在她身后,一路安静地随她进了房间。 燕沁走到书架上拿了两本书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这两本书中的功法有助于你化解身上的心魔,但是效果可能不会很大,你且拿去试试。” “好。”青予安伸手拿起那两本书,拿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 燕沁猛地收回了手,青予安尚未拿稳,两本书就掉在了地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蹲下去捡,都有些手忙脚乱,这次青予安直接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燕沁浑身一僵,只觉得手背上的那块肌肤像被火舍灼烧般发烫,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青离宫寝殿的一幕幕画面,她像被烫到了似的,一下抽回手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道:“行了,拿了书便走吧。” “师父,你” “不许叫我师父!”燕沁忽然厉声打断了他。 青予安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疑惑。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了下来,稳住声音道:“你先出去。” 青予安只得拿着书,顶着一脑袋问号走出了房间,然后贴心地带上了门。 燕沁将头抵在了冰冷的书架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肩膀塌了下去,叹了口气。 这下可怎么办?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令她恐慌。 等她冷静够了,便推开门出去,抬眼便望见了湖边凉亭中的乐临和青予安,乐临正笑着同青予安说些什么,两个人靠得很近,小姑娘几乎要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两只手抱着他的胳膊来回得晃。 燕沁只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心底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青予安微笑着看向乐临,轻声对她说了句什么话,小姑娘顿时笑靥如花,清脆的笑声让人心底发慌。 明明这放在从前,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她甚至从未去注意过。 又过了几日,她偶然路过紫河边,却碰巧撞见有个小女仙正紧张又羞涩地向青予安表白。 那小女仙说得磕磕巴巴,紧张又无措,最后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殿下,我我喜欢你!” 青予安抱着胳膊倚在宫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最后不失温柔道:“抱歉,我已心有所属。” 那小女仙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但最后还是勉强保住了体面,冲他笑了笑,转身跑开了。 在一旁听着的燕沁却是五味陈杂。 青予安原来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但无论如何那个人都不可能是她。 等她回过神来,青予安已经离开了那个地方。 燕沁站在紫河边上,看着河面盛放的莲花,说不上心底是何种滋味。 她那么讨厌青予安,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又过了几日,青予安又来墨林找她。 燕沁正和那条小锦鲤在下棋,无聊地扯着些废话,听到传音后险些打翻了棋盘。 “我不想见他。”燕沁对小锦鲤说。 “那就不见。”小锦鲤操控着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燕沁目光幽幽地看着它。 “你分明是想见他干嘛口是心非?”小锦鲤不解道。 “你不明白。”燕沁道。 “我本来就不明白。”小锦鲤吐槽道:“我一条鱼怎么能明白人的事情。” “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燕沁说。 “你别在这里扯淡了,你到底见不见人家?”小锦鲤似乎真将它自己当成燕沁的兄长了,语重心长道:“见一面而已,你喜欢他,他又不知道,你害怕什么?” “我不喜欢他。”燕沁麻木道。 “倒也不必如此自欺欺人。”小锦鲤道。 “早晚把你烤来吃了!”燕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青予安进来之后,小锦鲤便安安静静闭嘴里,一双鱼眼睛咕噜咕噜来回转,在她和青予安身上来回打转。 “师父,我近日得了些蓝雪花的种子,给你送些过来。”青予安递给她一个纸包。 燕沁接过纸包,不解道:“蓝雪花?” “之前在四方魔境的时候,师父最喜欢这种花了。”青予安笑了笑,“只是蓝雪花在上界很难栽种,我便去拜托黄泽帮忙培育了一些能栽在上界的蓝雪花种子。” 燕沁捏紧了手中的纸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训斥他显得很莫名其妙,也很过分,他辛辛苦苦去四方魔境找了花来培育花种,骂人家一顿像什么样子。 可是说谢谢又觉得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青予安见她神情冷凝,不由有些忐忑,“师父不喜欢吗?” “没有。”燕沁抿了抿唇,“多谢。” 青予安微笑道:“师父喜欢就好,那我便先回去了。” “等等。”燕沁忽然开口道。 青予安道:“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燕沁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道:“不如你帮我种上吧。” 青予安眼底微微有些讶异,但旋即脸上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好。”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燕沁倚在凉亭的柱子上,看着正挽着袖子在不远处认真栽花的青予安,微微蹙起了眉。 “不是我说,你这借口也太烂了。”小锦鲤操控着水球优哉游哉飘了过来,凑到她耳边道:“你让他陪你吃顿饭下盘棋也比让他去泥巴地里栽花强。” “闭嘴。”燕沁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是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正在栽花的青予安,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些恼怒。 小锦鲤飘到她肩膀上,水球在她肩膀上弹了弹,“看来还得为兄出马。” 燕沁一把揪住它的尾巴给它扯了回来,“你干什么去?” “我让他过来歇歇。”小锦鲤说。 “他才刚挖好坑。”燕沁蹙眉道:“歇个屁。” “啧,你这就不对了。”小锦鲤摇摇头,“看我的。” 小水球晃晃悠悠地飘到青予安身边,不知道同他说了些什么,青予安有些惊讶地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工具朝着她走了过来。 燕沁:“啊!” 青予安身后的那条小锦鲤给她疯狂地使眼色。 你他妈一条鱼从哪里学会的这么多技能! 不知怎么,燕沁看着青予安朝自己走过来,莫名地开始紧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子里的手,甚至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师父,你想学种花?”青予安笑着问她。 燕沁: 我疯了我去学种花! 然而青予安以为她不回答便是默许,伸手帮她挽起了宽大的袖子,然后无奈地看着她一头随意披在肩上的长发,语气中带着些许紧张和期待,“师父,我为你束发可好?” 燕沁比他还要紧张,压根没察觉到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在凉亭的凳子上,面前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水镜,镜子里映照着一坐一站的一对男女。 燕沁有一瞬间想掀了桌子然后将青予安扇飞出去。 这太荒唐了! 然而青予安拿着梳子用发带给他束了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马尾,对镜子里的她笑道:“师父这样也很好看。” 燕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心脏砰砰直跳,她慌乱地收回目光,猛地站起身来,冷声道:“废什么话!赶紧种花!” 第三百二十六章 生机 燕沁手里拿着一把种子,手足无措地站在泥地里面,眼底有些茫然。 我一定是疯了。 燕沁这样想。 青予安站在她身边,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燕沁十分随意地将种子洒进了土里,拍了拍手,“好了,接下来呢?” 青予安:“……” 这未免也太过随意了。 “师父,你洒得太密了。”他对燕沁说,又伸手递给了她一把种子。 青予安的指尖有些发凉,轻轻地扫过她的掌心,燕沁忙不迭失地将手抽了回去,垂下眸子看着脚下的泥土。 好像这样看就能长出一朵花来。 青予安微微挑眉,脸上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来,“师父,怎么了?” 燕沁抬起头来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将花种还给他,语气生硬道:“不种了。” 青予安微微一愣,旋即笑道:“那师父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很快就种好了。” 燕沁有些气闷地望着他,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大概是……方才青予安冲她笑的时候,她想起了之前在紫河边上他对那小仙子说已有中意之人的事情。 当时他也是这般笑的。 燕沁觉得自己真的是莫名其妙。 她抬脚准备离开,谁知脚下的泥太滑,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地上,千钧一发之际她被人一胳膊揽住了腰带到了怀里,她的后背紧紧贴在青予安的胸膛上,陌生又熟悉的男性气息让她顿时僵在了原地。 青予安还在关切地问她,“师父你没事吧?” 燕沁脑子有些不清醒,说话都变得有些磕巴,“放放开我。” 青予安很是听话地松开了她的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捏住了她的一缕头发。 燕沁干巴巴地瞪着他,“你作甚?” 青予安一脸无辜道:“师父,沾上泥巴了。” “哦。”燕沁僵硬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说完便准备走,却被青予安一把抓住了手腕,蹙眉道:“师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沁顿时恼羞成怒,冷声道:“无事。” 青予安这下却是笃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坚决不肯撒手了,“师父?” 燕沁怒道:“我都说了没事,你怎么管得那么宽!放手!” 自从青予安被燕沁从紫河底带出来之后,便愈发放肆不,准确的是自从在四方魔境,他就常常以下犯上。 青予安口吻严肃道:“师父,你告诉我,我能帮你的。” 燕沁皱着眉看着他,原本琥珀色的眸子一黑一白双瞳隐隐浮现,不由抿了抿唇,“青予安,你现在心魔缠身,如何帮我?” 青予安陡然沉默了下来。 燕沁将手抽出来,沉声道:“以后别再随便来墨林了,安心祛除心魔。” 青予安愣了一下,却是没有反驳,只是冲燕沁笑了笑,“好,等我种完花就回青离宫。” 燕沁看他这般笑,心底不知怎么一酸,却也只是轻轻一点头,拢了袖子离开,直接回到房间将门一关,留了青予安独自一人在外面。 “你干嘛呀?”小锦鲤很是不解,“怎么跟人家莫名其妙发脾气?” 燕沁坐在窗边,透过缝隙看着外面认真种花的青予安,轻轻抿了抿唇,“我不知道。” 小锦鲤围着她转了一圈,“你何必让自己这样不开心。” 燕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别说我现在可能有点喜欢他,我便是爱上他爱到无法自拔,同外面那人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只是……觉得世上的因缘际会相当可笑。”燕沁垂下眸子笑了笑,起身走到了桌子面前,掌心朝下轻轻一扫,桌面上显露出一层细细的金色沙子来。 “这是什么?”小锦鲤隔着水碰了碰那层沙子。 “占卜用的。”燕沁随手抓起一把细沙洒下,从自己乱七八糟的储物袋里找出许多大小相同的小木枝来。 “那你准备卜算什么?”小锦鲤问。 燕沁捻了捻手中的细沙,忽然一哂,没骨头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可真他妈的……”燕沁又气又笑,将手中的细沙扬了出去。 “啊?”小锦鲤茫然地看着她,“咋了?” “多年前我曾无意之中卜过一卦。”燕沁失神道:“我同帝后说要卜算一个对我极为重要之人,然后在画面中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子,虽与帝君相像却气质却全然不同,我那是还猜测或许是帝君的兄弟……” “那他是” “在外面种花呢。”燕沁幽幽道。 小锦鲤:“……” “真他妈孽缘。”燕沁觉得有些可笑,“若是早知道,我何不一把掐死他。” “倒也不至于。”小锦鲤说:“你掐死他找谁生小鱼去?”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都说了我不生小鱼!就算生也生不出条鱼来!大哥你清醒一点!” “好的妹妹。”小锦鲤从善如流地接话,“那你打算怎么对我妹夫?” 燕沁:“……你还真敢接,也不怕认我做妹妹折寿。” “不怕不怕,说不定咱俩的相遇也是命中注定了的呢。”小锦鲤开心地甩甩尾巴。 燕沁一时心血来潮,道:“那我不如给你卜算一卦,看看你有没有机会变成人。” 小锦鲤骄傲道:“我肯定能化形成功哒!一定是个高大英俊的人类!” 燕沁很快就给它卜算了一卦,待卦象出来旋即陷入了沉默,眉头微皱。 “怎么了?”小锦鲤被她这副神情吓得一哆嗦,“我是不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燕沁颇为沉重地点了点头。 小锦鲤呆在了原地。 “但是你确实会变成人,在你死后。”燕沁疑惑道:“你一条鱼竟然还要历情劫?” “什么意思?”小锦鲤迷惑道:“我都死了怎么变成人?我变成人了怎么去找小母鱼?” 燕沁憋着笑望向他,“你的情劫可不一定是条小母鱼。” 见它实在着急,燕沁便不再同它卖关子,一五一十地跟它讲,“卦象显示你会遭遇飞来横祸死于意外,但是却能因祸得福下界去历练,要知道这可是上界小君们的特权,寻常的灵物是不可能得到这种机会的,啧,这般说起来你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那那情劫呢?”小锦鲤问。 “啧啧啧。”燕沁摇了摇头,“你这情劫不好过的,估计得纠缠个六七世,要么跟人家一拍两散各不相关,要么跟人家修成正果和和美美,但前面注定要你替对方牺牲地多甚至搭上性命,对方还不一定领情。” 小锦鲤:“……那我图什么?” “我怎么知道。”燕沁摊了摊手,“我卜算很差的,只能卜算到这种程度了,再详细的也算不出来,而且世上因果瞬息万变,就算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也可能会因为某些不起眼的小事情而改变之后整件事情的走向。” “怎么说?”小锦鲤挣扎地问,似乎是还抱有一丝希望。 “比如你们第一世相遇,本来能够一见钟情的,但是你在对方面前不小心放了个屁。”燕沁严肃道:“臭得对方赶紧向后退,这时候有群小孩踢石头玩儿刚好踢到那人脚下,一踩滑到给磕死了,你们这一世的缘分就结束了,甚至你还为此背上了不好的因果,下一世你还有那群踢石头的小孩都要为对方还了这个因果,然后你跟对方的缘分才能开始……” 小锦鲤:“……我为什么非要放个屁?” 燕沁:“……” “还那么臭……”小锦鲤觉得这事很不讲道理。 燕沁道:“也不是非得放屁,我只是跟你举个浅显易懂的例子,很多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巧合之下又有巧合,阴差阳错就跟对方牵扯上了,缘分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也说不清楚谁欠谁更多,谁爱谁更深,只是到最后是彻底分不开了。” “就像你跟青予安一样吗?”小锦鲤问。 “还是不一样的。”燕沁眉梢微动,“你知道这万千世界的因果汇聚于何处吗?” 小锦鲤摇摇头。 燕沁眯起眼睛,沉下声道:“不管是下界数不清的小世界还是上界的三岛五林九州,又或者四方魔境的万物,所有的因果都汇聚于浮生塔,生死,轮回,因果,在浮生塔中没有什么是无法更改的。” 小锦鲤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道:“那那岂不是成了神?” “但是没有人能完全掌控浮生塔。”燕沁语气有些遗憾,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跃跃欲试,看得小锦鲤心底阵阵发寒。 燕沁见它表情惊愕,便笑道:“放心,我是不会做坏事的。” 但是她有天魔传承,完全知道浮生塔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通晓在如何不触动塔中根本的情况下用些小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比如,彻底斩断她跟青予安的缘分和因果。 方才想起之前卜算的那一挂让她有种被掌控的无力感,而且她想起了那一卦的最后结果绝凶无生。 绝凶无生。 她连一丝生机都不会有。 当时她竟还不以为意,但是现在却是心下警惕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她便趁着自己和青予安尚未牵扯过深,彻底斩断两人的缘分,她偏不信求不到那么一线生机。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听 “这里是什么地方呀?”小锦鲤看着阴森森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架,有些瑟瑟发抖。 燕沁目光平静地望着塔内的书架,低声道:“浮生塔。” “啊?”小锦鲤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声,用尾巴碰了碰其中的一册书卷,那册书卷倏然在他们面前舒展开。 穆元柳,丰元小世界2564年生,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十五于论剑大会拔得头筹,遭亲弟嫉妒,遂毒之,双目失明,灵根尽废,逐出家门…… 后面的尚且是一片空白,这代表之后的事情尚未发生。 小锦鲤瞪大了眼睛,愤愤道:“好过分!他弟弟怎么能这样待他!生生毁了他的前程。” 燕沁面上却没有多少波动,只是语气平淡道:“有因必有果,也许是上一世他欠他弟弟的,也许是因为别的,他弟弟若是过分了,必然要将这因果还清的。” 小锦鲤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可是燕沁,这世上的因果真的能还的清吗?” 燕沁愣住,转头看向它。 小锦鲤说:“你说有因必有果,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必然要还清,那若是一直都还不清,岂不是要生生世世都要纠缠下去?这因果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看不见又摸不着,咱们也不能按斤称量地说你的因比我的果多了几两几斤,那到最后究竟是怎么个算法呢?” “所以会有浮生塔。”燕沁抿了抿唇,看着方才那书卷又开始写字,也并无兴趣再看,便将那书卷放回了远处,带着小锦鲤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道:“这浮生塔里万千世界,每一个小世界都有无数的生灵,他们之间因果纠缠,有的即便是隔着好几个世界也不肯放下,哪怕千辛万难也得追到那人,好好地同他掰扯清楚……” “最后所有的世界才能维持住一个微妙的平衡。”燕沁笑了笑。 “可是哪里来的这么多世界啊?”小锦鲤问。 “这便更有趣了。”燕沁道:“譬如这个世界里的某个人突发奇想编了一本书,那这本书便会自成一个小世界,虽然这人赋予了这个小世界最开始的框架和人物,但是这个小世界会自行发展完善起来,有可能会跟他编的内容一模一样,也有可能全然不同,但是书中的内容在这个小世界中必然发生过……” “又或者,两个小世界不小心融合了,某个小世界又不小心分裂了,湮灭了……也有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一个小世界的,零零总总说也说不清楚。”燕沁看着那没有尽头的书架,“浮生塔本身就是个庞然大物,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个小世界,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就算是上界和四方魔境,谁又知道它们到底在不在这塔中,又是不是某个世界的某个人心血来潮写的一本书呢?” 小锦鲤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有点吓人。” “这有什么吓人的?”燕沁嗤笑了一声:“谁都无法控制世界的真正走向,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你要来干啥?”小锦鲤问。 燕沁脸上露出个冰冷的笑容,“我来斩断和青予安的因果。” 小锦鲤莫名地觉得这样的燕沁看起来有些吓人,也许那冰冷的眼神下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以它一条鱼的眼光着实看不出还有什么,只能讷讷道:“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 “喜欢能当饭吃吗?”燕沁挑了挑眉,“跟他牵扯的深了命就没了,那你说我该选哪一个?” 小锦鲤吐了个鱼泡泡,“那还是活着吧。” 燕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打不过就得跑,干不过就认怂,这没什么可丢人的,毕竟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是也有很多人明知道会失败还要做是为什么呢?”小锦鲤有些茫然地问。 燕沁说:“那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可以为之坚守的信念和道义,哪怕他们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依旧会无畏前行,有些时候他们会创造奇迹……这些人都是值得敬佩和学习的。” 小锦鲤听得一知半解,还没理解完全就听见燕沁说: “但是我没有。”燕沁说话的语气很是平淡,甚至有些生硬,“我无父无母,亲缘单薄,生来便如无根浮萍,唯一的一次想用这点真心去换人家一点真心来,人家还不稀罕,给我踩得稀碎,但说到底还是我活该……” “我善事做过,恶事更做过,当过好人也当过坏人,既没有什么顶天立地的大志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执念,能好好活着不好不坏地过下去就挺好的。”燕沁顿了顿,“别再拖着什么人下水,也不要再连累什么人,干干净净毫无牵挂就行。” 小锦鲤的鱼脑子一时半会理解不了这么多话的深意,只会一字一句地记下来,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它就能明白了。 它看向前面燕沁形单影只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孤独,那勉强挺直的腰背看起来脆弱得很,说不定什么时候什么人轻轻地戳一下,她这个人就散架了,再也拼不起来了。 “可是”小锦鲤拖长了声音,操控地水球摇头摆尾地追了上去,清脆的声音在空旷幽暗的塔内响起,“你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你的兄长啊!” 燕沁转过头看向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红鱼,觉得如果认真同他解释人与人之间说起的玩笑话并当不得真,它可能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甚至可能会哭。 虽然燕沁没见过鱼哭也不知道一条鱼会不会哭以及它在水里哭到底算不算哭,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招惹它了,随便它说什么是什么吧。 小锦鲤见她明显不信,甚至用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自己,不服气道:“我是说真的,别说现在我是你认的兄长,你不是说我以后会下界轮回吗?指不定到时候你也下界轮回变成我妹妹了!到时候你想抵赖也抵赖不了,一直都得叫我哥。” 燕沁听得嘴角一抽,“谢谢,但是我并不想死了去下界轮回。” 小锦鲤悻悻道:“哦。” 但是万一呢。它在心里这样想。 燕沁带着它一路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浮生塔的最顶层。 这里看上去跟下面很是不同,尤其是那书架的材质,不像是上界所有的,书卷的类型也是五彩缤纷形式多样,跟下面那些规规矩矩形制相同的书卷天差地别,还有便是这里的书卷都非常薄。 “这个厚度看起来寿命至多不过百年。”燕沁随手拿起本外形十分漂亮的书翻开,结果发现里面的文字她竟然看不懂。 “写的什么?”小锦鲤好奇道。 燕沁:“……没什么,不重要。” 她若无其事地将书放了回去,又去另一边翻书,这上面的文字倒是能懂个七八分,主要是上面的字缺胳膊少腿,看得她眼睛疼。 但是内容又着实丰富多彩。 主要是有很多新奇的东西她从未看过。 “这个世界看起来还挺有意思的。”燕沁摸了摸下巴,“以后若是有机会得去这里好好游玩一番才好。” “先别想这些了,你不是要斩断跟青予安的因果吗?赶紧吧,别到时候你爱得他死去活来了。”小锦鲤催促道。 “哪里有这般快?”燕沁翻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道:“我现在不过是些许喜欢他罢了,没到那种程度。” 后面的书架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谁?”燕沁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声音的来源处,便看见帝后正在捡一本掉落的书,拿起来冲她笑了一下。 “帝后?”燕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很是诧异她竟会来浮生塔。 帝后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尴尬,毕竟方才燕沁跟那条小鱼的谈话内容她原原本本全听进耳朵里了,一时之间震惊之下竟碰翻了书架上的书。 燕沁看着她来脸上尴尬的神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才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此时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打个结给吞进肚子里。 “抱歉,我不是有意听见的。”帝后愧疚道。 燕沁笑了笑,“听见便听见了,所幸是你,若是别人我才难办了。” 帝后一脸复杂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燕沁这次终于长了个心眼,在两人一鱼周围加了个结界。 “想问什么就问吧。”燕沁冲帝后眨了眨眼睛,“省得抓心挠肺猜的头疼。” 帝后哭笑不得地望着她,满腔问号最后浓缩成八卦爱好者最精辟的三个字,“真的吗?” 燕沁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即使方才震惊了一次,但是并不妨碍帝后震惊第二次,“你你和青予安这,这……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为道侣呢?” 燕沁:“……” 您不觉得你这个接受速度有点快吗? 还有就这样直接无视了青予安的意愿跳到最环节……我是那种巧取豪夺不分青红皂白看上了就会不择手段搞到手的人渣吗? 第二百五十四章 棋局 玄鹤坐起身来,目光所及是一片星星点点的小岛,漂浮在水面之上,有些小岛上寸草不生,有些却也树木繁盛生机勃勃。 “呵。”他冷笑了一声。 燕沁站在船头看着旁边推开的波浪。 沉默了半晌,玄鹤才缓缓道:“我早就没有家了。” 燕沁转身看向他。 “不必白费力气了,燕沁。”玄鹤冷声道:“我是不会因为那点昔日情分而手下留情的,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燕沁像是没听到他嚣张的宣言,只是随手扯了片荷叶拿着盛水玩,她道:“其实我以前一直都很想养些莲花,后来想想又觉得附庸风雅,白白糟蹋了好风景。” 玄鹤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皱起眉不耐地望着她。 “但是现在挺后悔的。”燕沁笑了笑,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若是早些种上就好了。” 玄鹤站起身,走到了船头,“上一次也是这样,然后你就被那人带走了。” 燕沁回想起之前的事情,无奈一笑。 “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了,有什么问题你便问吧。”他坐下来,扯了个莲蓬揪着玩。 “我一直想不通,当年你为何一声不吭就离开清华山?”燕沁转着荷叶,看着晶莹圆润的水珠在里面来回滚动。 “这么多年了你竟还想着。”玄鹤自嘲一笑,“说起来,我们非亲非故,不过是萍水相逢之后我在清华山住了小半年,这件事情竟让你耿耿于怀近百年……” 燕沁只是目光淡淡地望着他。 那大约是玄鹤八岁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许志和燕沁也不过堪堪二十出头,玄独岸和刀烨正是十三四岁开始折腾的时候。 八岁的小玄鹤正是满山乱跑精力最旺盛的时候。 燕沁已经教了他一段时间的符篆了,他虽然嘴上不耐烦,但是学得很认真。 但是每一次,看到燕沁那个宝贝徒弟的时候,他都感到十分反感,甚至是厌恶。 厌恶到感觉多看一眼就像掐死他。 偏偏燕沁跟护眼珠子一样护着。 那时候大概是春日里,烟雨朦胧,将整座清华山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里。 燕沁懒洋洋的倚在榻上,手里拿着本有些旧的书,正歪着头,出神地看着外面的雨。 雨滴嗒嗒地打在树叶上,窗棂上,有些还飘进了窗户里,外面的天色有些发暗,除却雨声便只剩下他执笔画符的声音。 安静得让人莫名平静下来。 与燕沁这小院子隔得不远便是许志的院子,他正抓耳挠腮地做黄大山布置给自己的课业,慕云正盖着小被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小截白嫩的小胳膊露了出来,许志咬着毛笔一边看书一边伸手扯起毯子给小徒弟盖好了被子。 再远一些,黄大山正在凉亭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赏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山顶的刑堂里,刀烨正在给自己的佩剑换穗子,望着桌子上几个颜色的穗子一脸冷酷地纠结着,玄独岸捧着盘桃花酥正吃得开心,一边吃一边指着那几个穗子,笑眯眯地不知道在同刀烨说什么。 后山空地里,叶月媚正化作月光草的原型,试图将自己的根系蔓延到整个清华山底下,不远处的山洞里,大狐狸尚易不耐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又困乏地阖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整座清华山安静地只剩下潇潇雨声。 玄鹤那个时候想着,不管是被谁收了做徒弟,能留在清华山一起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真的挺好的。 哪怕这是一群不思进取的废柴,但是日子过得真舒服啊。 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 “不是我不想收他为徒,而是这孩子与我们清华宗无缘……” “呵,他又不真的是我亲弟弟,他爹害我家破人亡,我留他一命已是大发慈悲……” “师叔,你是要收玄鹤为徒吗?” “我……不了。” “狐狸,我看玄鹤那孩子资质尚可,只是心性不佳……” “……”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嚣张跋扈的性子,处在一个没心没肺地年纪,满山乱跑自己同自己也可以玩得十分开心。 但那个时候的玄鹤,不久之前还是鹤濑宗上下都捧着的小公子,有个骄纵着他的爹,之前在他所认知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娇惯着自己的……然而一夜之间,鹤濑宗没了,疼爱他的爹面目一变要杀了他,小小年纪在秘境之中逃出了一条不知未来的前路。 不是不伤心的。 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长大了,但却本能地不想将这些狼狈和不堪展现出来,依旧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模样。 “为什么啊师叔?我看你还是挺喜欢玄鹤的。”慕云奶声奶气地问。 “师父说他与清华宗无缘。”燕沁抿了抿唇,继而玩笑道:“再说他这么调皮,我哪里看顾得过来啊,我有崽崽一个徒弟就够了……” 说者无意,偏偏听着有心。 玄鹤缩在角落里,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过了没多久,趁着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夜,他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悄悄地溜下了清华山。 从此他便彻底告别了自己短暂的童年时光,孤身一人,跌跌撞撞,辗转流离到了通宇洲的列宿城,期间种种遭遇,已不足与外人道。 玄鹤回过神来,便看到燕沁正皱眉望着自己。 他忽的释然一笑,低声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看不惯你们一个个不思进取,生气离开罢了。” 燕沁狐疑地看着他,然而玄鹤任凭她打量,“怎么,你们懒散成那样还不许别人努力了?” 燕沁笑了笑,“说得也对,当年清华宗着实不是什么好门派。” “当年……我离开后,清华山是不是清净了许多?”玄鹤笑得一脸风轻云淡。 燕沁顿了顿,笑道:“确实安静了许多。” 不然呢? 当年她和许志几乎跑遍了整个秋渭洲,一群人四处找却发现不了半点踪迹…… 就算后来一听到疑似玄鹤的消息他们仍旧会激动会忍不住跑出去找,但终归是在一次次惊喜和失望的反复中放弃了。 大概真的就是黄大山说的没有缘分。 又或者说,正是燕沁他们相信了黄大山所说的没有缘分,所以后来……才真的有缘无分。 “你与我们好不容易再重逢,若你真就这般潦草地结束这一辈子,岂不是白白从清华山跑出去了?”燕沁道。 玄鹤只是笑,眼底有些发冷,又像是在强撑着什么。 “无所谓了。”玄鹤平静道:“你试过每天都活在黑暗之中的滋味吗?睁开眼睛就是血,是死人,是尖锐的哭喊声……每时每刻都受着煎熬。” 燕沁愣了一下,她温声道:“对不起。” 玄鹤不明所以,“你有什么好道歉的?怎的今日老说对不起?” 燕沁苦笑了一声:“就觉得当年就是打也得将你打得不能动弹老老实实呆在清华山。” 玄鹤啧了一声:“你可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我倒希望自己更狠毒点。”燕沁一口气还没叹完,指尖夹着的符纸就出其不意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玄鹤浑身一僵,“你干什么燕沁!” “啊……”燕沁拖着长腔站起身来,十分不走心地拍了拍手,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毒”的笑容,“我自然是打算收拾你的。” 玄鹤面色一变。 燕沁微微抬高声音道:“到底是谁告诉你可以这样轻贱自己的性命?” “他们往秋渭洲遗址去了。”燕溟道:“正好,一块将这两个麻烦都给解决了。” 楚苏依旧是表情冷淡的模样,她沉声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自有安排。”燕溟道:“你只需要帮我一同将燕沁制住,待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她是死是活随你的便,不过我劝你最好斩草除根。” 楚苏看着脚下星罗棋布的小岛,“你便这般确定燕沁会被我们制住?” “她现在虽说神格恢复,但是到底没有飞升成仙,不过是个修为稍微厉害点的修士罢了。”燕溟哼笑道:“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楚苏眼底微微一暗,“你就这般信得过我?” “你若不听话,青予安是活不成的。”燕溟脸上的恶意一闪而过。 “你什么意思?”楚苏猛地抬头看向他。 “我的意思就是”燕溟微笑道:“青予安一直是我们这边的。” “怎么可能!”楚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从他一开始被你们的正清仙子带回上界,啊不,应该说他的出生就是早就谋划好的……虽然中间出了许许多多的意外,但是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来矫正这些意外。”燕溟伸手一挥,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卷巨大的浮生图,金色的网格漂浮在半空,他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网格,“他可是至关重要的一个棋子呢。” 虽然棋子,并不知道自己是一颗关键的棋子……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颗棋子,但是他必然要接受自己注定的宿命。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卦 帝后见她的神情不对,犹豫道:“那孩子青予安还不知道吗?” 燕沁颇为沧桑地捂住脸,嘟囔道:“不知道,他知道个屁。” 帝后颇有些复杂地望着她,似乎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上青予安,毕竟在她眼里两个人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燕沁抬起头来,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但是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不重要了。” “你要做什么?”帝后问。 “找个东西。”燕沁大致向她描述了一下,“一本这么厚的书,封皮是纯黑色的,里面只有六张金色的书页,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燕沁说的这本书着实古怪,帝后问:“拿来做什么呢?” “能让我跟青予安桥归桥路归路的好东西。”燕沁勾起唇笑了笑,但是没能维持多久,嘴角便落了下去。 像是勉强撑起来的一个笑容,最终拗不过主人低落的情绪,很快就消散在了脸上。 帝后偏了偏头看着她,“正清,你真要这样做吗?” “嗯?”燕沁不明所以地看向她,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有些晦暗。 “我以为你会敢爱敢恨。”帝后温柔地笑了笑,“上界没有例法说你不能同他结为道侣,能阻拦你们的只有自己的心,为什么要顾忌这么多呢?” 上界是个脱力了轮回之苦的极乐之地,漫长的时光和寿命让下界那些所谓的伦理道德并不怎么重要,上界的仙人们随心所欲习惯了,最终能困住他们的也不过是心底的纲常。 帝后这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她若是喜欢青予安,合该去好好追人家,不管他是她私底下收的小徒弟还是她养大的故友之子抑或是帝君从四方魔境寻回的私生子,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想,那这个人就只能是她的。 除非青予安抵死不从,否则就算帝君也没法反对。 她自始至终跨不过去的,不过是她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燕沁笑了一下,“帝后,我赌不起了。” 帝后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下一秒却眼前一黑。 燕沁伸手扶住她让她慢慢地靠着书架坐了下来,故技重施,手中结印封住了她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 小锦鲤讶然地望着她。“燕沁……” 燕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望着帝后沉静的面容,轻轻地抿了抿唇,良久之后,忽然自嘲一笑。 她抬起头看向水球里的小红鱼,向来挺直的腰背忽然塌了下去,颇为随意地盘腿坐在了地上,将那造价不菲的据说是思林的织造仙子们耗了大工夫作出来的衣裙压在了黑漆漆的地面,褶皱四起。 她脸上的笑有些漫不经心,眼里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 小锦鲤忽然觉得认识她这么久对一条鱼来说,好像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那个时时端着,清高又不失温柔,对谁都耐心随和的正清仙子像个厚厚的壳子。 在没有人的时候,那个正清也许会有些散漫,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就像是里面那个真实的燕沁透过正清的缝隙,偶尔会探出头来看一眼,却也不会表现地太过分。 真奇怪。 小锦鲤疑惑道,为什么她都是仙人了还要活得这么累呢? 燕沁像是在跟它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你看,我现在谁也相信不了了。” 帝后这么好,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她却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她。 她满腔的喜怒哀乐,只能跟一条什么都不懂的小鱼絮絮叨叨。 本就不算多的真心,死死地自己捂着,谁也不肯给。 “……谁知道还有没有那玩意儿。”燕沁喃喃道。 小锦鲤察觉到现在燕沁很伤心,它将水球轻轻地落在她的手背上,“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的。” 燕沁的眼珠有些机械地向下移动,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它身上。 小锦鲤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你看,你很信任我的。” 燕沁轻笑了一声,又或者那只是一声轻蔑的嗤笑,在嘲笑它的不自量力,但是那力度太轻了,小锦鲤没来得及分辨清楚就过去,它宁可只当燕沁轻轻笑了一下。 “以后以后也会有人值得你去信任的。”小锦鲤紧张道:“不管是朋友还是亲人,你会放心地将后背留给他们。” 燕沁沉默了片刻,动了动嘴唇,“会吗?” “会的!”小锦鲤信誓旦旦道:“我们锦鲤说话都是会灵验的。” 燕沁可有可无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一把脸,对它道:“没事,啊,我就是……突然” 燕沁突然了半晌,咬着牙笑了一下,轻飘飘道:“突然有点儿难过。” 她将帝后安置好之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瞬间又变回了那个万事岿然不动的正清仙子,“走吧,咱们去找那本书。” “燕沁。”小锦鲤忽然喊了她一声。 燕沁转过头来看向它,“怎么了?” “到时候,你也会把我的记忆给封印了吗?”小锦鲤很认真地问:“会让我不记得你,最后再随便将我放回湖底吗?” 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燕沁:“……” 见她沉默,小锦鲤又不死心地重复了一遍,“会吗?” 燕沁看着它半晌,挑了挑眉,笑道:“你一条鱼想这么多作甚?” 那小红鱼似乎是有些伤心,直勾勾地盯着她。 燕沁不知怎么被它盯得有些心虚,她用食指揉了揉鼻尖,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你以为这种法术说用就用啊?很费力气的,我才没有那么多闲工夫。” 小锦鲤摆着尾巴追上她,语气又变得开心起来,“那就是不会咯?” “啊。”燕沁颇为敷衍地应了一声。 “你态度端正一点!”小锦鲤在她耳朵边上大声喊。 “不会不会!”燕沁捂住耳朵,情不自禁抬高了声音,“你好烦!” 小锦鲤不依不饶地在她旁边转圈圈,“你这人从来说话不算话,你要发誓!对着那什么天道发誓!” “你简直是得寸进尺!”燕沁怒道:“你这条鱼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一人一鱼吵吵嚷嚷,在空旷的塔内听着平添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 燕沁自浮生塔出来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月的时候,去找黄泽喝茶的时候,说起青予安身上的心魔,便听黄泽说: “若实在不行,便让予安殿下去历劫吧。”黄泽给燕沁斟了一杯茶。 正在捏着息壤玩的燕沁手微微一顿,心底漫上股说不清是苦涩还是果然如此的怅然来。 “你疯了吧?他才多大?”旁边正摧残他养的花的残雪闻言看了他一眼,“上界的小君都是二百岁才会下界历劫的,你都没下去呢。” 提起这件事情黄泽脸上尽剩苦笑,残雪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便生硬地转开话题,“说不定会有别的办法呢?” 燕沁一直在旁边沉默着,闻言将手中的息壤一捏,沉吟道:“倒也是个方法。” “这心魔若强行消解必然不成,若于百万年轮回之中逐渐消磨或可一试。”燕沁听见自己用冷淡甚至有些发寒的声音说:“只是若解心魔,便要世世受苦……” 她说到这里声音一顿,抿了抿唇继续道:“将那些黑暗负面的东西生生尝遍,放下……” 她自己的心魔,自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哪怕青予安已经将那心魔渡到了自己身上,她现在也煎熬成了此般模样,遑论……他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孩子。 残雪似是听不下去了,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是跟他有仇吧?” 燕沁心中泛起苦涩,沉郁又压抑,闷得她喘不上气来,脑海中闪过青予安清俊隽秀的面容来,又想起他笑着喊自己师父的模样,叹息了一声:“算了,再想想其他办法吧。他……年纪太小。” 还太小。 满打满算不过二十一岁的年纪。 若是放在往常,也不过是她打个盹的时间,然而这二十一年却比从前的两百年都来的难熬,发生的事情多到让她应接不暇。 “说起来,要是算上你在下界轮回的时间,你几百万岁都够了吧?为何还跟我们这些小辈过不去?”残雪愤愤地看着她。 燕沁心想下界轮回的百万年谁要算在里面,我今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二百岁出头,但还是手贱地抛了抛手中的息壤,笑眯眯地揶揄她,“那你也学着乐临唤我一声姑姑?” 残雪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来,“不要脸。” 旁边的黄泽茶也不喝了,埋头用龟壳卜卦。 燕沁玩够了那块息壤,贱嗖嗖地当着残雪的面揪了一块下来,“我拿去玩玩。” 刚好能给青予安那个小王八蛋补一补身上的窟窿眼儿,紫河底那两条老金龙的穿骨钩的伤口单靠他自己长那得长到猴年马月去了。 “以后我要是再让你碰息壤我就喊你祖宗!”残雪气得在她伸手破口大骂。 燕沁勾了勾嘴角,头也不回地冲她摆摆手,挑衅又嚣张。 紧接着她就听见黄泽手中的龟壳散落在地上的声音。 残雪的声音远远地传进她的耳朵,“怎么了黄泽?” 燕沁头也未回,捏了捏手中的龟壳。 方才黄泽那一卦是给她算的。 不用亲眼看她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了。 同她多年之前算的那一卦出入不大。 应当还是那个……绝凶无生的卦象。 第三百二十九章 断 燕沁看着面前被撕下来的那张金色的书卷,坐没坐样地瘫在榻上。 小锦鲤操控着水球在那张书卷上来回的滚动,“怎么了?不是说带回来这张纸就能斩断你们之间的因果吗?到时候你也不必再因为喜欢他心生苦恼了。” 燕沁掀起眼皮来看了它一眼,“因果是既定的。” 小锦鲤摇摇头,“听不明白,你直说呗。” “很有可能,我求到了一线生机,他面前就是死路了。”燕沁说。 “啊?”小锦鲤愣住,“这怎么办?” 燕沁嗤笑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管他死活干什么。” “哦,那你就赶紧动手吧。”小锦鲤说。 燕沁伸手将那纸卷进了袖子中,起身离开。 “哎,这么晚你干啥去!”小锦鲤在后面追她。 “别跟来,你看家。”燕沁一指头将它推了回去。 青离宫清冷如往昔,只有青予安的寝殿里还亮着灯火。 燕沁从不喜欢走正门,她盘腿坐在他寝殿对面的屋顶上,托着腮透过那窗户看里面的人影,青予安在屋子里面做什么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他正站在书桌前练字。 燕沁几乎能想象到他面无表情写字的模样,清俊的侧脸在氤氲的灯光下透着股子疏离。 嘁,最没意思的这么一个人。 她还是想不明白自己喜欢他哪里。 当然,她不可能会因为跟他睡了一觉就喜欢上他,事实上那一夜她醉得厉害,只能记住点片段,大部分都没记住…… 可能是,他喊自己师父的时候看起来很顺眼。 燕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把为人师表这四个字给糟蹋的不成样了。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自己徒弟。 夜风吹得屋檐旁边的树梢晃动,树叶簌簌发出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燕沁叹了口气,捏着手里那小块息壤,枕着胳膊仰面躺在了屋顶,一抬眼就能看见那窗户里的身影。 小兔崽子,真他妈欠你们姓蛇的。 “你已经连着去了十天了!”小锦鲤在她身后怒吼:“你到底能不能行了!” 燕沁转身怒道:“我乐意!” “那你倒是动手啊。”小锦鲤无可奈何道。 “我……再考虑考虑。”燕沁说。 这天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被风吹得四处乱飘,着实恼人。 燕沁趁着夜色又回到了自己的“老位置”,盘腿坐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然就算了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想法。 什么因果什么姻缘什么死卦,都统统闪到一边去,顺其自然发展成什么结果就算什么结果。 不管是她死还是青予安死又或者两个人都死了,都随便吧。 说起来她只给自己卜算了一卦,还从没给青予安算过。 燕沁忽然提起了一丝兴致,干脆就在屋顶上淋着小雨给青予安卜算了一卦。 然后燕沁就得到了她这辈子卜算过的最好的一卦。 燕沁拧眉看着那一卦,羡慕又嫉妒。 这小子是撞了什么大运了? 犯得着她在这里替他担惊受怕! 燕沁深深地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掏出那张金色的书卷来就要动手,忽然听到一道带着冷意的声音,“谁在那里!” 燕沁浑身一僵,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她正准备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赶紧溜,下一秒就看见只穿着亵衣披着件外衣的青予安站在了自己面前,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燕沁左手捏着块泥巴,右手抓着张皱皱巴巴的金纸,盘着腿毫无形象地坐在屋顶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侧……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青予安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这人是燕沁,干巴巴道:“师父?” 燕沁嗓子有些发干,不知为何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她盯着青予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 我什么? 我路过?鬼才信。 我其实在偷窥你?傻子才会说。而且怎么听怎么变态! 燕沁感觉自己像个智障。 “师父先起来吧。”青予安见她“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微微俯身扶住她的胳膊。 燕沁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觉得自己真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露出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来,“无事,你去休息吧。” 青予安见她嘴唇都冻得没了血色,微微蹙眉,将自己披着的外衣伸手给她披上了。 燕沁浑身一僵,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窜入鼻腔,让她很是无所适从,她勉强稳住心神,想将那衣服拽下来还给他,却被青予安按住了手。 “师父,我正巧有道符怎么都画不对,能帮我看看吗?”青予安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低沉。 燕沁抿了抿唇,青予安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还是不下,这是个问题。 然而青予安似乎根本没打算让她选,扶着她,以一种说恭敬也好说亲密也成的姿势从屋顶落了下来。 燕沁心想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放肆了,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跟他走了进去。 最后一次了。 燕沁想,这小子运道机缘那么大,断不会因为她与他断了因果就受到那么大的影响。 青离宫的寝殿灯火通明,燕沁走到书桌前问道:“什么符不会?” “匿息符。”青予安站在一侧,微微垂头望着她。 燕沁猛地抬起头,对上他平静又温和的目光,有一瞬险些感觉自己这些天的动作都被他发现了,甚至那些不可见人的心思也被一并看清…… 但是她在那一瞬间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她那几道封印那么牢不可破,便是死他都不可能知道发生过什么。 那时候的燕沁不懂,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匿息符确实比较复杂,燕沁提笔给他画了一遍,收势之后道:“下笔要沉,手腕要稳,真正用到的时候瞬息之间便要画完,对方可不会给你那么多时间去画符……” 比如刚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这个小混账逮了个正着。 青予安接过她递过来的笔,站在一边画了一遍,燕沁微微蹙眉,指着一处道:“这里力道和走向都不对,着力要轻但不能飘……” 青予安又听她的话画了一遍,但还是没画对。 燕沁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夺过笔来又给他演示了一次,不自觉地声音严厉冷肃起来,“再画一遍。” 烛火噼啪爆了一声,燕沁猛地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可能过于严厉了,正想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就见青予安乖乖地又画了一遍。 依旧是错的。 燕沁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在空白的符纸上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画了个堪称完美的匿息符,心底的气还没消,抬起头对他怒目而视,“这样画明白了吗!” 两个人挨得极近,青予安本来是站在她身侧,但是方才她气得直接抓着人家的手画符,自己几乎快要贴进青予安的怀里,青予安闻言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又沉静的望着她,嘴角挂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燕沁被他这般看得心底一慌,猛地撒开了抓着他的手,惊慌失措地退后了一步,手肘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摞厚厚的纸,那些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青予安脸色一变,嘴唇隐隐泛白,眼底闪过一丝惊慌,然而燕沁的惊慌比他只多不少,没来得及仔细看那摞纸上画得都是些什么,就匆忙转身,急促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青予安没来得及说什么,面前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果当时燕沁能稍微低头看上一眼,很多事情便不会发生,她跟青予安也不必走到那般无可挽回的地步。 最起码,他们中间堆砌起来的重重隔阂与阻碍,不至于多到让人只看一眼便会心生绝望。 燕沁冒着雨匆忙地走在空旷幽深的宫道里。 青予安弯下腰,将地上散落的纸一张一张的捡起。 燕沁走了很久,终于像是卸了力气慢下了脚步,最后倚着冰冷的宫墙,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 青予安将那一摞纸重新摞好,坐在了椅子上,盯着方才燕沁带着自己画好的那张匿息符出神。 终于,酝酿已久的暴雨自天空轰然落下,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雨幕,将所有能藏污纳垢的地方都冲涮的干干净净。 于是,在那场暴雨之后的某个晴朗的夜晚,燕沁带了壶酒,躺在云上看着远处无尽的星河,等来了自己最后的抉择。 她伸手去拿酒壶,一只手轻轻的按住了她。 “我愿意下界轮回历劫。”夜风中,她听见青予安这样说。 她看了他半晌,知道所有的话都是虚言,但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别怕,师父陪着你。” 就好像她缠绕不清纠结难断却又无法明言的,埋藏于心底不可告人的感情,只能用这么一句有些亲昵,实际上却又毫无用处的话来露出些端倪,隐秘又露骨的向对方诉说出些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容忍的缱绻来。 青予安认真地端详着她的侧脸,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虚虚的握住了她的一缕发丝在掌心,却始终没有握紧,任凭那缕发丝随风从他之间滑走。 “师父,你在上界等我回来就好。”青予安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决然,就像是他已经在心中作出了什么决定一样。 燕沁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忽然想开口阻止他。 然后青予安冲她笑了一下,单纯的,没有任何意味的笑容,却是燕沁见过的他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那一瞬间燕沁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满心满眼只剩下这么一个人。 因为等到明天,她跟这个人便再也不会有关联了。 两个人坐在云上,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星星。 那星星着实没什么好看的,再好看看久了也会觉得腻,但是却因为旁边坐着的那个人,这漫天星辰却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第二天,星辰落下的时候,青予安下界轮回历劫去了,这一去便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燕沁没去送他,当时她坐在湖边,在旁边那条小锦鲤不满的啰嗦声里,拿着手中那卷金色的纸,彻底切断了她跟青予安的所有联系,自此无因无果,无姻缘。 那晚漂亮繁盛的极点的星空就像是一道分水岭,她跟青予安之间所有安宁温情和尚未挑破的朦胧情意的一切都留在了过去。 再往前,便是沾染上了血色的万劫不复。 第三百三十章 没 “燕沁!燕沁!” “燕沁,快醒醒!” 燕沁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未明洞深处的某个藏书洞里,手中还拿着方才的那颗水晶球。 尚易皱着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醒过来了吗?” “啊。”燕沁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有人过来了,咱们得先藏起来。”尚易道。 “有人?”燕沁拍了两张匿息符之后疑惑道:“谁这时候会过来?” 没等尚易回答,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略显暴躁的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石碑燕沁明明都看到了为何还无动于衷?” “这我怎么知道?”另一道声音慢吞吞道:“你不要着急,她早晚会知道真相的。” “我如何能不急?”另一人说道:“等青予安找到最后那一大卷浮生图,所有的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那声音照旧慢吞吞的,“这样也挺好的……” 另一道声音静默片刻,才颇有些沉重道:“你不要被这里的一切都蒙蔽了,清醒一点儿,不过是场‘梦’而已!”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这根本不是‘梦’,只是你们不肯承认而已,活在过去的人一直都只是我们自己……” 燕沁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撞到了自己的神经上,之前关于上官小楼所说的那本以云随风为主角的书幻境之中海獭说的那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以及最可疑的那座巨大的石碑……好像一瞬间都有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解释。 尽管匪夷所思,但是却无法令人反驳。 外面的人准备继续向前走,燕沁冲尚易打了个眼色,两个人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与此同时,清华山。 “我得回去了如意。”尚瑞看着手中九尾狐一族的信笺担忧道:“只有十万火急的情况下族内才会向外发送这种信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得回去帮我小叔。” “我同你一起。”如意抓起桌上的剑。 “不行,你跟着太危险了。”尚瑞试图劝说阻止她。 如意严肃道:“掌门师伯和燕师伯都在那里,如果尚易伯伯遇到了危险,那他们一定也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要去。” 尚瑞见说不过她,便道:“那你师父同意吗?” 如意一噎,道:“我这就去找师父。” 如意找到刀烨的时候,刀烨正在批着成山的公文,旁边的大宝正颤颤巍巍地站着够他绑头发的发带,吚吚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刀烨见她来了还有些惊讶,“如意,有事?” 如意看着冲自己跑过来的大宝,伸手接住他抱起来,对刀烨道:“师父,九尾狐一族那边出了事,我想跟尚瑞一起过去看看。” 刀烨正巧看到许志的传信,闻言点点头,道:“不要单独去,我让慕云带着人跟你一起。” 如意惊讶道:“让慕师姐也一起?” 刀烨点点头,“你们正好都去历练一下,慕云看着我们也放心。” 如意见状便不再多说,揉了揉大宝的头发将他放了下来,“好的师父,那我就先去准备准备。” “去吧。”刀烨摆摆手,然后快速地给许志回了一封信。 大宝又蹒跚地走过来扒在桌子上,用那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刀烨,“岸……岸……” 刀烨揉了揉眉心,有些困,但还是强撑起精神来,一本正经对他说道:“玄独岸去外面办事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几?天?”大宝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满头的问号。 “三天。”刀烨用毛笔点了点他的小手指头,点出了三个黑黑的小圆点来。 大宝有些沮丧地撇撇嘴,吧唧一下坐在了地上,神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刀烨一边批着公文一边道:“你不用想他了,他回来也不可能再带着你出去玩了,宗内的事务这么多,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大宝听得半懂不懂,但是“不能”这两个字确实听得很明白,但是更加沮丧了,委屈地看着刀烨,含糊不清道:“刀刀……带……玩。” “我也没空。”刀烨颇为冷酷无情道:“看见这些堆成山的公文了吗?” 他指着面前小山一样的公文,“除非这些都消失,否则你别想着出去玩了。” 大宝小小的眼睛盯着那成堆的公文半晌,想了许久终于勉强明白过来刀烨话里的意思,自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扒着案几,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那成堆的公文上面。 刀烨正忙着回个管事关于要不要给低阶弟子的食堂加餐的请求,刚写了个可眼前忽然一晃。 然后他就看见手中那公文上的字迹正一个一个十分有秩序地在消失,没过多久全部变成了空白,而后那纸张也渐渐消散,彻底消失不见。 刀烨猛地抬起头,就看见方才那成堆的公文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连点渣渣都没剩下。 大宝的小手在案几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冲刀烨咧嘴笑道:“没……没了……刀刀……玩!” 刀烨脸上一片空白,愣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大宝,方才那些都是你变没的?” 大宝状若未闻,坚持着重复自己单一的请求,“玩!出去……刀刀……” 刀烨起身,将旁边的砚台拿下来放到了大宝面前,道:“你要是能把这个也变没,我就带你出去玩。” 大宝看着那砚台半晌,然后皱起了小眉毛,看上去有些费力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将手放在了砚台的上面,然后那砚台里的墨水渐渐消失,紧接着那砚台先是化作了极小的颗粒状物质,继而化作了飞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刀烨不知为何看得后背有些发凉,他抿了抿唇,指了指自己,“那……你能把我也变没吗?” 谁知道大宝立刻摇摇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甚至有些责备地打了他一下。 刀烨揉了揉他的头发,试探道:“是不能……还是不想?” 大宝看着快要哭出来,拽着他的袖子直摇头,“不……不行……” 大宝不了半天都没准确地说出原因来,但是神色却是十分抗拒的,刀烨见状便不再逼他,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告诫道:“大宝,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做知道吗?更不能在除了我和岸岸之外的人面前这样做,明白吗?” 大宝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像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刀烨抱着他,一边想着要给师姐去信问问关于大宝的事情,一边对大宝道:“走,我带你出去玩。” 大宝笑了起来,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抛到了脑后。 他抱着大宝往外走,完全没有注意到方才摆放公文的地方,地面和案几上伸展出了几颗绿色的小芽,而且以诡异的速度飞快地长大,等他抱着大宝快要拐出门口的时候,那几颗小芽已经抽条长成了扭曲的树木,枝繁叶茂。 大宝趴在他的肩膀上,明明是个小孩子目光却微微有些发冷,他冲那些疯狂长大抽条的树木伸出了一只小手,在空中轻轻一捏,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齑粉,整个空间出现了瞬息的扭曲。 刀烨抱着他拐过了门口。 而方才的案几上,正整整齐齐码着一摞小山似的公文,有一卷半摊开着,上面一个“可”字墨迹甚至尚未干透,而案几前面,一方砚台正安安静静地待在地面上。 另一边。 慕云焦头烂额地从乱七八糟的材料堆里抬起头来,伸手点开飞过来的传信符纸,刀烨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阿云,带上三十名弟子前往枯悄洲九尾狐一族的聚集地,掌门会在那里接应你。” “好。”慕云也没有问为什么,给刀烨回了句话便起身,走到角落里踢了踢睡在材料堆上的吴雨,“起来了,带你出去玩。” 吴雨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发出了一声疑问:“哈?” 半个时辰后,慕云正听旁边的小弟子在清点人数。 “云随风。” “到。” “宋霆。” “到。” “秦思思。” “到。” “……” 吴雨偏过头对她悄声道:“师姐,带这群小弟子去成吗?” “带他们出去历练一下。”慕云的目光从云随风几人身上飘过,落在了旁边乖巧站着的上官小楼身上,“你说对不对,师妹?” 上官小楼笑嘻嘻道:“大师姐说的对,我也很期待这一次的历练呢。” 慕云对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不冷不热道:“我们六个人每个带五名新弟子,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知道吗?” 上官小楼点了点人数,奇怪道:“不对啊大师姐,除了你我还有二师兄,这样算还差三个人呢。” “来了!”另一边顺心和如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如意冲慕云道:“师姐,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搁了。” 慕云笑了一下,“没事。” 旁边的上官小楼眼底微沉,但是待如意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又浮现出一个乖巧的笑来,“如意师姐好,还有一个人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惊 慕云看了她一眼,冲远处扬了扬下巴。 “师父!”御剑而来的年轻人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地,冲众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介绍一下,我大徒弟,墨子容。”慕云道。 上官小楼眼底满是惊诧。 慕云拍拍手,“好了,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出发吧。” 南竹决云随风还有宋霆兄妹三人被分到了上官小楼的队伍,上官小楼正开心地准备凑上去跟云随风说话,慕云忽然开口道:“上官小楼,你跟墨子容换一下。” 上官小楼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慕云挑了挑眉,“没有为什么,怎么,我的话说了不算了?” 上官小楼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呢师姐,那我就跟子容师侄换一下吧。” “好了,现在就出发吧。”慕云道。 上官小楼看了一眼慕云的背影,从鼻腔发出了一声冷哼,但当别人看过来的时候,她脸上又带上了可爱乖巧的笑容来。 “云大哥,这个给你。”秦若若将一沓符纸递给了云随风。 云随风不解,“嗯?” 秦若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之前攒了一些,这些都是没有用过的,云大哥你用吧。” 云随风接过那些符纸,笑了笑,“好,谢谢你,若若。” 秦若若的脸更红了,微笑着退回了秦思思身边。 秦思思看了秦若若一样,微微蹙眉。 宋霆生气地看着秦若若,“你给他干什么?每个人就那么点,你给了他到时候自己用什么?” 秦若若的声音小到像是蚊子哼哼,“我……我还有……” 宋霆翻了个白眼,秦思思扯了他的袖子一下,冲他摇了摇头。 宋霆冷哼了一声,嘟囔道:“你就惯着她吧。” 秦思思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心思,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了秦若若泛红的耳朵根上,微微勾了勾唇。 南竹决跟云随风向来跟宋霆三兄妹合不来,隔得有些远,南竹决察觉到那三兄妹之间的暗流汹涌,用胳膊捣了捣云随风,“哎,怎么个情况?” 云随风一脸茫然,“什么什么情况?” 南竹决凑到他耳边道:“你不是喜欢秦思思吗?怎么还接受了秦若若给的东西?” 云随风登时就面红耳赤,“你胡说些什么,我我什么时候喜欢秦思思了?” 南竹决眉毛一挑,“哦豁,原来你不喜欢秦思思啊,那我” “不行!”云随风愤怒地打断了他。 南竹决一脸揶揄,云随风低声道:“别乱说。” “兄弟,做人最重要地就是开心嘛,要不要我帮忙啊?”南竹决戏谑道。 云随风摇了摇头,“不用,秦姑娘她……她似乎对我并无此意。” “所以你就接了秦若若的东西?”南竹决讶异道。 “不是……只是我若是拒绝了她,姑娘家会很失颜面的。”云随风不着痕迹地看了秦思思一眼,“更何况她是秦姑娘的妹妹,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南竹决啧啧了两声,“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过你,关键时候该拒绝的时候就得拒绝,省得到时候脱不开身。” 云随风摇摇头,“不,秦姑娘不会是那种小性子的人。” 南竹决感叹道:“随风啊随风,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啊,你且等着吧,好戏还在后面呢。” 这时候上官小楼不知道从哪里凑了过来,笑眯眯道:“二位在说什么呢?” 云随风温和道:“没什么。” 上官小楼笑道:“行了,还用瞒着我吗?我可以帮你追到秦思思哦。” 云随风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怎么是个人就知道他对秦思思的心思呢? 上官小楼蹦蹦跳跳向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冲他眨眼睛,“但是你得答应事成之后帮我做一件事情。” 云随风轻咳了一声道:“还是不必” “真的不用吗?”上官小楼笑嘻嘻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哦,只要你发誓永远不会跟我结为道侣,我就帮你。” 云随风:“……” 南竹决:“哈?” 这大概是世上最令人迷惑的条件了,云随风哭笑不得地望着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开什么玩笑,就算不发誓我也不可能跟你结为道侣。” 上官小楼:“……” 她耸了耸肩膀,“还是发个誓吧,这样我会比较放心一点儿。” 云随风权当是哄小孩儿玩了,举起手冲天道发誓,“我云随风在此向天道发誓,今生今世绝对不会与上官小楼结为道侣。” 上官小楼脸上露出个纯真的笑容来,“很好。” 枯悄洲。 燕沁和尚易跟着那两个人来到了未明洞的最深处。 “这里是什么地方?”燕沁给尚易传音道。 “是未明洞放杂物的地方。”尚易回答道。 燕沁:“……”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选得地方确实不错,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或者是狐狸愿意过来。 其中一个人大概是十分嫌弃这里阴暗,便捏了团照明的烛火在半空中漂浮着,这下隐藏在暗处的燕沁和尚易终于看清了那两个人的容貌。 燕沁不由一愣。 竟然是封湷和澹台诸? 他们不是……乐易的下属吗? 封湷叹了口气,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勉强坐了下来,“真是的,为什么你非要选在这个鬼地方?” 澹台诸无奈道:“未明洞是九尾狐一族藏书的地方,那群狐狸天性爱玩,几乎不会有人来这里找书看。” 在一旁听墙角的狐族族长尚易:“……” 倒也不必这么真实。 封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不想动弹了,你若是想去找燕沁你便去吧,我是没有那个精力了。” 澹台诸也随着他坐了下来,语气颇为沉重道:“那个燕沁一点儿都不像正清仙子。” 封湷语气里也是颇为惋惜,“对啊,一点都不像,正清仙子多么温柔随和又优雅美丽的人,燕沁简直像反着仙子长得。” 燕沁: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别这样说,好歹她也是正清仙子的转世,顶多就是暴躁冷酷行为上又……豪放英气了些,虽然及不上仙子十分之一,但也没有那么差。”澹台诸劝道:“当然也不如正清仙子聪明。” 燕沁:“……” 我特么谢谢你的夸奖。 封湷闻言悠长地叹了口气,“所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方才你不是说这样也挺好的吗?”澹台诸问。 封湷抿了抿唇,神情颇有些落寞,“我是说真的,这样也挺好,但……总觉得自己会格格不入,就好像,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我看着上界的那些同僚和朋友,总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澹台诸拍了拍他的肩膀,“会好起来的。” 封湷喃喃道:“要是到最后我真的不愿意醒过来了怎么办?” 澹台诸苦笑道:“一直待下去会疯的。” 燕沁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四肢百骸仿佛被寒意浸透,刺骨冰冷,周围只有一豆烛火在幽幽地散发着微弱的光亮,漫无边际的黑暗像是深渊,在她周围蛰伏,随时想要将她彻底吞噬。 “我们走。”燕沁对尚易密音道。 尚易点点头,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未明洞。 “你……没事吧?”尚易看着燕沁问道。 “没事。”燕沁使劲按了按眉心,“只是……脑子有些乱。” 她一时之间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不管是之前接收了一半的记忆还是方才听封湷和澹台诸所说的话,都在挑战着她一直以来固有的认知。 “那洞内的那两个人怎么办?”尚易问。 “我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符,无论他们跑到哪里都能找到他们的,况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迟早是要来找我的,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燕沁脸色阴沉道。 “好,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尚易还有一大摊事情要去处理,“我先去族里看看。” “去吧。”燕沁摆摆手,脚步虚浮地往自己住宿的房间里走去,刚一打开门,就看见青予安正坐在桌子前优哉游哉地喝茶,她扶着门框的手不禁一顿。 青予安甫一抬头,便看见燕沁惨白地像是鬼一样的脸色,语气微讶,“你怎么了?” 燕沁只觉得万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仿佛自己还身处在千百年之前的某一天,青予安在桌前斟茶,见她进来抬头笑着喊她师父…… “燕沁?”青予安微微蹙了蹙眉,起身走向她,“受伤了?” 青予安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燕沁在他碰到自己的时候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是说不出的生硬,“没有,我” 燕沁下意识地不想同他对视,“我没有事,你在我房间作甚?” “你现在看着一阵风就要倒了。”青予安伸手将她从门口拽了进来,将门砰的一声关上,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语气不虞道:“到底怎么了?” 燕沁终于抬起头同他对视,试探地问道:“你下界历劫前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 青予安看她神情有些怪异,便道:“自然是都记得,怎么了?” 燕沁见他神情平静,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 但是现在再看见青予安她心底着实复杂,她从来都不知道最开始竟然是因为她……自己的过失。 青予安没有注意到她复杂的目光,拉着她坐下来,沉下声音道:“那一大卷浮生图……当真变作了孩子?” 燕沁点点头,“当时我正在修补我的碎裂的丹田,那一大卷浮生图就在我身后,等我反应过来之后就变成一个小婴儿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青予安问道。 “他在”燕沁看了他一眼,话说到嘴边却话锋一转,“在此之前,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青予安给她倒了杯茶,轻轻推到了她跟前,“你想听说什么呢?” 燕沁伸手扣住了他推过来的那杯茶,皮笑肉不笑道:“我可不敢再喝你给的茶了。” 茶水透过薄薄的一层细瓷透出滚烫的温度来,燕沁手指的力道微微收紧,青予安却也没有将手收回。 两个人推杯子的力道都不大,却偏偏谁都不肯先退让一步。 仿佛谁先松开谁就是认输了一样。 “你到底想做什么?”燕沁盯着他琥珀色的眸子,虽然帝后留给她的水晶球中的记忆还没有接收完全,但是她可以肯定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 青予安看向她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瘦削的下颌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燕沁,你不会想听的。” 燕沁脸上露出个不明显的笑容来,缓缓道:“既然你不想说,我来替你说,等我说完,我就带你去找那一大卷浮生图。” 青予安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倏然松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别说了。” 燕沁微微偏过头,将那杯茶放到了自己面前,泛着清香的茶雾袅袅升起,透过氤氲的雾气,她看见了青予安紧绷的嘴角和苍白的脸色。 “从哪里开始说呢?”她拂了拂眼前的雾气,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漠的笑容来,“不如,就从陌上川开始说吧。” “燕沁。”青予安咬了咬牙,“别说。” 燕沁有些悲哀地望着他,“可是我已经知道了。” 从那块巨大的墓碑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注定她会知道。 青予安微微低下头,盯着桌上的茶水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从头到尾,你都在自欺欺人。”燕沁摩挲着手中变得温热的茶杯。 青予安浑身一僵。 “若只是这块墓碑出现也就罢了,也许还不足以让我反应过来。”燕沁苦笑道:“但是你忘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青予安抬头看向她,微微蹙眉。 “我对四方魔境的传承太熟悉了,熟悉到能知道它告诉我的每一条细则。”燕沁叹了口气,“青蛇告诉我,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我的传承,是想通过浮生塔让时间倒流,一切重新开始,让帝君爱上她但是,在我现在的认知里,关于浮生塔的一切细节,我的传承都没有告诉过我,我所知道的都不过是些囫囵而模糊的概念,甚至就算我恢复了身为正清时候的记忆,那里面的我甚至随手撕了一小卷浮生图给你玩。” “如果我的传承里真的没有关于浮生塔的使用方法,那青蛇和燕溟又是从哪里笃定我的传承里有呢?”燕沁吐出一口浊气来,盯着青予安道:“倒不是你故意篡改或者封印了我相关的记忆,而是这份传承仅此一份,真正的那份传承,早就在你手中了,对不对?” 青予安猛地握紧了拳头。 燕沁继续道:“而且,哪怕我们现在正式结为了道侣,那份传承也不可能共享给我了,因为我已经是” “别说了。”青予安陡然抬高了声音,眼底一片空洞,“师父……别说了……” 燕沁抿了抿唇,“足够了青予安,你还想怎么样呢?” 青予安闭了闭眼睛,声音听起来沙哑得厉害,“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而已。” 燕沁叹了口气,“帝后留给我了一个盛着记忆的水晶球,里面是我自爆神格之前的记忆。” 青予安再睁开眼睛,眼底满是血丝,“你看了?” “看了一半,这和我恢复的记忆十分相似,但更具体,也有很多不太一样的地方,”燕沁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他,“我只看到你下界渡劫的时候,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 青予安盯着她手中的茶杯,沉默。 “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燕沁问。 青予安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却怎么也看不透她内里的想法。 “我……在找能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办法。”青予安苦笑道:“但是这太贪心了。” 燕沁抿了抿唇,低声道:“所有人?” “所有人。”青予安淡淡道:“他们活下去,你才能活下去。” 燕沁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办法向你详细解释。”青予安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抽离某种沉重的情感,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师父,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燕沁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轻声道:“怎么,这不是你第一次操纵浮生塔了?你要……放弃重来吗?” 青予安看着她,站起身,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极其冷漠,“你现在知道或者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反正” “反正我注定是要消失的对不对?”燕沁轻笑了一声,将杯子里快要凉透的茶水喝了个干净,不急不缓道:“坐下。” 青予安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打算按照她所说做,事实上方才那句话之后,他整个人似乎已经从整个世界抽离开来了。 “坐下。”燕沁沉下语气,“如果你还把燕沁当你师父。” 青予安沉默在原地良久,终于再次坐了下来。 “还没有到最后你就提前放弃了,只因为我猜出了一部分真相或者接近真相的事情。”燕沁眉梢微动,“你这么没有自信,是因为失败过太多次吗?” 青予安咬了咬后槽牙,盯着她的目光冷淡至极,“没错。” “如果我没发现记忆传承的破绽,也没有找到帝后给我留下的那些记忆,也许我还要隔很长时间才会知道真相,或者一直到死都不会发现”燕沁一字一句道:“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世界,都不过是你操纵的一局棋。” 青予安不置可否。 燕沁停顿了半晌才缓缓道:“能告诉我,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吗?” 青予安淡淡道:“都死了。” 燕沁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都死了。”青予安目光平静道:“所有你知道的人,所有同你有交集的人,包括你自己,都死了……” 燕沁瞳孔骤缩。 青予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遥远,声音淡淡道:“你要救所有人,偏要自己去死,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毫无波澜的话语听起来却让燕沁冷入骨髓,齿颊发寒。 平铺直叙简单的几句话,拼凑成了所谓的真相,掩盖住下面奔腾呼啸的汹涌暗流。 “我……这么心怀天下的吗?”燕沁嘴角微微抽搐。 青予安嗤笑一声,“当所有人都得死,但只要推出一个人就能救所有人的命,不管他们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就是要你的命,偏偏你还要愚蠢地自以为是去死” 他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你可真伟大啊燕沁!” 青予安似乎不欲再多说,转身便要离开。 “青予安!”燕沁微微抬高了声音,下一秒就站在了他面前,冷声道:“你从头到尾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青予安皱眉看着她。 “所有人是不是死了我不管,是不是你杀的我也不管,只有一点,”燕沁冷声道:“如果只能是我死才能救所有人的命,并且我这么‘伟大’圣母,那我绝对不会将传承留给你。” 青予安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平静道:“为什么?” “你现在成功更改最后的结局了吗?”燕沁一丝停顿也没有道:“显然从来没有成功过。” 她一步步逼近青予安,“你看看你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跟具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若是我知道传承的具体内容,便绝对不会让你这么糟蹋自己。” 青予安眸光微动,燕沁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只咄咄逼人道:“你这样偏执的这么一个人,将传承留给你会有什么后果我心知肚明。” 会像现在这样,无休止地折磨自己,哪怕耗干熬尽了最后一滴心血,也会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哪怕从头到尾都是徒劳。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沁咬牙道。 青予安琥珀色的眸子有些机械地转动了一下,落在了燕沁那张脸上,“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 燕沁看着他,退后了一步,一字一句缓缓道: “因为……我要将你拉出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提示 玄鹤体内几乎是筋脉尽断,燕沁震惊地望着他,又探查了一次,却依旧是相同的结果。 玄鹤依旧处于昏迷之中,她抿了抿唇,这伤不是近期形成的,少说也有百年之久……也就是说他刚出清华山不久,便筋脉尽断。 那个时候他才多大? 燕沁面色凝重,正打算将人带回清华宗,忽有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船上。 正是楚苏和燕溟。 楚苏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燕溟自始至终都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燕沁站起身来,目光微沉。 “正清仙子。”楚苏冷冷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燕沁对这个小辈其实是没有多少印象的,但是她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险些被楚苏给杀了,她还是……记仇的。 因为楚瑜的关系而多的那点情分也早就耗尽了。 “燕沁。”燕溟上前一步,“上次相见匆匆忙忙,你我尚未好好叙话,今日时机刚好。” 燕沁的目光落在他那张熟悉的脸上,而后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你还想再死一次?” 燕溟脸色很是微妙,他笑道:“燕沁,这些年你还真的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燕沁冷笑道:“无非是天天混吃等死,我需要长进吗?” 燕溟被噎了一下,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燕沁,不管你怎么说,今日你必须要留在这里了。” 燕沁掌心缓缓凝聚起灵力,“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楚苏上前一步,冲她微微颔首,道:“得罪了,正清仙子。” 燕沁挑了挑眉,电光火石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有些感慨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楚苏似乎被点破了心事,面上沾染了些许恼色,而后便毫不客气动手。 楚苏的招数如同她的人一样冰冷无情,灵力凝聚而成的绸缎化作无数利剑,冲着燕沁直直刺来。 燕沁长袖一挥,打散了迎面而来的无数利剑,脚下轻点便离开了船甲板,甚至还抽空给玄鹤扔了几个避水符,将他毫不客气地扔进了水里。 燕溟抄着手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观战,也不管被燕沁扔进水里的玄鹤,看上去并不着急。 楚苏的攻势越发狠厉,她一手执剑刺向燕沁的腹部,燕沁猛地侧过身子,但还是被那锋利的剑刃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燕沁立在一朵荷叶上,伸手摸了摸伤口一看,一手黏腻的鲜血,燕沁顿时脸色一黑。 她是十分不爽别人给自己留下伤口的。 “啧。”她舔了舔有些发疼的牙齿,皮笑肉不笑道:“小姑娘很不客气啊。” 楚苏依旧是面色冷淡,她借势在莲花瓣上轻轻一踩,反身又冲她刺来。 燕沁一直没有本命法宝,她除了符咒和阵法也不喜欢用什么武器,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 她储物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灵石东一堆西一堆,符纸也都是皱皱巴巴团在一处,里面甚至还扔着几块吃剩下的桃花酥…… 燕沁一边躲避着楚苏的利剑一边防备着一旁的燕溟,还要分出点灵识来从储物袋里找武器。 背就背在她现在只是个下界的修士之身,别说仙力,连灵力都没有多少,她即便是恢复了所有记忆也始终处于个不思进取的状态,是以即便知道万千符咒阵法,灵力不够在楚苏这种正宗仙门面前依旧没有时间来反应。 一道剑气擦着她的脸颊过去,削断了她一缕头发,轻飘飘的落在了水面上。 楚苏眸光微冷,握着剑柄的手腕一翻转,就要照着她的脖子过去。 燕沁在水面上急急后退,下一瞬,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楚苏一皱眉。 燕沁手腕翻转,在剑刃摩擦的刺耳声中,她直直逼近楚苏,沉声道:“小姑娘,据说你是青予安的‘未婚妻’?” 楚苏抿了抿唇,冷声道:“帝君指婚,我与他二人皆同意,婚约已成。” 燕沁猛地弯下腰躲过她扫来的一剑,而后手中的剑一翻转,剑柄狠狠地打在了楚苏的肩膀上,自己急急地向后退了两三丈远。 “你!”楚苏捂住肩膀,面色不善地看向她。 “我真打架的时候还没你呢。”燕沁无所谓一笑,旋即严肃下表情,认真道:“我跟青予安早就结为道侣了,在你们那个什么婚约之前。” 楚苏咬了咬牙,“名不正言不顺。” “这话说得有意思。”燕沁点点头,然后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可谁让我看上他了呢?不管你们有没有婚约,我看上了就得是我的,懂吗小朋友?” 燕沁深觉自己还是比较当反派,毕竟台词说得爽啊。 楚苏似乎是真的被她惹毛了,招式愈发凌厉,似乎是铁了心地要弄死她。 燕沁执剑反手一挡,在清脆的剑鸣声中,凑近楚苏勾唇一笑,用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道:“生气吗小姑娘?” 楚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怎的如此如此不知廉耻!” 燕沁讶异道:“咦,我竟还需要有那玩意儿?” 楚苏咬牙,广袖一挥,铺天盖地的仙力几乎笼罩了整个秋渭洲遗址,她冷声道:“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吓死了。”燕沁毫无感情地说着,然后一脚踩在了楚苏的肩膀上,给她洁白无瑕的衣服上留下了个灰扑扑的脚印。 楚苏一剑冲着她的心口刺来。 燕沁被那铺天盖地弥漫的仙力压得有些艰难,一时之间竟尚未反应过来,等她回神那剑尖已经刺入了她的衣服。 而后戛然而止。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楚苏的剑。 燕沁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听身边的人温声道:“没事吧阿沁?” “没事。” 燕沁稍稍后退了一步,对于青予安这个十分及时的英雄救美相当满意,“你怎的来了?” “等你许久都未归,便找过来了。”青予安话音刚落,手指一动,将那剑轻飘飘地推了回去。 “青君……大人?”楚苏微微抿起唇,眼中满是不悦的神色。 青予安冷声道:“婚约不过是帝君的一厢情愿,早已不作数,还请楚苏仙子莫要当真。” 楚苏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忽又想起之前燕溟同自己所说的,青予安是“他们”这一边的,眼神不由微妙起来。 她心底微动,果断收了佩剑。 一直在旁观战的燕溟不知去了哪里,楚苏冷冷瞪了燕沁一眼,旋即也消失在原地。 燕沁简直莫名其妙。 “刚刚一个两个还放话绝对不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燕沁有些嫌弃地将手中的剑随手扔进了水中,“怎么又一声不吭跑了?” 青予安将目光收回,牵起她的手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遭,“可有受伤?” “没有。”燕沁摇摇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忘记了什么?” 沉在水底,忽然被一柄剑给砸醒的玄鹤: 等燕沁从水底找到玄鹤的时候,避水符的效力已经过去了一会儿,若是再晚一些,恐怕他就要在水下被活活给憋死了。 “咳咳咳咳!”玄鹤咳出一大口水,指着燕沁怒道:“好哇,你竟是想淹死我!”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干咳了一声道:“这只是个小小的意外。” 玄鹤对她怒目而视,“每次都要将我丢进水里,你就是算准了我不会水!” 燕沁有些哭笑不得,正打算再安抚他几句,便听一道不客气的声音插进来: “若不是她救你,你方才早就死了。” “是你!”玄鹤猛地抬起头,目光十分不友好。 当然,青予安的目光也十分不善就是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开始呛声,燕沁有些头疼,她对青予安道:“这里也不太安全,我们先回清华宗再说。” 玄鹤一下子站起来便要离开。 青予安伸手挡住,“师父说了,让你回清华宗。” 玄鹤冷笑道:“她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凭什么要我听她的?” 燕沁:“……” 对不起,我还真是你师父。 玄鹤的事情还要徐徐图之,但是明日便是修真大会,若是不阻止玄鹤,十三洲上下必然将面临一场恶战。 最终,在武力胁迫之下,玄鹤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燕沁秘密带回了清华宗。 燕沁还没来得及坐下,便有小弟子上来禀报道:“师叔祖,有人来访。” “可知是何人?”燕沁问道。 “不知,不过掌门默许他们进了山门。”小弟子道:“对了,这二人之中好像有一个人是个和尚。” “和尚?”燕沁一边走一边就知道是何人了,只不过想不明白为何他二人会来此找自己。 尤其是,这种前后不挨的时刻。 梵泠和明尘在会客厅等到了燕沁,三人寒暄一阵之后,终于到了正题。 燕沁有些疑惑道:“不知二位来寻我有何事?” “燕沁姑娘,上次列宿城一别太过匆忙,今日前来是受人嘱托给你带句话。” 梵泠微微一笑,“身处梦中,该醒了。” 燕沁莫名心慌了一瞬,她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百三十三章 鱼 青予安闻言嗤笑了一声。 显然是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又或者……他可能已经听过许多次这样类似的话,但是对方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她的诺言,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深不见底的泥淖中挣扎。 燕沁见状便不再多少,今天一天她接受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相比较之下她从一开始便喜欢上青予安这件事情竟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 但多少还是有些让她在意的。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谁也没有再开口,燃烧着的蜡烛缓缓地淌下烛泪,烛心噼啪的爆了一声,燕沁才猛地回过神来。 “那你是打算什么时候放弃?”燕沁忽然开口问他。 青予安的目光不知道在盯着什么地方,闻言缓慢地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现在。”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重新开始吗?” 青予安握紧了拳头,下颌紧绷,“对。” “可是万一这次……成功了呢?”燕沁道。 “这次已经失败了。”青予安别开眼睛,似乎是不想再看见她。 燕沁刚要说话,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处传来,“只是你失败了而已。” 燕沁转头望去,便看到乐易神色冷凝站在门口,嘴角噙着抹笑意,“师父,别听他吓唬你,不会有事的。” 燕沁的心中忽然翻起了惊涛骇浪。 分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过了今晚他们本该踏上前往雪青洲的旅程,但是燕沁却阴差阳错地揭开了平静的面纱,窥探到了一小部分所谓的真相,便让两个一直都在遮遮掩掩的人都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乐易,你也知道?” “我自然知道。”乐易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褪去了脸上的笑意,最终面无表情地看着燕沁,“师父,他就是个疯子,你不要再试着叫醒他了。” 燕沁看向青予安,发现他只是沉默,并没有对乐易的话作出任何反驳。 她收回目光,看向乐易,“那你都知道些什么?跟我说说呗。” 今天一天都过得跌宕起伏,哪怕乐易说自己其实是个女的她也不会再感到惊讶了,微笑。 乐易不知道为什么燕沁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瘆人,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现在的十三洲上界还有四方魔境,都不过是青予安一人操控下的世界罢了。” “他掌控着整座浮生塔,操纵着时间与空间……而他最终的目的,是想改变所有人的结局。”乐易嗤笑了一声:“可是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哪怕你重来成千上万遍,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不该活下来的人还是会照样活下来!” 青予安猛地抬起头,沉声道:“乐易,我留你一命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的。” 乐易怒极反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你苦心孤诣,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吗?” “你不过是师父一时怜悯养着的一条狗,可惜师父最后才发现你原来是头白眼狼。”乐易歪了歪头,一字一句道:“师父明明是恶心透了你才去死的,你却偏偏一遍又一遍地将她拉回来!你配吗?” “没有我的允许,她休想去死。”青予安目光阴沉道:“你若真心为她,何不替她去死?” 燕沁:“……” 虽然不知道以前我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想去死,但是现在我还真挺想活下去的,谢谢。 眼看着两个人再说下去就要打起来了燕沁急中生智,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先别激动,能听我说句话吗?” 青予安和乐易齐齐转头望向她,一个目光冰冷阴沉,一个眼神复杂痛惜。 燕沁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虽然觉得头疼地快要炸了,但还是勉强将话给说利索了,“暂且先不管我是真想死还是被迫去死,但是现在我他妈还挺想活下去的,您二位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 青予安和乐易看向她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变成了不可思议。 燕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惊叹死对头之间那该死的默契,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二位能不能先别急着毁灭世界,给我留个活下去的机会呢?” 青予安:“……” 乐易:“……” 燕沁摊了摊手,“对于你们过去糟糕的经历我深表遗憾和惋惜,但是作为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大家决定还是要尊重一下客观事实对不对?比如现在我还活着并且一点儿也不想为了大义牺牲自己更不想因为遇到个狗男人就痛不欲生自断生机的这种客观事实。” 其实如果可以燕沁更想朝着两位大佬拜一拜,请他们饶自己一条狗命。 都他妈养的什么糟心玩意儿! 一时之间,房间里寂静地落针可闻。 “师父,你……想活下去?”乐易试探地开口问道。 燕沁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绝望道:“请问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有种我想自杀的错觉?” “还挺多的。”乐易接话接得有点快,看到燕沁死鱼一样的目光果断地闭上了嘴。 青予安的眼神极其复杂。 燕沁心底有些惴惴不安,因为有些人偏执到极端的程度就可能变成精神病,思维能不能正常运转都很难说,她有些狐疑地盯着青予安,试图能从他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所以能不能暂且请您收了神通,”燕沁客客气气地冲他微笑道:“最好给点时间让我们走到大结局呢?” 翌日。 燕沁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许志叉着腰站在她床头怒吼:“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不是今天要启程前往雪青洲吗!” 燕沁懒洋洋地打了哈欠,睡眼惺忪道:“师兄别喊了。” “昨晚上你干什么了?屋里的灯一直亮到快天明?”许志抬高了声音质问道。 燕沁伸手抹了把脸,赖怏怏地翻了个身,睡不够的痛苦简直是人间酷刑,她叹息道:“师兄,昨天晚上我拯救了世界,救了咱们所有人的狗命。” “呸,你才是狗命呢。”许志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快点起床,你那俩徒弟在外面等着你呢。” 燕沁一听头更大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哀嚎道:“那不是我的俩徒弟,那是两位祖宗,我们惹不起的祖宗。” “哈?”许志听得满头问号,“啥意思?” “就是不能惹的意思,尤其是青予安。”燕沁语重心长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我以美色惑之而保天下了。” “清醒一点儿师妹。”许志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没有美色,青予安喜欢你全靠多年积攒下的感情,你要是用美色诱惑甚至还要消耗对方的好感度。” 燕沁:“……师兄,你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吗?” “我只知道做人得有自知之明。”许志叹了口气,“接受现实吧师妹,你看看这么多年,除了一个青予安,还有哪个男人喜欢过你?” 燕沁僵立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真的……一个也没有吗?” 许志摊了摊手,“嗯呐。” 燕沁整个人如遭雷劈,想不到她混了这么多年,老大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上,竟然就有且仅有这么一小朵桃花还是烂了的那种。 许志见她似乎真的被打击到了,充分发扬了少得可怜的兄妹情,“师妹不必伤心,若是再过三百年你还嫁不出去,我就” 燕沁挑眉,“娶我?” 许志的脸色一阵扭曲,连忙拒绝,“不,我是想说,我就重金给你招赘。” 燕沁冷漠道:“哦,我谢谢你。” 好说歹说,跟许志一番插科打诨之后,燕沁终于鼓起勇气去面对外面那两个不省心的徒弟了。 外面青予安跟乐易隔得很远,一个站在走廊下一个站在院子门口,见她出来,探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她身上。 燕沁:“……” 她一觉睡得浑浑噩噩,现在脑子都还有点不清醒,但到底记着他们一众人的性命都在青予安手中握着,而且看上去乐易手中也有能掌控全局的把柄,十分客气道:“二位请吧。” 突然觉得自己甚是卑微。 “师父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乐易冲她笑了笑。 燕沁冲他露出一个假笑,心说我怕您二位中哪一个一不开心就把世界销毁重来一遍。 冤不冤呐我! 青予安走过来,没什么情绪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燕沁持续假笑,“出发吧。” “师妹早去早回啊!”许志冲她摆摆手。 燕沁转头冲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你现在可真成我兄长了。” 许志: 燕沁笑眯眯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师兄你和蔼可亲,没头没脑,跟条鱼一样。” 许志气得顿时炸了毛,“我好好一风华正茂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是条蠢鱼?你才没头没脑和蔼可亲!” 燕沁冲他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谁知道呢?” 第三百三十四章 询 雪青洲。 “阮凌贤?”青予安闻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她竟然还活着?” 燕沁捕捉到他语气的微妙之处,戏谑道:“嗯?难道在你的故事里,她没活到最后?” 青予安:“……” 乐易冷笑一声:“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干净了才好。” 青予安皮笑肉不笑道:“可惜你还活着。” 燕沁对于两个人时不时要诅咒一下对方赶紧去死这件事情已经习惯了,表情木然地直视前方,“二位,咱们快到了,等会儿见了人能消停一会吗?” 青予安:“呵。” 乐易:“嘁。” 燕沁:“……” 我几百岁,我好累。 她一路打听,买了不少消息,才最终确定了凌阮贤和齐允最终定居的地方。 那里是雪青洲一个十分普通的小镇子,镇上的大部分人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又因为地处偏僻,极少有外人来。 在镇子最尽头的座院子里,凌阮贤正躺在榻上晒太阳。 齐允站在旁边晒衣服,袖子挽到手肘上,露出了里面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扭头对阮凌贤道:“姨娘,太阳有些毒了,快进屋里去吧。” 阮凌贤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嘟囔道:“你烦不烦?要么叫姨要么娘,你叫姨娘怎么个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给人当小老婆的?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哪家少爷带着姨娘私奔呢!” 齐允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干咳了一声才道:“娘,进屋里去吧,你身子本来就弱,中暑了就不好了。” “知道知道。”阮凌贤不耐烦地起身,摇着扇子进屋子里去纳凉了。 齐允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盆里洗好的衣服,使劲拧干了水,正准备要往晾衣杆上放,动作忽然一顿,转头看向门口。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贵客既然来了,就不用遮掩了,请进吧。” 从外面走进来了两男一女,正是燕沁还有青予安和乐易。 齐允似乎毫不惊讶的模样,甚至还十分温和地冲燕沁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燕沁姑娘要过段时间才能找过来呢。” 燕沁道:“你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我将那浮生图交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齐允说着往门内看了一眼,“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几位不要为难于她。” 燕沁笑了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们来这里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会对你还有阮凌贤怎么样的。” 齐允看了青予安一眼,将手中的衣服甩了甩晾好,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我娘在屋子里睡觉,委屈三位在外面落座了。” 燕沁三人并不介意在屋里还是屋外,毕竟他们三个在泥地里也能坦然自若,没有那么娇气,只不过外面太阳有些毒,坐得久了多少有些难受。 “这次来我只想问你两件事情。”燕沁看着齐允顶着一张原本属于陌上川的脸,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道:“第一件事情,那一大卷浮生图,是不是你放进宁稳剑中的?” 齐允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一大卷浮生图?浮生图……不就是浮生图吗?” 乐易脸色一寒,“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大抵是齐允这张脸让乐易感觉十分不爽,一开口就极其不客气,甚至带着浓浓的敌意。 齐允闻言无奈一笑,“我是真不知道。” 青予安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燕沁轻咳了一声:“齐允,你最好不要撒谎,我们有的是手段能知道真相,不管是抽魂还是回溯都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内容,只是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不想伤害你。” 齐允冲她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 这时候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青予安站起身,冷冷地盯着他,“你如果不说,我立刻杀了屋子里的那个女人。” 齐允脸色一白。 乐易在一旁添油加火,“这位可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错杀了他也不会在意,齐公子,你可得想清楚了,你不是好不容易才将你娘救出来的吗?” 齐允咬了咬牙,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是因为这格外热的天气,额头上的汗滚滚而落,他脸色几乎毫无血色,“别伤害她,我都告诉你们就是。” “这才对嘛。”乐易轻笑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燕沁拽住青予安的袖子也让人坐了下来。 “宁稳剑中的那一大卷浮生图……确实是我放进去的。”齐允脸色惨白道:“当时,是一名白衣女子找到我,她让我将那一大卷浮生图放入宁稳剑中,她跟我说,只要我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就能帮我救回姨娘……” 燕沁蹙了蹙眉,“白衣女子?你可曾见过她?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齐允摇了摇头,“当时她蒙着面,刻意压低了声音,除了那一身衣服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当时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而且还被人给威胁,左右都是死,我便决定赌一把,一口答应了下来。” “被人威胁?”燕沁问:“你被谁给威胁了?” “当时易和宗被灭门时的那个魔头……”齐允缓缓道:“灭门当日,我身子不好正在树下喝药,他走进来,看样子是想随手将我杀掉,你也知道,我身子本来就弱,根本没有多少法力,当时干脆就没有反抗,但是当他看到我的脸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对我说,只要能帮他做一件事情,就能饶我一名。”齐允道:“这种十恶不赦的魔头根本没有信誉可言,我知道即使我帮他做成了那件事情,最终肯定也逃不过一死,但是能活一日算一日,我便答应了下来。” “他让你去做什么事情?”燕沁问。 “他……”齐允抬头看了燕沁一眼,道:“他让我去接近你,获取你的信任,最好……最好能同你结为道侣。” 燕沁:“……” 燕溟莫不是脑子有坑? 青予安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给活剐了。 燕沁不经意一瞥,就看见青予安黑得要吃人的脸色,不知怎么有点好笑,她从桌下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青予安察觉到了,微微皱眉,偏头看了她一眼。 燕沁冲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容来。 青予安跟没有看见一样,伸手将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出来,端的是冷漠无情。 燕沁:“……” 靠。 燕沁不爽地在心底骂了一声,感慨为了自己这条小命简直是忍辱负重丧权辱国割地赔款,默默地叹了口气,对齐允道:“所以,你才会在北敖宗遗迹找到我?” 齐允茫然地摇摇头,“不是,是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子亲手将你交给的我。” 燕沁更疑惑了,“那,你手中那一小卷浮生图又是从何而来?” 齐允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乐易冲屋子里扬了扬下巴,简直是明晃晃地威胁。 齐允几乎一口老血要吐出来,忍辱负重道:“那一小卷浮生图是我从那魔头身上偷来的。” 燕沁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偷来的?” “是,当时那魔头似乎是急着去找什么人,但又不得已带着我,他虽然一直很谨慎,但是却不慎受了伤,我就趁机偷了他一个储物袋,里面放着你们说得这一小卷浮生图……” 燕沁眉头皱得更深了。 那白衣女子,说得莫不是楚苏? 那如果是楚苏的话,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些。”齐允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姨娘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们一定不要伤害她。” 青予安嗤笑了一声:“你们倒是母子情深。” 齐允愣在那里,不知道青予安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何而来,但又不敢正面同他冲突,便假装没有听到,只是对燕沁道:“燕沁姑娘,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燕沁道:“你觉得呢?” “我知道我不该听那些人的话对你不利,但是我我也真的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齐允神情悲怆又无奈,“每一天,只是活下去就需要竭尽全力了,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希望都得抓住,不然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么说不是想请求你的原谅或者是怜悯,我只是想请你们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多陪陪姨娘。” 齐允垂下眸子,夏天炙热的阳光让空气闷热得喘不上气来,“她的整个后半生都在颠沛流离,只余下这么几十年的安稳光景,我只想陪着她好好过完这最后的几十年……” “我能报答她的,也只有这几十年了。”他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来,“就当我,求求你了,燕沁姑娘。” 燕沁站起身来道:“我说了,我们只是来问问情况的,说到底你也没有真作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既然事情问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谁 齐允将三人送到了村口。 村子里的小孩趴在柴火垛上探头探脑地瞧着几个人。 燕沁冲齐允点了点头,“回去好好照顾你娘,下一世你们会有一段真正的母子缘分。” 一直十分克制冷静的齐允蓦地红了眼眶,“谢燕姑娘。” “不必谢我,这缘分是你自己争来的。”燕沁说罢,便带着乐易和青予安离开了。 只剩下身着粗布麻衣的俊秀青年似哭似笑地站在那里,良久才沉默地转身往那破败却又亮着烛火的小院里走去。 “哪里还有下一世。”直到走远了,乐易才有些讥笑道:“师父,你平白无故哄骗他作甚?” 燕沁稀奇道:“我怎么哄骗他了?” 乐易意味不明的看了青予安一眼,“只要他不肯停手,所有人都会永远在这一世打转,无休无止,没有尽头。” 青予安目光阴寒,却并不为所动,或许于他而言这么一点刺耳的话已经无关紧要了,从燕沁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又一次失败了,心如死灰也不过如此。 事实上,他已经心如死灰过太多次,那本该装着心脏的地方,连一点儿灰烬都没剩下了,只剩下一片干涸的枯寂。 燕沁偏过头看了青予安一眼,走了几步忽然对乐易道:“为师从前难道没教过你,什么叫事在人为吗?” 乐易拧着眉回想了半天,幽幽道:“师父,我只记得你带我跟黄泽去四方魔境掏鸟蛋下紫河捉龙摸鱼。” 燕沁噎了半晌,险些被自己给气死,她深吸一口气,“那尊师重道为师总该教过吧?” 乐易面不改色道:“师父,你从前说咱们人人平等,谁也别看不起谁。” 燕沁扯起个微笑,“原来我思想这么先进哈。” 青予安终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沉重地让燕沁连嘴角都快提不起来了。 入夜,三个人在沿途的一家客栈休息。 燕沁在屋子里闷得慌,转了半天还是拎着一坛子酒爬到了屋顶上,雪青洲入了夜虽然冷,但是星星挺好看的。 她拿起酒闻了闻,突然又没了兴致。 这酒酿得忒没劲。 风吹得她脸疼,她待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刚想转身蹦下去,就看见青予安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的瞧着她,跟个丧了夫的小寡妇似的。 虽然性别角色都不太对,但这情形挺贴切,尤其是北风这么一呼啸,配合上那瑟瑟而响的林梢叶,更贴切了。 燕沁只好又坐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身后的人没动静,她思索半晌,终于又转过头去冲他招了招手,“不如过来坐坐。” 过了片刻,一片黑色的衣角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脚边。 “喝吗?”燕沁冲他指了指酒坛子。 “不喝。”青予安回答地有些生硬和刻意地冷漠。 “挺难受的。”燕沁有些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青予安偏过头,眼底有些许疑惑。 燕沁笑了一下,“你说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 “我没有。”青予安又答。 燕沁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拎起坛子喝了口酒,辣得她咳嗽了一声,“那就是跟我过不去,死都不让死安生,还得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死,青予安,咱俩多大仇多大怨啊?犯得找让你这么折磨我?” 这话不亚于一道道泛着寒光的匕首直直地插在了青予安的心上,哪怕他自认为那颗心已经烧成了灰,可被燕沁这么说出来还是疼得让他想呕出一口血来。 燕沁歪头盯着双目赤红的青年,恍惚间又看见了二十来岁的青予安,无能为力却又不顾一切想要证明自己的样子,可怜到让人想恨他。 “我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选择死那肯定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人能逼我,就算是你也不行。”燕沁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笑,她一手托住有些昏沉的脑袋,慢慢地伸出手,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声音里已然有了醉意,“小可怜儿。” 青予安猛地僵在了那里,然后恶狠狠地打掉了她的手,声音冷到刺骨,“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燕沁揉了揉被打得发疼的手,满不在乎道:“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拉屎放屁吗?我就是想可怜你不行么?” 说着似乎还想再摸一下他的头。 青予安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小畜生。”燕沁觉得这酒里可能也掺了什么一滴醉,让她醉得有点拎不清现在的状况了比如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倒是想平和一点,但是心里那股闷气怎么也下不去,于是乎她变得更加口不择言起来,甚至带上了点嚣张的笑意,“就你这么死不悔改地玩下去,哪怕重来一千次一万次,该死的还是得死,直到有一天你把自己也搭进去,信不信?” 燕沁笑意吟吟地说着剜心的话,“你这叫懦夫行为。” 青予安有那么一刻想把她直接从屋顶上扔下去。 然而没有。 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能十分清晰地看进对方的眼底。 一个清明理智,一个几近疯魔。 过了良久,青予安松开了她的手,沉声道:“你不会懂。” “蠢货。”燕沁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还想着去救别人,梦都不敢这么做。” 青予安死气沉沉地盯着她。 燕沁伸手指了指他的心脏,“什么爱恨情仇贪嗔痴怨,你这里面都没有了知道吗,就只剩下些虚无空荡的执念撑着你了。” 燕沁一直扯着的嘴角落了下去,看着对面那双阴郁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把自己糟蹋成这副样子,就没想过我回来会生气?” 明明是那么轻飘飘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对面的人愣愣地向后退了一下。 燕沁笑眯眯道:“你看,连你自己都觉得我不会真回来,对不对?” 青予安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微微颤抖,然而却像是竭尽全力在跟什么较劲一样,那力道让燕沁怀疑他都快将牙咬出血来,“不是。” 燕沁这会儿终于察觉到自己现在这么逼他着实不太是个东西了,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哦。” 青予安死死地盯着她。 燕沁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你推翻重来的许多次里,我是不是依旧选择去死了?” 青予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不说话了。 燕沁也不在意,“不过我觉得这次不会了。” 青予安嗤笑了一声。 “那就打个赌吧。”燕沁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赌什么?”青予安的声音有些嘶哑。 燕沁弯下腰笑眯眯地冲他道:“赌这一次,小可怜儿会不会走一次好运,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大结局。” “如果输了呢?”青予安喉咙发干,四肢百骸乃至每根筋脉都痛入骨髓,这股痛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湮没。 “输了就一起死。”燕沁微笑道:“放心,我陪着你一起。” “好。”青予安回答地十分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你怎么不问问赢了怎么样?”燕沁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青予安在她犹如实质的目光下,声音干涩发苦,“赢了会怎么样?” “赢了,所有人”燕沁十分嚣张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好活下去呗。” 说完,燕沁就拎着酒坛子轻飘飘地从屋顶蹦下去了。 只剩青予安一人在雪青洲萧瑟的冷风中满脸凌乱。 燕沁将那酒坛子随手扔在了马厩了,嘟囔道:“垃圾酒,没滋没味。” “师父。”乐易阴沉沉的站在柳树底下盯着她,“你刚才是不是在说醉话?” “没有,我清醒地很。”燕沁伸手抹了一把脸,“都听见了?” “一字没落。”乐易眼看着就要炸。 “哎哎”燕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维持住你复仇小王子的狠辣人设,别动不动就炸毛。” 乐易被她这么一说,霎时间满脸暴躁,像颗随时要炸的炮仗。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燕沁颇有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瞧瞧咱这小暴脾气。” 乐易愤怒地瞪着她。 燕沁任由他瞪着。 乐易瞪着瞪着就红了眼眶。 燕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傻小子。” 乐易垂着头,声音带着丝克制住的狠意和不易察觉的委屈,“方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啊?我说的什么?”燕沁装傻,一脸茫然地望着他。 乐易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狰狞了下去,燕沁忙道:“真的。” “可是从前许多次”乐易皱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徒弟,你知道在买家和卖家在信息不对等的前提条件下,是没有办法做出双方都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的,因为总有人的信息掌握地充分,有人掌握地不充分,你俩忙活半天,实际上是在搞一个悖论。”燕沁叹了口气。 乐易听得似懂非懂,拧眉。 “别拧了,也不怕抻着眉毛。”燕沁敲了他一个爆栗,“我现在就是那个可怜的买家,而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咱们才能同流合污狼狈为奸,懂吗?” 第三百三十六章 骚操作 虽然燕沁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也就是踩着钢丝过悬崖,一点儿谱都没有。 下棋的人伪装成棋子在棋盘上一顿乱杀,等事情不受控制了就干脆想掀翻棋盘重新来过说得就是青予安这厮。 不得不说,这操作太骚了。 燕沁只能尽量想办法稳住他。 除此之外,心里还是十分复杂的。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想过原来所有的事情早就有了注定的结局。 她身处一个早就已经结束的故事里,而青予安在这个已经结束的故事里,真情实感又冷眼旁观,推动着一切的发生,改变着一切的走向,然后无数次迎来既定的结局。 披着情深似海的外衣,内里是悲凉的疯魔。 有些可怜,有些可笑。 然而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感觉到了难过,这听上去很是虚伪,然而燕沁就是切实地感觉到了。 她跟青予安纠纠缠缠这么久,她尚且能有爱恨,而青予安估计什么都没有了。 她想把青予安拉扯出来,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站在谁的立场。 让他像个人一样地活着,又或者像个人一样地死去,而不是这样疯魔。 青予安是她的死劫,她渡不过去,却被青予安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拉着重演劫数。 执迷不悟的小畜生。 燕沁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良久,在一片漆黑中她叹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 她带着青予安和乐易回到了清华宗。 许志不知道在忙什么,来匆匆见了她一面后又急匆匆地离开了,下巴的青胡茬都冒出来了。 燕沁看得稀奇,余光瞥见在窗边悠哉悠哉品茶的残雪,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眯起眼睛盯着她。 残雪被她盯得浑身发毛,将茶杯砰得放下,瞪她:“干什么?” 燕沁扯起个假笑来,拖着长腔道:“仙子啊” 残雪瞬间炸了毛,“上清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依稀记得,当年你下界历劫,是有六世吧。”燕沁慢吞吞道:“我记得还是情劫。” 残雪一挑眉,“是,不过我都忘了。” “是该忘了,你还请你家长辈插手,从头到尾都没跟人家牵扯过,最后用个法宝还了人家六世痴情和性命,是也不是?”燕沁微笑。 残雪被她说得有些心虚,又莫名其妙,“这不是正常操作么?” 燕沁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手里握着个东西,有些褪色的红绳露在外面,她摊开手掌心,里面躺着个晶莹剔透的黑色小石头,“一小块补天石,黑色的,是不?” 残雪脸色一变,目光有些复杂地望着她,语气古怪道:“难道……那人是你?” 燕沁有些可惜道:“不是我呢。” 残雪翻了个白眼:“你可惜个屁!幸好不是你!” 燕沁拎起那黑色小石头转悠了一圈,“补天石是个好东西,比那息壤还要珍贵,但用东西换人家六世情痴,残雪仙子,不地道啊。” 残雪轻嗤一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管闲事?这补天石天上地下就剩这么一块,多少仙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就不地道了?” “我看你这情劫就是劫了个寂寞。”燕沁晃了晃那石头,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想知道这石头的主人是谁么?” 残雪冷酷无情道:“不想,缘分尽了,情分还了,我管他是谁。” 燕沁叹了口气,“行吧,就是可惜了啊。” 说完她攥着石头就要走。 “那人你认识?”残雪狐疑地瞧着她。 燕沁撇撇嘴,“你缘分尽了,情分还了,你管我认不认识呢。” “你”残雪气闷地看着她出了门。 燕沁是在刀烨跟玄独岸的院子里找到了许志。 三个人被成堆的公文埋了进去,皆是眼底青黑一片,不知道熬了多久的夜,燕沁正想开口,腿上一重。 她低头看去。 一个白白胖胖唇红齿白的小娃娃,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圆圆的髻,可爱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小童子。 “娘娘亲!”小孩仰着脸笑着喊她。 燕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丢给刀烨了一个娃。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小孩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拎着他的后衣领将小孩扔到了一边。 小孩锲而不舍地摇摇晃晃地朝着她走过来。 燕沁没注意,蹲到许志桌前,将人扒拉出来同他对视。 许志精神恍惚半死不活地看着她:“师妹。” 燕沁目光严肃神情郑重地看着他:“师兄。” “……” “……” 燕沁和许志对视几秒,沉默片刻,许志崩溃地哀嚎:“师妹我他妈地不想干了我就出去半个月,成山了啊啊啊” 燕沁拎开啃自己头发的大宝,将一块穿着红色绳子的黑色石头放到了许志面前。 许志愣了一下,“诶?这东西怎么还在?之前在那个秘境不是被你给捏碎了么?” 燕沁道:“这东西哪有这么容易碎,这不好好的吗。” “哦。”许志顿了顿,“都已经送你了,你又还回来干嘛?” “留我这里也没用。”燕沁说。 许志一脸莫名其妙,“我也没用啊,平时就当个挂坠戴着,还是后来无意间发现它有传送保命的功能,不过咱这修为也不需要啊。” “你都戴了这么些年了,再戴着吧。”燕沁说。 许志一本正经道:“我当年以为这是我天下第一宗主的爹和天下第一美人的娘留给我的信物,才坚持戴在身上等他们来找我,现在我都成天下第一宗主了,不需要这破石头了。” 燕沁:“……没想到当年我们一样爱做梦。” 许志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燕沁目光幽幽地回望。 “唉。” 两个人长叹了一声,燕沁分神再伸手将啃自己头发地大宝推开,感慨道:“世事无常啊师兄。” 许志潦草地批了三本公文,颓丧道:“人生不易啊师妹。” “留着吧师兄,万一不是你爹娘而是你未来媳妇留的呢。”燕沁道。 许志目光悲怆,“如意和那头小狐狸要成婚了。” 燕沁耸耸肩,“想开点师兄。” 许志化悲愤为动力,唰唰地批着公文。 燕沁将石头留给他,转身将孜孜不倦地大宝拎起来,走到刀烨跟前,笑眯眯道:“小刀子。” 刀烨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神情麻木地低下了头。 大宝伸手去够刀烨,“刀……刀……刀刀……” 刀烨抬起头,伸手将孩子抱了过去,十分熟练地从袖子中拿出根糖葫芦递给大宝,然后大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啃糖葫芦。 刀烨那张俊到棱角分明的冷漠脸上愣是被他表达出了三分哀怨三分痛心三分无奈和一分的恨铁不成钢。 燕沁:“……” 当时她就这么将孩子扔给他跑了确实不地道。 “我错了,师弟。”燕沁干脆认错。 刀烨痛心疾首,“师姐,孩子的爹是谁?” 燕沁一噎,“其实吧” “是不是陌上川?”刀烨冷声道。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很是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复杂。 “听师兄说,他换了个名字,叫青予安。”刀烨皱眉,“所以” 燕沁见他一副苦恼的表情,心里又想着别的事,顺嘴接了个话茬,“所以?”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姓陌还是姓青?”玄独岸不知道什么跑过来蹲在她旁边,眼疾手快抢过大宝的糖葫芦啃了一个,趁他没反应过来又将糖葫芦给他塞了回去。 大宝盯着手中的糖葫芦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又抱着糖葫芦吭哧吭哧地啃。 燕沁牙疼道:“其实,这孩子不是他的。” 刀烨和玄独岸看燕沁的目光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甚至隐约松了口气。 燕沁认真补充,“也不是我的。” 刀烨和玄独岸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 燕沁郁闷极了,抢过大宝的糖葫芦来啃了一个,又给他塞回去,一边嚼一边说:“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玄独岸接话。 “这孩子可能关系到咱们所有人的性命。”燕沁言简意赅。 刀烨和玄独岸沉默半晌。 “大宝。”玄独岸甚是慈爱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对不起,我不该抢你糖葫芦。” “对不起,我不该天天让你喝米糊。”刀烨郑重道。 “不该将你忘在后山林子里让你吹一夜冷风……” “不该让你自己坐飞剑掉湖里……” “不该让你年纪轻轻就担负起养家糊口的重任出去卖艺……” 燕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大宝啃完少了两个最大嘴甜的葫芦的糖葫芦,也不理会两个人絮絮叨叨,屁股一撅,趴在刀烨怀里睡过去了。 燕沁道:“平时,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吃得比猪多。”玄独岸认真。 “脑子还笨。”刀烨补刀。 “还有点夜盲。”许志半死不活添了一句。 燕沁彻底败下阵来,“算了,我还是” “等等!”刀烨忽然神色一凛,“大宝他确实有些不太寻常。” 第三百三十七章 那别讲了 安静的院子里,燕沁几人亲眼看着不足大人膝盖高的小娃娃,一张写满了字的公文,纸上的字在按照笔画的反顺序一点点地消失,最后纸也消失,过了没多久,那公文放的地方长出来一棵树的幼苗,而那株幼苗几乎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占据了一大半的院落。 而做这件事情的小娃娃,眼底十分漠然,不带一丝感情。 然而当玄独岸递给他糖哄他将这些东西变回原样的时候,小娃娃又咧开嘴开心地笑了。 一阵凉风吹过,地上放着原原本本的那张公文。 院落里站着的几个人,神色各异。 大宝得了糖,放在嘴里嚼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燕沁,仰头用那双大眼睛认真瞧着她。 燕沁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你干嘛?” “娘。”大宝喊。 “我不是你娘。”燕沁端的是冷漠无情,“我没你这么大儿子。” 大宝皱起眉,“我……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小孩,都是从娘的肚子里出来的。” 燕沁脸色扭曲了一瞬,想起这一大卷浮生图在自己丹田旁边化形的事,舔了舔后槽牙,“你不说这事我还忘了,你” 大宝抱住了她的腿,“娘,去找爹。” 燕沁一脸卧槽,“我上哪儿给你找爹去!” 你他妈就一张纸儿! 大宝皱了皱眉,“爹在这里,我刚从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爹还抱过我,娘跟爹抢我。” 燕沁脸都绿了,“他不是你爹。” 大宝坚定道:“他是我爹。” “我也不是你娘。” “你是我娘。” “……” 沉默,持续的沉默。 燕沁看着许志一脸‘我他娘的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想一头撞死。 我的清白。 燕沁哀叹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我的清白早就没了。 早到她很久很久之前在上界喝醉了酒,把青予安给睡了的时候,就没了。 燕沁更想一头撞死了。 什么仇什么怨。 大宝扯着她的腰带,哼哼唧唧地要爹。 玄独岸一脸难过地靠着刀烨的肩膀,叹道:“阿烨,你看,我就说咱俩肯定给师姐白养孩子了,大宝就是个小白眼狼,跟他那个爹一个德行。” 刀烨冷酷无情道:“我们算是他师叔,也不算白养。” 许志摇摇头,“是舅舅,我是大舅,独岸是二舅,你是三舅。” 刀烨皱眉,“我是二舅。” 玄独岸反驳,“我是二舅。” “我比你来清华宗要早,师父也是先收的我。”刀烨坚持。 玄独岸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扯到一旁,“来来来,你过来咱俩好好算算” 许志糟心地看了他俩一眼。 燕沁更糟心。 “燕儿啊。”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打算咋整?” 燕沁塌下肩膀,语气生无可恋,“师兄,我有很多话想同你讲,因为你有许多事情不清楚。” 许志挑眉,“那就讲。” 燕沁道:“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许志继续挑眉,“那就别讲。” 燕沁:“可我不讲出来心里极不痛快。” 许志:“那就讲。” 燕沁:“可我讲出来可能你就和我一起极不痛快。” 许志:“哦,那别讲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信任 梵泠只是微微笑,垂眸道:“燕沁姑娘,我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其余不便相告。” 燕沁眯起眼睛,“何人?” “阿弥陀佛。”一直沉默的明尘忽然开口道:“燕沁施主,所谓当局者迷,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两个人打哑谜似地说着,却又像是已经将事情讲得十分清楚了,燕沁脸色有些难看。 梵泠道:“燕沁姑娘,只是有人嘱托此时此地来找你,我们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明尘和梵泠很快就同她告辞了。 “二位如今所居何处?”燕沁问道。 “我们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梵泠微笑道:“燕沁姑娘保重。” “你们也保重。”燕沁微微颔首,送他们离开。 不过是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燕沁一开始并不打算相信,但是心底却隐约觉得梵泠和明尘说的是对的。 身处梦中,该醒了…… 当局者迷…… 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燕沁抿了抿唇,自己会觉得什么是梦呢? 脑海中忽然突兀的出现了一句话:‘师父,我有时候觉得现在跟梦一样……’ 大夏天的,燕沁蓦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边忽然传来阵阵雷声,天色瞬间暗沉下来,狂风大作。 燕沁脚尖轻点飞回了自己的院子中,甫一进门便看到青予安正在桌案前点灯,豆大的火焰在风里摇曳了几下,又稳住了。 昏黄地灯光映照地青予安的侧脸格外温柔。 “师父,你回来了。”青予安将火折子放下,转过身对她笑道:“怎的忽然有人来访?谁来找你?” “两位故人罢了,现下已经离开了。”燕沁坐到了榻上,身后的青予安便贴了上来,轻轻地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阿沁,这几日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燕沁放松地将身子倚靠在他怀中,闭着眼睛道:“予安。” “我在,师父。”青予安坐下来,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 燕沁听着外面雨声阵阵,风声呼号,但是身处的怀抱却异常地温暖安宁,轻轻笑了笑。 青予安笑道:“什么事情这般开心?” “没什么。”燕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懒洋洋道:“今日有人来找我,说帮旁人捎句话给我。” “嗯?”青予安轻轻地给她捏着脖子。 “说什么,身处梦中,该醒了。”燕沁失笑,“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青予安目光微顿,“师父觉得呢?” “没想明白。”她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低,抱怨道:“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安稳稳的日子吗?” 青予安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师父,你觉得现在的日子满意吗?” 没有人回答他。 燕沁已经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倦意,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青予安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他侧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道:“我们会过上安安稳稳的日子,我保证,阿沁。” 外面风雨飘摇,在一片狂风骤雨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了清华宗。 燕沁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梦里她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让她心底十分烦躁。 她醒过来的时候青予安正在桌案上画符,神色专注而认真。 她随手披上了件外衣走到他身边,俯身看去,便见一张流畅的符咒已然成型。 青予安收笔,歪头看向燕沁。 燕沁眉梢微动,笑道:“画得不错。” “那也比不上师父。”青予安将毛笔放下,“如今也很少见师父画符修炼了。” 燕沁随手将那符纸拿起,轻轻点了点,上面便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她道:“我这具躯壳是息壤所化,若是认真修炼,过不了多久便要飞升上界,怎么,你是想自己孤身一人留在十三洲么?” 青予安笑道:“我自然是想和师父一起飞升的,只是这次轮回转世的身份是个半妖,若想飞升恐怕不会那般容易的,辛苦师父等我了。” 燕沁将那符纸折吧折吧给扔进了废纸篓里,哂笑道:“说得好似我多么痴情等你一样,我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明白。”青予安道:“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燕沁勾唇笑了笑,道:“以后别老画符了,你的适合走剑修的路子。” 青予安无奈道:“好的师父。” “都不知你在同谁置气。”燕沁轻轻戳了戳他的额头,“小时候在青离宫老师偷偷画符,画不好又自个儿生闷气。” 青予安一愣,“师父……知道?” “我当时隐匿了身形就在你旁边。”燕沁笑道:“当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孩儿是不是傻呀?” 青予安捉住她的手,认真道:“小孩儿不傻,他就是想让他师父多看看自己。” 燕沁心中一紧,有些酸涩道:“那小孩是不是觉得他师父很坏?” “不,他觉得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青予安怕她不信,补充道:“真的。” 燕沁回想起往事仍旧是遗憾居多,那些最好的时光,她都不曾好好珍惜过。 见燕沁情绪有些低落,青予安道:“小时候师父其实对我挺好的。” 燕沁微微挑眉,“让你在雨里跪了三天三夜?” 青予安:“……” “发烧了任凭你烧差点死掉?” “……” “动不动就罚你抄功法?” “……” “七八岁的时候将你扔进鬼林险些丧命?” “……师父,别说了。”青予安捂住脸,哭笑不得。 燕沁有些不堪回首道:“这般一想,我过去对你真的太残酷了。” 青予安叹了口气。 燕沁感慨地摇摇头,“你不想着杀了我就是个奇迹了,最后竟喜欢上我,这般一想你也是个人才。” “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脸上的笑容一滞。 “师父好奇我如何发现的?”青予安抬头问道。 燕沁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师父身上有股独特的香味。”青予安平静道:“无论何时,只要师父一来,我便知道。” 燕沁抬起袖子,神经质地闻了闻,什么味道都没有。 青予安失笑,“特别是在鬼林的时候,虽然当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是都不曾伤及根本,当时我隐约知道是有人在护着我,闻到那股香气之后便更加确定了……” 燕沁哼笑了一声:“小鬼头,诈我呢?” 青予安站起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按倒在书案上,居高临下道:“但是诈对了,师父。” 燕沁只是淡定的望着他,一副负隅顽抗的神情。 “师父,承认你从一开始便关心我就那么难吗?”青予安似笑非笑道:“你那般关心我,我喜欢上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柔又克制的吻让燕沁有一瞬间的失神。 承认从一开始就关心青予安,很难。 因为当时的她,几乎是天人交战纠结到了极点,理智和情感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她,让她几乎快要疯掉。 但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那个孩子,希望他将来可以顶天立地,不要像他的母亲那般怯懦脆弱。 “师父,我喜欢你不是一蹴而就的。”青予安轻声道:“日积月累,每天都会更喜欢你一些。” 燕沁捂住他的嘴,嗔笑道:“青予安你怎么这般肉麻?” 青予安弯起眼睛笑了,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有星光浮动。 燕沁心想,面前这个人这么好,这么温柔,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捡到的星星。 不会是他,也不该是他。 她最该相信的人便是青予安。 燕沁这样说服自己。 面前这个人是要陪着她走过漫长的一生,是要安安稳稳一起过日子的。 “师父在想什么?”青予安捏着她的手指,似乎在研究什么珍奇的东西。 燕沁任凭他玩着自己的手,笑了笑,“我在想,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 青予安的耳朵尖倏然红了,他使劲捏了捏燕沁的手指,像是在掩饰又像是在欣喜,“你明明比我更……” “嗯?”燕沁笑得蔫坏,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半是威胁半是玩笑道:“青予安,你看我这般喜欢你,若是你敢负我……” 青予安笑着接话道:“我便永生永世不得超” 燕沁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怒道:“说了多少次少发这种誓言,真当天道是摆设吗?” 青予安有些委屈道:“可师父不信我。”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开玩笑呢,别当真。” 青予安认真道:“阿沁,若我真负了你,便要我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燕沁一滞,低声道:“是不是傻?” 青予安沉声道:“人心难测,将来的事情是没有定数的,我们总要经历许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是阿沁,你要放心。” 燕沁搂住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他一下,闷声道:“我自然是放心的。” “若是你做错了事情,不用旁人动手,我一定亲手将你宰了清理门户。”燕沁微笑道。 青予安:“……” 第三百三十八章 浮生图 燕沁:“可我讲出来可能你就和我一起极不痛快。” 许志:“哦,那别讲了。” 燕沁:“……我还是讲吧,两个人痛苦总比一个人痛苦强。” 许志咬牙切齿地笑了,“燕沁我看你就是找打。” 抱着燕沁大腿的大宝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之前还说话有些磕巴,现在说起话来却异常流畅,“娘亲,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讲了。” 燕沁和许志诧异地低头看他。 大宝认真说:“会更糟糕的。” 许志一脸懵,“你说啥呢小屁孩?” 燕沁确实脸色变了变,一把将大宝抄起来,“师兄,你们先忙,我带他出去一趟。” 许志一脸愤然,“燕沁你知不知道老子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 燕沁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回来,“我也一样” 许志:“……” 燕沁抱着大宝直接找到了青予安,这厮正在清华山的后山钓鱼。 自打他们回清华宗,这厮像是失去了斗志一样,也不折腾了,像是安安静静等来最后团灭的大结局,好再开始漫长的重生之旅。 燕沁觉得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她将大宝放下,走到青予安身边,盘腿坐在了他旁边。 青予安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我来跟你说件事情。” 两个人一同开口,又默契地一起沉默了下来。 燕沁过得不知时日,但看远处发黄的树叶,知道已经入秋了。 “秋天了。”燕沁说。 青予安顿了顿,忽然问:“长安是什么地方?” 燕沁眼底讶然,“你不知道?” “不知。”青予安沉沉的目光落在河对面的草地上,“陌上川小时候,你在那里对他说过一句诗。”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他那时候问过,但燕沁没答。 燕沁恍惚了一瞬,旋即笑道:“我以为你早忘记了。” “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青予安声音淡漠,听起来像是说了句漫不经心的话。 燕沁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甜苦辣混在了一起,让她从心底里生出股子难过和遗憾来。 她鲜少遗憾过。 这次却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她想,要是日子还像以前在清华山时无忧无虑就好了。 她什么都没想起来,青予安还是陌上川,她还是他师父,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生活下去,也很好。 可惜。 燕沁弯起眼睛笑了笑,“长安曾经是座很繁华的都市,在我曾去的那个小世界里,沉淀了许多历史和岁月,很浪漫。” 青予安说:“我之前从未听你单独提起过哪个小世界。” 燕沁垂眸盯着湖面,“那里不一样。” 两个人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大宝走过来去够青予安手里的鱼竿险些一头栽进河里,两个人才缓过神,青予安一把将小孩捞了回来。 大宝扭头盯着青予安半晌,开口:“爹,钓鱼。” 青予安没搭理他,问燕沁:“这就是那一大卷浮生图?” 燕沁点了点头。 大宝皱眉,“我是从娘肚子里出来的,不是图!” 燕沁:“……” 青予安冷漠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宝对着青予安叹了口气,“爹,你太笨了。三万三千三百次,你还是没能将娘留下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切重来 青予安额头青筋直跳,冷漠道:“闭嘴。” 大宝冲他吐了吐舌头,伸着小胖胳膊要去够鱼竿,“爹,钓鱼。” 燕沁觉得下一秒大宝就会被青予安扔进河里,正时刻准备去河里捞人,就见青予安将小孩放到腿上塞给他鱼竿,也不管他拿不拿得动,冷声道:“钓。” 大宝摸到了鱼竿,乖巧闭嘴,沉迷钓鱼。 燕沁:“……”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真是你儿子?”燕沁惊讶。 青予安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燕沁像是突然确认了什么一样,脸上一阵五彩斑斓的变幻,她咬牙切齿道:“果然这一大卷浮生图就是你放进去的。” 青予安没有否认,沉默了一会儿道:“几千万年,就是颗石头也该化形了。” 燕沁拧眉,“他不是那一大卷,他是” 青予安平静道:“他就是浮生图。” 什么六大卷十二小卷,他从燕沁那里得到传承之后,便可以操控所有的浮生图,他利用浮生图一遍遍推翻时空重来,然而并不是什么代价都没有。 操控浮生图,要用精血。 所以浮生图化成人,生出自己的意识,青予安并不奇怪。 叫他爹也没什么不对。 浮生图身上流着他的血。 燕沁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利用他。” “爹本来就在利用我。”小孩闻言扭过头趴在青予安的膝盖上,眨巴着眼睛对燕沁道:“爹说我们就是纯粹的互相利用的关系,要是有一天我没用了,就将我炼化了。” 燕沁震惊。 “当然,要是有一天爹没用了,我就吞噬了他。”小孩一脸天真地说着恐怖的话,“不过我打不过他,这等我打过他再说。” 燕沁连震惊都无法震惊了。 “你之前都是装的?”燕沁盯着小孩。 ‘大宝’笑得一脸纯善,“是的呀,装小孩儿可累了,不过我很喜欢刀刀和岸岸,每次他们死的时候我都有点遗憾。” 是遗憾,不是难过。 燕沁一脸复杂。 “娘。”‘大宝’开心地喊她:“陪我钓鱼吧。” 燕沁咽了口唾沫,扯出个假笑,“既然你不是小孩,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你娘。” “我叫燕浮生,你是我娘。”小孩说话的时候很是认真,“我身上流着的血有一半是你给我的,名字也是你给我取的。” 燕浮生很是落寞地将鱼竿扔掉,“但是每次娘都不喜欢我,更不喜欢爹。” 燕沁不懂,也想不明白。 燕浮生说:“可是娘,这是最后一次了。” 燕沁疑惑:“什么最后一次?” “‘一切重来’是件不合理的事情,所以每次都会发生很多乱七八糟和不合逻辑的事情,次数多了,不合理不正常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唔,或者说爹在的世界会越来越混乱,所以每次都失败是件合理的事情,我每次劝他他都不听,执意要重来。”燕浮生没什么感情地说道:“爹他的心血快熬干了,到时候他就彻底消失了。” 第三百四十章 庸人之中 燕沁听懂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在枯悄洲妖族聚集地她戳破真相时,青予安那种力有不逮的愤怒和绝望,和现在的死气沉沉。 他应该是,不想再挣扎了。 因为知道了这个混乱的世界最终的结局。 因为他已无力改变。 “燕沁。”青予安道:“我很累。” 燕沁紧抿着唇,眉头皱了起来。 “陪我一下吧。”青予安平静地请求,或者说没有抱任何希望地恳求,就像无数次他已经经历过的,可以预料到的被拒绝的结局一样。 “好。”燕沁转过头,看向了无波无澜的河面。 很多时候,燕沁都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 因为她自己都活得不明不白,让她去开解别人,她怕将人开解到原地自杀。 虽然青予安看上去并不需要别人来开解。 于是燕沁就默不作声地陪着他。 两个大人都不说话,燕浮生自己钓了一会儿鱼,大概是觉得无聊,便爬到燕沁怀里要睡觉。 燕沁已经很多年没有养过小孩子了,虽然她有点想把小孩给扔出去,但是看在他们都姓燕的份上,她就没动。 燕浮生很快便睡过去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燕沁开口说。 青予安掩去眼底的自嘲,应了一声。 “我就随便问一问,就是”燕沁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第一次,就是最初,我是怎么死的?” 青予安瞳孔骤缩,沉默了良久,缓缓道:“不如你自己去看。”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虽然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 去你妈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燕沁都想揍青予安他妈一顿。 两个人跟二傻子一样在河边坐了一下午,青予安连根水草都没钓上来,于是天黑的时候两个人准备分道扬镳,各回各屋。 “把你儿子带着。”燕沁拎着燕浮生的后衣领丢到了青予安怀里,“把他放在小刀子他们那里我不放心。” 青予安有些嫌弃,但还是接住了熟睡的小孩,“他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燕沁挑了挑眉,冷酷无情地离开了。 然后就看到守在她门口的残雪。 残雪眉头紧皱,显然是一副很不开心的模样。 燕沁一看就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事情来的。 “你为什么把那块补天石给了许志?”残雪上来单刀直入。 燕沁面无表情:“自然是物归原主。” 残雪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燕沁心里是生气的。 残雪这事做的不地道,若是对方是个陌生人也就罢了,可许志是她真的当做亲人的师兄,如果说这世上她最相信的人是谁,许志定然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可见那些不公和爱恨痴缠的故事落在别人身上也不过是一句饭后茶资的闲谈,而当这些真正地落在了自己或者亲近的人身上,那才会真切地感受到愤怒和不平。 世情薄如纸,燕沁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如今看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却原来是身处红尘中,也不是谁都能做路人。 她也不过是庸人之中的一个罢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崩塌 残雪转身欲走。 “你若是对他还有一丝愧疚之心,便不要告诉他。”燕沁声音有些发冷,“你就算告诉他,又改变得了什么?” 残雪回过头说:“我有一点喜欢他。” 燕沁笑得有些冷,“残雪仙子,你的那点真心就好好留着吧,我家师兄要不起。” 残雪转过身来,抱着胳膊嗤笑道:“他本就是我的姻缘,我现在喜欢他,他一定也喜欢我。” 燕沁忍了好几忍才没动手,“你不喜欢他时,让他为你六世受苦,肆无忌惮地践踏他的一腔真心,现在不过是有点喜欢他,便要人家也喜欢你对你至死不渝,残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呢?” 残雪一点儿都不客气地回怼:“这话若是别人对我说,我或许还觉得有道理,但是唯独你说出来,听着就像个笑话。” 燕沁眸光一冷:“你什么意思?” 残雪脸色一变,像是情急之下不小心说漏了嘴,白了她一眼,“你管我什么意思,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燕沁气得咬牙切齿,“你要敢动许志,我不会放过你的。” 残雪正欲回嘴,突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啊?谁要动我?” 燕沁和残雪一齐回头,就看见许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们。 燕沁一言难尽地望着他,“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许志挠挠头,指着残雪道:“她说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时候。” 燕沁:“……” “燕儿,在外人面前多少还是尊重一下我,别老许志许志的,叫师兄多好。”许志一本正经道。 燕沁微笑道:“好的师兄,师兄你来找我什么事?” 许志愁眉苦脸道:“是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说着好意有所指地看了残雪一眼。 残雪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许志,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温柔的笑容来,“你们谈,我这个‘外人’就不多打扰了。” 许志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干嘛笑得这么阴险扭曲?” 残雪险些被他一句话噎死,没好气道:“你才笑得阴险扭曲!和你的好师妹相亲相爱去吧!” 说完便气呼呼地跑了。 留下许志一脸莫名,“她怎么这么凶?” 燕沁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兄,节哀顺变。” 许志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别瞎说,师父还活得好好的呢。” 鉴于之前两个人对她们错综复杂又难以言表的辈分实在捋不清,索性便随心所欲爱叫什么叫什么了,毕竟若是真真论起来,谁他妈的也搞不清楚。 “所以你来找我什么事?”燕沁问。 “我最近老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许志拽着燕沁进屋,“进来我跟你细说。” 燕沁被他拉着进了屋。 许志脸上还带着疲惫,但他还是强撑起精神,“师妹你不觉得最近所有的事情都太怪异或者换个词,太不合常理吗?” 燕沁不动声色道:“怎么说?” 许志道:“就是我那小徒弟,上官小楼,今儿个突然跑来跟我说什么这世界其实是一本书,现在剧情线都跑偏了,该死的人都没有死,说什么剧情线不对这个世界就有可能崩塌之类的话……”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团 燕沁眉毛抽了抽。 她是万万没想到,世界可以混乱到如此地步。 “师兄你怎么想的?”燕沁问。 “我当然是把她臭骂了一顿,小屁孩整天胡思乱想说胡话,我让她滚后山去清修了。”许志摸了摸下巴,“不过她说的有一点我倒是挺赞同。” “啥?” “她说的混乱我很同意。”许志皱眉,“最近十三州真的就乱成了一锅粥,先是妖族那边出了事情,这两天魔族那边也天天打架内讧,都有魔修过来找慕云回去主持大局了,这不是胡闹吗?而且上了册子的这些宗门里面突然人才辈出,一个个修为都突飞猛进,各个门派都嚷嚷着要重新排名之类的……我这几天都快被这些个破事搞昏头了。” 燕沁沉默了。 “师兄,我跟你说个事,你一定要挺住。”燕沁目光沉重地望着他。 许志老神在在道:“说吧说吧,你是上界的正清仙子你徒弟是帝君私生子这种事情我都挺过来了,就算你现在说我上辈子是条蠢鱼我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个事儿可能比你上辈子是条蠢鱼还要严重一点点。”燕沁斟酌道:“过不了多久大家可能就被一锅端团灭了,师兄,这事你怎么看?” 许志目光呆滞地盯着她,“被谁?”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青予安。”燕沁有些牙疼道:“从不么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是自然规律。” 许志摸了摸脑袋,“师妹,我最近总觉得自己变傻了,为什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就这么令人费解呢?” 燕沁语重心长道:“从客观事实来说,这不是咱们第一次团灭,但可能是最后一次团灭。” “啊……这……”许志呆愣一瞬,“我还没找道侣,也没飞升成功,我埋后山的女儿红才刚到第十八年……” 他有些迷茫地说:“然后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怎么能这样呢?” 明明燕沁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试图为改变结局而努力,但是听许志这么一说,她还是感觉鼻子一酸。 她扯起嘴角,“不过还有个好消息,那就是咱们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能努力去改变。” 许志迟钝的脑袋瓜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予燕沁毁灭性的打击:“可是你刚刚说不是第一次了,那意思不就是说之前好多次咱们努力了也失败了?” “总归还是要努力的!”燕沁说:“你还没找道侣,还没成功飞升找师父去,怎么能轻言放弃呢!” 许志眼睛一亮,“没错师妹,你说得太对了,人生的意义不就在于奋斗吗!” “没错师兄!”燕沁欣慰地点点头。 许志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燕沁拉住他,“哎师兄,话还没说完呢,你干什么去?” 许志脸上带着斗志昂扬的笑容说着无比悲伤的话语:“老子去交代后事。” 燕沁:“……” “师兄你可能不太理解团灭的这个‘团’。”燕沁道。 “怎么讲?”许志认真请教。 “就是目前来看,你可能连个能交代后事的人都没有。”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团灭的团,包括所有人。” 许志瞬间平复了心情,似哭似笑道:“哦,哈,哈哈。” 第三百四十三章 犹豫 许志临走前,虽然失魂落魄,但还是没忘了问她,“师妹,刚才残雪说的是什么意思?” 燕沁装傻:“什么什么意思?” 许志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最后团灭,无所谓了。” 燕沁眼皮一跳,试探地问:“师兄,你动心了?” 许志面无表情,“师妹,我还没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 燕沁嘴角抽搐了一下,“师兄,恕我直言,你根本就没有上一段。” “……”许志沉默了半晌,开口道:“师妹,我是不会喜欢一个将感情随意买卖的人的。” 燕沁皱眉,“你都听见了?” 许志没有否认,只拧眉道:“我只是觉得感情是没办法用物质来补偿的,若那人不在意,自觉重于千金于他也不过是路边野草碎石,若那人在意,哪怕只是冲他一笑于他便是稀世珍宝。” “没有办法衡量的东西,却偏偏用几斤几两来称算,不论轻重,我觉得都是一种亵渎。” 燕沁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大师兄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有些愣住。 “更不能当做随意伤害别人的借口。”许志说。 燕沁看着他,叹了口气,“师兄,我还是不明白。” 许志蔑视她:“你果然比我笨。” 燕沁无所谓道:“本来就不聪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且毫无道理,我连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那就顺其自然。”许志耸耸肩,“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燕沁问。 “也可能直接撞沉了。”许志答。 燕沁:“……慢走不送。” 燕沁惊叹于他俩还能再如此危急存亡之际闲谈风花雪月,但等她自己一个人独处时,发现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打个比方,就好比你准备走面前的一段路,面前是浓雾看不清到底有什么,你心知前途未卜,有可能是繁花坦途,也有可能是荆棘密布,但是你一狠心一咬牙便往前走了,因为你回望来路,也是荆棘繁花交替,坎坷崎岖,你还想看看尽头是什么,想多采些浆果尝一尝,享受一些战胜困难的快乐或者经受一些被挫折打败的痛苦,未知的一切吸引着你迈动脚步。 但是现在有人告诉你,你尽管走便是,这条路你已经走过无数次了,前面有繁花也有荆棘,你一定会尝到香甜的浆果,也一定会被刺割破手指,在哪里会快乐在哪里会痛苦,但是路的尽头是万丈深渊,那就是你的归宿,不管你走多少次都改变不了。 没有了未知和希望,只剩下既定的冰冷的现实结局。 你被时间推着向前走,直到尽头。 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升起斗志的。 而青予安面临的处境只会比她更痛苦。 燕沁盯着手中的水晶球,如果她现在选择接收那剩下的一半记忆,便知道自己为何那样选择,也可以拨开迷雾,看看自己怎么走进深渊。 但这样选择的结果,便是她可能连现在想要活下去的斗志都会消失,可能对青予安连爱恨都不再有如同现在的青予安。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犹豫。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对策 “师叔!”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燕沁一把将人推开,然后去开门。 慕云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打扰了师叔,师父有事要同你一起商量。” 燕沁干咳了一声,“好,我马上就过去。” “师弟也一起来吧。”慕云对走过来的青予安道:“大家都过去一起商量比较好。” 青予安淡淡地点了点头。 慕云走后,燕沁疑惑道:“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吗?玄鹤都在清华宗了。” 青予安摇摇头,“师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燕沁不置可否,转身进屋。 “师父可是有什么顾虑?”青予安在她身后问。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些事情。”燕沁进屋转了一圈,冲青予安眨了眨眼睛,“走吧,别让师兄等急了。” 青予安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朝着许志所在的大殿走去。 长廊外依旧下着滂沱大雨,燕沁微微偏过头看了几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但是掩在长袖之中的手指却轻轻地捻了捻。 那里面有一点点泥,微微有些干涸,但仍旧是湿的。 她抿了抿唇,加快了脚步。 燕沁和青予安抵达大殿的时候,许志正在同刀烨争辩着什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见她过来,许志道:“师妹,你来评评理。” “这是怎的了?”燕沁微微有些惊讶。 许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轻易不会与人争吵,更别提是和自己身边亲近的师兄弟了。 “师姐。”刀烨看向她道:“我请命明日出战,师兄不同意。” 许志一听就怒了,他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少给我避重就轻!你明知道齐疏风那个老混账一直想弄死你。” “齐疏风……是谁?”燕沁问道。 玄独岸扶额,“易和宗宗主,阿烨的父” “我跟他早就断绝关系了。”刀烨冷冷打断他。 玄独岸无奈道:“阿烨,明日修真大会时各大宗门联手,我们同易和宗挨着,万一他们对你下手,防不胜防。” 刀烨抿了抿唇道:“明日我一定要出战。” 燕沁微微蹙眉,“为何?” 刀烨沉默下来不肯继续再说了。 “明日势必会有一场恶战,避无可避。”燕沁道:“盟友背后插我们一刀未必不可能,特别是易和宗与清华宗积怨已久,你若不说,自己执意上战场,让师兄弟徒徒为你牵肠挂肚分了心神,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刀烨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明日要去拿回我娘的遗物……很重要。” 燕沁等人俱是一愣,皆是不曾想到竟然还会由此内情。 “齐疏风……前日曾传信于我……” “欺人太甚!”玄独岸咬牙道:“这老东西!”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独岸你先不要激动,既然我们现在都知道小刀子非去不可,那便要想个办法。” 明日宗门修士与魔族必有一场恶战,还要时刻防着盟友在背后捅刀子,不可谓不憋屈。 更何况玄鹤至今都不肯说自己到底布置下了什么。 燕沁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感兴趣,但是牵扯到清华宗众人,她也不得不在其中斡旋。 玄鹤抱着必死的决心布置了一切,一个将死之人是没那么容易妥协的,燕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让许志他们尽可能地布置周密。 明日的结果谁都不知道会是怎么样。 “明日,我陪小刀子去拿遗物。”燕沁道。 “师姐,还是我去!”玄独岸道:“我可以护好阿烨” “不必。”刀烨冷冷地打断他。 玄独岸脸色有些难看,转头望向刀烨,“你这种时候同我置什么气!” “我何时同你置气?”刀烨冷冰冰地看着他。 玄独岸眼底隐隐又怒意翻滚,又像是在压抑着,“刀烨,你能不能顾全大局?” 刀烨目光一黯,不等他开口便听玄独岸生硬道:“抱歉,我失言了。”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未顾全大局。”刀烨平静道:“只是家母去世多年,此物于我而言至关中重要,还望掌门准我一人前去。” 连师兄都不叫了,竟然开始改叫掌门。 许志道:“去可以,但是必须有人同你一起前去。” 刀烨顿了顿道:“此乃家事,我自己” “自己什么?”许志一下子拉下脸,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现在师父不在,咱们家我是大师兄自然我说了算!既然是家事该不该听我的!” 刀烨微微垂下头,道:“是,我听师兄的。” 许志叹了口气,“行了,明日让师妹陪你一道吧,宗门防务干系重大,独岸脱不开身。” 待所有人都散去后,只有燕沁自己留了下来。 师兄妹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你怎么会提出跟小刀子一起去易和宗?”许志不解道。 燕沁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抄起茶水倒在手中洗了洗,垂下眼睛道:“我跟在小刀子身边更放心一些。” “少跟我扯这些虚的。”许志道:“易和宗那边再凶险也比不得暮霭州,独岸那小子非要跟着可以说得通,你去跟独岸去其实是一样的,我想不通你非要同独岸抢的原因。” 燕沁沉默了半晌,道:“我需要一个人去调查些事情。” 许志一挑眉,“你想避开你徒弟?” 燕沁被点破心事也不恼,只是道:“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总觉得他有事情在瞒着我,倒不是担心他对我不利,只是害怕他有些事情脑子转不过弯来,吃力不讨好。” “你们既然已经是道侣了,何不将事情摊开了说呢?”许志不解道。 燕沁摇摇头,“我明示暗示过好几次,他都不肯说,在他眼中就是那些事情不能让我知晓。” 许志道:“是和那浮生塔有关系吗?” “我希望不是。”燕沁抿了口茶,“很多事情只在十三洲是看不清楚的,须得到上界去才能看明白。” “师妹的意思是” “师兄,等这一次大战过后,我们抓紧修炼,准备飞升吧。”燕沁淡淡道。 许志着实愣了一下,“飞升?” 燕沁点点头,“师兄,飞升上界授位之后便有了所谓的‘神格’,可以不受轮回的束缚,才能更好地护着我们的人。” 许志闭了闭眼睛,“可是师妹,飞升谈何容易啊。” 燕沁十分认真道:“师兄,你好好瞧瞧,你面前这个曾经是个飞升过的。” 许志一愣,“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 燕沁:“……” “但是吧,我听你之前讲的故事,你仇家好像挺多?”许志认真道。 燕沁摸了摸下巴,“也不是很多,就是正常数量吧。” “师妹你真的不是偷偷下凡来体验生活的?”许志一脸迷茫道。 燕沁牙疼道:“我犯得着吗?” “哦。”许志摸了摸鼻子,“那就好。” “为何?”燕沁不解。 “我以为你会跟那话本里的仙女一样,下凡来找个农夫生孩子……之类的。”许志讪讪。 燕沁简直无话可说,对于在这种严肃的时刻两人能讲话题扯得这么远且清奇她也十分佩服。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燕沁才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燕儿。”许志忽然叫住她。 燕沁转身,“怎么了?” “就……”许志顿了顿了,“不管你是谁,反正一直都是我师妹。” 燕沁弯起眼睛笑了笑,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知道啦师兄。” 燕沁来到玄鹤所在的院落时已经接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火红欲燃,似是燃烧了大半个天空,连雨后的晚风都变得有些闷热潮湿起来。 燕沁敲门刚一进屋,便一把接住了只纸折的小青蛙,小青蛙被玄鹤灌注了点灵力,正不老实地在她掌心里蹦跶。 燕沁抬眼望去,便看到玄鹤正无聊地坐在书桌上折纸玩。 这里没有华服美酒也没有美人相伴,屋里屋外都由重重禁制阵法,想来这位魔主大人是十分无聊的。 那纸折的小青蛙在燕沁手中蹦跶了没多久就撞了一下她的拇指,然后一个倒仰不动弹了。 好似自己撞死的一般。 “我还以为你将我随意扔在这里便不管了。”玄鹤拿着支毛笔在手中转得飞快,懒洋洋地打量着她。 燕沁虽然看不惯他这幅混账样子,跟浑身没长骨头似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是眼下并不是同他争执这些的时候。 “你可是和那燕溟……或者说是狄逸弑,签订过什么契约?”燕沁问道。 “咦?”玄鹤停下了转笔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怎的知晓?” “我自有我的途径,你只说是也不是。”燕沁冷静道。 “是,没错。”玄鹤十分淡定道:“我当年走投无路深处绝境,只得那么一线生机,我自然是要同他签了那契约。” “即便他只承诺给你一百五十年的寿命?”燕沁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怒意。 “燕沁姐姐,是我只能活一百五十年又不是你那宝贝徒弟,你这般着急作甚?” 第三百四十四章 回应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总之已经知道结局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燕沁如是想。 但是燕沁万万没想到,故事的走向如此难以回首。 那一年,年仅二十一岁的青予安孤零零一个人去下界历劫去心魔了。 上界。 燕沁带着黄泽去九州授课。 “青予安第一世是个地痞。”黄泽落后她半步,见旁边没多少人了,低声对燕沁道。 燕沁面无表情地听着,压下心底的烦躁,“说这些做什么。” 黄泽叹了口气,“您都第三次故意路过司命星君的殿门口了,星君都悄悄问我你想干啥。” 燕沁:“……” 当时燕沁心想,青予安年纪还太小,身上心魔肆虐,很容易就走歪了路,她怎么说也是青予安暗地里的师父,合该下去看看他。 黄泽递给她一块玉牌。 燕沁一脸肃然地盯着他,“干嘛?” 黄泽坦然道:“您下去看看他吧,我出得这个馊主意,该补偿一下。” 燕沁还有些犹豫。 黄泽直接将那玉牌塞进她手里,低声道:“我借了半日。” 半日,也就是说燕沁能在青予安所在的小世界里待半年。 燕沁想,我只是下去瞧一瞧他,几日便回来,于上界也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没有人会注意到。 她这样想着。 直到她看见了青予安。 那是一处下界十分繁华的都城,某条破旧的小巷子里,几个少年人穿着有些发乌的破烂衣裳,聚集在一起。 这个小世界没有仙法,也不存在修仙者,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所以她也没有办法使用法力。 “看什么看!”一个圆鼻头的少年凶巴巴地瞪着她。 燕沁越过他看向巷子的最深处,一个身形消瘦却高挑的少年正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那少年与青予安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冷漠警惕,左眼角下面有一道长长的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凶恶。 燕沁想起来第一次看见青予安的情形,那时候他也是这么警惕,像只受伤过后防备心甚重的小刺猬。 他现在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她的错误。 自责,内疚,生气,甚至掺杂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 然而这喜欢太诡异了,诡异到让她无法接受。 但她确实于心不忍。 从前她只觉得一步错步步错是弱者的借口和无奈,然而现如今才真切地体会到身处其中时候的无力。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远远地这样看着就挺好。 然而她的感情却促使着她一步步走近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 “你好。” “我叫燕沁。” 她用青予安从未知晓的真实姓名和真实的样貌来面对他,在无数谎言和欺骗交织而成的迷局中给予了自己所剩无几的那点真心。 这点子真心并不值钱,甚至有些可笑。 但是青予安永远不会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她。 燕沁拙劣地小心翼翼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世界里,将不足外道的喜欢泄露了一丝半点。 她并不期待任何回应。 也最好不要有回应。 第三百四十五章 滚 然而那少年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一个女人,不要在这里乱晃。” 说完他示意旁边的一个少年,用沉哑的嗓音道:“带她出去。” 燕沁一时冲动,说了句让自己十分后悔的话。 她说:“我是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整个小巷子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青予安盯着她,眯起了眼,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恶狼,“找我?” 燕沁还未开口,巷口突然走进来十几个壮汉,恶声恶气道:“哪个是青予安!滚出来!” “跑!” 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整个巷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然而燕沁便惨了。 因为她刚才那句话,让青予安这边以为她是带头来找茬的,而后来的这群壮汉,以为她是青予安这边的。 这些市井小地痞们可不讲究什么不打女人,要不是燕沁躲得快,脑袋都要开瓢了。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狂奔。 燕沁好些年都没这么剧烈地运动过,她去上界之后惯用术法,倒是不怎么活动,这般一跑,险些让她半路吐出来。 拽着她狂奔的人带着她跑到了护城河外的芦苇荡里。 燕沁这才撑着膝盖喘粗气,累得险些去了半条命。 绵延不绝的芦苇荡,碧绿清澈的河水,远处缓缓坠落的夕阳,风中夹杂着一点河水的腥气和芦苇的味道。 少年转过头,逆着光的侧脸看起来让燕沁有一瞬间的晃神:“你笨死了。” 燕沁听着他嫌弃的语气,忽然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少年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你还笑?” “你是个好人。”燕沁说:“从前是个善良的人,以后也会是个善良的人。” 青予安嗤笑,“我是个混混,偷鸡摸狗吃喝嫖赌,我不是个好人,别自作多情。” “可我们才刚认识。”燕沁坐在压塌的芦苇上,十分随意地盘起腿,拖着腮盯着他,“你救了我。” 青予安皱眉,扭头便走。 没走成。 他转头,发现燕沁正拽着他的袖子。 对方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满是笑意:“小伙子,我观你骨骼惊奇,日后必定成为栋梁之才,现在能不能请我吃顿饭呢?” 燕沁饿了。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她第一次操作下界,忘了带钱,没有术法,所以造成了她现在的窘境,会饿,但没钱,更没有身份,被官兵抓住会关进大牢的那种。 抛却其他不管,燕沁若是不想回去,唯一能求助的人就是面前的青予安。 而青予安不知她是谁,他们之间没有隔着那些陈年旧事鸡毛蒜皮又或者对彼此来说都已经刻入骨髓的敌意和厌恶。 她在青予安面前,只是燕沁,仅此而已。 等她离开,青予安就会忘记有她这么一个人曾经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这便足够让她做燕沁自己,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所以她可以厚颜无耻,可以嘻嘻哈哈。 然后她便看见青予安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甚为冷淡地对她说: “滚。”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 燕沁在上界教养了青予安十几年,从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点不敬之词,哪怕在两个人深陷四方魔境无能为力的时候,青予安也只是气急败坏地自己躲到一边生闷气。 现在他竟然敢叫我滚。 反了他了! 燕沁身为师长的绝对尊严受到了严重挑衅,一下子站起来,严肃道:“放肆!我可是你师父!” 青予安一脸“你看我像信你鬼话”的表情蔑视地看着她。 燕沁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然而不等她想出来,青予安就转身走掉了。 燕沁:“……” 走掉了。 燕沁在冷风瑟瑟的芦苇荡里孤零零地坐了一夜,隔壁芦苇丛里的鸭子都睡了几觉,她才从愤怒中醒过神来。 混账东西,丢下她,走了。 还骂她。 燕沁薅过根草放进嘴里磨牙,她心想,我这是图什么。 可是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回去,她又属实不甘心。 燕沁郁闷地滚到鸭子窝旁边,借了人家点挡风的地儿,囫囵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烫醒的。 她抱着怀里热气腾腾的包子,睡眼惺忪地盯着眼前一脸嫌弃的少年。 “吃完快走。”青予安冷声道。 燕沁捧着包子,感动得简直要热泪盈眶,“你可真是个心地良善的大好人。”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少年一脸郁卒,就着冷风吃掉了几个包子。 “你找我干什么?”青予安皱眉看着她。 燕沁走到河边洗了洗沾了油的爪子,笑嘻嘻道:“我来找你玩。” 青予安脸色冷下来。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我来看看你。” 青予安:“我不认识你。” 燕沁硬着头皮:“我也不认识你。” 青予安摆着一张“你看我像智障吗”的嘲讽脸。 燕沁:“……” 青予安道:“我娘临死前说我外祖家还有个小姨。” 燕沁脸色有点扭曲。 她不是青予安他姨。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算是青予安他姨。 但她真不是青予安他姨。 燕沁表示拒绝。 “你且听我说。” “我不听。” “哈?” “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外祖家。” 燕沁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望着青予安,“傻孩子,我绝对不会将你带回去的。” 因为她也不知道青予安外祖家在哪里。她能找到青予安都费了大力气,哪里还有那么多闲工夫调查他的家庭背景。 青予安一脸怀疑地盯着她。 燕沁微微一笑,用自以为最和善的表情温柔道:“我真的就来看看你,顺便……借住一段时间。” 半个时辰后,燕沁跟着青予安来到他的住所。 那是一间破旧简陋的小院子,但是里面为数不多的东西都被收拾地井井有条。 房子不大,茅草屋两间,还有个垒着灶台的棚子。 燕沁向他保证:“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点活,给你租金。” 青予安冷声道:“随你。” 便转头走了。 燕沁溜达到草棚子里,揭开锅盖,里面还剩两个包子跟她刚才吃的那几个肉包子一模一样。 好手艺。 第三百四十七章 被卖了 好手艺。 燕沁欣慰地想:“好歹饿不死。” 这一世的青予安看上去只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高冷少年,跟她想象中的悲惨小孩儿有比较大的差距。 虽然黄泽说她可以在这里呆上半年,可半年的时间对于青予安来说也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贸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总归是不好的。 燕沁这般想,她看着在灶棚里面熟练地生火做饭的少年,皱眉叹气。 他要在这些个小世界里呆好久。 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 这让她有几分难过和十分的愧疚。 “我来帮你。”燕沁走过去对他说。 青予安没有说话,只是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出个空位来。 燕沁的厨艺水平十分拿不出手,但她想试一试。 结果很惨烈。 饭桌上两盘菜,有一盘黑乎乎的,是她炒的。 燕沁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心里暗叹一声。 青予安却面不改色地吃下去,仿佛那只是一盘普通的饭菜。 燕沁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她夹了几口青予安炒的菜,然后莫名其妙就失去了意识。 “……不值这个价……” “我们这里……不是什么人都收……” “原是个黑户……” “打扮打扮也还拿得出手去……底子还行……有些寡淡……” “钱……” “只有这些……” “……”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便是红罗帷帐,暗香扑鼻。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倒是很简陋,偏生又装饰得一副浮夸豪奢的模样,硬生生拗出来一种纸醉金迷的氛围。 诡异得很。 燕沁最后的记忆就是感动十足地夹了口青予安的菜,并且十分欣慰,虽有那般严重的心魔缠身,青予安骨子里还是个好人,哪怕是对来历不明的她也做不到弃之不顾。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进来一个柳腰婀娜的美人,着一身水红长裙,薄纱外罩,足间私有铃铛,一路走来清脆悦耳。 只见那美人面带三分怜悯,十分和善地坐下来对她道:“妹妹,既来之则安之。” 燕沁皱眉,“什么?” 那女子似乎笃定她会这般问,声音柔柔道:“你已被卖到这春风楼中,听姐姐一句劝,最好不要想着逃出去。” 燕沁:“……春风楼?” “咱们都城最繁华的青楼。”女子叹了一声道:“我叫阿裳,是这楼里的头牌。” 燕沁问:“谁把我卖来的?” “就是那个三九巷里最出名的地痞混混,叫青予安。”阿裳爱怜地望着她,“那混账凭借一副好皮相,不知做了多少恶事,许多良家女子都被他坑着来了这里,他只看得见钱,妹妹你也是被他骗了。” 燕沁心中发凉。 那女子见她神情怔忪,拿起香帕印了印眼睛,“现下是我来跟你说,你定要乖乖听话才是,准备好接恩客,若是等楼里的妈妈来同你说,便不是这么心平气和了。” 燕沁嘴角抽了抽。 她说:“哦。” 套路里的哭天喊地以死明志没有出现,阿裳被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从那里开始劝起。 第三百四十八章 装 套路里的哭天喊地以死明志没有出现,阿裳被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从那里开始劝起。 “你说他这般害过许多个女子?”燕沁问。 阿裳点点头,“咱们楼里的阿春和阿燕就是被他卖来的。” 燕沁叹了口气。“糊涂东西。” 阿裳再次劝告她:“妹妹,切莫想着跑出去。” 燕沁道:“我不跑。” 她就是来找青予安的,她跑了作甚。 阿裳大约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淡定的姑娘,一脸疑惑地走了。 燕沁被换了身衣服,东西都被搜走了包括她能回去的那个小玉牌。 哦豁。 完蛋。 她现在真就变成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还被卖进青楼的那种。 燕沁向来临危不乱,但是因为前因后果太过震惊,她乱了。 她现在就想锤死青予安这个王八蛋。 燕沁默念了几句心平气和,心底的火烧得更旺了。 她倒是没想着跑,玉牌要是找不到,她跑哪里都没办法。 燕沁枕着胳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葡萄一边吐葡萄皮,想着怎么才能好好教训青予安一顿。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况了。燕沁这么想着,忽然愣住。 其实也没有多久。 二十多年前她分明就经历过,怎么做都不对,里外不是人,然后她看上去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做法。 但是她又很难保证,如果当时她做出的是另外一种选择,结果会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也许所谓的糟糕只是她跟自己理想中的最佳状况相比而已,也许现如今的状况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最好的状况了。 当年她没有想通这些是事情,现如今依旧没有想通。 也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有做过正确的选择。 一次次错误的选择,最后的结果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的控制。 燕沁不喜欢这种失控感,这让她感觉到没抓没落,让她感觉到烦躁郁闷,甚至暴躁。 她恶狠狠地朝门口吐了个葡萄皮,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门被人暴力地推开,正好落在她那张涂脂抹粉的大脸上。 “啊”来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惨叫。 等她手忙脚乱将那葡萄皮弄下来,燕沁已经整理好衣服,乖巧地坐在床边,眨巴着眼睛望着她。 老鸨心底暗骂了一声贱蹄子,从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假模假样的微笑来:“我苦命的姑娘啊” 燕沁:“……” 苦命个头! 老鸨冲她扑上来,燕沁灵活地往旁边一挪,勾起嘴角:“您请坐。” 险些被诓趴下的老鸨: 燕沁说:“您要我做什么?” 老鸨狐疑地盯着她,“你乐意?” 燕沁的泪说来就来,她凄凄惨惨戚戚地抹了把泪,半垂着眼眸,声音颤抖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办法呜呜我自幼便被卖到高门大户里给人做丫鬟,受尽主家欺辱,后来我家公子怜惜我……后来……” 燕沁哭得哀怨婉转,真情实感,故事更是编得曲折离奇一波三折,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身世凄惨遭遇更凄惨的可怜人,连那老鸨听得都红了眼眶。 第二百五十八章 好师父 燕沁脚步一顿,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了许久之后,燕沁开口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玄鹤扯了扯嘴角,一个“不”字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如何不想活下去,可是没有办法。 这偌大的十三洲,这千千万万的人,他往前没有路,往后没有路,连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即便是有,他也不会去求人帮忙。 他这一生没滋没味,连点可以回味的记忆都寥寥无几,生平泛善可陈,着实不值得他再耗费那么多心神挣扎下去。 “怎么,你难道可以帮我?”玄鹤自嘲一笑。 燕沁道:“可以。” 玄鹤显然不信,“行了燕沁,往大了说,咱们现在是敌对的阵营,往小了说,我一直想拖着你一起去死,你又不是真的多么在意我,何必苦费这些功夫来劝说我?” 燕沁笑了一下,声音冷了下来,“玄鹤,你就是个懦夫。” 玄鹤皱了皱眉。 “这也不敢那也不想,死就算了还要拖着一群无辜的人下水。”燕沁慢条斯理道:“你真本事啊。” 玄鹤慢慢直起了身子,目光冷了下来,声音中带上了几丝威胁,“燕沁。” “怎么,您不都已经看破红尘准备等死了么?怎么我说你两句就沉不住气了?”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玄鹤冷声道:“别人随便怎么说,你不行。” 许志赶到的时候,玄鹤所在的院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只有几个残破不堪的阵法身残志坚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勉强能困住玄鹤的一个衣角。 燕沁手里不知道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的鞭子,将人给结结实实的捆住,许志赶到的时候,她正准备一脚踹向玄鹤的腿弯。 “师妹!”许志赶忙制止她,将人拉着向后退了一些,“你这是做什么?” 燕沁脸上的怒意还没消散下去,眼神冷冽得吓人,“我教教这小兔崽子怎么做人。” “师妹师妹,你先消消气。”许志一边说着一边将人给拉到一边,低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说过来劝说的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燕沁冷着脸道:“不成器的东西。” 燕沁以前发脾气的时候许志是不怵的,毕竟一起长大的兄妹,再怎么也不会害怕,但是自从燕沁恢复了所有记忆之后,周身总是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 特别是发脾气的时候,让许志忍不住想给她跪下。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许志劝说道:“要是认真算起来,他都小了你几百万岁了,不至于不至于。” 燕沁:“……师兄你可真会说话。” 许志笑了笑,转头对弟子道:“将玄鹤公子暂且请到听云楼去吧。” “师妹,消消气。”许志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一发脾气我就腿软,爱护一下师兄成吗?” 燕沁有些讶异道:“我没发脾气,我只是稍微有点生气。” 许志嘴角抽了抽,“师妹,这院子都被你给抽没了。” 燕沁:“……那小兔崽子简直混账。” “燕儿啊,你得这么想。”许志将人拉出了废墟,道:“他现在还在轮回转世,压根就不记得你是他师父,你现下管教他只会让他觉得别扭抗拒。” 燕沁啧了一声。 “我看你平时那么宠着阿川,怎么一到玄鹤这里你就这般冷酷无情了呢?”许志摸了摸鼻尖,“难道说道侣就是不一样?” 燕沁沉了沉气,“一言难尽。” “怎么说?” “单就做师父而言,我不是个好师父。”燕沁随意扫了扫旁边的石头然后坐了下来。 许志也没那么多讲究,干脆席地而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见过谁家师父教徒弟教着教着成了自己道侣的?”燕沁面无表情道。 许志:“这……” “我从一开始,名义上的实际上的,统共就养了四个徒弟。”燕沁一脸沧桑道:“一个让我给养成了自己道侣,一个给养成了自己师父,一个直接给养死了……” “最后这一个,直接给养疯了。” 燕沁微笑道:“瞧瞧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许志咽了咽口水,“虽然师妹你养徒弟不走常规路线,但但起码……”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波澜不惊。 “起码你养的这几个徒弟都挺厉害的。”许志干巴巴道:“一个比一个厉害。” 燕沁:“……” 两个人聊了一会便起身,准备各自回去准备明日的事情,路过一处院落的后墙时候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声音像是刻意压抑着,但是燕沁和许志皆是修为不错耳力过人,即便不想听也多听了几句。 “……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事?你扪心自问,你……” “……无须多言。” “好……这可是你说的!” “……” 两个人走过那面墙也就够听这么几句话的,许志忽然开口道:“师妹,你觉得不觉得方才那声音有些熟悉?” 燕沁幽幽道:“这院子不就是小刀子的?” 许志一抬头,果真是,有些牙疼道:“他俩又在吵什么?” “左右不过是明日的事。”燕沁摇了摇头:“这都多大年纪了,还要为这么点小事情吵吵。” 许志叹了口气道:“一个弯弯绕绕心思太多,一个直来直去过于耿直,倒不知是谁更困恼些。” 燕沁道:“我瞧着他们兄弟俩挺合得来的,当年小刀子知道徒梓就是独岸的时候那个表情啊……啧,你就是没在场,不然定然要感动得落下泪来。” 许志顿时牙更疼了,无奈道:“我跟你讲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事情!” 翌日。 “师父,注意安全。”青予安递给燕沁一把通体漆黑的的剑。 燕沁接过来看了看,这把剑外形并不算好看,剑身上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的,但是却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是?” “之前我闲得无聊炼出来的,师父最近武器都不称手,不防拿这把剑试试。”青予安笑道。 燕沁道:“这把剑可有名字?” 青予安系着剑穗,垂着头道:“既然已经送给师父便是师父的佩剑了,你给起个名字吧。” 燕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抬起眼道:“不如就叫‘宁稳’。” 青予安笑了笑,“好听。” 燕沁拿着宁稳,道:“你也要护好自己。” 青予安已经替她将剑穗系好,从前燕沁不喜欢用剑,更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这次却格外耐心。 火红的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着,青予安道:“阿沁,你可知我心悦你?” 燕沁干咳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周围皆是清华宗弟子,许志他们也都在,燕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我自然知道。” “那就好。”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几分笑意,“一路平安。” 燕沁点点头,再和许志等人告别后,便同刀烨一起离开了清华宗赶往飞星洲。 剩下的许志等人便准备前往暮霭州。 燕沁和刀烨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传送大阵,燕沁道:“我们大约多久能到?” “两个时辰。”刀烨回答道。 话音刚落,两人已经到达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池,另一个传送阵在临近的一个更加繁华的城池中,燕沁便同刀烨一起御剑过去。 “算起来这好像是我正儿八经头一次御剑。”燕沁笑道。 刀烨眼底浮现起一丝笑意,“那师姐要小心一些。” 燕沁点点头,又道:“昨日回去独岸同你吵架了?” 刀烨微微一顿,无奈道:“嗯。” 燕沁笑道:“他是不是嫌我抢了他的差事?” “没有。”刀烨看上去有些苦恼,“是因为别的事情。” 燕沁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又莫名其妙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便打了个岔转移话题道:“齐疏风为何在这个时候让你前去易和宗?” 刀烨抿了抿唇,道:“前不久,他资质最好的一个儿子陨落了,剩下的都不成器,他又不甘愿易和宗落入他人之手……” 燕沁明白了过来,道:“那你怎么想的?” “我姓刀,与齐疏风与易和宗无半点关系。”刀烨冷冷道:“我只想带我娘回家。” “你娘?”燕沁一愣。 “我娘的骨灰……”刀烨似乎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懑,“一直被他给扣着……”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们一起去请你娘回家。” 刀烨点点头,闷声道:“谢谢你,师姐。” “这么多年师姐弟这会跟我客气上了。”燕沁笑了笑,“前边就是了。” 易和宗。 “仙长,我尚未有完全的把握能控制住,万一到时候” “没有万一。”一团黑雾在半空中飘摇,“你只需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齐疏风,难道你不想让你儿子回来吗?难道你不想齐烨带着易和宗成为天下第一大宗吗?” 齐疏风颤抖着胡子,咬牙道:“如此,那就一切听从仙长安排了。” “呵呵,这才是齐宗主该有的风范。”黑雾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然后慢慢的散去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跑出来了 虽不知她真是被这故事感动到还只是假模假样地在这里演戏,燕沁的目的是达到了,她哽咽道:“我别得通通不求,我就只求您能将那玉牌还予我,没了那玉牌我可就不活了!您若是给我,我什么都听您的!” 老鸨将信将疑地望着她:“你所说当真?” 燕沁抽泣道:“句句实话!若是有半分假话,便让我那公子天打雷劈!” 老鸨:“……” 看来这女子确实爱惨了那位公子。 “……那你且等着。”老鸨红着眼眶道:“待你接客之后我便给你。” 燕沁:“……” 失算。 她只苦笑,并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燕沁当然不会去接客,但是同样她也不会和这里的人起冲突她只是接触青予安按理来说就很破坏规矩了,若再牵扯到什么人命,以她的身份来说那因果只大不小。 半夜,一个黑影悄悄地爬到了屋顶上。 燕沁看着离自己有三层楼高的地面,险些直接就跳下去,得亏前一秒她想起自己没有法力来。 于是她只能顺着那栏杆慢吞吞地往下爬,爬到一半的时候,看见了个光着膀子的大哥,瑟瑟发抖地扒拉着窗户,目光震惊地看着她。 燕沁同样也很震惊,“大哥,这可是青楼。” 大哥身材魁梧面色苍白,“我知道。” “难道你这是被你家夫人捉奸了?”燕沁猜测。 大哥面如土色。 燕沁一只手扒拉着窗户沿儿,打算一只手拍拍他肩膀,但看他衣不蔽体便果断收回了手。 大哥盯着她,“小老妹儿,你这是咋回事?” 燕沁咧嘴一笑,“我去会情郎。” 大哥惊叹:“现在的青楼女子都这么厉害的吗?” 燕沁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过奖过奖,我这是情非得已迫不及待。” 大哥敬佩道:“你谦虚了,你是楼里哪位姑娘?等我下次来给你捧捧场。” 燕沁忙道:“这可使不得,不能让您破费了。” 大哥道:“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可不多见,我能帮你点什么?” 燕沁感动道:“您真是个大好人。” 说完,她狠狠拍了一下窗户,冲里面喊道:“里面那位夫人,您相公搁这儿呢!” 大哥人傻在那里,燕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窗户往下跳,几下就落了地,她冲正在被一个彪悍女子往里面揪的大哥抱拳道:“大哥,好人一生平安!” 被婆娘揪住耳朵的大哥:“嗷” 燕沁拍拍手,隐入了夜色之中。 半夜子时。 燕沁蹲在青予安那小破院子的墙头,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做。 揍他一顿吧太轻,打残他吧又太重。 她陷入了苦恼之中。 温热的呼吸拍洒在脸上,躺在床上的青予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跃动着的蜡烛火焰,在飘曳的烛火后倒映着一张毫无特色的脸,瘦削阴郁,眼底还有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怨气深重地盯着他。 饶是胆大如他,也被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燕沁从嘴角扯出一个阴森的微笑来,“好小子,我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卖到青楼里去。” 青予安面如土色,但还是强装淡定地问:“你怎么跑出来的?” 第三百五十章 狠戾 “知道我以前干什么的吗?”燕沁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青予安想坐起来,然而发现自己压根就动弹不了,四肢酸麻。 燕沁一脸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以前啊,是个仵作,削肉剔骨的一把好手。甭管人是怎么死的我都能验出来,同样,我也知道怎么让人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厉不厉害?” 青予安此时到底只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冷汗津津地瞪着她,“你想干什么?” 燕沁笑得温柔,“你说呢?” 青予安咽了口唾沫,斩钉截铁道:“对不起,我错了。” 燕沁眼皮都不翻一下,“错了管什么用,我打听过了,你是这十街九巷里出了名的言而无信,最喜欢给别人背后捅刀子。” 青予安咬牙道:“那又怎么样?你们被骗那是你们蠢。” 燕沁微笑:“那你被我杀也是你蠢咯。” 青予安一噎。 燕沁拍了拍他的脸,“你也受过许多苦楚,你怎么不想想那些被你欺骗而毁掉人生的人的苦楚呢?” 青予安梗着脖子道:“那是他们运气不好。” 燕沁叹了口气。 冥顽不灵。 “青予安,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她是实打实的疑惑。 青予安大约觉得自己在劫难逃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嘲讽道:“你是我什么人?” 燕沁有些难过地望着他,慢吞吞道:“我是……让你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他不该是这样的。 曾经在上界,她闲来无事也看过那些小君们下界历劫的场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端正清明之人,哪怕受尽苦楚磨难,仍然心性坚定,一把傲骨挺立一界,必定会积德行善受万人敬仰称赞。 青予安本来也可以是那样的人。 燕沁的目光仔细描摹着少年青涩的五官,上面沾染着的不属于少年人的戾气。 这戾气是她自己的,原本也该是她要承受的。 “青予安,我欠你的。” 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世界里面,燕沁终于可以将这句话光明正大地说出口,用一种奢望已久的愧疚和遗憾的语气,无所顾忌地剖开自己的内心。 哪怕对面那人看着她像是看着个疯子。 “神经病。”青予安还在试图挣扎。 燕沁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自顾自说道:“我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 青予安脸上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笑来:“你这个疯女人,我本来就是这样。” “你不是。”燕沁十分坚定道:“你原本是个心胸疏阔的正人君子,举止端正心地善良。” 青予安翻了个白眼。“这恐怕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人。” 燕沁皱眉,“不是。” 青予安轻嗤了一声:“我管你是不是,反正我现在就是这样”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猛得从床上跃起,手里抓着把锋利的匕首直取燕沁的脖子。 燕沁灵活地避开了他第一击,却来不及避开他另一只手上的东西,被剪刀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脸。 青予安眼底是燕沁从未见识过的狠戾。 第三百五十一章 滚 她有那么一个瞬间愣了神从前她在四方魔境时,是不是也跟现在的青予安一样,恶事做尽不觉恶,骨子里就带着与生俱来的凶性? 恐怕是。 还要比现在的青予安狠上许多。 只是一个愣神的工夫,便给青予安偷袭的机会,锋利的匕首离她只有一指。 然后停住了。 青予安冷声道:“滚。” 燕沁:“……” 她就不该下来找骂。 简直就是找气生。 她深吸了一口气,“那不能。” 青予安:“……” 燕沁再接再厉,“我走不了了。” 青予安皱眉。 燕沁道:“我玉牌丢了。” 青予安道:“丢了就去找回来。” 燕沁道:“我现在没有法力。” 青予安道:“那就” 声音戛然而止,两个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燕沁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盯着青予安没动弹。 青予安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过了半晌,燕沁才开口道:“好家伙。” 青予安:“……” 燕沁面无表情道:“你让我滚了好几次,还骂我疯女人神经病,真是好厉害的样子。” 青予安一脸麻木,看起来像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燕沁继续道:“这个世界明明没有修仙之人,我说法力的时候你接话接的真是好自然。” 青予安咬了咬牙。“你故意的。” 燕沁道:“话赶话,不管我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你肯定是保留着记忆没跑了。” 青予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你赶紧回去。” 燕沁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我就说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疑点颇多特别是,你表现地完完全全像另一个人,太明显了。” 青予安直截了当放弃抵抗,“玉牌丢在了什么地方?” 燕沁微笑道:“青楼。” 青予安:“……” 燕沁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好本事。” 青予安赶在她发火之前果断开口,“我带你去找回来。” 燕沁抱着胳膊不动,“我不去。” 青予安拧眉盯着她。 燕沁道:“你怎么将自己的记忆保留住的?” 青予安见她一副不问出来誓不罢休的姿态,顿了顿说:“青蛇一族的秘法,可以保存自己的记忆,等到了时候就可以慢慢的想起来。” 燕沁挑了挑眉,“你们的秘法可真多。” 那语气嘲讽又有点失落,青予安并不想知道她在失落些什么,又或者到底是为了谁才失落,他只是有些泄气道:“师父,你要怎么样才肯回去?” 燕沁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要打算做什么不得不避开我,甚至冒着这么大风险下界来?” 青予安斩钉截铁道:“没有,师父你误会了。”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回答得太快了,你在撒谎。” 青予安:“……” 窗户外面浓郁的夜色一点点地散去,伴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天渐渐亮了起来。 燕沁看着青予安脸上的神情愈发烦躁,却还是一副什么都不肯说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不肯说,那便罢了。”她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正清仙子那副模样,给自己披上了强硬冷漠的外壳,不容质疑。 青予安沉声道:“待弟子飞升后再向您请罪。” “滚。”燕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一甩衣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玉牌 燕沁的一个滚字,万万也没想到,时隔好些天,她当真再也没有看见过青予安。 可是每天她推门而出,总是能够瞧见青予安为她准备好的吃食。 燕沁每天吃着他送来的食物,一边耐着性子寻他,一边算着她要回天界的时间。 两个月后的午后,燕沁正躺在床上午睡,吃饱喝足的她心里正盘算着还要去哪里找青予安,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推门便见来的人正是之前青楼的老鸨,此刻的她满眼嫌弃,同时身旁还带了两名壮汉说道:“你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抓紧离开我这青楼吧,你是我姑奶奶,我可招惹不起了。” 燕沁一脸懵,她原以为被卖身青楼想要逃出去十分困难,没想到……就这?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姑奶奶收拾好东西给她送出去!”老鸨推开了燕沁,连忙带着两名壮汉闯进了她的房间,替她收拾起来。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燕沁自觉不明所以,连忙追问着:“请问……” “对了,这是你的玉牌吧?”老鸨从身上拿出的玉牌,让燕沁眼前一亮,这正是她不小心遗失回天界的玉牌! 没有这枚玉牌,她就没法回到天界。 老鸨将玉牌丢到她的身上后说着:“现在咱俩可是两不相欠了,你赶紧走你的,现在看见你我就头大,真是晦气的很。” 初见这姑娘长相端庄又聪明,原以为能够把她捧起来做个花魁,好给她青楼捞一笔钱,只是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在外面有个老相好,拼了命要给她讨公道,现在可好,丢了人也丢了玉牌,她倒白白养了这丫头好些时日,真是赔钱又赔命。 “你快跟你老相好走吧,以后出了这个门,你千万别说见过我。” 燕沁抱着她的背包,在两名壮汉的推搡下,险些摔倒在地,而她全然不顾这一切,只因为从老鸨嘴里听到了老相好这三个字。 “等等,你说的老相好是谁?可长什么模样?他现在在哪里?”有一种直觉,老鸨嘴里的老相好必定是青予安。 “快给老娘滚开,别耽搁老娘做生意。”老鸨不耐烦的对她关门谢客,挥了挥衣袖连忙回了房。 燕沁不顾街头的人们探讨她什么,她只着急的想要找到青予安。 根据她对青予安的了解,从前的青予安没有入心魔的时候脾性已经很不好了,更别说这入了心魔的青予安,恐怕只会大开杀戒。 倘若杀了人,那么对青予安的修为会有大打折扣。 修仙弟子,决不能做任何滥杀无辜的事情! 想到这里,燕沁用灵力运用玉牌,玉牌撒发出淡淡的白晕,燕沁的脑海里迅速浮现过一幕幕画面,最终成功看到青予安的模样。 在青予安的画面里,她能够清楚感应到心魔正在痛苦的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此刻青予安的元神,甚至有想要分离的状态,这正是走火入魔的样子! “青予安”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心魔 玉牌猛烈颤动,闪烁着耀眼白光,只是一瞬间的意念,再次睁开双眼,燕沁已然落在了青予安的眼前。 青予安此刻正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痛苦万分。 “青予安!”燕沁连忙跑到他的身旁,瞧着他快要走火入魔的模样,心一横,用灵力为他提供力量,压抑住他的心魔。 可青予安却运功反噬燕沁的功力,拒绝燕沁为他提供的任何帮助。 “青予安!为师命令你不准反抗!”燕沁心中焦急万分,可青予安却又不肯接受她的神力,她岂能眼睁睁看着青予安走火入魔,最终被心魔所困? “我说了……我下凡历劫与你无关,你且回天界吧。”青予安用尽力气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理会她。 “不准……我做不到看你眼睁睁的被心魔所困,我做不到看着你这一劫难无法渡过!” “这劫,是我的,与你何干?你又为何非要入我的劫!” 他知道因果轮回,所以前世的他,拼了命的要保住正清,甘愿入了她的劫,他甘愿为了她颠覆整个三界,耗尽自己的灵力也要为她改写整个结局。 可是现在,这一切又再次因为他而因果循环,只不过他们两个人换了位置而已。 这是一个死循环,根本不可以改变的死循环,可他仍不信,所以他要下凡历劫,重头来过! 只是,青予安的内心所想,燕沁的心里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她要制止这一切。 “你现在就要走火入魔了,如果一旦被心魔所控,你可有想过你这一劫将万劫不复!”更不要提重回天界逆改命轮,只恐怕性命都难保。 燕沁再次动用玉牌的威力,想将青予安的心魔彻底击碎,可她念着口诀,却发现玉牌毫无反应。 “没有用的……此刻我是凡人,天界的法术即便用在我身上也会产生反噬,还会影响到你。”青予安缓缓开口道。 “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燕沁满脑子都在思考要怎么才能顺利帮他渡劫,可想破了头,毫无思绪。 她离开天界,神力全靠玉牌,若是连玉牌都没有用的话,那她跟凡人也没什么两样。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被心魔所困,永世无法再回天界吗? 额头上的花钿泛起白光开始闪烁,青予安带着不舍的看着她,他知道,当额头上的花钿完全消失后,就是她要回天界的日子了。 天界一天,地下十年,若有缘或许还能重返天界再见她一面,若这渡劫失败了…… 想到这里,青予安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伸出手指想要摸一下她的额头,可最终还是垂了下来:“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天界找你的。”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落而下,被眼疾手快的燕沁缓缓接住。 “是泪水……”她喜极而泣,只有落泪,才能证明青予安的心魔正在一点点的消除。 “回去吧,师父,这里不属于你,等我控制住了心魔,我定会在你离开前见你一面。” 第三百五十四章 灵宠神兔 等燕沁苏醒过来的时候,天空早已昏黄,天际边的启明星也点亮了。 她头痛欲裂,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座荒废很久的茅草屋,无人打理的屋子内,显得一团糟。 刺鼻的灰尘再提醒她,她已经和青予安分别了。 这里又是哪里?她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浑身酥软无力,头疼欲裂,她用神力调息内力,这才发现,她的神力正在逐渐削弱,她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额头上忽暗忽明的花钿,内心一目了然。 她就快要回到天界,离开这个地方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期间,一粒闪光从天而降,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将这颗东西轻轻放在手心上,惊喜的笑了笑。 青予安的泪水,此刻正在她的手心上缓缓旋转,她连忙小心翼翼的掏出玉瓶神器,将眼泪收进了瓶中。 一阵风刮过,一只洁白可爱的兔子跳到了她的身旁,幻化做人形,冲着她可爱的一笑:“主人,你可算醒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还以为是何方妖孽盯上了她。 “你怎么跟着下凡了?”燕沁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玉瓶神器收了起来,颇为严肃的问着她。 神兔是燕沁前世的灵宠,当初她还是正清的时候,下界历练之时,遇见了正在渡劫的神兔,她出手相助让她渡劫成功,顺利飞仙,被列为仙班,虽然在天界只是一名法力薄弱的小小神兔,但好歹是跟着正清,天界地下为所欲为,无人敢欺凌她。 神兔的神力并不够,下一次人间便会折损许多功力,因此,正清从来禁止她随意下界,只让她安然的呆在天界潜心修炼。 自从正清消失后,换作燕沁下界历劫,神兔便独自关在天界潜心修炼了几百年,这一次若非天界神君说漏了嘴,她还找不到她的主人呢。 “主人有难,神兔便下来协助了,主人可别惩罚我,我是获得帝君的同意,这才下凡寻你的。”显然,神兔瞧着燕沁这严肃的模样,便就知道燕沁生气了。 前世的正清,生气起来的样子,和现在的燕沁真的是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她们本来就是一个人,一样才是正确的!神兔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觉得自己的这样想法实在是有点危险。 燕沁疑惑的看着她,好奇的问着:“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难?” 神兔的神力并不高,她只能够感应的到比她灵力还要小的神才对,像燕沁这样灵力比她高出的神,神兔不应该能够感应的到才对。 难道……又是帝君? 说起这里,神兔便嘿嘿一笑,开心的说着:“那自然是有帝君的鼎力协助,神兔这才能够得知主人有难!” 燕沁扶额冷汗,果然又是他…… 她突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从前在天界的时候,帝君就像是一抹幽灵一般缠在她的左右,只是没有想到,纵然是自己下凡历劫,帝君仍然不肯放过她。 神兔看着燕沁精力十足的样子,心里这才放心下来,趴在她的身上埋怨道:“主人,你真的是要吓死人家了,你要是出事了,你的灵宠可怎么办!” 嘤嘤嘤……她还不想孤零零的被赶出天界,这没了主人的灵宠,在天界的日子可并非好过!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再战 燕沁上一次来易和宗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玄独岸他们还是半大不大的少年,一群人被围困在禁地的阵法中,鬼哭狼嚎了大半个月才等来了陌上川…… 如今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燕沁向来不喜欢感慨这些所谓的过往,但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频频想起以往的事情。 “师姐,你大可隐匿身形,不必现身。”刀烨对她道。 燕沁本想着两人光明正大打进去出口恶气,教训教训齐疏风那个老混账,但是又想,这终归关系到自家小师弟的娘亲,她自己一摊子烂账都算不明白,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确保小刀子安全无虞才是最终的事情。 “好。”燕沁点了点头,往刀烨身上拍了一张符纸,“这张共音符能让我听到你和周围的事情,一旦有什么事情便喊我。” 刀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师姐你放心。”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本就居心不良,若是真不痛快撕破脸皮便是,左右清华宗顶着呢。” 刀烨眼底微微有些笑意,“知道了。” 燕沁目送着青年往易和宗的方向走去,自己念了个口诀隐匿了气息身形,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易和宗身为十三洲排名第三的宗门,千百年的底蕴还是有的,只是因为宗主一代不如一代,仿佛一个被腐朽了内里的空壳,外表看着唬人,内里也不过如此。 刀烨虽说早同齐疏风易和宗都断绝了关系,但是齐疏风迟迟未曾指定少宗主,那些私生子们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守山弟子见了刀烨,还是恭恭敬敬喊道:“少宗主。” 刀烨听了微微蹙眉,冷声道:“清华宗刀烨来访,烦请禀报一声。” 守山弟子愣了愣,他不过一个下层小弟子,搞不清楚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和弯弯绕绕的关系,只是讷讷点头行礼,通报了上去。 今日修真大会,实际上却是跟通宇洲那群魔头决一死战的日子,按理说齐疏风身为一宗之主应当带人去往了暮霭洲,谁料他现在正端端正正坐在大堂,看起来甚是恣意。 燕沁站在大堂门口,心底微微有些怪异。 刀烨向来不善言辞,即便齐疏风看起来对他热络又和蔼,他从头到尾也只是冷冰冰抛出了一句:“我母亲的骨灰与遗物在何处。” “大哥,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啊。”一个看起来粉头白面的年轻男子站出来道:“父亲特地请你回来,你不仅不尊礼数,开口便要遗物,就不能顾虑一下父亲的心情吗?” 刀烨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是冷冷的瞧着齐疏风。 “烨儿啊,你我父子二人多年未见,何不好好坐下来叙叙旧?”齐疏风比之从前多了几分老态,再加上刻意装出来的和蔼,看上去竟也勉强有个人样了。 但是燕沁可记得当年他放火烧山要杀了自己亲子的可憎面目,虽说那对双胞胎被他们带回了清华山,可也终究没能保全性命,死在了青君手里。 “不必。”刀烨目光不知盯着何处的虚空,一板一眼道:“烦请齐宗主交还我母亲骨灰与遗物。” “放肆!”齐疏风一拍桌子,怒道:“我是你父亲!你竟连声父亲都不叫,上来就要那女人你母亲的骨灰!” 刀烨猛地抬头,冷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齐疏风眼中闪过心虚和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烨儿,我知道你孝顺,你看这偌大的易和宗,早晚都是你的……”齐疏风努力做出个慈祥的表情来,劝道:“清华宗那群人成不了什么大事的,现下不过是一时好风光,总归根基不稳,你不若回来易和宗,帮我打理事务……” 燕沁心底暗笑这老匹夫好不要脸,奈何刀烨不善言辞,她又隐在暗处,不然定骂他个狗血淋头! “不必。”刀烨依旧不冷不热,“烦请齐宗主交还我母亲骨灰与遗物。” “你!”齐疏风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道:“你这个逆子!在外胡闹这么些年也就罢了,如今却仍不知悔改,不肯认错!交还?你母亲生是齐家的人,死时齐家的鬼,何来交还!” “就是!”旁边那个青年也跳脚,指着刀烨的鼻子骂道:“你之前目无尊长还耍性子离家出走,窝在清华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窝囊废,父亲数次召你回来你都不肯,如今回来却只顾索要自己母亲骨灰!这些年你可曾为易和宗出过一丝半点的力!” 刀烨握紧了手中的刀,眼底都被气出了红血丝,他冷笑一声怒道:“齐疏风!我早已与你恩断义绝,你更不配守着我母亲的骨灰!” 齐疏风怒极反笑,“好啊,你这个逆子,我今日便要好好教教你何为父子!” 齐疏风拍了拍手掌,几十名修士悄无声息地现出了身形,且修为个个不低,看起来像是要将刀烨硬留在易和宗。 燕沁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刀烨也不例外,只是真正恶心透了齐疏风的做派,此时也不与他们多说废话,拔刀便战。 刀烨虽然修为高深,但是架不住一群近出窍期修士的围攻,更何况还有齐疏风在一旁言语刺激,多少乱了心神。 刀烨的步伐渐渐呈现凌乱之态,那之前喊话的青年一直在旁边观战,此时目光尤为狠辣,他趁着刀烨不注意,提剑便要刺向他的心口。 旁人只是要活捉刀烨,他这一招式却是明晃晃想要刀烨的命,而刀烨一时之间竟无瑕顾及身后,那剑眼看便要送入刀烨的心口。 燕沁心底暗骂了一声,提剑便替刀烨挡去了这一剑,灵力便稳稳当当送入宁稳,宁稳剑她虽刚得,但用起来甚为顺手,轻轻一震便将那青年震开,踉跄几步吐出一口污血来。 燕沁箭步冲到齐疏风面前,不等他反应过来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东西在哪里?”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恶毒的笑来,“不然剥了你的皮碎了你的骨。” 齐疏风面色一白,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宗主的风范,“你是何人?” 燕沁冷笑道:“你们一群人臭不要脸欺负我家弟弟,还敢问我是何人?” 齐疏风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燕沁知他会错意,冷声道:“清华宗,燕沁。” 齐疏风脸色一变,看上去像是惧怕又像是激动,“你你就是燕沁?”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齐宗主。”燕沁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剑,“东西在哪里?不然就杀光易和宗上下我们自己慢慢找。” 此时围攻刀烨的那群修士已经停了下来,刀烨也走到了燕沁身边,唤了声:“师姐。” 燕沁没那么好的耐心,即便有也不会分给这么个老东西,她目光阴沉地看着齐疏风,“我给你三声时间” “在舞枫小筑!在舞枫小筑!”他声音有些慌乱地对刀烨道:“就是你母亲之前居住的地方!” “派人去取过来。”燕沁冷声道。 齐疏风忙安排人过去取,待有人捧着个灰黑色的骨灰盒进来的时候,齐疏风笑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快快放了我!” 刀烨郑重地接过骨灰盒检查过后,才小心地将其收好,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他,道:“我母亲以前一直住在清风阁。” 齐疏风一瞬间哑口无言。 “师姐,我们走吧。”刀烨对燕沁道。 燕沁微微点了点头,正准备挟持着齐疏风离开,一股强大的仙力威压忽然铺天盖地而来。 房间里的人扑通跪了一地,刀烨也被压制得单膝跪地,勉强扶住了旁边的椅子才不至于摔倒。 燕沁晃了晃,压下喉咙里忽然上涌的腥甜,目光森冷地看向门口。 楚苏正一脸清冷淡漠地看着她,下颌微微扬起,带着点厌恶的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 似乎这点厌恶已经是她的极限,而燕沁也只配得到她这么一点厌恶了,再多便配不上了。 燕沁握紧了宁稳的剑柄,后背却挺得笔直,她扯了扯嘴角,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心底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一位上仙一直在暗地里窥探着自己,能舒服才怪了。 难怪昨日楚苏和燕溟两人轻易便离开,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魔头,还不束手就擒!”楚苏一字一字掷地有声,目光厌恶而冷淡。 燕沁已经百万年未曾听过有人这般喊自己了,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而后便有些新奇。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燕沁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不如你喊声魔王来听听?” 楚苏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浮现一层薄怒,白衣广袖一扫,无数冰锥便化作利剑朝她袭来。 燕沁提起宁稳,手腕发力便扫去一片,然后丹田处却猛然一痛,让她被那股巨大的力道生生逼退了几步,一道冰锥便直接穿透了她的胳膊。 有些黏腻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浸染了她脚下的地板。 “师姐!”刀烨喊了一声想要扑过来,却又瞬间被那仙力威压压制得无法动弹。 燕沁此刻却无心理会他,或者说她现在连楚苏都不想理会。 方才那一瞬她记得清清楚楚,周身的灵力仿佛一下子被宁稳给抽干,全部石沉大海般进入了宁稳剑之中。 她再运气,丹田依旧剧痛阵阵,灵力不断地被吸收进了宁稳之中。 燕沁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目光中带着几分错愕,低头看向被自己拿在手中的宁稳剑。 那火红的剑穗,还是今日清晨青予安亲手给她系上去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寻 燕沁有点头疼。 她从来没想过神兔会这么粘人,之前在天界的时候,她不曾记得神兔如此这般不老实,不过也罢,护主心切,她反而觉得心里十分温暖。 “你是在哪里寻到我的?我当时……怎么了?”燕沁总算是将把话题引回来了,从神兔的嘴里夺得话语权。 神兔挠了挠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说着:“我在天界修炼的时候,殿下的生命石疯狂闪烁,血红的信号染红了整个房间,我就知道你出事了,在获得帝君的允许后,便带着玉牌与您感应,最后在一片森林里寻到你的,当时殿下你身子虚弱,面色苍白,显然是灵力耗损过高,精力不足导致的,我将您带回来之后,就为您输送灵力,调理内息,不过好在您没什么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神兔认真的解释完之后,随后便又补充了一句:“这里荒无人烟,并且我设下结界,不会有凡人影响到我们的,等殿下休息妥善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天界了。” 一起回天界…… 偏偏神兔说了她不愿意面对现实的言论。 神兔看的出来她有心事,直言道:“殿下可还有心事?” 燕沁看着神兔看出了神,神兔这一句话让她清醒了过来,于是便开口道:“你救我出来的时候,可看见还有旁人?” 神兔仔细想了一会儿,随后便摇了摇头:“并没有瞧见,我来的时候,只看见殿下一人昏迷在这里,殿下可是在寻什么人?可以告诉我,我替殿下找。” 原来他走了啊,走的是那么果断。 可脑海里还回忆着最后关于他说的话,他说他会赶来见她最后一面的。 燕沁没有接过神兔的这番话,反而是问着她:“距离回天界,还有多久……” 神兔轻轻抚上她的额头点了一下,眉心花钿便显赫出来,神兔瞧上了一眼后,便回着燕沁的话:“殿下额上的花瓣已经落下两片了,只剩下最后一片,今晚子时就能回去了。” 燕沁心里盘算了一下时辰,距离现在到子时还有好些时辰,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等到在人间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样子。 燕沁闭上双眼,运用着玉牌,打算再次感应青予安的位置在哪里,她操控着玉牌,可却因灵力不够,竟被玉牌所反噬。 “殿下你不要命了!你精力不足,强行操控灵力只会被玉牌反噬,伤及心脉,神兔可是无力医治的!”说着,神兔便用自己的灵力抵抗燕沁的灵力,好在此刻的燕沁比较虚弱,她这才得以阻挠成功。 否则的话,只怕人没带回天界,倘若帝君怪罪下来,这哪里是她一个神兔能够承担的责任。 灵力被阻,玉牌被掉落在地面上,燕沁虚弱的依靠在神兔的身上喘息,她手轻轻抬起,玉牌便自动归在她的掌心中。 “殿下,您若是有在人间还未了却的事情,可以跟神兔说,神兔必定为主人去办。”神兔不忍瞧着燕沁如此费神,便开口问着。 燕沁摇了摇头,不再与神兔多说一句。 罢了,或许这一世的缘分已尽,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便就是等,看他是否会来寻她。 第三百五十六章 鹿妖 神兔饿了一整天,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纵然在天界不需要吃东西,只需要每天吸取天界的神力便可,但并不代表她不爱美食啊,尤其是到了饭店还不给吃的的时候,对她而言就是侮辱。 可是瞧着燕沁殿下此刻正满腹心事,她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请求,于是只能饿着肚子,独自一人……哦不对,独自一仙儿前去寻觅粮食。 人间有一句话说的精妙极了,这不怕倒霉,就怕喝水都塞牙缝,她这刚下凡没多久,原本只是想打个猎随便吃点应付应付得了,等回天界再大开吃戒。 可这倒好,没想到荒郊野岭间,竟然还能遇到两个小妖。 这小妖倒是胆子也挺大,法力没多少,却敢作威作福的在这里欺负其他生灵。 她也是从生灵修炼成仙,如今却瞧见小妖如此放肆,她便也顾不得帝君曾对她的告诫了,掏出玉牌就准备大开杀戒,正好犯愁没有吃的。 “哟,没想到这小丫头性子还挺傲,不如拖回去给我们兄弟两个做压寨夫人,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其中一名小妖胆子极大,上前挑衅道。 神兔微微一笑,只觉得这两个妖精当真不怕死,便手下留不得情了:“主意竟然都打在姑奶奶的头上了,你在想屁吃,今天姑奶奶就让你见见地藏王菩萨长什么尊容。” 玉牌向上抛起,闪动着耀眼白光,神兔双手合十,双目瞪着眼前的小妖便念起了口诀,玉牌的力量逐渐放大,而那两名小妖见状,打算还手,可他们哪里是玉牌的对手,毕竟这玉牌,可是天界所拥有的物品,岂能是小妖能够控制的。 这两名小妖见状,便打算遁地逃走,神兔皱眉,用手指轻轻一挥,玉牌发动出来的灵力将他们二妖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现在想跑,怕是已经晚了,你们几百年的修行,干点啥不行,非整点幺蛾子,今天替天行道收了你们,你们来世重新修炼吧!”说到此,神兔腾空而起,手中玉牌朝着他们二人身上砸了过去,只听他们惨叫一声,顿时被打出原型,死于她的手下。 神兔看着倒在地面上的两只小妖,幻化出来的原型竟然是鹿妖! “……鹿妖修行不易,多少鹿妖想修成妖都求之不得,你们倒好,修成了妖竟然如此放肆,真是可惜极了。”神兔大手一挥,两只鹿妖便被收进了玉牌之中。 “算啦,看在最后你们贡献了一顿晚餐的份儿上,我且不与你们计较了。”神兔想到今天晚上总算是可以饱腹一顿了,心里甭提多开心了,就当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小插曲。 神兔拖着两只宰杀干净的鹿妖便回到了茅草屋中,屋子内被燕沁的法术下打扫的一尘不染。 她将两只鹿用灵力架起火来开始烧烤,这种粗活她早在几百年之前就已经不做了,当她再次做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早已是熟来生巧。 第三百五十七章 因果 在没有成仙之前,这些活儿都是她每天必要做的事情,没办法,想要不挨饿,就只能自力更生,后来在正清殿下的点化下,她飞升上天后,便再也没做过这类的事情了。 现在,却是当初满满的回忆。 鹿肉不能烤的太老,不然就变得很柴很干,这对于火候来说十分重要,神兔将第一时间烤好的鹿肉送到了燕沁手里,只是燕沁脸色并不好看,眉头紧锁,满是心事。 神兔看着她心思忧虑,便连忙问着:“殿下,要不先吃点东西吧,您现在是肉体下凡,这饿坏了身子可不行。”说着,便将手中烤好的鹿肉塞到了她的手内,可是燕沁显然并没有任何胃口。 燕沁毕竟是神兔的主人,对她有恩,看着她不吃不喝,神兔也是着急的很,却又无能为力,这样的感觉她十分讨厌。 过了半晌,燕沁这才问着神兔:“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神兔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沉下来的天,又看了看她额头上的花钿,心里瞬间明白了什么安慰的说着:“殿下是否在人间还有心事所惦记?不然的话,现在您去处理,还来得及。” 燕沁无力的靠在一侧,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既然她跟青予安说了,她要等,那便就等到最后吧。 神兔见燕沁不再说话,她便也只能安静的蹲在一侧,一只兔默默的吃起手中的美食,守护好全天界最好的燕沁就好了。 远处的天际线终于完全黑了下来,神兔吃完了一只鹿肉之后,却瞧见燕沁手中的食物丝毫没动。 作为神兔,她理应应当帮助主人排解忧愁,可燕沁什么也不愿意说,她总不能动用读心术吧? 那样会惹主人不开心的。 就在神兔东想西想的时候,燕沁终于站起了身子走向门外,神兔连忙凑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茅屋的外面突然起了一阵寒风,可他们却并不感觉到一丝冷意,神兔瞧着燕沁额头上的花钿此刻正在疯狂闪烁,她便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她不愿意让燕沁带着遗憾离开人间,她苦苦劝告的说着:“殿下,你究竟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还没有做,或许我们还有最后的一点时间,如果时间到了回到天界,那么我们可就没机会了!” “我知道……”燕沁点了点头,看着神兔,叹了口气:“但终归这不是我的劫……” 这一世,她想要渡青予安,可青予安却拒绝了她的法力。 她想见青予安最后一面,因为此生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 青予安所有的痛苦,归根到她的身上,这一切不过都是因她而起,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她想要弥补,却被青予安拒绝,她能够做的,只能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永远是让人饱受煎熬的那一个,可是对于她而言,也算是一种因果惩罚。 这样也好,能让她心里安心一些足矣。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不悔 神兔不懂燕沁的想法,甚至不明白燕沁在说些什么,在神兔的眼里,燕沁就是至高无上的神。 至高无上的神,在她的眼里,她当然不懂啦。 “虽然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但是殿下想做什么,神兔就陪着殿下。”神兔站在燕沁的面前,陪着燕沁一起看着满天璀璨的星空,在等待着回天界的时辰。 渐渐地,时辰一分一秒过去,夜晚的风越来越大,大到仿佛想要将她整个人都吹起来一般。 花钿疯狂闪烁,最终渐渐消失,玉牌在花钿消失的那一刻迅速脱离了燕沁的腰间,化作一股透明的气体将她逐渐包围起来。 这一股气体,让燕沁浑身充满温暖的温度,让她感到十分温暖,身子也渐渐轻盈起来,终究燕沁的双脚渐渐脱离地面,腾空而起。 神兔见状,连忙喊着:“殿下,等等我!”于是便化作一团烟雾,悄然跟着飞升而上。 纵然燕沁放慢了飞行速度,可是这地面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始终是没能够看见青予安最后一面。 她知道,这一世的劫难,她陪不了他了。 可就在她失望而离去的那一刻,她突然听见了有人在喊着她的名字:“燕沁” 她低头望去,一抹再也熟悉不过得身影掠过她的眼前,那正是她等了许久的青予安。 只见青予安腾空而起追着她的身影,等到他们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燕沁这才仔细的看见青予安身受重伤。 此刻的他手中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容貌也有很明显的擦伤,燕沁伸出双手拉住了他那冰冷的手指,关切的问候着:“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弄的满是伤痕!” “我终于……在最后时候,见到你了……”青予安缓缓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没有食言,燕沁,你在天界等我,我一定会历劫成功……” 这是青予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随后他便陷入了昏迷状态,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住燕沁的手指,而燕沁也无力抓着他,终究是一个飞升上天,而青予安缓缓跌入凡尘。 “青予安”燕沁心急如焚,她并不知道,她在等待的期间,青予安究竟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让他浑身是伤,可是燕沁知道,此时的青予安只是一个凡人,凡身肉胎的他如若不得到医治,只怕会死在人间,那么他的历劫就宣告失败,她一定要救他! 她想拼尽自己的灵力,与天界之物玉牌相对抗,她不愿回到天界,她只想救青予安! 上辈子对不起他,这辈子她不能放着他不管! 玉牌散发出刺眼的光,一道光柱将她笼罩在身子上,随后燕沁的法力被迫失效,燕沁猛然抬头,这才发现,原来是神兔阻止了她。 “不可……殿下……”神兔硬生生的介入了她与玉牌之间的灵力对决,导致她被迫受到伤害,嘴角流出一丝血迹。 “……神兔!”燕沁看着她挡在中间,顿时收起了手。 “殿下,玉牌乃是神物,以你此刻的状态想要与天界对抗,对你而言只能是两败俱伤,到时候不要说救不了你想救的人,只怕你自己都会性命难保。”神兔掏出捆仙绳,将燕沁捆了起来,让她无法再挣脱。 “殿下,对不起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去送死,等到了天界,殿下怎么惩罚我都可以!”这是神兔第一次大胆的反抗了燕沁的命令,更是对她大不敬。 可若是能够护住燕沁,她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请罪 玉牌最终将他们两个人带回了天界。 一股清新香甜的风吹过,燕沁仔细闻了闻,这的确是回到了天界上,天界上,就连风与人间的风味道都不相同。 守护天门的两位神将,在查验明身份后,这才将他们放了进来,神兔一只手中拿捏着捆仙绳,将燕沁带进了属于她自己的寝宫中。 神兔施展法术,将捆仙绳从燕沁的身上收了起来,随后便跪在了她的面前求饶:“神兔来请罪了,还请殿下赐罪。” 神兔护主心切,在人间对她的所作所为皆是为她,这一切她都是知晓,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去惩罚神兔。 只不过…… 燕沁的视线落在了神兔手中的那一条捆仙绳,这个玩意儿乃是天界的法宝之一,别说神仙了,一般的小妖被抓既是死,但是这种神器又怎么可能落在神兔的手里? “你这捆仙绳,又从何而来?”以神兔现在的修为,法器的守护任务根本不可能丢在她的身上,有这等好事儿,天界的下等仙岂不是要打破了头。 一说到这个地方,神兔的头低的更低了,她支支吾吾了半晌后,终于开口说着:“帝君让我下凡之前带在身上的,他说他了解您的性子,想必你必定不会遵守约定按时回来,所以才出此下策。” 又是那帝君! 燕沁只感觉头皮发麻,她总觉得自己时时刻刻都在被帝君所监视,就连下一趟凡间,都需要被神兔给抓回来,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不自在极了。 “正清殿下……”门外,突然响起一抹声音,让她不自觉的看了过去,只见是一名身穿白衣的小仙女前来拜见。 第三百六十章 瞒不住 燕沁半晌没有任何回应,神兔率先反应过来,冲着燕沁眨了眨双眼,燕沁这才明白,原来那小仙女,是在喊着她的名字。 燕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正清……燕沁…… 她现在究竟是以正清的身份留在天界,还是是燕沁的身份呢? 前世的正清,早就不在了,现在这幅身子的人,是燕沁啊。 白衣小仙女缓缓走到了她们二人的面前,开口说着:“正清殿下,帝君有令,希望您过去一趟,他有事要找您谈谈。” 帝君还敢找她? 燕沁想起自己在人间的种种事情,甚至还派来神兔监视她,她心里就无比的气愤,连忙开口说着:“帝君竟然还敢来找我,正好我也要跟帝君好好谈谈人间往事。” 燕沁的话音刚落下,她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就来到了帝君神宫。 帝君的神宫如同往日一般的清冷,除了两名站在门外看守的小仙之外,再无旁人。 两名小仙见有人来过,正欲拦下,但当他瞧见来的人是燕沁的时候,便毕恭毕敬的对着她喊着:“原来是正清殿下,帝君在内等候多时了,还请正清殿下移步。”小仙并不敢阻拦燕沁,爽快的让开了把手的门口,任由燕沁前往。 “原来是正清来了……或者我应该喊你一句燕沁?”帝君看着燕沁缓缓开口说着。 燕沁面对帝君的质问,倒是没有多想:“帝君想喊我什么都可以。” “还是正清吧,我还是更喜欢这个称呼。”帝君扶手一侧,靠近燕沁的说着,可燕沁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几步。 关于她是正清的记忆她早已想了起来,她知晓她与帝君之间不应该有更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喜欢帝妃娘娘,因此,她绝对做不出对不起帝妃的事情。 帝君低垂着眉眼,叹了口气后,便继续说着:“这次历劫,你可有什么收获?” “不但没收获,甚至都不知道青予安是怎么受伤的。”燕沁皱着眉,问着帝君,想要从帝君的嘴里得到消息。 “无论青予安受了什么伤,那也是他的劫难,也是他的命数。”帝君回应着燕沁。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徒儿在人间所发生的事情,我愿意前来找帝君,也只是这么一个请求。”燕沁毫无保留对着帝君开了口,她每次想到最后见到青予安的时候,浑身是血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心里的滋味便就不好受。 帝君考虑了一番后,施法拿出一面镜子,浮现在空中。 镜子中的画面渐渐浮现出来,那正是青予安的脸。 此刻的青予安面色苍白,丝毫没有一点血色,奄奄一息的躺在病榻前,无人问津。 燕沁皱着眉,问着:“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原本是能够赶上和你见最后一面的,但是因为路途之中遇到弱者被欺凌,于是便出手相助,只可惜他忘记自己是肉体凡胎,这才受了重伤,但是最后还是用意念迸发出了体内残留的法术和你见了一面,却遭到反噬,现在只怕是性命难保。”帝君不愿将这些事情告诉燕沁,可看着燕沁如此执着的问着,便也知晓瞒不住了。 第二百六十章 无耻 有时候一愣神的功夫便足够死于敌人剑下。 燕沁有些狼狈地躲过楚苏一剑,侧脸多了道长而深的剑痕,随之而来的疼痛让她终于清醒了过来。 燕沁以一介凡人之躯应对楚苏一个上仙本就吃力,更何况还是在心神剧震的情况之下,她心知此战必败,但余光却看到刀烨拼了命抗着威压向这边冲过来的画面。 楚苏一手执剑专心对付她,但楚苏周身的冰锥却直直地冲着刀烨而去,有那么一瞬间,燕沁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眼神,她看见楚苏那张冷漠绝美的面容冲她露出了淡淡的嘲笑,看见冰锥擦过刀烨脖颈留下的血痕,还看到自己手中宁稳剑上飘扬的剑穗。 “刀烨!”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气,也不管手中根本挣脱不得的宁稳剑,任凭源源不断的灵力任凭它吸收而去。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宁稳剑爆发出耀眼的红芒,挡开了几乎要刺进刀烨喉咙的冰锥,震得楚苏连连后退了几丈远。 燕沁洒下一把纸符,手掌在剑上一抹,鲜血喷洒在那些纸符上,转眼间便同刀烨消失在了原地。 楚苏目光一凝,冷声道:“还想跑?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亦消失在了原地。 强大的威压消失,齐疏风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那私生子的青年狼狈地叫喊:“爹!爹他们跑了……” 齐疏风一脚将人踹开,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后半跪在地上,伸手一拂,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赤黑色法阵,但是显然,这个法阵不久前便已经被启用过,只剩下些残余的痕迹。 齐疏风看着缓步走进来的黑衣男子,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大人,您来了。” “办妥了?”燕溟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齐疏风讪讪笑道:“是,是,只是最后燕沁还是跑了,那位仙子已经去追了。” “呵,她跑不掉了。”燕溟笑道:“你做得很好。” 齐疏风脸上不由自主带上了点谄媚的笑容,“多谢大人,只是,您之前说的答应给我的那些……” “哦,这些自然少不了你的,放心便是。”燕溟笑得一脸开怀,“过来。” 齐疏风凑了上去,旋即便发出了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没有了声息。 燕溟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血,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道:“什么东西。” 旁边一群人都惊得面色发白,哆哆嗦嗦便要跑。 燕溟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一个个将人给杀了,且杀得十分不尽兴。 都太弱了。 燕溟周身的黑气快要溢出来,然而面上却无比平静,整个易和宗悄无声息地,便一个活人都未剩下。 待他路过一座荒凉的小院子时,脚步忽然一顿。 “嗯?”燕溟愣了一下,旋即眯起了眼睛,笑道:“竟然还落下一个。” 院门发出一声吱呀的闷响,燕溟站在门口,便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树下……喝药。 那苦涩的药味让他不喜,他皱了皱眉,便要如法炮制将此人给解决掉,然而当他看清楚那人容貌时,一瞬间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另一边。 燕沁和刀烨正在逃命的路上狂奔。 “师师姐,你没事吧?”刀烨扶着她,两个人御剑在空中急速飞行。 燕沁又往剑上拍了许多符纸,咬着牙道:“无事。” “师姐,你的伤” “不就是脸上被划了一道吗,不碍事。”燕沁又吐出一口血,心道这血怎么越吐越来劲啊。 “师姐!”刀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不是,你腰上的伤!” 燕沁后知后觉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腰侧不知何时多了个血窟窿,跟她胳膊上被那冰锥穿透的血窟窿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燕沁舔了舔牙上的血,笑道:“没事,小伤。” 她身上最重的伤不是外伤,而是几乎快要碎裂的丹田,那里面萦绕的黑气越发猖獗,快要将那丹田直接碎掉。 燕沁呼出一口气来,沉声道:“她快追上来了。” 刀烨抓住她的胳膊,“师姐,我会保护你的。” 燕沁笑了笑,点点头,“是呢,全靠你了小刀子。” 刀烨点了点头,表情越发肃穆起来。 燕沁转过头,掩下了眼底的神情,道:“这样不行,你看到远处那片密林了吗?” 刀烨微微眯了眯眼睛,“那里应当是……一片废墟?” 那里其实是一片广袤的密林,但是却有无数废墟,即便只是看这片废墟,也能想象到当初它的恢弘气势。 “我们下去。”燕沁道:“那里面好像有许多废弃的法阵,应当可以利用一下脱身。” “好,师姐。”刀烨扶着她,两个人慢慢地降落了下来。 面前是一座恢弘的山门,但已经是残垣断壁,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几个字,刀烨疑惑了一会儿,低声道:“北……敖宗?” 燕沁愣了愣,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师姐?”见她愣住,刀烨忍不住开口问。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姐转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了个……非常温柔的笑容,温柔得他有点惴惴不安。 很快这不安便实现了,眼前的场景越来越模糊,意识也在渐渐消退,他一把拽住燕沁的衣袖,“师……师姐……” “乖,睡一家就没事了。”燕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待她安置好刀烨,那股威胁的仙力威压已经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然后起身进了那片漫无边际的废墟之中。 燕沁离北敖宗最近的一次只是在其附近的城池中歇了一夜,而且因为青君的缘故那回忆还十分地糟糕,细细想来一直到北敖宗彻底覆灭,她竟是从未来过这里。 这个……陌上川曾经生活了整整五百年的地方。 腰间的伤口每走动一步都会被拉扯到,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结果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饶是燕沁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暴躁了。 更何况她的脾气从来都不好。 宁稳剑还死死地贴着她,燕沁走了一段路之后便有些支撑不住,拐进了一片废墟中歇息。 她十分狼狈地坐在地上,找出点止血丹吞了,又试图动用灵力,然而一动丹田处便传来剧痛,根本无法运行灵力。 燕沁有些自嘲一笑,看着手中的宁稳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最初的时候,在一片混乱和震惊中她是有过疑虑,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根本不可能会是青予安做的手脚。 身为青予安的师父,她知道青予安的心性品格不会做出这等事。 身为青予安的道侣,她相信青予安不会对自己有半点伤害的心思。 只是不知道是谁在这把剑上做过手脚罢了。 她随手将血抹在了衣摆上,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不远处,楚苏正一脸漠然地看着她。 燕沁有些脱力地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已经无路可退了。”楚苏淡淡道。 “不退了。”燕沁微微偏了偏头,握了握宁稳剑的剑柄。 “你本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十恶不赦的魔头,却剔去魔骨下界历劫飞升成仙,欺瞒天道,蒙骗帝君和众位仙人,燕沁,你可知罪?”楚苏的声音听上去冷冰冰的,说的好似也都是事实,令燕沁无可辩驳。 好在燕沁也觉得没什么好争辩的,人家说得都对。 “你说的都很对,只有一点我不同意。”燕沁想了想,道:“你也说我是十恶不赦的魔头,上界的罪名是对仙人而言,我既是四方魔境的魔头,你们上界的条律便管不到我,你若非要逼我认罪,那便是承认我仙人的身份而非魔头,楚苏仙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楚苏被她说得哑口无言,眼底微微升起怒意,“诡辩!” 燕沁无奈道:“可我分明说得是事实,你又没办法切实反驳我。” 楚苏冷冷的盯着她,一副想直接解决她的模样。 “我知你在等谁,左右我也跑不了,不若咱们坐下来聊聊天。”燕沁笑道:“就当情敌之间的……嗯,友好交流?” 楚苏脸色有些发青,抿着嘴望着她。 “你看,你捅了我两剑还划花了我这张脸,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定要发毒誓要找你报仇的。”燕沁倚着墙也有些累,她缓了缓才道:“年纪不大气性倒是不小。” 楚苏冷哼一声:“咎由自取。” “你这话又不对了。”燕沁满脸无辜地看着她,“是你一进门便要打我杀我,先动手的是你,胡乱给我安罪名的也是你,我可从头到尾没伤你一根头发丝儿。” 楚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再说,你还是为个不喜欢你的男人这般做派,委实小家子气了。”燕沁十分认真地教育她,“思林楚家可是仙人中的佼佼者,礼义廉耻品性德行都是顶好的,楚家仙子皆是知书达理懂礼守节,为一男子做出此等事情来,着实落了下乘。” “若你真喜欢青予安,我便告诉你,他喜欢的是那种性子活泼知礼守节的姑娘,你这成日里板着一张脸,你们两个冰块在一起会冻僵的。”燕沁语重心长道:“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做出些改变也是可以的。” 楚苏皱眉,“你何曾性子活泼知礼守节?” “我在他面前一直如此。”燕沁笑眯眯道:“本性虽异难道我还不会装模作样吗?” 楚苏怒道:“你这是欺骗他的感情!” “这般说可不对。”燕沁一脸无辜,“他还就喜欢我装模作样,或者说,只要是我,不管我装作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楚苏被气得险些拔剑。 燕沁摇了摇头,叹息道:“其实方才那些话都是屁话,青予安他就是喜欢我,跟我性子如何没有直接联系。” 楚苏的剑已经拔出半截来了。 燕沁心中忍不住赞叹这姑娘性格真好,被她婊里婊气刺激这么半天都没被气哭。 待楚苏终于忍不住出剑的时候,燕沁勾了勾嘴角,笑道:“楚苏仙子你沉不住气啊。” 周围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红芒,巨大强横的法阵几乎瞬间将楚苏笼罩在里面,且楚苏越挣扎越用力,那法阵便收缩的越厉害。 燕沁看着已经收缩成只能容纳一小团的的法阵和里面的楚苏,捂着伤口走了过去。 楚苏冷声道:“燕沁睨好卑鄙,竟敢暗算于我!” “瞧您这话说的,我都快被你弄死了,连暗算都得彬彬有礼地告诉仙子你一声吗?”燕沁叹了口气,“你倒也不必觉得我心善想饶你一命,我着实行动不便,也没把握尽全力就能杀了你,你这条命我还是很想取走的。” 楚苏眼底的怒意快要溢出来了。“无耻之尤!” 燕沁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微笑道:“迟早杀了你哦。” 第三百六十一章 梦魇 青予安离开的第一天晚上,燕沁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和青予安一同进入轮回的路上,需要穿过一片迷雾,可这迷雾是如此的浓烈,稍不留意便就会迷失自己,从而永远的被困在此处。 她害怕极了,一只手紧紧的捏住青予安的衣袖,生怕她一个转身,他便就抛下她独自前行了。 可越是害怕,梦境里的事情便就越是逼真,只见青予安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种蛊惑而又温暖的笑容,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些迷失,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乖,不要怕,我会带着你离开这里的……”青予安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是那么的真实,竟让她当真认真了。 她坚信这不是梦,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轮回之路,她也相信青予安不会讲她丢下的,如此想来,她的心里竟然放松了几分。 可就是这样的放松,才让青予安有了可乘之机,只见青予安一个挣脱转身,便消失不见,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关于青予安身上那浓烈的香囊,可这迷雾之中,只剩下她燕沁一人。 “青予安你去哪儿了!你说好的不会丢下我!”燕沁着急而又迷茫的冲着一团迷雾撕心裂肺的喊着,可是却怎么也无法将青予安呼唤出来。 “青予安” “青予安” 一股温热的灵力将她从迷茫的迷雾之中拉扯回来,突然间,她双眼睁开,映入眼帘的便就是她的寝殿内,周围的环境一点儿也没变,还是从前一般的熟悉,就连不远处的木桌上,摆放着昨天剩下的茶具,位置也丝毫不曾变动过。 她呆滞的坐在床上,一点儿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像是丢失了三魂六魄一般。 “殿下……你还好吗?”神兔看着失魂落魄的燕沁,心里满满的担忧。 她原本打算闭关修炼,在闭关之前,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燕沁说一声道个别,毕竟这一闭关,没有千年万年,也有好几百年的不相见。 可奇怪的是,根据神兔对燕沁的习性,早上辰时,燕沁一定会早起,会站在院子里打坐修炼,但是她今日一来,却并没有瞧见燕沁的身影,反而是在她的房间内听见她呼喊的声音。 她还以为天界内进了妖魔,就在她打算保护燕沁的时候,却发现燕沁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但嘴里高喊着青予安的名字。 原来只是被梦魇了。 神兔这才松了口气,施法将燕沁从梦魇内拉了出来,只是没想到,燕沁仍然尚未清醒似的。 “殿下可是最近太累了?练功是否有些走火入魔?”见燕沁神情有些呆滞,正欲再次施法,却没想到被燕沁及时拉住了。 “不必了……我已经清醒了。”燕沁缓了一口气后,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神兔。 “殿下,究竟出了什么事?”神兔不解的问着燕沁,道。 燕沁有些失神,开口打算回应着她:“我梦见了青予安……” 可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高喊着:“你今日可有见青予安?” 第三百六十二章 情深缘浅 神兔被燕沁突然一问,反而昏了头,并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 但是神兔很聪明,她懂得观察燕沁的内心活动,在确定燕沁十分紧张青予安的时候,便连忙开口安慰着:“殿下莫要着急,如果殿下真的想找青予安的话,我来尝试一下。” 还没等燕沁有所反应,神兔便消耗自己的灵力,召唤出一面可观看未来的镜子,能够看见此时的青予安究竟在做些什么。 只是,镜子是召唤出来了,但是却并没有看见青予安的身影。 只见镜子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让燕沁想到了她所做的梦境,结合现状,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令她感到恐惧,她不敢再去想了,于是便连忙起身,打算冲出门外,去寻青予安。 神兔见状,连忙拦住燕沁解释着:“殿下,你此时身子正虚弱,您还是在房间里休息一番吧,你也知道,神兔的力量有限,低位想要看高位的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或许是我能力不够,无法推算出青予安神君此刻身在何处。” 她深知燕沁的心里正在担心青予安,这是天界上的人都知道的公开秘密。 青予安是燕沁的徒弟,从人间带回天界,二人一同经历过许许多多的历劫与磨难,在他们两个人最难熬的日子里,是互相扶持一路走过来的,他们两个人的心里所想的事情,只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想的透彻的。 但即便如此,神兔可不管他们两个人之前究竟经历过什么,她只在乎的就是燕沁当前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凡人做了一场噩梦都要缓一阵子,更何况她是神体,做一次梦魇,只怕是更加的难熬。 可是燕沁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体上的感觉,她现在的心里满满都在念叨着青予安。 神兔说的没有错,低位者想要感应到高位的人,那的确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可是这并不代表还有另外一种情况…… 那就是……最坏的打算,便是青予安已经偷偷下凡,并且并没有告诉她。 因为她突然之间,与青予安之间的感应断开了,她感应不到青予安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呆得住,连忙急匆匆的换上了衣服,走出了房间,平地一跃而起,不由分说的飞向青予安的房间内。 神兔眼瞧着燕沁自己跑了出去,只能一边喊着,一边跟上前:“殿下,你慢点,等等我!” 天界之上,两束白光闪过,那正是她们飞去的身影,没想到,却惊扰到了正在与其他神君下棋的帝君了。 一片桃花落叶悄无声息的飘零到了帝君的茶杯上,帝君低眉带着笑意,用衣袖轻轻掠去了那一片花瓣,当做视而不见的喝了下去。 “刚刚有两道飞过去的身影,不知帝君是否要将其拦下质问一番?”站在一旁的天兵天将看了一眼天上,下意识的问着帝君。 只见帝君摇摇头,道:“随她去吧,不过都是前尘往事,情深缘浅罢了。” “帝君宅心仁厚,自然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惊扰到了帝君的兴致,随他们去吧。”坐在帝君对面的神君见帝君如是说着,便轻轻的打着哈哈也就过去了,谁也不曾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就当,这是一个玩笑话,说了,便也就说了。 谁还会记在心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桃花潭 燕沁带着神兔一路飞向了青予安原先住的地方。 青予安的住宅修饰的如此冰冷,毫无声息,他所住的地方没有一花一树,更没有动听的百灵神鸟四处遨游,只有一望无际的祥云海岸涌动着,一片仙气淼淼。 外面三三两两的扫地仙女正向从前一样的打扫着青予安所居住的寝殿,她们也并没有任何交流,四周都充满了压抑的氛围,神兔微微皱眉看着这里毫无生气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压抑极了,可见她们两个仙女似乎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她这才惊觉,又是将自己的思维困顿在此了。 这是修炼者最常犯下的错误。 或许她们并不觉得这里有任何的不妥,甚至她们觉得这里很舒适。 桌子上仍然摆放着青予安最喜欢的香料,一阵风吹过,带着一丝薄荷的气息,让原本寒冷之地,变得更加清凉。 神兔轻轻摇头叹气,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分明就是蛇窝嘛。 “正清殿下……”仙女们在看见燕沁进入青予安的界限上的时候,便连忙恭迎的说着。 燕沁环顾了四周之后,发现并没有青予安的身影,于是便连忙问着:“你们家主子呢?他人在哪里,速速让他出来见我。” 两名仙女咬了咬嘴唇,看似心里十分紧张,随后缓缓回应着:“青神君自从历劫回来之后,就不常回来住,此刻现在,只怕我们也不清楚神君究竟人在哪里,我们身份卑微,自然是不敢偷看神君大人的。” 燕沁叹了口气,甚至心里觉得有些嘲笑自己。 她怎么忘记了这该死的天界上,也是有身份地位之分,神兔本是低位者的小仙,就连她的感应都忽高忽低,那么其他小仙就更不用提了,只怕是连法术都不敢用在青予安的身上。 青予安又是整个天界出了名的脾气臭,若是她们两个人擅自用法在青予安的身上,只怕她们两个人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了。 神兔瞧着燕沁满脸的忧愁,于是上前安慰着:“殿下,或许神君可能一时贪玩,跑去了别的地方也说不定呢,不如我们晚点再来吧,你这身子只怕撑不住多久了。” 梦魇最伤身,这是整个天界神仙都知道的事情,一般梦魇的攻击力便就是进入梦境困扰心智,能够被困扰到心智的,也是趁其不备,充满了担忧,这才让梦魇入了心智,燕沁入了梦魇,却又不好好调理,只怕是会自损灵力和修为。 神兔说了那么多的话,最后燕沁只牢牢记住了神兔的一句话,那就是一时贪玩。 青予安爱玩,她怎么差点就忘了呢! 想到这里,燕沁连忙一跃而起,冲出了青予安的寝殿,朝着桃花潭飞了过去。 桃花潭,是青予安最喜欢的地方,青予安特别喜欢喝桃花潭的酒,每次都能喝上好些日子,倘若是没有人喊他的话,恐怕他能够一直喝下去,不醉不归。 燕沁皱着眉头,嘴里一边叽里咕噜的冒着脏话,恨不得将她毕生所学的言辞都用在了青予安的身上。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野兽 桃花潭是燕沁最后的希望。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在这里遇见青予安,可是当她赶来桃花潭的时候,她也并没有瞧见他。 她缓缓走进桃花潭中央的一颗万年桃花树,树下并没有青予安的身影,不过,却有一壶空了的酒坛子。 燕沁缓缓将酒坛子拿了起来,只是刚刚碰上那酒坛子,酒坛子便化作一缕白烟缓缓升上了空中,变成一张纸条,再缓缓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手掌心上。 这字条上的字迹,她能够确定,那就是青予安所写的字迹。 纸条上的字迹因沾染了一些酒水,字体变得斑驳起来,可这并不影响她看青予安所留下来的字条,上面写着:傻子师父,徒儿先行一步,这是最后对你的欺骗,请原谅徒儿的不告而别,等二次历劫归来,定负荆请罪。 青予安落笔。 “青予安你这个大骗子!”燕沁看完青予安所留下来的字条后,愤怒无比的用灵力将字条销毁掉。 脸颊因为生气而变得气鼓鼓的,看上去十分的娇羞可爱。 神兔也是第一次见燕沁生气,只是没想到,燕沁生气起来,还当真是可可爱爱。 “正清殿下,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让你感到生气啊?”神兔带着几分笑意的问着燕沁。 燕沁看着神兔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她只觉得更生气了几分,于是便推开了神兔,朝着桃花潭的外面缓缓走了过去,神兔一脸迷茫的看着燕沁的离开,她离开的表情坚定而又生气,仿佛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只是神兔并不清楚,燕沁的心里究竟想明白了什么,让她突然就有了底气。 燕沁刚飞上空中没两步,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随后,耳边只听见了无数的风声和神兔那数不清的尖叫声,她终于跌入了黑暗之中。 神兔也是没有料到,燕沁会突然之间在半空中晕厥,她连忙飞上空中缓缓将燕沁接住,神兔仔细一看燕沁的脸上冒着汗水,于是便轻轻的为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二话不说便将她抱起,送回了她的寝殿内。 天界之中永远没有黑夜,只有无尽的光明,那是象征着天界的明亮,天界永远也不会堕入深渊。 因此,燕沁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她只知道,等她一抬头,便就看见了周围围绕了许多仙:有天界的医官在耐心的为她整治,有帝君站在一侧为她担忧,帝妃为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甚至……连青蛇也赶了过来。 只不过,青蛇的表情,好像并不是那么好看。 “哟,这就醒了?” 燕沁正好与青蛇对上了眼睛,还没等燕沁开口说话,青蛇反而先开了口,一时间,让所有在场的仙们都回过了神。 帝妃连忙将燕沁从床上扶了起来,随后无比关怀的问着她:“正清,你可还有不适之处?” 燕沁并不再看向青蛇,将眼神收了回来,随后便看着真正关心她的帝妃。 帝妃从前在天界上一直都很照顾她,她的心里是很清楚的,她避之与帝君,也都是因为帝妃,她不愿意让帝妃伤心难过。 感情是凶猛野兽,可只要将其驯服,再狂野的野兽,也无可奈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恳求 在面的帝妃的关心,燕沁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温暖的同时,一股委屈也涌上心头。 她觉得眼眶有些微酸泛红,甚至想哭一顿,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略带一点委屈的哭腔,对着帝妃说着:“谢谢帝妃的关心,燕沁一切都还好。” 帝妃一直都觉得燕沁实属不易,她能够体会的到燕沁的难处和委屈,抱着她安慰的说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现在,先养好身子吧。” 帝妃说出这种话后,站在一旁的青蛇便看不下去了,连忙问着:“瞧着委屈的话儿,是谁欺负了正清殿下啊,哪个不长眼的小仙童,还不快出来受罚?” 帝君只觉得青蛇站在这里说话,略显聒噪,于是便连忙将她制止:“青蛇,你休要胡来。” 帝君的一声令下后,青蛇果真闭了嘴,青蛇知道,就算她再如何讨厌帝妃,再如何不喜欢燕沁,可当下帝君还在,她就不能过于放肆,一方面,她知道帝君的心里一直都不喜欢她,既然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她便不能再让最坏的结果一直坏下去。 她一直都想扭转乾坤,可一直都无能为力,她只能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青蛇缄默不言,帝君换了一种口吻,问着燕沁道:“你满脸是心事,委屈重重,不妨有什么请求,就说出来吧,本帝君或许可以帮你这个忙。” 帝君的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燕沁的双眸顿时绽放光彩,就像是突然抓住了希望一般,连忙起身,跪在帝君的面前缓缓道:“若帝君当真心疼弟子,弟子恳请帝君,让弟子也下界陪着青予安一同历劫,一起回天界,还请帝君恩准!” 帝妃连忙将燕沁拉扯起来,地上寒冷,如今燕沁的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她怎么能够受的住这样的寒冷。 帝君长叹一口气,沉默了许久。 其实,不用燕沁开口说出此话,帝君对燕沁的了解,自然也心知肚明,能够猜准燕沁的意思,只是他没有想到,燕沁会当真将这样放肆的请求说出口。 天界上的每个神仙都各有所职,什么时候下凡,什么该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够肆意妄为。 虽说燕沁刚飞升上天界,还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按理来说也需要呆在天界上,随时听候安排。 一时之间,帝君也不知这个事情该不该同意。 青蛇一听燕沁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开口出言不逊,连忙上前制止,她双手叉腰,面对燕沁的不满开口说着:“燕沁,青予安自从认识你之后,就没有一处是好的,若不是因为你,他又何必要历劫轮回?你若再想下凡陷害吾儿,只怕你要先过老娘这一关。” 纵然青蛇开了口,对燕沁种种威胁,可燕沁连眼睛也不抬一下的看她一眼。 青蛇向来脾气火爆,出点什么事情便弄的风吹草动不可开交,青予安身上一半儿的脾气都是来源于青蛇,她也知道与青蛇纠缠起来没有任何好处,不如不去接她的话。 “帝君,这个请求,并不过分,青予安是我的徒儿,他的一切理应要师父陪同,更何况前世是因为我,他才吸收心魔,若非如此,只怕燕沁到现在还不知道魂魄在何方。”燕沁句句所言,都希望帝君能够网开一面,同意她下凡陪青予安历劫。 第三百六十六章 同意 帝妃倒是很是心疼燕沁,瞧着帝君沉默不言,便出言安抚燕沁的心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因果,若是大家都破坏了这样的因果,那么人世间岂不是要乱了套?” 因果循环,燕沁自然是知晓,只是这样的因果,不应该都让青予安来承担。 “有因必有果,我便就是那个因,天界从来赏罚分明,一碗水端平,所以燕沁这才恳求帝君同意,让燕沁下凡一同历劫。”燕沁再次开口问着帝君,继续恳求帝君,甚至连帝妃也一并在请求。 帝妃自然是心软,也自然是心疼燕沁,可当下,帝君不开口,她也不能够作数。 “说来也是,有因必有果,若非你这个孽缘,吾儿是怎么可能下凡吃苦的,还请帝君英明,让燕沁陪着吾儿一起历劫。”青蛇开口的请求来者不善,她的心思早已打的明明白白,如若燕沁没有将青予安一同带回天界,那么她一定会出手灭了燕沁,让她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修炼。 帝君沉默了许久后,终于点点头,开口道:“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帝君便应了你这个请求,不过你无需从头开始历劫,我赐予你玉牌,可供你在天界人间行动自如,法术畅通,但你要记住一点,玉牌乃是天界之物,不能被其他妖魔所劫走,如若劫走的话,你就再也后不来天界了,在人间的生死存活,皆为你的定数,你可要考虑清楚。” “好,燕沁遵命,燕沁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的。”帝君终于松了口,燕沁连忙接了帝君的话,她生怕帝君会反悔,于是便不由明说的同意了,不给帝君反悔的余地。 “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去凡尘吧。”帝君伸出手来,缓缓递给了燕沁一块玉牌,玉牌上泛着淡白色的光芒,物品上散发着浓烈的仙气。 果真是天界之物,仙气存留永远不灭,吸一口,只怕周围的小妖都能够得到功力提升,这便也难怪四方妖魔都盯着天界不放。 试问,又有哪个妖怪,能够抵抗的住这种诱惑。 帝妃欣慰的笑了笑,对着燕沁道:“帝君同意了,你可以安心休养了,这药丸能助你一臂之力,提升修为,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的福分了。”说着,帝妃将灵丹给了燕沁,终究最心疼她的人,非帝妃不可属。 “你好生休养,莫让本帝君失望。”帝君说完这番话后,便带着帝妃一起离开了她的寝殿,青蛇只是轻蔑的冷笑了一下,讽刺道:“燕沁,我可真是想尽快看看你的下场。”而后便也扭着身子,离开了。 他们一行人都离开之后,燕沁这才长叹一口气,好在帝君是同意了,否则的话,她唯一的退路就只能是杀出天界一条路了。 幸好,所有的结果都不算坏。 神兔将所有人都送行完毕后,这才重新折返而来,将灵药丢在了燕沁的面前,而后道:“殿下,这是医官为您开的药,您吃了之后好好休息着,明日你就可以下凡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中毒 那阵法没有一段时间是解不开的,燕沁走得时候很是“怡然自得”。 北敖宗地界很大,整个宗门几乎占据了月上洲的小半个范围,她在一片废墟里绕来绕去,最后寻了处在深山中的洞府。 这洞府看起来保存地很是完整,与其他的地方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完好无损了,与其说是废墟,倒不如说是被荒废遗忘了。 洞府依山傍水,环境十分静谧优美,可见其主人在时也是个品味高雅的人。 洞府前设有禁制,但是几近于无,她进去得很容易。 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副画像,约有一人多高,画像前面是座小而精致的喷泉,里面甚至养了几尾游鱼,这么多年无人问津还能活下来,想必是已有了些许灵识…… 燕沁绕过那喷泉,才彻底将那副画像收入眼底。 那画中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袭白衣,一手负于身后,腰间束着一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衣带纹理都描绘得细致入微,唯独怪异的却是那女子没有画上脸,只虚虚勾勒出轮廓来,即便如此,女子那温柔安静的气质也全都透过纸张体现了出来。 燕沁觉得有意思,这幅画中的女子颇为违和,虽说一笔一画都透着温柔甚至说得上温婉,但是寻常女子是不会做出这种一手负于身后的动作来的,这动作惯常见于男子,会让他们看起来有礼而克制,但本质来说,这动作还是很强势的。 这就很奇怪了,在画者看来这女子很是温柔,但实质上这女子是个很强势甚至是霸道的人…… 燕沁正想着,一口血吐了出来,险些给人家脏了那副画。 她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擦了擦嘴上的血,又找出几颗丹药来吞了,勉强不那么难受之后,才在这洞府里走动起来。 这洞府虽然荒废,但看得出来之前很是得主人喜爱。 她走到一张小榻边坐下,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却冷不防被个东西硌了一下,她皱了皱眉,然后从身下拿出来了一块精致的小石头。 燕沁躺着把玩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异样,忍着丹田处的疼痛丢进去一丁点灵力,然后,一副投影便投在了她面前。 燕沁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陌上川? 这个陌上川大约还是在做北敖宗掌门,神色看上去冷冰冰的,身姿颀长端方,一身白衣恍若谪仙,清姿卓绝当真称得上修真界第一美人。 这个陌上川对燕沁来说是陌生的。 他微微低头,看向燕沁,燕沁几乎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然后才意识到这只是个投影。 “哥哥,你成日呆在这里也不嫌烦吗?” 那听起来是个有些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 “尚可。”陌上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寡淡。 “哦。”女孩子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又道:“子宁师兄说再过几日是宗里的比试大典,哥哥你是掌门一定会去的吧?” “嗯。”陌上川依旧回答地不甚走心,只是将目光微微下落,蹙了蹙眉。 “哎呀,我就是录个投影。”女孩子的声音笑嘻嘻的,画面微微有些抖动,“哥哥你笑一下。” “胡闹。”陌上川冷下脸,道:“你修为尚浅,应当勤加修炼,不可荒废光阴。” “是。”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开心,燕沁只听见一声石头磕在木头上的闷响,然后画面里多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清丽,只是眉眼中有股子浮躁戾气,看向陌上川的目光带着些许的不耐烦,甚至有些隐约的敌意。 同之前的声音表现得完全不是一个人。 女孩冲陌上川行了一礼,道:“温诺告退。” 燕沁有点惊讶,果真是陌温诺那个据说暗害了陌上川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若不是她和陌上川的同门师弟金子宁暗中下手,恐怕陌上川也不会身死,重生到黑蛋身上去。 燕沁思量间,陌上川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应当是拿起了这块石头,却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神色颇为冷淡。 然后石头被随意丢在了榻上,投影也随之消失。 燕沁发了好一会愣才缓缓回神,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石头,然后将其放下,叹了口气。 原来这里是陌上川的洞府,难怪北敖宗毁了多年这里却保存得十分完好。 她闭了闭眼睛,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滋味。 她尚未恢复所有记忆的时候,总觉得恢复记忆之后就不是自己了,那当时的陌上川……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他是不是也不想恢复身为青君的记忆,只是想好好地做清华山的一名小弟子,陪着自己的师父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呢? 燕沁不得而知。 她现在甚至对自己当初不想恢复记忆的想法都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感同身受。 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却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 燕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梦里一片混沌,她仿佛回到了当年她自爆神格的那一天。 说实话那一天的记忆委实模糊,她能记着的不过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天许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大抵是因为神格自爆让她的记忆受到了损伤。 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嘈杂的叫喊声和遮天蔽日的黑气魔障,她站在高台之上,垂眸看着下方的青予安。 青予安那时候看起来年纪不大,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二十出头的模样,甚至抬起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一只手上全是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在地上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水洼。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在这个场景之前,在她自爆神格之前,应当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青予安的笑容宛如一把钥匙,似乎要将那被层层掩盖的真相剥离开来。 “师父!师父!” “阿沁!醒醒!” “师父……” 燕沁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她有些头疼,也不想在梦里看这些糟心的事情,费劲地睁开眼睛,面前却是空茫茫一片。 是那种非常空洞的黑暗,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消失在自己眼前,燕沁使劲眨了眨眼睛,缓缓地皱起了眉。 她试图运转灵力,然而原本还剧痛的丹田处毫无动静,死气沉沉,半丝灵力都感知不到。 看不见了? 也许是因为受的伤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燕沁并未慌乱,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伤口,准备坐起来,手背却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到。 “谁!”燕沁一惊,猛地退后,后背磕在了榻上,而后愣在了原地。 “我……”她嘴巴动了动,然而听不到一丝声音,铺天盖地而来的寂静将她淹没,她神色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依旧是一片黑暗。 怎么回事? 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一只手掌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肩膀,燕沁又吓了一跳,将那只手甩开,“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良久地死寂,或许那人回答了,但是她根本听不到。 那人似乎不再试着接近她,燕沁的呼吸有些发紧,对方是敌是友她不清楚,是妖是魔也不确定,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从榻上起来踉跄了几步,碰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险些跌倒,紧接着又被人扶了一把。 燕沁抿了抿唇,她终于后知后觉有些焦躁,这种与外界完全切断联系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安。 一只手腕忽然被人攥住,她挣了挣却被抓得更紧了,她现在丝毫灵力都没有,对方若是想杀她易如反掌。 手掌被轻轻地摊开,对方似乎在她掌心写字。 ‘姑娘,你怎会出现在此?’ 燕沁愣了一下,对方似乎并不认识她。 “你是谁?”燕沁道。 ‘陌上川。’ 燕沁浑身一震。 开什么玩笑! “你到底呃”燕沁正说着,忽然嗓子里像是被塞了块石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了。 “……”燕沁捂住喉咙,脸上一片惊诧茫然。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她现在连话都说不了…… ‘姑娘,你应当是中毒了。’ 手掌被人轻轻触碰,燕沁的手微微颤抖,她勉强稳住心神,抓着他的手写道:‘你可有办法?’ ‘在下尽力一试。’那人写道。 ‘你确是陌上川?’ ‘你不信?’ ‘那你现在可是北敖宗掌门?’ ‘正是。’ ‘你可曾听闻清华宗?’ ‘未曾。’ ‘你今年多少岁?’ 写字的手顿了顿,才缓缓写道:‘二百一十三。’ 燕沁:“……” 还要再过上二百多年他才会被金子宁陌温诺暗害重生呢。 燕沁苦中作乐地想。 ‘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房中?’ 燕沁愣了一下,她原本在北敖宗原本属于陌上川的洞府里睡了一觉,竟是……时间回溯? 不,应当是什么阵法,将她传送到了从前。 ‘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陌上川?’ 那只手停在她掌心良久,似乎在纠结如何证明“我是我”这个问题。 片刻后,燕沁的识海里忽然多了一股充沛的灵力,一片黑暗中出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 燕沁对于身为北敖宗宗主的陌上川记忆甚少,除却当年在叶月媚幻境中相处过几日,便是不久前的惊鸿一瞥,事实上她恢复所有记忆以后,那些当时对她十分重要的记忆已经不知道被挤到了何处。 然而今时今日一见,却发现仍旧磨灭不去。 ‘你的丹田太过诡异,我无法让你看到我。’他又写道。 ‘我看见了。’燕沁写,‘我信你是陌上川。’ 燕沁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她苦笑了一下,心道还好是陌上川,若是换做燕溟或者楚苏,她现在怕不是连魂都不剩了。 ‘姑娘认识我。’ ‘我是’燕沁忽然噎住,旋即扯了扯嘴角,‘几面之缘罢了。’ 能说什么呢? 说两百多年以后燕沁成了你师父? 说燕沁最后将你杀了从此世间便再也没有陌上川? 说你最后恢复记忆成为了青予安同我结为了道侣? 燕沁叹了口气,似乎怎么说都不对。 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终归是燕沁对不住陌上川。 ‘你在撒谎。’ 燕沁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终于露出了一个带着暖意的笑容,‘对啊,就是在骗你。’ 第三百六十七章 幸福 燕沁看着神兔一蹦一跳可可爱爱的模样,让她觉得神兔可爱极了。 燕沁冲着神兔挥了挥手,示意神兔靠近她一些,神兔蹲守在她的面前,尽情享受着燕沁带来的抚摸。 而后突然间,神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上有一股温热的灵力一闪而过,缓缓流动进她的身体内,为她消除一整天的疲惫,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又提升了一些。 直到燕沁将手从神兔的脑袋上轻轻放了下来,神兔这才好奇的追问着:“殿下,您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好神奇啊!” 燕沁微微一笑,看着神兔开心的样子,她自然心情也是开心了不少,而后便解释着:“我此次下凡,回来天界也不知是何时了,你既归于我门下,可我却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实在惭愧极了,我不是一个好主人,倘若有一天你想离开,我也会和你解除契约放你自由。” 神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她有点不明白燕沁的话是何意义,还以为是燕沁不要他了,连忙说着:“殿下,莫不是您还没休息好?您这话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燕沁这才惊觉自己的话说出口的时候,会被神兔有所误会,于是她连忙改口解释着:“怎么可能呢,我的神兔是那么的忠心耿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我,只是我觉得,从将你收入门下,点化你的那一刻,我便没有再管过你,我是心里过不去,眼看着我就要下界历劫了,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指不定是多久以后了,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并不多,只能将自己的灵力度化给你,剩下的时间,就看你自己的造化能领悟多少了。” 等燕沁解释清楚后,神兔的心里这才放松了一些,原来燕沁并不是不要她了。 神兔佯装生气,看着燕沁说着:“那既然殿下都如此说了,我如若不要点补偿的话岂不是太对不住自己了?” 燕沁看着神兔机灵鬼的样子,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问着:“那你还想要什么?乘我还在的这天,我都给你办了。” 神兔就等着燕沁开口说这句话,于是便开心的说出了心里话:“我想要永生永世都陪着殿下,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愿意陪着殿下的,以后殿下还要陪着神兔好好修炼,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希望殿下能够不要再抛下神兔了,专心修炼,一心问道。” 听着神兔的这番话,燕沁对神兔的心里产生了更大的负罪感,还有很多事情她都没有办法跟神兔认真交待,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发展的顺利的。 神兔见她出了神,半天也没有得到她的回复,于是心里有点着急,催促着燕沁,想要一个安心的回应:“殿下?难道殿下不愿意吗?” 燕沁回过了神,看着神兔的双眼里充满了渴望,渴望得到她的一个答复,为了能够安下神兔的心,燕沁只能回答着:“我答应你,等我处理好了事情以后,我们就好好的修炼,一心问道,从此人间事情不再去管了。” 神兔得到燕沁的回答后,安心的化作一只白兔躺在她的双腿上,任由她的抚摸。 这一刻,神兔是幸福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跑路 天界上的天空虽然是没有黑夜,永远的光明,但也有日升日落,只不过太阳落到半山腰上,便不会再往下落了。 当一抹刺眼的阳光落在燕沁的床榻上的时候,燕沁突然间便醒来,她仿佛像是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一样。 她像往常一样的梳洗打扮,就像是没有任何事情一样,等到她梳洗完毕后,这才将一些事情认真交待给神兔,神兔眼眶微红,紧紧的拉着燕沁的双手,再一次提出异议:“殿下,人间多复杂,要不然就让神兔陪着你一起下去吧。” 反正对于她而言,天上地下都可以修炼,只不过人间仙气不足,修炼的慢一点罢了。 只要是为了燕沁,她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 燕沁摇摇头,一口便回绝了她的请求:“你陪着我身边,我还要分心照顾你,不如让我单独下去历劫,等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了。” 神兔在面对燕沁如此答复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和难过,虽然她知晓燕沁此次下凡历劫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做,可于情于理,她的心里都万般难舍。 “你就在天界上乖乖的等我回来,我的房间还需要有人照看,你若跟我一起下界,那我的房间养的花儿可怎么办?那可都是金贵的很,养了至少也有上百年了呢!”燕沁捏了捏神兔那不开心的脸,勉强给她扯出一丝笑意。 神兔被她捏的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同意了,认命的点了点头:“那殿下可一定要小心些,千万不要出事,如若……如若青君神君成魔,殿下可不要多管闲事啊!” 神兔承认,这一刻,她是自私的,因为她不想让燕沁出事,燕沁不能够有事。 前世正清殿下入魔,被迫重新轮回成为燕沁,燕沁努力修仙得道,她可不想再有任何的意外了。 “好,我答应你,一定说到做到。”燕沁点了点头,随后在神兔万般不舍的眼神之中,化作一缕青烟,转身飞升离开。 神兔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燕沁,直到燕沁的身影彻底消失看不见后,她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祈祷各方神君都能够保佑燕沁殿下,早日飞升回来。 片刻的功夫之后,燕沁便来到了天界的轮回之处,她的脚步片刻也不敢停歇,带着帝君给的令牌便走了进来,却没想到,在她排队入轮回之境的时候,碰巧遇见一名神君,只见他兴致勃勃的找到燕沁,问着:“殿下这是去往何处?” “准备入轮回下凡历练。”燕沁眯起双眼微微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威严反而少了几分。 神君疑惑不解的看着燕沁,有几分无奈的问着:“怎么最近都喜欢下凡历劫呢?” 敏感的燕沁像是抓住了重点,燕沁连忙问着这名神君,说着:“难道,最近还有什么人下凡吗? “就在昨天的时候,青君也跟着下凡历劫了,你只是比他稍微晚了一天而已。”神君看着燕沁不解的样子连忙解释着。 燕沁心里恨不得将青予安万箭穿心,这个大骗子,果然先跑路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酸甜苦辣 其实就算这名神君不开口解释,她的心里也很明白,并且十分清楚的明白! 青予安为了阻止她跟着一起下凡历劫,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燕沁还以为青予安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千算万算,也没能算到原来这货还可以提前溜走。 都怪她太过相信他的话,竟然没有看穿他的意图,如果早一点的话,她或许昨天就能陪着青予安一同下凡了。 “好像是我说多了,还请燕沁殿下多多包涵。”他见燕沁的脸色并不是那么好看,于是便连忙赔礼道歉,虽然这个神君并不知道他这番话究竟哪里有问题。 “没有,我反而很开心你能跟我说这些,我那徒儿让我太过操心了,此次历劫实不相瞒,我是要将他抓回天界好好严加看管的。”燕沁客气的与他寒暄了几句,表示对他的感谢。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祝你早日回归天界,到时候我请你喝天界最好的酒!”他开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轮回之路,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谁都可以长待的。 轮回之路煞气颇重,这里积攒了不少的怨气,是天界所有的仙最为讨厌的地方,也是最嗤之以鼻的地方。 因此,除非有任务在身,需要下凡历劫,更多时候,这里是很冷清的地方,经常伴随着灵的鬼哭狼嚎与心有不甘。 很快,燕沁跟随着大部队,来到了孟婆的面前。 几万年以来,孟婆始终都是这副看淡一切的冷漠神情,可当孟婆在看见燕沁的那一刻,孟婆眼中的目光终于有些波澜。 燕沁冲着孟婆相视一笑道:“好久不见,孟婆。” 燕沁还记得,前世她下凡重新历劫的时候,那是第一次见到孟婆,那个时候的孟婆看见她的时候,就如同看见其他灵体一般,没有任何表情和感情,将一碗冰冷刺骨的孟婆汤端到她的面前,甚至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 而这一次,孟婆的神情里,居然有了那么一丝的波动,这点倒是让她万万也没有想到的。 “宁愿你不要来这种地方见到我。”孟婆还是那个孟婆,这番话里包含了许多情愫,可燕沁都知道,这是孟婆对待一切生灵的方式。 见到孟婆,非死即伤,必入轮回。 世人皆苦,想要跳出轮回,需要放下心里的执念,这偏偏世人无法逃离这个执念,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永堕轮回。 这执念,就连神仙也做不到,实在太过难为人了。 “孟婆还是如同从前那样,对世人冷冰冰的,可我心里很明白,孟婆的心里其实充满了一颗热情洋溢的心。”燕沁如是说着,可这句话说出口,后面的灵体都在纷纷开口嘲笑着她。 大概嘲笑的意思,无非就是随意揣测孟婆的心意吧。 可燕沁对于这样的嘲讽乃至嘲笑,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孟婆从池中轻轻舀起一碗孟婆汤,燕沁接过了她的孟婆汤,随后不由分明的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前者微甜,随后发酸,中调发辣,最后沉淀下来的味道,竟是苦涩的。 第三百七十章 被欺负 这一世,终究就这么过去了。 “谢谢孟婆,汤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燕沁是一个从不会说谎的人,孟婆的汤的确不怎么好喝,她几乎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生怕会一个没忍住给吐出来。 孟婆只是笑了笑,却并不主动跟燕沁搭话。 直到燕沁准备跳入轮回之路的时候,孟婆却突然问着她:“这辈子,喝下了孟婆汤,就什么也没有了,过了轮回前尘往事都会忘记,你当真要忘记前世的回忆,去寻那个人?” 言下之意,喝下孟婆汤,忘记了前世红尘,拼尽了一切去寻一个不可能的结果,这么做可有过后悔? 燕沁没有任何回头的意思,很坚定的对着孟婆说着:“燕沁此生不悔,现在做出来的决定也不会后悔。” 孟婆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只是说了一句祝福的话:“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你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燕沁冲着孟婆点了点头,随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跳入了轮回之路。 孟婆收回了眼神,继续为下一个灵体服务,她还是老样子,给灵体盛一碗孟婆汤,念叨着她念了上万年的话:“前世红尘皆是空,入胎可别念旧尘……” 燕沁穿越过轮回的路,轮回之路到处充满了旋风,一个不小心便会被卷入进去,就会灰飞烟灭,燕沁尽量将自己的身子保持平衡的同时,却还要承受着轮回之路的痛楚。 若是神仙想要历劫,进入轮回之路的第一件事,便是先要熬过这一条路,之所以历劫,之后处处都是劫难,有的神仙都没能熬得住轮回的痛苦,便就灰飞烟灭渡劫失败,当然,也有熬的住的,只不过要承受的痛苦比较大。 她看着四周的漆黑的环境,身体一直在往下坠落,直到她在前方看见了一条白色的洞口,一股很强的吸引力将她死死包围住,让她无处可逃。 随后燕沁便昏厥过去,等她再次醒来,便也是什么都记不得的事情了。 天上一天,人间十年,一晃十年过去。 此刻正是时光好的春季,阳光明媚,漫天的桃花朵朵绽放,一抹……身形较为圆润的男子出现在这个景色之中,只是看上去,与周围的桃花颇为有些不够搭调。 浑圆的身躯将整个风景都占据了一大半,而他并不自知,坐在那快要被压垮的桃树枝上,显得有一些沾沾自喜,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扬起他圆润的脸庞,看上去,他今天心情极好的。 因为并没有人来叨扰他这一刻的轻松,她无比珍惜。 从小到大,她的身体就比旁人长得迅速,吃的多,长的也多,体重便就比同龄人还要胖一大圈,村子里和她熟悉的婶婶们倒是安慰着她,觉得这孩子能吃能喝不娇气,身体素质很棒,不用担心生病,好养活。 但是和她同龄人反而用取笑她的眼光来看着她,一开始她也觉得自己身体好不用操心而感到骄傲,但是时间久了,被同龄人的取笑和欺辱,让她开始讨厌这个世界。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选择的话,她一定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孟婆汤质量不行 就在青予安贪恋这片刻的惬意的时光之时,他突然被一颗石头砸中,让他感到一阵吃痛。 青予安下意识的摸了摸被砸的脑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便就听见身后的一群小孩儿在对着他嘲笑着:“肥的跟个猪一样,也好意思坐在树枝上赏花,快点下来吧,这桃树都要被你压弯了,桃树得多疼啊!” “就是,死肥猪快点下来吧!” “再不下来我就用弹弓打你了!” 青予安很害怕他手里的弹弓,打人可疼了,于是青予安便连连求饶,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来,一个没踩稳,人便从树上摔了下来,撞击到了头部,让他有点晕,站不起来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小朋友,他用着渴望的眼神看着他们,祈求他们能够良心发现,能够不要抛下他一个人,希望能够救救他,带他离开这里。 但是事与愿违,他的心里越是这样想,而那群小朋友只会更加放肆,为首一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小朋友站出来,朝着青予安的身躯踢了踢,在发现青予安还没死的时候,竟然如此说着:“这个死肥猪还没死,我们不用管他了,免得到时候他一口咬定是我们干的,那到时候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只有这个小孩子年纪比较大,其他的人年纪都很小,在他的怂恿下,的确没有一个人敢为了青予安而站出来反抗,呼啦啦的一声跑步声,他们集体跑走了。 只留下青予安一个人绝望而又孤独的躺在地面上,感受着生命的倒计时。 青予安只觉得自己视觉逐渐模糊起来,他甚至都能够看见,有一名神仙姐姐在朝着他逐渐靠近,他想要大声的朝着神仙姐姐呼救,可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让他觉得很绝望。 他要就这样的被摔死了吗?或许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临死之前看见了神仙姐姐,原来娘亲真的没有骗过他,神仙姐姐长的的确好看极了,他就算是死,也算是没白活一场,只是可惜了他的娘亲,抚养他长大,他无能为报…… “喂,你可别睡过去啊,你听见了吗青予安?” 青予安在昏睡之前,听见神仙姐姐最后一句话,让他笑着晕了过去,即便他的脑海里仍然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但是他撑不住了…… 终究是是没有能够扛住,晕了过去。 燕沁连忙将青予安抱起来,将他带离了这一片桃花树。 燕沁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轮回历劫,竟然如此轻松的就找到了青予安,若非刚刚听见一群小朋友一遍跑着,一遍喊着青予安的名字,她还以为是她听错了。 更让燕沁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分明喝下了孟婆汤,可是为何她还保存着天界的记忆?甚至…… 想到这里,燕沁下意识的用法术为青予安疗伤,当看着青予安一点点被治疗后,她不得不接受了一个现实她不但没有忘记前世的记忆,甚至就连法术她都还记得一清二楚,看来这个孟婆汤质量,日渐下滑啊。 第三百七十二章 等一个答案 在燕沁还没搞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当下之际,是要先将年幼的青予安救下来才行。 燕沁找到了一座荒废许久的小木屋,简单的用法术清扫了一遍后,便小心翼翼的将青予安放平在床上。 只见青予安眉头紧锁,看的出来,只要稍微挪动一下他的身躯,他身体上的痛楚便就产生剧烈痛楚,燕沁挥舞着玉牌,专心致志的为他疗伤,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都说小孩子纯真无邪,可不懂事的孩子坏起来却也是一个没谱的,青予安身上多处有擦伤的痕迹,青一块黑一块,看上去让人格外心疼。 不管从前,青予安是让她恨的咬牙切齿的青君也好,还是上一世轮回的小流氓也好,此时的青予安,不过就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罢了,怎么忍心将他置之不理。 所幸的是,青予安身上的伤口都是皮外伤,从桃树上摔下来,导致他双腿摔折,不过在燕沁的法术尽心照顾下,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总之并没有那么不堪。 只是燕沁心里心生难过,同样为人,他的苦难甚至要比别人多很多。 燕沁决定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无恙的飞升成仙,不让他饱受风霜。 在青予安还尚未苏醒之前,她用玉牌为其小木屋设下结界,除她之外,并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这个木屋的存在,这样,青予安便可在这安心修养。 此刻,在燕沁的心里,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搞清楚,那就是她的记忆为何还存在。 是帝君护了她,还是这其中另有玄机? 燕沁掏出玉牌,嘴内轻声念着法术咒语,她倒要下界找孟婆去问个清楚,倘若她的记忆存留对青予安而言会出现任何不妥的事情,她一定要想办法将记忆清除掉。 冥界地府内,每一天都是忙碌不堪,鬼门关从不会因为阳间有什么事情而关闭,只会不断的将亡者的魂魄牵引至此,这里的鬼哭狼嚎,似乎在诉说着属于他们的冤屈,燕沁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心里都是害怕得很,可现在,早已习惯。 冥界之所以是冥界,理应如此。 燕沁匆匆茫茫的寻过鬼门关,踏过奈何桥,终究是在彼岸一侧上,寻到了孟婆。 孟婆仍然坐在彼岸一侧,为亡灵送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孟婆汤,送他们前往往生的世界。 “孟婆婆!”燕沁看见孟婆的灵体,连忙凑上前想要搭话。 不过,孟婆好像对于燕沁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她早已算准了燕沁一定会来找她。 孟婆并没有看燕沁一眼,只是专心的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 “孟婆,我有事要问你,还望孟婆能给我一个答案。”燕沁气喘吁吁的问着孟婆,她只想让孟婆给她一个解释的答案。 而这个问题,她是一定要弄个明白的。 孟婆仍然你不理她,手中的活儿一点儿也没停下来,燕沁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孟婆的一个回答,又想到木屋内还尚未苏醒的青予安,她的心里只会感到越来越不安。 于是,燕沁只能在孟婆的身边来回度着步子,终于让孟婆将注意力放在了燕沁的身上,孟婆缓缓开口道:“你在这里转悠的我头晕的很,你想要问的问题,我心里早已明白。” 第三百七十三章 答案 燕沁终于等到孟婆回应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满是激动的问着:“既然孟婆都知道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就想问问,我分明喝了孟婆汤,可为什么我的记忆还存在?” 并且,她的仙体也仍在,并没有任何变成凡人的样子。 孟婆将手中的勺子递给了燕沁,让燕沁感到疑惑:“这是何意?” “既然想知道,哪有不交学费的道理,你且为我当差一天吧。”说着,孟婆便不给燕沁一丝一毫辩解的机会,待她将勺子丢给燕沁之后,她便立刻消失不见,不知去往何处。 “快点别墨迹了,别耽误了投胎的良辰,不然这笔帐,我必定要算在你的头上。” 在燕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得到一名灵体的威胁和警告,燕沁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四周,只见灵体的后面排着密密麻麻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而周围的天兵天将围守在外,管着灵体的秩序,不得灵体在此放肆。 牛头马面时不时的显灵,将一名名魂魄灵体丢在燕沁这里后,便消失不见,恐怕他们二位神君还要忙着去勾引别的魂魄,哪里有功夫来管燕沁的事情。 也就是说,孟婆撂挑子不干了,现在将这个挑子丢在了燕沁身上,燕沁不得不着手做起来。 行吧,为了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就是干活嘛,这点苦头她还是吃得消的。 于是,关于孟婆的工作,她当真上手就来,只见燕沁手拿着勺子,小心翼翼的为灵体舀着孟婆汤,一点儿也不曾洒出来,对着后面的灵体熟练的喊着:“排好队伍一个个来,谁也别着急,个个都有份儿!” 这里的秩序很快便再次恢复运转起来,片刻也不曾耽搁。 而孟婆的身影悄然在一旁若隐若现的看着燕沁,心里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枯燥无味的工作,她在这里已经做了上万年了,看样子是时候培养一个帮手来接替她的任务了。 谁又不想乘机好好休息一番呢,只是她不能休息,一旦休息之后,冥界和人间便就会大乱一场,那便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她万年修行来之不易,这种不划算的买卖,孟婆才不会做呢。 “得嘞,睡觉去咯……”不管这丫头能熬多久,她现在只想去睡个大觉,好好享受属于她的生活。 时辰一点一滴的走过,燕沁对这份工作而言,已经觉得有些枯燥乏味了,她不仅想到,孟婆在这里呆了万年造福冥界,这一份儿简直功德无量,渡化灵体前往投胎,本就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情。 这也难怪,冥界之中孟婆的地位丝毫不逊色于地藏王菩萨,他们都是在为冥界做事。 直到燕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孟婆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孟婆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点醒了燕沁,燕沁这才回过神,等她看清来的人是孟婆后,连忙开口道:“孟婆,我已经按照你的约定为你做事,你这下可该给我一个答案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故友而已 又是良久的沉默。 掌心的热度消失,整个世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燕沁抿了抿唇,将手掩进了袖子中。 只有二百多岁的陌上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自小在修真界第一宗门北敖宗长大,天资卓绝却又生性淡漠,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这个时候的他尚未跌入泥淖,也不曾经历背叛和挫折,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若是换做之后的陌上川或者是青予安,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个陌生女子,怕不是直接杀了以绝后患,怎么可能还耐着性子跟她比划这么久? 燕沁想着想着又笑了,接着就被人轻轻碰了碰肩膀,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递了出去。 ‘你是谁?’ 燕沁有些头疼,她心思一转,大方地写道:‘燕沁,你未来的道侣。’ 即便听不到也看不到,燕沁也能想象出陌上川那副震惊地模样。 ‘胡言乱语!’ 那写字的力道十分生动形象地将心绪传达了过来。 ‘真的。’燕沁有些不怀好意地写道:‘你的后腰处有一块淡红色的胎记。’ 对方沉默。 ‘你左边最后一颗牙齿有点歪。’ 对方一下子攥紧了她的手腕,燕沁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了。 ‘你如何知晓!’ 燕沁忍笑,‘都说了我是你未来道侣,你说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 对方直接将她的手掌给拍开,很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燕沁乐不可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让你瞎问,问出事来了吧。 燕沁忧心忡忡了不到半个时辰,紧接着就适应良好,心地善良地给了陌上川一点反应时间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提要求。 ‘我有点饿了。’ ‘我的丹药没有了。’ ‘你这里有符纸吗?’ ‘我没有灵力,你可以帮我画符吗?’ ‘……’ 片刻之后,燕沁心满意足地吃到了北敖宗特有的美食,顺带着得到了一沓由北敖宗宗主亲自画出的符咒。 燕沁往自己身上拍了三张符纸,眼前的黑暗终于散去,周围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一抬眼,便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端坐在书桌之后,眉眼清俊如画,微微蹙着眉,盯着她。 燕沁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符咒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问题抓紧时间问。” 陌上川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燕沁啧了一声,在他对面坐好。 “你……”陌上川抬起眼,整个人仿佛冬日里的雪,清清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叫燕沁?” 燕沁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啊,没错。” “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此?” “我也不知道。”燕沁无奈道:“因为一些事情我被人暗算受了点伤,在你洞府中睡了一觉结果就回到了几百年前。” 陌上川道:“你是中毒。” “嗯。”燕沁笑眯眯道:“这些不重要,我得赶紧回去,一大摊子事等着我呢。” 陌上川顿了顿,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沁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块镇纸把玩,“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糟心事不听也罢。” 陌上川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燕沁长叹一声,“好好好,我真是服了你,我跟你说还不成吗。” 陌上川垂下眸子,淡淡道:“不必勉强。” 燕沁:“……” “你给了我一把剑,那玩意儿将我的灵力全部都吸走了,我还被人捅了个对穿,不知道何时中了毒,逃跑的时候跑到你以前的洞府睡了一觉,结果回到了过去。”燕沁心累道。 “那时我在何处?”陌上川开口道。 燕沁懒洋洋地托着腮,“你在通宇洲打魔族呢。” 对面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人皱起了眉,燕沁忙道:“我本来只是去办件小事情,脑子蠢中计了而已,那剑虽说是你给我的,但绝对不是你动的手脚。” 陌上川一脸冷淡道:“既是道侣,未能护好你便是我的过失。” 燕沁稀奇道:“你相信我说的?” 陌上川一直很淡定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他似乎有些艰难道:“我……从未同旁人那般亲近。” 那颗长歪的牙齿……别人还真难看到,若不是她这般一说,兴许他自己都注意不到。 可即便如此,陌上川仍然感到不可思议。 “我会帮你解毒。”陌上川镇定道。 “谢啦。”燕沁笑眯眯道:“还有点时间,趁着我还能说能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你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告知于我,不会对未来的事情有影响吗?”陌上川问。 燕沁笑得很是和善,“没关系,我走之前会把你有关我的记忆抹掉,保证你连根头发丝都不记得。” 陌上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燕沁笑得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道:“你方才也说了,你若知道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会对以后有影响。” “你可以从一开始就不告诉我。” “可是我想啊。”燕沁又将目光移回到他身上,陌上川觉得那目光满含深意却又被掩饰得很好。 “往事不可追,留恋过去不是件好事情。”燕沁道:“但人总有自私的时候,以前的我曾想过你从前会是怎样的一个人,经历过什么事情……退一步讲,若是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不会信我,我又如何解毒回去呢?” 陌上川起身,道:“你便在此好好休息。” 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燕沁坐着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袖子。 陌上川微微垂下头看她,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但陌上川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酸涩,她确实自私极了。 可倘若真的有那么一个机会,让陌上川可以不用回复记忆,继续做他的陌上川,她也不用恢复从前的身份……她可不可以试一下? 那样的话,在未来,燕沁就可以和陌上川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清华山,过着平淡又与世无争的日子? “对不起。”燕沁缓缓地松开了手。 陌上川缓缓皱起了眉,“你同我没有必要。” “啊。”燕沁苦笑了一声:“反正,就提前同你说了吧。” 因为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同你说声对不起了。 眼前的景象慢慢开始模糊,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下,世界又开始转为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燕沁脸上闪过片刻茫然之后,又变成了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陌上川看着眼前双目渐渐无神的女子,眉峰微拢,低声道:“你又不让我记得。” 不过是自己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将人带着一并出了洞府。 燕沁不反抗亦不挣扎,反倒是放松了身体整个人靠在他怀中,使得年轻的陌宗主整个人都处于僵硬的状态。 陌上川从未与旁人如此亲近过,更何况是名来历荒唐的陌生女子,但是某些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微妙情绪却又让他忍着没将人推开。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用那般温柔缱绻的目光看着自己,露出那么亲近的笑容。 大概是相信了的。 她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命门都露给他,全身心地信任他。 修真界的尔虞我诈只多不少,北敖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宗门,他能坐稳这宗主之位,仅仅凭借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因此他心底也泛起了困惑,当真会有这种感情……可以到了值得性命交付的程度么? “哥?”陌温诺在半空中看见他便凑了上来,谁知靠近才发现他竟搂着一名女子,两人的动作可以称得上十分亲密,陌温诺惊诧道:“她是?” 陌上川看了燕沁一眼,知道她听不见也看不见,亦无法讲话,沉声道:“一个朋友。” 陌温诺一脸你在骗鬼的表情,但还是挤出点笑容,“兄长不仔细介绍一下吗?” “我还有事。” 不等话音落下,陌上川便带着燕沁消失在了陌温诺面前。 “诶”陌温诺咬牙喊了一声,然而早已不见了两人踪影。 燕沁无法感知外界,只能拽着陌上川的袖子,走走停停,除了能感受一下空气中的风和味道之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她被喂了颗苦涩的药丸,周围的声音又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只能暂时恢复你的听力。”陌上川道。 燕沁笑了笑,“多谢。” 陌上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若彻底解毒一时半刻我亦无法做到。” “这样就方便多了。”燕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微微偏过头,“你若有事去忙就好,不必管我了。” 陌上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可跟在我身边。” 燕沁这下真的笑出来了,“你真把我当做道侣了?” 陌上川沉声道:“不是。” 他却也不多做解释,燕沁只能跟在他身后,能听见声音,燕沁便不必那般黏着他,两人隔了一小段距离,陌上川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来很是悠然自得,甚至丝毫不在意自己处于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境地。 两人再次回到了陌上川的洞府。 “师兄,你回来了。”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带着天然的亲近。 “子宁。”陌上川的声音听起来亦十分放松。 金子宁的目光落在燕沁身上,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我是陌宗主的故友,冒昧前来拜访。”燕沁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姓燕。” “原来是燕姑娘。”金子宁温和地同她打招呼,转而对陌上川道:“师兄,通宇洲那边最近闹得很凶,暮霭洲的禅宗已经向我们发来求救的信号,所以我特地过来请示宗主,是否派人过去援助。” “我过几日便闭关,此事你全权决定便可。”陌上川并不在意这些事情。 “但是师兄,我听说那魔头狄逸弑手段十分凶残,屠了暮霭洲边境的一个中等宗门,无一人生还……”金子宁继续道:“花林宗的那位大弟子亦被扣押。” “花林宗?”燕沁接了一句。 “正是,那花林宗的大弟子胥菀清修为高深,可依旧不敌狄逸弑。”金子宁叹息道。 燕沁万万不曾想,她此次回来,竟然刚巧碰到这事。 狄逸弑和胥菀清,这故事她可谓是烂熟于心了,若真如此,那岂不是明尘和梵泠也在? “既如此,我便带人去看看。”陌上川道。 “我也去。”燕沁紧接着道。 “你去作甚?”陌上川并不赞同。 “去宰了狄逸弑那个蠢货。”燕沁微笑。 第三百七十四章 执念 燕沁见到孟婆,如同见到最亲的人一般,连忙喊着:“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在这里为你代工,现在可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何?” 孟婆倒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执着的人,或许这万年的冥界生活中,她很少于外界所接触,早已忘记这个世界上,除了冥界,还有天界和人间。 孟婆很顺从的接过燕沁手中的勺子,一遍给灵体舀孟婆汤,一遍询问着燕沁:“你总是问我这是为何,可现在我也有问题想要好好问问你,如若你能够回答出来我的问题,那么自然也会寻找答案。” 燕沁很奇怪来自孟婆的要求,但总好的过孟婆不愿意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她连孟婆的工作都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也不在乎多一个问题的时间,于是便耐心的回答着孟婆:“还请孟婆请讲。” 孟婆满意的看了一眼燕沁,点点头,随后问着她:“既然你在这里帮助灵体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那么我想问你,你可有留意过这些灵体的想法是什么吗?他们来到这里,是哭还是笑,是说过什么话?” 燕沁倒是没有想到,原来孟婆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这才认真回想起之前所有的灵体,她认真的看着它们。 灵体脱离人肉的过程是一种痛苦,大多数,灵体也是有感情有思想,它们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想的更多的是亲人朋友,这里也有绝大多数的灵体是来不及跟亲人朋友道别,便就被牛头马面的勾魂使者勾到冥界,从而度过在冥界的生活。 人的寿命只有几十年,而灵体的寿命却很长,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也有,甚至有的灵体因为上辈子作孽,投胎的时间只会更长,带给它们也就更痛苦。 因此,来到这里的灵体,大多会闹上一阵子,等天兵天将将其制服后,它们才能够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实情,它们再也回不去人间了,有些未了却的心愿,就会成为灵体的执念,这种执念,自然是会影响到它们的投胎。 因此,这才需要用孟婆汤来消除前世的记忆,好超生下一轮回。 在奈何桥畔,过黄泉路的时候,经常会有灵体呜咽的哭泣声音,那就是它们的执念…… 可奈何灵体并没有修为,大多数的灵体只能够接受喝下孟婆汤,前往新的轮回之路,孟婆汤,便就是消除它们的执念。 而有修为的灵体,孟婆汤自然会失效,修为越厉害,对于孟婆汤而言就会越来越失效,直至没有。 燕沁突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颤颤巍巍的对着孟婆说着:“原来,我之所以喝下孟婆汤还能够拥有前世的记忆,完全是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执念……” 因为她心里想着的都是青予安,因为她知道青予安是为了复活前世的她,为了拯救前世的正清殿下,从而甘愿入轮回,只为了让她真正的复活…… 这一切燕沁都觉得是愧对青予安,因此她不愿意看着青予安独自面对轮回的痛苦,执念要追随他……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靠谱 原来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对她的执念。 孟婆汤失效,也是因为她的执念。 孟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笑着说着:“执念很可怕对不对,可是有些时候,执念也能够拯救一个人,这里的灵体大多都有执念,可它们的执念无非都是思念亲人,朋友,想要再次见到它们,所以,有的灵体选择在冥界找一份差事等着亲人朋友们来到冥界再次重逢,而有的灵体想投胎以人的方式,再去续前世的缘分,所以纵然痛苦,可是它们愿意。” 燕沁看着仍然在排队等孟婆汤的灵体们,她听着它们的呜咽,却也明白了它们的执念。 这世间上的爱意,有时候就是执念的根本。 这倘若这世间上没有了爱,那跟冷冰冰的天界又有什么区别。 燕沁不喜欢天界,却喜欢人间,若非她的身份,她甘愿在人间做一个人,她曾体验过人间的冷暖,世人都想做神仙,可凡人如何知晓,人间才是最好的。 “你总问我为何,可你却已经深陷其中,现在脱离状态跳跃而来,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孟婆一遍给灵体舀着孟婆汤,一遍摇着头跟燕沁解释着。 “我明白了,谢谢孟婆,这的确就是我想要的答案。”燕沁看着孟婆,跟孟婆道谢了之后,便连忙用着玉牌离开了冥界,回到人间。 她担心她离开的这些时候,青予安会早已醒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青予安,她还没来得及询问青予安这一世投胎何处,如若再将青予安弄丢,那她想要再找青予安,可得费劲儿了。 毕竟人海茫茫,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孟婆看着燕沁的离去,无奈的叹了口气,灵体继续哽咽呜咽着,放佛再诉说自己的痛苦执念,冥界从未被改变过。 燕沁的担心是对的,她刚回来,就看见原本躺在床上的青予安,此刻正睁着双眼,惊恐的看着四周,显然,他今天被那些坏蛋们吓个不轻。 燕沁连忙走上前,耐心安抚着青予安的情绪,温柔细语道:“青予安,你可算醒了,你身体还有何处不适?” 她没有想到,她关心青予安,换来的是青予安更为惊恐的表情:“你是何人,你怎么会晓得我的名字?” “……”燕沁竟然被眼前的小孩儿所问的问题给哽住许久,因为他说的没错,按照今生轮回的路程来说,青予安的确不认识她,她晓得青予安的名字,本就是带给青予安一种恐惧。 青予安害怕,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对于青予安而言,眼前的这个神仙姐姐长的实在太好看了,眉眼生的动人,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是不知道为何,青予安却觉得这个女人实在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更让青予安不明白的是,分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可他的内心,竟然对她产生一些信任感。 “我……刚刚听那些跟你一起玩的孩子们,他们就是这么叫你的。”总不能说,前几辈子我是你师父,你是我的徒儿,你乃天界青君吧,这样岂不是更会吓着青予安,甚至只怕青予安觉得,她是一个不靠谱的怪人。 虽然如今的她,也的确不怎么靠谱。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套话 青予安微微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燕沁,重复的问着:“你说什么,他们竟然会喊我的名字?” “是……是啊,很奇怪吗?”这就让燕沁有些疑惑了,不喊他的名字,那还能喊一些什么? 可让燕沁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青予安的举动,让她大为吃惊,仅仅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名字,青予安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遍哭着,嘴里一遍含糊的说着:“他们竟然会喊我的名字,从前他们只会喊我死胖子,死肥猪,我从来没有在他们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时候,我甚至以为,死肥猪才是我的名字……” 这下,倒是轮到燕沁心里不舒服了,从前的青予安神君,在天界无所不能,就连帝君也要给他几分薄面,上天入地,四海崩腾,只有别人害怕他青予安,可眼下,青予安居然会被几个凡人所生的小屁孩欺负的哇哇直哭,委屈不已,这要是让青予安知道这辈子他是如此的窝囊,那还不得被气死。 不知为何,燕沁一想到青予安吃瘪的模样,她就想笑出声,一时之间没憋住,还真的当着青予安的面前笑了出来。 这一笑,倒是让青予安不哭了,青予安拍拍手,停止了哭泣的声音,一本正经的对着燕沁说着:“神仙姐姐,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可真好看呐。” 燕沁被青予安的这番话微微愣住,青予安的一句话,让她迅速被拉进了属于他们之间的回忆。 曾经作为天界神君的青予安,也曾对着她说过同样的话:“师父,你凶起来的模样,可不如你笑的好看,你还是更适合笑。” 恍惚之间,他们已经隔了千年,此刻的青予安不过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不知道为何,这种回忆带给她的,竟然会有几分感动和怀念。 “神仙姐姐,是你救下我的,对吗?”青予安想也没多想,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直接和信任。 燕沁被青予安的话迅速拉出了回忆,她走到他的面前,点了点头,随后用玉牌施法,将他的身子再认真的检查一番,再确保他没有任何事情后,这才开口道:“怎么样,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青予安看着燕沁对着他施法,更是开心的拍了拍双手说着:“神仙姐姐你当真会法术,刚刚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特别温暖,连饭都不想吃了,这一股温暖带着很强的力量,好神奇,可以教教我吗?” 燕沁倒是开心,收青予安为徒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连忙反问着青予安:“怎么样,法术是不是很好玩?想不想学?跟着我走?” “当然想啦!”青予安几乎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唔……可是我爹娘对我也很好,如果一下子跟神仙姐姐走的话,爹娘也会舍不得我的。” “没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家住在何处,能够让我随时找到你就好。”燕沁连忙问着青予安,想从青予安的嘴里将话套出来。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求饶 青予安毕竟是一个孩子,话根本就经不起套,还没等燕沁有接下来的反应,青予安便张口即来:“当然可以,说不定爹娘也很喜欢神仙姐姐,不如神仙姐姐你跟我一起回去见见爹娘,正好我要让爹娘感谢你。” 说到这里,青予安便连忙站起身来,主动拉起燕沁的手指,轻轻晃悠着。 只是让青予安没想到,神仙姐姐长相清冷,可她的手指也是微凉。 对于青予安主动拉着她的手指这件事情而言,燕沁并不反抗他的举动,甚至反手紧握着青予安那一双胖乎乎的手指,对着他说着:“走吧,我送你回家。” 于是,他们大手拉小手,两个人忽高忽低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的很长,他们一路走下山,一遍玩耍,一遍闲聊的功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内。 而村子里的那些孩子,在看见青予安顺利回来的那一刻,眼珠子都瞪大了。 青予安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起回来的,而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他们在村子里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原本应该死掉的人,竟然平安的回来了,小伙伴们争先恐后的尖叫着,却被燕沁用法术将其困住,让他们无法动弹。 燕沁最见不得欺软怕硬的人,更何况欺负的人,竟然还是她的徒弟,虽然青予安从前很少把燕沁当师父来看待,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谁敢欺负她的人,她一定要欺负回来的。 燕沁本就是一个瑕疵必报的人,敢爱敢恨,十分果断。 燕沁用了障眼法,就算被困住的孩子们在结界里又哭又闹,可是周围的村民一个也看不见听不见,仍有她们哭闹去。 直到他们哭累了喊累了,蹲坐在结界里面,眼泪汪汪的看着青予安,用恳求的眼神看着青予安,终究是让青予安心软了几分,帮着他们求情:“神仙姐姐,你不要再生气了,他们这样好生可怜,不如放了他们吧。” 青予安开口求情后,困在结界里的孩子们便也跟着连连点头,为首大一点的孩子,甚至主动对着青予安道歉:“对不起,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欺负你,以后我们也都不会欺负你了。” 以后? 一提起以后这两个字,燕沁心里就不舒服,燕沁微微皱眉,看着孩子们,提高了几分嗓音道:“以后?你们还想着有以后吗?” 他们一听燕沁的意思,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重新说着:“没有以后了,没有以后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再也不会发生了。” “这还差不多。”燕沁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随后便对着青予安说着:“你还有什么要对他们说的吗?要不要教训一下他们,毕竟他们可是欺负你很久了。” 燕沁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是瑟瑟发抖的,他们都知道,燕沁这是把决定权交给了青予安,而青予安的脾气他们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的,万一青予安将这件事情认真了,非要困他们十天半个月,那谁受得住。 于是,他们除了连连认错道歉之外,并没有任何退路。 只希望青予安看在同村的份儿上,能够饶恕他们。 第三百七十八章 对他好 最终,青予安摇了摇头,拒绝了燕沁的提议:“神仙姐姐刚刚已经提青儿教训过他们了,他们也已经得到了应用的惩罚,这次就算了吧。” 这句话说完后,青予安便转过身,看着被困在结界里的孩子们,认真的说着:“这次就算了,以后可不能再欺负人了,欺负人是不好的行为,欺软怕硬更不是君子所为,我也想跟大家做好朋友,并不希望成为仇人。” 燕沁满意的看着青予安,笑而不语。 青予安果然还是从前的青予安,就算变成了一张白纸的孩子,他的威严也始终还留有,他所说的话,在场的孩子们没有一个不听的,不过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给青予安立威了。 “你们可都要好好听青予安说的话,这次可是青予安不想追究你们了,如果他要是追究起来,你们必定逃不过今晚的教训,看在青予安的份儿上,我也就放过你们,以后谁谁要是再欺负青予安,我定不饶恕他。” 燕沁的一句话说完后,孩子们便连连点头道:“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青予安给了燕沁一个眼神,燕沁这才轻轻抬了抬手,将结界收了起来,给他们一次机会。 当他们看见身上的结界被解开后,一群人结伴抱头逃窜的跑着离开了,有几个小孩子因跑的太快而没注意脚下,摔了一次又一次,连滚带爬的离开了他们的眼前,让燕沁觉得好不痛快。 她从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更何况,燕沁可是一个护犊子的人啊。 “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呀,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家里的人?让他们来找你的麻烦?”青予安回过神来,认真的问着燕沁。 想不到,即便是青予安投胎转世了,在他的心里,最担心的人永远是燕沁,这一点是燕沁没想到的事情,也让她有点感动。 “不会的,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是给了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了,你的背后可是有人替你撑腰做主的,你不应该为他们说话,否则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一个很好欺负的人,你在他们的心里也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所以他们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欺负你,打你辱骂你,可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厉害嘛。”燕沁耐心的跟青予安解释着,继续说着:“至于他们会不会跟家里人说,我觉得不会,毕竟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欺负同村的孩子,若是被父母知道,只怕还会讨一顿打,这种苦差事,谁都不会做的。” 青予安听着燕沁的分析,心里便不再纠结了,反而是主动拉着燕沁的手说着:“今天的事情真的是谢谢神仙姐姐了,可是神仙姐姐,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燕沁认真的看着青予安那一双漆黑的眼瞳,眼瞳里是充满了童真:“问!以后有什么问题就问,没有什么应不应该。” 青予安磨蹭了许久后,他这才缓缓说着:“我与神仙姐姐第一次见面,神仙姐姐不但救我还要为我报仇,神仙姐姐,你为什么会对青予安这么好呀?” 第二百六十三章 注定 宰了狄逸弑这种事情不过是燕沁过过嘴瘾罢了,且不说现在她灵力低微身中奇毒,若是她这里真将狄逸弑给杀了,保不齐她立刻魂飞魄散。 所以她自打到这里,除了陌上川外谁都没有过多接触,而她让陌上川知道的这些事情,都含混而过,无关生死性命,一时半刻倒也无妨。 陌上川打算亲自带人去通宇洲,燕沁装扮成北敖宗的一名小弟子,遮掩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也跟随众人踏上了飞舟。 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力良好,基本不会有大问题,且她事先已经同陌上川说好,两人装作不认识,燕沁此行只想凑热闹,可不想被人看热闹。 瞧瞧吧,同行的这群弟子也算是北敖宗的高等弟子,一个个眼珠子像是黏在了陌上川身上,还个个觉得自己行事低调克制隐忍。 啧。 燕沁心底微微有些不爽,却又觉得好笑,按理说,陌上川和青予安分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却偏偏有着同一个灵魂,若是这群人知道以后这人会恢复记忆变成青君,又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一个翩翩君子端方自持,一个却暴虐成性嗜血残酷……但归根结底,是为了她青予安才将那心魔转移到自己身上,性情大变又被贬入这小世界忍受无尽轮回生死之苦。 任凭谁唾弃他辱骂他看不起他,唯独她燕沁不可以。 一直走在众人最前面的陌上川忽然转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燕沁身上,却发现她脸上似悲似喜的怪异表情,微微一愣。 “你怎么啦?”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燕沁知道自己旁边站着两名女修士,但是这姑娘突然开口还是吓了她一跳。 “啊,没事。”燕沁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可你看着快要哭出来了。”这名女修士关切道:“是不太舒服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倒也不至于。” “要不我陪你去休息一下吧?”女修士关心道。 燕沁已经很久不曾感受到同性这般温柔真切的关心,不管在四方魔境还是在上界,她强悍到自始至终都站在保护者的角色上,而在清华山,成日里和一群糙老爷们插科打诨,唯一的雌性叶月媚行事同她半斤八两,是以此时此刻燕沁竟是有些跃跃欲试。 “那便麻烦你了。”燕沁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然后就被这姑娘小心地扶着进了舱内。 “对了,还未问姑娘姓名?”燕沁道。 “你叫我温诺就好啦。”女修士笑道。 燕沁顿时如遭雷劈,她有些不确定道:“姑娘可是姓陌?” “对呀,我叫陌温诺。”她笑嘻嘻道:“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嗯……”燕沁现在有点尴尬,她,不是很想跟这位以后会弄死陌上川的姑娘讲话。 甚至如果天道允许,她可能一剑砍死这姑娘。 偏偏方才好心好意扶她进来休息的也是陌温诺,燕沁有些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了。 说好的善妒扭曲没有脑子呢? “那宗主” “宗主是我哥哥。”陌温诺小声道:“我偷偷混进来的,你可要帮我保密啊。” 燕沁现在就想揭发她。 “哥哥他成日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根本就不肯陪我玩。”陌温诺的声音听上去气鼓鼓的,完全一个娇憨的小女生。 “你偷偷跟着不怕宗主会生气吗?”燕沁试探问道。 “哼,我才不管呢。”陌温诺似乎站了起来,碎碎念道:“昨天我还看见他跟个女修士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他都有时间谈情说爱都不肯陪我一会儿,简直过分!你说对不对?” 燕……与陌宗主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本人……沁:“……哈哈……你说的,嗯……” 陌温诺的声音又靠近了一些,关切道:“你现在好些了吗?刚才你的脸色真的好差。” 燕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干笑道:“好多了。” “你方才是不是晕船了啊?很多人第一次乘飞舟都会有些晕的。”陌温诺道。 燕沁点点头,“可能是吧。” “对啦,我还没问你名字呢。”陌温诺道:“我第一眼看见你便觉得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说不定咱们上辈子是好朋友呢!” 燕沁:不至于,真不至于姐妹! “也许吧。”燕沁有些艰难地微笑,“你叫我燕清就好。” “好,燕清,你名字真好听。”陌温诺十分亲近地挽住她的胳膊,嘟囔道:“我都怀疑我跟我哥是不是亲生的,你听听,陌上川陌温诺,听起来就很随便的样子。” 燕沁:“……” 那可能是捡来的吧。 燕沁迷惑地听着陌温诺在耳边叨叨,越发觉得这个陌温诺跟自己印象中的不是一个人。 在陌上川的叙述中,在她以为的故事里,陌温诺自私狭隘阴险刻毒,而且还没脑子,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天真良善,带着少女的稚气和娇惯,是一个让人很难讨厌的姑娘。 有时候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构筑出来的刻板印象。 又或者,以后的两百多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让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性情大变,不再那么崇拜依赖自己的哥哥,甚至痛下杀手。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别人家的哥哥肯定不会像我哥一样,成天冷冰冰的,不是让我勤加修炼就是让我老老实实呆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陌温诺还在同她抱怨。 燕沁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燕溟的样子,她沉吟半晌,语重心长道:“你家哥哥已经很好了。” 燕溟和她自出生的那一刻便开始你死我活,只是想想燕溟对她关怀备至的模样,燕沁就能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有个师兄,跟兄长一样。”燕沁实在受不了小姑娘在自己耳朵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干脆截住她的话头,“我师兄虽然不像你哥哥那般厉害,但是一直对我特别好。” “那你肯定很幸福吧?” 燕沁:“……嗯。” 如果每天都被连累抄书罚站接受黄大山的狂风暴雨算幸福的话。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便到了通宇洲。 这个时候的通宇洲还没有以后那么繁华,凄风苦雨看着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 陌温诺怕被陌上川发现,燕沁也不想太引人注目,便同她一起坠在队伍的末端,偶尔低声说几句话,一路上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通宇洲和暮霭洲紧邻着,北敖宗此次前来主要是帮着禅宗向狄逸弑讨要个说法,狄逸弑屠了一个中等门派没留下一口火人,简直就是明晃晃打禅宗的脸,若是此次就这般忍让过去,日后说不得他变本加厉,谁都不肯放在眼里。 燕沁趁着陌上川等人和禅宗的宗主交谈的机会,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陌温诺忙着躲陌上川,一时半会倒也顾不上她。 那被屠戮满门的宗门离这里不远,燕沁没有花费多少工夫,她不得已又用了几张符纸,才勉强让自己能够看清楚东西,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她必须抓紧才行。 燕沁虽然之前在幻境之中来过这里,但毕竟是幻境,比不得亲眼所见,且她心里总觉得自己得亲自前来,方可安心。 一路上断壁残垣,尸体虽然已经处理了,但是地上山壁上的血迹还在,干成了深褐色,让人看着很不是滋味。 山顶的湖泊旁边,一棵巨大的古树被拦腰折断,焦黑的枝桠仿佛随时要被风吹散成灰烬。 燕沁皱了皱眉,忍着丹田处因为强行调动灵力的剧痛,终于将飘散在周围的点点破碎的魂魄聚拢,勉强能生出一点虚弱的神识。 一小团绿莹莹的光芒在她掌心跳动,燕沁叹了口气,缓缓道:“梵泠。” 那一小团光芒跳跃了一下,似乎还带着点茫然。 “也罢,你如今三魂六魄都不全,堪堪将养上几百年说不定能恢复。”燕沁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恍然一笑,“原来如此。” “等你有意识的时候,便去秋渭洲的清华山吧。明尘他……会一直等你的。”燕沁说完,掌心的那团绿莹莹的光团便悠悠地飘走,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有些时候就算结果不那般尽如人意,但能有个念想便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 兜兜转转,当年鹤唳镇同明尘相遇本以为是偶然,却原来是命中注定。 事情办完,燕沁便准备下山,刚一转身,便看到陌上川站在不远处,目光淡淡地看着她。 “秋渭洲,清华山?”陌上川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名字,神情有些奇异。 燕沁笑了笑,道:“那是我家。” “好。”陌上川道。 燕沁: “你怎么上来了?”燕沁问道。 陌上川抿了抿唇,沉默。 燕沁挑了挑眉,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担心我?” 陌上川面色依旧冷淡,只是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他严肃道:“你身上的毒还没解,我只是” “只是来看看,我懂。”燕沁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不知为何忽然好了起来,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陌上川面前,眼底满是湛然笑意,“阿川啊,以后一定记得去秋渭洲找我呀。” 陌上川不置可否,他抿了抿唇,肃然道:“走吧。” 燕沁笑意未消,稍稍落后他几步,刚好能瞧见他微微泛红的耳朵尖,她笑着笑着,忽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后来的陌上川那么喜欢燕沁,喜欢到她现在只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我会的。”陌上川隔了很久,才淡淡地回答。 会去清华山找你的。 燕沁停下了脚步,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周围的声音开始一点点消失,眼前被一片黑暗笼罩,整个世界都变得死寂沉默。 一只微凉的手掌,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低下头,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不管他是陌上川也好,青予安也罢,哪怕隔着千百年的时间和数不尽的轮回,这个人总是让她手足无措,丢盔弃甲。 第三百七十九章 粘人精 这样的话,是燕沁从未想过,会从青予安的嘴里说出口。 青予安的这一番话,让燕沁在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青予安才会受尽这样的痛苦,而这个痛苦的根源,全都来自于她。 青予安见燕沁半天不回答,甚至还走神了,于是轻声的又问着:“神仙姐姐,你是不是不太想告诉我呀?” 燕沁被青予安的话回过神,她低头看着年幼的青予安,彼时的他十分可爱,那瞪大的双眼写满了无辜,她揉了揉青予安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青予安的脸颊,这才说着:“对一个人好不需要理由,或许我是看你可爱呢?所以这个问题你就不要再想了。” 其实,燕沁很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如果没有她,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青予安懵懵懂懂,虽然没有完全明白燕沁的话,可是终究是明白了一点,原来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理由的,就想对他好就是了。 “别想了,你家在哪儿?”燕沁轻轻拉着他的手问着,她想迫不及待的看看青予安居住的环境是如何,想要了解一下这一世的青予安,究竟托生在何处。 青予安指着前面笔直的一条路,随后说着:“走过这一条路,不远处的前面就是了。” 远处炊烟袅袅,看上去温馨极了,燕沁二话不说,连忙拉着青予安的手,大步向前,朝着前方的生活气息走了过去,远处的山景一片祥和,带着炊烟,真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没走多久,终于是来到了青予安的家门前,青予安连忙撒开了燕沁的手指,朝着家门奔跑过去,嘴里喊着:“爹,娘,我回来了。” 燕沁站在门口,没有他们的邀请,她觉得直接进去不太合适,于是便安静的等着。 燕沁一边等着,一边打探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户不大不小的房子,周围青山绿水,环境倒是很美丽,空气也无比清新香甜,站在屋内的两名夫妇看上去也很和蔼可亲,青予安投生在这一户的人家家中,倒是让她放心一些了。 燕沁遐想间,便就听见青予安吵吵闹闹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今天多亏了神仙姐姐的相救,不然的话我今天不一定能回得来!” “你这孩子莫非脑子撞傻了,这世界上哪里有神仙?” “只怕是又犯傻了,没事就别闹了,自己玩去……” 虽然言谈间都在责怪青予安的不是,但是夫妇仍然在青予安的坚持下来到了燕沁的面前,从这一点燕沁就能够明白,这一世,纵然不得人间喜爱,可是爹娘却是很疼爱他。 “这位就是神仙姐姐,若不是神仙姐姐相救,我可能就要死在山上了!”青予安松开了原本拉着爹娘的手,连忙跑到了燕沁面前,看的出来,他很是粘着燕沁。 前几世,青予安也是如此粘着燕沁,有些时候,让燕沁实在头疼不已。 都说前世的性格会感染到这一世,看样子这一点,实属不是瞎说。 第三百八十章 家徒四壁 夫妇二人带着疑惑的看着青予安,可眼前的这女子,也实属长得漂亮,身上的气质也绝非普通人,他们两个人可以肯定的觉得,眼前这个清冷高傲的女人,并不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 难道真的像青予安所说,眼前的这个女人,当真是神仙下凡的仙女吗? 燕沁看着青予安的这一世爹娘目瞪口呆的模样,便先开口的说着:“想必你们二位就是他们的爹娘了,初次见面,叫我燕沁就好了。” 燕沁主动开口说明来者身份,落落大方十分自然,倒是显得让他们有些拘束了,分明这里他们才是主人,目前的情况来看,倒是有些显得反客为主的样子了。 不过燕沁倒也不在乎,她只想这一世的青予安安然无恙,能够顺利飞升上天就好,她这次下凡的任务,只想护着青予安一世无恙,其他的她也不想强求什么。 上天自有安排,她又何须强求。 “爹,娘,你们发什么愣呀,神仙姐姐在跟你们打招呼呢。”青予安眼瞧着自己的爹娘毫无反应,生怕惹的神仙姐姐不高兴,于是便连忙轻声提醒着爹娘,随后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刚刚失礼了。 “听说是姑娘在山上救了小儿一命,原以为是小儿脑子又不清楚了,胡说八道的话,就没当真,不过现在来看,看样子当真是仙女下凡了……”青予安的爹率先开口说着,毕竟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的姑娘,在这个村子里实属不常见。 青予安见爹娘总算是开了口,心里的一块儿石头也就放心了下来,他那圆滚滚的双眼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着燕沁,正好对上了燕沁的视线,燕沁冲他微微一笑,轻轻揉着他的头说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能救他也算是缘分一场吧。” “这天色也不早了,从村子里出去小镇上还要经历一些脚程,而且最近村子也不是很太平,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今夜就在我们这里先住下吧,等明天一早,我们再送你出去。”眼前的妇女开口迎合着说着,态度十分热情。 “是啊是啊,也算是报答姑娘你救下小儿一命的恩情,还请姑娘莫要再推辞了。” 夫妻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都在对燕沁一顿劝说,让燕沁不好意思拒绝,她的脸颊微微红润的看着青予安,只见青予安那幼嫩的笑脸此刻正憨呼呼的冲着燕沁笑着,让燕沁无法抗拒,终究是点了点头说着:“那今晚就麻烦你们了。” 夫妻二人听见燕沁终于点头同意了,于是便连忙拉着燕沁走进了家门,顺手便将围栏关了起来,一边笑盈盈的邀请燕沁进家门,一边不好意思的说着:“贵人肯光临寒舍,已经是实属不易,我们这儿不像京城那么繁华,那么富有,还得委屈贵人您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将就将就吧。” 燕沁客气的摆摆手,说着:“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跟着夫妻二人的步伐走进了房间内,只是,当燕沁看着屋内的陈设,终究还是有些吃惊。 屋子里,只有三张不大不小的床,陈设摆放在她的眼前,屋内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桌子和几张椅子,椅子也是很廉价的竹木椅子,不过虽然廉价,却看的出手工活儿十分精致,看来,这一家人都是靠手艺谋生了。 中间有一个火炉用来后半夜取暖,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可以算的上当真是家徒四壁。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燕沁看着屋子内的环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的心里略微有些心疼青予安,曾几何时,青予安也不曾受过这样的苦。 在天界上,青予安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仙之中最要好的,他十分将就,对自己从来不亏欠,就连对待她自己而言,也并不曾吝啬,可现在让他自己托生在此,她的心里到底是有些不忍。 更何况,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心魔在她的身上,青予安又怎么会想尽办法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去消磨自身的戾气。 燕沁将心里所想的事情隐藏的很好,让夫妻二人看不出来她的不妥,给夫妻二人留够了面子,只是,夫妻二人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却只能带着几分歉意道:“乡下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让姑娘见笑了。” 燕沁还以为是她自己表现出来了什么,于是连忙解释的说着:“您客气了,燕沁乃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本就该不落世俗,我对富丽堂皇无心向往,对贫贱也没有偏见,反倒是觉得麻烦了二位,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二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倒不如手下我的一些银两,也好让我心安。” 燕沁说到这里,便当真将袖内的银两拿出来了一些,那明晃晃的银子,无论放在谁的眼里,想不动摇都难。 但是眼前的两位老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燕沁的银两,内心却是无比感动的说着:“我深知姑娘的一片好意,可姑娘又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理应我们感谢姑娘才是,怎么能够反过头来让姑娘拿银两给我们呢,姑娘这是在取笑我们,还请姑娘快快收起来吧。” 燕沁看着他们拒绝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几分,她并不愿意让青予安跟着他们吃苦受罪,可这话又不能说出口,毕竟这一世,青予安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若是不收的话,那燕沁也不话意思在这里给二位添麻烦,只能连夜下山离开这里了,那便就是二位不喜欢燕沁,燕沁更是无脸呆在这里,燕沁告辞,还请二位留步。”说着,燕沁便当真的要做出一副离开的模样,吓得他们连忙拉着燕沁道:“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可让我们感到羞愧不已了。” 青予安看着燕沁要离开此处,更是焦躁不安,甚至有些感到害怕,他胖乎乎的小手连忙拉着燕沁的衣袖,死活也不肯撒手,哭丧着脸看着燕沁,眼眶已经滚着泪水道:“神仙姐姐不要走,神仙姐姐是不喜欢青儿吗,青儿很乖的,神仙姐姐如果非要走的话,干脆带我一起走吧!” 燕沁看着他们一家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让她有些目瞪口呆,她只是没想到,论耍赖到功底,他们一家人才是最厉害到啊…… 燕沁被他们一家人整的无可奈何,终究是退了一步,她拉着青予安到手,轻声细语的对着他说:“青儿是不是很想让我留下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 风流倜傥 青予安擦拭了一下眼泪,随后一本正经的严肃得对着燕沁点了点头,给了燕沁一个很肯定的答复道:“是的,青儿很想神仙姐姐留下来,很不想让神仙姐姐离开。” 燕沁看着青予安眼泪莹莹的模样,心里终究是不舍得的,于是,她用自己温热的手指轻轻擦拭了他那眼角的泪水,认真的看着青予安说着:“可是姐姐也不想让你们家里人难看,要不这样吧,如果你能够替姐姐说服你的爹娘收下这些银两,我就留下来,陪你几天怎么样?”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是经不起诱惑的,只要给小孩子心里上一点甜头,他便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这就是和小孩子的相处之道。 燕沁将这个度拿捏的很好,既不会让大家感到难看,又能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是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青予安的眼光在这一瞬间绽放出光彩,他的眼神神采奕奕的问着:“神仙姐姐,你刚刚说你要陪我玩几天?此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啦!神仙姐姐是从来不会说谎话的!”燕沁微微一笑,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弄的青予安酥酥麻麻的,怪不好意思的。 “好,我一定说到做到!”说着,青予安便从燕沁的手中接过银两,转头便就跑到爹娘的面前,小声的趴在爹娘的怀中说着什么,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夫妇这才面露难色,勉为其难的将银两收了起来,一个劲的给燕沁道谢:“真的是不好意思,还让贵人破费了……” “你们收了银两,我在这里呆几天才算的上心安理得,毕竟,就算是住在外面的客栈,这一天也要花费不少银两,咱们一码事归一码事。”燕沁看着眼前夫妇,耐心的解释着,希望能够消磨掉他们夫妇二人心里的不平衡。 “成,既然贵人都如此开口了,那我们再推脱下去,就成了我们的不是了。”最终,还是一家之主的男人不再纠结,将银两顺理成章的收了起来,便连忙带着妇人一同钻进厨房忙碌了起来。 而这个小院子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已经是入冬的气候,树枝上最后一片枯叶缓缓随着风摇动而落下,正好落在了燕沁的肩膀上,青予安见状,便连忙将枯枝落叶轻轻从她的肩膀上扫了下来,燕沁看着青予安的动作却并没有阻拦,十分宠溺的随着他去做。 “枯叶怎么能够配的上神仙姐姐,鲜花才是承托姐姐的美丽!”青予安带着几分羞涩的模样,对着燕沁说着。 燕沁只觉得自己的额头落下一滴硕大的冷汗,她万万也没有想到,原来青予安竟然在这么小的时候,甚至都学会撩妹了! 这也难怪,她甚至能够理解青予安在天界上,为何会有那么多尾随其后的妹子,甘愿为他扑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试问这世上,谁不喜欢一个风流倜傥且帅气又懂女人心的男人呢!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一同修道 燕沁被小小的青予安逗得合不拢嘴,燕沁突然想到他刚刚的举动,带着几分玩笑话,逗着他玩儿:“你这么小就学会照顾女孩子了,是不是在外面也经常照顾别的女孩子?” 只是,燕沁的话说出口之后,她顿时明白了一些问题……她说错话了。 对于一个遭受到全村里的人被排挤,怎么可能会有女孩子喜欢跟他玩呢? 果然,当燕沁的话脱口而出之后,青予安神情顿时低垂了下来,他满脸涨红,跟燕沁解释着:“没有……村子里的孩子们都不喜欢跟我玩,觉得我长得太胖了,长得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机会会照顾女孩子。” 青予安的这般模样,一瞬间又让燕沁觉得心疼无比,她看着青予安,开口问着:“那你是怎么学会照顾女孩子的呢?” 既然没有人陪他玩,可是青予安的那些话,显然不是现学现卖的,是从他脑海深处展现而来的,对于被排挤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样温暖的话呢? 她不禁想起天界上的事情,天界如此冷漠无情,没有任何一丝的温暖,所以她的性格早已练就成了无爱,天界到哪里都是冰冷的,她要爱又有何用。 因此,像青予安那般的话,她是万万也说不出口的。 提起这个问题,青予安的心里突然像是有了底气一般,连忙对着眼前的燕沁说着:“我是跟我爹学会的,我看着我爹每天给我娘说的这些话,觉得挺好听的,就学来了,每次我爹说一些好听的话,我娘就会很开心,就连当天的饭菜也做的特别香。” 燕沁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青予安小小年纪,居然可以做到一手哄的女孩子开心的套路,原来继承他爹啊…… 燕沁有点哭笑不得,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青予安。 “难道神仙姐姐不开心吗?”青予安看着燕沁的神情有些古怪,顿时心里便没了底气,小心翼翼的问着燕沁。 燕沁看的出来青予安的小心谨慎的状态,让她十分心疼,她搂过青予安,轻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慰着:“怎么可能不开心呀,你哄我说明你把我看的很重要,我当然很开心啦。” 青予安被燕沁拥入怀中感受着她的温暖,让青予安心里放宽心了很多,青予安开心的对着燕沁说着:“神仙姐姐开心就好,那我以后都要哄着神仙姐姐,姐姐开心,青儿也开心。” “真乖。”燕沁看着青予安懂事的模样,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这个时候的孩童,正是浪漫天真的好年华,如此懂事谨慎,实属少见。 燕沁微微皱眉,看着青予安,心里彷佛像是下定了决心,想要想办法收青予安做徒弟,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恢复成前世那般,于是便开口认真的问着青予安:“青儿,你愿不愿意跟姐姐一起修道,锻炼身体,恢复成一个正常的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回归 等陌上川调制出解药,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在黑暗和寂静中燕沁几乎要模糊时间的流速了,但是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焦躁。 大约是她知道身边的人是陌上川。 周围的景象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嘈杂的声音如潮水般涌进耳朵,燕沁呆愣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陌上川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飘然,神色淡漠地看着她。 燕沁下意识地冲他笑了一下,“阿川,我看见你了。” 陌上川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你要回去了吗?” 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抿了抿唇,语气轻松道:“啊,肯定是要回去的,怎么,你舍不得我啦?” 陌上川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来到这里只是意外。” 燕沁走到他面前,“我离开之前陪我逛逛北敖宗好不好?” “你喜欢?”陌上川不解。 “看看你从小长大的地方。”燕沁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 陌上川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却也没有抗拒,任由她牵着,宽大的袍袖落下,遮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掌。 北敖宗身为十三洲排名第一的宗门,自然山脉奇多,崇山峻岭湖泊流水应接不暇,景色大气恢弘,门派内的弟子皆是白衣飘然,十分符合仙门魁首的身份。 两个人隐匿了身形,免得路上被人打扰,即便这样燕沁依旧兴致勃勃。 “我还从未游玩过修真界的大宗门。”燕沁一边走一边道:“从前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不爱出门,喜欢找个地方自己待着,待得无聊了就换个地方,后来在清华山也是常年窝在山上……” 燕沁絮絮叨叨地讲着,像是想把自己这百万年的时光全部讲给陌上川听,但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连她自己都记不起来,干脆就只跟他讲自己在清华山的日子在还没有下山收徒捡到陌上川之前。 仿佛这样就能填补起那些没有陌上川的空白。 陌上川在一旁听得很认真,目光注视着面前的女修士。 她明明一直在笑着,可是看起来却那么悲伤和遗憾,仿佛在跟他讲述已经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 “……其实有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燕沁苦笑一声,“也许之前的我是对的,什么都别记起来,当个普通人就挺好的。” 陌上川忽然觉得她看起来很遥远,即便他现在就拉着她的手,她就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隔着的不仅仅是两百多年的时光,还有更深的无法让人看透的东西一直到后来他沉睡着的青君的意识觉醒,他才想起这段与燕沁早早相遇的,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和燕沁之间,隔着的是她和青予安数百万年的纠缠与孽缘。 而陌上川的身份,只是他们重新相遇的,一个短暂而不起眼的开始。 两个人逛了整整一天,说着些漫无边际又毫无意义的话,一直到黄昏,才在一片晚霞中回到了陌上川的洞府。 “阿川啊,我真的要走了。”燕沁站在陌上川面前,轻轻地冲他笑。 “嗯。”陌上川点点头。 “抱歉,不能让你记住我。”燕沁压下心底的酸涩,佯装轻松道:“不过没关系,我们下一次见面会很快的我们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另一个时间里,陪着你的那个人不是我,对吗?”陌上川突然开口问道。 燕沁脸上的笑容僵住,“是你啊。” “我感觉得到。”陌上川平静地望着她,“如果是我,你又何必心怀愧疚满是遗憾。” 燕沁眼眶一阵发热,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她忽然发现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她可以认为陌上川就是青予安,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将二者等同为同一个人,但是无论是对于陌上川而言,还是对于青予安,他们都不觉得自己是对方。 对于青予安来说,陌上川只是他百万年无数次轮回中普通的一次,他如果不想要,完全可以丢弃掉这段记忆,陌上川这三个字和其所覆盖的人生可以简单地消失,不复存在。 而对现在的陌上川来说,青予安则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在他没有觉醒青君的记忆时,他只是陌上川。 即便她早就说服自己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亲手结束陌上川性命时候的痛苦和绝望。 青君毁了清华山,毁了秋渭洲,她却用结束陌上川性命的方式来报复青君,潜意识里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如今却被陌上川轻而易举地问出了口。 她甚至可以现在就告诉陌上川,不要相信陌温诺和金子宁,也不要去什么秋渭洲清华山,好好待在北敖宗当你的宗主,安安稳稳过完这一世,飞升也好陨落也罢,别再和燕沁扯上关系。 可是她没有把握。 将来陌上川的每一步,都已经被浮生塔中的浮生图写得明明白白,她贸然改动,只会迎来比现在更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所以直到最后,她也只是笑了笑,道:“别瞎想了,就是你啊。” “好。”陌上川摊开掌心,将一团白色的荧光送到了眼前面前,“这是我这些天关于你的记忆,毁了吧。” “自然。”燕沁伸出手,指尖一点,那团白色的荧光瞬间在空气中消散地干干净净。“再见。” 而原本背对着陌上川的燕沁,也随之消失不见。 陌上川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路平安。” 一阵凉风吹过,吹得桌子上的宣纸哗啦作响,陌上川一下子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有些记不起自己为何会站在这里,但是也没有多在意,打算继续打坐修炼。 他坐到榻上,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桌子上面铺着的一张画,然而他却对这张画没有任何印象。 陌上川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桌边,仔细端详着画中的人物。 那是一名女子,身着一袭白衣,一手负于身后,腰间束着一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有种肆意而洒脱的气质,然而奇怪的是那张脸只是虚虚地勾勒出浅显的轮廓,没有五官,但是陌上川却知道她应当是在笑着的。 奇怪。 这一笔一画都是他的手笔,他甚至能看得出来自己十分用心,下笔都斟酌细致,可是不管是画中的女子还是作这副画的缘由,他都丝毫不记得。 只是看着眼前的这幅画,心底有些许怅然若失。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这名女子的,可是却找不出丝毫有关于她的记忆除了这副尚未完成的画作。 “秋渭……洲?清……华山?”他微微蹙眉,不自觉地说出了两个地名。 可他从未去过秋渭洲。 甚是奇怪。 之后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忙碌的,陌上川身为北敖宗的宗主,宗内诸事众多,而他又要勤加修炼,是以这件小事渐渐地便被他忘在了脑后。 只是他将那副未完成的画作挂在了墙上,偶然之间会瞥上一眼,感受一下心底莫名的情绪,想想秋渭洲那个叫清华山的地方,虽然他派人去查过,但是却发现秋渭洲从未有过叫做清华山的地方。 也许是不经意之间入了魔障,醒来后又不记得了。 那副画就这么一直挂在了那里,时间久到他已经可以完全习惯这幅画的存在,无视自己心底异样的情绪,最后可以视若无睹。 一直到,他渡劫时遭到陌温诺和金子宁的偷袭,重伤身亡,魂魄在懵懵懂懂之间,一路飘荡到了秋渭洲。 他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来秋渭洲的原因,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路过某个村子的时候,看到一位女修士盘腿坐在地上展示自己拙劣的法术,口中还在念叨着什么清华山清华宗。 记忆深处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秋渭洲,清华山……那是我家。” “阿川啊,以后一定记得去秋渭洲找我呀……” 路边蜷缩着一具刚刚死亡的小孩子的尸体,他本能地附身了上去求得一线生机,终于从魂魄懵懂混沌的状态恢复了清明,可也忘记了方才想起的两句话。 然后一抬头,撞入了一双明亮又欢快的眸子。 再后来,那名平平无奇资质普通的女修士,就这样百般嫌弃又无比小心地将他带回了清华山。 他想,终于找到了。 可要找到的究竟是什么,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颠簸的马车里,车厢里没有人,只有桌子上散落着的几本功法,被人涂得乱七八糟。 “你醒了?”帘子被人掀开,一名长相俊秀却面色苍白的青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看到面前这个青年的样貌,燕沁有一刹那的愣神。 不因为其他,只因为他的样貌同之前陌上川在清华山时的样貌像了七八分。 若非十分熟悉的人,恐怕将他们看成一人也不足为奇。 “你是什么人?”燕沁缓缓地皱起了眉。 第三百八十四章 同意 青予安在听见燕沁说的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几分失落的,他认真的看着燕沁的眼眸,问着:“是不是就连神仙姐姐也很介意我的模样?” 燕沁突然愣了愣神,随后这才明白,可能她无意间的一句话,让青予安再次失去了自信,燕沁连忙哄着他说着:“你看,你又想多了不是,我让你跟随我一同修行,一方面是觉得你也是一个小男子汉,既然是男子汉,怎么可以被让欺负呢?你难道就不想把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统统打回去吗?让他们不能再欺负你?” 青予安不言语,只是双眼一直盯着燕沁看,似乎是想从燕沁的眼睛内看看会不会骗他的。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燕沁都是一脸真诚的模样看着他。 “其次,太胖对身体的确不好,虽然大家都在夸你胖嘟嘟的很可爱,可是有没有想过,倘若一天你真的生病了,你的爹娘可要怎么办呢?你还没有娶妻生子,未来的日子还很漫长,即便不考虑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身边的人,做一个正常人,难道不开心吗?”燕沁并没有看出青予安心里另一份想法,只是担心青予安会想多,于是自顾自的解释着。 青予安现在这种敏感又多疑的性格,一点儿也不像是曾经的青予安,现在的青予安看在心里,让她又气又心疼。 倘若能够借助这次机会将青予安重新收做为徒,那么她以后也就不害怕青予安到处乱跑了。 青予安沉思许久之后,问了心里最直白的一个问题:“神仙姐姐是想让我这么做吗?” 燕沁点点头,说着:“是的,我很想让你这么做,那么青儿是做还是不做,要不要当一个乖宝宝?” 青予安再次陷进沉默之中,不过好在,青予安最终是想通了,于是便开口认真的说着:“既然是神仙姐姐的要求,那我便照做就是。” “那你是愿意做我的弟子了?”燕沁心里大喜,认真的看着青予安问着。 “嗯呢,能够跟着神仙姐姐,我觉得也是青儿的福气。”青予安说完后,却又说着:“可是……” 燕沁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生怕他又要反悔,毕竟小孩子所想的东西经常都会反悔,她耐着性子,重复的问着:“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做神仙姐姐的徒弟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爹娘同不同意,还要问问爹娘的意思……”青予安看着燕沁,终究是说出了口。 其实,在青予安的心里,他也十分担心自己的爹娘会不同意,毕竟燕沁对于他们而言,还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虽说对他有恩情,可是若是拜了师,若是要离开家里,爹娘恐怕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青予安心里最担心的事情,到了燕沁的嘴里,没想过竟然会是那么的轻松,只见燕沁松了口气,神采奕奕,丝毫一点儿也不担心青予安所想的问题,只见她说着:“这个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做到让你的爹娘同意的,最重要的意见还是在你的手里,只要你同意了,上天入地,姐姐都会帮你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幸运儿 在青予安的心里,青予安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从在山上第一次见到燕沁的时候,燕沁就对他特别的好,这种好,对于青予安而言,像是超越了陌生人的好,甚至连朋友都赶不上了,这种温暖让他有所贪恋,可是谨慎又敏感的青予安而言,不禁又要让他陷入一个多想的困境,这究竟对于他而言,这一份的关怀,究竟是不是带着她的目的呢? 可是他年幼,家里一穷二白,家徒四壁,哪里还能被贼人所惦记? 这便让他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内心无比纠结,最终问着燕沁:“神仙姐姐,青儿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沁笑眯眯的看着青予安,丝毫不介意他的问题,便问着:“心里既然有问题就要说出来,当然不能闷在心里,那样会憋出病来的。” 在得到燕沁的同意后,青予安鼓起勇气,问着她:“神仙姐姐为什么要对青儿这么好?这种好,跟爹娘相比,分毫不差。” 燕沁倒是万万也没想到,青予安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当真把她给问住了。 这要让燕沁怎么说,说是因为前世造的孽,今生来还债?不可不可,这便就是泄露天机了,况且他现在身为凡人,没有前世的记忆,恐怕是不会相信宿命论的。 燕沁沉默了很久,可这种沉默越是久,对于青予安而言便越是不安心,因为青予安当真很害怕,害怕他的猜测都是真的,害怕上天给他的宠爱都收了回去,于是忐忑不安的追问着:“神仙姐姐为什么不说呢?究竟是为什么呢?” 燕沁只觉得有些头疼,这孩子怎么下凡变成凡人,心眼仍然是那么多呢! 多到让她有点儿招架不住,这哪里是七八岁孩子该有的问题,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满街乱跑才对嘛! 在面对青予安一次又一次追问下,燕沁挠了挠头,缓缓开口道:“青儿,你相信缘分吗?” “缘分?那是什么东西?”青予安不能够理解,摇头问着她。 燕沁总算是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胡编乱造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人和人之间都有缘分所在,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游,的确是想寻一名和我有缘之人收做徒弟,荒郊野岭下,我和你在山上所认识,偏巧我又救了你,这便就是缘分,也是上天所给的警示,一切随缘就好,无需有那么多的理由和想法。” 燕沁又担心她说的这么多,让他一时之间不能够理解,便简单明了的又说了一句话归为总结:“简单来说,我便就是上天送给你的礼物,你难道不想要这个礼物吗?你难道不觉得很开心吗?你可是上天的幸运宠儿呢!” 最后一句话,青予安这才缓缓听明白了,他连忙开心的跳了起来,说着:“如果老天爷送的礼物是神仙姐姐,我自然是开心的,从今以后,又有一个心疼青儿的人了,我怎么会不开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老天爷变脸 燕沁满意的揉了揉青予安的头发,随后说着:“那还有问题吗?” 青予安摇了摇头,开心的说着:“没有了,青儿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所以想找神仙姐姐问个明白,现在得到了神仙姐姐的回答,青儿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燕沁摇了摇头,看着青予安,便很严肃的对着青予安说着:“我既然想将你收为徒弟,那么最起码的信任,希望青儿能够给我,所以这样的问题,既然我解释了一遍后,就希望你能够牢牢记住,我没有带任何不好的心眼来接近你,你可明白?” 青予安被燕沁说的有几分脸红,彷佛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抓了一样,他老老实实的对着燕沁保证的说着:“青儿铭记在心,以后再也不乱想了。” 燕沁这才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着:“等晚上我与你爹娘商谈一番,商谈之后,若是成功了,我们明日就举行拜师仪式,从此以后便就是我的徒弟了。” 青予安连连点头,心里恨不得明天就到了,这样的话早一点成为神仙姐姐的徒弟,说不定就能够改变他整个人生呢。 宁静的夜晚终归而至,燕沁曾在人间里经历过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倒还是第一次在村子里过夜,这里的空气到处弥漫着香甜,最重要的是,她惊讶的发现,这座村庄内隐藏的灵气要比别的地方更多。 青予安倘若是在这里修炼的话,只怕是日后大有所为,说不定还能够唤醒他前世的记忆,若是携带记忆的话,只怕是会让青予安更快的完成历劫,早日飞升回归天界。 不过…… 想到这里,燕沁微微皱了眉头,如若这里是灵力很高的地方的话,那么相对而言也会存在一些魑魅魍魉,那么对于青予安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说到底,这一切都要看青予安这一世的造化了,如若造化好的话,说不定能激发出他的潜能,可若是这一世他的资历不好,无法激发潜力,那么这些魑魅魍魉,只怕是会要了青予安的命。 想到这里,燕沁就有点头疼,早知如此,她在下凡历劫的时候就应该多给天界的神仙们买点礼物送送礼了,好让神仙大佬高抬贵手救救这孩子。 现在什么都晚了,临时抱佛脚只怕还会被轰出门呢,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就在燕沁胡思乱想期间,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神仙姐姐,饭菜都做好了,爹娘喊你过来吃饭了。” “好,这就来了。”燕沁回应着青予安,她将手中的树枝轻轻划在地面上,将地面上刚刚写的乱七八糟的内容统统划掉了,再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燕沁这才心安的跟着青予安的前后脚回了房。 夜晚的气候说变就变,刚刚还尚未下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天空便飘了不少零星雪花,给他们一家人带来了不少寒冷。 夫妇二人瞧着天空落了雪,便连忙命青予安将门关严实了,一边唠叨着,一边手中忙活的生起火来:“这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幸好我今天起得早,一大早就去山上砍了不少柴火,这才避免了饱受寒冷。”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情之请 明晃晃的火气生了起来,将半个屋子都照亮了许多,燕沁看着一脸憨厚老实的夫妇,只见他们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丈夫的脸上蹭了少许的灰尘,憨厚的说着:“只怕是让姑娘看笑话了,条件就是这么简陋,不过好在能暖和一些。” 燕沁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毕竟她的穿着打扮并不差,或许倒是让他们误会了,燕沁解释着:“从小我的生活也很苦,所以我并非你们眼里的千金小姐,相反我也是一名普通的修道者罢了。” 夫妇二人天性淳朴善良,当燕沁如此说的时候,大家似乎都轻松了一些。 火生起来了,屋子里的确暖和不少,燕沁被他们一家人十分热情的拉到了餐桌上,餐桌上的食物都比较简朴,但是却让她眼前一亮的,便就是餐桌上竟然有两盘菜是肉菜,以青予安这一户家庭来说,能够吃上一道肉菜,实属不易。 青予安毕竟是小孩子,当看见餐桌上有两盘肉菜的时候,双眸都在发光,吞了一口唾沫后,开心的跟燕沁说着:“神仙姐姐,你快动筷子吃吧,这些个肉菜我可是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够吃上一回,平时可是想吃都吃不起,只能在梦里想想。” 燕沁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看夫妇二人,就知道他说的话并不假。 这样一户人家,想要吃的起一道肉菜,的确很难。 他们如此高调的招待她,反倒是让她心里有点压力,想了想,也不太想动筷子,内心都是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要收青予安为徒,她要带青予安离开这里。 前世受苦受罪,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护着青予安了。 “姑娘为何不动筷子,可是嫌弃我们这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妇人紧张的看着燕沁,生怕燕沁不爱吃这些东西,于是便耐着性子问着燕沁。 “要不我去给姑娘下一碗热汤面吧,这大冷天的吃面可暖和了!”说着,丈夫就打算起身走向厨房,燕沁连忙笑着回答着他们:“不用忙活了,并非吃不惯,而是……太感动了。” “哎呀姑娘,你再感动下去这菜都要冷了,冷了可就不好吃了,还容易生病,这要是大半夜的闹个肚子多难受,我们这里距离医馆也有一些脚程,所以姑娘还是别再乱想了,你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丈夫连忙劝着燕沁,并且用眼神示意青予安让他给燕沁夹菜。 大家一阵忙碌下,燕沁也不再矫情什么,动筷子吃了一点儿,燕沁看着他们忙活来忙活去,可是她的心思却全是在想该如何开口提这件事情。 最后,一顿饭吃完后,妇人给燕沁倒了一杯茶水,这是他们茶余饭后可以闲谈的时间,燕沁的内心徘徊了许久后,终于开了口,说着:“大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们能够同意。” 燕沁起身冲着他们夫妇二人鞠躬,这可吓坏了他们,只见妇人连忙将燕沁扶起来,说着:“姑娘你可别这样,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有话就直说,就算是很难办的事情,上天入地我们也会同意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本相 那青年咳嗽了一声,脸色也惨白的几分,但是面上却始终带着笑,“在下易和宗齐允。” 燕沁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姑娘不必担心。”齐允惨淡一笑,“易和宗上下已经被那魔物灭了满门。” 然而燕清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类似悲痛的情绪来。 燕沁道:“那你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我当时已经病入膏肓昏迷不醒,就算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几日。”齐允倚着马车的门框,自嘲一笑,“拖着这么副破败不堪的身子,活与不活已经无太大差别。” 燕沁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景色,“你又为何救我?” “齐烨不,应该是刀烨,他曾有恩于我,也许他不记得这种小事,却是救了我一命。”齐允微微一笑,“权当我临死前还了他这一恩吧。” 燕沁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停下。”燕沁道。 齐允十分配合地停下马车,歪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谢谢你带我出来,但是我们就不必同行了。”燕沁打算从车上跳下去,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那是种带着刺骨冷意的冰凉触感。 燕沁皱眉看向他。 “你现在灵力尽失,与凡人无异。”齐允语气温和道:“我虽然体弱,但是修为还是有的,可以护送你安全回到清华宗。”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必。” 齐允苦笑道:“你一定要拒绝我吗?” 燕沁沉默地看着他。 “燕沁姑娘,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齐允耐心道:“我若是真想对你不利,何不早就动手?哪怕是现在动手你也根本无力反抗。” 燕沁冷冷地看着他,良久之后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宁稳剑,拨弄了一下飘荡的红剑穗。 “随你。”她语气平淡道。 齐允冲她微微一笑。 燕沁被那一笑刺痛了眼睛,有些慌乱地收回视线,一把将挡帘放了下来,阻隔了那个看起来熟悉无比的笑容。 太像了。 和陌上川在清华山的样貌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时候她喜欢叫他崽崽,叫他蛋崽,后来又唤他阿川…… 那段记忆是两个人无数轮回之中最轻松也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阴霾。 但是不管是青予安还是现在的燕沁,都知道那段简单又短暂的时光永远都回不来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格外显得珍贵。 可是结局却一直让燕沁耿耿于怀。 偏偏现在齐允顶着一张同陌上川一样的脸,在燕沁面前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事情。 燕沁有些恼怒,对自己,对青予安,对马车外面的齐允。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齐允撩开帘子对她道:“燕姑娘,时候不早了,下来休息一下吧。” 燕沁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抱着剑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火堆很快就升好了,只是齐允看着着实虚弱,脸色在火光下依旧惨白,呼吸也有些发重。 燕沁皱眉听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倒是齐允先忍不住了,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宁稳剑上,问道:“燕姑娘很重视这把剑。” 燕沁垂眸看了一眼,抿了抿唇,“这是我道侣送的。” 齐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可是这剑” 燕沁抬眼看着他,“什么?” “这剑是用十方灵岛特有的玄冥铁打造的。”齐允欲言又止。 “玄冥铁?”燕沁不解。 “玄冥铁与修仙者相克,通常是妖族或者魔族才会用的东西。”齐允道:“若是修仙者注入仙力,轻则遭反噬筋脉堵塞,重则丹田破碎灵根断裂。” 燕沁心底一凉,“你怎么能认出这是玄冥铁?” “我自幼重病缠身,修炼平平,只是颇爱研究些旁门左道。”齐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曾机缘巧合得过一小块玄冥铁,因此对这东西的气息颇为熟悉。” 燕沁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玄冥铁很难得吗?” “玄冥铁产自十方灵岛的地底,若非机缘,实难得到。”齐允冲她伸出手,“姑娘可否让我一观?” 燕沁将剑递给了他。 齐允将剑拔了出来,然后倏然放手,神色大变,刚忙封住了自己几处穴位。 “怎么?” “这里面有剧毒。”齐允歪头吐出了一口污血,用拇指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我方才不过注入一丝灵力,就险些被缠上。” 燕沁沉默地拿起了剑,放回剑鞘。 她之前丹田碎裂后不仅灵力全失还身中剧毒,用这个原因似乎可以很好地解释了。 但是这把剑是她临走前青予安亲手交给她的。 燕沁握紧了手中的剑,目光有些阴沉。 “你的道侣怎么会送这么一把剑给你?”齐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燕沁摇摇头,“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不会怀疑他,你也不必……” 燕沁言尽于此,她目光冰冷地看着齐允,“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但是你说的话我不会信,别白费力气了。” 齐允笑了起来,“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燕沁道:“误会什么的当面问清楚比道听途说就下决定强得多。” 齐允脸上的笑意消失,他抬眼看向面前的女修士,“你和他的感情真好。” 燕沁看着他顶着那张熟悉的脸就糟心,干脆闭眼不去看他,冷声道:“与你无关。” “可是,你如何确定他待你真心?” 轻飘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燕沁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清俊隽秀的脸离得她极近,一呼一吸间带着草药的清苦香气。 燕沁微微蹙眉,身体后仰,却被他一把扶住了腰。 “小心些。”齐允待她坐稳,立刻便放开了手。 “你靠过来作甚?”燕沁问。 “只是总觉得你不该张这副模样。”齐允微笑道:“虽说明媚动人,但总有股违和感。” 燕沁愣了一下。 现在这副样貌是青予安用息壤捏出来的,同她为正清仙子的时候样貌像了八九分。 但到底不是她真正的容貌。 青予安记忆之中的正清,不过是她的另一个身份,容貌有着一切仙子应该拥有的模样,但是却非她本来面目。 后来她入轮回百余世,皆是化作众生相,她已经快要忘记原本的自己是长什么模样了。 “总觉得你五官应当要锋利英气些。”齐允稍稍后退,在氤氲的火光中冲她弯了弯眼睛,“对不对?” 细细算来,知晓她真正容貌的,除了青蛇和燕溟,竟是找不出第三个来,而后来青蛇用得她的容貌也是后来的正清,连燕溟都不知道为何脑子缺根劲学着她变了模样…… 后来的青予安自然是没有机会见过她的真容,只知道她是正清。 算起来还真是一笔烂账。 可现在却被一个病秧子一语道破,燕沁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有些难堪和可笑,更多的却是疲惫。 两个人一路往东,这天正值傍晚,外面坐着的齐允忽然停下了马车,“燕姑娘,前面好像有个人。” 燕沁掀开帘子看去,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路中间,生死不明。 齐允谨慎地走到那人身边,拨开他的头发试了试呼吸,冲燕沁道:“还有呼吸!” 燕沁看清那人的脸时瞳孔一缩,“玄鹤!” 玄鹤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燕沁正目光冰冷地瞧着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忍不住想伸手碰一碰她,然而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角,就被一柄剑拨开,火红的剑穗扫过他的脸颊,有些痒。 “原来……不是梦啊……”玄鹤喃喃道。 “你不是应该待在清华宗吗?”燕沁看见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就来气,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玄鹤勾唇一笑,“怎么,你心疼了吗?” 燕沁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燕姐姐,我都变成这样了……”玄鹤伸手捏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了,“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燕沁撇开头,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这条命就这么不值钱?” 玄鹤眼底微微一黯,旋即又笑道:“死了也挺好,那两个神神叨叨的家伙总说我是上界的什么殿下,也许死了就能回去呢。” 燕沁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他,“你是来历劫的!劫都渡不过你回去个屁!” 玄鹤动作一顿,满是血的手顺着她的袖子下滑,抓住她温热的手掌,笑道:“那我们在上界是不是认识啊?是道侣吗?还是挚友?” 燕沁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如果可能,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在上界待过。 她看着玄鹤黯淡下来的眼神,冷声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好好珍惜这一世才对。” “可是我没时间了。”玄鹤见她没有甩开自己手,心底雀跃不已,忍不住抓紧了一些,“你就只告诉我,你有没有过一点点喜欢我?” 燕沁沉默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马车内又进来一个人,“他醒了吗?” 玄鹤看向来人,脸色猛地一变,“陌上川!” 第三百八十八章 劝导 燕沁听着夫妇二人如此直白的说着,心中大喜,反问着道:“你们说的话,可当真?” 夫妇二人相视而望,铁了心的点了点头,看样子,必定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不然的话,燕沁也不会找他们协商。 夫妇二人的内心早已做好了各种准备,只是没想到,燕沁接下来的话,让他们脸色微变:“我想收青予安做徒弟,不知你们二人可同意?” “这……”他们两个人万万没想到,燕沁开口的请求,竟会是这样的。 她竟然要收青予安为徒? 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要命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心里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于是他们都开始沉默,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氛,就连原本趴在餐桌上埋头干饭的青予安,也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碗筷,疑惑的看着他们。 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问号,青予安觉得,一会儿必定会起波澜。 “我也是为了青予安着想,还请二位能够同意。”许久后,燕沁见他们二人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想法,于是便再一次开口问着。 妇人看了一眼燕沁后,便冲着对还在吃饭的青予安严肃地说着:“青儿,你别吃了,先回房间里呆着,没有我的同意不准出来,我有事要跟姑娘相谈。” “哦……”青予安默不吭声的从桌子上下了桌,随后心里很担心的看着燕沁,生怕燕沁会被他们爹娘所埋怨。 燕沁自然是能够接受到来自青予安关怀的注视,于是便回过头看了一眼青予安,也给了青予安一个安心的眼神,青予安这才放心了一些,大摇大摆的回了房间。 只是,青予安到底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转头就趴在门上听着他们在谈些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们或许说的,就是关于他和燕沁的事情,也不知道爹娘究竟愿不愿意放他离开。 呆青予安回房间后,妇人这才开口严肃的问着燕沁,说着:“姑娘,你刚刚在说什么意思?” 燕沁倒也直白,将内心的想法告知给了他们:“你们难道不知道,青予安在外面一直被欺负吗?” 提起被欺负的事情,他们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显然可见,这件事情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 见他们不说话,燕沁继续说着:“青予安之所以被欺负,是因为他的身材不好,所以才会导致被人当怪物一样的欺凌,他也是个好孩子,平日里肯定没有对你们主动提起过什么,但是现在的他,内心敏感多疑,已经不是一个正常孩童该有的状态。” 夫妇二人心里也明白,并不反驳这件事情,青予安的确从不主动回家告知他们,一开始只会说是摔跟头了,或者不注意不小心碰伤,一开始这样的借口还能隐瞒的住,可时间长了,他们也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青予安是被欺负了,因为青予安再蠢,也不可能每天都摔跟头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翻脸 纵然燕沁说的潸然泪下句句真切,可是夫妇二人仍然有些许犹豫,丈夫倒是还好,反应没有那么强烈,只是这位妇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一口一个不同意。 “我们家孩子哪里受得了这份儿苦,听说修道都十分吃苦头的事情,我倒是宁愿让他就在我身边长大,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好了,至于修道成仙,那真的是想都不敢想。”妇人说到这里,表情态度便就变得十分认真起来,她生怕自己的孩子被燕沁带走。 “可是你们这样宠爱,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伤害了,青予安处处被人欺凌,如此一来,对他反而是一种负担。”燕沁仍然不认命,想要再努努力,看看究竟能否劝住。 可是,当燕沁开口的刹那,妇人便从椅子上站起身,认真且又严肃的看着燕沁,说着:“姑娘,我看在你是救了我家小儿青予安一命的份儿上,今日的话我全当你是在开玩笑了,如若姑娘坚持如此,我就只能送客了。” 对于妇人来说,青予安是他们的独子,让青予安离开她的身边,倒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这……”燕沁被妇人堵的满口不知道该如何去说,只能无奈的转过头,将视线放在了丈夫的身上,只见丈夫也是眼神躲避,不知道该如何对燕沁说这一档子的事情。 就在整个屋子里都带着尴尬的氛围时候,青予安连忙从房间内跑了出来,用手指拉扯着爹娘的衣袖,眼神和语气里,都带着小心翼翼一般的恳求,说着:“爹娘,你们就同意了吧,我想做神仙姐姐的徒弟,做神仙姐姐的徒弟有什么不好的,等我学了本事之后,一定会回来保护爹娘,不让你们再被别人排挤,也不会有人再敢跑来欺负我们家了。” 燕沁无比欣慰的看着青予安说的话,目光中似乎又重新点燃了几分希望,她再一次的看向妇人,可是,妇人却狠狠的打了青予安一屁股,凶狠的对着青予安说着:“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别人把你卖了你还要帮着别人数钱!” 卖……卖了…… 这话说的如此严重,反倒是让燕沁从上到下,浑身都是不自在的。 挨了一顿打的青予安到底是挣扎不过自己的娘亲,只见他的娘亲揪着他的耳朵便将他重新关进了房间内,冷冰冰的对着大厅内的燕沁和丈夫说着:“赶紧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干活。”随后便走进房间,再也不说任何一句话了。 一时之间,大厅外只剩下燕沁和丈夫二人,干巴巴的坐在外面烤着火,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说话。 柴火因为被火焰剧烈的吞噬着,迸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清脆响亮,是唯个可以让周围环境发出一点声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丈夫突然起身将柴火添上新的柴火后,他终于开口将这一片寂静所打破:“孩儿他娘的脾气就是暴躁了一点,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你也要理解一个当了娘的心。” 第三百九十章 下定决心 燕沁摇了摇头,她自然是不会将这件小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对于收青予安这等大事来说,这根本就不算得什么。 “并不是不希望青儿能够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若说平时小打小闹,我们绝对不反对,可是修道成仙乃是大事,先不说能不能成仙,如若可以,那也就是祖上积德,可成仙之前需仙修道,对于青儿而言,他不过还只是一个孩子。”丈夫语重心长的说着,随后叹了口气,继续讲到:“听闻你们名门正派修道都是很痛苦,修炼法术之后还要带各个弟子去历练,这历练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这些年我们在村子里听说因此而送命的年轻人数不胜数,我们家的孩子只有这么一个,青儿如若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该怎么办。” 燕沁皱着眉听着丈夫心里的担心,心里也能够理解他们的反对。 因为这一切,他们所言都是真的,修道成仙谈何容易,如若当真决定要带青予安修炼的话,从前青予安所吃过的苦,那意味着都要再来一次,这是命定的,并不是变数,无法更改。 可是想到这里,燕沁便掏出她的玉牌,认真的对着丈夫发誓道:“修道成仙的确会吃不少苦,可是如若青予安成了我坐下弟子的话,我必定会保护他一生安好,毕竟我也想让他活的好好地,这一块儿玉牌乃是天界之物,我会赐给青予安护他一生平安。” 丈夫看着燕沁将手中的玉牌掏了出来,这玉牌此刻躺在燕沁的手上正发着闪烁的白色灵气光芒,看上去十分珍贵的样子,丈夫有点目瞪口呆,随后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连忙问着:“难道姑娘你是……得道之人?” 燕沁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切。 对于燕沁是得道之人,丈夫并不觉得好奇,他们的国家中的确有修道成仙者,只不过平日里隐居山内不问世事,一旦出山便就有此劫难,会出手拯救黎明百姓,因此,对于修仙者而言,他们见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他们凡人所能见到的修道者,基本都是下等神仙,无非也就是镇守附近山庄,保护他们安全,而对于燕沁这种得道的上仙,实属少见。 “玉牌乃是天界之物,只有上等仙才能拥有的法器,实不相瞒,我这次下凡就是来寻弟子的,青予安与我有缘,我相见甚是喜欢,想收他做徒,那我自然会保护他,你们真的可以放心。”燕沁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亮了出来,只为求的他们的同意。 丈夫左思右想,显然有些摇摆不停,终究是狠心拍了拍大腿,彷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着:“好,如若姑娘所言都是真的,那这件事情我就先做主了,明天我会跟老太婆再商量一下的,你且这这里安心住着,不会有事的。” 燕沁无比感谢眼前的男人,因为她知道,割舍下自己最心疼的人儿,该是有多么大的勇气和信任。 总之,燕沁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了希望,她想要带青予安重归天界的心,更加强烈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并非凡人 清晨,一缕阳光穿越过云层,透过窗户照在了屋内,冬日内,觉得温暖而又明媚。 燕沁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从前在天界,她几乎是可以做到不眠不休的修炼,因为天界从来没有黑夜。 到了人间,即便有白天黑夜只分,可从前在天界上到习惯,她也带到了人间上,天还未亮,她便就早早到起来,坐在山间开始修炼。 不得不说,这座灵山上到灵力十分丰盛,她只不过在这里修炼了片刻之后,她竟然就感觉到从身体内,悠然而外散发出来到力量是那么到与众不同,这让她到心里更加有些担心,灵力如此之高,只怕是会招惹到附近到魑魅魍魉,而她更担心到的是,青予安现在只是一个凡人,如若再不抓紧修炼,万一这些魑魅魍魉当真出现杀了青予安,那他就永远也没有机会再重返天界了。 想到这里,她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从山上运用玉牌到力量,瞬移到了青予安的家内,只是正巧撞见刚起床准备上山工作的夫妇二人。 经过昨天晚上激烈的辩驳,妇人在看燕沁的眼神之中已然是带了一些不信任,甚至是危机感,这种并不友好的眼神,让燕沁心里有些恐慌,她担心会因为昨天的事情与妇人关系无法修补,如若修补不成功的话,那么青予安也就不一定能够有机会再接近了。 燕沁想了想,上前主动打招呼道:“二位起的如此早,是准备上山忙碌了。” 妇人纵然生燕沁昨天晚上的气,可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妇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没好气的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姑娘起的也挺早,早饭已经做好了,姑娘你就将就的吃点吧,我们要赶上去做工了,就先失陪了。” 妇人的话音落下后,便自顾自的朝前走了过去,不再搭理燕沁。 燕沁觉得有几分的尴尬,但总比妇人不理会她的强,只要妇人还愿意搭理她,她就不会那么难受。 丈夫在经过燕沁身旁的时候,目光落在前方妇人的身上,随后轻声细语的对着燕沁安慰着:“你别担心了,她的脾气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虽说昨天晚上很生气,可是也没有真的再怪你,等我今天中午的时候再跟她好好说说吧。” 丈夫对燕沁的宽心,让燕沁心里多少也舒服了一点,燕沁冲着他点了点头,而前面的妇人显然不满丈夫的速度慢腾腾,不开心的吼着他:“做那么慢干什么,再慢一点老天都要回家吃饭了,我们都喝西北风吧!” 丈夫无奈的叹了口气,于是便不再跟燕沁多说什么,连忙跟上了妇人的脚步,两个人一前一后渐渐走出燕沁的眼内。 燕沁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就对他们也有一些羡慕,如若儿子不是青予安,或许他们一家三口,即便日子过的再苦,可好歹也是一家团圆,过的也是那么温暖,一切都是有盼头。 可偏偏,青予安并非一般的凡人,他们这一生幸福的时光,也必定要过去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出点子 上午的阳光又加重了几分暖意,眼光刺痛了躺在床上的青予安,于是就这么唤醒了他。 当青予安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走出房门外的时候,正好就瞧见了眼前的女人,此刻正在燥火台前忙碌着,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没睡醒,可当他多揉了一会儿眼睛后,仍然看见那妙龄女子还在眼前晃悠着,他这才清醒了几分。 原来这并不是梦,眼前的姑娘,当真在利用灶台做饭! 吓得青予安连忙跑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姑娘,阻拦着:“哪儿有让姐姐动手的道理,娘亲早上是没有做饭吗?”话到这里,青予安心里十分疑惑,娘亲一般早晨都会做好了饭,将早饭放在桌子上,才会跟着爹爹一起上山做工才对,怎么今天居然会让神仙姐姐动手? 青予安松开了燕沁的双手,主动跑去餐桌上找吃的,只见餐桌上仍然放着菜,这倒是让青予安有几分不解,于是疑惑的问着她:“神仙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神仙姐姐是嫌弃自家的饭菜不好吃?终于忍无可忍才动手做饭了? 想到这里,青予安的脸庞唰的一下就红润了几分,臊的慌。 “神仙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做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所以你才想要自己做饭来着?”青予安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问着她。 燕沁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庞,无奈的问着:“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青予安看着燕沁的手指,她那芊芊细手嫩如白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粗活的人,他当然会于心不忍的多想一层,解释着:“神仙姐姐那么好看,怎么可能会做粗活呢,莫不是忍无可忍,恐怕也不会这般亲自动手吧。” 燕沁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这都是什么歪理? 不过燕沁却觉得,现在的青予安,反倒是比起从前而言,更可爱了几分,毕竟想看这个男人小时候的模样,从前还真的是没什么机会呢。 “当然不是,你这是歪理,人都会吃饭,无论好吃还是不好吃,饿了都会吃的。”燕沁纠正他的歪道理,随后这才继续说着:“马上就是晌午了,你们平时都是几点吃午饭呢?爹娘上山做工的话,他们中午还会回来吗?” 青予安虽然不明白燕沁为何突然会问到爹娘的身上,但秉承着神仙姐姐有问必答的心,青予安便连忙说着:“爹娘一般早出晚归,在出门做工之前,都会把青儿一天的伙食做完后才会走,他们一般做好了饭菜都会给自己打包一份,所以中午的时候也就不会回来了,一直到临近傍晚才会回来做晚饭。” “原来如此……”燕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青予安挠了挠头,歪着头看着燕沁,不明白燕沁为什么会如此问着:“神仙姐姐,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吗?” 燕沁点了点头,认真的看着青予安,问着:“青儿,你想不想跟着神仙姐姐一同修仙做我的徒弟,我们一起云游四海?”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人小鬼大 和神仙姐姐能够一起云游四海,还能有这样的好事,青予安都不用认真的去想,努力的点了点头。 可随后,他又想到昨天晚上娘亲十分不开心,甚至还发了脾气,原本一鼓作气的心情瞬间就焉了下来:“可是昨天娘亲的态度,神仙姐姐你也看到了……我娘坚持不同意的话,谁也没有办法的。” 燕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冲着青予安晃了晃,脸色神神秘秘的说着:“神仙姐姐自有办法啊。” “你能有什么办法?”青予安当真起了疑惑。 且不说不是不相信燕沁的问题,而是一来燕沁是外人,爹娘本就不喜欢他跟外人有所来往,若非看在燕沁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份儿上,爹娘才不会同意跟她有所来往。 二来,家里面从来都是娘亲当家,爹爹虽说外表看上去凶狠粗鲁,但实则在家就是一个纸老虎,还是怕老婆但那种纸老虎呢,爹爹都未必能够劝得动娘亲,这件事情上,基本上是没什么可能了。 燕沁看的出来,青予安小小的脑袋里藏满了大大的问号,燕沁揉了揉青予安的头发,说着:“你相信我,女人是最懂女人心,想要获得你娘的同意,肯定是要先讨好你娘的欢心啊,她要是被哄开心了,那天上地下你不都可以随心所欲了!” 青予安瞪大了双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一般,青予安追问着燕沁:“……你确定吗?” 燕沁点了点头,坚定的说着:“我确定!” 青予安浓烈的叹了口气:“可是,我爹之前也是哄娘亲,娘亲生气了每次都会骂爹爹,爹爹哄娘亲哄了十几年了,娘亲的脾气只是越发的大了,前两天还因为一件事把爹爹骂得狗血淋头,还让爹爹在寒风中站了半个时辰,这才肯作罢……” 燕沁顿时觉得有点头疼,嘴角微微略抽搐道:“……是……是吗?你娘亲这么不好哄吗?” 青予安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换上了一副坚定的表情,对着燕沁道:“但是我相信神仙姐姐的能力,是一定没问题的!实在不行,你就施法给我娘的头上来一拳,我娘昏了头说不定就同意了!” 燕沁吞了吞口水,没想到青予安还是如此的暴躁……这孩子暴躁起来当真是什么也不管不顾了,燕沁突然觉得,这哄女人的能力,可要比修仙更难。 但是为了青予安,她也只能咬着牙上了。 “需要我帮神仙姐姐做什么吗?”青予安跑去洗了洗手,随后便撸起袖子对着燕沁说着。 “就你?你还会做什么啊。”燕沁起身,开始洗菜切菜,可是菜刀刚落她手里的时候,便一把被青予安抢走了:“神仙姐姐你可别小看我,我是穷人孩子早当家,自然什么都会做咯。” 青予安将土豆切成片,刀起刀落,手法无比娴熟,土豆片被切成同等大小的薄片,随后码成一排,快刀切成丝,这手法说是出自幼年之童的手中,恐怕是没几个人会相信你的。 青予安将切好的土豆丝装盘,放在了燕沁的面前,无比自豪的对着燕沁问着:“怎么样,神仙姐姐,你这下应该相信我了吧?” “……是挺厉害的。”燕沁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她还真的是小瞧他了。 早知道他那么厉害,在天界上的时候,就应该追着他剥削才对! 第三百九十四章 飞 有了青予安的帮助下,燕沁的做饭速度也提升的很快,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一桌子丰盛的美食也就做出来了。 当青予安将最后一盘菜装盘出锅后,他连忙将手中的锅铲放在一侧,将刚做好的饭菜都拿出食盒,小心翼翼的装了进去,随后便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看着燕沁,似是想要被讨好一般的说着:“神仙姐姐,这些青儿都做好了,你看看如何?” 燕沁将手中最后一个盘子洗干净后,擦了擦手中的水渍,这才转过身来检验一下青予安所做的东西,颜色鲜艳靓丽,一看就有食欲,凑近闻了闻,飘香四溢,当真不像是小孩子能够做出来的美味佳肴。 “手艺不错嘛,以后哪家女孩子嫁给你,可有口福了。”燕沁夸赞的说着,让青予安反而不好意思。 “这些饭菜,你娘喜欢嘛?”燕沁将最后一道菜装进饭盒内的时候,这才问着青予安,毕竟她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喜欢。 她的本意是想讨好他娘,让青予安的娘亲可以抬手放过,但是如果好心办错了事情,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青予安仔细的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很坚定的给了燕沁一个答复:“我觉得不会,我娘亲生性最爱吃美食,这些饭菜平时都是吃不起的,这些佳肴,恐怕都是神仙姐姐出了不少钱,就算这些食物不对她的胃口,她看在你也花了不少银两的份儿上,也不会再畸计较什么了。” 青予安这一番说辞,倒是给了燕沁不少鼓舞,让她心里倒是舒心了不少,随后她连忙将餐盒整顿好了后,便冲着青予安伸出手道:“我们抓紧上山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青予安洗了一把脸,当看着燕沁伸出一只手冲着青予安的时候,他的心里又开心又紧张,随后便小心翼翼的问着:“我……我可以拉着神仙姐姐的手嘛?” 燕沁微微愣了愣,随后便冲着他轻笑道:“当然可以了,你在想什么呀。”说着,便主动拉起青予安的手掌,带着他一路朝前走去。 等走到一个没有人且安静的地方后,燕沁突发奇想,看着青予安问着:“这里距离山上还有多久的脚程?” 青予安看了看前方的路,仔细在心里盘算了一些后,这才缓缓说着:“大概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才到,这里山上的路程并不好走,神仙姐姐可得小心一些。”对于这些路程而言,他倒是无所谓,毕竟经常混迹在山上长大的孩子,可是神仙姐姐就不同了,他生怕神仙姐姐没有经常爬山,容易从山上掉下去。 青予安的想法天真又单纯,谁看了不觉得他懂事又可爱。 燕沁冲着青予安挤眉弄眼,可爱十足,对着他说着:“你想不想跟着神仙姐姐体验一把飞的感觉?” 燕沁说到这句话后。青予安的双眼顿时放出光芒来,毕竟他可是从未听说过凡人也能够飞的事情,到底还是小孩子,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引起来了,止不住的嚷嚷:“神仙姐姐你可以带我飞嘛?”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宁稳 齐允笑得十分温和良善,“道友恐怕认错人了,在下易和宗齐允。” 玄鹤一脸狐疑地瞪着他,敌意毫不掩饰。 “前面是一个小镇子,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一晚。”齐允对燕沁道。 “好。”燕沁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多谢。” “燕姑娘客气了。”齐允放下帘子,马车内又只剩下燕沁和玄鹤两个人。 玄鹤抓着她的手怒道:“你竟然还找个替身!” 燕沁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是不是智障!” “老子都快死了你还打我!”玄鹤既愤怒又委屈地瞪着她,就是死活不肯撒手。 “他都说了他是易和宗的人。”燕沁甩不开他的爪子,干脆任由他抓着,“再说你不觉得他可疑吗?” “啧。”玄鹤冷笑,“长成这样的就不是个好人。” 燕沁:“……长成你这样的才不是好人。” “你是有眼无珠,你知道多少女修士前仆后继地往我怀里钻吗?”玄鹤得意洋洋道。 “呵。”燕沁一万个看不上他现在这副鬼样子,在上界的时候乐易虽然混,但也只是脾气暴躁,从不沾染女色,结果这一世算是全都找回来了。 玄鹤艰难地坐了起来,倚着马车壁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燕沁问。 “你和陌上川,还有那个青予安。”玄鹤问。 “说来话长。”燕沁觉得这笔烂账自己都翻不清楚。 “那就长话短说。”玄鹤干脆道:“我就问你一句话。” 燕沁定定地看着他。 “你喜欢他吗?”玄鹤的神情看上去十分认真,与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判若两人。 燕沁眼底有一瞬间的茫然,旋即道:“我自然是喜欢他的。” “那你犹豫什么?”玄鹤步步紧逼,丝毫不肯给她余地。 燕沁嘴唇微动,“我……没有犹豫。” “你总是这样。”玄鹤垂下眸子道:“在其他的事情上总是能斩钉截铁,唯独碰到感情的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真的很讨厌你这一点。” “我说了我喜欢他。”燕沁重复道,像是在告诉玄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好让自己坚信这一点。 “我不知道你和陌上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玄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信任他。” “或者说,你没有信过任何一个人。”玄鹤道:“任何人。” 燕沁抬头看着黑黢黢的车顶,思量许久,想着自己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还是很相信别人的,信黄大山,信许志,信师弟们,也信自己的徒弟和师侄。 可是当她彻彻底底变回燕沁之后,她也试着找回当初的感觉,可终归不一样了。 她似乎已经彻底变回了当初那个无心无情的天魔,甚至连正清仙子都不如。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语气平静道:“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玄鹤看着她。 燕沁正要开口说话,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车厢内的两个人猝不及防一下子撞在了一起,燕沁的后背刚好磕在门框上,险些疼出眼泪来。 “燕沁,还不束手就擒!”清冷的仙子漂浮在半空中,眼神冰冷地看着马车。 玄鹤依稀记得这名上仙,刚要开口却被燕沁捂住了嘴。 燕沁目光沉着地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 “楚苏仙子,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来了。”燕沁优哉游哉地走了两步,看着楚苏苍白的脸色,笑道:“没少吃苦头吧。” “今日我必取你性命。”楚苏冷声道。 “你在下界逗留时日过长,应该快到期限了。”燕沁不急不忙道:“若是在下界杀了人,恐怕要受天道责罚呢。” “休要废话!”楚苏上过她一次当,决计不肯再听她瞎忽悠,当机立断只取她死穴,断然不肯给她活命的机会。 燕沁却有种诡异的平静。 她不惧怕死亡。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微微一惊,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求生的意志,她抬起手看向掌心,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楚苏的剑尖在离燕沁的眼睛极近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不能再前进分毫,她感觉周身仿佛被巨大的能量禁锢住,只要操控这股力量的人稍微一用力,自己就会魂飞魄散。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威压让楚苏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 燕沁盯着自己的掌心,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 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她没有想起来的? 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 燕沁猛地抬起头,泛着冷光的的剑尖近在咫尺,她眼底慢慢聚集起诡异的血红,宁稳剑在马车内嗡嗡作响,下一秒便飞入了她的手中,牢牢地贴合在一起。 楚苏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甩了出去,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燕沁握着宁稳剑,一步一步走向楚苏,脸上浮现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是,宁稳剑是用玄冥铁所做没错,玄冥铁只适合妖魔二族使用不适合正统修士使用也没有错。 但是齐允不知道的是,她燕沁本来就是天魔,即便剔了天魔骨,废了全部魔力修为,她依旧是四方魔境那个天魔。 从来都不是什么清风傲骨的修仙之人。 这一点青予安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所以给的她是玄冥铁所做的宁稳剑,而非其他的什么东西。 源源不断的魔力自宁稳剑中传送入她的身体内,诡异的血红色光芒大盛直冲云霄。 通宇洲,正在打扫战场的许志猛地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某个方位,缓缓皱起了眉。 “师父,怎么了?”慕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有什么东西……”许志喃喃道:“入魔了。” 慕云笑嘻嘻道:“这有什么嘛,我还是个大魔头呢。” “不一样。”许志表情凝重道:“那是真正的魔物,不应当出现在这里。” “师父,你怎么跟师祖一样变得神神叨叨的了?”慕云试着自己算了算,什么都没有算出来。 “那个青予安呢?”许志问她。 “方才还在这里呢。”慕云四处找了一遭,“奇怪,人去哪里了?” “通知清华宗的人撤退。”许志道。 “师父,这才打了一半。”慕云不解:“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算不出来。”许志摇摇头,神情依旧凝重,“但是我感觉非常不好,所有人,回清华宗。” “是。”慕云见许志这副神情,也意识到事情可能非常严重,连忙传下命令,通知清华宗的人开始撤退。 许志自知资质普通偏上,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但唯独有一样,他的直觉准得吓人,他仿佛天生就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本能地趋利避害。 这次的感觉跟以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同,他甚至感觉有种在劫难逃的恐惧感萦绕在周围,寻不到一线生机。 而且毫无预兆。 “你师叔那边有没有消息?”许志问。 慕云摇了摇头,“从昨天晚上就和师叔还有刀烨断了联系。” 许志心底的不安愈发扩大了,他沉声道:“你去找独岸,你们两个加上吴雨顺心如意,带所有人回清华宗,封山。” 慕云脸色一变,“师父,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志摇摇头,“别问了,照办就是。” “好,那师父你呢?”慕云问。 “我去找你师叔。”许志握紧了手中的剑。 不管燕沁是四方魔境的什么天魔还是上界的正清仙子,在他眼里都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燕沁,她和师父,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亲人。 这一点谁都无法否定。 许志在空中飞快地御剑,凛冽的寒风吹过长发,让他无比地冷静。 他从小就知道自家师妹很特别。 他俩从小就待在一起,一起没心没肺一起胡闹偷懒,但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燕沁是在护着他磕磕绊绊地长大。 有时候他能感觉到燕沁身上的那种空洞和寂寞,就像是她的灵魂被封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向外界展现出来的是她原本的无关紧要的性情。 如果他不牢牢看着师妹,一不小心燕沁就会消失不见了。 直觉告诉许志,他应该回清华宗,这是最明智也是最安全的选择,若是他去找燕沁,恐怕会是九死一生。 我运气那么好。许志心里默默地想,就算是十死无生他也要去找师妹,否则就算以后飞升,见了黄大山那个臭老头子,怎么跟他交代! 许志忽然回想起来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时候他和燕沁大概只有七八岁。 两个人成日在清华山上蹿下跳,哪怕挨打也不肯老老实实坐下来修炼,有一天他在后山悬崖边上看到燕沁,她坐在边缘上晃荡着两条小腿,托着腮看着不远处飘来飘起的云朵。 “师妹,你不是说那里很危险不能靠近吗?”他问。 “小孩子不能靠近。”燕沁头也没回,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是啊。”许志走过去,看了一眼悬崖底下就发晕,害怕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掉下去会不会死啊?” 燕沁的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仿佛下一秒就会跳下去,她语气轻飘飘道:“师兄,我很不喜欢这里。” “我也不喜欢,师父天天逼咱们练功。”许志赞同地点点头。 “师父是为了我们好。”燕沁道:“我喜欢清华山,喜欢你和师父,但是我不喜欢待在这个世界里。” “啊?”许志那时候不过七八岁,完全理解不了自家师妹的意思,只当她又在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胡话。 燕沁笑了笑,“你说我跳下去会不会就回去了?” “你回哪里啊?”许志懵懵懂懂地问她。 “回家。”燕沁的目光飘得有些远,“我不属于这里。” 许志虽然年幼,却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他一把抓住自家师妹的手将人死死扯住,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开始哭嚎,“师妹!” 燕沁被他嚎得头痛,站起来踹了他一脚,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抓野鸡去了。 很小的一件事情,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无论如何许志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现在他却清楚地记起了当时燕沁的神情。 那是一种傲慢的冰冷的空洞的死寂。 第三百九十五章 诱惑 燕沁听着青予安的反问,便将怀中的玉牌掏了出来,对着他说着:“那你可要抓紧我,可别乱动,小心从天上掉下去。” “好,我一定听神仙姐姐的话!”说话间,青予安一双小小的双手便紧紧环抱着燕沁的腰部,燕沁确定青予安准备好了之后,便念着咒语,带着青予安一同飞上了天空上。 二人屹立在蓝天白云之间,冰冷的风穿过他们的发丝,掀起他们的衣角,这一刻,燕沁顿时觉得,他们两个人是自由的,是随意翱翔在天地之间,无人来扰。 青予安一直不敢睁开双眼,燕沁发现后,便对着他鼓励的说着:“小傻子,可别怕,有神仙姐姐罩着你,你难道还怕掉下去摔死不成?” 青予安一听燕沁的话后,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的回怼着:“我……我才没有害怕呢!” “那你便睁开双眼,看看这世界的风景吧,你一定会喜欢,并且爱上这种自由的感觉。”燕沁看着青予安,淡定自若的说着。 现在的青予安,胆子实在太小了,一点儿也不像是她从前认识的青予安,从现在开始,不管青予安是不是她的徒弟,她都要好好改造他,让他不要再如此懦弱胆小了。 青予安听从了燕沁的鼓励,鼓起勇气,轻轻的睁开了双眼,当微凉的风吹着他眼睛止不住的眨眼,他终于强撑着一股劲儿将双眸睁开,顿时发现,整个村庄的景色尽收眼底,这种无比美伦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 恐怕也是这凡人一生都不会有的体验。 终于,青予安忍不住的叫出了声音,他开心的喊着:“哇……神仙姐姐,原来飞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啊!”青予安觉得则一切都是那么的神奇,妙不可言,他开心的喊着。 燕沁看着青予安开心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她并没有认错人,于是便问着他:“那你以后还想不想飞呢?” 青予安想也不想,直接给了燕沁一个满意的回答:“想,当然想,这种感觉是青儿一直都想要的。” 燕沁对于青予安的回答十分满意,于是便继续下套问着:“那如果你娘亲不愿意你跟着我修仙,那你能说服你的娘亲嘛?” 一提起这件事情,青予安的心里便就没了谱,于是沉默了好些时候,也没能给燕沁一个坚定的答复。 如果两个女人相比较起来,其实都是他很在意的女人,但是母亲是生他养他的人,在他的心里仍然占据不可分割的一半。 青予安思索期间,燕沁继续嘟囔着:“你可要想好了,因为我们现在就是去哄你娘亲的路上,如果你现在反悔,虽说也来得及,但你以后也都不能再见到我了,也不能再体验飞的感觉,你确定要放弃这么好玩的机会嘛?” 青予安再被燕沁的催化下,他的内心终于开始有所动摇,到底只是一个孩子,哪儿有那么大坚定的信念呢?这才不过几个钟头,青予安便点了点头,对着燕沁说着:“好……我一定会说服我娘的,就算少了我,我爹想必也会与我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保护 其实在让青予安修仙的这条路上,他爹其实比他娘想的要通透很多。 他爹总认为青予安的性子太过柔软,一点儿也不刚强,尤其是在家中被爹娘保护的很好,缺少了那么点历练,让他成为整个村子里最容易被攻击的对象,因此,当初燕沁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爹一点儿也不反对,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欣慰。 如果燕沁当真能够把青予安的性子给磨练出来,这对于青予安而言,并非是一件坏事。 只是女人到底是有所顾虑,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吃苦受累,这自然也都是正常的,可是哪有学艺修道不吃苦不受累的呢? 燕沁想到这里,自然头也觉得疼了些许,太过疼爱一个孩子,有时候对孩子而言,只是对他上了一层枷锁。 燕沁看着身后的青予安,彼时的他已经玩的不亦乐乎,看着青予安现在开心的模样,燕沁便故意在天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一些。 开心吧,快乐吧,毕竟在天界做青君的时候,你一点儿也不曾感受到真正的快乐,现在能够体验到一些快乐,就尽情享受吧。 总好的过将来,又陷入无尽的痛苦。 两个人在天上玩耍了许久,燕沁瞧着青予安也有些累了的样子,这才操纵着玉牌,缓缓落到了山顶上。 看着青予安脸色微白,她这才担心了几分,问着:“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点累了?” 燕沁忘了青予安的身子乃是凡胎肉体,并没有避寒驱邪的能力,天上呆的时间长了点,只怕是要冻坏了身子。 “还……还好,神仙姐姐……不用担心。”青予安虽然嘴巴上说着一切安好,但是燕沁又不瞎又不傻,看着青予安浑身打着冷颤,她怎么也能够明白几分。 燕沁微微拉着青予安的手掌,这才发现他的手指早已冻得有点裂开了,她连忙闭上双眼对他释放内力,一股股来自燕沁身上的内力传输到青予安的体内后,青予安的脸色这才看上去有些红润了,浑身也都暖起来了。 至于手上的冻疮…… 燕沁皱了皱眉头,用手轻轻抚上了上去,不过一会儿,青予安的皮肤便就变成原来的模样,不痛不痒,甚至比从前的肌肤还要细嫩许多。 青予安亲眼看见自己的双手被燕沁治愈好了,大为吃惊,原来这就是神仙的能力吗? 如果他也可以做神仙,那么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他们了? 如此想来,青予安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他只盼望着娘亲能够同意才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瞎想什么呢?”燕沁看着青予安发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那胖乎乎的脸蛋,别说,还挺有弹性,小孩子的皮肤就是好。 青予安知道自己的心事是瞒不住燕沁的,不如老实交代着:“神仙姐姐好厉害,原来法术就是这样子的啊,那如果我学会了,岂不是谁都不用再害怕了,我也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母子离心 燕沁看着耿直的青予安,她笑着点了点头,鼓舞道:“是的,等你学会了法术,谁也不用再害怕了,你也不用担心谁会来欺负你了,你可以打回去!” 青予安认真的点了点头,燕沁心里也感动极了,这样以来,更加坚定了青予安不想放弃做他徒弟的希望,因为他渴望的正是力量,是他这一辈子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理,无非就是要做到了解他目前究竟需要的是什么,一旦这个需求被满足,他就很难再离开了。 燕沁将手中的餐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仍然是热气腾腾,她松了口气,随后便对着青予安说着:“你的爹娘一般做哪里做工?你带我去找他们吧。” 青予安点了点头,认真的说着:“爹娘一般做工就在这附近,当这一片的工做完之后才会换位置,神仙姐姐,你且跟我来就是了。”说着,青予安便一蹦一跳,顽皮的朝着前面冲了出去。 他在燕沁的面前,总是想要表现一番,因为他是男子汉,需要保护神仙姐姐,纵然燕沁的能力并非是寻常人,可是他仍然愿意选择去保护她。 在青予安的心里,甚至还种下了一个心愿,如若有机会,他希望他能够真正的保护到神仙姐姐,不会让任何人都欺负她。 真正的想要守护她一辈子,做她一辈子的乖徒弟。 青予安带着燕沁在这树林中进进出出,走了约有一小会儿的功夫,便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青予安下意识的冲着远处喊了一声:“爹娘!你们在哪里啊,我和神仙姐姐来给你们送饭了!” 青予安小小身躯里,竟然能够迸发出那么强大的声音,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远处便传来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我们在这里” 青予安连忙冲了上去,在看见爹娘身影的那一刻,这才连蹦带跳的对着不远处的燕沁喊着:“神仙姐姐,我们在这里!” 燕沁点了点头,连忙提着裙子,提着手中的餐盒,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们的身旁。 这里是深山,寻常人都不愿意来这里多停留片刻,对于不熟悉路途的外人来说,这个深山大到可怕,甚至有可能迷路,从而命丧于此。 燕沁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环山遍野,山崖高不可测,实在难以想象,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他们夫妇二人是怎么样才会在这里坚持做工,如若他们有个好歹,青予安岂不是就无人照料了。 如此复杂的工作环境,燕沁更是放心不下了,更加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青予安带走,哪怕……哪怕他们不愿意,她也会违反天规,该出手时就出手。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也没有一般神仙那么大的胸襟和前卫的想法,她只想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尤其是……曾经是她对不起的人。 妇人的心情颇为有些复杂,其一是她看见了青予安竟然主动跑到山上来给他们送餐,这一点是她没想到的,可是在开心之余她也很担心青予安的危险,毕竟这里并不安全,甚至还会出现猛兽毒蛇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当她看见身后还跟着燕沁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安定了下来,可却又纠结起来,因为她担心,他们来的这一路上,燕沁会不会给青予安多说一些什么话,让他们母子离心,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第三百九十八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丈夫的想法就比妇人单纯许多了,劳累了一天,正是犯愁吃饭的问题,毕竟他们带来的干粮并没有那么好吃,只能将就应付应付肚子罢了,可有人愿意翻山越岭为其送餐,别提心里有多感动了。 青予安长大了,更像一个男子汉了,这才是让他开心的地方,看来燕沁的到来,的确是来拯救青予安的。 妇人并不是很开心,一边收拾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不耐烦的问着:“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危险得很,如若没事,还请姑娘下次不要再带青予安来这里玩耍了,这个地方一点儿也不好玩。” 燕沁似乎是习惯了妇人的冷嘲热讽,她对这点冷嘲热讽并不放在心上,却反而说着:“是这样的,我瞧着你们早出晚归,又问了一下青儿你们平时的生活作息,我又在此叨扰许久,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点好吃的,还希望你们不要笑话我的手艺不好就是了。” 说着,燕沁很主动的将饭盒递给丈夫,只见丈夫连连点头,当他打开餐盒的那一刻,他的双眼都在放光,里面有菜有肉还有汤,色泽鲜美,饭盒刚打开,浓香的气味就飘散出来,看着就有食欲,总比他们自己带来的干馒头就咸菜和清水的好。 “老婆子,你也别挑三拣四的了,你瞅瞅姑娘的手艺,这手艺都快赶上开饭馆得了,有这手艺,开个店面实属厉害。”很显然,丈夫对于今日送来的菜品很是满意,言谈之间,句句都是偏向燕沁的,从未有半句不是。 燕沁松了口气,只要他们家人,还有一个愿意站在她这一边,那么她就不会输。 同时松了一口气的人,还有青予安,爹爹只要愿意帮忙劝说娘亲,他就有一线的机会能够让娘亲同意跟燕沁拜师,这样一来,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妇人略有不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竟然站在外人的角度上说话,心里便来了火,推了他丈夫一把,随后打开了自己的干粮袋子,说着:“俺就是一介粗人,吃不惯山珍海味,吃多了油水还会拉肚子,我宁愿吃我的干馒头就咸菜,干净卫生又健康。”说着,便赌气似的咬了一口馒头,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 “我说的是实话嘛,你冲着我凶什么,真是的。”很显然,妇人这一次的坏脾气,丈夫并不打算再包容了,竟也和妇人赌气似的说了几句气话,便不再搭理妇人了。 青予安瞧着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回的争执,还想上去劝说几句,却一把被丈夫拦住了:“不管她,既然她觉得吃多了油水会生病,那我们就吃我们的,让她自己一个人健康吧。” 燕沁有点头疼,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啊……她还希望丈夫能够哄一哄他的媳妇儿,这样一来,说不定她还有别的机会呢。 丈夫见燕沁表情有些凝重,以为燕沁心思细腻怕她多想,连忙安慰道:“你别往心里去,她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且等她缓缓,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是这样的,无非就是抹不开面子嘛。” 第三百九十九章 低头 虽然丈夫极力的劝说下,不用管妇人,可是燕沁的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 当真就这样不管不问吗?如若妇人只会更生气了可怎么办?燕沁仔细的想了想,一般越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她的内心潜台词可能更是想要获得关注,可是现在的妇人,浑身上下都像一只刺猬一般,充满了刺,让她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燕沁一边思索着一会儿要如何接近妇人才能让她觉得心里舒服点,一边将饭菜从饭盒内端了出来,随后燕沁便喊着他们道:“快尝尝吧,我的手艺可能比不过夫人,但是好歹也能填饱肚子。” 燕沁说出这番话之后,甚至还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侧的妇人,只见妇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随后便不屑的笑了笑,继续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食物,姿态十分高傲,这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头,看样子的确不太好解决。 燕沁偷偷用法术对着菜施了咒语,让饭菜但香味儿更是飘荡更远,能够让妇人闻的到,又馋。 这个办法坏是坏了点,但是如果能奏效,那也未尝不可。 青予安听着燕沁谦虚的说着,于是便摇摇头,轻轻的笑着说:“才没有呢,神仙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我来之前偷偷尝过。”青予安说到这番还的时候,便连忙小声的又补充了一句道:“不比娘的手艺差哦。” “是嘛,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我这张嘴巴可是被喂刁了,可不容易被骗呢。”丈夫听了他的话之后,心里可是一点儿也不相信,伸手便拿筷子放在嘴里尝了尝,当筷子将食物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丈夫满是震撼,没想到眼前的仙子不但厉害,就连做饭竟然也是一把好手。 青予安看着坐在一旁但娘亲始终不肯过来,于是便又开口说着:“这神仙姐姐做的饭菜,一般人可是吃不上的,若是吃上一口能够长命百岁,那也是赚的啊,娘亲,你确定不过来尝尝嘛?” 妇人听见来自青予安的劝说,她的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动摇了不少,可是她是强要面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愿意主动低头呢,于是便又不屑的摇头说着:“既然她的饭菜那么好吃,这福气就给你们了,我早死早投胎,说不定也能当给神仙玩玩。” 丈夫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当听见妇人如此不给面子的撒泼,便也没了耐心,直言说着:“哎呀,既然有人不识好歹那就算了,这饭菜本来也没多少,咱们爷俩吃完便是,反正接下来饿肚子的人也不是我们,到时候做工的时候,可别嫌肚子饿就好了。” 妇人不满的抬头瞪了他一眼,丈夫果然还是比较怕自己的媳妇儿,连忙不敢再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四周到处都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儿,妇人越吃自己的干粮,越是食之无味,干脆收起来不吃了,多喝了几口水,也算是填充肚子了。 燕沁生怕妇人当真不愿意吃东西,到时候这笔帐只怕又要算在她的头上,仔细的想了一会儿,燕沁低下头,蹲坐在妇人的面前,给了妇人一个台阶说着:“小女子的手艺怎么能够比得上您呢,虽说我乃不是凡胎肉体,但对于人间美食,自然是不如夫人懂得多,还请夫人动动筷子,能够为我指点迷津。” 第四百章 羡慕 燕沁可是已经给了妇人一个台阶下,她最后的退路已经用完了,她甚至在想,如果这个时候妇人还是仍然不愿意下台阶,那么她该怎么办,那今天来的目的,岂不是自打脸? 若非法术不能够对凡人施法,那便就是违反天条,是要遭天雷的处罚,否则的话,她哪里需要费劲周转来做这样委曲求全的事情,能早点解决的事情,那都不算事情。 不过好在,眼前的妇人总算是没有那么轴了,倒也是给了一个台阶就下来了,让燕沁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妇人拍了拍手掌,眼神之中透露着骄傲和自满,对着燕沁示意着:“那行吧,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你指点一番,你可要好好听我说的,我只讲一遍。” “好好好,夫人说什么便就是什么。”燕沁连忙从一侧抽出一副干净的筷子,递给了妇人,妇人见状,当真是毫不客气的接过了筷子,随后便一脸得意的将面前的饭菜都品尝了一番,不得不说,这些饭菜的确是有些可口,让她觉得十分惊艳。 她的本意,无非就是想下个台阶,然后饱餐一顿,可同时也不能丢掉了自己的面子,她心里一大堆批判的潜台词都编了许多,可到现在,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如有一根鱼刺一般,卡在喉咙里,不知所言。 丈夫坐在一侧,像是一副早已看穿都表情看着她,笑盈盈的问着她:“怎么样,这些饭菜,可还符合你的口味?” 妇人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燕沁,只见燕沁满脸期待,而另一旁的小机灵鬼青予安,也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她,让她有些进退两难,但终究还是被迫缓缓的说着:“还……还不错,再接再厉,这点儿手艺跟我的相比起来,也就刚刚及格。” 反正饭菜她都已经全盘进肚了,说什么她也都无所谓了,她只要不挨饿,比什么都好说,毕竟挨饿可是一件大事,一点儿也不好受。 但是大家也都很同步的给了妇人面子,便不再为此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劝她多吃一点,为她布菜,显然丈夫也乐在其中,两口子的感情,倒是要比燕沁想象之中好很多。 或许这就是人间之情吧,这种感情,是无法与天界上冰冷的样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燕沁突然就羡慕了他们,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是凡人,所以一切都不受限制,而她乃一介天神,做什么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她觉得自己很累。 世人都想做神仙,可哪只神仙也有烦恼呢? 还不如做一个人来的逍遥快活。 “神仙姐姐,你在想什么呢?”青予安见燕沁突然不说话了,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于是窜到她到面前跑来问一问。 燕沁回过神来,看了青予安一眼,随后便抬头,正好对上夫妇二人疑惑的视线,燕沁便知道自己的情绪没有控制住,连忙解释着:“没什么,看到你们夫妇二人的感情很好,心里颇为羡慕。” 这一句是真的,她的确很羡慕。 丈夫挠了挠头,随后便不好意思的说着:“羡慕什么呀,每天都吵吵闹闹的,别提多闹心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小玩意儿 燕沁冷冷地看着楚苏,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就能眨眼间取走她的性命。 但是脑海深处的意识却在阻止她。 不能杀了她。 燕沁冷笑一声,他妈的放屁! 几次三番差点要了她的命,怎么可能放过她! “且慢!” “住手!” “停下!” “等等!” 四道不同的声音从不同的方向传了过来,这几个声音她都非常熟悉,手中的剑本能地停顿了一下。 燕沁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名男子,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燕溟黄泽许志还有青予安,齐齐挡在了楚苏面前。 燕沁:“……” 我他妈? 一个是她的孪生哥哥,一个是她名义上的师父,一个是她最亲的师兄,一个是她的道侣兼徒弟。 这是怎么个意思? 我他妈快被楚苏弄死的时候一个都没出现过,我要弄死她了一下出现了四个,凑在一起能打盘麻将了。 “怎么,你们要救她?”燕沁嗤笑了一声。 “她是我的人。”燕溟敌意满满地看着她,“你休想动她。” “咳,我追了她十三万年。”黄泽干咳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师妹你先别冲动。”许志一脸懵逼地看着她,“我就是来带你回清华宗的。师父,后边那个就是师娘啊?” 黄泽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蠢货。” 许志委屈地瘪了瘪嘴。 “你的理由呢?”燕沁看向自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青予安,缓缓蹙起了眉。 青予安的目光冷静而沉稳,“师父,你不能杀她。” “理由。”燕沁道。 青予安沉默了下来,“我不能说。” “那就滚一边去。”燕沁心底十万分的不爽,手中的宁稳剑蠢蠢欲动,她眼底一片血红,周边瞬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隐约有雷鸣声自远处传来。 “燕沁!”青予安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橫剑挡住了她的一击。 然而燕沁用了十成十的气力,宁稳剑内的魔气源源不断,单凭青予安一人是无论如何都抗不下去的。 “带她走。”黄泽忽然转身冷冷地看了楚苏一眼,对燕溟道。 燕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想让她死你就留下。”黄泽说完,澎湃的灵力倾泻而出,试图将宁稳剑从燕沁手中带走,却丝毫靠近不得。 “师妹她到底怎么了?”许志急得团团转,然而他的修为远远不到能接近燕沁的地步,只能远远地望着,心急如焚。 远处的马车旁边,玄鹤还有齐允亦是无法靠近分毫,被迫在一旁观战。 燕沁只觉得脑海中纷杂的记忆如雪花般簌簌而落,无数的人与物交织在一起,悲欢离合生老病死,倏忽一瞬或无限延伸,最后又统统雪落无声,归于宁静。 识海中,一卷精致的书卷安静的漂浮在其中,燕沁只匆匆瞥了一眼,整个世界便陷入了一片灰暗。 青予安一把将晕过去的人抱住,黄泽终于也拿到了宁稳剑,两个人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视线冰冷地盯着对方。 “把剑给我。”青予安冷声道。 “青予安,你疯了。”黄泽紧紧地握着那把剑,俊逸的脸上满是愤怒,“你到底要把她逼到什么程度!” 青予安的目光落在怀中的人脸上,沉声道:“我只想让她回来。” “她已经回来了!”黄泽怒声道。 青予安苦笑一声,看向黄泽,“你费了这么大力气,花了上百年的时间,你把她留住了吗?” 黄泽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若不是你突然出现破坏,原本可以” “清华宗清华山,我配合你演这么长时间的戏已经仁至义尽了。”青予安冷声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你会害死她。”黄泽脸上血色尽失。 青予安浑身一僵,“这一次不会。” “你根本无法保证!”黄泽冷声道:“我要带她回上界。” “做梦。”青予安嗤笑一声:“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地方吗?” “你以为她就很喜欢四方魔境吗?”黄泽冷笑,“那地方我想起来都替她觉得恶心。” 青予安冷冷地盯着他,眼底怒意翻腾。 “那个……”在一旁围观全程却依旧听得云里雾里的许志冲他们招了招手,“既然燕儿她哪里都不喜欢,就回清华宗呗。” 青予安:“……” 黄泽:“……” 事实证明运气好就是天道宠儿,许志就是撞了狗屎运,跑了一趟不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师父,还找到了师妹和师侄,外加逃窜在外的通宇洲大魔头玄鹤和易和宗唯位幸存者齐允,然后带着一堆人回了清华宗。 彪悍的人生从来不要解释。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浅绿色的纱帐,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帐落在脸上,带着暖融融的安心。 她一时半会没能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从床上下来之后她赤脚踩在地上,冻得她一个哆嗦,搓了搓胳膊之后她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户,瞬间倾泻进一室阳光。 “啧。”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看向窗户外面的梨花树,簇拥的花朵随风摇曳,隐隐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 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然后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师叔,你醒了。” 燕沁转身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清华宗校服的女孩子正笑着看向自己,眉目清秀婉约,她愣了一下才笑道:“如意啊。” 如意点点头,走上前来,“师叔你感觉怎么样?” 燕沁动了动胳膊,冲她眨眨眼,“感觉不错。” 如意被她逗笑了,“那我赶紧去告诉师伯。” 燕沁拉住她,“你师父回来了吗?” “被独岸师叔找到了。”如意无奈地笑了笑,“他们两个不知道又怎么了,回来大吵一架,正冷战呢。” 燕沁眉梢微动,“没事,他俩过不了几天就又如胶似漆了。” 如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叔你好好休息。” “放心,”燕沁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如意对她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师叔!”窗户外一袭红衣的女子惊喜地看着她,“你醒啦!” 说完,直接就从外面跳了进来。 燕沁有些慌张地扶了她一下,“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慕云瘪了瘪嘴,一个劲地往她身上蹭,“师叔我好想你呀。” 燕沁抱住她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不是前两天才见的面吗?” “感觉不一样。”慕云搂住她的胳膊,“你才是我师叔嘛。” 燕沁哭笑不得地捏了捏软软的脸颊,“整天都说些不着调的胡话。” “师叔,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慕云委屈巴巴道:“好久都没有吃过啦。” “好,给你做。”燕沁挽了挽袖子,然后愣住,“说起来厨房在哪里?” 慕云赶忙拉住她,“师叔师叔,不急,你才刚醒,等休息好了再说。” “我现在感觉身体很好。”燕沁攥了攥拳头,抬头冲她笑道:“看,强壮有力。” 然后慕云就看着燕沁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消失。 “师叔?” 燕沁沉默地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慕云转过身望去,就看到那个青予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盯着自家师叔。 “师叔……”慕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情,但是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燕沁的情绪一下子糟糕了起来。 “没事,你先去玩”燕沁说了一半,然后改口道:“去忙吧。” 慕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成日里只需要玩的小姑娘了,而是清华宗内长老级别的人物了。 可是燕沁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乖。” 慕云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看向青予安的时候有些不喜地皱了皱眉。 自从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十分不喜欢,哪怕隐约从许志那里知道青予安就是陌上川,她依旧十分不喜欢这个人。 一开始是性情恶劣手段残酷,后来去除什么心魔之后就变得冷冰冰的,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人情味。 和清华宗格格不入。 她刚踏出一步,身后的门就被关上了,紧接着结界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整间屋子,饶是她法力高强也丝毫偷窥不得。 没来由的,慕云忍不住替自家师叔担心起来。 房间内,青予安的目光落在燕沁赤裸的脚上,沉声道:“师父,把鞋穿上。” 燕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平心而论,青予安的外貌十分优越,青蛇是四方魔境数一数二的美人,帝君更是上界仙君中难得的好样貌,身为两个人的儿子,青予安结合了两个人的优点,单单是外貌就能碾压绝大多数男子。 可是青蛇和帝君,可以位列燕沁最讨厌的人排行榜第一第二,哪怕是燕溟都得屈居第三位。 绝对的一段孽缘。 燕沁默默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盘腿坐在了床上。 青予安走到窗前半跪下来,“师父,你怎么了?” 燕沁托着下巴打量他,“你给我的宁稳剑,里面融了天魔骨吧?” 青予安神色一僵,“师父” “先别急着解释,也先别叫我师父。”燕沁笑得十分轻松,她伸出左手腕,上面的红痕已经淡的快要看不出颜色来了。 青予安面色青了又白,死死地盯着她的手腕。 燕沁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右手伸出二指在左手腕上一抹,上面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青予安左手腕上鲜红的道侣印痕也瞬间就消散不见。 “这玩意儿吧,是我闲得没事折腾出来的东西。”燕沁有些苦恼道:“不知道怎么被人学了去,还弄了个什么道侣印痕的名头,其实只是个寻人定位的小法术。” 第四百零一章 除非我死 可是吵吵闹闹才是真情长流,如果天界也有这般吵闹,恐怕也就不会有后续那么多的麻烦的事情了。 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结束后,燕沁帮着收拾餐具和碗筷,打算跑到溪水一旁清洗干净,可是青予安倒是十分乖巧有眼力,连忙跑到燕沁的身旁,接过燕沁手中的碗筷,随后说着:“我来帮你洗吧,神仙姐姐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这点小事情,哪里还轮得到你来做。” 燕沁看了看夫妇二人,只见丈夫连连点头,伸出一只手为他点赞,妇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是嘴巴上也说着:“是啊,你也累了,不如坐下来休息片刻,一会儿带着青儿一同下山吧,这里毕竟危险的很,一点儿也不好玩。” 既然大家都在竭力劝说,燕沁倒也不再矫情什么了,直接将手中都餐具丢给了青予安,微笑的说着:“那你可要小心一点儿。” “你就放心吧,我毕竟可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还有什么是能够难得住我的?”说着,青予安便一蹦一跳的跑到一旁的溪水边上,开始认真的清洗起来。 冬天的小溪流最是寒冷,青予安的手刚放下去洗了一会儿盘子后,双手就被冻得直喊疼,燕沁看着青予安的背影,见他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什么,连忙施法,给他一点内力,至少让他不是觉得那么寒冷。 青予安果然觉得双手温温的,不再那么疼痛,他心知肚明,便连忙将剩下的盘子都洗干净。 燕沁早已将准备好的热茶水放到了他们的面前,轻声细语的说着:“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茶水,你们可以尝尝看味道如何,我也不知道这茶你们能不能喝的习惯。” 这茶水乃是她亲自晒过的茶叶,凡人不可能有机会喝到此茶,对于仙体来说,喝下此茶能够大大提升自己的内力,凡人喝了这茶水,至少是身心健康,年年益寿。 夫妇二人倒也不客气,接过了手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浑身舒畅,茶水香甜可口,丈夫连连称赞道:“当真是极品好茶,喝完之后觉得身上充满了力气,早上做工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了,只怕到晚上都还有不少精力呢。” “你们喜欢就好,以后我还是可以多给你们送点的,这茶喝了对身体很有好处。”燕沁看着他们并不抗拒的模样,心里也舒服很多,至少一会儿谈起事情来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多的尴尬。 不过,就在燕沁心里觉得一切水到渠成的时候,原本一声不吭的妇人倒是冷眼看了燕沁,彷佛一切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冰冷的说着:“姑娘,我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沁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住了,她直愣愣的看着妇人,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茬。 那妇人看着燕沁的笑容变得僵硬,心里更是自信了许多,果然她都猜中了,一点儿都没有错,于是她接着说道:“别以为你这忙来忙去,一会儿又是给我们送午饭,一会儿又是给我们泡茶喝,嘴里的话说的比花儿都娇艳,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想要带走青予安,除非我死了!” 第四百零二章 守护 妇人的话说出口的时候,是燕沁万万也没想过,竟然会是如此的重。 “我……”燕沁刚想开口试图尝试解释,可话到嘴巴边上的时候,她却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很苍白无力。 那妇人说的的确没错,她所做的一切,的确都是为了能够让她同意带走青予安,只有她带走了青予安,她才能够真正的保青予安一生平安,可只是没想到,到底妇人仍然是不同意的。 这一条路,完全就是死循环。 丈夫看着她们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样子,便连忙横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转过身对着燕沁解释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再多和她好好谈谈,你也别着急别难过,我们都知道,你这是对我们很好,也是我们的恩人。” 随后,劝说完燕沁后,便有连忙将妇人拉到一侧,对其继续劝解,而燕沁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夫妇二人一吵一闹,她的心里更是充满了愧疚。 或许,这一开始都是一个错。 本来,在燕沁没有出现的日子里,他们一家人过的日子仍然是其乐融融,青予安虽然被人欺负,可是青予安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仍然是安心过着日子。 而她的出现,虽说是救了青予安一命,但她也相信,如若青予安一夜未归,他的爹娘也一定会上山来寻他的。 从那日之后,燕沁一直都在掺合他们家里人的事情,她想要让青予安变得更强,可是却也忘了,青予安此刻是凡人,并非属于天界,他这一辈子是属于眼前夫妻二人的孩子,青予安如若跟她一走了之,取而代之的痛苦,将会是夫妇二人。 可夫妇二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而已。 燕沁甚至开始想,这一切的强求,是不是都是她做错了。 青予安一蹦一跳的跑了回来,一脸兴致勃勃的冲着燕沁卖乖道:“神仙姐姐,你看我是不是很乖,我都洗完了。” 话音刚落,青予安这才发现燕沁的表情并不是那么的好看,于是便小心翼翼的问着:“神仙姐姐,你怎么啦?” 燕沁不知所措的看了一眼青予安,低着头轻声的说着:“没什么……” 青予安将手中的餐盒放到一旁,而后又看见不远处的爹娘也在喋喋不休的争执着什么,回过头来又看了看燕沁,一切的真相便也就不言而喻了起来。 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分明就是谈判失败,爹娘仍然不同意他跟着燕沁拜师学艺,也不愿意让青予安离开这里。 青予安有点难过的看着燕沁,随后对着燕沁说着:“你知道吗神仙姐姐,我这才发现你,原来你的撒谎技术是那么的不好。” 燕沁冲着青予安嘿嘿一笑,不愿意让青予安也跟着她背负很多,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略带遗憾的说着:“看来你我是没有什么缘分做师徒了,不过没有关系,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继续保护你们的。” 第四百零三章 错了 这句话说出来,当真不是什么滋味儿,让燕沁的心里难受了好一阵子。 原来狠心割舍的话,也是会难过的,她遗憾的,是这一世没能够帮到青予安,她觉得自己的良心会痛。 青予安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但也不傻,燕沁能够说出这句话来看,分明就是做好了要离开但打算,于是便不舍的问着:“神仙姐姐,你要离开这里了吗?” “嗯……或许会吧。”燕沁不愿意让青予安心里难过,只能委婉的表达出来。 青予安得到燕沁的回答,心里像是被一双手狠狠揪了个来回,眼泪滚滚流出,心里都是万般不舍的说着:“神仙姐姐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们,我们也可以过的很开心啊,你也可以顺便教我,这样既可以不用离开这里,也可以教导我,一举两得呀。” 青予安所说的方法,燕沁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如果想要让青予安得到真正的修仙之路,她是不能让青予安流在人间,因为人间的灵气终究是浑浊的,也不够用来修炼,如若修炼不用心,是非常容易走火入魔的,一旦走火入魔,那反而更是毁了青予安,因此,她必须要带青予安离开才行。 可现状,想要让他离开,对他们而言,都是束缚太多也太重了,无可奈何。 “神仙姐姐也要有其他的事情来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你会在危难的时候,我会舍身而出来保护你,这点你不用担心。”燕沁耐心的跟青予安解释着。 青予安一直哭个不停,眼泪一直忍不住的流了出来,继续哽咽的问着:“那如果青儿想神仙姐姐了,神仙姐姐也会出来见青儿吗?” 燕沁看着青予安的眼泪夺门而出,她的心里也像是被击中一般的难过,忍着酸楚说着:“自然是,只要你相信你心里有我,我便会出现。” 他们二人说话间,一旁的夫妇争吵声更是加大了几分,青予安终究是忍无可忍,对着他们怒吼着:“爹娘,你们不要再吵了,神仙姐姐要离开了!” 燕沁有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青予安,他分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可刚刚怒吼的声音却十分有爆发力,周围的落叶纷纷掉落而下,这种爆发力,不容小看。 难道,是上一世残留的灵力,仍然还在青予安的体内吗? 如若是如此的话,如果潜心修炼,青予安是一定会回到天界的,只是现状,她无能为力,以后的道路,一切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果然,青予安的一番话,让他们夫妻二人停止了争执,夫妻二人看着燕沁和青予安,随后便缓缓走到了燕沁的面前,丈夫上前一步,问着燕沁:“姑娘,你当真要离开这里吗?” 燕沁看着夫妻二人,最终点头说着:“是啊,这本就不是属于我的地方,我来这里也耽误了许久,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是没想到会耽误这么久,既然都说开了,那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一早我就离开了,还请你们不要再为了我而争执不休,说到底,也是燕沁没能考虑清楚,打乱了你们平静的生活,燕沁错了。” 第四百零四章 狼来了 燕沁低头,对着他们一家人郑重其事的道歉,倒是让他们夫妇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说到底,燕沁也是救了青予安一命,也是青予安的救命恩人了,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将燕沁责怪了一顿,也让他们心里感到几分愧疚不安。 不过,丈夫是懂得做人的道理,连忙对燕沁说着:“姑娘言重了,我们知道姑娘是为了我家小儿好,只是协商了许久,没想到内人还是不同意,既然如此,也只能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了,不过姑娘仍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以后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来满足姑娘的要求,姑娘可万万不能再如此的说着,不然就是折煞我们了。” 燕沁看着他们的歉意,心里也宽心了一些,随后便对着他们说着:“我会默默的保护你们,如果你们有需求的话,我会有所感应。” 燕沁用玉牌召唤出了一件物品,她将一枚小巧的手镯掏了出来,认真的将手镯戴在了青予安的手腕上,随后对着青予安交代道:“这个手镯是我的灵物,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以轻轻摇一下手镯,我就能够知道你的位置,也能够知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的。” 青予安轻轻看了看手镯,这幅手镯做工精致小巧,正好适合青予安的尺寸,青予安甚至觉得,这宝贝应当就是为他而准备的,让他心里开心了许久。 他轻轻的晃了晃手镯,发现与燕沁的玉牌能够感应上,玉牌此刻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他连连惊讶的说着:“哇……好神奇哦,原来神仙都是这么沟通的吗!” 燕沁无奈的冲着他笑了笑,随后说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乱用手镯哦,否则的话会失效的。” “可这又是为何?”青予安有些不能够明白,问着燕沁道。 燕沁无奈的笑了笑,轻声细雨的解释着:“你难道没有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青予安仔细的想了一下,便就知道了她的意思,自信满满的说着:“这故事我当然明白啦,神仙姐姐的意思是,如果有困难的话才能够用手镯,你得知情况自然会与我相见,可如果在我没事的时候就召唤你来的话,一次两次还行,当用久了你就知道我经常没事找你,你自然就不会放在心上了,如果到时候我真的有困难了,你就不会再来了,或者错过了时间,那到时候一切的后果,都只能自讨苦吃,我说的可对?” 燕沁用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轻声的说着:“对呐,你说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在青予安的谈话间,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可笑完了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还是有些伤感,尤其是这种伤感,是由内而外渐渐弥散开来,让他还是多少有点心情低沉。 燕沁是能够明白青予安的心思,于是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不要不开心了哦,我不想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仍然是不开心的,那样的话,我干脆就不来看你啦。” 青予安果然是孩子,好哄的很,直接给燕沁表现了一个变脸的过程,瞬间眉开眼笑,逗得燕沁哈哈大笑。 这样的快乐,还是尽可能多一些吧,而那些离别的悲伤,还是留在明日便好。 第四百零五章 拉钩盖章 初冬的阳光穿越过枯枝败叶中而过,形成无数斑驳落在他们的身上,温暖如春,原本夫妇二人打算让燕沁带着青予安先行回家,毕竟这深山老林之中,任何时候都会发生意外,他们也担心意外会出现,因此想让燕沁带着青予安离开这里。 但是青予安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回家,想停留在这里为爹娘帮忙做工,这倒是让爹娘心里颇为感动,于是便也没有再坚持的让燕沁带着他回家了。 而燕沁反正也是无聊,时而帮着他们做工,可她哪里会做的来这种苦活,于是做了一会儿,便就被“嫌弃”的命令一侧休息去了。 燕沁百无聊赖的飞上树枝高头,躺在一根不大不小的树枝上眯了一会儿,这一睡,便不小心就入了境。 她的魂魄来到了天界之中游荡,她的心里记挂着青予安,于是便不自觉地朝着青予安曾经住过的地方游走,只是没想到,在青予安的神殿里,竟然还能够碰上燕溟。 她们两个人是万万年的死对头,老死不相往来,燕溟讨厌燕沁,也正如燕沁也讨厌她一般,两个人从前打的是水深火热,片刻不停战,只是没想到,今日只是梦中入境,竟能撞见她。 她记得,燕溟为了打败她,一直都留在帝君身旁潜心修炼,只为有朝一日出口恶气,她从来都不会私自出来,只是这一次,她怎么会有空来这里游荡? 燕沁不敢靠近她,只能在不远处看着燕溟的一举一动,原来这座神殿之中如此干净,都是燕溟时不时的过来帮忙打扫,看的出来,她对青予安的感情,也一定十分特殊。 燕沁看了一会儿燕溟的举动,只见她为其神殿打扫干净后,便又离开了这里,离开的是悄无声息,任何人都不知晓她曾来过。 燕沁只是没想到,原来燕溟对青予安的感情会如此不同,这也难怪曾经她一直与她做对。 燕沁伸了个懒腰,便重新回到身躯内,当她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了许多,她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了来自树下的声音:“神仙姐姐,你在哪里啊,我们要回家了,你快出来吧!” “这就来了。” 燕沁连忙从树上一跃而下,落在了他们的面前,青予安连蹦带跳的跑到燕沁身旁,开心的说着:“神仙姐姐,你是怎么做到,下次也带我上去玩儿好不好?” 此话一出,青予安瞬间变得不开心了起来,想到明天燕沁就要离开了,一股悲伤之情便弥漫而出。 燕沁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悲伤,反倒是要先哄好眼前到小屁孩子,连忙安慰的说着:“你忘记啦,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看你的,等下次有机会,神仙姐姐还带你飞如何?” “一定说话算话哦。”青予安伸出一只手,试图想要和燕沁拉钩作保证,“神仙姐姐,你把手伸出来。” 虽然燕沁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她仍然还是将手指伸了出来,乖乖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一枚较小的手指便轻轻勾住了燕沁的手指,轻轻的用力晃了晃,嘴里一遍念着词儿,一遍对着燕沁笑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谁爽约了,谁就是小狗。” 纵然是小孩子的乐趣,如果能够给小孩子带来一点温暖的安全感,燕沁也一定会照做的:“好,神仙姐姐答应你,不会爽约。” 第二百六十八章 想开了 青予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声音中带着极为克制的怒意,“师父!” “说了先别急着叫师父。”燕沁摸了摸下巴,“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青予安站起身坐在了她对面,神色有些阴沉冷戾。 “我吧,隐约想起来了点事情。”燕沁有些纠结道:“换个说法吧,之前呢,我不管怎么轮回,轮回几世,一般都是将记忆给清除了,省得又衍生什么心魔麻烦,可即便那样还是积攒了个要命的心魔,后来才出了那么多事情。” 青予安静静地盯着她,神色稍缓。 “但是呢,这一次不太一样,”燕沁清了清嗓子,“一来呢,我死了之后” “燕沁!”青予安咬牙低吼了一声,目光冷冽阴沉地仿佛要滴出血来,“你非要非要这般诛我的心么?” 燕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青予安,我本就是已死之人。” 青予安死死地攥着拳头,“够了。” “逃避问题可不像你。”燕沁笑了笑,“当初我自爆神格,三魂七魄本该消散干净,再也入不了轮回,可偏偏有人扯了一半魂魄塞进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小世界,虽然后来不知道又被哪个缺德玩意儿给弄回来了……” “至于另一半,被人给拼拼凑凑找全,但是本就该消散干净的魂魄又强行拼凑,还只有一半,”燕沁叹了口气,“这就跟泼出去的水被人强行收回来一样,根本聚集不起了,所以” 燕沁说到这里,眼神极其复杂地看着青予安,“你找到了你母亲,跟她讨要了天魔骨。” 青予安神色忽变,罕见地慌张起来,“师父,你听我解释。” 燕沁摆摆手,姿态颇为放松地倚在床头,笑道:“先让我说完。” “暂且不提你母亲是否还活着的问题。”燕沁袖中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旋即放松了神色,“天魔骨是天魔的根本,大概相当于修仙之人的灵根,天魔骨上承载着我大半的修为,本就和我的魂魄相伴相生,当初剔除了天魔骨,连带着将部分七情六欲都剔除了,啧,所以最后连性情都变得有点怪异。” “天魔骨连带着另一半的魂魄一直温养在宁稳剑中,你竟然耐心地等待了这般久才将宁稳剑给我,心性着实不错。”燕沁抱着胳膊道:“你看啊,现在我魂魄全了,天魔骨也回来了,彻底变回了最开始的那个燕沁。” 燕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个你从一开始就不认识的那个燕沁。” 青予安抿了抿唇,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竟移不开目光。 燕沁现在才有种彻底活过来的感觉,自从她在四方魔境一时脑抽剔了天魔骨之后,就一直感觉浑浑噩噩的,老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倒是有种踏实的感觉了。 她冲青予安打了个轻快的响指,笑眯眯道:“虽然并不是很想活过来,但是俗话说的好嘛,来都来了。小予安,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情,说吧,有什么心愿需要我帮你完成吗?” 青予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燕沁鲜活灵动富有生气却同时也疏离漠然,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他道。 燕沁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旋即笑得漫不经心道:“你怎么这么用我在那个世界学到的词来形容的话,怎么这么恋爱脑?有这么好的条件推翻帝君上位或者闹他个腥风血雨统一万千大小世界不好吗?” 青予安:“……” 大约满腔真心捧给人家却被当成垃圾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 “别这么看着我。”燕沁警惕地看着他道:“奇了怪了,你们一家子怎么都这么黏黏糊糊的……” 燕沁踩上鞋子从床上下来,“谈心就谈完了,你什么时候想好心愿了就跟我说,我肯定帮你完成,再见。” 说完,她就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屋子。 只留下面色阴沉的男人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怒意翻腾。 燕沁打开门被扑面而来的草木清香抱了个满怀,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之前的种种她自然全部都记得,在四方魔境在上界在之前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清华山,每个人每件事都记得很清楚,但是当破碎飘零的魂魄和天魔骨再次融合在一起之后,那些当时浓烈的感情就没有当时那么刻骨深切了。 她的七情六欲本就被天魔骨带走了大半,剩下的那部分再怎么刻骨铭心,一旦融合在一起之后也不过占了个十之一二,所以她现在还真不会将青予安对自己的那点情意放在心上。 哪怕是帝君那些人,再次想起来也勾不起她多大的情绪波动。 若说真的让她能在意的,便只剩下青蛇一个,但是偏偏她后来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无法原谅,以至于现在她都不想多问一句她是生是死。 就算当年她没有死,就算当年是青予安和青蛇母子二人合起伙来骗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是能找到青蛇将她挫骨扬灰还是能面不改色地杀了青予安? 说到底青予安和她之间的因果已经纠缠不清,在继续纠缠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她现在对青予安也没什么特别强烈的感情,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倒不如快刀斩乱麻,彻底断了这因果来得痛快。 燕沁觉得这是自己想开了的表现。 身为堂堂一个天魔,本来应该走的是呼风唤雨为祸万界的路线,结果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犹犹豫豫纠纠结结,硬是演绎出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来。 可以,但没必要。 她决定要好好享受人生。 “燕儿!” 燕沁还没迈开享受人生的第一步,就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醒过来了!”许志老泪纵横地捧着她的脸,硬是将她的脸挤成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形状,“快让师兄看看你还好吗!” 燕沁翻了个白眼,含糊不清道:“好得很!” 许志放开她的脸,悄咪咪地凑到她耳朵边问:“那个青予安没有为难你吧?” “啧。”燕沁熟门熟路地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哥俩好地往前走,“没有没有,他懂事得很。” “真哒?”许志眨巴了一下眼睛怀疑地望向她。 “真哒。”燕沁点点头,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非常配合我的工作。” 许志鼻子一酸,瞬间老泪纵横,“燕儿啊啊啊啊!” 燕沁嫌弃地撇撇嘴,“你干嘛?” “你终于回来了!”许志泪汪汪地看着她。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燕沁一巴掌糊在他满是眼泪的脸上,“你哭起来真是丑死了。” “不一样呜呜呜”许志使劲抽了抽鼻子,“自从清华山被毁了以后,你就变得越来越不一样了,后来就跟换了一个似的,我看见你有时候都害怕……” 燕沁嘴角微微一抽,“有那么夸张吗?” “有!你他妈就跟精神分裂一样!”许志委屈巴巴道:“我们还聚少离多,你都不知道我多少次深夜默默垂泪,思念我逝去的可爱的师妹……” “滚滚滚!”燕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说的跟我死了一样。” 许志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现在你终于变得跟原来一样了!” 燕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解释起来真的太难了,所以我决定不解释了。” 许志:“……” “不过师兄,我跟你商量个事。”燕沁看见旁边有块大石头,然后就拉着许志蹲在了石头后面,两个人头靠着头窃窃私语。 “什么事儿啊?”许志看她神神秘秘,忍不住也放低了声音。 “青予安后来把清华山恢复了你知道吗?”燕沁问。 许志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啊。” “哦,那应该就是我忘了跟你说。”燕沁随手捡起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拉,“现在秋渭洲反正也没了,清华宗在无定洲的边上,离秋渭洲遗址很近,我寻思着要不就把清华山给搬过来,反正就那么大点儿山头,搬过来也不占地方。” 许志久久没有出声,愣愣地看着地面上燕沁画得跟狗屎一样的图案。 燕沁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许志眼眶通红,大高个的男人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师妹,我们终于找回家了。” 燕沁听见许志这样说。 没来由的心底一阵酸软,燕沁扔掉手里的树枝,将泥巴抹在了许志一看就造价不菲的宗主服上。 两个人正感慨着呢,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猪叫。 师兄妹二人缓缓地转过头,就看见一头油光水滑的肥猪趴在石头上好奇地盯着他们道:“宗主,师叔祖,真的有清华山啊?” 卧槽啊! 燕沁惊悚地看着这头口吐人言的猪,想站起来结果因为蹲得太久腿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许志也被吓了一大跳,旋即怒吼道:“刘峰!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不许在宗门内随随便便变成猪!” 那头猪委屈地哼唧了一声,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穿着雪青色统一校服的少年,“宗主,我知道错了。” “滚去刑堂去罚抄。”许志叉腰道:“不抄完一架书不许出来。” “是。”刘峰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抬起头来,“搬山的时候能不能让我一起去呀宗主?一直都只是听师父讲我还没见过清华山什么样呢。” “你师父是?”燕沁有些不明所以。 “他师父是顺心。”许志道:“没想到吧,顺心那小子都收了十来个徒弟了。” 燕沁啧啧了两声,“没想到,真没想到。” “我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师妹你过来找我,咱们商量一下具体的办法。”许志拎起刘峰的衣领,唰得一下就飞了起来。 燕沁盘腿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冲他挥挥手,“师兄,注意交通安全。” 许志冲她比了个的手势。 燕沁索性仰面躺在了草地上,舒舒服服地晒起了太阳。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道清澈舒服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燕沁姑娘。”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清俊秀逸的青年敛袖站在她面前,笑意吟吟地望着她。 燕沁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阿川?” 齐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我同他真的很像吗?” 燕沁这才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换了一条胳膊枕在脑后,弯起眼睛懒洋洋地笑道:“是挺像的。” 而远处站着的男子看着相谈正欢的燕沁和齐允,不悦地沉下了嘴角。 第四百零六章 场面不好看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伴随着月光美景,缓缓地从山上行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原本在行走的路途中,突然之间有一抹黑色的影子从他们眼前一闪而过,从山崖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他们的面前,吓得青予安连忙紧紧抱着燕沁不肯撒手。 “老……老头儿,你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活人,还是死人啊。”显然,妇人的声音也略带着几分颤音,看的出来也吓得够呛,但是现在他们被困于此,总的有个上去探路的人才行。 丈夫手中高举着火把,虽然看的出来,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打乱了手脚,但此刻,他的妻儿都在身旁,无论如何今晚也要杀出一条路将他们安全带回家才行。 丈夫举着火把,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那黑影,燕沁也跟上前去一探究竟,但却被青予安死死拉住说着:“神仙姐姐还是不要去看了,多害怕啊,当心吓坏你。” 让燕沁有点意外的是,在面对困难危险的时候,青予安仍然如同前世一样的护着自己,纵然青予安差点忘了,她本是神仙,什么也不怕,就算遇到了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那也是她应该要做的事情而已。 “不怕,我是神仙,你忘了吗?”燕沁轻轻的将青予安的手指掰开,让妇人带着青予安站远一点,生怕吓到他们。 毕竟这种血腥的场合,他们普通人一百年也难得一遇,还是不要吓到他们比较好。 丈夫用眼神看了一眼燕沁,在燕沁的陪同下,丈夫这才敢上前查看,这一看不要紧,险些让一个大男人晕厥在场。 面前遗落下来的则是一具男尸,面容全毁,而这身形,显然一看也只是一个小孩童罢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对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 妇人和青予安站的比较远,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妇人也能够从丈夫的神情上看的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于是便连忙开口问着:“喂……老头儿,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妇人显然有点按耐不住性子,打算上前一步看个究竟,却被燕沁连忙制止:“不要过来,现在的场面……不太好看。” 妇人和青予安被燕沁突如其来的话而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妇人死死的拉住了青予安,生怕青予安会冲上去,显然他们都太害怕了,因为这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大晚上的,我们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鬼怪了吧,我听说这个山里也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我们要不要换另外一条路下山啊?” 妻子都话倒是让丈夫都脊梁骨上也冷了几分,丈夫一个冷眼看了过去,故作镇定的说着:“你可别乱说,这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别忘了我们还有神仙庇佑。”说着,丈夫的视线便挪到了燕沁的身上,似乎是将整个希望都依托在她都身上了。 第四百零七章 和和气气 燕沁自然是明白几分,于是便连忙将眼前都尸体处理干净后,连忙带着他们一家人腾云驾雾离开了这里,等他们到家之后,连忙关上房门,燕沁用法术将门又牢固了几分,确保万无一失的安全。 燕沁转过身,看着他们惊魂未定的模样,便连忙安慰着:“你们都还好吧?” 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说还好,燕沁也不会相信的,燕沁安抚着他们暂时休息一阵子,独自一人前往厨房熬姜汤去了,锅内放了一些生姜片,红糖熬制出来的水,燕沁想了想,从自己的身上掏出几枚丹药,一并化成水,这些丹药,或许能让他们安神几分。 “姜糖水来了,你们先喝一碗暖暖身子,别被今天的事情吓到了。”燕沁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在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连忙催促着他们乘热喝下去。 燕沁眼看着他们将姜汤喝完,看着他们的脸色上终于有了些许气色,心里这才安分了几分。 终于,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便就是妇人了,只见她将剩余的姜汤碗放在了一旁,随后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对着燕沁认真的说着:“我曾经想起来街坊领居们提起过这件事情,说是深山老林并不安全,除了有毒蛇猛兽之外,还有不干净的东西,这次,我们是不是真的撞上了什么?” 燕沁仔细的想了想,也并无不道理,她在山上第一次就感应到这里的灵气十分充足,除了人适合居住之外,便就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也喜欢呆的地方,毕竟在这里修炼,人少也没有谁敢来打扰,真的是修炼绝妙之地。 而寻常人一般都是住在山下,即便做工,也不会再往深山走的太远,因此这里混乱也的确是有可能的。 但是让燕沁心里有几分不安的,还有一层原因,这个原因,是燕沁万万也不敢说出来的事情,因为她担心会吓到他们这些凡人。 一般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是不会打扰到凡人,只要凡人不去叨扰他们,他们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一同存在,更不要提能够主动伤人的事情发生了,如若这次发生了事情,那必定会是出了意外,而这个意外,恐怕就是他们的目的。 难道……又有妖魔作乱,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冲着青予安来的? 想到这里,燕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青予安,看着青予安目光有些呆滞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有些心疼,她连忙对着大家说着:“最近就不要去山里做工了,你们家里缺什么告诉我,我去解决就好,目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倘若目的不纯,专门欺负小孩,那么青儿都安全才是重要的,所以,我建议大家最近都在家里待一阵子避避风头吧,等风头过去了再说也不迟。” 他们仔细想了一番,燕沁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眼下他们最在意的就是青予安的安危,至于做工还要继续与否,都比不上青予安的生命重要,于是他们也就同意燕沁的说辞。 这是他们唯次,与燕沁意见高度统一的光辉时候,燕沁的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可笑,没想到,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与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说话,也真的是不容易。 第四百零八章 意外 屋内的火气逐渐暖了起来,房间内的气氛也不再是那么的压抑与恐惧,丈夫徘徊在房间门口外,看了一眼窗外的样子,随后便想了想,对着他们说着:“我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不如我去问问街坊领居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吧。” 他的话音刚落,便起身就打算往房间门外走去,燕沁连忙站在他的面前将其拦住道:“不可,现在时辰为时已晚,深夜十分正是鬼怪作祟的时候,它们与凡人不同,它们无论修行还是生存都是需要依赖灵气来提高修为,但也不排除有些邪门歪道的妖孽用人气提升自己的功力,进化它的修炼,如若没遇上那算是福大命大,若是遇见了,那只有死路一条。” 丈夫想了想,在他的内心里,似乎是有一股股好奇心的力量在作祟,连忙试探的问着燕沁:“这不是还有姑娘你在,不如姑娘陪我一同去查看一下?” 燕沁对眼前的丈夫颇有无奈,怎么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一到关键时候,总是想要一门心思的往外闯呢,燕沁无可奈何的解释着:“我并非如此厉害,我也是下来修行之人,若是一般的妖孽倒也无妨,会会便是,可是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对方力量比我们强上千倍万倍,别说是我了,就算各路神仙要来救驾,怕也需要一点时辰,到时候只怕我们早就……命丧黄泉了。” 她承认,这些话里的确是有一些谎言,毕竟她可是天界上但正清殿下,除却仙界内最有名的那些得到高仙之外,就属她的能力最强,可她不敢拿青予安的性命去做赌注,万一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家里遭殃遇见不测,她会后悔一辈子的。 燕沁用余光撇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青予安,内心早已暗暗发誓,从现在开始,青予安不能够离开她半步,这样一来,倘若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还会保护好青予安的。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看着青予安出现任何意外,哪怕少了一根头发丝也不行。 “我说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天大的问题,等天亮了再去问也行啊,何必着急现在,我看啊,我们不如早点休息,留点体力,这样就算明天被迫搬离这里,也不会太累。”终于,向来不讲理的妇人在这一刻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拉扯住自己的丈夫,劝着让他先好生休息,明日再谈。 丈夫瞧着燕沁堵在门口,一脸坚定的模样,他便也知道没什么戏了,于是只能作罢,甩了甩衣袖道:“罢了罢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吧。”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内洗漱休息了。 妇人看着青予安半天不动的样子,便连忙问着:“做什么呢,还不快洗漱睡觉去。” 终于,青予安像是惊吓过后的心有余悸,他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些反应,这才说着:“我不要进去休息,今天的事情太可怕了,我如果去休息的话,神仙姐姐可要怎么办!” 第四百零九章 保护 燕沁被青予安的无厘头逗得哭笑不得,她揉了揉青予安的脑袋,看着他撒泼打滚的模样,忍俊不禁:“为什么这么不听娘亲的话呢,今天你也受到了惊吓,也累了很久,你要早日休息才行啊。” “可是我们都睡了,你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住另一间房,难道真的遇见了什么,你就当真不害怕吗?”青予安看着燕沁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他气急败坏的对着燕沁说着。 恍惚间,燕沁不经意的将上一世青予安的模样与这一世的他重叠在了一起,当两个身影交错在她眼前的时候,她这才轻轻晃了晃脑袋,原来又是幻象产生了。 从前,在上一世的时候,青予安也总是用一副这样的口吻对燕沁发火,因为她无论做什么也好,总是会被青予安保护的很好,纵然……他们之前,也有过许多不美好的过往,但总是在这种不美好的过往之下,她总是能够想起有关于青予安的好。 他也曾是好人,也想对她好,只可惜,她一直都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太过复杂,不能够在一起。 “好了,你没看见神仙姐姐太累了吗?今天为我们做的够多了,早点休息,别给你的神仙姐姐添乱了。”妇人哄着青予安,打算让青予安跑去休息,可青予安这孩子的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拦不住他,只见青予安的双手紧紧拉着燕沁的衣袖,死命不松手,让妇人看了心里着急上火。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就不听话呢!”说着,妇人就打算给青予安两巴掌,但这巴掌还没落下,倒是被燕沁所拦:“夫人,让我跟他说几句吧,你先去休息吧。” 妇人见燕沁和青予安如此执着,便也不再说什么,总的也是在屋子里,这大晚上的,她也不相信燕沁能够大半夜带着青予安离开这里不成,倒也放心的松手不管了,只是临睡前,狠狠的警告了他一番:“早点回来休息,别缠着太久了。” 等妇人进房间里了之后,燕沁这才安心的问着青予安,说着:“你又怎么啦?” “我是一个男人,爹爹曾说过,男人应该要保护女人,所以我今天晚上,就要保护好你!”青予年用着豪迈而又大气的嗓音对着燕沁说着,虽然这番话说出来,青予安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但是他就觉得,他的内心是应当要如此做的,他要给眼前的女人最大的安全感才行。 燕沁被他人小鬼大的做法逗的微微一笑,捏了捏他那可爱的脸蛋,对着他说着:“你都是哪里来的想法,过于成熟。” 青予安看着燕沁微笑的模样,心里便更是开心极了,说明他刚刚说的这些话,对于燕沁而言,燕沁是喜欢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他又继续说着:“所以今天晚上,我哪儿也不去了,就陪在神仙姐姐的身旁。” 燕沁看着青予安如此的有决心和毅力,连忙说着:“是嘛?就算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也不会临阵脱逃?也坚定的要保护我嘛?” 青予安一点儿都没有犹豫,用力的点了点头说着:“是的,我就是要留在神仙姐姐的身旁,保护神仙姐姐的安全,无论天塌下来还是怎样,我都不会临阵脱逃的。” 第四百一十章讲故事 燕沁看着青予安坚定的眼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导他,只能哄着说着:“那不然神仙姐姐陪你一起睡会儿如何?” “可是睡着了,万一我没办法保护神仙姐姐了怎么办?”青予安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心眼儿实在是多,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好被骗的样子,于是燕沁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说着:“可是如果危险来了,你不睡觉的话就没有办法保护我了,那个时候要怎么办呢?” 青予安开始有几分犹豫,但是在燕沁的劝说下,终究还是妥协了。 倒水,洗漱,最后脱衣服躺床上,几乎是一气呵成,动作十分利索,一点儿也没有小孩子耍性子的脾气,反而倒是听话懂事,让燕沁心里微微心疼。 她曾在人间见过不少孩子,基本上都是比较能闹腾的,可从未见过如此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浓烈叹了口气,这样便也不错了,倘若是从前的青予安,只怕是日子过的更艰难。 甚至当青予安跑到燕沁房间里睡觉的时候,燕沁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任由他去。 青予安躺在床上,侧过身子,冲着燕沁挥了挥手,燕沁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说着:“怎么了?” “你过来。”青予安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对着燕沁说着。 这种感觉简直太像曾经那高高在上的青君了,燕沁竟然被眼前的小孩子给唬住了,竟然当真走到了床前,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青予安拍了拍一侧床上的空位置,随后对着燕沁说着:“神仙姐姐,我现在睡不着,娘亲之前都会在我睡觉之前给我说一个故事,我才能安然入睡,要不然神仙姐姐也给我讲讲故事呗?” 燕沁嘴角有些抽搐,她还当真没有带过孩子,主要是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儿,当初若非被师父赶出门让她历练,半路上收了青予安,不然的话她才不会给自己找罪受,带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逆徒。 若非如此,他们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恩怨未了。 罪过罪过,当真是一场孽缘。 青予安见燕沁始终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便又不满的催促着:“神仙姐姐,我只想让你讲一个故事,你不会如此不愿意吧?” 燕沁看着床上的青予安是那么的认真,眼神里透露着几分渴望,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今天晚上,简直就是在劫难逃。 燕沁躺在青予安的另一侧,一只嫩手轻轻的拍打着青予安的身子,哄着他说着:“你想听什么故事?狼来了?” 青予安一听狼来了这三个字,心里颇有不满,连忙撅着嘴巴问着眼前的女人,说着:“神仙姐姐,这个故事都老掉牙了,我从小就听这个故事长大的,我娘讲都讲累了,我也是听乏了,换个有意思的呗。” “这有意思的啊……”燕沁有点痛苦,她从没讲过故事啊,这让她从何说起? 青予安看着燕沁如此苦恼,便出了个主意,说着:“那便不如讲一个关于天上的故事吧,神仙姐姐,你应该知道天界的样子,我好想知道哦。” 第二百六十九章 谈谈 齐允咳嗽了两声,看上去有些摇摇欲坠,他却毫不在意,笑着坐在了燕沁旁边,“燕姑娘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坐都坐下了。”燕沁看着天上暖融融的太阳,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齐允歪过头看着她道。 “哪里不一样了?”燕沁问。 “看上去……轻松了许多。”齐允笑道。 燕沁不置可否,毫不在意形象地翘起二郎腿,“你怎么还不走?” 齐允一噎,讪讪道:“在下已无处可去。” “十三洲这么大,去哪不好。”燕沁将目光移到他身上,笑眯眯道:“好心奉劝你一句,你在这里会十分碍某些人的眼,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弄死了。” 齐允苦笑道:“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好几个人都说我同某个人长得十分相像。” “是很像。”燕沁啧了一声,“我看着都心烦。” 齐允道:“那他还活着吗?” “算是活着吧。”燕沁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你还是离开吧,我让许志帮你准备盘缠,找个安稳的地方生活。” 齐允忽然弯腰凑到她面前,仔细地看着她,低声道:“燕姑娘,你权当可怜可怜我,不成吗?” 燕沁原本躺在地上走神,他突然凑上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一拳揍上去,“离我远点。” 齐允道:“你的长相有些变化。” 天魔骨和魂魄正在渐渐相融,她自然是要恢复到原本的面貌的。 说起来她已经有点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是什么模样了。 “阿沁。”冰冷又阴蛰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齐允循声望去,就看到一名生得极为好看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清俊的眉眼疏离而冷淡,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某种蛇类,带着与生俱来的阴冷。 恍惚间他甚至看到了那名男子半张脸都覆满了青黑色的蛇鳞,但是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燕沁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呵欠,起身对齐允道:“你若真想留下,记得离他远一点儿,他真会杀了你哦。” 说完便要离开。 青予安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师父,你为何要这样?我们明明已经快要正式结为道侣了。” 燕沁有点头疼地看着他,“我以为之前跟你说得已经很明白了。” 青予安脸色一沉,“若是因为我私自找回天魔骨” 燕沁打断了他,“我这么跟你说吧,天魔骨上附着了我大半的七情六欲,在没碰到你之前我就将那玩意儿给剔了,现在你给我找回来了,我得缓缓你知道吗?虽然以前我不管是正清也好燕沁也好都挺喜欢你的,但是我现在压根对你没什么感觉。” 甚至有点讨厌。 燕沁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你帮我化解心魔我确实挺感动的,如今你也算是出师了,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谈感情倒是真的不必了。” 燕沁渣女气息十足地笑了笑,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志看着已经快要完全将自己房间霸占的师妹,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道:“师妹,你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啊?” “呵。”燕沁轻蔑一笑。 许志:“……你心虚什么?” 燕沁咔嚓咔嚓嗑着瓜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师父说过两天他就得回上界了,你不去见见他吗?”许志扔下手中的笔,爬到榻上从燕沁手里抢了一把瓜子。 “不见。”燕沁嗑瓜子的手微微一顿,“见了面我叫他师父还是他叫我师父啊?” 许志也颇为头痛,“这……之前你不是说他没正式拜你为师吗?所以严格算来他还是咱们师父。” “我不去”燕沁拖着长腔在榻上滚了一圈,然后冲许志伸出手,“给我把五香味的。” 许志给她抓了一把,盘腿慢悠悠地喝着茶,“燕儿,说实话啊,你是不是在躲着青予安。” “我犯得着躲他吗?”燕沁嗑了一会儿瓜子,有些烦躁地将喝了杯茶,“师兄,你说要是我跟他解除那个道侣印痕,他会不会很生气?” 许志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不会已经解除了吧?” 燕沁幽幽地盯着他,“你如何知道?” “你每次干坏事心虚就喜欢往我这里躲。”许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俩真掰了?” 燕沁点点头。 “什么时候?为什么?”许志惊讶了几秒之后就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你甩的他还是他甩的你?” 燕沁摸了摸下巴,“算是我甩的他,就昨天,因为我觉得没意思。” 许志:“……” 渣女。 但是他却忍不住的开心,“太好了,要不要一鼓作气把他赶出清华宗?” 燕沁:“……师兄,你清醒一点儿,咱们又不是反派。” “我看不顺眼那小子很久了。”许志愤愤道:“整天缠在你身边,跟条护食的蛇一样。” “精辟。”燕沁竖了竖大拇指。 “可是师妹,你真的不喜欢他了?”许志忽然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燕沁盯着茶杯中的浅绿色的茶水,抿了抿唇,“不喜欢。” 抛开后来两个人的种种纠缠不说,她的的确确不喜欢青予安。 而且撇开别的不说,跟青予安这种人谈感情实在是一件耗心耗神的事情,她不想再跟继续下去了。 “那不谈就不谈了吧,世间这么多好男人,又不是非得他一个。”许志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兄一定再帮你找个更好的。” “可别了。”燕沁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就想一个人静静,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不是努力修炼准备飞升吗?”许志暗搓搓地低声道:“而且咱们上头有人” 燕沁:“……” “我头一次体会到关系户的快乐。”许志嘿嘿一笑。 “什么乱七八糟的……”燕沁哭笑不得,“每次跟你说正经事都能被你拐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许志脸色一肃。 “不知道。”燕沁搓了搓脸,“走到哪里算哪里,咱们先去把清华山搬回来。” “好嘞。”许志瞬间原形毕露,也不管那堆积如山的公务了,兴冲冲地就去准备点人搬山。 一听到这个消息,清华宗上下都沸腾了。 尤其是在清华山生活过的几个人,齐齐跑到了许志这边想要申请带领弟子前去搬山。 结果就看到二师姐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懒洋洋地对他们道:“别抢了,这次我领队。” “师姐。”刀烨上前一步,“我跟着你。” 燕沁满意地点点头。 “师姐我也去。”玄独岸笑吟吟地凑上来。 “师叔,我好久没出过山门了。”慕云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吴雨还有顺心和如意眼巴巴地看着她,虽然不好意思开口,但是眼底的意思十分明显。 “好好好,都去!”燕沁豪气十足地一拍桌子,“兄弟们走着!” 许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冲他们干咳了一声。 “师兄你嗓子不舒服?”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志拼命地冲她使眼色,燕沁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就看见黄泽变成了黄大山的模样,揣着袖子,人模狗样地站在他们身后。 “师父!” “师祖!” 一群人大惊失色地看着小老头,一下子凑上了上去。 “师父你还活着!” “师祖你一点儿都没变呢!” “……” 燕沁站在原地,心道黄泽真是狡猾,偏偏变回黄大山的模样,让她都不好意思直接走人了。 “许志。”黄大山背着手慢悠悠地开口,“带着他们去搬山。” “是,师父。”许志一乐,险些直接蹦起来,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宗主的自觉和稳重。 燕沁试图混入其中,跟着许志一块离开。 “燕沁呐。”小老头捻了捻胡子,叫住了她,“你先等一等。” 燕沁:“……” 许志冲她投以同情的目光,然后开开心心地领着一群师弟徒弟师侄们去搬老家了。 门刚被关上,黄泽就化掉伪装,变回了青年的模样,而后冲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正清仙子。” 燕沁忙不迭失地躲过了这一礼,干咳了一声,有点无措地看着他。 黄泽无奈一笑,“仙子不肯见我,我便只好来找仙子了。” 燕沁幽幽地瞪着他,“我要去搬山。” 黄泽嘴角微微一抽,“仙子不必亲自动手,让他们小孩子去就可以。” “你还是别叫我仙子了。”燕沁说道:“感觉怪怪的。” 黄泽道:“直呼您正清名讳不妥。” “叫我燕沁就行。”燕沁撇撇嘴,“以前你在清华山踹我骂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不妥。”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那时你尚且懵懂无知……” 何止是懵懂无知!简直就是混世魔王! 现在黄泽想起来自己能艰难地将燕沁和许志这两个混世魔王拉扯大都忍不住要给自己鼓掌。 太难了,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燕沁想起来也有点心虚,只好干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那你来找我什么事?” 黄泽正色道:“你可知道浮生图?” 第四百一十一章前世轮回 面对青予安如此直白的请求,燕沁满头黑线的看着他,确定的反复问着:“你想知道天界的事情?你确定?” 想当年,青予安为了逃出天界的掌控,他宁愿天天下凡间做好事,也不想知道天界的任何信息,可如今,转世为生的青予安竟然愿意,甚至主动打听天界有关的事情,这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反转,有趣。 她记得青蛇家族是有一种封印记忆的法术,是不会受到孟婆汤的干扰,可这次,他竟然将过往都忘记了,看样子,他当真是铁了心的要重新历练。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如若带着从前的记忆投胎转世的话,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靠近眼前的青予安了,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原来青予安是这么的可爱。 “神仙姐姐?你再不说的话,这天就快亮了……”青予安再一次的催促着燕沁,不满的说着。 燕沁连忙回过神来,手指一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说着:“好啦,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简单的说说好了,天界有一个好玩的地方,叫浮屠塔,你想知道这座塔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嘛?” 青予安一听燕沁讲的故事,兴致一下就提了起来,连忙说着:“浮屠塔?没听说过,上古神话里似乎也没有记载,那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燕沁认真的继续说着:“浮屠塔是一座藏着各界神仙,灵体和凡人的记忆,它们把记忆都收集在了这个塔里,做成一个记载,用来维护稳定三届的宝贝,浮屠塔还有一个可用的地方,就是穿越过去和未来,是可以重启一切开始的地方,如果你有什么后悔,或者未了的心愿,就可以利用浮屠塔来穿越过去或者未来,进行改变。” “那岂不是太有趣了!”青予安觉得好玩极了,拍了拍手掌,想要继续听燕沁说下去:“那有人用过这个东西嘛?” 燕沁直白的点点头,毫不避讳的说着:“自然是有人用过,不然这个塔的存在,岂不是太可惜了嘛。” “那是谁用过呢,用来做什么?后来他利用浮屠塔,做到了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嘛?”青予安像是一个求知欲颇为盛的孩子,急切的,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燕沁看了一会儿青予安的模样,随后叹了口气,继续说着:“有一位名叫青君的神君殿下,曾用浮屠塔来穿越过去,因为他想要改变过去的一种结局,想要拯救一个人,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进入浮屠塔,改变结局。” “这个青君是为什么要改变结局啊?难道谁都可以用浮屠塔无条件的穿越未来和过去嘛?那天界也太过儿戏了,如此不堪。”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青予安仍然有一部分意识在这一世青予安的身上,燕沁只觉得,从青予安的身上,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之间,她恍惚又看见了从前的青予安。 让她分神了很久,这才回过神继续为青予安说着:“进入浮屠塔想要改变结局并不难,但难在想要改变结局,就要进行磨练和历劫,想要从头开始,那就当真要从头开始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骗钱的 这本是燕沁最不想回忆的往事,若非今日被迫无奈,关于这一件往事来说,燕沁宁愿选择再也不被想起。 燕沁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着:“这位青君殿下,为了拯救一名自己喜欢的女子,甘愿堕入六世轮回,重新开始,他只想复活自己心爱的女人罢了。” 虽然那个女人,既是正清,也是她。 可能在青予安的世界里,哪怕正清的魂魄轮回转世多少次,那都不是正清。 真正的正清,永远只存活在了那个时候。 燕沁有时候想到这件事情,她是嫉妒的,她嫉妒她忘记了正清时候的所有时光,可偏偏这一世的燕沁,却要得知从前青君和正清之间的关系,让她有时候觉得这一切都是痛苦不堪的。 她和青予安之间,曾经美好的关系没有享受过,却要承受着那本不属于她的世界,这一点就困住了燕沁。 “如此的青君殿下,如此的重情重义,那个女人应该会很幸福,也会很感激他的。”青予安想了想,终究是说出了这番话,让燕沁觉得十分好玩。 现在的青予安,竟然会夸赞上一世的青君殿下,实在是滑稽极了。 “好啦,故事讲完了,你要是再不睡的话,以后都不讲故事了。”燕沁连忙将被子提了提,重新盖在了青予安的身上,威胁着他说着。 青予安反而是觉得有些过分,他仔细的想了想。这一个晚上他只听了有关于浮屠塔的事情,可真正的故事神仙姐姐并没有说啊?于是青予安开始抗议起来,不满意的说着:“啊,神仙姐姐,你这个故事也太敷衍了,我都没有听完整个故事,你要是做说书的话,那岂不是要被人们耻笑。”青予安想了想,觉得说的不过瘾,又默默的补充了一句:“你这样做,是骗钱的!” 燕沁觉得青予安说的话太过胡闹了,哭笑不得的说着:“谁骗钱了,我看你是在骗我的时间,你要不睡的话,神仙姐姐可就生气了,神仙姐姐生气的话,以后就不再来看你了,你自己看着办哦。” 燕沁觉得,青予安这小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并且有很强的自己观念,因此她不得不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来对付这小鬼头。 果然,青予安一听见燕沁如此说着,便连忙举手投降的说着:“好好好,神仙姐姐不要生气了,青儿这就睡还不行嘛,神仙姐姐不可不能不来看我哦。” 燕沁轻声嗯了一下,便一下又一下的拍着他的背部,哄着他入睡,直到听见从青予安的鼻翼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后,她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哄孩子睡觉是这么一件劳心劳累的事情,她不禁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无言以对。 燕沁蹑手蹑脚的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从茶壶内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一饮而尽,随后便就瞧见外面的月色正圆,悄然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赏月。 她望着圆月,想起从前青予安和她在天界上的日子,让她有些彷徨,目前,对于未来的一切她都还并不清晰,但现在,她只想要保护好她想要保护的人,一切顺利就好。 无论是谁,胆敢伤害了青予安,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第四百一十三章糖人 清晨微风习习,带着些许寒冷,即便是太阳高空升起,仍然还是能够感觉到凉意。 燕沁几乎一夜未眠,她是仙体,休息与否都不会影响,她昨晚一直蹲坐在门前,一个人安静的想了许久的事情,终究是被人打扰而终止。 男人早起,刚打开房门想要如厕,就瞧见燕沁坐在门口,看着她身上的凉意阵阵,他略带惊讶的问着:“姑娘,你这是在这里坐了多久?”而后瞧见燕沁的脸色有些苍白乏力,便疑惑的问着:“你该不会是一夜未眠,坐在这里呆了一整夜吧?” 燕沁并没有掩藏的意思,点了点头应着:“无妨,我休息和不休息都是可以的,您起这么早是要做什么?” “习惯早起了,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也没法去山里做工,打算晚点帮着孩儿他娘打点打点家里的事情,这眼看也要快到过年的时候了,好在家里也有事情要做,不然的话可真是闲不住。”说着,丈夫便越过燕沁,从燕沁的身旁去了茅房。 燕沁早起也闲的无聊,便早早的跟着妇人一同去镇上赶集。 镇子上可真是热闹极了,燕沁从前在人间闭关修炼,师父从来不允许她下山去玩,当时她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纵然是门派的一个废柴,可师父也向来把她当做独苗似的认真培养。 而如今有机会来逛逛,这些镇子上的许多新鲜玩意儿好像都很有意思,让燕沁一下子就忘掉了昨天那些可怕的事情。 看样子,镇子上的一片繁荣景象,并没有被影响到。 “姑娘,有什么想买的尽管开口,虽然我们家穷,但也不会对姑娘吝啬的。”妇人看的出来燕沁对这镇子上的东西十分感兴趣,从燕沁双眼里迸发出来的光芒,让她知晓,燕沁一定很是喜欢这里,也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 燕沁连忙摆了摆手,她身上带着不少银两,再者她也知晓青予安的家境状况,她怎么可能再接受这番好意。 “姑娘,那你在这里玩儿着,我去买点菜和肉。”妇人跟燕沁打了个招呼,并约定好了汇合地点后,这才独自离开了。 燕沁跑来跑去,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兴趣,一会儿看看套环,一会儿又跑去买了一些稀罕玩意儿,最后她来到一家卖有糖人的地方,看出了神。 糖人店铺的老大爷看见燕沁止步于此,便连忙热情的招呼着:“姑娘,打算买个糖人吗?” 燕沁好奇的凑上前,认真的看了一眼老大爷手中的糖人,随后便问着:“大爷,这是什么?” 老大爷看着燕沁穿着不凡,说不定是哪家许久未曾出过门的千金大小姐,从没有见过糖人这种小玩意儿也是能够解释的通的,于是老大爷便耐心的跟燕沁说着:“糖人,用麦芽糖熬出来的糖稀,可以绘制出你想要的模样,味道香甜可口,我看姑娘长得漂亮,说不定心里已经有心仪的男子,不如买一个送给他也是极好的。” 第四百一十四章青蛇 糖人?用糖稀熬制出来的糖人吗,这个燕沁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从前见糖,也都是一些细碎的细砂糖,或者是成块儿的糖块儿,可这一般都是用于做饭之类的,从未听说过,原来还有一种熬制的麦芽糖浆可用来做糖人的。 燕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连连点头,随后便连忙问着:“这个糖人还能吃啊。” “这是自然,麦芽糖可香了。”老大爷一边搅拌着糖浆,一边解释着:“一看姑娘就是从城里来的吧,乡下的这些玩意儿才多,城里都没有的,这次姑娘你有口福了,做一个回去尝尝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那可比一般的糖要好吃的多。” “那给我来两个吧。”燕沁从衣袖内掏出来五个铜板,放在了老大爷的手中。 “好嘞,两个糖人儿”老大爷心情颇为不错,收下钱之后便就问着燕沁:“姑娘,你打算做什么图案的糖人儿?有没有参照物给我看看。” “原来,还可以自己挑选图案吗?”燕沁惊讶不已,问着老大爷。 “这是自然,顾客就是上帝啊。”老大爷看着燕沁惊讶的表情,顿时觉得燕沁可爱极了。 燕沁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一个参照物,连忙跟大爷说着:“一个帮我画一条蛇吧,另一个就帮我做一个燕子的图案吧。” “好嘞,看不出来姑娘还挺喜欢动物的。”老大爷开着玩笑说着,要知道,一般来这里吃糖人的客人,要的更多的都是一些花花草草的图案,要么就是沾点福气的图案,还从未听说做蛇的,看来这从城里来的人,心思都不一般。 燕沁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老大爷,却也并没有接过老大爷的话往下解释,毕竟这也没办法解释,总不能说,她想给青予安带过去一根糖人吧,而青予安的前世,是一条青蛇? 恐怕要被老大爷当怪物一样的看待,搞不好连糖人也不给她做了。 熬制糖浆的功夫,香气扑鼻,麦芽糖的清香顿时飘了过来,燕沁心里想着,青予安一定会很喜欢的。 老大爷做这一行已经有十几年了,糖浆在老大爷的手中彷佛像是被施展了法术一般的听话,只见老大爷用着铁勺,在案板上扭曲的画着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条炯炯有神的蛇形便就画了出来,再用竹签轻轻插上,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姑娘,你要的蛇好了,小心点,这糖还挺烫,你等凉了再吃哦。”老大爷一边小心叮嘱着,一边将竹签的一部分递给了燕沁。 燕沁开心的接过了竹签,仔细的看着这个糖人儿,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 这东西,太神奇了,她甚至都想跟老大爷学习一番,等她回天界上也摆个摊儿,专门骗老神仙的仙丹! 想到这里,燕沁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老大爷被燕沁的笑声所吸引,还以为是燕沁对这糖人十分满意,都笑出来了,随之而然,老大爷在给她做燕子的时候,忍不住多加厚了一些糖浆。 第四百一十五章碎了 当第二个燕子糖人做出来之后,老大爷满意的说着:“怎么样,小姑娘,这糖人儿保准你吃了第一次还会再来找我的。” 燕沁看着手中这惟妙惟肖的燕子,心情的确好了不少,燕沁满意的对着老大爷说着:“大爷,这手艺当真了得,等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找您拜师学学。” “我正犯愁找不到接我班的徒弟呢,您慢走嘞。”老大爷看着燕沁,客气的回应着。 燕沁转身离开了店铺摊子,慢腾腾的走在街头上闲逛,手中拿捏着满意的糖人儿,左看看右看看,就是觉得稀罕得紧,连嘴也不忍下,只想加快脚步赶紧回去,把另外一个糖人儿给青予安,想要哄他开心。 可是,美好的心愿总是与现实事与愿违。 燕沁在街头上散着步,可迎面而来一名急匆匆的年轻人,一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燕沁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所撞倒,手里的糖人一个不小心没有拿捏住,统统都摔碎在地面。 燕沁并没有管撞着她的那个男人,她的心全部放在了掉在地上摔碎的糖人儿,心里满是委屈,充满了遗憾和心疼。 地上的糖人儿,青蛇完全碎掉了,而燕子的也碎成了两半,惨不忍睹。 燕沁很想用玉牌的法术,将它们重新合体,可当她准备施法的时候,不知为何,耳边顿时响起一种声音在劝阻她:“世界万物皆为有定数,何必强求。” 是啊……世界万物,哪怕只是一个糖人儿,一切皆有因果安排,强求不已。 即便燕沁用法术强求,将糖人重新合体,可那也不是从前的糖人儿了,总归不是完整的。 想到这里,她似乎想开了很多,便也不在管那糖人儿的事情了,因为燕沁打算重新再买一个! 可当燕沁站起身来,正打算重返回去找老大爷的时候,刚刚撞到她的那个男人,此刻正疯疯癫癫,一脸惊恐的模样,站在人群之中疯狂喊着:“快逃,快逃啊……有妖怪来了,有妖怪来了!” 周围的人们一脸困惑的看着他的说法,显然没有人愿意搭理眼前的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可这男人似乎还在拼了命一样的解释:“我没有骗你们,你们再不跑的话,一会儿妖怪就来这里吃人了,我刚从山上做工跑了回来,山上做工的工人已经死了好几个了,除了我,都死了!” 燕沁听见山上做工的工人都死了的这番话后,连忙拦住了他,继续追问着:“山上?可是这个镇子后面的那座大山?” 疯疯癫癫的男人彷佛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终于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说的一切了,连忙点头,反过头来拉着燕沁的手比划的说着:“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它们在山上到处抓人,我因为跑得够快没被它们抓到,这才赶紧跑下来给你们通风报信的!” “姑娘,你别被他骗了,这个人啊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老人从人群之中钻了出来,用拐杖对着这个男人指指点点的说着:“他是我们这个村子上的男人,不学无术,欺凌弱小,坑蒙拐骗,什么都做的出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是信不得。” 第四百一十六章信物 “就是就是,他还经常动手打他的媳妇儿,每次喝多了回家都要打人,他老婆孩子都受不了了,早就跑了!”在老人的诉说下,另外一名妇人也站了出来,为此发声。 “是啊,再说了,我们镇子外面可是有一颗万年老桃树了,这颗桃树象征着我们镇子的太平,它可是年年保佑我们镇子免去妖魔鬼怪的迫害,而如今,老桃树还在,老神仙也在这个地方住着,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这大白天的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妖孽作祟,我看就是这个不学无术的老莽夫没钱了,跑到镇子里骗钱花!” “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打死他才对……” “真是害人精!” “姑娘,你可别被他骗了,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本地的女人谁还搭理他!” 越来越多的人不满眼前的这位壮汉,纷纷站出来为此发声,燕沁仔细听了听,大概都是周围的邻里人们在声讨这个罪魁祸首的男人,引起大家的不满,甚至引起了众怒。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已经远远的覆盖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言论,燕沁并不想让群众再胡闹什么,若非昨天她亲眼所见,她或许当真不会搭理眼前的男人说的疯言疯语。 “大家先安静一下,让我问问。”燕沁努力的大声对着周围群众说着,不知为何,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身正气,倒是压住了所有人,这气场,不容小看。 等周围的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燕沁这才问着眼前的男人道:“你刚刚说的可都是当真?” 只见扑通一声,眼前的男人竟然当众跪了下来,连连对着大家磕头:“之前的事情是我混账是我不对,我也不可能拿生命开玩笑,我刚刚的确在山上做工,撒个尿的功夫,再回来人都死完了,我躲在草丛里看着好几个怪物吧唧吧唧啃着他们的肉身,那场面血腥极了。” 或许是为了努力自证清白,年轻男人的手中还交出了一件信物,递给了燕沁道:“我瞧姑娘深明大义,自是不会不管的,这个信物便是从死者身上搜出来的,他临终前让我带个话,务必将这个信物转交给他的老妈子,这个东西一探便知,如若我撒谎,岂不是一下就暴露出来了吗!” 燕沁接过信物,将信物妥善保管好了之后,继续问着他:“可看清那怪物的模样?” “长得都是人模人样,但是他们的眼珠子是红色的,额头上还有黑色的花纹,浑身都充满了戾气,可怕极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害怕……”看的出来,这个男人的确很恐惧,说话间,身子也带着发抖的颤抖,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味儿。 大家仔细一听,听着他说的有模有样,让他们一下也慌了神,街头纷纷开始议论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老神仙是不保护我们了吗……” “必定是老神仙不满我们最近没有给它上供,发了脾气了,我们明天就上去给老神仙上供参拜吧,让老神仙继续保佑我们!”一名老人率先说着这番话,在场的人们便也开始纷纷议论了起来,大概都是附和这样的做法。 第二百七十章 初现端倪 燕沁十分放松地将自己窝在小榻上,“自然知道,我这儿还有一卷呢。” 燕沁说完,轻轻点了点自己的手腕,一卷缩小的浮生图在两人面前徐徐展开,她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黄泽脸色一变,“此图关系重大,与浮生塔息息相关,仙子怎么能如此随意” 燕沁笑眯眯道:“我从浮生塔的那本书的目录里随便撕的,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黄泽脸色变了又变,心累地叹了口气,“早就出大问题了,浮生塔万千轮回的目录集于浮生图,浮生图分六大卷六小卷,六大卷为根六小卷为末,散落于浮生塔各层,自那场大战仙子陨落之后,浮生图六小卷遗失四卷,六大卷遗失一卷,帝君这些年苦苦支撑,除非不得已无法离开上界,若再不寻回遗失的浮生图,恐怕万界动荡。” “啊。”燕沁感慨了一声,“这样啊。” 黄泽头疼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看不惯帝君,但这是关乎万界存亡的事情,能否请仙子归还这一小卷浮生图。” “拿走就是,我本来就是用来解闷儿的。”燕沁道:“不过你说六小卷遗失四卷,六大卷遗失一卷,那除了我这一小卷,其他的找到了吗?” “尚未。”黄泽摇摇头,“我与残雪受帝君所托一直在寻找,但一直没有线索,今日能找回一小卷也是意料之外。” “说不定有人和我一样随便撕了,没事,多找找就行。”燕沁轻飘飘道。 “浮生图非凡物,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撕下来的。”黄泽苦笑道。 “要是一直找不回来怎么办?”燕沁问。 “六小卷遗失过半,尚可由帝君支撑,但是那六大卷是重中之重,若一直找不回来恐怕其中的世界要逐渐崩溃湮灭。”黄泽苦恼道:“但是具体崩溃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 “哦。”燕沁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你此次为何下界来?莫不是真为了楚苏?” 黄泽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也不全是。” 燕沁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仙子,帝君托我给你带句话。”黄泽道。 “什么话?” “往事俱云烟,当往前看。”黄泽慢悠悠道。 燕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黄泽后背都有些发凉了,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去他妈的。”燕沁认真地说道。 黄泽嘴角微微抽搐,使劲咳嗽了一声,小声道:“别说脏话,委婉点。” “反正他又下不来。”燕沁道:“我对他除了脏话无话可说。” 黄泽头都大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行吗?我要是原话转告帝君肯定一怒之下杀了我。” “那就祝他母亲安康。”燕沁又喝了口茶。 黄泽也不端着了,坐到燕沁对面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降降火,“仙子,你可饶了我吧。” “师父啊,不是我说” “别别别!”黄泽险些将水全给洒了,“别叫我师父,我怕折寿。” “我都叫了你那么多年师父了。”燕沁笑地不怀好意,“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黄泽苦着一张脸巴巴地看着她,“那是那是情况所迫。” 燕沁揣起袖子凑近他道:“咱俩做个交易怎么样?” 黄泽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我问你一些问题,你保证如实回答,我就给帝君回上几句好话。”燕沁微笑道:“是不是很划算?” 黄泽慢吞吞道:“你要是坑我怎么办?” “保证只是些很小的问题。”燕沁继续和善地微笑,“说不准我一时开心就放过楚苏了呢。” 黄泽幽幽道:“您问。” 燕沁盘腿坐在榻上晃了晃身子,思索了一会儿道:“第一个问题,谁把我从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小世界带回来的?” 黄泽:“……” 说好的小问题呢? 燕沁咂了咂嘴,“换个说法,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黄泽苦哈哈地点了点头。 “帝君。”燕沁眯了眯眼睛道。 黄泽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我他妈就知道是这个王八蛋!”燕沁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黄泽推了推茶杯,极其不走心道:“慎言慎言。” “第二个问题。”燕沁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不是第一个找到我的?” 黄泽点了点头。 “但是为什么不去找帝君复命?反而将我的神格层层禁制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燕沁道:“若不是后来我自己不小心都给解开了,恐怕到现在都恢复不了记忆。” 黄泽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看看地,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仙子,自始至终都是我对不住你。”黄泽垂下眸子道:“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来不及去四方魔境,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啧,跟你有什么关系。”燕沁抱着胳膊趴在小几上对他道:“就算没有你那事该发生的照样发生,少自作多情。” 黄泽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重新见到帝君,而过去的那些事情都忘记也挺好的,我就想陪着你在秋渭洲慢慢长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飞升也好重入轮回也罢,只要你喜欢……谁知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青予安,我当年卜过无数卦,都不曾显示过陌上川就是青予安。” 燕沁听得讪讪一笑。 “当年我在水云涧曾经卜算过一卦,卦象上说我同青予安有段特别的缘分,仙子还说是段善缘,谁知原来是这么一段缘分。”黄泽摇了摇头,“当初我下界时帝君托我教化青君,青君心魔入体,没个百万年难以消除,我算出过他这一世有大机缘彻底消除心魔,却不想你就是他的那个大机缘。” 黄泽缓缓道:“我卜算过无数卦象,算人,算己,自以为是对未来之事有所把握,将世事看得分明,可到最后却发现仍是意料之外,到头来也只能说一句造化弄人。” “因为只要是人,就永远不会满足。”燕沁挑了挑眉,眯起眼睛笑道:“就像我,死了,有人觉得我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拼尽全力保了我的魂魄送入了那方小世界,后来又觉得如果我回来就好了,于是又大费周章将我带了回来。” “可是回来又不够了,我什么都不记得,跟原本的那人相差许多,便又要我想起些重要的事情才好。”燕沁摇摇头,“待我想起了一些,又觉得不够,要全都想起来……现在还要我心甘情愿。” 黄泽怔愣地看着她良久,喃喃道:“你……全都知道了?” “自然知道的,不然白白被折腾这么久,我很闲吗?”燕沁不在意地笑道:“只是这些事情谁做的,怎么想的,我却有些不明白。” “最让我纳闷的是,怎么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我跟前好好问问,我到底愿不愿意呢。”燕沁脸上的表情时十足十的不解。 有人想要她活着,有人想要她回来,有人想要她记起,也有人贪图更多的东西。 于是他们费尽心力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大网,有的冲突,有的契合,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试图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挣脱,然后轻飘飘地离开。 黄泽拢着拢长袖,“也许他们心里都清楚,你是不怎么愿意的,便先斩后奏,哪怕惹恼了你,依着你的性子,想必也是不会同他们计较的。” 燕沁忽然笑了起来,“可是他们谁又知道,我真正是个怎样的人呢?” 黄泽看着面前这个云清风淡的人,许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可她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了吗? “现在问最后一个问题。”燕沁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轻松,“青予安,他到底想做什么?” 黄泽蹙起了眉,沉思良久才道:“我不知道。” “只是心魔祛除之后,予安殿下不再那般喜怒不定,性情也好上许多,他又对仙子一往情深,”黄泽说到这里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险些忘了你们已经结为道侣了。” “那就是个寻人定位的小法术。”燕沁晃了晃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手腕,“你忽悠他也就算了,还来忽悠我?” “咳咳。”黄泽摸了摸鼻子,“下界都这般认为的,怎么能跟上界一样。” “我随手就抹了,省得他再多想。”燕沁轻飘飘道。 黄泽无语半晌,“不妥,仙子,不妥。” 燕沁道:“有何不妥?我之前一时鬼迷心窍随他胡闹也就罢了,难不成现在还要继续陪他过家家吗?” “予安殿下对你执念颇深。”黄泽道:“之前你们都已经互通心意定下终身,现在你突然要同他一刀两断,他会受不了的。” “受不了也得给我受着。”燕沁道:“赶紧让帝君把他俩儿子都弄回去,天天在我跟前晃悠,烦不烦。” 黄泽道:“乐易殿下情况太过复杂,恐怕一时半会无法回去。” 燕沁沉默了一下,“当年他飞升回去之后……” “他是在大战之后的第二天飞升的,就隔了几个时辰。”黄泽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触目惊心。 他最喜欢的师父,最疼爱他的母亲,尚未谋面的妹妹,以及昔日的诸多好友,在他飞升前的几个时辰全部陨落,他兴高采烈期待已久的重逢,却是一场连相见都没有的永别。 而罪魁祸首,是他从未谋面的同父异母的兄弟。 那个鲜活张扬的青年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椎心泣血,自此喜怒哀乐无人能诉。 燕沁知道自己不该问,可偏偏又忍不住,现在只是窥见其中一点便已经惨烈至此,若是亲身经历又该是怎样的悲恸绝望。 黄泽道:“我们只是在找你一人,可他却要找许多人,若是知道你回来,他一定很高兴。” 两个人的话题最后结束地沉闷而压抑,黄泽离开后,燕沁坐了许久,直到风吹动了窗前的风铃,才让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燕沁神念微动,将意识沉到了识海之中,一卷浮生图正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这卷浮生图与方才她给黄泽的全然不同这是六大卷中的一卷。 自她将宁稳剑中的天魔骨融合之后,这一大卷浮生图便出现在了她的识海中,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 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待到时机成熟,便要将里面的猎物都绞杀殆尽。 “师父。”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见青予安正坐在对面。 她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皱眉,“你怎么进来了?” “我敲门,里面没有动静,我担心你便进来看看。”他解释道。 “我没听见。”燕沁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稍微放缓了语气,“我没事。” “没事就好。”青予安微微笑道。 燕沁看着他,手中快速地掐算了一遍,对他道:“你下界轮回百万年,如今心魔已除,此世虽是情劫,但我已将印痕抹除,算是情劫已过,于你飞升无碍,便回上界去吧。” “情劫已过?”青予安轻笑了一声,“师父你说得可真是轻松。” 第四百一十七章黑烟 “说的也是,最近快过年了,忙成一团,都没什么时间上山去拜拜老神仙。” “这么一说来,看来当真是老神仙发脾气了,明天还是去看看吧。” “老神仙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一切太平啊……” 燕沁只觉得有些头疼,看这架势,他们仍然是不会相信有妖怪的言论,他们一心只会求老神仙来保佑。 而跪在地上的男子被他们三言两语喋喋不休吵得头大,努力的说着:“你们有没有想过我说的话,我说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然而,纵然这名男子说的有鼻子有眼,可是周围的人们并不搭理他的言论,只顾着跪在地上朝天礼拜,祈祷神仙不会对他们大发雷霆,希望能够继续保佑着他们的城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天上弥漫着黑烟滚滚,朝着人群中席卷而来,浓烈的黑烟和大风让人直不起腰。 “神仙显灵了,快求求神仙能够保佑我们吧,我们想要活着!” “求老神仙继续保佑我们城镇吧,让我们做什么都好。” “是啊是啊……求老天爷不要灭了我们的城镇才好,我们一家老小可该怎么办啊……” 一时之间,哭天喊地的声音弥漫着整个街道,周围的人们似乎像是着了魔一样,不肯离去。 燕沁紧锁着眉头,她能够肯定的是,这必定是妖孽作祟,这么强大的一股妖气,只有她才能够闻得到,这才是让她心痛的原因。 这黑色浓烟始终不肯弥漫散尽,终究是一抹黑色的影子一跃而过,抓走了一名村民之后,当地的人们这才匆忙的站起身来四处奔散,逃跑的逃跑,尖叫的尖叫,有的甚至连摊位都不要了,只顾着四处逃回家。 燕沁看着众人奔跑的场景,她便有些担忧刚刚被抓走的村民,于是燕沁连忙在人群茫茫之中找到了妇人,对着她说着:“大娘,快跟我回去,这里不能久留。” 妇人捂着鼻子,这黑烟越来越呛人,已经熏得妇人无法用言论说话,只能连连点头,用肢体动作的语言来完成她们之间的交流。 “大娘,如果你害怕就闭上眼睛,我送你回去。”燕沁安慰着大娘,大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如此信任燕沁,当大娘双眼刚闭上之后,燕沁便用着玉牌,将她们传送回来。 玉牌散发着浓烈的白光,刺眼夺目,仅仅只是一瞬的功夫,再次睁开双眼,便就来到了大娘的家中。 这一股刺鼻且无法消散的浓烟,竟然范围如此之大,隔着一座镇子的距离,居然也能够传到村子附近,当真是让燕沁感到无比气愤,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妖孽还真的敢作孽。 “娘亲神仙姐姐” “孩儿她娘” 燕沁带着大娘刚刚站稳脚步,便就听见了来自屋内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大娘的丈夫,而另外一个就是青予安。 青予安从屋子内冲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大娘的怀中,眼眶泛着红润的光泽,甚至还带着少许的泪光,他一脸担忧的说着:“娘亲,神仙姐姐,我还以为我们再也看不到你们了,你们跑哪里去了,居然那么晚才回来。” 大娘抱着青予安无声的哭泣着,彷佛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场景,让她心有余悸。 “我们进屋再说吧。”燕沁担忧的看着天空上的黑烟,连忙拉着他们一同进了屋内,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紧闭大门。 第四百一十八章劝阻 此刻,虽然是白天的时辰,可外面的黑烟早已遮天蔽日,变成浓烈的黑夜。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黑烟滚滚和狂风大作,吹的呼呼直响,让人听上去心里发慌。 村内一片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了往日嬉闹的声音,显得一切都是没有生机。 丈夫给他们一人熬了一碗姜汤,滚烫的姜汤放在他们的手中,为这恐怖的一天缓和了不少心情。 “我都听说了,说这镇子上出了事情,据说是有妖怪来了?”丈夫的脸上写满了忧愁,燕沁明白丈夫所担心的事情,搞不好他们这段时间都无法上山做工了,那么将会影响这一大家子的生活来源以及日常开支,为这一家带来了不少的风霜。 “可我也听说,是因为老神仙发了脾气,不再保佑我们了,是这一回事吗?”大娘喝了一些姜汤,身子暖了许多后,这才开口追问着燕沁。 燕沁看着他们一家人渴望的双眼,于是轻轻摇了摇头道:“的确是妖孽作祟,我闻到了浓烈的妖气,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就不要出门了,外面不怎么太平。” “如果这妖怪只闹这么一阵子那也还好,怕就怕在闹一辈子,那么别说只有我们家了,估计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要饿死。”丈夫听闻燕沁的解释后,心里更是焦急不已。 他们两个大人还好说,就算是死了,他们也活够了本,可怜就可怜在青予安的身上,他还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还没来得及看遍这个世界的美好就要饿死在家里,怎么都会于心不忍。 燕沁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思,她也不希望让青予安受罪,她将手中的姜汤一饮而尽,这才想起还有一名村民被抓,她要去看看村民,看是否能够救出来。 二来,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在说什么一位老神仙,她此次下凡,从未有听说过哪位神仙长期隐居在此,这倒是让她感到十分好奇,只怕是这并不是什么神仙,而是不知名的小妖伪装出来的。 燕沁起身,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后,认真且严肃的跟他们交代清楚:“我要去看一下,今天有一名村民被抓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你们就在家里呆着,我会给门上写一道符咒,可保护你们一家人不受妖邪侵犯,你们大可在家里呆着放心。” 此话一出,让燕沁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反应竟会是如此强烈。 “姑娘,你看这外面的天色你也明白,只怕这妖孽太过厉害,你这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丈夫眼神中带着着急,想劝阻燕沁。 “是啊,且不说外面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就算姑娘有一身修为,只怕也不是对手,不要白白送死,”大娘连忙附和着丈夫的话。 青予安就更不用提了,只见他的两双小手死死扒拉着燕沁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甚至带着哭腔对着燕沁说着:“我不要神仙姐姐离开,神仙姐姐,你就听我爹娘的话吧,外面太过危险了,我们都先躲躲吧。” 第四百一十九章不能食言 燕沁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心里顿时流露一种感动的情愫涌来。 虽然这段时间跟他们相处起来,有时候会有矛盾有误会,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大家仍然是担心她的,不忍心看着她去送死。 这是让燕沁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这若是在天界,只怕是早已被安排下凡处理妖孽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关怀贴心,有的永远只是冷冰冰的回应和答复。 燕沁用手指轻轻抚去青予安的泪水,随后对着大家说着:“我既身为修仙者,自然是目的就是铲除妖孽,为民除害,这个你们就不必担心了,我自然会保护好自己的,不会出任何事情,相比之下,你们反而更让我担心,我刚刚所说的话切记要放在心上,不要往外跑。” 丈夫和妇人看着燕沁的决心,自然是知晓,他们也无法在继续相劝,只能说着:“既然你都已经决定了,那凡事要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们都会等你的。” 燕沁沉重的点了点头,可青予安无论怎么说都不愿意,死死抱着燕沁的双腿哭着喊着:“我不要,我不要神仙姐姐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我就再也见不到神仙姐姐了。” 青予安撒娇的语气,让燕沁心有不忍,可她明白,这一切终究会结束,而这个结束的人必须是她去做才行,于是她一把拉住了青予安,认真的给他解释着:“青儿以后还想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想不想到处跑出去玩儿?如果青儿不想的话,那我就不去了。” 孩子自然是天真烂漫,一旦牵扯到玩乐的话题,很快注意力就被转移了,果然,青予安停止了哭闹,一脸焦急的看着燕沁。 在青予安的心里,玩儿也很重要,燕沁也很重要,他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燕沁看着青予安不再胡闹了,停止了哭泣,于是连忙抓住这个机会,对着青予安继续说着:“青儿,凡事都要分轻重缓急,我们都要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你的责任是替父亲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你的娘亲,而我的责任更为重要,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因此我不得不去做,你能明白吗?” 燕沁将这些大道理说完之后,心里就有点后悔了,因为她也不知道,年纪轻轻的青予安能不能听得懂她说的这些话,要知道,此时的青予安,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哪里能懂什么深明大义。 可让燕沁感到惊讶的是,青予安的双手竟然松开了她的衣角,神情略微紧张,可能够看的出来,他终究是放弃了什么,青予安对着燕沁解释着:“虽然你的话我还听不明白,但是我能够明白你的大概意思,既然是神仙姐姐想要做的事情,那神仙姐姐就大胆去做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可是神仙姐姐你也要记得住青儿,我们还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啊,你可不能食言。” 燕沁欣慰的点了点头,答应了青予安的话:“嗯,一定会回来的,我答应你了。” “拉钩。”青予安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对着燕沁说着,燕沁觉得青予安可爱极了,便也伸出手指,对着他的手轻轻勾住,上下摇晃了几下,就当做这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契约。 第四百二十章杀妖无情 燕沁在大家的注视下,开了门,总算是踏上前往除妖的道路。 燕沁站在门口,掏出了玉牌,玉牌在燕沁的灵力催化下悬浮空中,安静的任由她摆布,最终玉牌化作一道凌厉的光芒,变成一道符咒,牢固的贴在了门前,此符咒可保全青予安一家不受妖魔威胁,任何妖魔无法靠近。 等做完这一切后,燕沁这才放心的飞向后山去看个究竟。 越是往山上走,这浓烟便越是浓烈,而风便越是吹的厉害,好在燕沁有玉牌护身,这些邪门之物倒是无法近她的身。 燕沁一路来到山上,她仔细的寻找那一股浓烟来源的具体位置,可是却都没有找到那浓烟究竟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她几经盘旋上空,终究在一处更为荒凉的地方找到了一具尸体,她连忙上前去看,这才发现,这正是被掠走的村民。 村民全身上下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但他面颊苍白,嘴唇反黑,由此可见,这妖孽必定是以吸取人们的魂魄而修炼。 这种迫害他人的方式修炼,是无论如何也登不上台面的,即便修炼成人,也过不了人道的关口,因为它们本就不应该成人。 燕沁小心翼翼的翻动着尸体,想要看看尸体上有没有什么多余的信物可让她带回去,这样好让她给这位已故的村民带去一丝慰问,可她找了很久,也只是找到了他腰间别着的一跟拨浪鼓。 拨浪鼓没有任何损坏,看的出来这位村民临死之前也想要保护好这个物品。 燕沁轻轻摇晃了一下拨浪鼓,只听见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响声,这本该是令人感到愉快的声音,可现在听上去,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安息吧,我会帮你给你的家人带去信物的。”燕沁将手中的拨浪鼓化作小型,塞进了她的衣袖内,用玉牌的灵力为这具尸体进行掩盖,给了他一个简单的坟墓,让他不至于在这个荒郊野岭外,尸身被其他猛兽掠去。 生前过的凄惨无比,死后也是惨死,可这尸体,还是不要再有波折为好了,这也是燕沁为他能够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她下凡的灵力远没有在天界之时强烈,更何况,她下凡的目的是为了带回青予安,若非帝君降旨,仙体是不会一同下凡,为了保护三界的秩序,帝君只会给玉牌傍身。 因此,以燕沁现在只能够借助玉牌的灵力,她无法感应到这妖孽的老巢究竟在何处,这才是让她感到最为致命的一点。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搞清楚,于是用玉牌将这里打了个疑似的标记,匆匆忙忙转身便前往那一棵被人人称赞的老桃树,她倒是要看看,这老桃树究竟是仙还是妖。 若是仙,那她倒是孤陋寡闻了,可若是妖的话…… 想到这里,燕沁手中的玉牌被她收紧了几分,手心泛白,硌着她的手生疼,她这才略微放松了一下……若是妖的话,那就别怪她杀妖无情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究竟是谁 燕沁运用着玉牌,根据她脑海里的回忆,很快便就找到了那一颗高大的老桃树下。 燕沁仔细的看着周围的景象,外面都是被漆黑的浓烟所屏蔽,而这里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并没有被屏蔽掉,彷佛外界的浓烟与这里毫无瓜葛,并没有沾染这里的一切。 如果燕沁没有记错的话,这座老桃花树,便就是燕沁和青予安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想当初,青予安被一群孩童欺负,高高挂在树枝上无人来搭救,正是她的路过将青予安救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这才仅仅是过了几天而已,再次来到这里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当真让燕沁觉得有些生气。 这就是她修炼成仙的目的,她看不惯这世间上的所有不公,也看不惯妖孽作祟,欺凌弱小,害人性命,现在想来,这一切她都想要毁灭掉。 燕沁越想越生气,正打算用玉牌将这一座桃花树给毁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粉红色的灵光乍现在她的眼前,略微有些刺眼,粉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后,取而代之的便就是一名一头华发的老人站在她的眼前。 只见他穿着粉色衣衫,手拄着拐杖,面容长得虽然和善几分,但此刻的他正面露凶狠,用着拐杖戳了戳泥土,嘴里满满的不爽:“何方妖孽,胆敢再次造次。” “哼,我倒是想要问问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在这里装模做鬼。”面对他的质问,燕沁倒是不慌不忙的看着他,面不改色的问着。 老人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一点儿也不畏惧与她,在她的身上,老人甚至还能够看的出来,这女人的灵力很高,但却无法一探究竟,这倒是让他不知所措,可为了面子,也要强硬的说着:“我可是这里十里八村的守护神,你一介凡人,竟敢打扰我的休息时间,当心我降罪与你,让你掉一层皮!” 燕沁听到这番话,倒是冷哼起来,面色严肃的逼问着他道:“你瞧瞧现在外面的苍生都变成了什么模样,这里妖孽作祟,人人自危,而你作为当地的守护神却没有任何作用,竟然还敢在这里睡大觉,你这里的确风水好的很,无人打扰,也没有人敢来打扰,那么你可知晓,当地的村民在这个时候都还想着要祭拜你,但是你却不管不问,只顾着自己逍遥,所以你好意思跟我提你是当地守护神?就你也配做神仙?” “大胆女人!竟敢再次造次,小心我将你拆筋拨骨,把你丢去喂猪!让你生不如死!”说着,这名老人便就用着拐杖,念动着法术咒语,对着燕沁就要施法。 而燕沁一点儿也不慌张,直接掏出玉牌与他做对道:“那我倒是要瞧瞧,究竟是谁的威力更厉害。” 燕沁生气了,玉牌的颤抖越来越强,散发出的光芒也就越来越大,而在燕沁即将将法术打在老人面前的时候,这名老人竟然收了手,连忙问着:“你竟然有天界的玉牌?你究竟是何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心脉 燕沁看着他收了手,内心反而也平静了许多,只是手中的玉牌仍然还在操纵着,悬浮在空中没有片刻停歇。 “吾乃天界正清仙子,你又是哪路神仙?”燕沁看着他,正义的回应着。 可当燕沁报上自己前世的名字后,面前的老人却满是不屑,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玩的玩笑话似的:“你可知道,正清仙子早已仙逝,你又是哪根葱,来冒充她?” “正清仙子身上有一件法宝,你若是为天上神仙,你应当是知晓的。”燕沁慢腾腾的说着,似乎早已算到他会这么说的,一点儿也不着急,也不生气。 老人自豪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随后便说着:“那自然是知晓,但你若是拿不出来的话,老夫一定将你打上天界,交给天界发落。” “说说看,说不定我还真的有呢?”燕沁倒是想要看看,他究竟是何人,竟然如此怠慢人间的事情。 老人不急不慢的说着:“天界的人都知道,正清仙子有心魔,为了保护三界而自毁神元,这种伟大的行为,感动了三界,三界都为她而感到自豪,因此,帝君不忍看她真的魂飞魄散,为了保护她最后一缕魂魄,便在她的心头种下了心根,以此来维护她的魂魄,让她重新轮回得以投胎,让她能够继续造福三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正清的法宝,应该就是正清的心脉,那毕竟可是帝君所造。” “所以呢?”燕沁高傲的俯视着他,想听听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如果你能够证明自己就是正清,那你应该是能够引发帝君的心脉,从而威力大增,可现状,你的威力只能依靠这一个小小的玉牌,你凭什么说你是正清?”老人一脸深明大义的神色,让燕沁觉得不爽极了。 他说的的确没错,帝君的确曾在她的心头上造过心脉,以此来确保她的魂魄稳定,可帝君为了防止她再自毁神元,特意封了她的心脉,她如何引动,她自然是不得而知。 但眼前的老人,的确让她明白一件事情,看样子,这老头儿的确是当地的守护神,可竟然是如此的不知好歹,吃着人间的供粮,却不肯造福百姓,这件事情她必定记下来。 “拿不出手吧,老夫就知道你是冒牌货,要知道,正清仙子虽然投胎转世去了,可是人人都不得而知她究竟现在在哪里,而你竟然还敢来冒充,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恐怕你手中的玉牌,也是从天界偷来的,大胆妖孽,今天我就要收了你!” 还没等燕沁反应过来,老人便发动法术,一束强烈的粉色光芒朝着燕沁的方向就袭来,燕沁虽顺利躲开,但却有惊无险。 既然与他说不通道不明,那的确只有打一架来的更划算更简单! 燕沁操纵玉牌与之对抗,若非不是她的仙体在天界,她早已将眼前的人所制服,当一束强烈的光再次超她袭来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迸发出一道血红色的咒语弥漫在天际,燕沁这才发现,这血咒竟能够被她所操控自如,她手指轻轻一挥,只见血咒将他紧紧包裹起来。 血咒将此老人困住,让他无法动弹。 第二百七十一章 愿闻其详 燕沁站起来躲开了他的视线,她走到窗户前,沉声道:“不然你想怎么样?” “你到底在想什么?”青予安低声问道:“我看不明白。” 燕沁掩在袖子中的手攥成了拳头,“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关系,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看不明白吗?” 青予安站到她身后,“为什么?” “说了多少遍,我不喜欢你。”燕沁嗤笑了一声,转过身来,“难道在上界那么多年你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我不喜欢你,所以对你不假辞色苛刻冷酷,你看我对黄泽,对乐易对乐临,哪怕是对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比对你好。因为我不喜欢你母亲,更是厌恶你父亲,你身为他们的儿子,哪一点值得我喜欢?” 青予安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我因为你母亲剔了天魔骨下界轮回百万年,又因为你父亲失去最亲近的人,更是因为你失去了我的挚友,之前你飞升时害死了多少人?你数得过来吗?我自爆神格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护住剩下活着的人,别在那里自作多情。”燕沁字字诛心,神色愈发冰冷,“就算你为我渡了心魔能怎样?就算你苦心孤诣护我魂魄寻回天魔骨又能怎样?怎么,你想借此要挟我吗?我告诉你青予安,我不稀罕。” “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恶心。”燕沁一字一句道:“明白了吗?” 青予安脸上血色尽失,红着眼眶盯着燕沁,嘴唇微微颤抖。 因为燕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了他最不堪的地方,让他狼狈不堪,让他无所遁形。 “所以,滚回上界,别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燕沁抱着胳膊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好。”青予安转身离开,快要推开门的瞬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燕沁沉声问道:“那你当初为何要收我为徒?” 燕沁嗤笑了一声,语气恶劣道:“因为你的母亲,跪在地上哭着求我饶你一命。” 青予安后背一僵,推开门走了出去。 燕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挺直的脊背忽然塌了下来,靠着墙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我真是太卑鄙了。 燕沁面目表情地想道。 两天后,许志带着人带着清华山回到了清华宗。 燕沁被慕云兴高采烈地拉过去凑热闹,尚易和叶月媚也过来了,甚至带上了他俩的宝贝儿子。 叶月媚一见她就扑了上来,抱着她不肯撒手。 “燕沁!”叶月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终于回来啦!” 燕沁无奈地任由她抱着,“怎么都说一样的话?” 叶月媚缠着她不肯放,“现在的你才是完完整整的你啊。” 燕沁没想到一个个的都这么敏锐,何况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也不是魂魄完整的自己…… 燕沁本来想细问,但是却被一阵奶声奶气的狐狸叫声给打断了,叶月媚抱过一只皮毛雪白的狐狸崽子塞到她怀里,“喏,看看,我儿子,尚天。” 燕沁:“……这名字是认真的?” “本来想叫尚天入地的,但是孩子的曾祖父死活不同意。”叶月媚颇为遗憾道。 燕沁嘴角一抽,“他长大后会十分感谢他的曾祖父的。”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狐狸崽子已经扒拉着燕沁的衣服爬到她肩膀上去了,燕沁稍微有点紧张,怕他摔了,伸出一只手护着他。 “没事,这小子皮实的很,摔不坏的。”叶月媚看起来并不担心,看着远处的清华山,有些感慨道:“真没想到还能再看到清华山。” 燕沁接住了从肩膀上跳下来的小狐狸崽子,想扯起嘴角笑一笑,但是没能笑出来。 叶月媚看了周围一圈,有些犹豫道:“你徒弟呢?他不是一向都黏在你身边的吗?” 小狐狸抱着她的手轻轻地咬着,有点痒,她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漫不经心道:“走了。” “啊?”叶月媚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跟咱们没有关系了。”燕沁看着许志朝他们走了过来,冲叶月媚眨了眨眼睛,“忘了他吧。” 却不知道究竟是对谁说的。 叶月媚眼底的担忧隐隐浮现出来。 “师妹师妹,咱们那院子竟然还在。”许志有些激动地对燕沁说:“你说咱把清华山放在宗门的正中央好不好?诶狐狸崽崽也来了,来,伯伯抱一抱。” 小狐狸有些凶地冲许志呲了呲牙,扒拉着燕沁的手不肯离开。 燕沁终于笑了起来,点了点小狐狸湿漉漉的鼻头,“乖。” 许志得逞一笑,抱着小狐狸掂了掂,“媚娘他俩这是养猪呢。” 然后被小狐狸一爪子挠破了胳膊,尚天委屈巴巴地冲自家娘亲嚎了一声,扑进叶月媚怀里撒娇去了。 “把清华山移到西北角吧师兄。”燕沁忽然道:“本来就只是个小破山头。” 许志怔愣了一瞬,然后笑道:“也好,不然天天被那群兔崽子烦也够呛。” 清华山最后被安置在了宗内地界最偏僻的西北角,看上去颇有些荒凉和可怜,除了刚开始两天宗内弟子好奇心旺盛时不时来看看之外,新鲜劲儿过了之后就鲜少有人肯费那么大工夫跑到这么偏僻的角落里来了。 如今清华宗奇峰峻岭山脉灵洞无数,随便拎出哪座峰都要比清华山气派恢弘上百倍,可宗门的几个长老却争着抢着想住到清华山,奈何清华宗如此庞大,几个人都事务缠身,时不时就有弟子来找,哪怕是御剑飞到这么远的地方也着实不方便,最后也只能作罢。 只除了燕沁。 清华宗在这里落脚之后,她待在这里的时间着实长不到哪里去,虽然露过几次脸,但大部分宗内的弟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哪怕她穿着清华宗的校服走在路上也很难被认出来。 她也不喜欢处理繁杂的事务,便住回了清华山半山腰的那个小院子。 除了第一天她搬进来大家一起过来热闹了一下之外,后面她便一个人住了下来,原本的小院子她一点儿都没动,其余的院子也都保持着原样,许志几个过来时就住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像他们从来都没离开过一样。哪怕他们只能忙里偷闲才能过来住几天。 燕沁也乐得清闲自在。 她头一次发现原来清华山也挺大的,大到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竟然觉得有些冷清。 也许是因为记忆中的清华山总是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她躺在摇椅上,眯着眼睛看头顶上盛开的梨花,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你倒是能偷懒。”黄泽站在院子门口,十分潇洒,偏偏老气十足地端着个小茶壶,让那潇洒只剩下五分。 “我就想好好休息几天。”燕沁捻起一朵落下来的梨花,揪了几下随手扔到了地上。 黄泽走到旁边的石桌旁,一撩袍子坐了下来,望着头顶湛蓝的天,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休息休息挺好的。” “从前你老是唬我跟许志,说什么清华宗是十三洲的第一大宗门,十大天门万重山……”燕沁说着就笑了起来,“没想到吧,当年连册子都没混上,现在真成了第一大宗门。” “真没想到。”黄泽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我照着一本破烂书上说的,也没指望你们信。” “小时候许志真信的。”燕沁仿佛陷入了回忆,“他老是很愁自己如何才能承担起天下第一宗门宗主的重担,为此常常食不下咽,都让我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黄泽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傻小子。” “你真把予安殿下劝走了?”他忽然问。 “难不成还让他留下来祸祸清华宗?”燕沁枕着胳膊道:“他既然能找回天魔骨,那就说明青蛇还没死,人家母子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骗得我团团转,我再上赶着让人骗,犯贱吗?” 黄泽愣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装傻了,帝君难道没告诉你我其实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吗?”燕沁偏头看向他。 黄泽脸上的淡定的表情瞬间裂开,微微张着嘴看着她,一副苍了天的表情。 燕沁坐起来,盯着他半晌,幽幽地问:“……你竟然不知道?” 黄泽一脸抓狂,“你不是由下界功德圆满飞升上来的授位的普通人吗?” “没错。”燕沁点点头,“但是在此之前我是四方魔境的天魔,剔了天魔骨之后才去的下界。” 黄泽:“……” 黄泽震惊了许久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然后满脸不解道:“那你到底图什么啊?你若是天魔,在四方魔境不也是横着走吗?” 燕沁无所谓地呲了呲牙,“我就图一乐呵。” 黄泽:“……” 您可真行。 “天魔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黄泽不解道:“为什么现在天魔骨又被找回来了?” “这可真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燕沁轻轻点了点摇椅的扶手,笑道:“你要听一听这个枯燥乏味的故事吗?” 黄泽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燕沁道:“不过你听完,要答应我做一件事情。” 第四百二十三章正义化身 看着躺在地面上的老人扭动着身躯,燕沁的心里自然是松了口气,可她心头突然一紧,紧接着而来的便就是密密麻麻的痛感。 燕沁捂着胸口,脑海里一幕幕都在放映着曾经正清的过往。 从前正清在天界生活的日子,与帝君相处的点点滴滴,最终停落在正清毁灭神元的画面,让她痛苦不已,彷佛那一场痛苦,让她再一次体验到了。 可这种痛苦的感觉,仅仅只有一会儿的功夫,便就恢复正常,可她的身体内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同之象,彷佛像是打通了自己的心脉,她好像一瞬之间,明白了帝君的心脉要如何引用了。 燕沁看着他仍然在挣扎,可越是挣扎,老人便越是痛苦,身上的血咒咒语便越是紧紧缠在老人的身体上,终究他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一口鲜血从他的嘴内吐了出来。 燕沁恢复了刚刚的神色,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解释着:“你不用再挣扎了,没有用的,越是挣扎只会越来越痛苦,受得内伤也只会更遭罪。” “大胆妖孽,你这是什么妖术,还不快放开我,当心我要你狗命!”老人死到临头仍然嘴硬,不断的对燕沁进行言语上的侮辱。 燕沁无奈的叹了口气,解释着:“你既然知晓正清的前世因果,甚至也知道为了保护正清的最后一缕魂魄,帝君不惜引用自己的鲜血来为她种下心脉,得此以生,怎么这个时候就看不出来了?” “你……你当真是正清仙子?”他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燕沁,追问着。 “准确的说,这一世不是,这一世,名曰燕沁。”不过无论如何演变,前世就是她,她就是前世,这也的确没错。 “这咒语……究竟是什么东西?”老人连忙追问着。 燕沁见他死不明白,于是耐心的解释着:“这就是帝君曾为我种下的心脉,我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血咒,你越是挣扎,这血咒就越是可怕,最终会将你吸食成一具干尸,魂飞魄散,而你的精血便会化作我的功力,为我所用,怎么样,是不是很可怕?” 小仙在听完燕沁如此的解释,便连忙跪在她的面前连连磕头认错,十分卑微诚恳:“原来是正清殿下,都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给小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放过小仙一马,小仙修行不易,好不容易才得道成仙,还不想死,更不想魂飞魄散。” 其实小仙顶撞她的事情,燕沁是一点儿也都不计较,但是让燕沁十分生气和伤心的是,作为一方百姓的守护神,他竟然对百姓的需求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这并不是一个做神仙应有的素养,她坚决不允许能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前的正清是天界正义的一把手,现在的燕沁亦是如此,她看不惯这种事情出现在她眼前。 “你应当知晓,我生气的并不是这件事情。”燕沁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仙,如是说着。 第四百二十四章求饶 小仙老老实实的跪在燕沁的面前,仔细的想了想,战战兢兢的问着:“小仙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还请殿下指明……” 燕沁冷漠的看着他,想了想,终于还是说着:“也罢,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身为一方小仙,百姓的需求应当听从,可你看看外面现在都是什么鬼样子,漫天的黑烟浓烟滚滚,朝着村庄袭去,那些凡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老幼病残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外面妖孽作祟猖狂,而你身为小仙本应当保护百姓才是,可你却在这里睡大觉,外面的需求充耳不闻,但凡打扰了你,你就要赶尽杀绝,那你这个小仙,做得跟外面的妖孽有什么区别?”燕沁越说越愤怒,禁锢在他身上的血咒便也越来越紧,下一秒,小仙身子上便出现了众多伤痕,看上去模样十分凄惨。 小仙听闻燕沁如此说着,眼泪纵横,连忙求饶:“小仙知错,小仙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殿下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能够让小仙戴罪立功也好,好让小仙在帝君面前,能请罪一番。” “哼,若非我今日不来,你也必定不会知错就改。”燕沁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她从不相信一个人犯了错,还能够真心悔改,毕竟她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真心,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东西吗? 就在燕沁打算将他就地正法的时候,小仙连忙对着她喊着:“我有帝君曾亲自传授的令牌,帝君曾说过,拥有此令牌者,可以听候发落,暂且不做处置。” 燕沁有点信不过眼前的小仙,皱着眉看着他问着:“此话当真?” 小仙连连点头,不敢再有任何欺瞒:“小仙所言句句属实,您是正清殿下,我心里自然是无比尊敬你的,不敢再有任何欺骗。” “我暂且放你一马为我所用,血咒既然被我所控制利用,你自然是知晓危害的。”燕沁看着他,心里所想的咒语默念了一遍,随后,在他身上紧紧缠着的血咒瞬间消失不见。 小仙被血咒折磨的遍体凌伤,稍微动一下,伤口便滲出鲜血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看上去实在可怕极了。 燕沁终是心有不忍,于是便操控玉牌,掌心轻轻一挥,将他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起来,好歹看上去没有那么痛苦凄惨。 小仙感受到一道温暖的光将他紧紧裹住,等光芒散去,他低头仔细一看,只见自己身上那原本满是伤痕的躯体,此刻已经被抚平,他一个激动,便跪在燕沁面前连连喊着:“谢殿下大恩大德,小仙必定辅佐殿下。” 随后,小仙起身,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枚腰牌,此腰牌闪闪发金色的光芒,腰牌上刻绘着一条龙与凤凰相互缠绕,燕沁仔细一看,这的确是帝君的信物,只有帝君的物品才有凤凰与龙,寓意天界独一无二的神。 燕沁掂量着腰牌,在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将腰牌还给了他,说着:“这次看在帝君的份儿上,便也就作罢了,但是你身为当地的守护神,为何不好好保护一方百姓?我不希望再看见这样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五章狼子野心 小仙看着燕沁表情严肃,心里也有许多说不出都苦,既然燕沁正好问起,他便也不再憋在心里了,于是便连忙说着:“殿下,实在并非小仙不想管,而是没能力管。” 燕沁听见小仙的解释,心头一紧,于是便继续追问下去:“此话怎讲?” 小仙见燕沁并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便连忙解释着:“事情是这样的……” 这座小镇上一直向来都是十分和睦,并没有任何妖魔鬼怪来此地打扰凡人,凡人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痛苦,可就在去年的时候,便有一两个小妖跑到这里来修炼,毕竟这里灵气很足,也满足修炼的状况,一开始小仙便严肃的警告了这两个小妖,但小妖发誓不会祸乱人间,只一心修炼,小仙见他们一脸诚恳的态度,便不想追究那么多,放任不再管,而这两个小妖也的确说话算话,只隐居深山修炼,并未出来捣乱过。 渐渐的,这件事情小仙也并没有记在心上,任由妖怪们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前些日子,有一群妖怪将小仙打扰了,小仙想要惩罚他们,但是却发现这群妖怪在不知何时,悄然生长繁衍,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洞穴,妖精成群,修炼速度也快,很快,小仙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甚至反被警告,而小仙也逐渐失去了保护当地镇子凡人的能力,每天只顾着自己修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群妖怪们见小仙并没有再打扰过他们后,逐渐开始猖狂起来,已经不是小仙能够阻拦的地步了,小仙为了确保自己不被灭,终日躲在他的桃树林里,桃树林设置了结界,这群妖怪自然是无法闯进来,久而久之,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这群妖怪们已经开始为祸人间了,谁也无法阻挡。 燕沁听完小仙的自述,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燕沁气不打一出来,只想将眼前的小仙骂个狗血淋头:“你真的是糊涂!这妖怪岂能是听得懂人话?你今日种下的恶果,皆有你起因,若不是你把他们的胃口养大了,养出了狼子野心的胆量,他们也不敢为祸人间,你看看现在外面都是什么样子,这座镇子上的凡人终日惶恐不安,谁都不敢出门。” 小仙连连哭泣,不敢反驳燕沁所说的话,只能自认错误:“这件事情的确因我而起,但现在的场面,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小仙能力有限,只能请殿下前来救救他们。” “这笔帐,我一定给你记头上,等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后,必定会请奏帝君的。”燕沁连连叹气摇头,双手背后,看着山脚下被浓烟掩盖的镇子,无奈的说着。 小仙并不敢有任何怨言,毕竟这件事情上燕沁说的并没有错,倘若当初他狠狠心,灭了那两只妖怪,自然是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殿下,如若有什么地方能够用的上我的,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小仙毕恭毕敬的站在燕沁身后,请命道。 燕沁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眉心,她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万万没想到,这事儿处理的如此棘手。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事 这件事情叙述起来,其实很简单。 四方魔境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孕育诞生了一对天魔,原本最终的结局应当是强大的一个吞噬掉另一个,身为天魔,杀戮和贪婪是他们的本性,而且因为四方魔境的传承只有一份,谁活下来,传承便是谁的。 偏偏在他们刚诞生之后厮杀之时,路过了一条心地善良的小青蛇,善心大发趁机卷走了处于弱势的妹妹,留下了哥哥一脸懵逼。 好巧不巧,当时传承在妹妹身上,于是哥哥为了得到传承就一直在四方魔境寻找妹妹的踪迹。 而青蛇一族极为擅长隐匿之术,妹妹安安稳稳活到了十几岁,只是天生体弱,即便有传承修为涨得也不快,又因为青蛇天性柔弱不肯让她作恶,便一直老老实实地修炼。 直到一次修炼除了岔子,青蛇和妹妹互换了身体,青蛇被前来四方魔境的帝君偶然搭救,自此对帝君一见钟情无法自拔,而帝君看到的则是顶着妹妹身体的青蛇,误以为自己救的是妹妹;而另一边妹妹顶着青蛇的身体被哥哥发现,自此两个人终于暴露了踪迹。 换回身体之后,青蛇天天盼着能化形前去上界,但是青蛇一族修炼极其缓慢,化形也极为困难,这时候哥哥趁着妹妹不在前去要挟青蛇,让青蛇劝说妹妹回到自己身边此时,哥哥已经明白自己无法拿回传承,转而便想兄妹两人合作统一四方魔境。 青蛇最终劝说妹妹成功,让妹妹回到了哥哥身边,为哥哥效力,但是因为这件事情以及种种原因,青蛇和妹妹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有了嫌隙,不复往日亲密。 多年后,哥哥终于统一了四方魔境,但是也逐渐意识到妹妹是个隐患,双生天魔注定只能存活一个,于是想要便利用青蛇除掉妹妹。 青蛇心心念念想要去到上界,哥哥便劝她用离魂之术去下界轮回,却没告诉她离魂之术九死一生,成功率极低,青蛇信以为真,却在刚开始的时候被妹妹发现。 妹妹大怒,阻止了青蛇,同哥哥大打出手之时,青蛇为妹妹挡了一击,却伤了根骨命在旦夕,即便救过来也化形无望。 妹妹不忍,于是剔了自己的天魔骨换给了青蛇,救了她一命,天魔骨承载着妹妹绝大部分修为,一并也全都给了青蛇,然后自己进了阵法,向青蛇许诺自己飞升之后会带她去上界。 哥哥的目的达成,虽然没能彻底消灭妹妹,但也算是成功了大半。 妹妹下界轮回百万年,洗去了一身魔气与杀戮成功飞升上界,授位拥有了神格,号正清。 然而此时青蛇仍未化形成功,一时之间正清也无法将她名正言顺带入上界,只能耐心地等待她化形成功。 然而妹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可以变得面目全非,陌生到连自己都不认识。 哥哥看中的妹妹飞升仙子的神位,认为这是一个往上界安插自己人的绝佳契机,然而他说服不了妹妹,只能从青蛇入手。 哥哥得知青蛇仰慕帝君已久,而帝君却好像对妹妹情有独钟,便借机在帝君征讨四方魔境之时,引发了埋入黄泽体内的魔气,拖住了她的脚步,然后让青蛇化形成妹妹的模样,来了招偷梁换柱。 等妹妹赶到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居,青蛇顶着正清的模样,骗过了帝君,同帝君有了子嗣。 妹妹自然不会同意,却被青蛇苦苦哀求,妹妹让青蛇二选一,要么顶着正清的身份待在帝君身边,但是孩子不能留,要么留下这个孩子同她离开。 青蛇不舍得帝君,也舍不得这个孩子,哥哥趁机同青蛇联手,将妹妹逼入了死阵。 妹妹在死阵中待了一年才侥幸逃脱而出,怒极之下杀了哥哥,却一时心软未曾打散他的魂魄,留有一线生机让他入下界轮回。 此时孩子已经出生,青蛇看到逃出来的妹妹之后苦苦哀求,甚至请求妹妹收孩子为徒,试图让妹妹饶过他们,妹妹让他们离开上界,帝君此时亦得知真相,恼羞成怒。 妹妹同帝君互相有了对方的把柄,于是青蛇母子回到了四方魔境,妹妹恢复了正清的身份。 几年后,妹妹回到四方魔境,却被告知青蛇已死,她遍寻青蛇不得,心中有愧,便私下收了青蛇儿子青予安做徒弟,严加教导。 后来帝君再次出征四方魔境,遇到了独自生活的青予安,便将人带回了上界,随便找了个宫殿安置了下来。 妹妹继续教导青予安,但是却并未对外声称二人的师徒关系,事情看似就这般平息了下来,然而隐患其实早已经埋下。 妹妹身为天魔,本该肆意杀戮作恶,却一开始被心地善良的青蛇影响从未作恶,后来归顺哥哥之后杀戮无数,渐生心魔,心魔被她强行用天魔骨封印压制,后来剔除天魔骨后心魔随着她轮回百万年仍未消除。 后来她成功飞升之后,因为青蛇身死之事又渐生心魔,将从前早已潜伏的心魔彻底引了出来,两重心魔交汇又无天魔骨压制,神格承受不住,便只能魔化爆体身亡。 然而阴差阳错,青予安当时在她身边,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青蛇一族渡化心魔的方法,硬是将那两重心魔全部渡到了自己身上。 再后来,她没有办法将青予安身上的心魔消除,亦无法重新转移回来,只能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青予安提前下界轮回,从而消除心魔。 青予安很快便飞升授位,然而跟着青予安回来的还有哥哥,两个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一回到上界便开始了惨无人道的杀戮。 妹妹为了阻止他们,最终还是自爆神格,魂飞魄散。 然而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她大部分魂魄,塞进了浮生塔最顶层的那个世界,那里没有灵气没有轮回,是浮生塔中最特别的一个世界。 而剩下的那一小部分魂魄则四散飘零,经过漫长的岁月,被人一点一点收集了起来。 青予安身上的心魔被她自爆消除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仍然肆虐,便被帝君流放下界,派黄泽进行教化。 后来,帝君将她温养好的魂魄从那方小世界带了出来,却只能随机投入了万千小世界之中,无法定位。 再然后,在十三洲负责教化青予安的黄泽偶然之间发现了她,却出于私心未曾上报帝君,而是用层层禁制掩盖了她身上的神格,收了她做徒弟,安安稳稳地在清华山生活了起来。 直到,转世成为陌上川的青予安恢复了记忆,为心魔所控,打破了原本平静的生活。 后来经历种种,青予安身上剩下的心魔也被祛除,然后将她一直被天魔骨温养着的剩余的小部分破碎的魂魄,想通过宁稳剑还给她,却不曾想棋差一招,没料到天魔骨与她感应颇深,一并随着魂魄回到了她的体内。 “天魔骨一旦离开活物便会消散。”燕沁平静地说道:“所以当我醒过来感受到天魔骨的瞬间便知道,青蛇没死,她一直活着。” “你知道青予安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剩下的魂魄还给我吗?因为只有完全的魂魄才能有四方魔境完整的传承。可他没想到天魔骨一并跟着换回来了,真是得不偿失。”燕沁有些惋惜地摇摇头,“原本想借我的身份在上界安插眼线,失败之后又不甘心,借我的愧疚让我帮青蛇养儿子,不仅让青予安平平安安长大,还白得了一个师父,让青予安以身犯险渡我的心魔,让我相信青予安,最好连那份传承都一并传给他,却没料到那心魔过于强横,青予安飞升之后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逼得我不得不自爆神格,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回来之后又贼心不死,要青予安接近我,让我对青予安死心塌地,等去了上界,正式结为道侣传承共享,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燕沁惋惜道:“可惜他们没料到天魔骨同我的魂魄感应如此之深,跟着魂魄一起回到了我体内,就因为这么个小细节满盘皆输,我真是替青蛇感到可惜。” 黄泽已经听的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青予安从一开始就就是……”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是燕溟和青蛇手中的棋子。”燕沁冷冷地笑道。 “那他知道这一切吗?”黄泽拿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 “他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燕沁重新躺回了摇椅上,衣服随着摇椅的摆动轻轻晃动着,“他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左右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黄泽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些戏演着演着,连演戏的人都快要将自己骗过去了,最后信以为真。”燕沁摇摇头,她回想起青予安被赶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哂,“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风的味道 燕沁背着手,在这里走来走去,始终没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毕竟她现在都还不清楚这妖怪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是肆意虐杀,那她也要找到老巢才行,可现在这妖怪也只杀了不到五个人,看上去更像是故意恐吓当地百姓,想让百姓为他们做点什么,恐怕这才是真正的意图。 思来想去,燕沁转过身,看着小仙便问着:“你可知,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小仙点了点头,便说着:“我只知道其中一个,但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换巢穴。” 毕竟这群妖怪在这里呆了一年左右,现在的势力越养越大,只怕巢穴也肯定是换过好几轮了。 不过,即便如此,燕沁也并没有放弃,或许还能够从之前的巢穴之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呢,想了想,便连忙对着小仙说着:“带路,我要去看看那巢穴究竟是什么样子。” “遵命!”小仙收到燕沁的命令后,便连忙在前方为燕沁开路,燕沁紧紧跟随在小仙的身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就来到了巢穴附近。 他们在一片树林之中停了下来,小仙在确定前方并没有什么危险的时候,这才跟燕沁说着:“殿下,已经到了,这就是我所知晓一开始他们就是在这里居住修炼的,小仙一开始也不相信他们,所以曾偷偷跟来看过,在确定他们没有为祸人间后这才掉以轻心了。” 燕沁仔细的观察了这洞穴的附近,显然,这里已经闻不到一点妖气了,这个巢穴只怕早已被抛弃掉了。 不过仍然还是有迹可循,毕竟这里曾是他们居住过的地方。 燕沁走进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周边有充足的水源,居住环境也十分隐蔽,他们应当是怕光的,但是事到现在,只怕他们妖力大涨,怕不怕光来说,也并非是一定的事情了,不过或许他们还有着这样的居住习惯也说不定。 “桃仙。”燕沁轻声唤着。 “小仙听命。”小仙毕恭毕敬的站在燕沁的身旁,对着燕沁说着。 “你仔细将整座山都排查清楚,看看这究竟有没有类似的巢穴,尤其是水源充足,且看不见光的地方。”燕沁仔仔细细的说着,生怕他不明白她的意图。 “是,小仙明白了,必定为殿下调查清楚。”小仙态度十分端正,很显然,他也想将功补过,如若他在人间上所犯下的事情传到帝君的耳内,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若让正清殿下为自己开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明面上他听候燕沁的发落,可内心里早已将所有退路和后果都想明白和安排清楚了,当真是将自私自利发挥的淋漓尽致。 燕沁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用法术传递给了桃仙身上,灵光闪过他的鼻翼内,桃仙似乎觉得自己的鼻子更加灵敏了许多,甚至能够闻到风的味道。 清新寡淡,略带一点清甜和寒冷,这便是风的味道。 第四百二十七章下山 显然,桃仙并不明白燕沁的举动,甚至也不知道刚刚燕沁究竟为自己下了什么咒语,想必是血咒带给他的伤害,让他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恐惧了。 是他低估了燕沁的实力,正清殿下虽然已死,可转世后的燕沁并非那么好欺负。 燕沁看着桃仙担忧的神色,冷哼一声道:“给你下了一道死咒,若是完不成任务的话,就会当场暴毙而亡,魂飞魄散,再也无法修炼,而你也在这个三界之上不复存在了。” 桃仙在听见这番话之后,吓得双腿直发软,一咕噜便又跪在了燕沁的面前,哭天喊地连连求饶:“殿下不是说好了饶我一命吗?还请殿下饶我一命吧,让我将功补过,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燕沁看着桃仙这认怂的模样,连连摇头,啧了啧嘴,发着牢骚:“看你这胆小如鼠的模样,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修成正果的,怎么能够坐稳神仙的位置,怎么能够帮助帝君维护天下苍生,三界秩序的稳定?” 就凭他有事没事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吗?只怕别到时候遇到危险,转身将她卖了就算谢天谢地了。 桃仙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燕沁,满是不解的样子问着燕沁:“啊?那……那殿下此举何意啊?” 一个血咒的威力,他已然是体验到了燕沁的手段,而刚刚的灵光直接钻进了他的鼻子中,他的心里顿时有些害怕和无助。 燕沁颇有些无语,叹了口气后,摇头解释着:“我刚给你的法术是可以闻见妖气的咒术,你的资质太差了,我只能提点到此,你可以闻见方圆五百里的妖气,能不能突破修行,全靠你自己的实力了。” 桃仙听见燕沁的意思,心里反而高兴不已,也就是说燕沁不但没有想让他死的意思,甚至还替他传了不少灵力,让他大幅度的提升自己的实力,他的心里感激不尽,他本是戴罪之身,能够活命已经不易,没想到燕沁还愿意提点他,他顿时觉得自己跟对了人,连忙感谢的说着:“谢谢殿下的一番好意,我一定努力完成殿下的期望,不负殿下。” 燕沁懒得听桃仙的一番恭维话,她轻轻挥了挥手,便打断了他拍马屁的功夫:“替我好好查查,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一定要抓紧汇报我,时辰不早了,我先下山了。” “好的,一定不忘记殿下的意思,恭送殿下下山。”桃仙开开心心的将燕沁送下了山脚,他一个转身,便按照燕沁的意思,开始彻底排查整座山的情况。 燕沁操控玉牌飞往镇上,她手中还有两件物品需要转交给他们的家人,虽然这是一场噩耗,可总归还是要魂归故乡。 对于死者来说,燕沁希望他们下辈子能够轮回一个好胎,而对于生者而言,燕沁只希望他们能够早日走出悲痛吧。 浓烟仍然还未散去,大风仍然刮个不停,以往热闹的小镇上,现状十分萧条。 燕沁根据线索,终于是落在了一间房间的门口,房间的门紧紧锁住,栅栏围的十分严实,看的出来,这家住户之前的男人,做工十分厉害。 每次想到这里,燕沁心里就痛一下,这家人的男人刚遭遇了妖怪袭击,真不知道他们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才好。 第四百二十八章信物 手中的拨浪鼓因为被风吹的呼呼作响,摇摆不停,一直不断的迸发出清脆的响声,而燕沁就站在门口前,安静的听见了屋内的一对母女,此刻正在窃窃私语着。 “娘亲娘亲,我好像听见了拨浪鼓的声音,是不是爹爹给我买东西回来啦?”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跟着她的娘亲说着。 “孩子乖,爹爹带了钥匙回来,如果真的是他的话,他自己会开门,我们不要开门。” “可是爹爹万一丢了钥匙怎么办,外面那么可怕,有妖怪抓走了爹爹可怎么办?” “哎……丫头快回来!”母亲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让燕沁心头一紧。 吱吖 拦在她面前的一扇门便轻而易举的打开,燕沁看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冲着她无声的微笑了起来。 可眼前的孩子好像并不害怕她,直言的问着:“大姐姐,你是谁呀,住哪里,外面那么可怕,你怎么敢一个人在外面呢?” 就在燕沁还没来得及对眼前的小姑娘作回答,她的娘亲便连忙从屋内跑了出来,当她的娘亲瞧见燕沁站在门外的时候,面目表情觉得有点害怕,连忙将孩子抱在怀中,将房门半掩着,小心翼翼的问着:“你是哪家的小姐?” 燕沁能够明白,毕竟现状谁还敢擅自在街头上肆意走动,不是妖怪就是可疑之人,她自然是能够理解大娘的心境。 “打扰了,我是来送信物的。”燕沁不慌不忙的解释着,从手中掏出了属于小孩子的拨浪鼓,递给了眼前的小女孩。 看到燕沁手里到拨浪鼓,小女孩的眼睛明显一亮,连忙接过了拨浪鼓,开始认真的把玩着手中的拨浪鼓,一边玩着,一边带着稚嫩的语气问着她:“这是爹爹买给我的,爹爹果然说到做到了,可是为什么是漂亮姐姐送来的呢?爹爹人呢?” 燕沁在面对小孩子天真无邪问着她自己的时候,这倒是让她有些难过,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小姑娘解释她的父亲去了哪里,这么小的孩子,她应该还不懂什么叫去世的意思吧,连什么是死亡的意义她都还不明白,可是却要面对残忍的现实,燕沁多少有些不忍心说出口。 想必是母亲明白了什么,于是便将孩子放了下来,蹲着哄着她:“丫头乖,爹爹既然给你买了拨浪鼓,要不然你自己先回房间去玩,我跟漂亮姐姐谈谈事情,谈妥了之后再陪你玩好不好呀?” 这丫头十分聪明,明眸双眼轻轻眨了眨,同时又看了看燕沁,随后点点头:“好,娘亲要快些回来,外面危险。” “好,娘亲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丫头的母亲耐着性子回答着丫头的话,丫头十分乖巧懂事,立马拿着拨浪鼓,扭头回了房间,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间里,果然再也没有出现了。 等丫头进了房间之后,女人便恢复了原来的态度,只不过看着燕沁,眼内多了几分温柔,随后善意的道谢:“谢谢你送了信物过来,他……是不是出事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不忍 面对女人的质问,燕沁没有办法继续隐瞒,只能轻轻点点头,一言不发。 像这样的场景,用无声的对白或许更能够容易被接受。 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像是有一块儿石头落了地一般的轻,她继续喃喃低语的说着:“一大早他说要去做工的时候,我就心神不宁,做饭都没有精神,就像是老天爷好像提醒过我了一样,只不过我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只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只是没想到,今天早上的见面,竟然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的相见。” 或许是女人越说越伤心,越难过,她一下便就哭了出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燕沁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怎么安慰,都是无济于事,她唯一能做的,便就是在这个时候,递给她一块儿干净的手帕,便是最好的安慰了。 “谢谢……他是怎么死的?”女人接过了燕沁手中的手帕,仍然想要问个清楚。 燕沁有几分担心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的承受力度在哪里,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眼前的女人再次伤心,不过女人好像能够感受的到来自燕沁的关心,于是便笑着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在哪里死的,等这件事情过去后,我好上山给他做个墓,好免去他做孤魂野鬼。” 燕沁没有再纠结和犹豫,开口轻轻说着:“后山上他做工的位置,想必你应该知道的,我是在哪里发现的他,死状较惨,毕竟是妖孽横行,不留情手,所以你也无需再自责,这样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预料。” “我明白了……”女人心里空荡荡的,彷佛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在燕沁临走之前,女人突然开口问着她:“姑娘,你是何人?外面已经那么可怕了,你要小心点。” 燕沁转身,只给了女人一个清瘦的背影,随后便开口说着:“……修道之人,我会努力将这一切都恢复正常的,因为我也有我想要守护的人。” 就像,你的男人守护你们一样。 燕沁化作一束光,瞬间离开了女人的门外,她要赶在日落的时间,将最后一件信物送到家属的手上。 好在用灵力比较快,很快便就找到了最后一家的门前,当燕沁落在这户人家门前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的凝固了。 相对比上一个人家,这一户里,竟然是如此落魄。 土坯的房子,就连窗户都是破旧不堪,用着一些稻草来填充空隙,可这些稻草在大风冽冽之下,显得那么不堪重负,彷佛随时都能够将这一切吹走。 她已经不敢去想,这一家的人少了一个壮男,接下来的日子可要如何生存。 燕沁在心里调整了一番情绪后,这才上前敲了敲房门,见半天无人回应,燕沁随后问着:“有人在吗?”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燕沁这才隐隐约约听见屋子内有人传来声响:“这就来了……”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脚步挪动的声音,有些慢腾腾,当大门被打开之后,燕沁这才见到了这房间内主人的模样竟然是一名独居在家的老人。 第四百三十章从前时间很漫长 燕沁有些错愕,她想到了这户人家的日子过的相当不容易,只是没想到会是一名老人,那么她自然就能够明白,为何这家过的日子会如此艰难。 毕竟,老人能够有什么劳动力呢,只有一个男壮丁可用,来维持这一家的生计,可如今,男人死了,只剩下老人了,这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苦了。 老人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她双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来,想要尝试摸一下来的人是长得什么样子,当燕沁将双手递过去的那一刻,老人的身子明显有些僵硬,随后便小心翼翼的问着:“你……你是谁呀?” “奶奶好,我是来送信物的,这是你儿子的东西吧?”燕沁将信物从怀中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老人的手里,老人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触觉仍然在,当她摸着再也熟悉不过的信物的时候,老人彷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泪夺眶而出,带着颤抖的声音问着:“是不是吾儿出什么事情了?” 燕沁的脖子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掐住了一样,不知道该如何说,燕沁越是不说,老人的心里就越是想的明白,只见老人连忙抓紧燕沁的双手,死也不肯松手,一个劲的问着:“究竟是不是啊?你为何不说话了?” “奶奶,您先别激动……”燕沁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一边小心的将老人搀扶回了房间,待老人坐下之后,燕沁这才一五一十的说着:“他今早上山做工,的确是出了一点状况,不过您不必担心,他一切都好,只是让我先来把信物给你,让你别着急别担心。” 帝君啊,八荒神仙们,不是燕沁想撒谎,是实属无奈之举,你们千万别怪我啊…… 燕沁在心里小声祷告着,生怕自己撒谎会被帝君所知晓。 可眼前的老人显然并不相信燕沁,甚至觉得燕沁在撒谎,连忙对着燕沁说:“是真的吗?姑娘莫要骗我,如果吾儿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老人双眼失明,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存活下去,在此之前全靠儿子努力的在山上做工,这才能够勉强维持生计,现如今,儿子死于非命,那么一个老人的确也活不下去了。 从前时间很漫长,可是老人还可以每天盼着上山做工的儿子下山回家陪陪她,现在就连这种最后的盼望也变成了绝望,老人已经完全没了念想。 这样的日子,太苦了。 “奶奶,没有骗你,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燕沁不忍心再继续跟老人聊下去了,哄着老人早早休息,老人带着善良的欺骗,欣慰的睡在了床上。 燕沁操纵着玉牌,将老人的眼疾治愈成功,往后的日子里,至少老人可以看得见光明了,不用在再黑暗里生活了。 这是燕沁能够为这老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暮色逐渐暗沉,泼墨的黑夜终于渐渐的来临,燕沁将一切都忙碌完毕之后,这才回到青予安的家内,当青予安从房间内跑出来看见燕沁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活宝 青予安一头扎进了燕沁的怀中,孩子气的语气撒着娇,对着燕沁说着:“神仙姐姐,你可算是平安的回来了。” 燕沁看着青予安一脸孩子气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安抚着他说着:“是啊,我回来了,我当然平安的回来啦,我是谁,我可是你的神仙姐姐。” “青儿,去厨房端菜,洗洗手我们该吃饭了。”妇人见燕沁神色略带疲倦,于是便连忙将青予安支开,不想让他再劳烦燕沁。 青予安还算是听话懂事,被母亲说了两句后,立马跑去厨房帮着爹爹打下手,而妇人从热茶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燕沁,温柔的说着:“真是辛苦你了。” “为民除害而已,是修道者的本性,担当不起一个辛苦。”燕沁冲着妇人疲倦的笑了笑,随后喝下妇人递来的热茶,身子也暖和了不少,让她至少没有那么劳累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在青予安的帮忙下,热气腾腾的饭菜上了桌,燕沁突然发现,自从她来了之后,饭菜桌上的饭菜,一直都是有鱼有肉,这倒是让燕沁有些惊讶。 青予安的家境情况并不是那么好,每天顿顿大鱼大肉,那么他们以后的生活岂不是会很困难?燕沁手中捏着的筷子,一时之间并没有想要动筷子的念想了。 妇人将碗筷全部布好之后,瞧见燕沁并没有动筷子要吃东西的意思,还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关切的问着:“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燕沁连忙摇摇头,将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一脸担忧的问着:“这些肉菜不是过年的时候才吃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拿出来了?” 妇人被问的有点尴尬,但仍然憨厚老实一笑,轻声说着:“早吃晚吃都是吃,反正迟早也是要落入肚子内的,没什么关系,就当我们提前过年了。” “就是就是,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的压力,你就只管吃就好了。”丈夫将最后一道菜送了上来,正听见他们两个女人在为了这些菜而纠结,于是主动上来劝说,想要打消掉燕沁的顾虑。 虽然在他们极力热情之下,燕沁无法拒绝他们的一番好意,但是燕沁仍然坚持的劝说他们:“这群妖孽肆意横行,已经不把人间当一回事,所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还是要多多存储一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像今日这样铺张浪费,还是不要这样的好。” 听完燕沁的一番话之后,饭桌上大家都沉默了片刻,丈夫意识到情绪不对劲,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认真的说着:“说的也是,未来究竟是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如果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发上山做工打猎,我们吃饭的确也是一个问题,今天就当做提前过年吧,不必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来吃吧,再不吃这饭菜都要凉了。”妇人连忙附和着丈夫都话,与燕沁交流着。 而青予安大概是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了,他早已饿的饥肠辘辘,当听见终于可以吃饭的时候,青予安连忙抓起饭桌上的筷子,认真地埋头苦吃,嘴巴吃的满嘴流油,让在场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青予安反而是能够让她稍微轻松一点的人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更大的阴谋 屋内燃烧着柴火,时不时的迸发出一点声响,安静又温暖。 屋外,仍然是黑烟滚滚,笼罩在整个天空之上,外面漆黑一片,让人们看不见一点儿的月光和星光,压抑极了。 最近这两天,青予安一直缠着燕沁,让她给他讲天界上好玩儿的故事,燕沁被青予安闹的头晕眼花,她挠破了头皮在给青予安说天界的故事,还要避开关于帝君的一些经历,让她觉得她这次下凡不是为了帮青予安顺利羽化成仙,而是来带孩子的。 不过还好青予安懂事听话,虽然闹腾的要听故事,但每次当燕沁的故事讲完之后,就还是乖乖的跑去睡觉了,一觉只到大天亮,倒也不用燕沁费神的去哄。 是夜,无比寂静,安静的就连落地针都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燕沁乘着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连忙跑出门外,在一块儿空荡的领地里,将玉牌操纵而出,召唤出桃仙。 桃仙在听见燕沁召唤的时候,便连忙跟着指引,来到燕沁的面前,桃仙毕恭毕敬的对着燕沁参拜:“殿下!” “查的可怎样了?”燕沁认真的看着桃仙,焦急的问着,毕竟这群妖孽一天不除,这里的百姓一天都会有危险,她并不想看到这里血流成河的场景,所以她只能抓紧找到他们的老窝。 不过桃仙这次办事还是十分给力的,不但打听到了妖孽的老窝在哪里,甚至还将妖孽的腰牌偷了过来,递交给燕沁手中,缓缓开口说着:“回殿下的话,我已经找到他们巢穴的具体位置了,的确正如殿下所言,他们的巢穴附近的确是有丰富的水源,且地方潮湿阴暗,无任何阳光之地,距离后山并不远,小仙就是在这个位置将他们找到的,并顺利伪装混进了他们的大部队,从中获取了一定的信任,偷取了一枚腰牌回来,想必殿下一定是能用得上的。” 燕沁手中掂量了一番腰牌,腰牌有一定重量,并且在黑夜之下,隐隐散发着死亡的味道,这种危险的味道只有她一人能够感应。 “做的很好,那你混入其中,可打听出什么消息?”燕沁先是夸赞了桃仙一番,可随后又继续问着。 桃仙挠了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燕沁,解释着:“小仙的灵力不如殿下,因此小仙混进去没多久,灵力就减弱了不少,小仙生怕有什么危险还未给殿下传达信号,并不敢久留,偷了腰牌就回来了,正好感应到殿下的召唤,所以这才将腰牌给了殿下。” 桃仙说的话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燕沁也心知肚明,以桃仙这种小仙,变身的灵力的确也维持不了多久,因此燕沁并没有责怪桃仙什么。 燕沁盯着手中的腰牌,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思来想去,她决定自己要进入虎穴狼巢一趟才行:“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这里的妖孽与其他妖孽并不一样,如果当真是凶狠的妖孽,他们早就将这里的村民一扫而光,可是他们在镇子上一共也没有杀多少人,甚至还用尽手段来吓唬他们,我总觉得他们这里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才对。” 第二百七十三章 烛台 “那你同他说天魔骨承载着你大半的七情六欲也是……”黄泽疑惑道:“骗他的?” “也不算骗。”燕沁道:“天魔骨确实能影响我的性情,只是没有说的那么夸张而已。” “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他们想要你的天魔传承,为何不直接夺取,反倒是要这般大费周章?”黄泽道。 “因为天魔传承只能我心甘情愿地给,若我不愿意,谁都别想窥见分毫。”燕沁自嘲一笑,“若不是这样,燕溟他们恐怕早就将我弄死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黄泽问。 “急得是他们,不是我。”燕沁道:“我需要你回上界帮我办件事情。” “好。”黄泽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燕沁挑眉,“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事情?” “咱俩不是一伙的吗?”黄泽笑眯眯道。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两个阴险的反派,准备商讨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黄泽很快就要回上界了,许志拽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委屈地仿佛一个两百岁的孩子。 好在前来送行的就只有四个黄泽的四个徒弟和慕云,没有宗内的其他弟子,否则看到一向威严的掌门这副样子,真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黄泽烦不胜烦,甚至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许志哀嚎道:“师父啊,咱们下次见面不会又要相隔百年吧?” 黄泽终于忍无可忍踹了许志一脚,“滚滚滚,我才不想看见你。” 许志语重心长道:“师父,你在上界官位大吗?飞升这事能说的上话吗?咱们宗内有几个好苗子很快就准备飞升了,您给留意留意?” 黄泽:“……” “这事不归他管。”燕沁哭笑不得地将许志从黄泽身上扒拉下来,“再啰嗦下去就该误了时辰了。” 许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冲师父招招手,“师父再见。” 黄泽拍了拍他耷拉下来的脑袋,又看了看刀烨和玄独岸,嘱咐道:“你们一定要勤加修炼,争取早日飞升。” 刀烨和玄独岸点点头,“师父放心。” 黄泽看了燕沁一眼,两个人会心一笑,黄泽便腾云驾雾而起。 “师父,一路顺风啊。”燕沁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黄泽飞到一半吓得一个踉跄,险些从云上栽下来,然后堪堪稳住身形,回头瞪了燕沁一眼。 燕沁笑嘻嘻地冲他摆摆手。 不等黄泽消失不见,几个徒弟就丝毫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一点儿都不见方才依依不舍的样子,气得黄泽险些再折返回来。 方才嚎得最大声的许志长舒了一口气,“师父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偷懒,假装自己很努力的样子实在太累了。” “还要勤加修炼。”刀烨冷酷地补充道。 “给我们又布置了一大堆作业,说要等飞升上去的时候要检查。”玄独岸摇摇头。 “把我收藏的玩偶娃娃带走了一大半,说不许玩物丧志。”慕云哭丧着脸道:“明明他爱不释手。” “还老是想跟我谈谈人生说说理想。”燕沁抱着胳膊摇摇头。 “可算走了。”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快乐的声音。 “开春就要招收新弟子了。”许志一拳头砸在掌心,兴奋道:“你们都有空吧?” “我要准备闭关了。”刀烨有些遗憾道。 “这种时候闭什么关。”玄独岸嫌弃道:“天天闭关烦不烦。” “对,独岸说的没错,等招完弟子再闭。”许志笑得有些阴恻恻的,“小刀子,你不想出题吗?” 刀烨思考了三秒,果断抛弃了闭关的想法,郑重地点点头,“出。” 燕沁有些不明所以,许志拉着她解释道:“你这些年都不在,简直丧失了一大人生乐趣。” 燕沁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咱们清华宗十三年招收一次新弟子嘛,师父定下的规矩,只不过咱们现在身为有头有脸的第一宗门!”许志比了个大拇指,“一向以自由包容,开放创新为宗旨,招收弟子的方式自然是要独树一帜的。” “怎么说?” “新弟子招收要分综合测试,笔试和面试。”许志道:“综合测试一共十三关,笔试十门,面试三次,成绩按4:3:3的比例综合计算,最后择优录过线的弟子。” 那一刻,燕沁回想起了在母星被考试支配的恐惧。 “缘何如此丧心病狂?”燕沁语气颓丧,然而眼底的跃跃欲试彻底将她出卖。 “自然是受师妹你的启发。”许志微笑道:“即便他们正式被录取为清华宗弟子,每一旬都要有小考,每月有月考,半年一大考,年底还要有年终考核,每年考试积分若是不过线就立马滚蛋,很幸福吧。” 燕沁:“……师兄你变了。” 当年她就随口跟黄泽一提,有了月考,万万没想到被许志他们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自己考试是痛苦的,但是看别人考试却有种别样的幸福这种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大概可以叫做幸灾乐祸。 很快清华宗的招新就开始了,清华宗山下的清华城比以往都热闹了数倍,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燕沁凑热闹出了综合测试的最后一关的题目,顺便捞了个面试官当当,但是现在招新尚未正式开始,她在宗内待得着实无聊,仗着没有多少人认识自己,优哉游哉地跑到了清华城。 她习惯性地穿着那身灰扑扑的道袍,混入人群中可谓是一点儿都不起眼,然后兴致勃勃地开始逛街。 她准备买个新的烛台,之前的那个不小心被她用剑削了一大块,坑坑洼洼地看着就糟心。 燕沁选中了一个黑黝黝的烛台,丑得老板都想白送了,然后她付了一块下品灵石买了过来,老板用一种看大傻子的眼神看着她,甚至目光中隐约有些同情。 燕沁没带纳戒或者储物的东西,只好用手拿着那个丑丑的烛台四处乱逛,然后就被前面的吵嚷声吸引了注意力。 燕沁凑上去看热闹,就见空地上站着四五个人分成两方在争执着什么,一边是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旁边站着一个与她三分相像的姑娘和一个眉目嚣张的青年。 另一边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身上乱糟糟的,面前站着个白衣青年,皱着眉对前面的一男两女辩解着什么。 “怎么回事?”燕沁好奇地向旁边一个面善的年轻人询问。 那年轻人摇摇头,“我也刚来,不过好像是那小姑娘不小心踩到了那女子的裙子。” 燕沁的目光落在那女子的裙摆上,依稀能看见一个灰扑扑的脚印。 那裙子上隐约能看到流动的金色纹路,飘逸若云,哪怕燕沁不太懂布料,也知道这裙子价值不菲。 “那这是英雄救美?”燕沁有些好奇道。 那年轻人轻嗤了一声,“我看不像。” “怎么?”燕沁分给他一把瓜子,“兄台高见?” 那年轻人毫不客气接过瓜子,和燕沁道:“那白衣青年分明喜欢对面那个女子,但是那女子看起来很是瞧他不起。” “啧啧,有点意思。”燕沁看热闹不嫌事大,拽着年轻人往里走了走,这下终于听清楚了几个人的对话。 “秦小姐,这孩子也非故意为之,你若这般咄咄逼人,怕是不合适。”白衣青年道。 “行了云随风,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那个嚣张的青年轻蔑一笑,“若若这裙子是从名品阁花高价定制的上品法器,三千上品灵石,就被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踩了,还要若若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这么放过她?” “宋霆,那你们到底想怎样?”云随风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 “她看起来也没多少钱。”另一个女子抿了抿唇道:“姐姐,不如就听云大哥的,放了她吧。” “秦思思,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啊?”那叫宋霆的男子不满地瞪了秦思思一眼。 “我……”秦思思无助地看向秦若若,小声道:“姐姐,我听姐姐的。” 秦若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对面的云随风,“我只是让她洗干净衣服,很过分吗?” 云随风看向地上瘦巴巴的小姑娘,“她只是个孩子,秦小姐未免太过分了。” 在一旁听着的燕沁:“……” 旁边跟她一起看热闹的年轻人吐槽道:“靠,凑这种热闹简直侮辱本少爷的智商。” 燕沁赞同地点点头,这才仔细看清楚旁边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很是英俊的长相,“兄台,贵姓啊?” “免贵姓南,南竹决。”年轻人道。 “好名字啊兄台!”燕沁惊奇道:“这名字一听就是集大气运者啊,想必兄台自小到大奇遇不断吧?” 毕竟是“男主角”啊! “那倒没有。”南竹决谦虚道:“在下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对普通的父母,有着普通的资质,若说唯一的不同之处,那可能就是在下有十三位未婚妻罢了。” 燕沁:“……” 燕沁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冲他一拱手,险些将烛台砸在他脸上。 “小丫头,你倒是说句话啊。”旁边有看热闹的忍不住对那个瘦巴巴的小姑娘喊道。 那小姑娘动作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目光惊惧地看着周围的人。 燕沁刚好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跟南竹决扯皮的工夫偶然间抬起头,同那小姑娘的目光对了个正着,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劈愣在那里,手中的烛台也跟着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滚到了小姑娘的脚下。 燕沁的嘴唇微微颤抖,“乐临……” 第四百三十三章契约 经过燕沁这么一分析,桃仙也觉得燕沁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这群妖孽肆意横行,可并没有伤多少人,看来,这些妖孽的确是有更大的阴谋还在等着这个镇子上的每一个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些妖孽身上必定背负着天界的契约,如若肆意伤人,不但有损他们的修为不说,甚至可能永远也无法修行,因此他们才要吓唬这里的村民们,想要掌控他们。” 可是……要他们心甘情愿掌控村民,到头来村民还是会死的,无非前者被迫受害,后者心甘情愿罢了。 桃仙一边思索着,一边问着:“恕小仙无知,小仙得道时间并不久,不知道天界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难不成这些妖孽的身上,有被帝君所下的诅咒?” 燕沁看着桃仙一脸迷惑不解的神情,她到底是忘记了,桃仙能力不强,得道时间不久,自然还并不了解天界的具体状况,但燕沁并不觉得麻烦,甚至还为桃仙解释着:“一万年前,天界曾与妖界对抗斗争过,只不过妖界修行不易,能力自然比不过天界,没多久便战败了,战败之后,妖界虽然发誓不再为祸三界秩序,可帝君并不放心,毕竟妖界出尔反尔的案例也不是没有过,因此帝君在给妖界的每一个妖族身上都下过一道契约,如若随意扰乱三界秩序,破坏三界和平稳定,妖族每一只妖,都不能够顺利修行,也剥夺他们修行的任何权利,因此妖族如果想要在人间作乱的话,那就是违反了和帝君签下的契约,我想,现在他们不敢对村民做些什么,应当就是契约的问题。” 桃仙听闻后,脸上流露出兴奋的表情,连忙对着燕沁说着:“那也就是说,村民无妨才对啊,有帝君的这道契约,他们自然是不敢乱来。” 燕沁看着单纯的桃仙所言,忍不住轻叹口气,继而说着:“你难道就没有感觉到,这座镇子上的灵力十分充足吗?” “这是自然知晓,小仙之所以愿意在这里呆着,就是因为这里灵力足够修行,因此这才成为了这里的守护神。”桃仙一脸不好意思的对着燕沁解释着。 “这就对了,妖族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是不会离去的,可如果不离去,他们还会吓唬当地百姓,久而久之,百姓最终的日子还是不会好过。”想到这里,燕沁的心里就是一阵惆怅。 “因此,我必须要混进去,要知道他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以及接下来他们准备做什么准备,只要我掌控了他们的最新动态,也就不愁接下来要如何对付这些妖孽们了。”燕沁认真的对着桃仙说着,随后对着桃仙交代着:“我先去混进去看看情况,这两天镇子上的村民们你要保护好,不得再出现闪失,尤其是青予安。” 桃仙心里默默的算了一遍,随后连忙对着燕沁一口答应着:“还请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给的信任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混入其中 燕沁将事情都交代清楚,在获得桃仙的保证后,这才放心的坦然离去,准备潜入虎穴,放手一搏。 她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控制在手里,否则的话,不要说一个青予安,只怕是整个小镇子上的百姓民都会死于这群妖孽们的手里,一想到这里,燕沁的心里就直发毛。 虽说燕沁本来只是想将青予安带走的,可是如若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村子上的百姓们惨死在妖孽的手里,那她这个神仙,当的也太窝囊了。 修道之者先修心,她得道多年,所以是做不出这样见死不救的事情。 燕沁心里的思绪有些混乱,她想的越多,心里就越没有底,因为她不知道这群妖孽们的背景有多强,此时的她仙体并未下界,如若妖孽背景强势,只怕以她现在的状况,场面只会十分棘手。 一边胡思乱想的怎么对付这些妖孽们,一边按照桃仙的指引,便就来到了妖孽们的老巢。 巢穴的门口有重兵把守着,燕沁蹲在外面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子,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轮一次班,在这样强度把守之下,别说是人能不能进去,恐怕就连一只苍蝇也不好飞进去。 就在燕沁盘算着怎么进去的时候,只见门口的侍卫开始轮换班次,虽然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过燕沁观察了他们许久,只见他们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换好了衣服,重新站在门口开始守着门口,而另外两个侍卫被换了下来,准备离开。 燕沁紧紧跟随在其后,终于其中一只妖怪脱离了大部队的脚步,独自一人跑去外面玩耍,燕沁仿佛像是见到了希望一样,连忙操控玉牌将这只小妖一招毙命,随后便走到他的跟前,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换到了自己的身上。 妖的衣服上有浓烈的妖气,能够完美的遮盖住她身上的仙气,燕沁用玉牌将这只小妖的尸体处理完毕后,这才连忙赶回去。 当燕沁来到洞穴门口的时候,果不其然,仍然是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其中一名侍卫问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燕沁看着这名侍卫,下意识的便就回应着:“两位大哥好,小弟刚刚正准备回家休息呢,结果没想到腰牌亮了,想必是大王找我有事,我需要进去找大王。” 燕沁生怕他们不肯相信自己,于是便连忙将手中的腰牌掏了出来,略施小计,腰牌上红光乍现,忽明忽暗,此刻正迸发出微弱的光芒。 “二位大哥,这下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这腰牌可是我们才有的。”燕沁将腰牌递交给他们,让他们仔细看看。 侍卫接过了燕沁的腰牌,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这腰牌的确没什么问题,的确也是他们的物品,侍卫在确定没有腰牌之后,便将腰牌还给了燕沁,正打算放行:“哦哦,这的确是我们的腰牌没错了,那行吧,既然是大王有事找你,你速去速回。” “哎谢谢大哥们了。”燕沁心里暗暗窃喜的时候,殊不知竟然被另外一个侍卫所拦住了。 “等等,我怎么瞧着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第四百三十五章复杂 燕沁的双腿直了直,可表情管理仍然在线,她并不敢在他们的面前流露出什么异样。 燕沁勉强的冲着另外的侍卫笑了笑,随后下意识的问着:“敢问这名大哥,你觉得哪里还不对劲呢?” 侍卫看着另外一名侍卫,也下意识的问着:“这腰牌的确是我们的没错啊,你又抽什么风呢?” 拦住燕沁的侍卫仔仔细细的将腰牌看了看后,不慌不忙的问着燕沁,似乎是在寻找她的破绽:“腰牌的确是腰牌,但并不一定这人也是我们的人,刚刚二虎子还跟我说他轮值了一晚上太累了,打算回去睡觉,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困了?” 燕沁一听他的意思,于是便连忙用哭丧的脸,解释着:“我也想回去休息,在这里轮值了一晚上有多累,哥你是明白的,可这不大王非得找我,我也没有办法啊。” 燕沁生怕他不相信,狠心用手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随后便哭丧的说着:“你瞅瞅我这脸色,我们当差的不容易,还不就是跟大王混口饭吃。” 燕沁的演技高深,把站在一侧的侍卫活生生的说感动了,只见他甚至帮着燕沁劝着:“铁柱子,我们都不容易,你也别为难二虎子了,大王找的巢穴如此隐蔽,不会有外人闯入的,再说了,这里的小桃仙早就被大王收拾的服服帖帖,晾他也不敢只身来这里,他若是敢来,大王就敢弄死他!” 原来这人名为铁柱子啊…… 燕沁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随后一只手搭在铁柱子的手上,哭泣的说着:“是啊大哥,我们做小弟的也不容易,您让我进去吧,完了只怕大王要问责我们三个呢,我被问责倒是不要紧,但是拖累了两位哥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果然还是提他们大王好使,当燕沁重点在说大王的时候,他们眼睛顿时直了直,铁柱子也没有了刚刚的嚣张,只见赵四对着铁柱连忙劝着:“你可别忘了前些日子,咱们有一个兄弟,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被大王给处死了,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大王真的找他有什么急事怎么办?到时候耽搁了,我们三个都得死于非命,你可别在这个时候犯蠢!” 铁柱子一听,连忙不敢再阻拦燕沁,将门口为她打开,连忙对着燕沁说着:“你快去吧,遇到大王可千万别提我俩阻拦你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卖了兄弟我啊。” “放心吧大哥,我去去就出来了。”燕沁冲着他们微微一笑,随后将腰牌收好,一脚便踏进了巢穴内。 燕沁拍了拍胸腹,这两只小妖可真难缠,有一句俗语说的果然没错,阎王不管,小鬼难缠啊,要不是她脑子反应够快,只怕今天要被那铁柱子玩弄到底了。 燕沁小心翼翼的看着这巢穴的环境,巢穴附近环境十分复杂,洞穴内灯光十分弱,甚至看不清前面的路究竟有多长多远,她只能够自行摸索。 终于,燕沁就在快觉得自己迷路的时候,看见了一批香艳美人们,正端着手中的水果盘朝前走去,燕沁连忙上前,轻声细语的问着:“姐姐们,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第四百三十六章举步为难 为首的姐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燕沁,忍不住好奇的问着:“你竟然连这条路去哪里都不知道吗?” 她们带着警惕的模样看着燕沁,燕沁的眼神看出了她们的一丝不友善,连忙故作深沉的问着:“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最近这里比较不安全,我在加强巡逻,问到你们,你们老实说便是,违抗不说的话,当心我将你们都抓到大王面前治罪。” 听着燕沁如此说着,为首的姐姐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燕沁说着:“可笑极了,你凭什么抓我去见大王,大王为什么要治罪于我?” 燕沁不慌不忙,在面对她们不友善的提问,她反击道:“这是大王给我的命令,如若不从,我可有权随时处置。”说着,便将腰牌掏了出来,这几名小妖女在看见腰牌的时候,互相看了看彼此一眼后,便不再多说什么。 为首的姐姐站出来,对着燕沁说着:“这条路是通往大王房间的,大王此刻正面见大臣们,我们几个也只是去送水果点心,陪大王跳跳舞罢了,多余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燕沁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他们说着:“行吧,你们可以走了,你们是安全的。” 这几个妖女虽然不敢对燕沁顶嘴,但对于燕沁刚刚的态度而言,她们的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服的,可是碍于大王的旨意,她们只是敢怒不敢言。 几名妖女走在前面,而燕沁自然是毫不客气的走在他们的身后,大摇大摆,并非觉得有什么不妥。 走在最后的妖女见燕沁跟着她们,她们的心里更是不开心极了,窃窃私语的说着:“这人怎么老跟着我们,真是讨厌。” “是呐,大王都没有对我们这么凶过……” “别让我知道他的把柄,不然我一定要对大王哭诉的。” 她们所说的话,传进了燕沁的耳内,但是燕沁并不觉得有什么,反正她只是来完成她的任务而已,对这几个妖女怎么看待她,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在经过几道关口后,终于是来到了所谓大王的房间内,只是让燕沁没想到的是,大王的房间倒是宽敞明亮,要比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好太多了。 燕沁找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就站着候着,几名妖女瞪了他一眼后,便匆匆忙忙上去给大王们倒茶递水,并没有人注意到燕沁这里。 “兄弟们,你们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村民们心甘情愿与我们合作,赶紧想办法,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所谓的大王一口将杯子内的酒一饮而尽,问着他们的人。 燕沁仔细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妖,只见他们纷纷看了看彼此后,便对大王说着:“不如强攻算了,反正帝君一万年前对我族的契约本就是不公平,正好借此机会杀上天界,找帝君问个明白!” 大王的表情十分严肃,且神情十分不爽,一提起帝君,这恐怕就是他们之间的心头恨,毕竟一万年前的战败耻辱,让他们时至今日举步为难。 第二百七十四章 玄灵 乐临是燕沁看着一点点长大的,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长成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 只可惜乐临的模样永远停留在了十九岁。 燕沁看着地上那个小丫头,左右不过十来岁,那张脸即使面黄肌瘦脏兮兮的,燕沁也依旧能认出来,这是和乐临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可是乐临明明已经魂飞魄散,再无入轮回的可能。 “哎,喂!”南竹决使劲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燕沁状若未闻,一步一步走到那小丫头跟前,就见那小丫头抓起了那个黑黢黢的烛台,颤颤巍巍往前一递,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害怕地看着她,又有种莫名的亲近。 燕沁伸手接过那个烛台,不知道自己该狂喜还是该冷静,她想,我都能死了再活过来,都是魂飞魄散,乐临为什么不能呢? 万一万一这就是乐临呢? 燕沁蹲下来,放缓了声音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燕沁冲她挤出一丝生硬的微笑,“别怕,告诉我好不好?” “玄……”小姑娘有些艰难道:“玄灵。” 燕沁的手微微一抖,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巧合还是注定,只当成一丝微末的期望,哪怕这小姑娘不是乐临,也权当给乐临积攒一些福报。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燕沁问。 小姑娘显然受惊过度,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我不是坏人。”燕沁试图笑得热情而温柔,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看起来活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小姑娘抖了抖,连滚带爬地向后退了一步。 燕沁:“……” “你又是什么人?你认识她吗?”宋霆语气恶劣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灰扑扑的道袍之后更是不屑,“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天可怜见,燕沁万万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拐小孩依旧这么难拐,而且依旧有人坚定不移地认为她是个江湖骗子。 燕沁几乎要热泪盈眶,恍然间找回了当年坑蒙拐骗的感觉。 “说吧,要赔多少钱?”燕沁站起来,迎着秦若若几人鄙夷的目光,淡定地一批。 “三千上品灵石,你赔得起吗你?”宋霆颇为嫌弃地看了看她的衣服,撇撇嘴。 燕沁冷冷一笑,掏袖子就要拿出自己的钱袋,准备用灵石砸死这个无知狂妄的孙子。 她掏了掏袖子。 她又掏了掏袖子。 妈蛋,没带钱。 不过就算带了,好像她现在的全部家当也不够三千上品灵石? 燕沁缓缓地收起了冷笑,保持在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脸皮有些抽搐。 然后开始认真思考,现在拎着玄灵跑掉还是点个传讯符让许志过来送钱哪个比较有面子。 气氛陡然间尴尬起来,当然,也可能是燕沁一个人的尴尬。 宋霆嗤笑了一声,“穷鬼。” 燕沁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她拿出传讯符正准备点了让许志带十个八个人过来撑场子,一直在看戏的南竹决忽然站出来,扔给他一个储物袋,“三千上品灵石,看看够不够。” “你不是普通家庭吗?”燕沁惊讶道。 “对啊,我们家只是个普普通通开采灵矿的家庭罢了。”南竹决有些忧伤而烦恼地扶额。 燕沁:“……” 不止宋霆几人,围观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南竹决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尊金光闪闪的造钱机器。 燕沁语气真挚道:“请务必与我做朋友好吗?” 南竹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最喜欢像你一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士了!让我们为了十三洲的和平而努力奋斗吧!” 燕沁想收回刚刚自己说的那句话。 她可以确定了,这个“男主角”应该是属于某个无脑爽文里的。 “嘁,有钱了不起吗?”宋霆翻了个白眼,“我小叔可比你有钱多了。” “他小叔谁啊?”旁边看热闹的有人问。 “他小叔是宋临渊,南沧洲耶溪城,名品阁的东家。”有知道内情的人接上话茬道。 周围的人看热闹看得更起劲了。 燕沁有点惊奇道:“你小叔是宋临渊?” 宋霆得意一笑,“怎么样,害怕了吧?” 燕沁对宋临渊有着清晰的认知,那就是“冤大头”,毕竟对方可是一位能花一百万上品灵石买一株半成精的月光草炒菜吃的奇人。 “好了表哥。”秦若若终于有些不耐烦,“咱们走吧。” 秦思思也小声劝道:“表哥,走吧,明天咱们还要参加招新考试。” “走。”宋霆冲云随风和燕沁翻了个白眼,险些将眼珠子都翻出来。 “秦姑娘”云随风忽然又叫住秦若若,憋得脸都有些发红了才说出句话来,“祝你明天考试顺利。” 秦若若宛如一只高傲地孔雀公主,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 “你看,我就说他喜欢她吧。”南竹决冲燕沁扬了扬下巴。 燕沁啧啧称奇,“你可真是具有一双发现真爱的眼睛。” “在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南竹决摇头叹息。 “兄台休要胡言乱语!”云随风听完两人的对话恼羞成怒,红着脸对南竹决道:“我对秦姑娘没有那个意思。” 南竹决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冲燕沁努了努嘴,“瞧,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燕沁哭笑不得,然后就发现叫玄灵的小姑娘紧张地攥着云随风的衣袖,小声道:“谢谢大哥哥。”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云随风温和道。 “哎哎,那我呢?我可是贡献了三千上品灵石啊小丫头。”南竹决蹲下来笑眯眯道。 玄灵快要被他吓哭了,眼泪憋在眼眶里要落不落。“谢谢你。可可我没有钱还你。” 南竹决摆摆手,“没钱没关系,那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第十四位未婚妻啊?” “别吓唬她。”燕沁提起南竹决的衣领往后一丢,弯腰对玄灵伸出一只手,“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玄灵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南竹决在一旁看得纳闷,问燕沁,“你干嘛非要带人小姑娘回家啊?” “我可能……认识她。”燕沁顿了顿,笑道:“不跟我回去也没关系,你住哪里啊?” “这孩子原本是城里花匠的女儿,但是前几天花匠出了意外去世了,她母亲早亡,她家亲戚欺负她年纪小,霸占了她家,将她赶了出来。”云随风道。 燕沁听得有点火大,“这种事城里的主事不管吗?” “那家亲戚的儿子在清华宗,据说地位很高,一般人家不敢惹他们。”云随风道:“我又是初到此地,明日便要考试,没办法照顾她太久。” “你原来真是个好人。”南竹决讶异道。 云随风:“……” “那儿子姓甚名谁?”燕沁问道。 云随风摇摇头,南竹决打了个响指,“等我片刻。” 不一会儿南竹决便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道:“叫路枝冉,拜在清华宗慕云长老门下,是慕云长老的三弟子,在清华宗内辈分很高,难怪没人敢出头。” 燕沁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慕云有几个弟子?三个?还是四个? “我之前无论怎么打听那些人都守口如瓶,兄台如何做到这么快便有了消息?”云随风好奇道。 “这好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南竹决挑了挑眉。 “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一起帮帮这个小姑娘?”南竹决豪气冲天道:“不如咱们三个结拜为兄弟吧?” 燕沁:“……恐怕不行。” “为什么?”南竹决道:“相逢即是缘分,是命运让我们聚集在一起。”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明智地跳过这个话题,“你也是来考试的吧?” 南竹决一拍胸脯,自信道:“当然!我可是打算拜入宗主许志门下!许宗主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榜样和指明灯!” 何苦呢兄台? 你的榜样和指明灯正在费尽心思地出题打算为难你们呢。 “姑娘想必也是来考试的吧?”云随风问道。 “啊,嗯。”燕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你还没介绍自己呢。”南竹决道:“你看我和云兄都这般坦荡,你也就别遮遮掩掩了。” “在下燕沁,是一名普通的路人。”燕沁道。 “在下云随风,是南沧洲人士。”云随风道:“既然大家遇上了,又都是来考试的,不如一起坐下喝一杯,同时也解决一下这位小姑娘的事情。” 燕沁看着一直躲在云随风身后的玄灵,点了点头。 三个人找了处茶馆坐下,玄灵不管怎么劝都不肯跟着进来,只肯蹲在门口看着他们,没有办法,三个人只能选了个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并吩咐小二给玄灵些点心和茶水。 “咱们如何才能帮玄灵夺回财产呢?”云随风苦恼道。 “不如我再帮她买栋宅子?”南竹决豪气十足。 “不妥不妥,玄灵年纪太小,她守不住的。”云随风摇摇头。 这边两个人聊得绞尽脑汁,那边燕沁看着蹲在门边小口小口吃着点心的玄灵,心底微微酸涩。 太像了,跟乐临吃点心的时候一模一样,喜欢先咬边边再吃里面的馅儿…… “燕沁,你有什么好法子吗?”南竹决问。 燕沁的目光都没从玄灵身上离开,轻飘飘道:“叫路枝冉来解决。” “那路枝冉可是清华宗长老的弟子,岂是咱们说叫就能叫的?”云随风摇摇头,不赞同道。 燕沁苦恼道:“是啊,叫他来也没法让玄灵跟我回去。” “玄灵现在举目无亲,但是你还要考试”南竹决说到一半,就见燕沁目光一凛,不由紧张道:“怎么了?” 燕沁眉梢微动,“我知道了,我应该去找玄灵她哥。” 第四百三十七章万年 一万年前,他们没能与帝君打个胜负,一万年后,在帝君的压制之下,又谈何容易。 燕沁又仔细都听了一会儿,随后便又被他们的声音所吸引了过去。 只见另外一名肥头大耳的男妖对着大王说着:“此事万万不可,一万年之前,我们的契约就已经生效了,我们妖族现在修炼大不如从前,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对抗天界,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将会伤了我们妖族的根啊。”他的一番苦口婆心,说完之后,便仍然还补充道:“要知道,我们妖族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否则那将会对我们妖族不利,我们现在养精蓄锐这么久,何必要再徒增烦恼。” “你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废话,如果不杀上天界,我们现在修行也不够,早晚也得死,你真以为天界那帮混蛋们,说话是算话的?”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冲,从情绪上来将,显然他已经忍了多年了。 一万年,对于他们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于人间来说,也不知道会轮回几个世了。 妖族的妖怪们的寿命也有限,如若突破不了修炼的重要关口,妖族的生存空间的确岌岌可危。 燕沁能明白妖族的仇恨,可她也不能左右这一切,她身为天界的人,只能维持天界应有的秩序。 “那你说还能怎么办,我们难道要赔上整个妖族的性命去堵一个不可能吗?” 他们两个人左一句又一句的开始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激怒了坐在上座的大王,只听“啪”的清脆响声,在场的妖们纷纷跪了下来,而他们两个人吵闹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下来。 大王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摔了出去,杯子在触碰地面上的时候顿时支离破碎,只见他用手指指了指他们两个妖,愤怒不满的说着:“吵吵吵,你们除了吵之外还会座什么事情?” 他们两个妖纷纷低下了头缄默不言,可双方都互相瞪眼瞧着他们,显然都彼此心中有不服气的样子。 “现在都不吭气了?刚刚的态度都去哪里了?有吵架的功夫,还不抓紧给我想一想有什么靠谱的办法!老子已经没时间陪你们玩儿了!”大王发着脾气,言语间带着刺,充满了对他们的不满,感觉随时都想毁灭整个世界一样。 他们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一名叫达索的妖站了出来,面带微笑的看着大王,毕恭毕敬的说着:“大王,臣有一计愿意替大王分忧解难,免去妖族被契约束缚的痛苦,还能完成大王你心中所想。” 大王在听见此妖说的话后,眼光里的眼神明亮了一些,连忙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轻声问着:“快说,你有什么方法?” 只见这妖怪挺直了腰身,面容从容的对着他们说着:“大王不就是想让村里的人类主动送上门来吗,我们只要完成他们的心愿,不也就等于完成了我们的心愿?” “呵呵,你这话说的可真够傻的,我们又不是地方神仙,凭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就被这妖怪给打断了,大王明显有些不乐意,对着他一顿怒怼:“闭上你的嘴,这里究竟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第四百三十八章杀光他们 “怼的好……”燕沁忍不住嘀咕着一句话。 别说燕沁想骂他了,这大王也憋不住了,要知道,燕沁此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他们的突破口,想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事情,可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甚至不惜委屈自己替这些妖族的妖怪们做事情,结果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听见。 都是这两个不分是非的妖怪打乱了她的计划,不然这些消息,只怕她早就拿到手了。 大王站起身子,缓缓走到了这名妖怪的面前,鼓励他继续往下说:“你说吧,究竟还有什么好办法可用。” 燕沁不满意的看着他们,当听见大王的一声命令后,她继续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生怕错过有用的消息。 这名妖怪在获得大王信任之后,满满是自豪的感觉,随后他便连忙对着大王说着:“大王,是这样的,我们不如可以找村里的百姓们做一场交易,就说这里的神仙已经被我们打跑了,如果想获得一世平安,就需要他们每年提供一对儿男童过来给我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得不给我们每年提供男童,这样以来,我们不仅可以轻松掌控他们,还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我们做事情,天界的契约惩罚自然不会落到我们的头上,这算不算是钻了天界空子?” 果然,当这个年轻妖怪的办法说出口之后,在场的所有妖怪们都沉默了下来,不加言语,他们甚至觉得这个妖怪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甚至有的妖仔细一想,这个办法说不定的确可行。 而他们另外两名刚刚争吵不休的妖怪们,在听闻他说的话之后,也翻过味儿来了,对着大王殷勤的说着:“大王,我仔细的想过了,这个办法的确有可行之处,自然是能躲过天界的追查,就算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对,到时候百姓没有一个敢说是被迫无奈的。” 大王打了一个响指,满满都是对这名少年做出满意的夸赞:“好一个绝妙的办法,如若这件事情可行的话,那么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吃香的喝辣的,有本王一口吃的就不会亏待你!” 面前的小妖连忙俯身对着大王道谢:“大王能够看得上小妖,是小妖的福气,哪里还敢让大王您来操心我的事情,只要以后有用得上小妖,小妖一定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一个扑汤蹈火在所不辞!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大王哈哈大笑,他们一群小妖也都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 氛围再次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歌舞升平,纸醉金迷,好不热闹。 而躲在黑暗之中的燕沁倒是啧啧摇了摇头,她只是替这个小妖感到可惜,这分明就是故意将所有的困难都推给了眼前这个小妖身上,若是办好了,小妖必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可是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被臭骂一顿,他们并没有亏什么。 可是如若这件事情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这个小妖的姓名难保。 脑子是有,可惜是妖族,如若是天界所用,怎么着也能做一个小官当当了。 只可惜了这一身本领却没地方用,还要白白搭一条性命。 因为燕沁明白,这小妖是不可能等到他们胜利的时候了,只要有燕沁在,她随时都可以杀光他们。 第四百三十九章发现 燕沁记着原路返回到了洞穴处,而当她再次来到洞穴门口的时候,好死不死的,又再一次遇到了洞穴里的两个侍卫。 只见他们两个人瞧见燕沁出来的时候,还很愉快的冲着燕沁打了一声招呼:“哟,这是从大王哪里办事出来啦?” 燕沁冲着他们皮笑肉不笑了几声,便思索着准备脱身,她可没工夫陪着两个不知好歹的小妖闲聊,于是开口便很主动的说着:“各位,我值班了一晚上太困了,我要先回去补觉了,回头见啊。” 两名小妖听闻燕沁如此说着,满是哈哈大笑的嘲讽她,不屑的说着:“值班一个晚上就累了,我们还有值班好几个晚上都没困呢,一看你就是功力不足,还不快滚回去好生修炼,别到时候被大王知道你的功力这么弱,说不定一掌就把你撕了!” “就是就是,瞧你瘦不拉几跟弱猴似的,能力也就那样了,也不知道大王为什么让他去商量事情,而不让我们也去,我们就只配看门吗?”另外一只小妖也打趣的说着。 他们两个人说是开玩笑,燕沁倒是听得明白真切,这语气这态度,分明就是羡慕嫉妒恨罢了。 不过燕沁本来就是做戏给他们看罢了,她也没指望自己能够从他们嘴里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左右也不是她的身子,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吧。 这或许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没成想,当燕沁准备离开的时候,从山底下传来两名小妖的呼喊声:“喂喂喂,你们三个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抬尸体,这给我累坏了!” 临近巢穴附近,所有小妖的法力都将被这所谓的大王吸附,小妖无能为力反抗,只能听候大王左右摆布,大王总归是最强主宰之妖,只有将所有妖孽的妖力吸附在他的身上,他才能够壮大自己的妖族。 总归来说,大家都要被大王所控制,吸附妖力,否则的话,只怕是被所谓的大王挫骨扬灰。 燕沁细细的想着,却被身后两名小妖轻轻推搡了一下,让她被迫回了神:“走啊,还不快帮忙抬尸体,你在想什么呢?” 燕沁心里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于是下意识的问着:“抬尸体?抬什么尸体?” “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也不知道这兄弟是怎么死的,只怕是渡劫没渡好吧。”他们讨论到这里的时候,似乎还觉得对这个死去的兄弟感到一声惋惜。 “我累了一晚上了,想回去休息……”谁料,燕沁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他们两个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们的视线齐刷刷的放在了燕沁身上,甚至带着一丝探索的味道,疑惑的问着:“让你干个活儿你就想偷懒是不是?” 没能给燕沁最后的反抗,燕沁便被他们一起带下了山。 刚来到这群小妖的面前,燕沁定睛一看那尸体,心里暗叹大事不妙,也怪她太过着急,没想到尸体没处理干净,竟然被发现了! 第四百四十章走火入魔 “我们在山下巡逻的时候发现了他的尸体……”这名小妖的话还没说完,当他们的视线落在了燕沁身上的时候,他们显然微微一怔,带着惊恐的表情质问着燕沁:“你……你究竟是死是活,竟然……竟然与他如此相似!” 终于,当这句话说完之后,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鬼,分明就是惨遭他人毒手,换上了他的衣裳,跑来这里混入其中罢了,站在她一侧的妖怪恍然大悟的说着:“原来是你杀了我们的好兄弟对不对,你究竟是何人,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洞穴,竟然敢跑来这里撒野,活腻了!” 燕沁咬了咬嘴唇,既然被发现了,她便也豁出去了,总之不过也只是几个小妖精,她怎么样也都能对付的了。 当两名小妖的大刀冲着她劈过来的时候,燕沁迅速的一个转身,让他们扑了个空,而后玉牌从她腰间滑出,升在空中,所有光芒将她紧紧包裹着,不过片刻功夫逐渐消散,而此时的燕沁,早已变换回她的真身。 她是神,高高站在浮空之中,披散而下的黑发随风摇曳,发丝微微随风浮动着,好看极了。 玉牌散发出来强大的灵力让这群小妖怪们无处可藏,他们被灵力的强压之下渐渐感到窒息,燕沁轻蔑的看着这些妖孽们,轻声回应着:“就凭你们这群杀人如麻的妖孽,也配知道我是谁?” 这些妖怪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躯,此刻正一点点的被灵力所吸收,他们最终,只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被流失掉,无处遁形。 “你们,只配下地狱。” 燕沁的嘴唇轻轻动了动,随后下一秒,她的灵力将这些妖们立马杀了个片甲不留,终究是连尸首也看不见了。 她这才缓缓从天而降,玉牌也因没了灵力缓缓落在了她的手掌中,燕沁小心翼翼的将玉牌收起,双手拍了拍灰尘,便连忙离开了这里附近,毕竟刚刚都举动,多多少少也会有动静,她虽然对付这些小妖们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却也不想将自己陷进危险之中。 最重要的是,她还并不知道这所谓的大王究竟法术有多高强,这个大王的底子,她还需要再好好探究一番。 她心头微微一动,便回到了天界之中,她熟悉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宫殿内,刚进入宫殿内,就瞧见神兔正坐在宫殿门口打着瞌睡。 这个小丫头,只要没有人监督她每天早起练功,她就一定不会主动练功的。 以前老是喜欢偷懒耍滑头,但因为她从未抓到过证据,因此每次都是不了了之,然而这次终于被她抓了个正着,但是她却没有时间来管神兔了。 眼下,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没能解决,等解决完了,她再好好收拾这小丫头! 燕沁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晃了晃,却发现神兔并没有醒过来。 “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燕沁略微有点生气,于是有轻轻喊着她,可神兔仍然不见动静。 燕沁心里这才开始慌了起来,她加重了几分力道,推了推神兔的胳膊,只是没想到神兔轰然倒在地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第四百四十一章心连心 燕沁心里紧张了一下,毕竟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她连忙蹲下身为神兔做起了检查。 只见神兔面色苍白,额头上出了一些薄汗,燕沁下意识的将手指轻轻搭在了神兔的手腕上,脉搏跳动也十分紊乱,再仔细瞧这神兔上的眉间黑色的瘴气,她什么也都明白了。 看样子是神兔在练功期间,一个不小心就走火入魔了! “菲儿,你要挺住,不要再执着练功了,要从中抽身而退。”燕沁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她知道神兔一定能够听见她的声音。 燕沁将功力运输到她的体内,在她的后背一阵的施法,想让她从梦魇中醒过来。 而神兔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在燕沁的指导下,也十分努力的想要从梦魇中挣脱而出,不过好在燕沁的法术并不低,回到天界上之后,她的灵力大涨,所以最终也能够将神兔安然无恙的救下来了。 等到神兔缓缓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燕沁胸腔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拥着怀中的女人,关切的问着:“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神兔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她知道,燕沁殿下此时此刻并不应该在天界才对,她早已为了青予安而留在人间,怎么可能会在天界上看见了她? 神兔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眨了眨眼睛,可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燕沁仍然还在她的眼前,这个时候,神兔这才清醒过来,喃喃低语的问着:“殿下?” 燕沁看着神兔反应迟钝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她连忙将神兔从地面上搀扶了起来,问着她:“你究竟怎么样了,怎么会走火入魔?” 以神兔的修为,虽然是下等仙,可是好歹也修炼了上千年,想要走火入魔也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有自己的自制力才对,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走火入魔,这并非是一件好事的征兆。 神兔仍然有点晕乎乎的感觉,她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两侧,只感觉太阳穴的穴位隐隐作跳,疼痛不已,缓和了许久之后,神兔这才觉得自己稍微舒服了一点,开口对着燕沁说着:“修炼的时候感应到主人有危险,所以我这才不小心走火入魔了,幸好主人及时赶来救了我,不然的话我这几千年的修炼,只怕要毁于一旦。” 燕沁将神兔扶了起来,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她的手中说着:“喝下,这茶可是我曾经找帝后讨来的,可为你修炼助一臂之力。” “主人真好。”神兔捧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喝着热茶,一股灵力涌入她的眉心中央,让她觉得舒坦许多。 等一杯热茶饮下后,神兔想起修炼过程中感应到的事情,连忙紧紧握住燕沁的双手,问着:“主人,我感应到你被一群妖怪缠身,可还好?” 燕沁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她宠溺的说着:“你倒是关心我,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修炼都不专心,这样可怎么突破自己的修为?” 第二百七十五章 准备 如果玄灵真的是乐临的转世,那么玄鹤身为乐易的转世,自然算得上是她的哥哥。 然而只是凭借一张相似的脸和两个人都姓玄这种细微的巧合,燕沁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但终归是一丝希望。 她嘱托云随风和南竹决照顾好玄灵,自己则先回到了清华宗。 “师兄,玄鹤在哪里?”燕沁给许志传了张通讯符问道。 “我把他关到你之前在清华宗的院子里了。”许志回答道:“我还以为你把他给忘了呢。” 燕沁一噎,“知道了。” 她掐灭了通讯符,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 那院子被许志下了层层禁制,玄鹤本来就命不久矣,更何况已经身受重伤,无论如何是逃不出来的。 燕沁推开院子门,就看见玄鹤正趴在树下的石头桌子上睡觉,她动静这般大都没能将人吵醒。 她走近了才发现他脸色十分不好,整个人都消瘦得厉害,脸颊的肉都凹陷进去了,整个人有种形销骨立的脆弱。 她总是会忽视他,或者说不愿意面对这么一个人,不管他是乐易还是玄鹤,她都心怀歉疚。 “玄鹤。”她坐下来喊了他一声。 玄鹤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弯起眼睛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燕沁扯了扯嘴角,终归是笑不出来,她抿了抿唇,道:“你能跟我一起去见个人吗?” “还以为你专门来看我的呢……”玄鹤自嘲一笑。 “走吧。”燕沁起身准备带他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燕沁回过头看他。 “燕姐姐,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吗?”他笑着问。 燕沁垂下眼睛看了看两个人交握的手掌,道:“等回来之后你搬到清华山。” 玄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那徒弟能乐意?” 燕沁不想提青予安,只是道:“他走了,不必理会他。” “你们吵架了?”玄鹤眼底迸发出一丝惊喜。 燕沁:“……”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成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在想你啊。”玄鹤笑眯眯地凑了上来,“那他还会回来吗?” 燕沁眼底微冷,“不会。” 玄鹤这下终于心满意足了,拉着燕沁的手怎么都不肯放,气得燕沁想踹他,但是看他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怕这一脚下去他命就没了。 她没有想到玄鹤的伤这么重,许志说找了许多医术高明的人来看过,都说没救了。 不过燕沁不急。 天魔骨如今被她融合,玄鹤如今属于魔族,勉强算和她系数同源,救活玄鹤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看到玄鹤现在这副可怜又可气的模样,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好歹拖着人出了院门,结果好巧不巧在门口碰到了并肩走过来的刀烨和玄独岸。 四个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尴尬。 当年玄独岸骗玄鹤自己是他的亲哥哥,间接导致玄鹤家破人亡,后来玄鹤要了他一命,若不是玄独岸侥幸将魂魄附身到快要死去的兔子身上,恐怕现在早已经入了轮回不知去向何处。 后来两人一直不曾相见,哪怕玄鹤被囚禁在清华宗,许志也刻意让他俩离得远远的,谁知今日竟巧合碰上了。 两个人从互不相识到一亲如兄弟,又从你死我活到形同陌路,早就说不清到底是谁欠着谁,只是再次相见终归无法保持平静。 玄独岸虽然一肚子坏水,但是对待自己人没有二话,他谨慎地看了玄鹤一眼,对燕沁道:“师姐,你这是?” “我带他出去一趟。”燕沁笑道:“这里这么偏僻,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玄独岸干咳了一声,“我们来找点东西。” “师姐,你注意安全。”刀烨冷冷地看了玄鹤一眼,毕竟这人当年杀了玄独岸,昔日的那点情分完全抵消不了他所作的恶,若不是看在师姐的面子上,他一定要将这人杀了。 “放心。”燕沁急着去找玄灵,拉着玄鹤便离开了。 “人都走远了。”刀烨面色难看道。 玄独岸收回了目光,笑道:“他情况好像不太好。” “大师兄说没救了。”刀烨皱了皱眉,“你还担心他?” 玄独岸摇摇头,“我和他早就扯平了,只是仔细想来,一开始确实是我对不住他。” “那也不至于要了你一条命。”刀烨抿了抿唇。 现在他一回想起当年的场景仍旧浑身发冷,他带着吴雨和顺心如意回到河边找玄独岸时,那满地的断肢残臂和泥泞的血迹几欲让他发狂。 “好了好了,不要在意过去的事情了。”玄独岸手贱地捏了捏他的后脖颈,“不过,当年我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兔子被你揣在怀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哭啊?” 刀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记错了。” “当时确实魂魄不稳,记错也有可能。”玄独岸促狭地笑道:“小可怜儿。” 刀烨冷笑一声,拔剑便要砍他。 玄独岸连忙跑开,喊道:“快点找东西!如意那丫头还在生气呢!” 刀烨颇为苦恼地皱起了眉。“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那我让顺心去哄哄她。”玄独岸道:“不过那小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哄人可能都不会。” 燕沁带着玄鹤来到了清华城,结果城里的人比之前燕沁来时更多了,几乎到了摩肩接踵的程度。 玄鹤玩笑道:“真不愧是十三洲的第一大宗门啊。” 燕沁拉着他走到了之前的小茶馆,结果却不见了云随风南竹决还有玄灵的身影。 燕沁脸色一变,问那掌柜的,“之前的两个年轻人和那小孩呢?” 掌柜的道:“姑娘你刚走不久,那小姑娘的亲戚便找了过来,说已经给她找好人家了,过几日便要嫁过去,真是作孽哦,那孩子才多大……” “那家人在什么地方?”燕沁沉下脸问道。 两个人按照掌柜说的路线前去玄灵家中,路上玄鹤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要我见谁?” 燕沁道:“一个小姑娘。” 玄鹤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就算你不喜欢我想给我介绍姑娘,也不能挑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吧?我虽然挺不是个东西的,但也不至于这么禽兽。” 燕沁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怒道:“你脑子里成天都装得什么垃圾玩意儿?” 玄鹤被拍得脑壳痛,他毫不客气地扒拉住燕沁的肩膀将她当成了拐杖,“那你让我见她做什么?”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燕沁道。 街上的人太多了,灵力气息驳杂凌乱,以至于燕沁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人正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们。 “看看,这么快就有了新欢。予安侄儿,看来你在她心里也不过如此嘛。”燕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股黏腻的阴冷。 青予安冷声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你多嘴。” “啧啧啧,你和你母亲还真像啊,当年她也是这般跟我说的,结果呢?”燕溟笑道:“还不是被燕沁给舍弃了,相信我吧,她最在乎的永远是她自己。” 青予安隐匿了身形跟在了燕沁和玄鹤身后,可是身边的声音却如影随形,“你只是在她身边待得太久了,所以才被她的表象给迷惑了,你可别忘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这边的人,就算你对燕沁真心实意,在她眼里你也已经是敌人了,相信我,我对自己的妹妹太了解了。” 青予安置若罔闻,然而燕溟却没有放弃,“上一次我们合作的多愉快,只不过最后出了点小意外,我相信这一次我们一定可以成功。” “你说的小意外是让燕沁险些魂飞魄散?”青予安冷笑一声。 燕溟的声音终于消停了一会儿,然后又道:“你必须尽快将天魔骨拿回来,不然你母亲的修为将会大大倒退。” “天魔骨本来就是燕沁的。”青予安皱了皱眉。 “但是计划里根本没有将天魔骨还给她这一项。”燕溟的声音有些急促,“她现在肯定知道了我们的大部分计划,如果我们再不动手,就只能处于被动了。” “你要强抢?”青予安问。 “不,必须要让她心甘情愿交出来。”燕溟道:“你知道燕沁她最在乎什么吗?” 青予安脸色一黑,“我说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你不要插手。” “可是你已经让她发现了。”燕溟道:“我和青蛇很快就会从四方魔境到这边来助你一臂之力。” “不需要。”青予安皱了皱眉。 “你会需要的。”燕溟笑了起来,“你难道真的对燕沁” “我说了不需要。”青予安道:“至于燕沁,你认为我会喜欢上她那种人吗?” “最好不要。”燕溟冷哼了一声。 青予安莫名地从燕溟的口气中听出了一丝他对自己的嫌弃。 这边燕沁终于和玄鹤找到了玄灵,云随风和南竹决正和一群人僵持不下,两个人的身后站着瑟瑟发抖玄灵。 “玄灵。”燕沁喊了她一声。 玄灵转过头来,看到燕沁身后的玄鹤,吓得死死抱住了云随风的大腿,比之前抖得更厉害了。 燕沁:“……” “你就是让我来见她?”玄鹤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完全没有表现出半分兴趣。 燕沁心累地叹了口气,“算了,等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然后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玄鹤纳闷道:“你打算干什么?” 燕沁冲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地笑容,“打脸,顺便扮演男主角奇遇中的高人。” 简单来说,她准备装逼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查 神兔挠了挠头发,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燕沁,嘴里嘟囔着:“神兔也是担心主人你啊,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就罪过大了。” 身为主人的灵宠,当签下契约的那一刻,便就注定了这一生都会追随主人,自身的性命已然全盘交在了主人的手里,主人有难,她自当不会退缩,主人的任何要求,作为灵宠的她而言,也应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是神兔与燕沁签约契约的之后,燕沁从未要求过神兔为自己做过什么,甚至无比宠溺她,乃至她飞升做神仙之后,天界上的灵宠没有一个不曾羡慕神兔跟了一个好主人。 毕竟其他灵宠,都是费劲心血才得以飞升,而她多多少少也是受到了燕沁的提点,这才有机会飞升成仙。 能够与燕沁做主仆,也是神兔最大的幸运了。 所以,燕沁一定不能有任何事情,曾经她作为灵宠没能护住正清殿下,可现在,她不能再失去一次燕沁了。 “无妨,我知道你在自责什么,你无需自责。”燕沁明白神兔究竟在自责一些什么,作为她的主人,神兔的心里想什么,她也是有感应的。 曾经被心魔困扰的正清殿下,为了守护整个三界秩序,正清以身殉职,可前世的神兔并没有多少修为,这她都知道的,因此她从来都不怪神兔没能保护好前世的自己,要怪就只能怪她控制不住心魔,接二连三的害了青予安。 她已经失去一个青予安,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主人这次怎么突然回天界了?难不成在人间遇到了什么事?”神兔这才想起来,燕沁不是陪着青予安一同下了人间吗,怎么会突然就回来了?这其中只怕必定就有什么事情存在。 燕沁顿时被神兔的话所提点,连忙说着:“瞧瞧你,你这丫头差点耽误了我的正事儿。”燕沁无奈的对着神兔笑了笑,继续解释着:“我想让你帮我打听一件事情。” “殿下尽管开口,虽说在天界时间不长,但是我会努力的为殿下打听到的。”神兔乖巧懂事,在听见燕沁有困难的时候,连忙问着。 燕沁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问着:“万年之前,妖族曾与天界是敌对关系,曾经发生过一场战争,但后来天界胜利了,并与妖族签订下了契约,我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情的前后因果,当年为首带队的妖族是什么组织,我想要知道他们的弱点。” 神兔仔细的听着燕沁的话,随后点点头,将燕沁的所有问题都记在了脑子里,于是便连忙说着:“殿下,万年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得道,不过也不属于妖系,这个问题难倒我了,我只能去天界的书库里找找看看,看有没有记录过这一段历史。” 燕沁思索了一会儿,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说着:“这件事情想要查的话,需要避开帝君,这样的历史,恐怕并不容易好找。” “可是天界的书库都是帝君曾下过的旨令,必须要严加看守起来,没有帝君的旨令,只怕我们也很难进去,天兵天将每天都会看守,这又谈何容易。”神兔看着燕沁,一脸担忧的问着。 第四百四十三章嫣然仙子 时间一晃而过,而燕沁仍然蹲在地板上,和神兔商量着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闯进天界书屋内,去查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她之所以不想被帝君所惊扰,也是因为这样胜利的历史,书写者必定是美好的结局,只会把自己美好的一面写出来,可失败者就只能哑口无言,如果这一段历史她查不清楚的话,那么她自然也就无法知晓那群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在他们的身后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了青予安,同样,也为了维护三界的秩序,她只能贸然隐瞒帝君而前去查这一段历史的详细经过。 她左思右想了许久,以她曾在天界上的人缘,想要避开帝君找其他神仙卖个乖应当是问题不大,不过她这一段时间都不曾在天界上,倒是不太清楚目前天界书屋由谁掌管,她连忙问着神兔:“你可知道目前为止,天界的书库谁来掌管?” 神兔仔细的想了想,脑海里蹦出一个人影的轮廓,她打了一个响指后说着:“是嫣然,目前嫣然仙子在掌管这个书屋的事情,殿下,我记得嫣然仙子和您的关系还不错的,如果找她走个后门的话,应当不成问题。” 嫣然,这个仙子曾经掌管牡丹园里的仙花,后来因为治理有方,便被调去掌管书屋这一大摊子的事情了,从前倒是经常与嫣然仙子一同畅游三界,聊天聊地,关系自然是相处的不错,后来燕沁轮回转世回来以后,她倒也时常找嫣然仙子聊天,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忙于事务,找她的频率便就不多了,但如若想要找她开后门的话,问题也不大。 想到这里,燕沁连忙站起身子,仔细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后,连忙说着:“我这就去找嫣然仙子,神兔,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对任何人都要隐瞒我曾回来过的事情,不能惊扰了帝君。” 帝君太过于了解她了,如果让帝君知道她曾回来过的事情的话,只怕这件事情以后进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好的,殿下也要小心一点,如果遇到了任何危险的话,可一定要召唤神兔,神兔一直都会等你的。”神兔对燕沁颇有担忧,连忙对着燕沁左叮咛右嘱咐的,生怕燕沁会有什么闪失。 “嗯,我自然会注意的。”燕沁说完这最后一番话,便一个转身,从神兔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她曾在这天界里生活了万年,对于天界的各个角落里早已经是十分了解,在她的躲躲藏藏之下,她顺利的避开了所有天兵天将,来到嫣然仙子的正院门前,在她的门口徘徊了许久。 因为她并不知道,嫣然仙子在这个时候会不会正在会客,嫣然仙子深受帝君和帝后的喜爱,经常面见帝君帝后也是常有的事情,而燕沁又不想被发现,只能在这里等待嫣然仙子的出现。 只是没想到,她徘徊了许久后,终于等到了嫣然仙子的大门轻轻打开,可是迎面而来的并不是嫣然本人,却是嫣然手中的法器菱纱。 第四百四十四章手镯 燕沁哪里会有想过,许久不见面,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情况下,会是被嫣然的法器迎接。 菱纱突然冲着她便狠狠的甩了过来,燕沁反应速度极快,连忙腾空而起,轻巧的躲开了菱纱的攻击。 只是没想到,燕沁刚躲过了这一劫,随后菱纱再次朝着她攻击而来,将她死死缠绕着,不曾给燕沁留有后手,这完全就是冲着杀了她的目的而来的。 就在燕沁和菱纱的斗智斗勇中,一抹熟悉不过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大胆,竟然敢在本仙子的门口徘徊,来者何人,打扰了本仙子的休息,休怪本仙对你手下不留情了。” 自从嫣然被调去掌管书屋这一大烂摊子的事情后,她便很少有好好休息的机会,每天都被帝君折磨的要死要活,好不容易她将这一大堆烂摊子梳理了许久后,可以换来一场休息,没成想,便就有仙童跑来禀告,说是有不明人员在她的门前鬼鬼祟祟,徘徊许久就是不肯出面,这才让她一怒之下跑出来会会她。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天界之中,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在这个时候跑来挑战她的脾气。 菱纱将燕沁的身躯吞噬,让嫣然看不清菱纱内部究竟是什么人,可嫣然仔细的看着菱纱之中的身影,她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管了,宁杀一千不放一个,但凡是惊扰她休息的人,今天必须给一个答复,就算是告发到帝君面前,她也要找帝君讨要一个公道话。 燕沁在嫣然的攻击下,左躲右闪,总算是在安全的空隙下,连忙对着嫣然喊着:“嫣然,我是燕沁啊!” 嫣然仙子在听见燕沁的呼喊下,正打算收手,可灵光乍现,早闻燕沁对自己的徒弟爱护有加心疼不已,早已陪着她的徒弟一同下凡轮回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这么一想,嫣然的心里更是火大了,竟然敢冒充她的好姐妹,更是加大力度挥动着菱纱,对着菱纱内的人说着:“放肆,燕沁的名头也是你能冒充的,我今天一定要把你抓住,将你带到帝君面前治你的罪。” “别……嫣然,真的是我啊。”燕沁一边躲闪着菱纱的攻击,一边对着嫣然说着,可嫣然的菱纱似乎并没有想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进攻的更为凶猛,让燕沁有点累。 嫣然的灵术在天界之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与这样的人物对打起来,她可是占不到一点好处,时间久了,只怕她自己就要在菱纱的攻击下灰飞烟灭不可。 燕沁想到这里,只感觉头皮发麻,她脑海里仔细的想了想,突然想起手腕上的手镯,曾是嫣然送给她的护身之物,想到这里,燕沁连忙将手镯丢给嫣然。 手镯像是有灵性一般,自动送到了嫣然的面前,嫣然仔细的看了看手镯后,心里大喜,这手镯自然是她送给燕沁的,燕沁此次下界十分危险,因此她连夜用牡丹园里的仙花为她编织的手镯,看来这菱纱内的人影,必定是燕沁无疑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受伤 嫣然想到这里,便连忙停止手中挥舞的菱纱,将缠绕在菱纱之中的女人放了出来,当看见菱纱内女人身影的时候,嫣然便连忙飞升上去,接住了空中的燕沁。 而燕沁因为体力不支,整个身躯都躺在了她的怀中,两个人在空中周旋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安稳的落在地面上。 嫣然收起菱纱,菱纱像是被灵魂附体一般的听话,只要嫣然一声令下,只听“嗖”的一声,菱纱便在空中缠绕成一团,钻进了嫣然的袖口内,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燕沁看着嫣然,神情顿时笑了笑,随后便开心的对着她说着:“我还以为,你要将我困死在菱纱内呢。” 嫣然看着燕沁虚弱的模样,甚至都在这个要紧的关口上,燕沁居然还能够神情自若的跟她开着玩笑,让她又气又心疼,毕竟燕沁身上的一身伤痕,是被她所伤,嫣然自责的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回来。” “无妨,这也有我的问题……”说罢,燕沁便躺在菱纱的怀中晕厥了过去,任嫣然如何在耳旁唤她的名字,她已然听不见任何呼唤的声音了。 站在门外的小仙童见状,连忙十分聪慧的走到嫣然的身旁,协助嫣然扶着燕沁,小心翼翼的问着嫣然:“仙子,这是燕沁殿下啊,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 因为不清楚燕沁究竟是为何突然回到天界,不过嫣然很聪明,她一下就猜到燕沁恐怕是不愿意与帝君相告她的归来,隐藏了她归来的事情,于是心头转念一想,严肃且认真的对着小仙童说着:“帮我将殿下送进我的房间内,如果有任何人前来找我,都帮我推回去,说我今日不在殿内。” 小仙童点点头应着嫣然说的内容,可随后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问着:“那如果是帝君要找您呢?” 嫣然想也没多想,直接回道:“也帮我拒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殿内就好。” 嫣然快步走在前方,交代完事情之后,便急匆匆的赶往屋内想要治疗好燕沁,小仙童见嫣然离去的身影后,朝着门外张望了好一会儿,在确认没有任何人盯上这里的时候,小仙童这才放心的将大门紧闭,在门外挂上了“闲人勿扰”的牌子。 天界花园内,帝君正与其他神君下着手中的棋盘,原本拿捏在帝君手中的棋子相安无事,可突然却闪烁着一道光芒,随后便很快的熄灭,这是天界内的讯号,表明有事要办,一时之间,对面的神君并不知道帝君是如何做安排,手中的棋子不知道该落不落下。 直到帝君等不及了,这才缓缓开口询问着他:“下棋的时候不能分神,分了神,这一盘棋就下的索然无味。” 神君听着帝君的教导,连忙道:“帝君教导的是,不过帝君,这棋子内透露的信息,应当与帝君有关联,帝君当真不先处理事务吗?” 第四百四十六章梦魇 帝君莞尔一笑,在神君落下一枚棋子之后,他又紧随其后的落了下去,随后这才叹口气继续道:“原本我应当要问一问的,不过此人怕是如今并不想见到我,我又何必自找麻烦。”帝君叹了口气,整理了一番衣袖后,继续说着:“有些劫难是她所要经历的,我也无法阻挠,不如关起门来不问世事岂不美哉。” “帝君英明。”在帝君的一番解释后,神君便不再多嘴,继续认真的与帝君下着手中的棋,双耳不闻世事。 嫣然的殿内,门口早已挂上了闲人勿扰的牌子,门外又站着两名仙童把手最后一道房门,总之,无论是谁,此时此刻都不能够随意闯入,哪怕是帝君来了,嫣然也会想尽办法拖住的。 屋子内一片安静,嫣然轻轻的将燕沁放在床上,开始为她治疗,不过好在燕沁的身上并无大事,只是太过劳累而晕厥了过去,只需要为她输送一口内力,再让她睡上一阵子,便也就全盘好了。 嫣然坐在床的另一侧为燕沁开始输送内力,不过一阵子,燕沁的身躯便感到暖意洋洋的,她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看见燕沁脸上有明显的变化后,嫣然的心里这才松了口气,于是起身,无比温柔的轻轻为她盖上了被子,这才退了出去,打算去厨房为她做点可口的美食,让她醒来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食物也是好的。 燕沁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混沌,周围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梦境内压抑的可怕,让燕沁心里不由自主紧张了几分。 燕沁手里牵着一个孩童,她仔细一看,牵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青予安。 此刻在他们的眼前,横着的是一根独木桥,桥下便就是万丈深渊见不到头,但是却能够听见从深渊下传来一阵阵的哀嚎声,那是死亡的呻吟,也是绝望的呻吟。 虽然她不知道桥下究竟是什么,但是燕沁明白,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去处,她要带着青予安一起走到桥的对面,因为在桥的对面,是一片的柳暗花明,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青予安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脚步看着燕沁,问着:“神仙姐姐,我们真的可以过去吗?” 梦境之中的青予安,仍然是天真可爱,从未变过,燕沁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轻言细语的说着:“你不要怕,我一定会带你走过去的。” 燕沁牵着青予安的手,一步步小心翼翼的挪动在那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眼看着他们两个人就要走到对面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底下的心魔作祟,将青予安困在原地不得动弹,一声沙哑的嗓音对着他们说着:“你们是永远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里的,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在青予安的哀嚎声中,被一股力量拖了下去,独木桥上,瞬间只剩下燕沁一人。 “青予安”燕沁蹲下身子,想要拉住青予安,可是却只剩下一道风从她手心内划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有事相求 “青予安……不要过去……那危险……”燕沁的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青予安的名字,最终,终究是从一场噩梦里逃离出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仔细的看着周围环境,这环境并不是在她的宫殿内,可这周围仙气四起,可见她现在仍然还在天界上,只是这周围环境她也并非熟识,这能是哪里? 她轻轻用手指揉着突突突的太阳穴,她的思绪努力的回忆着晕厥之前的事情,她本应该是来求见嫣然仙子的,可却被困在菱纱之中,最终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厥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了。 燕沁缓缓站起身子,看着周围的环境,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灵花气息,让她体力逐渐恢复,这里的宫殿与她和青予安的宫殿内截然相反,这里到处充满着生机,朝气蓬勃。 可以看的出来,这里的主人倒是十分热爱生活,将这里打理的整整齐齐,究竟是谁家的殿内,竟如此的有调理。 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仍然沉寂在殿内的装扮下,沉重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咯吱的声音,燕沁下意识的回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眼前出现的人儿正是她所想要拜见的女人嫣然仙子。 嫣然只不过离开了片刻功夫,没成想燕沁竟然苏醒的如此之快,到底是曾经天界第一的殿下,功力非比寻常。 “是你救了我……”燕沁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被嫣然仙子所救下,原来这是嫣然的房间。 嫣然点了点头,连忙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桌子上,上前搀扶着她,关切的问着:“你觉得怎么样了,可否觉得舒服一些?”虽然知道燕沁的功力深厚,可嫣然仍然有些担忧的问着。 “我感觉好多了,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菱纱之中,没想到还能活着见到你。”燕沁在嫣然的搀扶下,坐在了桌子的另一侧,缓缓回答着嫣然的问题。 嫣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摆了摆手说着:“你快别这么说了,我是没有想到你会突然回到天界来找我,我还以为是哪个小仙闯到我的地盘上,这才出手打伤了你,早知道是你,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嫣然一边赔罪,一边将手里的甜品放在了她的面前,继续解释着:“不过好在你没受伤,不然被帝君所知晓,肯定饶不了我,你快吃点东西吧,也不知道你这次下界究竟遭遇了什么罪,竟然能让你体力不支,看来你是很久没能好好休息过了。” 天界上的人都知道,燕沁下界历练都是被自己那不懂事的徒弟所坑了,不然的话,燕沁何苦遭这一份的罪。 “是啊,的确是最近太忙,忘了休息。”燕沁仔细想了想,好像自从下了凡后,天天都在忙碌着,每时每刻都在忙,但是没有办法,只要青予安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她便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燕沁手里搅拌着桂花酿汤圆,可是怎么也吃不下口,终究是没忍住,对着眼前的女人说着:“嫣然仙子,我这次来,的确是找你有事相求。” 第四百四十八章从前的过往 嫣然似乎早已猜测到了燕沁这次来的目的,语气态度倒也直接的很:“我知道你肯定有事才如此着急找我,你我的关系,你且直言便是。” 既然嫣然直白,燕沁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着:“是这样的,我想了解一下万年之前,天界曾经与妖界发生过的一场战斗,但是我知道,想要具体了解这场战斗,必须要进入天界的书库才能知晓,据我了解,天界现在的书库是你掌管,不知道嫣然仙子可不可以帮我这个忙,让我顺利进书库查阅一番就好。” 嫣然明白了燕沁的意思,但是脑袋上也有一群疑惑,万年之前的战斗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是值得燕沁专门跑回来一趟,难不成遇到了危险? 总之,她可不相信燕沁来找她,只是单纯的想来了解书库的,必定是有什么事情。 嫣然有些不放心,直言的问着他:“这个忙倒也不难,你只需要伪装成我的侍女混入其中倒也简单,不会有人敢来查我的人的,不过……” 燕沁听见嫣然有所顾虑,连忙紧张的拍了拍胸脯说道:“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是一定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嫣然见燕沁如此紧张,于是解释着:“我并非不信你的意思,你我之间的关系,即便是再难的问题,我也一定会帮你的,我只是不太理解,你为何突然想要去书库查阅如此之久的事情,万年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难不成你是在人间有了什么麻烦?” 燕沁叹了口气,缓缓说着:“实不相瞒,青予安是有一些危险,他目前所在的村子里闹了一些妖邪,但我伪装进去听闻他们的事情,这才发现万年之前,天界曾与他们妖族签订了契约,他们现在是想要重归天界攻打天界的意思,我是担心万年之前的事情还会重新颠覆,因此这才想来查查他们万年之前的事情,顺便看看有没有记载他们的弱点是什么,我好一举击毙这些妖族,不让他们为非作歹。” 嫣然仙子听完燕沁的话后,思索了一阵子,便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先吃点东西保存点体力,等时辰稍微晚一点的时候,我就带你去书库,只不过到时候需要委屈你一下,伪装成我的侍女就好。” “这是没什么问题的。”燕沁终于等到嫣然仙子的同意,她满怀欣喜的拉住了嫣然仙子的手,表示感谢:“谢谢你了嫣然,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我。” “做什么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了,就如同当初你也相信我一样。”嫣然反手握住了燕沁的手掌,思绪一下就拉到了从前。 嫣然刚修仙得道的时候,第一次来到天界,对天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对这里的世界只有一片空白,而带她的师父却一直沉迷修行无法自拔,对于嫣然简直就是放养的状态,独留嫣然一人在天界闲逛熟悉。 可是事情总是会出现问题的,放养的方式直接导致嫣然在不懂任何天界规矩的情况下,不小心就留下了隐患,甚至还被人抓个正着。 第二百七十六章 喝酒 “燕沁你来了。”南竹决伸手想把她护在身后,毕竟对面的那群人太过猖狂,他们身为考生又不能闹得太过,只能在这里不上不下地僵持着。 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巧地将人拎到了自己身后,“乖乖站着。” 南竹决就看着她对上了对方最凶残的那位大婶据说她儿子就是那位很厉害的路枝冉。 “你又是谁?”那大婶用鼻孔看着她,冷哼了一声:“劝你们赶紧把人交给我们,归根到底我们才是她的亲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燕沁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近距离进行唾骂了,她缓缓道:“交给你们之后呢?你们打算拿她怎么办?” “自然是让她过上好日子!”大婶叉腰道。 “燕沁姑娘,你不要听信她的话!”云随风愤愤道:“他们竟让想让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给个老头子当妾!” 燕沁对那大婶微笑道:“听说你儿子在清华宗很厉害啊?” 大婶得意一笑,“呵,我家冉儿可是清华宗宗主首徒的弟子,岂是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能比的!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听话,不然就算你们考上了我儿子照样能将你们赶出清华宗!” “这么厉害啊。”燕沁惊叹道,甚至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这时候一旁的南竹决和云随风已经心底有些发慌了,毕竟他们主要是来考试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清华宗,就这样的罪一个长老的弟子决计不是什么好事情。 但是对方做的事情实在太过分,他们是绝对不能将玄灵交给这样一群人的。 “识相的还不赶紧滚!”看到燕沁一个劲的附和,大婶身后的人逐渐开始嚣张。 燕沁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掏出一张传讯符,“阿云,忙吗?” “师叔?”慕云开心道:“不忙不忙,刚出完题,你有事找我?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你过来,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路枝冉?”燕沁笑眯眯地问道,然后满意地看着对面嚣张到快要飞起来的大婶脸色开始精彩纷呈的变化。 “是啊,他就在我旁边呢。”慕云奇怪道:“师叔你要找他?” “嗯,一炷香的时间,”燕沁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让他给我滚过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那大婶直直地瞪着她道。 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猜?” 玄鹤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倚在墙上,之前躲在云随风身后的玄灵有些好奇地探出头看了他一眼,被他恶劣地瞪了一眼之后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玄鹤嗤笑了一声,目光流连了一圈又回到了燕沁身上。 没用一炷香的时间,路枝冉直接画了个阵法满脸笑容地出现在眼前面前,满脸兴奋道:“师叔祖,你找我?” 燕沁一看到路枝冉就知道在哪里见过他了,之前这小子跟着慕云在自己院子挂过灯笼来着,当时看着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子。 没想到傻小子还有两幅面孔呢。 周围不知情的人被路枝冉这声“师叔祖”给震住了。 “冉冉,你你喊她什么?”大婶指着颜值,嘴唇微微颤抖地问道。 路枝冉这才注意到周围乱糟糟的环境,看到自己的母亲以及一群气势汹汹的亲戚之后脸色陡然一变,“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玄鹤看得有些不耐烦了,冲燕沁喊道:“燕姐姐,我要回去。” 燕沁瞪了他一眼,对路枝冉道:“你可知你母亲和众多亲戚借你的名头在清华城中所做之事?” 路枝冉脸上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在了燕沁面前,“请师叔祖责罚!” “领罚找你师父去,我不管。”燕沁道:“但是你得让你母亲把霸占玄灵的家产全还给她。” “是,师叔祖请放心。”路枝冉起身,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那大婶已经面如土色。 燕沁潇洒地冲南竹决和云随风扬了扬下巴,“走。” 南竹决和云随风带着玄灵跟在了她身后,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震惊。 待几人拐了一个弯到了另一条街上,原本冷着脸挺直后背步履生风的燕沁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冲南竹决和云随风道:“爽不爽?” 南竹决十分给面子地鼓起了掌,然后试探地问道:“你真是路枝冉他师叔祖?” 燕沁点了点头,“当然。” “师叔祖……”南竹决想了想,惊愕道:“你是许志掌门的师妹!” “不才不才正是在下。”燕沁笑眯眯道。 南竹决和云随风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向燕沁行了个大礼,“见过前辈!” 燕沁随意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我在清华宗说不上话的,拜我没用。” 南竹决和云随风立马站直,“哦。” 燕沁:“……” 俩小兔崽子。 “前辈你出题了吗?”南竹决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出了。”燕沁点了点头,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跟你说吗?” 南竹决拿出了一袋上品灵石。 “呵,你这是在拿钱侮辱我。”燕沁继续冷笑。 南竹决拿出了一枚纳戒,“里面有三千万上品灵石,是我们家一年的开采量。” 云随风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前辈?” 燕沁认真道:“请尽情地用钱侮辱我。” 南竹决:“……” 燕沁自然是不会接受贿赂的,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南竹决,看向玄灵,“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你把我忘了。”一个幽怨的声音插了进来。 燕沁转过身,就看见玄鹤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燕沁心虚地移开目光,“啊,我想起来了,玄灵啊,你愿不愿意跟着随风哥哥一起住啊?” 云随风连忙拒绝,“不行的,我还要考” “考什么考,考试有我侄女重要吗?”燕沁终于体会了一把特权阶级的王霸之气,对云随风道:“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资质上乘,你可愿跟我回清华宗……” 饶是再稳重云随风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惊喜道:“前辈要收我为徒?” “做个洒扫杂役?”燕沁喘了一大口气道。 “哦,我拒绝。”云随风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她。 “咳,开个玩笑。”燕沁道:“你在城中备考难以静心,明日便要开考,不如跟我回清华宗内备考。” 云随风愣了一下,“这不太合适吧?” “我说合适就合适。”燕沁霸气十足道。 “那我能去吗?”南竹决问道,然后不等燕沁回答他,十分上道地说:“我可以付房租的,真的。” 燕沁笑道:“我们可是朋友,怎么能让你付房租呢?” 南竹决十分感动,“你真的太好了。” “蠢货,她的意思是只有房租那点钱怎么够。”玄鹤毫不留情地揭露了燕沁的阴谋。 燕沁终于忍无可忍踹了玄鹤一脚,咬牙切齿道:“闭嘴。” 玄鹤怒道:“你他妈说就咱俩住清华山的!结果现在又是小姑娘又是小白脸的!我就知道你根本不会守信用!” 燕沁牙疼道:“我什么时候说就咱俩的?” 玄鹤露出个冷酷的笑容,“呵。” “你少给我故作深沉,我没说就是没说。”燕沁严肃道:“你能不能严谨一点?” “我不!”玄鹤严谨地拒绝了她。 燕沁出去一趟,捡回来三个拐回来一个,蹲在清华山等她的许志远远地就看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向自己走过来。 燕沁心情极好地冲他打招呼,“师兄!” 许志嘴里的狗尾巴草都忘了吐,震惊道:“燕儿,不至于吧?” “嗯?”燕沁疑惑地看着他。 “就算你把青予安给赶走了,也不能一口气拎回四个来啊。”许志苦口婆心道:“收徒弟这件事情你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想什么呢。”燕沁道:“不是收徒弟,这俩小孩儿明天要来清华宗考试,我就让他们先住在清华山,明天一早直接上考场就行。” 许志把她拉到一边悄悄道:“师妹,记得少透点题,虽然别人不能透,你还是可以的。” 燕沁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师兄,你能不能有点原则?我是那种徇私枉法的人吗?” 许志看了她半晌,幽幽地点了点头,“你是。” 燕沁:“……” 许志和燕沁嘀嘀咕咕地说着,一转过身就看见云随风和南竹决站在他们身后,南竹决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许许宗主您您……” 许志立马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严肃而温和道:“孩子你别着急,慢慢说。” “我一直很仰慕您!我想拜您为师!”南竹决激动道。 许志笑了笑,“那你考试一定要努力啊。” 南竹决用力地点点头,“嗯,我一定会的!” 燕沁适时地插了一句话,“他家开采灵矿的。” 许志缓缓地转过头看向她。 “非常有钱。”燕沁一字一句道。 许志缓缓的转回头看向南竹决,“请务必拜我为师。” 燕沁打赌那一瞬间看见南竹决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的龟裂。 “师叔!”慕云御剑从天上飞了过来,以一个帅气地姿势落在了地上,“你叫小枝子过去干什么呀?怎么还生气了?” 燕沁于是将之前的事情简要地叙述了一下。 慕云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他,如果任由他母亲胡来,总会给他惹出事来,这次遇到的是师叔你,下次万一惹到别的宗门头上,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丢了。” “我一说那小子吓得脸都白了,竟然立马给我跪下,吓得我差点忘了要说什么。”燕沁摇了摇头,“动不动就跪的,连青予安都没这么” 燕沁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算了,反正你好好教教他就是了,那孩子本性不坏。” “嗯。”慕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师叔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脑壳痛。”燕沁无奈地笑了笑,“今晚别走了,顺便把你小师叔他们叫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于是,南竹决和云随风到达清华宗的第一个晚上,在一个无比简陋的小破山头上,跟清华宗的掌门人以及各位长老同时也是明天考试的出题人们,一起吃着清华宗师叔祖做的菜,喝酒划拳侃大山。 然后他们发现最能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都优哉游哉的燕沁,愣是将一桌子人都给喝趴下了。 南竹决勉强撑到了最后,他看了一圈,粗略一看,打了个酒嗝。 玄独岸和刀烨醉得最快,两个人拿出自己的宝贝剑和宝贝刀开始比划,虽然脚步虚浮,但是招式十分漂亮。 慕云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而许志正在抱着酒坛子呜呜地哭着,“老子不干了……呜呜……要放假……” 云随风正端着杯酒嘿嘿笑着,喝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杯子送到嘴边。 燕沁走过来随手点了云随风一下他便睡着了,南竹决勉强还算清醒,燕沁走过去拍拍他的头,“睡吧,待会我给你们化了酒力,明天还要考试呢。” 于是南竹决一下子就栽到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燕沁收拾完残局之后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拎着一坛子就爬到了屋顶上看月亮。 喝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躺了下来,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身边有人坐了下来。 她以为是许志,正要笑着跟对方讲话,看清人后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第四百四十九章顺利潜入书库 燕沁本是清冷性子,但是看到嫣然被人为难,还是出手相救,偏偏,救了一次又一次,嫣然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慢慢学起了规矩,尽量不给燕沁出手相救的机会。 如今燕沁为了青君的事情以身犯险,嫣然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一口答应下来之后,就开始思索什么时间去比较合适。 “书库内外有天兵天将守卫,我虽是掌管之人,也有诸多限制,先前你晕倒之后,我已经让仙童谢客,也未曾想到你会如此短时间内就清醒过来,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等不了太久,干脆现在动身去书库查看一二吧。” 嫣然的话并没有推脱之意,反而更显真诚,两人千年的交情,嫣然要是想害燕沁暴露身份,在发现燕沁行踪时,命仙童报给帝君就行,那还会如此帮忙遮掩。 燕沁感怀于心,对嫣然的安排也是点头应下来,放下碗碟,就跟着嫣然去换上侍女的衣服。 嫣然仙子的仙宫中侍女众多,也有不少是嫣然的心腹,她召唤了其中一人,让燕沁易容成侍女模样,又命侍女留在寝殿中,非她召唤绝不外出。 交代好一切后,嫣然才带着燕沁往书库走去。 嫣然特意选了偏僻的路径走过去,燕沁易容的那个侍女又是她经常带在身边的人,半路上遇上其他仙子寒暄几句也并没有人察觉出嫣然和燕沁有不自然的地方,这也让头一回这么胆大的嫣然悄悄松了一口气。 燕沁手上提着个篮子,里面几株仙花幼株,是嫣然准备好的借口,要是燕沁四处走动被人发现了,可以说是为了仙花幼株寻找合适栽种位置,嫣然本就掌管过牡丹园里,如今到了书库也不忘带上几株仙花到书库内吸收灵气洗涤灵根,这是很寻常的事情了。 所以守门的天兵天将在灵感辨识到篮中的仙花仙气后,就没有过多盘问,直接退到两旁,让嫣然和燕沁两人进入书库。 确实如嫣然所说的顺利,然而又太过顺利了,这让燕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嫣然,你有没有觉得太过顺利了,我怕其中有诈。” 燕沁虽然是偷偷回天界,神兔和嫣然都不会出卖她,但她还是担心,这可是天界,帝君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回来的事情,故意做了这些安排来迷惑她? 过来这一路,嫣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还是担惊受怕,燕沁如此一说,她也有些疑神疑鬼了起来,反复确认四周,在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拉着眼前沿着玉质阶梯往上走去。 “你别想太多,一路顺顺利利不是正好合了我们的心意,这会儿没有人过来,我带你去找找看万年前大战的相关线索,我整理的时候,是按照时间来的,越是久远,越是存放在上层。” 嫣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架子,上面整齐的码放着玉简,是天界书库独有的储存玉简,无法复制,且只能在书库内才能读取其中的内容,这也是为什么嫣然和燕沁放弃冒险偷盗玉简的原因。 “有关妖族的记录本来就少,我接管这里的时间有限,还有许多玉简没有整理出来,帝君也甚少催促,可能需要花费些时间查看了。” 燕沁点头应着,目光在一排排架子上流转而过,跟着嫣然到达顶层后,才知道嫣然话中的“许多书简”真的太谦虚了,一路上来数以万记的玉简在排列整齐,顶层反倒像是个仓库一般,在其他神君仙君看来无比珍贵的玉简就随意的堆放在一起,边上还有几个大框用作分类使用。 第四百五十章无功而返 直到这时,燕沁才明白,为何帝君会安排嫣然掌管书库。 嫣然从掌管牡丹园中到仙花,到掌管书库内的玉简,确实有共同之处,都需要嫣然足够的耐心和细心,而且书库又不常有神君仙君到访,还要静的下来,才能做好帝君交代好的事情。 燕沁可以任性的逍遥,嫣然却不能,她已经被不负责任的师傅坑过了,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因为帝君的认可,所以格外认真的维护书库秩序。 嫣然从角落的柜中取出灵檀点上,袅袅的檀木香气之中竟然混杂着仙花灵果的鲜甜气息,让一路高度紧张的燕沁精神一震,暂且放下其他想法,搬了张椅子过来和嫣然一起寻找玉简。 书库虽然是归嫣然掌管,她想要调取玉简也有足够的权限,但是这些未经整理的玉简只能逐一查看,大大增加了两人的工作量。 而书库内并非无人巡逻,嫣然对书库更熟悉些,燕沁就在外面守着,要是有动静,就按照之前商量好了,把篮子中的仙花挑选个灵气充裕的位置栽种下去,等巡逻的天兵离开后,再回去一起查看。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嫣然并没有找到任何相关信息的玉简,不免有些焦虑了起来,她明明记得有相关的玉简,只不过当时不知道燕沁会需要,所以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时间紧迫,找起来也没办法像往常那般心平气和了。 “对不起,我还是找不到记录大战的玉简所在。” 燕沁有些失落,但看着嫣然歉疚的样子,也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毕竟嫣然帮助自己寻找玉简已经是违反帝君的命令了,今天这事无人知晓还好,要是让帝君知道,第一个问责的就是嫣然。 想到这儿,燕沁放下手中的玉简,牵起嫣然的手安慰道,“本就是我来的匆忙,并不是你不尽心,你也不用自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久了也容易被帝君察觉到。” 燕沁虽然不愿意就这么无功而返,但是她现在不便在天界久留,不然会连累很多人,更重要的是,她不放心青予安,桃仙功力有限,她又去那些妖怪的老巢之中杀了几个妖怪,要是被妖怪的大王知道了,怕是还要牵连村中的百姓们。 嫣然知道燕沁心有牵挂,便没有再留她,而是叮嘱她一定要小心。 “我会继续寻找相关的玉简,你若是方便,就再悄悄来找我,我会让守门的小仙童留下讯号,如果我找到了,你去寝殿等我即可,如果没找到,你也不要停留,赶紧离开。” 嫣然顿了顿,从抽屉中取出两块灵檀木交给燕沁,眼神之中满是心疼和留恋,“下界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量力而为,那妖族的事情万一解决不好,汇报给帝君就是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任何闪失。” 燕沁看着关心自己的嫣然,心中一阵热意涌出,她不是无心之人,嫣然如此对待自己,更是感激。 时间又如此紧迫,她将灵檀木收进玉牌后,嫣然已经收敛起脸上伤心神色,两人如进来时又顺利的出了书库。 回去的路上,遇到的仙君多了几位,嫣然自如的应对着,没让人察觉出半分不对劲,直到回到仙宫之中,嫣然才让燕沁撤去伪装,悄悄送她从仙宫的另外一个出口离开。 燕沁走了几步,又不舍的回头,发现嫣然依然站在原地,一脸担忧,自己也是不免忧愁涌上心头,又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凡间数十年,天界也不过几日,我定然会照顾好自己,你等我。” 燕沁如此说,就是没再强求玉简的意思,今天的行动实在冒险,再有下次,她也希望是自己独自去冒险,而不是带着嫣然一起。 嫣然鼻头一酸,本就娇美的眉眼也渐渐染上淡淡的粉色,重逢才短短半日就又要分别,但下凡历练是燕沁自己的选择,她只愿能早日找到燕沁想要的玉简,助燕沁顺利渡劫。 第四百五十一章恍惚间的错觉 燕沁并没有在天界停留多久,在知道玉简一时间找寻不到后,她便第一时间返回人间,好在,仅仅过去几日时间。 她匆匆赶回,青家小院门窗紧闭,在遮天蔽日的黑暗之中,小镇之中的家家户户都是同样的情况,燕沁稳稳落下,却在看到门缝之后那双充满紧张和惊喜的眼睛后,加快脚步跑进了小院子之中。 “是神仙姐姐回来,娘,是神仙姐姐!” 青予安激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妇人和丈夫急促的脚步声,看到院子中仙姿怡然的燕沁,丈夫连忙拉开门栓,青予安急切的跑了出去,满心的欣喜却都写在了脸上。 “神仙姐姐,你回来啦!” 扑进燕沁怀中的那一刻,这几天的惊慌无助也彻底消失不见了,青予安仰着头,仔细打量着燕沁,在确认她面色红润,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后,才把心中的大石放下。 燕沁看着如此熟悉的一幕,依然孩子气般和她撒着娇的青予安,心中涌上来无限的欣喜,“我回来了,我是说话算话的人,当然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妇人和丈夫也紧跟着来到院子中,两个看着自家孩子扑在燕沁怀中撒娇,就连妇人脸上也没有之前那么多的情绪了,在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妇人也开始对燕沁放下戒备,她只是稍微笨了点,并不是傻,燕沁对她们的好,是能体会到的,只不过,青予安…… “快进来,喝口热茶。” 妇人见燕沁虽然精神很好,但眼神之中是带着疲惫的,于是招呼着燕沁进屋,外面也不安全,要是这时候妖怪过来突袭,万一燕沁受伤了,以后这个镇子可能真就被妖怪占领了。 青予安也是乖巧,听母亲这么说,也没有继续黏住燕沁,改成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丈夫再次关上房门后,青予安还不放心的又确认了一遍,才趴在桌上,看燕沁端着新沏的热茶,袅袅的热气给燕沁染上了淡淡的暖光,让他一时间看的有些着迷了。 妇人不知道燕沁这些天出去后经历了什么,她还对妖怪吃人的事情心有余悸,这回燕沁回来了,她们一家人也放心了,这些天大家担心燕沁,也是菜饭不思,这会儿可以好好吃顿饭了。 “老头子,你过来帮我一把。” 青予安听到母亲的声音,忙回过神来,刚才那一瞬,燕沁似乎和另外一个身影重叠到了一起,让他莫名的心痛了一下,强烈又短暂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捂着心口皱眉,却死死咬着牙不愿意让燕沁听到自己的轻声痛呼。 燕沁可是仙人,身边风卷落叶都能察觉到,怎么可能没发现青予安的异样,她紧张的凑近,强行将青予安的手腕放到自己的手中,一丝丝灵气钻入青予安的经络之中,游走一圈后,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更让燕沁疑惑不已。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青予安已经从刚刚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向燕沁的眼神也还残留着之前的情愫,看得燕沁一阵心惊,不由得怀疑是不是青予安的记忆封印被触动了,不然,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好在,青予安的异常只是暂时的,他揉了揉心口,刚才的痛好像和杯中的热气一起散去了,他又是那个稚嫩的小孩子,面对燕沁的关心,他认真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后才摇摇头。 “我没事,害得你担心了。” 燕沁脸上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而减淡,倒了杯热茶塞到青予安的手中,看着他小口小口全部喝下后,而且这期间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暂时放下心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造个灵池 “你坐好不要动,我去厨房一下。” 这次回天界虽然时间匆忙,燕沁却不是真的无功而返,除了嫣然交给她的灵檀木外,她还从自己的仙宫之中拿了些灵药回来,补充了玉牌中的存库,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给青予安调理下身体。 妇人和丈夫一个在灶前翻炒着,一个一边劈柴一边观察着灶内的火苗,见燕沁过来,妇人连忙把锅铲交给丈夫,就要过来把燕沁“撵出去”。 “姑娘,这儿脏,你还是在外面吧,就几个菜,马上就好了。” 燕沁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因为饭菜过来的,掌心绽开,一颗氤氲着仙气的丹药露了出来。 妇人离得近些,只觉得吸了几口清凉气息,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起来,当即就明白燕沁手中的丹药代表着什么,忙推脱道,“这仙丹姑娘留着自己用,我们都是粗人,用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小镇所在的位置本就灵气充裕,妇人和丈夫虽然未经点化无法修炼,但在此处居住多年,身体也已经比其他小镇的凡人要强健许多了。 如今又出现了妖怪,妇人也知道,这仙丹留着给燕沁用,比给她们,更能派上用场。 妇人突然的客气,让燕沁有些惊愕,她看了眼掌心的丹药,脸上是毫无负担的笑容,纤手一晃,丹药已经转移到了妇人的手中。 “这是强身健体用的丹药,于我无用,但对你们而言,是有大用处的,如今外面妖怪横行,你也不希望家人因为不够强健没办法在紧急时刻逃出妖怪的魔爪吧。” 果然,燕沁一提到丈夫和青予安,妇人就犹豫了,手心的丹药似有千斤重,她回头看了眼丈夫,却看到了一向爱和自己唱反调的丈夫此时也点了点头,才松了口气,将丹药收了下来。 见妇人愿意收下丹药,燕沁也是如释重负,她从没想过要送颗普通丹药会如此困难,转念一想这镇子民风淳朴,也是释怀了,转而教授妇人该如何使用。 “家中可有闲置的水缸?” “没有,姑娘有何用?” 丈夫已经把锅里的菜盛到盘中,听燕沁如此问,再看一眼墙角的水缸,咬咬牙,说道,“那边的水缸符合姑娘的要求吗?” 燕沁顺着丈夫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水缸,看着也足够大,只是里面已经装满了井水,现在出去一趟不易,足见丈夫的胆识和对家人的重视。 燕沁有些不舍得将丈夫辛勤装满的水缸清空,也不再问这样“无知”的问题,示意两人退开一些后,操控玉牌在水缸边上挖了个深坑,又动用灵力小心翼翼的引了妖怪老巢附近的灵泉水将深坑灌满。 两汪水放在一起,水缸之中的井水清澈见底,但灵泉水因为有灵气加持,只是靠近就能感受到阵阵清凉和沁人心神的感觉,妇人和丈夫惊喜无比的看着燕沁将丹药抛进灵泉水中,丹药并没有马上化开,甚至只是静静地躺在池底。 “这水坑是灵力开凿的,灵泉水不会渗透出去,丹药也可以保存更久,只要你们不搬家,十年内这汪灵泉足够使用。” “当真?” 妇人惊奇的上前一步,视线一直落在灵泉池中,肉眼看着就只是一个深坑,但怎么能够她们一家人用上十年呢? “夫人可不要小看着灵泉水,天地之间充满了灵气,而灵泉水就是灵泉和水雾凝结而成,这个小池子就像个收集的容器所在,灵泉水自然取之无尽,这个十年,自然是丹药融化的时间。” 燕沁耐心的和妇人解释着,这些对天界而言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但对这些凡人,就是很玄妙的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青家的秘密 妇人也只是惊讶一下,并不是不信燕沁的话,尤其她更靠近些,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她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灵泉水,触碰到灵泉水的指尖肉眼可见的褪去了粗糙,变成了娇嫩的粉色。 “这……” 这不是返老还童吗? 丈夫也是吃惊不已,燕沁明明说只是“强身健体”的丹药,怎么…… 燕沁舀了一勺放进碗里,递给丈夫,示意他喝下。 丈夫拿着燕沁递过来的碗,没有再犹豫,仰头一口喝完。 甜,比山泉水还要清甜无数倍,随后就是一阵阵暖意涌到全身,经年累月积累下的伤痛好似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他低头看看手,还是原先那双干习惯粗活的手,但浑身充满了力量,让他有种冲出去和妖怪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 妇人只觉得拿着水瓢的手开始疯狂颤抖,要不是怕灵泉水撒出去浪费了,她都要瘫软在地了。 丈夫的变化,并不是眨眼就完成的,妇人在丈夫喝下灵泉水之后,就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身体的变化她看不太出来,但是脸色的神色无比舒适,睁眼时,眼神清亮,她还记得之前丈夫和她抱怨说太累了感觉看东西都看不清了。 燕沁满意的看着两人不同的变化,等到两人都看向自己时,才解释道,“不要直接触碰灵泉水,日常饮下,就可以了,而且,前期的变化会明显一些,等到身体改善到巅峰状态了,所饮下的灵泉水就用于巩固效果了。” 妇人和丈夫相看一眼,激动的想要跪下向燕沁道谢,被燕沁定住了。 “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们不愿意我带走你们的青儿,我又和他有缘,自然是希望他不断的变好,也不要在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受人欺负了。” 带青予安仙游修炼的事情,妇人和丈夫都没有完全松口,燕沁早在见面初就透露过自己的意图了,这才让她们之间的氛围尴尬了许久。 妇人感激的扶着丈夫的手,眼眶通红,在这个可能活不到明天的危急时刻,燕沁不仅保护了她们,还为她们想好了以后的路,这让妇人为自己之前的无力感到无地自容。 比起燕沁的宽厚,她实在太过自私了,她只想过要让青予安承欢膝下,却没有站在青予安的角度想过未来,外面海阔天空,而小镇之中最令人称道就是那棵从来没有显灵过的桃树,这样一对比,妇人也动摇了。 “姑娘到外面坐着,饭菜马上就好,青儿那边,也请姑娘交代一二,我和孩子爹是绝对不会把灵泉水的事情四处宣扬,但青儿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很听姑娘的话的。” 头一次,妇人服软了。 不只是燕沁,丈夫也是惊愕的看向妇人,仿佛前阵子因为一顿饭菜赌气的人不是自己的妻子一般,但夫人有如此变化,也让丈夫无比欣喜,他是男人,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都是希望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一条心,大家都是为了青予安好。 “好的,我这就去和他说这事。” 燕沁离开厨房时,还端着碗灵泉水,短短几步路,灵泉水就被她控制的灵力温至最适合饮用的温度。 青予安依然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只是一直扭着头看着厨房那边,看到燕沁端着碗水回来,想要扑过去的动作只能无奈作罢,他盯着燕沁看了好久,见她脸上没有懊恼和烦躁,想来在厨房的那一会并没有和自己娘亲有口角,悄悄松懈下来后,他又把视线落在燕沁手上的碗中。 “神仙姐姐,这是什么?好好闻。” 燕沁把碗往青予安那边推了推,却没有直接告诉他装的是什么,而是催促他喝下。 第二百七十七章 救人 旁边坐着的人清俊雅致,一袭黑衣如墨,琥珀色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像极了某种冷血动物捕猎时的眼神。 燕沁一晚上的好心情全消失了,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起身拎起酒坛子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然而有人比她更早回到了房间,站在窗户边目光复杂地看着房间里那张用来隔出小卧室的简陋门板。 “你还留着我的房间。”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嗤笑一声,随手将酒坛子扔到了床下,“陌上川的房间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少自作多情。” 青予安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师父,我和他是一个人。” “无所谓,你还回来干什么?”燕沁挑了挑眉,抱着胳膊道:“滚吧,我不想看见你。” 青予安眸光微暗,“我来带你走。” “你他妈带谁走!”门被人暴力地一脚踹开,玄鹤站在门口冷笑道:“哪儿来的孙子在这里狗叫!” 青予安的目光从玄鹤身上扫过,而后看向燕沁,“你打算站在他那边,是吗?” 燕沁有些好笑道:“打算?我本来就站在他那边,他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徒弟。” 青予安扯了扯嘴角,“那你最好不要后悔。” 玄鹤拉着燕沁将人扯到了自己身后,敌意满满地瞪着青予安,“还他妈不滚!” 青予安盯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妈的,什么狗东西!”玄鹤暴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椅子,结果踢断了一根椅子腿。 燕沁凉飕飕道:“给我修好。” 玄鹤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你骂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一碰上他就哑巴了?” 燕沁耸耸肩,“我刚才骂了,你没听见吗?” “嘁。”玄鹤撇撇嘴,“你从来都没那么温柔地骂过我。” 燕沁:“……我第一次见人上赶着被骂。” 玄鹤一撩衣摆蹲下来,拿起断掉的那根椅子腿吭哧吭哧几下修好,然后就没骨头似的瘫在了椅子上。 “你也回去吧,我困了。”燕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万一那孙子又来找你呢?”玄鹤道:“我得看着你。” 燕沁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道:“敢发出声音你就死定了。” 玄鹤翻了个白眼,瘫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一个时辰后,燕沁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她起身下床,走到玄鹤身边,发现他已经彻底睡熟了,眼睛下面一片浓重的青黑色,脸上透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一副随时都要嗝屁的完蛋模样。 她随手在玄鹤的额头上拍了张符,然后伸手扒开了他的衣领往下一拽,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胸膛。 以及从腰间一直延伸到后脖颈的诡异的黑红色纹路。 燕沁皱了皱眉,索性将他身上的衣服全扒了,只给他留了条裤子,将人丢到了地上。 甚至因为动作过于粗鲁让他的额头直直撞到了地板上,红了一大片。 燕沁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咬破了食指开始画阵。 第二天玄鹤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而且腰酸背痛,还衣衫不整。 他一脸狐疑地望向燕沁。 燕沁面不改色地瞥了他一眼,拿着毛笔继续画符。 玄鹤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手忽然一顿。 他两件里衣顺序反了,领口被扯得乱糟糟的,而且头疼得厉害。 “燕沁!”他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燕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什么?” 玄鹤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脸上青了白白了红,五颜六色精彩极了。 “你能不能有点女人的矜持!”玄鹤起身走到桌前怒道:“随便扒男子的衣服这种事情合适吗?” “哦。”燕沁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放到一边,笑眯眯道:“我以为您万花丛中过,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呢。” 玄鹤噎了一下,盯了燕沁半晌,然后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靠近她,咬牙切齿道:“你他妈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还撩拨我,是不是让我死都不能安生?” 燕沁:“……” 她还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层。 “小小年纪说什么死不死的。”她指了指桌子上面堆起来的满满当当的符纸,“把这些带上,今天带你出去透透气。” “不去。”玄鹤嫌弃地看了那堆丑兮兮的符纸一眼,明确表示拒绝。 “那你就待这儿吧,我走了。”燕沁没耐心整理,将那些符纸一下全扫到了纳戒里,拍拍手就要走。 玄鹤一把拽住她,“你去哪儿?” “去当考官。”燕沁道:“今天清华宗招收新弟子。” 玄鹤不爽地啧了一声,“你还没告诉我扒我衣服干什么。” 燕沁语重心长道:“我就想看看你身材怎么样,可惜你只有六块腹肌,很令我失望。” 玄鹤:“……” “放手,我赶时间。”燕沁甩了甩袖子。 玄鹤狐疑地盯着她,放开了她的袖子,神情凝重道:“不对,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瞒着你又能怎么样?”燕沁勾了勾嘴角,“我就不告诉你。” 说完,挥了挥衣袖,潇洒利落地离开了。 玄鹤气得再次踹断了根椅子腿。 燕沁到的时候考试已经开始了,许志端坐在掌门位上面容严肃正经,旁边是吴雨和几个生面孔,见她来了齐齐喊了声师叔。 燕沁点点头,发现好几个自己都没见过,这时候许志冲她微笑道:“师妹,你来了。” 燕沁:“……” 求求你正常一点。 燕沁在他右手边的位子上坐下,靠近他小声道:“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多新徒弟?” “你不在的时候。”许志一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一边低声道:“怎么样,是不是都挺可爱的?” 燕沁看了看第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大哥”,嘴角微微抽搐。 “他叫英英,排行老三,天灵根。”许志骄傲道。 燕沁又看向英英旁边站着的白面书生,奇葩的是他现在还在端着本书念念有词摇头晃脑。 “他叫白五井,排行老四,最爱学习和考试了。”许志欣慰道。 燕沁敬佩地看向那位白五井,目光又落到了最后一个女孩子身上。 那小姑娘看起来跟玄灵差不多大,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最小的叫上官小楼,今年十岁。”许志笑眯眯道:“小楼想见你很久了。” 燕沁挑了挑眉,“嗯?想见我?” 许志冲上官小楼招了招手,上官小楼便乖巧地走过来,许志道:“跟你师叔打个招呼吧。” 上官小楼灿烂一笑,“师叔好!” 燕沁笑了笑,“你好啊。” 上官小楼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审视了燕沁一遍,乖巧道:“师叔,我可不可以常常去找你玩呀?” 燕沁很喜欢乖巧的小孩子,点点头,“当然可以。” 很快考试便开始了,燕沁便没有再同她多谈,而是和许志一起假装自己很稳重的样子,时不时微笑或者点头。 着实累得不轻。 很快最开始的综合测试就到了第十三关,最先到达第十三关的是秦若若和云随风,后面跟着的是宋霆还有秦思思,几个人正一脸懵逼地看着古怪的题目发愁,很快一群人都追赶了上来,同样一头雾水,最后还是匆匆追上来的南竹决误打误撞解了题目,一群人才通了关进入笔试。 燕沁把纳戒里的符一股脑倒给许志,道:“任务完成,我回去了。” 许志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目送她离开了。 上官小楼这时候凑到许志身边小声问道:“师父,师叔没有收徒弟吗?” 许志脸色微变,“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我之前师兄师姐们说起过,师叔收过一个徒弟的,但是他们不肯细说,我好奇嘛。”上官小楼拉着许志的袖子撒娇道:“师父,你就告诉我嘛。” 一向脾气好的许志这次罕见地拉下脸,冷声道:“以后不要再打听这件事情了,更不许问你师叔。” 上官小楼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只好委屈地鼓了鼓腮帮子,“哦,知道了。” 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下面正在考试的云随风和秦思思身上。 他们旁边的应该就是秦若若和宋霆了…… “小楼。”一道清脆好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上官小楼猛地回过神来,“师姐?” 慕云面无表情道:“你下去替吴雨一会儿。” 上官小楼点点头,笑道:“好的师姐。” 然后就下去考场那边了。 许志无奈道:“你别老对她那么凶。” 慕云瞪了许志一眼,“我就是不喜欢她。” “小楼这孩子多听话,资质悟性又好”许志说了一半见慕云脸色越来越黑,非常识时务地住嘴,干咳了一声道:“你去看看你师叔吧,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慕云点点头,然后不放心地嘱咐道:“师父,你千万不能睡着。” 许志怒道:“我是那种没轻没重的人吗?” “上次招新你是睡过去的,要不是媚娘用了个幻术瞒过去,估计那次就招不到新弟子了。”慕云幽幽道。 许志:“……” 燕沁刚到清华山的山门下,远远地就看见齐允拢着袖子站在那里,玄鹤正臭着脸盯着对方。 燕沁走过去,齐允冲她笑道:“燕姑娘。” 燕沁道:“齐公子怎么来了?” “在下前来是有一事相求。”齐允道。 燕沁有些好奇道:“莫非你要重振易和宗?” 齐允被噎了一下,苦笑道:“易和宗已经覆灭,便是我有心也无力。” “我是想请燕沁姑娘救人一命。”齐允郑重地冲她行了个大礼。 燕沁一错身就偏开了,没有受他的礼,“我不会医术,救不了人。” “若是燕姑娘看见此人,必定会救。”齐允笃定道。 第四百五十四章 桃仙卖惨 面对燕沁推到面前的碗,青予安也没有多问,直接闷头喝了下去,暖洋洋的感觉彻底征服了他的感官,他惊奇无比的看着空碗,又抬头盯着燕沁不放,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写好了疑问。 燕沁摸了摸青予安的头,轻声问道。 “喜欢喝吗?” 青予安想点头,但是看到厨房那边过来的亲爹,怕自己给神仙姐姐招惹事情,思考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燕沁也注意到了青予安的眼神变化,更是因为青予安的懂事,而更加心疼他。好在这次满足青予安实在简单,燕沁没有马上说明,而是牵着青予安的手去了厨房,站在灵池前,燕沁神情肃穆,连带着青予安都安静了下来。 “这是我为了你家专门建造的灵池,里面的灵泉水可以让强身健体,当然,这是宝物,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青儿,记住了吗?” 燕沁说的极其认真,青予安先是看了眼站在一边同样严肃的父母,转向燕沁时,心中也早有了决定。 “青儿知道,青儿一定守住秘密,绝不让外人知晓灵池的存在,如有违此誓言,我青予安愿受” 青予安的誓言才刚开始就被眼疾手快的燕沁堵住了。 燕沁只想让青予安知道灵池对他们家的重要性,让他不要对外说出去,并不是想要青予安发什么乱七八糟的誓言。 “不许乱说话,我们都相信你能做到保守秘密的。” “嗯。” 嘴巴还被燕沁捂着,青予安只能连连点头,等燕沁松开手,才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池底的丹药,温润的光芒好看极了,比午后的阳光看着还要舒服许多呢。 “神仙姐姐,这也是你送给我们的吗?” “是呀,这丹药才是最有用处的,不过你现在还小,没办法直接服用,所以才选了这种方式化开丹药的药力,你们也好吸收。” 燕沁又解释了一遍,不过脸上依然没有不耐烦的情绪,她巴不得青予安和她多说些话,这样她离开青家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过舍不得。 “神仙姐姐好厉害,比虎子他们说的桃树仙人还要厉害。” 青予安满心满眼的崇拜,亮闪闪的眼眸之中都能看到小星星了,看的燕沁忍不住发笑。 正是此时,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声 “仙子可回来了?小仙有要事禀告。” 燕沁将青予安带离灵池边,单独闪现到了院子中,桃仙依然是那身装扮,不过这次有些灰头土脸,粉色的衣衫都划破了好几个口子,看上去狼狈极了。 而桃仙看到燕沁回来,仿佛看见救星般,就要扑过去,被燕沁一个闪身躲开了,直直铺在地上,更加落魄了。 “仙子,您可回来了,妖怪那边这几天动作频繁,似乎是出了乱子,戒备更加森严了,小仙只知道仙子进去打探消息,却不知道仙子离开后去往何处了,这才又冒险潜进去了一番,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桃仙说的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讲述着这几天他的遭遇,只是燕沁看着他头顶上的鸡窝头,刚酝酿出来的同情也消散了不少。 乍一看,桃仙这狼狈的样子确实很惨,但是燕沁控制着灵气探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很严重的伤,显然妖族也顾忌着帝君的那道契约,没有对桃仙下狠手。 而燕沁也听懂了桃仙话里讨赏的意味,他只进去一趟,什么收获都没有,就想凭着这一身伤来讨赏,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燕沁还记得,妖族肆虐就是因为桃仙当初的放纵才一步步演变成现在的局面的。 “呵。” “当真如此凶险?” 一声冷笑,又一句反问,将桃仙浇了个透心凉,他擦眼泪的手臂都显得僵硬了,他悄悄抬头看了眼燕沁的神情,见是似笑非笑的神色,也渐渐收敛起了自己那点小心思。 第四百五十五章 新的潜入途径 燕沁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看桃仙演戏上,她上天界寻妖族的短板已经无功而返,桃仙要是贸贸然闯进妖怪老巢,万一多生事端,就糟糕了。 “你当真什么发现都没有?” 燕沁又询问了一遍,她不信桃仙这个油滑的老头真的会一无所获。 果然,在燕沁的逼视下,桃仙果然又吐出了一些有用信息。 “小仙这次也是凭着身份牌潜入的,只是没有意识到,那些妖怪已经更换了身份识别方式,当初偷来的牌子不顶用了,才被识破了伪装。” “虽然没有趁乱偷一块出来,但小仙看清了样式,兴许能仿制出来。” 好家伙! 燕沁冷冷看着桃仙,她当真是小瞧他了,这样的本事早没有说出来,要不是她逼问,桃仙估计是打算一直隐藏起这“微不足道”的手艺吧。 面对燕沁时,桃仙是无比心虚的,自己那点小心思被接二连三的看穿,让他有些不知所错,更何况比起进入妖怪老巢还能全身而退的燕沁,他实在没什么用。 原本还想着帮助燕沁铲除妖族势力,能够将功补过,现在越看越觉得实现起来困难重重。 斟酌再三,桃仙也寻不到其他解决办法,还是要靠着燕沁,当即从怀中取出一截桃枝,交给燕沁。 “这是小仙被妖怪所伤时,被砍断的,小仙也并非莽撞之人,又是桃树修炼,所以走的也不是寻常路,仙子可拿着这截数值,循着同样的气息从地下进入妖怪的老巢。” “仙子可要多加小心,如要是有所行动,还请仙子告知一声,小仙定然守在出口,护仙子一程。” 比起之前,桃仙现在这样做,才总算是对的起村民们称呼的“桃树仙人”,做不到保护一方平安,至少他在尽力弥补。 燕沁欣慰的点点头,接过桃枝的同时,也将桃仙的话记在心里,她今晚就再去试探一二,希望妖怪们还像之前一样,深夜时分放松警惕。 送走桃仙,燕沁再次回到屋内,桌上空无一人,她回头一看,却发现青予安三人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往外看,显然刚刚她和桃仙会面的情形,他们都看到了。 而燕沁给屋子布置的结界并没有撤掉,这才让她没有察觉到被偷看了。 青予安是第一个发现燕沁回来的,他的视线虽然一直关注着院子里的情况,但在燕沁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后,他便下意识的回头查看。 看到燕沁坐到桌上后,连忙跑过来,坐在她身边,当起了好奇宝宝。 “神仙姐姐,刚刚那个糟老头子当真是桃树仙人?为什么看着还不如我们整洁?那些妖怪当真那么厉害?” “要不,你不要再去探查了,那边太危险了,我们可以搬家,把地方让给妖怪们,就不会有危险了。” 到底还是小孩子,眼界有限,燕沁并不怪他。 “唉,桃仙说起过,原本只来了两个妖怪,没想到趁着桃仙没有防备的时候,偷偷发展势力,现在那老巢之中到底有多少妖怪,连桃仙都不知道。” 每次想到这个头疼的问题,燕沁都暗恨桃仙为什么当初留下那两个祸害,如今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想破头。 “妖怪毕竟是妖怪,他们已经展现出自己的野心了,你可以搬家,但是如果妖怪越来越多,他们想要占有的村镇范围越来越大,你还能搬去哪里呢?” 妇人和丈夫也坐到桌上,才刚拿起筷子,听燕沁如此说,脸上也布满了愁容。 是啊,妖怪那么强大,桃仙都被打成那样,要不是有燕沁在,他们就算真的搬家逃去其他地方,又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万一,遇上妖怪了,他们打又打不过,逃也无处可逃,最后还是白白送了性命。 祸害就是祸害,不解决掉,逃永远不是好办法。 可是,他们势单力薄,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后怕 “姑娘先吃饭吧,等会早些休息。” 夫人将荤菜往燕沁那边推了推,又示意丈夫看顾好青予安,她一介妇人,帮不了燕沁,能做的就是听燕沁的话,和家人乖乖待在家里,更不要影响到燕沁休息。 “神仙姐姐,你多吃点,我们这几天肉都吃腻了,你在外奔波比较辛苦,你多吃一点。” 青予安一句话,就把妇人和丈夫的台给拆了。 前几日燕沁发现桌上肉食多了之后,就劝诫他们做好储存粮食的准备,没想到回来一看,桌上还是样样带荤,这不就代表着青家已经放弃抵抗,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了嘛? 丈夫见燕沁沉下脸,连忙解释道,“姑娘先别生气,真不是我们铺张浪费,是这几天门口突然出现的食物,而且数量并不少,你不在的这几天,每天早上都会有,我们也奇怪呢,但是检查过了食物是没有问题的,才稍微给青儿改善下伙食。” “是啊,姑娘,上次你说过之后,我们真的考虑缩衣节食,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妇人也帮着自家男人一起解释,还不忘推一把吃了一嘴油的青予安,“是青儿发现的,现在想来,是桃仙等姑娘回来的时候,顺便送过来的。” 青予安埋头苦吃不舍得浪费掉食物,见桌上氛围不对,又被自己娘亲推了一把,才不舍的放下筷子,忙不迭的点头。 “每天都送好多过来,除了肉类,还有些很好吃的果子,等会我去拿,我们一起吃。” 燕沁五官全开,将家中上下检查了一番,也从厨房柜子的那堆食物中探查到了桃仙的气息,回神后就看到青予安一家三口无比忐忑的看着自己,顿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连忙和她们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独断了,没有先询问你们,就胡乱指责。” 妇人和丈夫更是受宠若惊,燕沁本就是为了她们好,才反复提醒她们做好粮食储备,现在反倒因为这事让燕沁给她们道歉,两人实在有些难为情。 “不是姑娘的错,是我们疏忽了,本来就是不寻常的事情,刚才在厨房姑娘进来时,我们应该主动告知的,这次是桃仙送来的才没有问题,万一是妖怪故意设下的陷阱,我们又没有识破,那才糟糕了。” 丈夫也明白燕沁紧张的点是什么,现在仔细一会想,只觉得一阵后怕,背后的衣衫都被冒出来的冷汗浸湿了。 他们说的话有道理,燕沁想了想,决定由她出去觅食,她有玉牌护身,又能操纵灵力,收集食物总归比她们来的容易许多。 “你们接下去几日先不要外出,食物的事情我来解决。” 丈夫面露为难之色,显然作为一家之主,还需要燕沁这个“客人”来解决食物问题,让他很是难为情,不过,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长叹。 “唉是我太没用了。” 饭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之中,燕沁想要安慰下他们,但是外面如此情形,她都还没有想到应对之法,又怎么能说服他们呢? 屋内燃着的柴火爆起火星的同时,也发出噼啪的响声,这才让屋内不至于安静的吓人。 青予安不安的看看父母,再看看同样低落的燕沁,口中的饭菜都失去了香气,他轻轻放下筷子,静静的陪坐着。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对于还是孩子的青予安而言,也是冲击不小。妖怪吃人的事情没有发生前,他虽然会被镇子里的其他孩子欺负,但至少他可以在外面自由玩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在门窗紧闭的家里面安静坐着,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就怕把妖怪招来了。 “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了吧,吃完了都早点休息,大家都别想太多,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燕沁用灵力将饭菜温了温,催促着赶紧用餐,之前的话题太过沉重了,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已经这样子了,干脆就不要再提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改变计划 晚饭后,妇人和丈夫去厨房清点还剩下多少食物,青予安不安的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抬步向往走的燕沁,飞快追了上去。 燕沁是想去镇上看看村民们的情况,之前送了两件信物回去,但两个家庭的状况依然让她不放心,现在时候尚早,她远远看一眼,确认她们都好,再去妖怪的老巢也来得及。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青予安抓住了手臂,燕沁低头看着青予安,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关心,她稍稍蹲下身,抚摸了一下他的头,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是去跟妖怪拼命,而是去镇上看看大家好不好,没什么危险的。” 一听燕沁的话,青予安抓着燕沁的手更加用力了,不依不饶的缠着燕沁不让她走。 燕沁无可奈何,只能将他提起,一起出去。 外面还是一片黑暗,夜幕混着妖气让整个小镇笼罩在恐慌之下,原本集会上热闹无比的场景只剩下一片狼藉,摆着各种小玩具的架子东倒西歪,往前几步,她买过糖人的地方也是如此,老人家展示用的几样动物摔碎在地,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再走几步,被村民们称之为“桃树仙人”的那棵大桃树也露出了萧条之意,稀稀拉拉的树枝令人看不出任何生气。 二人站在桃树下,当初见面之时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不久前,青予安坐在粗壮的桃树枝上欣赏着漫天花海的美景,底下是气急败坏用石子砸他的坏小孩们,而燕沁仙子下凡般将他救走。 如今再回来,连青予安都发现桃树的变化了。 他扯了扯燕沁的袖子,指着萎靡不振的桃树,有些担忧的问道,“这桃树还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吗?虽然那时候我总是被人欺负,但是我很喜欢趴在树上看风景。” “会的。” 燕沁取出玉牌,施展法术将灵力注入桃树之中,散步在空气中的灵气像是收到召唤般,汇聚成点点莹光将桃树重重包围,最后慢慢渗入桃树的枝叶之中,枯黄的树枝在灵气的滋养下慢慢恢复的生机,枝头几簇绿芽冒出。 “神仙姐姐,桃树冒绿芽了,春天也快到了。” 青予安兴奋的往桃树跑,不过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三两下爬上树去,而是仰着头仔细看着温润的光芒下那代表着春天的绿色,眼中满是希冀。 “是的,春天就快到了,黑暗总会被驱散。” 燕沁没有马上收回玉牌,而是在桃树林范围内设置了一个结界,桃仙是这方土地上的小仙,想要捣毁妖怪的老巢,还是要他多多配合。 反而是她,太过心急,要是让桃仙拖着未恢复的身体陪她再探妖怪老巢,可能这老桃仙就折在里面了,燕沁再想找个帮手,也就难了。 粉色的光芒闪过,正是桃仙现身。 在燕沁的帮助下,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只需要再休息一两日,就能回到从前,而他看到身边的结届,更是对燕沁充满感激,眼前本可以对他放任不管,毕竟之前他也放任妖怪肆虐没有保护好镇上的村民,但燕沁并没有以怨报怨,而是以德报怨,心中那点小心思彻底消散了,他对燕沁心服口服,愿追随燕沁捣毁妖怪老巢,当一个称职的地方仙人。 “多谢仙子助我恢复,小仙感激不尽,以后您有任何吩咐,小仙绝不推辞,愿为仙子赴汤蹈火,同仙子守护此地安宁。” 桃仙上前几步,露出幻化成的人身,恭敬的模样不像是在作假,燕沁便再信他一回。 “你且好生休养几日,三日后,我们再探那妖怪们的老巢。” “遵命。” 光芒消散,燕沁也在结届外又施展了一次幻术,只要不走进,是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桃树的真实情况,妖怪自然也无法发现,能保证桃仙在这三日内好生休养。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下雪了 燕沁和桃仙交谈之后,青予安始终按捺住对桃仙的好奇,乖乖站在原地,直到桃仙离开,他才跑回燕沁身边,抓着她的袖子,用力的将她往家的方向拉。 “神仙姐姐,我们赶快回家吧,越来越靠近深夜了,万一妖怪们出来,发现我们,就糟糕了。” 青予安并非不相信燕沁能收拾三两只妖怪,只是担心燕沁受伤,而且,燕沁刚刚施展过法术,要是她灵力不够,被妖怪偷袭了,那才是青予安最担心的事情。 燕沁知道青予安担心的什么,但她在天界时已经调整好状态了,而且天界书库内的灵气更加充裕,她身上残留的那些疲惫早就被一扫而空,如今只是帮桃仙这下等小仙布个结界,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灵力。 不过,青予安也是为了自己好,燕沁不想扫了他的好意,牵着他慢慢往回走,只是两人身形都被隐身术遮掩,外人无法看见。 青予安低头看着地上,半点影子都没有,对燕沁的崇拜更上一层。 路过燕沁曾经送过信物的那两户人家时,燕沁仔细分辨了里面的声音,并没有古怪的声响后,就转身离开了。 她能力有限,没办法给她们太多东西傍身。 突然,天空飘起了雪,燕沁算了算时间,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原本热热闹闹的团圆日子,因为妖怪的出现,各家各户只能闭门度日,到了晚上更是连灯烛都不敢点,生怕被妖怪注意到抓去吃了。 青予安毕竟凡人之躯,穿的又单薄,雪下大了之后,寒意一阵阵袭来,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连嘴巴都冻得泛起了青紫色。 燕沁赶紧送了一股灵力到他的经脉之中,见青予安暖和过来后,直接抱起他闪身回到青家。 此时距离两人离开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夫妇两却并没有那么担心,刚见识过灵泉的玄妙功效,两人对燕沁更是信心十足。 妇人从炉子上装了壶热茶摆在桌上,给燕沁和青予安都倒了一杯,知道燕沁不怕冷是一回事,妇人还是习惯性的让她暖暖身子。 “姑娘回来了,快坐下吧,看这样子要下雪了,就不要出去了吧。” 燕沁捧着茶碗,看着水中浮浮沉沉的茶叶梗,尝了一口后,才回了妇人的话,“好,今晚就不出去了。” 妇人稍稍一愣,她还记得燕沁说过晚上要去探妖怪的老巢,这会儿又说不出去了,也不知道燕沁是不是说假话骗自己,又问道,“姑娘当真今晚不出去了?” “是呀,我仔细考虑过了,那桃仙刚去打探过,必然是打草惊蛇了,我若今晚再去,恐怖还十分凶险,不如再等几日,等那些妖怪们放松警惕,我再过去探个究竟。” 这话,本可以不告诉妇人她们,但是燕沁说出来了,是为了让她们更加放心。 她不是逃避,也不是不去了,只是等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后,再去。 妇人点点头,给燕沁添了些茶水,又看了眼自己的傻儿子,心中幽幽叹了声气,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捧在手上的儿子才多大,就留不住了。 算了算了,如果妖怪横行,还想这些做什么。 妇人定了定神,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和丈夫讨论着过年的事情。 今年这个年确实是不好过了,但好在一家人都在,总是要简简单单办一下。 外面的雪洋洋洒洒飘落下来,才一会就积起了厚厚一层,妇人和丈夫趴在门上看了会,干净的白雪将地上的痕迹都覆盖掉了,微弱的月光洒落下来,连笼罩在镇子上方遮天蔽日的黑烟都仿佛稀薄了一些。 “老头子,你去厨房搬些柴火过来,明早上要是雪停了,恐怕还要更冷一点。” 丈夫收回视线,也顺便把青予安从桌子上拎到柴火炉子边,炉子边总要暖和些,他们现在不方便外出,要是病了,可就麻烦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沉重的决定 燕沁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大雪,心中的担忧更重了一层。 她还记得青予安手中的冻疮如何严重,青家有个壮丁尚且如此,那些家中只有柔弱妇人的,这个冬天可怎么过? “姑娘别太担心,我们住的地方本就比其他村镇冷些,家家户户都备着不少柴火的,而且,孩子们去桃树林玩耍的时候,也会把枯树枝捡回来,就算这些多下几天,也不会冻死人的。” 妇人看出了燕沁的担心,也更加意识到自己曾经对她的误解有多深,这样菩萨心肠的仙子,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 村镇里的情况也缺如妇人所说,丈夫回来时提了整整一筐干燥的柴火,要是家中柴火紧张,妇人怎么会那么舍得一次性放好几根进去点燃。 “时候不早了,姑娘洗漱了就早点休息吧。” 外面静悄悄的,而屋内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燕沁掩上能挡住光亮的帘子,回房休息了,这次青予安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缠着要和她一起休息,反倒让燕沁有些古怪,又觉得小孩子本就是喜怒无常,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而等她躺下休息后,青家三人却依然围坐在柴火边小声说着话。 青予安自然是把和燕沁去桃林找桃仙的事情说了,从小孩子嘴巴里面说的话,可信度大增,妇人和丈夫对燕沁也更加充满信心。 “青儿,你和娘亲说,你当真想要和燕沁仙子云游修仙去吗?” “娘亲,您这意思是,答应了?” 青予安惊喜的看向妇人,见她眸光闪烁,点点泪光清晰可见,又不忍心自己娘亲伤心,赶紧改口道,“不,青儿想要陪着娘亲。” 妇人哽咽着骂了句“傻孩子”,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连忙用袖扣擦擦眼泪,只是越擦,眼泪掉的越凶,干脆放弃了,一次哭个痛快算了。 丈夫沉默着看着抱在一起的妻儿,心中无比酸涩,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何会改变主意,她们信燕沁是仙子,信她会无上仙术,但是她毕竟只有一个人,万一妖怪的实力太强,他们活到现在也够本了,但青予安才几岁,他还没出过镇子,还没见识过外面的万千世界,死亡对青予安来讲,太残忍了。 “这事,我和你娘亲商量好了,你也别多想,等妖怪的事情解决后,你就跟着燕沁仙子离开吧,等你仙术大成,再回来光耀青家门楣。” 青予安缩在妇人的怀里,他虽然还年幼,但是这些天的经历让他不得不快速成熟起来,父母这意思,让他听着就害怕,就好像是在托孤一样。 “不要,青儿不要离开这里,不要离开你们。” 从未有过的惊慌让青予安颤抖着身体,重复说着同一句话,看得妇人和丈夫更加心疼不已。 她们何尝想要和青予安分开,只是妖怪现世,她们都是凡人,逃得过这次,万一还有下次,到时候燕沁不在,她们面对的就是不分别,而是死别了。 青家世代生活在这个宁静的小镇里,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面对生老病死之外的问题,而且还是她们无法抵挡的灾难。 “青儿,你别哭,你好好想想,你的神仙姐姐那么厉害,你想不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以后来保护我们,保护我们的村庄?” 丈夫看了眼燕沁房间的方向,不希望家人们的讨论声打扰到燕沁休息,他绞尽脑汁从脑中仅限的词汇中找出说服青予安的理由,他不信青予安不会心动。 果然,青予安的哭泣止住了,他低着头,走不走,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他犹豫了。 妇人也擦干眼泪,搂着青予安哼唱起了催眠的童谣,轻柔的声音慢慢抚慰着青予安彷徨的内心,让他在闭上眼睛之后就陷入了梦乡。 “这事就别逼他了,青儿还小,要是挺过这一劫,他自己能找到答案的。” “嗯,希望如此。” 她们是粗人,也是凡人,并不懂那么多大道理,而她们的出发点,先是青予安的父母,之后才是其他身份,这份苦心,青予安长大后会慢慢明白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煮茶 “不见。”燕沁干脆利落道:“你请回吧。” 齐允急声道:“燕姑娘当真要见死不救吗?” “对,我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燕沁头也不回地进了山门。 齐允在她后面大声喊道:“阮凌贤还活着!” 燕沁脚步一顿,转过头疑惑道:“阮凌贤是谁?” 齐允噎了一下,觉得自己不等病死就会被燕沁给气死过去,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徒弟的生身母亲。” “哦。”燕沁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留给齐允一个冷漠的背影。 玄鹤跟上去对燕沁道:“你真不救吗?” 燕沁疑惑道:“关我什么事?” 玄鹤眯了眯眼睛,试探地问道:“你真和他一刀两断了?” 燕沁一边走上台阶一边道:“没错。” 玄鹤摸了摸下巴,“那他为什还要来纠缠你?” 燕沁摊了摊手,“也许是因为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不可方物,他深爱着我无法自拔。” “……”玄鹤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角,“你清醒一点儿。” 燕沁随手薅了根狗尾巴草,拿着在玄鹤的眼前晃了晃,“玄鹤,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 玄鹤皱眉道:“我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想在清华山好好陪着你。” 燕沁笑了笑,“陪我干什么,清华宗这么多人,我用不着你陪,你就没有特别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事情吗?” 玄鹤眼神沉了下来,“有。” “那就去做吧。”燕沁道:“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当真?”玄鹤问她。 “自然。”燕沁点点头。 玄鹤看了她一会,然后勾起唇轻笑了一声:“算了,能天天看见你就已经很好了。” 燕沁总觉得他有未尽之言,然而再问,玄鹤却不肯再说了,推着她往山上的走,催促道:“快点,我想吃你做的鸡腿。” 回到院子里,燕沁发现玄灵正坐在院门口的门槛上巴巴地看着远处,见到有人来眼前一亮,发现是燕沁和玄鹤之后目光又黯淡了下去,甚至有些紧张局促地站起身来。 “你在等云随风吗?”燕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玄灵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云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他们考试要进行十天,如果考过了就会留下来去住到弟子舍,如果没过就要回家。”燕沁耐心地解释道:“不过你云大哥很聪明的,一定能考过,你就跟姑姑住在这里,可以随时去找他,好不好?” 玄灵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听她说云随风不会回来有些伤心,又有些忐忑,站在原地没有吭声。 “小丫头不愿意让她走就是了。”玄鹤伸手戳了戳玄灵的额头,戳得玄灵往后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 燕沁瞪了他一眼,又对玄灵道:“没事,你可以好好想想,反正他们还有十天才会结束,这些天你就先住在这里好不好?” 玄灵轻轻地点点头,小声道:“谢谢你。” 燕沁笑得十分温柔,“不客气。” 看得玄鹤在一旁直生闷气。 燕沁回到房间之后就躺在窗户边的小榻上闭着眼睛打瞌睡,玄鹤站在窗户外面,趴在窗台上看着她。 燕沁闲闲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事?” 玄鹤不解道:“你为什么对那个小丫头那么好?” 燕沁想了想,道:“她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玄鹤惊讶道:“上界的?” “也许吧,我现在还不确定。”燕沁道:“如果是的话,那她就是你妹妹。” 玄鹤着实愣了一下,“我……妹妹?” “嗯。”燕沁道:“我会找机会验证一下的。” 玄鹤嫌弃道:“我才不要什么妹妹。” “爱要不要。”燕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燕沁,晚上去闻雪亭煮茶好不好?”玄鹤又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好端端的附庸什么风雅。” “你就说去不去。” “不去不去。” “不去我就把那小丫头片子从悬崖上扔下去。” “……” 事实证明,大晚上在一个四处漏风的亭子了煮茶,哪怕是两个人都有修为,也阻止不了被风糊一脸。 尤其是玄鹤梳了个极其骚包风流的发型,长发被风一吹糊了满脸,喝茶的时候都得扒开满脸头发找嘴在哪里。 燕沁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端着茶杯的手都笑得在发抖。 玄鹤冲她伸出手,“给我条发带。” 燕沁喜欢扎马尾,自然备了不少发带,但都是女子的款式,她从纳戒里翻了翻,找出了条带小花的浅绿色发带,笑眯眯道:“喏。” 玄鹤:“……” 玄鹤咬着发带开始跟一头长发做斗争,累得胳膊发酸也没能将头发束好。 燕沁在一旁一边喝茶一边瞧热闹,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玄鹤瞪着她道:“你帮我。” 燕沁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确定?” 很快玄鹤就理解了燕沁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象中的画面是她温柔耐心地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束成好看的款式,两个人在风中隔着清香的茶雾相视一笑…… 然而现实却是两个人在冷风中一个嚎一个骂,燕沁的手和发带以及玄鹤的头发完全是三个不死不休的敌人,恨不得将对方勒死或者缠死。 玄鹤觉得自己快要被薅秃了,低头认输,有气无力道:“算了算了。” “我还就不信了!”燕沁气得一脚踩在桌子上,手里扯着玄鹤的头发往后一拽。 玄鹤被扯得向后一仰,感觉头皮都快被拽下来了,他哀嚎道:“卧槽你放手!” “你他妈别乱动!”燕沁嘴里咬着那条绿色的发狠道:“我一定给你束好。” 近两刻钟后,燕沁得意一笑,拍了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束好的头发,轻蔑一笑,“我就说一定能束好。” 玄鹤转过头来幽幽地看着他,原本很是邪魅狭长的眼睛被勒成了上挑的眯眯眼,整个人都被勒成了表情包。 燕沁干笑道:“是不是扎得有点紧?” 玄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燕沁憋笑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鹤伸手要解开,被燕沁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别,让我再欣赏一会儿!” 玄鹤翻了个白眼,放下手叹了口气,“喝茶。” 燕沁满意地坐到了对面,从纳戒里捧出把瓜子,一边喝茶一边咔嚓咔嚓嗑起来。 玄鹤十分嫌弃,“你这都从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燕沁白了他一眼,“想吃就直说。” 然后大方地分给他一把。 玄鹤撇撇嘴,然后跟着咔嚓咔嚓嗑了起来。 跟想象中两个人在月下品茶的优雅场景完全不同呢。 于是两个人在冷风中一边嗑瓜子一边大口喝茶,清冷的月光洒下来也不那么清冷了,十分具有烟火气息。 “椒盐花生。”燕沁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来一个大纸包,“一般人我不给的。” 玄鹤捡了个尝了尝,然后抓了一大把,嫌弃道:“也就那样吧。” “那你给我吐出来。”燕沁看不上他这副欠揍的模样,总想踹他。 “略。”玄鹤吐了吐舌头,“我就不。” 燕沁白了他一眼,决定不跟小屁孩计较。 两个人扯着淡解决完一大包花生和瓜子之后,拎着茶壶和炉子优哉游哉地就准备回去。 “下次那个叫齐允再来我就把他轰出去。”玄鹤进屋前忽然开口道:“看见那张脸我就烦。” 燕沁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随你。” 玄鹤有些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你最近对我好得有点不正常,早知道将死之人在你这里的好处这么多,我就” 燕沁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疼得他嗷得一嗓子就跳了起来。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燕沁冷哼一声,收回脚转身离开。 玄鹤呲牙咧嘴地坐在门槛上揉着小腿,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就笑出声来。 “嗝!”旁边忽然有人打了个嗝。 玄鹤猛地转头,就看到玄灵正站在他身后神色惊惧地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上面留着一圈牙印。 估计看他大半夜一个人坐在门口傻笑被吓呆了。 玄鹤极其恶劣地冲她呲了呲牙,“看什么看!” 玄灵被吓得退后了一步,嗫嚅道:“对对不起。” 玄鹤眯了眯眼睛,恶声恶气道:“你过来。” 玄灵吓得眼圈都要红了,死活不肯过去。 玄鹤露出了一个歹毒阴险的笑容,威胁道:“你要是不过来我就把那个叫云什么风的切碎了喂狗。” “嗝!”玄灵被吓得又打了个嗝,然后委委屈屈地慢腾腾挪到了他面前。 玄鹤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借着月光打量眼前的小丫头,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找到,按理说要是他在什么上界的妹妹,多多少少得有点熟悉感才是,但现在看着对方完全就是像看着个陌生人。 也许是燕沁找错人了。 玄鹤看着她手里啃了一半的馒头,语气十分傲慢,“你就吃这东西?” 玄灵有些尴尬地将馒头藏在身后,小声道:“我半夜饿了才起来……找东西吃,你你不要告诉姑姑好不好?” 玄鹤挑眉道:“哦?为什么不告诉燕沁?” “我……我”玄灵咬了咬嘴唇,垂下头嗫嚅道:“我怕姑姑会讨厌我。” “啧,她喜欢你还来不及呢。”玄鹤有点酸,但又不好真的跟个小丫头吃飞醋。 “那你答应啦?”玄灵一喜。 “想得美。”玄鹤阴恻恻一笑,“除非你帮我做件事。” 第四百六十章 机会来了 “唉” 站在门后偷听了全部的燕沁也是长叹一声,她们都是希望青予安可以在这妖怪横行的时候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之前妇人不愿意她带走青予安也是因为舍不得,并不是其他心思。 窗外的雪还没有停下,镇子四处静悄悄的,燕沁的心却静不下来。 等到青家一家三口入睡后,燕沁悄悄将嫣然仙子送给自己的灵檀木中切下薄薄一片放入柴火之中,希望借住灵木的气息让她们能够睡个好觉。 而燕沁自己却离开了屋子,饭后她带着青予安不方便离家太远,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直接飞到空中,将村镇的全貌看了个大概,有黑烟遮蔽,有些地方还看不太清晰,但是其中一户人家在这样的深夜中还灯火通明,实在有些古怪。 她还记得当初在妖怪老巢中偷听到的那些话,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怕是有人当了奸细,和妖怪达成了交易。 燕沁掩去身形,悄无声息的潜到那户人家附近,过来时,她确认了一下方位,这户人家离的上山的路最近,一路过来家家户户就算烧了柴火也会用棉被帘子这些遮掩住光亮,装作无人在家的样子,唯独这一家,院门关着,屋子的大门却是半掩着,似乎是在等着谁来。 而且屋中断断续续飘来了肉食的香气,还有酒香,要知道青家在有燕沁帮助的情况下,也只敢吃的好点万万不敢喝酒,唯恐喝酒会误事,偏偏这些人喝酒吃肉,仿佛妖怪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他们只是在过年前吃顿好的罢了。 “大哥,那个怪人说的事是真的吗?我有点不信,万一他是哄骗我们,那虎子不是就危险了。” “你管那么多,那人不是说了吗,带虎子学艺去了,过几年就带虎子回来,还留下这么多酒肉给我们过年,吃都吃进肚子里面了,还能有假?” “可是……” “可是个屁,你吃不吃,不吃就滚出去。” 一声呵斥,将那个懦弱的声音打断了,之后屋内就再没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燕沁听的一阵心惊,她不知道他们口中“虎子”是谁,但这个“虎子”已经被屋里面的两个男人交易给了一个“怪人”,那人给了些酒肉就把他们哄骗了过去。 “混账东西!” 燕沁低声咒骂了一句,继续潜伏好,屋内的酒席还在继续,她想再等等,也许还能听到其他消息。 果然,又一会之后,那个懦弱的声音又说道,“虎子是我儿子,我不放心他,再说要过年了,不能等过了年再说嘛,这酒肉我吃不下,我去寻那人,把虎子要回来。” “啪!” 一桌重响震得懦弱男人愣住了,随即而来的暴怒声伴随着粗重的力道,直接把懦弱男人提起扔到门外。 “酒肉你就吃了,这时候才反悔,晚了!你要找就自己找去吧,反正虎子又不是我的儿子,这事跟我没关系。” “嘭!” 又是一声重响,这次是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粗暴上门栓的声音。 燕沁小心探头,看到一个枯瘦的背影跌坐在雪地上,泣不成声,她不敢轻易靠近,干脆等着懦弱男人起身离开,她才跟了上去。 从刚才两人的对话来看,“虎子”是懦弱男人家的孩子,屋内那个粗鲁的男人跟这对父子两原本关系是不错的,现在因为“虎子”的事情闹翻了,燕沁觉得机会来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幡然醒悟 懦弱男人从地上爬起后,走到路中间就顿住了。他抬头看看,黑压压的天,再低头看看,白茫茫的地,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恨。 他不该听信他那个大哥的好话,他早该知道好吃懒做又就不联系的大哥怎么会有好事的时候想到他们家。 虎子不是去学艺的,分明就是被他亲手卖了。 可是,他现在连去哪里找虎子都不知道,他懊悔的跪倒在地,双手攥紧,无力感将他包围,即将将他击垮的时候,声后清晰可见的脚步声吓到了他。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个仙子般的姑娘站在身后不远处,有一瞬,他以为自己已经去世了,不然怎么可能见到这样仙姿灼灼的姑娘。 “你是人是鬼!” 懦弱男人猛地回神,燕沁上前一步,他便连滚带爬后退好几步,不管是人是鬼,这个时候出现,都不会“好东西”。 燕沁飘然而起,看着眼前惊慌的男人,眼底的慈悲显露,化作一声惋惜的长叹声。 “唉世人皆苦,你既然已经后悔,就把知道的那些事情全数告知于我,也许还有机会救回你的孩子。” 听燕沁这般说,懦弱男人终于不再后退,对孩子的愧疚打败了对燕沁的恐惧,他站起身,小步小步挪着往燕沁方向靠近,在看到地上的影子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再次靠近了一些。 “仙子,求求你,救救我家虎子吧,是我一时犯了糊涂,孩子是无辜的,他才八岁,什么都不懂啊。” 醒悟过来的懦弱男人扑到在燕沁跟前,身体伏下紧紧贴着地面,积雪被他的体温融化浸透了他淡薄的外衣,但浑身颤抖也无法让他退缩。 眼前就有燕沁可能救出他的孩子了,如果跪着有用的话,他愿意长跪不起,求得燕沁帮助。 燕沁落到地面,弯腰将懦弱男人扶起,村镇上民风淳朴才导致了他们轻易就被哄骗了,她本意不是为了吓唬他,而是想知道“虎子”被带走的前因后果,如果被带走的时间尚短,她可能还能救得回来,如果时间久了,“虎子”的下场就不好说了,毕竟妖怪生性凶残,食人肉喝人血都是常事。 “你且起身,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燕沁一把抓起懦弱男人,伪装好了地面积雪的痕迹,让人误以为懦弱男人跌跌撞撞走到镇外去,之后才带着人到桃树林。 结界还在,燕沁没有显露气息,也没有召唤桃仙,却让懦弱男人误以为燕沁是“桃树仙人”,才刚站稳看清身边景象就又要跪下来。 “你说说看,虎子是怎么被人带走的。” 懦弱男人敬畏的望着燕沁,一五一十的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将我赶出门外的人是我大哥,父母去世后,他便霸占了家产,我入赘到妻子家中才有一口热饭吃,虎子是我们的孩子,长得高大,圆脸大眼,被丈人养的极好,前天,我大哥突然找上门,说是外出的时候遇到一个工匠一身好本事,要来附近村庄寻找传人,他还带了些酒肉过来,本来我丈人不愿意这个时候开门,看到酒肉馋了,才做出了引狼入室的事情。” “大家吃好喝足,丈人和我都醉醺醺的,大哥借机又提了一边想送虎子去拜师学艺的事,要是衣锦还乡,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我老丈人喝了酒就容易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那天晚上,虎子就被我大哥带走了,先是在我大哥家住了一晚,昨天上午送走了,今天大哥去我家把我叫过来吃顿好的,我放心不下虎子,才跟他起了争执。” 说到这儿,懦弱男人终于扛不住内心的谴责,痛哭出声,“是我糊涂,虎子是我儿子啊,现在什么世道,哪会有什么高人要收徒弟啊,别是山上的妖怪想吃人肉,才装扮好来镇子里骗人的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有用情报 懦弱男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自顾自的哭着,完全没注意到燕沁的脸色有些怪异。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的假设可能就是真相。 燕沁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也知道了虎子被带走的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日了,妖怪那边并没有到镇子里面来,往好处想,可能是这几天妖怪出于谨慎没有过来,往坏处想,可能是有了虎子这个“新鲜货”,暂时不用来。 原本燕沁和桃仙说得好是三日后出发,如今懦弱男人的孩子又极有可能被“卖给”妖怪了,她犹豫再三,决定先去妖怪老巢的外围查看下情况。 “你先回家吧,不管虎子是否遭遇不测,我都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燕沁的话音落下,懦弱男人的脸上已经是死灰一片,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燕沁了,如今燕沁这么说,他的虎子可能凶多吉少了。 但,他实在太过懦弱了,老丈人听了他那个好大哥的话要把虎子送走的时候,他不敢说一个“不”字,不久前和大哥翻脸的时候,他一句狠话都不敢说,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要求燕沁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救出他的虎子呢。 他的虎子没了生了希望,懦弱男人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目标,他恍恍惚惚的起身往外走,眼神中早已经失去了任何光芒。 燕沁不放心的跟了一路,好在懦弱男人虽然失了神,但下意识往回家的路走,到了门口就傻站着了,似乎是害怕回去后免去丈人和妻子,又似乎真的只是愣住了,停留了半天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把自己冻僵了。 燕沁动用灵力接住懦弱男人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轻轻放在门口,又丢了两颗小石子引起屋内人的注意,直到有人开门将懦弱男人抬了进去,她才转身往妖怪老巢处寻去。 一路上,燕沁都小心观察着,镇子往上走一段路,就已经有妖怪在巡逻,好在都是些小妖怪,就算燕沁没有伪装,那些小妖怪们也发现不了燕沁的踪迹。 再往里面走一段,巡逻的妖怪就多了,分工也更加明确,交班还要确认口令是否正确,燕沁不敢贸然靠近,万一打草惊蛇就糟糕了。 她寻了处山坡,幻化成山石,看着脚下刚交班后坐着休息的三个妖怪,黄黄绿绿的服装古古怪怪,脸上还残留着禽兽的鳞片,仔细辨认,还有点像蛇身上才有的花纹,更加显得三个妖怪的长相怪异的很。 夜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巡逻结束的妖怪们也放松了警惕,这里又是他们经常来偷懒的地方,更是自在无比,横七竖八的躺着,三人各自从口袋里取出食物啃了出来。 山泉水随处可见,三人就懒得带上水囊,找到泉流,趴下去呼呼喝了几口,好不痛快,只是带着的食物有些难嚼,让三人兴致扫了大半,可能是附近没有其他妖怪,三人吃着吃喝就开始倒苦水了。 “这一天天的,兄弟是越来越多了,伙食却越来越差,好不容易见到个新鲜货,还要等大王先吃了,我们才有机会喝口汤,这日子过的,还不如当初我一个人偷偷躲着修炼时舒坦呢。” “嘘,你说话小声点,万一被其他人听见了。” “你就说我的话对不对。” 首先发牢骚的妖怪摆摆手,很是不在意的样子,但声音却降低了几分,继续说道,“那小孩胖嘟嘟的,一看就很可口,偏偏大王嫌弃一个太少了,等过几天凑几个了再一起吃了,这两天巡逻时,我都悄悄看一眼那笼子,就怕那胖小子变瘦了,我连口汤都喝不到了。” “唉,谁说不是呢。” 黄毛妖怪背靠着树,想到巡逻时看到的那个小胖子,也是馋的直流口水,对同伴的话很是赞同,“照我说,不能杀人,我们去偷鸡偷狗也行,反正那些村民那么笨发现不了。” “那可不一样,人肉的滋味跟鸡鸭那些牲畜可不一样,当初……” 第四百六十三章 顺利脱身 妖怪们开始高谈阔论,燕沁也没有放松警惕,她已经得到了想要信息,却要等这三个妖怪离开之后,她才能走,要是他们三个胡吹到天亮,她就走不了了。 不行,得想想办法。 燕沁现在还是块石头,挪动或者消失,都会引起妖怪们的注意,所处的地方不远处就有妖怪巡逻,要是她下手不够快,很容易把其他妖怪引过来。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嫣然仙子送给她的手镯,那是嫣然仙子用牡丹园内的仙花编制而成,除去安神的功效外,嫣然仙子也悄悄和她说了其中隐藏的玄妙之处。 燕沁褪下手镯,同样幻化成石头,只不过小上许多,就像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般从她手边滚落到泉流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噗通”声。 离得最近的妖怪扭头看了眼,发现就只是个石子掉下来,暗道是自己大惊小怪,又继续听着一同巡逻的两名兄弟聊起过往的“辉煌事迹”,三人吵吵闹闹了一会,吃得差不多了,就更加嫌弃食物的难吃了,又趴着喝了几口山泉水后,仰天躺着呼呼大睡了起来。 燕沁直到听到震天响的打呼声,确定三个妖怪已经睡熟了,才撤去伪装,收回手镯,本想再往前探寻下关押“虎子”的地方,却发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只能先行离去,等到夜深后,再来打探。 悄无声息的回到青家后,燕沁才盖上被子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侧耳一听,是妇人早起去厨房准备早饭了,她也干脆不装睡了,起身跟着去了厨房。 妇人并不知道燕沁跟着过来了,先去水缸里面舀了一大盆水倒进灶上的大锅里,之后才舀了一勺灵泉水混进去,米面是越吃越少,妇人盘算了下还能吃几顿,舀了一勺放进锅里,煮成稀饭。 青菜到了冬日更是稀缺,好在之前集市上买了些回来,可以再坚持一阵子。 妇人切切炒炒,很快一锅稀饭,一盘炒青菜,还有一盘炒萝卜就准备好了。 她先放在灶上热着,回去叫醒丈夫和青予安后,才去敲燕沁的房门。 而燕沁早早回到房间,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开房门,和青家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早饭。 经过一夜的休息,妇人的气色看着都好了许多,丈夫和青予安这一夜也睡得极好,妇人收拾碗筷时,才反应过来起的比往日早一些,精神也比往日好上许多,三人都以为是服用了灵泉的缘故,并不知道是柴火炉子那片薄薄的木头屑起了作用,燕沁自然不会说破。 天亮后,外面的黑烟也能透出些光亮来,镇子上胆子大些的人已经出来走动了,毕竟距离“妖怪吃人”已经过去好多天了,除了天色古怪,其他的好像没什么变化,大家在家里关了这些天也有些闷不住了。 丈夫也打算出去一趟,一起做工的壮汉过来敲了门,他想着结伴一起出去,比单独出去安全许多,也想着出去找些吃的回来,于是不管妇人的劝阻,抓了把柴刀又拿了捆粗麻绳就出门去了。 燕沁自然不会让他这么出门,她留了一丝灵力在他身上,一旦遭遇危险,她会马上过去救人。 妇人是即着急又期待,她也有些待不住了,拿了颗青菜就去隔壁家串门聊几句,只是没一会就回来了,还换了一碗腌好的咸菜回来。 青予安倒是没有出去玩的兴致了,他还想着昨天晚上父母和他说的话,燕沁坐在门口警惕着四周的情况,他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燕沁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想到愣神。 第二百七十九章 求助 十天后。 “燕沁,有人找!”玄鹤蹲在院子墙上冲屋子里面喊道。 燕沁推开窗户,被外面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睛,“谁?” “一个小白脸。”玄鹤道。 燕沁开门出去,因为刚起床脸上还带着半边红印子,她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将乱糟糟的头发一拢用根发带随意扎在脑后,披着灰扑扑的道袍就要去见人。 玄鹤从院墙上跳下来拉住她,“你就这样去?” 燕沁甩开他的手,“当然要收拾收拾。” 然后慢吞吞地将那袍子穿好,要是再拿把浮尘活像个坑蒙拐骗的臭道士。 “你们清华宗是穷成什么样了?”玄鹤捏起她的衣袖看了看,“给你穿这种破烂。” “不懂别瞎说。”燕沁将袖子拽回来,“我这是件高级防御法器,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安全系数极高。” “是,就算扔大街上估计也不会有人捡。” 两个人拌着嘴就走出了院子,在门外等着的人一见燕沁就噗通一声跪下来道:“请师叔责罚。” “路枝冉?”燕沁皱了皱眉,“责罚你什么?” “我母亲的事情……”路枝冉抿了抿嘴,“弟子有错,弟子愿意替母受过,还请师叔放过我母亲。” 燕沁听得一头雾水,“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肯放过你母亲了?” 路枝冉愣了一下,“师叔您没有带走我母亲?” 燕沁道:“自然没有,我这两天都没下过山。” 路枝冉脸色更加凝重焦急起来,对燕沁道:“是我弄错了,还请师叔见谅!只是清华城中的亲戚传来消息,说昨天母亲被一女修士带走,便再无音讯,我一时心急才” “没关系,你且快去找你母亲吧。”燕沁没有责怪他,转身便准备离开。 “师叔!”路枝冉重重地给她磕了个头,红着眼圈道:“我实在是找不到,各种法术均用过了,师父也没有办法,所以才以为是师叔您……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请师叔帮我!” 燕沁叹了口气,虽然她很不喜欢路枝冉他母亲,但是路枝冉这般请求,又是慕云的徒弟,她也不好拒绝,便道:“去拿件你母亲之前常穿的衣物给我。” 路枝冉感激涕零地匆匆忙忙地下山去拿衣服了。 “你帮他干嘛?”玄鹤皱眉道:“那个女人就是自作自受,死了正好。” 燕沁道:“这孩子心性良善,又是慕云的徒弟,再说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免得让他心里留下个疙瘩,于修行有碍。” 玄鹤不满道:“你算是对清华宗掏心掏肺了。” “我喜欢这里。”燕沁笑了笑,“这是我待过的最安心的地方。” 很快路枝冉就拿了衣服过来,燕沁画了个复杂的阵法,又掏出一叠符纸,最后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路枝冉紧张地看着她。 “在十方灵岛。”燕沁道。 路枝冉脸色一变。 十方灵岛虽然叫灵岛,但那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寻常修士去到那里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妇人。 “你拿着这些符纸,它们会给你指明方向。”燕沁递给他一沓符纸。 “多谢师叔!大恩大德,路枝冉没齿难忘!”路枝冉冲她行了个大礼。 “行了,快去找你母亲吧。”燕沁道。 路枝冉便匆匆忙忙下山去了。 燕沁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便不太卜卦,但是这次却忽然又想卜一卦,便干脆坐在地上捡起几根树枝开始卜算。 玄鹤看不太懂,但多少知道点皮毛,就蹲在她旁边看着。 燕沁盯着出来的卦象良久,最后有些迷惑地挠了挠头。 玄鹤比她还迷惑,因为他压根没看懂,也跟着挠了挠头。 “怎么个意思?”玄鹤问道。 燕沁摸了摸下巴,“我看不懂。” 玄鹤道:“那可能就是你卜算之术跟黄大山学的不够好。” 燕沁啧了一声,“他的卦术还是我教的……奇了怪了,我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卦象。” 完全是一团乱麻,死路生路接连不断相互交接,生死变幻不明,云里雾里看不明晰。 “那就再卜算一次呗。”玄鹤道。 “一事不二卦。”燕沁抿了抿唇,“路枝冉此行” “云大哥!”玄灵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燕沁和玄鹤就感觉一个小巧的身影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燕沁和玄鹤抬头望去,就看见云随风和南竹决朝着这边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上官小楼。 玄灵本来是兴冲冲地跑过去,但是看到云随风和南竹决旁边那个面带微笑的小姑娘时就停下了脚步,有些踌躇不定地望着他们。 南竹决过来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和你云大哥都考过啦!” 玄灵眼睛一亮,惊喜地望向云随风。 云随风温和地笑着点点头,“是的。” 玄灵开心道:“恭喜云大哥,和南大哥。” 南竹决可劲逗她,“怎么,恭喜我还得好好想想啊?” 玄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上官小楼盯着玄灵看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走上前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玄灵吧?我叫上官小楼,你叫我小楼就好,我听云哥哥他们说了好多关于你的事情呢。” 玄灵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她,然后便冲她羞赧地笑了笑,“你好。”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一个开朗活泼一个文静内敛,却很能说到一起去,两个人很快就手挽着手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这边云随风和南竹决来跟燕沁报喜,燕沁听了也很开心,“你们准备拜师了吗?” “云兄成绩非常好,选择很多,我就不行了。”南竹决失望地叹了口气,“而且宗主这次好像没打算收徒弟。” “没事,去哪里都是修炼。”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好好修炼,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南竹决点点头,咧嘴一笑,“不过我也不是很在意啦,能进清华宗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我爹娘听说之后开心极了,说要给宗门送灵石呢。” 燕沁眼睛一亮。 “但是被我果断拒绝了!”南竹决正气凛然道:“清华宗不能被肮脏的金钱腐蚀!” 燕沁:“……哦。” 云随风和南竹决只是匆匆过来的,没说几句话就离开准备去弟子舍了,而上官小楼却是留了下来,跟玄灵玩得很开心。 燕沁想着玄灵有个小伙伴也挺好,上官小楼这孩子又活泼可爱,便让她们在山上随便撒欢玩去了,然后准备继续研究方才那个卦象。 然而等她回到方才那卦象前面,却发现用来卜算的树枝被踩了一脚,有两根断掉散落在一旁,整个卦象已经全然不同。 燕清看向不远处的玄灵,眼底满是愕然。 “怎么了?”玄鹤见她脸色不对,低头看了看那散乱的卦象,果然还是没能看出什么门道。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在燕沁脸上看到如此震惊的神色。 燕沁盯着那卦象看了半晌,忽而抬起头看向玄鹤,疑惑中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玄鹤: 燕沁有些心烦意乱地收起了地上的树枝,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不小心踩到的,算不得数。” “到底怎么了?”玄鹤有些着急地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燕沁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不过看来得去趟十方灵岛了。” 而另一边,上官小楼正和玄灵玩得开心,她问玄灵,“你是不是有个姑姑啊?” 玄灵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一个特别疼你特别厉害的姑姑。”上官小楼道。 玄灵摇摇头,虽然燕沁让她喊自己姑姑,对她也很好,但是她不敢对上官小楼这样说。 上官小楼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旋即又道:“那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玄灵茫然地摇摇头,软乎乎道:“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孩子,我爹也没有兄弟姐妹。” 上官小楼比她还要疑惑,喃喃道:“奇怪,怎么会跟书里不一样呢……” “什么?”玄灵疑惑地问。 “没什么,哈哈,我就随便问问。”上官小楼干笑了一声,“咱们去那边采花吧。” 玄灵开心地点点头,“好。” 上官小楼却一直显得忧心忡忡。 这和她所知道的信息完全没能对上,她看向玄灵,眼神愈发坚定起来。 又这般过了安稳地过了几日,一直在忙弟子招新的许志忽然神色匆匆地出现在清华山。 燕沁刚画完一沓厚厚的符咒,刚打开门就和许志撞了个正着。 “师兄,怎么了?”燕沁见他神色不对,眼底泛起了疑惑。 “前几天路枝冉是不是来清华山找过你?”许志问。 燕沁点点头,“他母亲不见了,他一开始以为是我做的手脚。” “你给他指的路?”许志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燕沁一愣,“怎么了?” “慕云吴雨以及清华山的几十名弟子昨天全部失去了音讯。”许志道。 “那他们……”燕沁皱起了眉。 “都去了十方灵岛。” 第四百六十四章 青予安的不安 “青儿,过来帮娘做点事。” 看青予安坐着发呆,那傻乎乎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妇人假意打翻了架子,让青予安过来帮她收拾下,也好转移下青予安的注意,让他别纠结昨晚上的事情了。 “我这就过来。” 青予安走了,燕沁绷直的后背才敢慢慢放松下来,她不是不知道青予安在看着她,也不是不知道青予安在想些什么,但她什么都不会多说,她不能帮青予安做决定,不然以后后悔了,她们师徒二人又要反目成仇了。 思绪又飘到了她在清华门时,青予安还是心思深沉的陌上川,但燕沁刚收他为徒时,青予安那不服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不过,这一世青家这对夫妻对青予安很好,比起陌上川那薄凉的母亲,燕沁更愿意青予安转世到这里。 “姑娘进屋来吧。” 妇人轻声唤着燕沁,等她进屋后,就把门关上了。 “姑娘昨晚上是不是又出去了?我刚去隔壁家,才知道虎子失踪的事情,虎子他爹人疯疯癫癫的,口中不停说着仙人都救不了虎子这种话,我就猜到是姑娘出去行善了,但是这事是虎子他爹和他爷爷糊涂,并不关姑娘的事,就算人没救回来,姑娘也要太过冒险了。” 这…… 妇人的话,燕沁一个字都没办法反驳,不管是妇人的神情还是语气,都是出于担心,才说出这样的话,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燕沁心中感动,拉着妇人坐下,将昨晚的事情挑挑拣拣说给了妇人听。 “我只是睡不着,偶然撞见虎子他爹失魂落魄的站在街上,怕他有意外,就悄悄把他送回家去了,并没有去其他危险的事情。” 是的,在几个不成气候的妖怪眼皮底下窃听消息在燕沁看来并不算是什么危险的事情。 而且她昨晚上的收获颇丰,不仅知道了镇子里面有人当了叛徒,还知道了虎子还活着的消息,她今晚还要再上山一趟,也许就能找到关押虎子的地方。 妇人无奈叹了声气,又抬眼看了下确实安然无恙的燕沁,继续说道,“姑娘万事小心,只有姑娘好好的,我们镇子就有希望。” “是是是,我知道的,我还等着桃仙恢复好了,和我一起再去探听消息,不会做冒险的事情的。” 有了燕沁这句回答,不管是真是假,妇人要说的话已经说了,她不想自己太唠叨,叮嘱燕沁回房休息,她又带上先前从邻居家换来的咸菜去另一户人家那边串门。 燕沁趴在窗户上看着已经不是空荡荡的街道,没再坐在门口,而是继续选择再房间里面用灵力去感知镇子上的变化,确认并无异样后,去看了看还在收拾架子的青予安。 架子上是之前晒着的青菜,妇人“不小心”翻倒了,这会儿青予安正一颗颗捡起来,拍干净灰尘又放回架子上,见燕沁走过来,下意识的往回退了一步,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青予安更加不知所措了。 燕沁止住了脚步,脸上是假装出来的疑惑,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靠近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行踪诡秘的熟人 青予安看着一脸疑惑的燕沁,只以为她对他们家的谈话一无所知,自己还做出这幅反应,也难怪她不敢轻易靠近自己了,当即稳了稳心神,想和燕沁说下自己心里的彷徨,只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他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神仙姐姐,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你去外面坐着吧。” “好。” 燕沁并没有拆穿青予安拙劣的伪装,也没有继续待在厨房里面,青家一家三口心情复杂,燕沁又何尝不是呢,她多想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的带走青予安,但是她不能这么做,那样青予安会恨她一辈子的。 “你慢慢来,我到外面去看看情况。” 转身的瞬间,燕沁脸上强装的平静也彻底崩溃,她现在不再出去找点事情给自己做的话,可能跟青予安再对视一眼,就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出了厨房,燕沁并不着急往外走,而是将青家的结界加强了一些,又将身上的衣服幻化成青予安母亲类似的款式,脸上自然也做了些变动,免得被“虎子”他爹认出来,走漏了风声。 可能是早上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最新有关妖怪的消息传来,一路走去,大家脸上的愁容没有那么明显了,交谈的话题也轻松了不少,燕沁去之前送过信物的两户人家又看了眼,各自安好,邻居们也知道这两家中有男人遭遇不测,纷纷伸出援手赠送了些过冬用的物资,燕沁悄悄潜进后屋查看过,这个年还是可以度过的,如此,她便放心了。 往回走时,燕沁察觉到身边多了道熟悉的气息,不是桃仙,而是她昨晚潜入妖怪老巢外围注意到的气息,她小心跟了上去,那个男人似乎不太习惯身上的衣物,揪着领口鬼鬼祟祟的走着,时不时还警惕的左右查看一番。 是他!燕沁幻化成石头时,在她附近休息的那三个妖怪中的黄毛妖怪。 燕沁注意到他露在帽子外的黄色毛发,不过也亏得燕沁眼力高超,刚刚那么多村民和他擦身而过都没有人发现他的怪异之处。 他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还是上午,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妖怪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村镇之中,必然有要事要做! 燕沁不敢打草惊蛇,直接从其他小道绕到她的怀疑对象家中。 今天大家都大着胆子出来走动了,离上山道最近的那户人家自然也大门敞开着,一身肥硕的中年男人舒服的仰躺在竹编躺椅上晒太阳,手边摆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优哉游哉的模样和外面那些惊慌又警惕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而这户人家显然很讨人嫌,外面来来往往许多村民也没有人在路过时和他打声招呼,这正好方便了燕沁潜入家中,她隐去神行在屋内粗略看了眼,后厨满满当当全是上好的柴火和新鲜肉食。 “哼,看你能高兴到几时!” 趁着现在那个黄毛妖怪还没有过来,她干脆提前给“虎子”报仇,她动用灵力轻轻将表面的柴火和肉食抬起,将下面的东西全都收紧玉牌之中,又取了午后散落的土块使了障眼法伪装成柴火和肉食。 燕沁仔细估算过了,她留下的那一层足够肥硕中年男子吃用半个月,到时候障眼法失效,这家中又没有其他人来过,那肥硕中年男子只会觉得是妖怪言而无信,拿这些破烂石头来糊弄他,绝对想不到是燕沁悄悄来过。 耳边传来“簇簇”的声音,是燕沁留在门口的灵气传来的警示声音。 果然,那个黄毛妖怪找的人就是这个肥硕中年男人! 燕沁急忙回到前屋,缩小身形藏在房梁之上,她倒要听听看,妖怪们接下去又要做些什么坏事。 第四百六十六章 被窃听的密谋 原本躺着晒太阳舒服的昏昏欲睡的中年男人在看到头顶落下的阴影后,只以为是镇上的孩子淘气来捉弄自己,下意识的抬手挥了挥,却被抓住手腕动弹不得,这才认真的辨别了一下出现在面前的人是谁。 看清之后,瞌睡虫全都跑光了,肥硕的脸上里面换上了奉承的笑,小心看了眼黄毛妖怪的身后,确定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之后,才殷切的将人迎进屋去。 “黄兄弟,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半个月内都无事的吗?” 黄毛妖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硬邦邦的木头硌的他有些不舒服,脸上本就不耐的表情立马添了几分烦躁,指了指大门,示意中年男人去把门关上,他本来就是生面孔,要是被其他人撞见了,可太容易露馅了。 “好,我这就去关门,稍等啊。” 中年男人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又迅速缩了回来,鬼鬼祟祟的模样和燕沁刚才看到黄毛妖怪时,还有几分相像。 中年男人关好门,屁颠屁颠走到黄毛妖怪身边,见黄毛妖怪没说什么,就找了个凳子坐下,心里的疑惑和期待并存,每次黄毛妖怪过来除了交代他做些事情外,也会给他留下一堆东西,这次不知道又会带来些什么好东西。 中年男人的情绪几乎是写在脸上,看的黄毛妖怪心中只剩下不屑,不过,有贪念的人才更好控制,他也不打算多在这里浪费时间,直接把自己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和几个兄弟们想弄些鸡鸭解解馋,晚上过来拿,你要是办的好,下次我过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山里面的好货。” 中年男人一听今天没带好东西过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但是想到这是长期交易,也就答应了妖怪交代的事情。 “那黄兄弟晚上入夜了过来,我给你炖一锅好汤,方便你带走品尝。” 两人默契的嘿嘿一笑,半点没意识到家中有个“梁上君子”把他们的交易听的一清二楚。 “妖怪还馋鸡汤,山珍野味那么多,难道吃腻了?”燕沁满脸鄙视的吐槽着。 事实确实如此,山上飞禽走兽是多,但妖怪们不会做,现在山中戒备森严,他这次也是趁着交班前偷偷溜出来一趟搞点私活。 而他也不是头一次过来让中年男人给他整吃食了,拿那些吃腻了的东西换些新花样吃吃,也是不错的选择。 燕沁听得一阵无语,又不好马上离去,只能耐下性子听了下去,果然没一会,底下的二人就聊到了“虎子”。 “虎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被家里样的胖嘟嘟的,不知道大王可还满意?” 中年男人满眼期待的等着黄毛妖怪夸他,他为了变现自己的诚意,可是连兄弟的孩子都献出去了。 一听到“虎子”,黄毛妖怪一想到那身嫩肉,馋的口水都要忍不住了,好在他克制住了,赞赏了夸了两句。 “满意,你好好物色下,镇子里还有没有类似的男童,年纪不能太小……”不然就没几口肉吃了。 “也不能太大了。”肉老了,就不好吃了,童子的肉才是最鲜美的。 “我刚刚去镇子里转了一圈,你别拿傻子来糊弄我,不然有什么下场,你是清楚的。”要真来个傻子,他也讨不了好。 黄毛妖怪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要求,大王虽然要求了是男童,但是他一个底下办事的,肯定是办的越好越容易往上爬,而这里面当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在的。 中年男人面色古怪,刚抬眼就撞上了现出原形的的黄毛妖怪,心中一颤,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都收了起来,他是人,不是妖,这交易不吃亏就好了。 再说了,镇上大把和虎子玩的好的孩子,到时候随便一哄就骗走了。 这么想着,中年男人的神情也放轻松了些。 第四百六十七章 略施薄惩 黄毛妖怪又叮嘱了句“晚上来拿东西”后,就离去了。 直到黄毛妖怪走远了,中年男人才把弓着的腰背挺直,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才万般不舍的钻进后厨去挑选跟其他村民交换鸡鸭的食物。 燕沁等到中年男人提着筐山猪肉出去后,才翻身落地,去厨房检查了下障眼法有没有破绽,这才从屋子中离开。 等她往回走的时候,“虎子”失踪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肥硕中年男人刚走出家门没多久,就被村民抓住一通审问。 “我冤枉啊,真的是外面来的大师要收徒,虎子可是我亲侄子,我怎么能害了他,你们看看我手上提着的东西,就是大师刚刚提来我家的东西,让我给虎子家送去,给他们过年用的。” 中年男人晃晃手中的篮子,里面放着老大一块肉了,看着也还算新鲜,这些天大家都闭门不出的,哪里搞得来这种好东西,当即对中年男人的话信了几分。 见围着自己的村民神色动摇了,中年男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到刚刚黄毛妖怪交代他的事情,又继续说道,“虎子长得好,胆子又大,大师可喜欢了,他还想再收几个徒弟传衣钵。” “大家想想,孩子长在镇子上,大了也就我们这样子了,干干农活,做做粗工,要是学会了一门手艺,那可是出人头地的好事啊。” 反正他没成家,也没孩子,就算满嘴狐言,报应也只会往他弟弟那边去,中年男人半点愧疚都没有,说的自然是无比真诚。 而村民们世代在这座山上居住着,有些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另一座山脚的镇子了,眼界小的可怜,听着中年男人画的饼,原本脸上还是质问,现在已经换上了憧憬。 中年男人看包围圈松了下来,推搡了一下,就从人群中溜了出来,只不过手上提着的一篮子东西便宜了虎子家,中年男人心中暗恨,气得后槽牙都咬疼了,一路小声骂骂咧咧的走着,路上的石头都看着格外不顺眼。 燕沁就跟在他身后,对付他一个凡人,还不至于动用法术,她挑了块小石子掐在之间,就等他抬脚踢石头的时候,发力打在中年男人的膝盖窝里。 “哎哟!” 中年男人一个踉跄,半空中挣扎了几息还是“啪叽”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原本提在手上的篮子飞了出去,却没有掉出来,只是歪歪斜斜的落在边上的矮树上。 “真晦气。” 中年男人疼得直咬牙,冬日穿的厚,这一下摔得才不至于那么疼,但膝盖和手肘都破了一大片,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棉絮,他臭着脸拍了拍身上的雪,去把落在矮树上的篮子拿过来,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雪地上那么明显狗吃屎的印子,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着急走了,折了根树枝把地上的雪印划成一团糟,看不出他摔跤过的痕迹,心里的气才顺了些。 燕沁跟了一路,用过一次小石子偷袭就不好再用第二次了,刚好天空中飞鸟掠过,她分出一丝灵力把飞鸟招了回来照着中年男人的脑袋稳稳留了一泡湿哒哒的鸟粪。 一次两次,中年男人的脸上伪装的和善彻底崩碎,他一把扔下篮子,跑到附近的水池边,本来想清理下自己的脸,结果下了一夜的雪,池面都结了冰,他敲碎了一些冰凑近去看,结果一个脚滑摔进了水池里。 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的棉服瞬间吸饱了水分,强大的拉力扯得他下坠,虽然水池子不深,但是中年男人慌了神疯狂扑腾着,反而让自己腿抽筋了。 燕沁冷冷站在树后看了许久,她一直用灵力托着中年男人,不至于让他沉到池底,但也要让他吃点苦头。 要不是黄毛妖怪和他接下去还有交易,燕沁真的想就这样让中年男人死去。 “来人呐,有人落水啊,快来人啊!” 眼看着中年男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燕沁装着惊慌的模样喊叫着,没一会儿就招来几个村民,她才混进人群之中,悄悄溜走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计上心头 燕沁回到青家后,妇人还没有回来,青予安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门口发呆,看到她回来,又扑了上来,脸上的纠结和迷茫已经几乎看不见踪影,燕沁心中叹了声气,牵着他的手往回走。 “你爹娘都出去了,我们去厨房准备午饭吧。” 回来的路上,燕沁确认了一遍青家男人的安全,也在某户人家的院子中看到了妇人的身影,她白日里并没有什么事情,干脆为这个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一听到要去厨房,青予安稍微愣了下,还是点点头,“娘说午饭吃土豆焖饭,可以放点腊肉进去,闻着就很馋人。” “嗯,听你的。” 燕沁认真听着,到了厨房也是让青予安主导,引了灵泉水进锅里煮着后,青予安就让她在灶台后面坐着,美其名曰是“看着火”,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动手。 燕沁乐得偷懒,干脆撑着脑袋看着青予安忙前忙后,他熟练的刀工是燕沁早就见识过的,如今再看一次,还是忍不住惊讶。 土豆放在地窖里面,青予安去拿的时候,燕沁从玉牌之中取了些柴火和肉藏了起来,现在气温低,肉类保存的好可以吃上好久,她都放下了,妇人和丈夫总不会让她再收起来吧。 “咦,神仙姐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青予安回来时,见到燕沁盯着橱柜看,也好奇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橱柜离地面还有些高,他踮起脚尖也只能打开门,但是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干脆就不去看了,牵着燕沁的手让她坐回暖和的灶子后面。 “青儿,问你个问题,如果和你一起玩的小伙伴失踪了,你会去救他吗?” 燕沁之前对“虎子”没印象,今天看到那个肥硕中年男人之后,才从记忆中搜寻出类似的脸,正是她和青予安这一世第一次见面是欺负他的那些孩子中的一人,知道“虎子”欺负过燕沁过后,燕沁并没有纠结要不要去救“虎子”这个问题,现在这么问,也只是想试探下青予安的秉性。 青予安正在埋头给土豆削皮,听燕沁突然问他问题,一边削一边认真思索了一会,很坚定了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会!” “神仙姐姐,虎子是真的失踪了吗?” 燕沁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青予安只是小,并不是傻,中年男人能迷惑那些心智不坚定的人,却没办法欺骗一个纯真的孩子,她起身走到青予安身侧,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她摸摸他的头,柔声安抚道:“他还活着,我会想办法救他回来的。” “真的吗?”青予安下意识反问了句,怕燕沁误会自己不信任她,又慌忙解释道,“妖怪那边凶残,神仙姐姐也要保护好自己。” “那是肯定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会去冒险的。” 话是这么说,但燕沁看着只比“虎子”矮半个头的青予安,心生一计。 黄毛妖怪不是让那个肥硕中年男人物色男童嘛,青予安正好样样符合,这么好的人选,燕沁都很满意,要是青予安被送到黄毛妖怪那边,想必也会满意的。 “你先把土豆放下去,我跟你商量个事。” 青予安眨眨眼,小小的脑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燕沁看着自己时脸上这怪异又满意的表情,就听她如此郑重的和自己说话,当即回神,手脚麻利的把土豆放进大锅里,又收拾好配菜,把火苗压下去慢慢焖着,才跟着去燕沁的屋里。 第四百六十九章 计划暂停 从厨房走到房间,燕沁仔细想了想计划的可行性,最主要的是,青予安的安全也有保障,只需要他安静的配合好她就行了。 青予安跟在燕沁身后,也在认真思考,小脸上有好奇,有忐忑,唯独没有害怕。 燕沁挥手关上门,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青予安坐在自己身边。 等青予安手脚并用爬上来后,燕沁才开口。 “我刚刚想到个办法,你愿意当成第二个被献给妖怪的男童吗?” 燕沁的视线一直落在青予安脸上,只要他有半点害怕,她都会放弃这个计划,想别的救虎子的方法,但是,令她意外的是,青予安仰着头看着她,眼里只有澄净。 “我愿意,也不害怕,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步?” 得到了意料之外又无比满意的答案,燕沁对这一世青予安心性的评价从“人小鬼大”上升为明事理大局为重。 但,燕沁要做的并不是把让青予安“亲自”去妖怪老巢,而是借用下他的身份。 “你接下去几日都乖乖在家里待着,我会伪装成你,倒时候还需要你父母的配合,假装上当受骗,把我这个假的青予安献给妖怪。” 青予安没想到燕沁的计划竟然是这样子的,他好像除了“青予安”这个身份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这让他有些失落,眼神之中满是沮丧,他扯了扯燕沁的袖子,还想再争取个“表现”的机会。 “神仙姐姐,这样做,我不就半点用处也没有了,能不能让我潜进那些妖怪的老巢,你顺着我的气息找到我,然后就能把我和虎子一起救出来了。” 燕沁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不愿意青予安以身犯险,就算抛开青予安的身份,她也不会无辜小孩子的性命去冒险。 她不一样,她最多被识破身份,而下场也就是被接回天界,提前和青予安告别了。 若是因为她不舍和青予安相处,让其他小孩子去冒险,有损她的修行之心,更让她内心难安。 只是,青予安如此勇敢又聪明,燕沁怕计划实施中间,他冲动之下做出危险的事情,干脆将其中重要干系都和他讲个清楚。 “青儿,我是神仙,就算出了意外,也不会死去,但是你不一样,其他小孩也是一样,如果你们出了意外,你们还有父母长辈,她们都会伤心的。” 不知为何,青予安心中猛地一抽,强烈的痛让他下意识弓起身,但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视线从燕沁身上离开,倔强的忍住疼痛,熬了过去。 “你怎么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燕沁用灵气检查过,同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就让这件事情显得更加古怪了。 “神仙姐姐,我心痛。” 这一次,青予安不再和上一次一样说“我没事”了,他真切的明白心痛是什么感觉了,而且也明白为什么会有心痛的感觉。 “你出意外的话,青儿也会伤心的,所以,神仙姐姐,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好不好?” 青予安的表情不像是作假的,燕沁想不通其中的古怪来源,但青予安如此紧张的看着自己,她心中也是抽痛一下,之前的那些决绝和想法全都被内心的不舍强行压了下去,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唉,那我再想想吧,这是目前来讲最好的办法了。” 两人到底还是没商量出个主意来,青予安想着厨房的饭快好了,小跑着去厨房看了眼后,又快速回来盯着燕沁,就防着燕沁,怕她悄悄去和他的父母商量。 第二百八十章 十方灵岛 事实证明,燕沁的预感没错,路枝冉带着人去了十方灵岛,甫一入岛就彻底失去了消息,慕云又派自己的大徒弟前去打探消息,同样陷在了里面。 等燕沁被许志通知消息的时候,慕云连带着吴雨和一干清华宗弟子都栽了进去。 “一共三十三名弟子,全给坑进去了。”许志忧虑道:“十方灵岛虽然不是个好地方,但是以慕云和吴雨的实力,断然不该陷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他同意慕云过去找人的原因。 燕沁同他说了自己之前卜算的那个奇怪的卦象,许志照样看得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 “我也看不懂。”燕沁道:“所以才没有办法提醒慕云他们,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趟十方灵岛了。” 许志道:“我也去。” “不过他们应当没有性命之虞。”燕沁道:“你不必太过担心。” 许志点点头,“我只怕他们遇到什么难缠的事情。” “你身为宗主随随便便就离开清华宗不合适吧?”燕沁道。 “让独岸他们两个留下坐镇就行。”许志道:“怎么管理宗门独岸比我靠谱多了,小刀子一直负责新弟子的事情也走不开。” “那就我们两个去。”燕沁道。 “不行,师姐你不能去。”玄独岸皱眉道。 刀烨盯着燕沁,严肃地点了点头,“师姐你别去。” 燕沁疑惑道:“我怎么不能去?” “你每次一出山门……”刀烨皱了皱眉,脸色十分沉重。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十年八年,总是会出事。”玄独岸道。 “所以不能去。”刀烨接话道。 “没错。”玄独岸附和。 燕沁嘴角一抽,“你俩搁这儿说相声呢。” “反正不许去。”刀烨罕见地强硬了起来,“我和师兄去。” 燕沁哭笑不得道:“行了,你去独岸也要去,留我自己一个人看着这么大一个宗门,我这人都没认全,怎么管?” 刀烨抿了抿唇,“那就让玄独岸留下来帮你。” 玄独岸纠结了几秒,点点头,“没错,我跟师姐留下来。” “行了行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许志自从得知她本是四方魔境的天魔之后,对于她的实力总是有种盲目的崇拜,“再说我要是带走一个另一个一天能发十张传讯符,你们不累我还累呢……你俩留下好好看家,就这么决定了。” 许志一句话堵得两个师弟哑口无言,许志得意地冲燕沁挑挑眉,“燕儿,咱们走。” 燕沁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个师弟的脑袋,“在家记得要乖乖的啊,不要吵架更不要打架,师姐永远与你们同在。” 然后就屁颠屁颠跟在许志后面扬长而去。 刀烨玄独岸:“……” 许志豪气地带了两艘飞舟,霸气十足道:“师妹,咱俩一人一艘飞过去。” 他们两个上次一起赶路还是用两条腿,是以燕沁也很开心,“先等等,去最近的传送阵不远,咱俩御剑过去。” 许志眼睛一亮,“要比赛吗师妹?” “好啊,谁输了谁就得答应对方一个条件,怎么样?”燕沁笑道。 “没问题。”许志摩拳擦掌,“可千万别让着我。” “放心。”燕沁从纳戒里翻了半天没找到把能用的剑,“师兄,借我把剑。” 许志骄傲地甩出几百把名剑在燕沁面前一溜摊开,“师妹,随便挑。” 燕沁挑了把最顺眼的,控制着它悬浮在半空中,然后自己跳了上去,一开始还有些摇晃,很快她便站稳了,甚至还能翻了个花样出来。 许志跟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师妹,你确定没问题?” “没事!”燕沁冲他摆摆手,“开始吧。” 燕沁这次着实体验了一把空中飙车的乐趣,比许志先一步到达了目的地,以一个帅气的姿势落了地,冲还在天上的许志比了个耶。 许志从剑上跳了下来,对着燕沁比了个大拇指,“师妹你厉害。” 燕沁冲他扬了扬眉。 许志道:“说起来明尘和梵泠是不是在十方灵岛?” 燕沁摇摇头道:“他们两个云游四方,要是想碰上还得看缘分。” 许志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应当是很开心吧。”燕沁道。 许志伤感道:“可是他们离别了这么多年,我只是想想便觉得难过。” 燕沁叹了口气,“师兄你可真是多愁善感。” 许志叹了口气,“师妹你可真是冷漠无情。” 两个人对视一眼,哥俩好的搂住肩膀,“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天生一对是不是不太合适?” “天生一对兄妹,没问题。” “说的对。” “……” 十方灵岛是十三洲之外的一大片星罗棋布的小岛群,有些岛上植被茂盛灵气充沛,是修炼的好地方;有的岛上恶灵肆虐魔物丛生,进去便是九死一生;但是绝大部分岛上都是荒芜一片灵力枯竭,寻常修士如非必要绝对不会想要进去。 燕沁和许志通过传送阵先到达的是个边缘的小岛,两人刚从传送阵出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罡风糊了一脸。 晦暗的天空一片阴沉,放眼望去满是凄枯的荒草,连条像样的路都看不见。 许志递给她一条黑漆漆的斗篷,燕沁接过来穿上,然后将斗篷上的大帽子戴上,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许志穿上斗篷挨在她身旁喊道:“燕儿,你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天魔吗?这种程度的魔气和瘴气想必对你来说不在话下的吧!” 燕沁听完大声喊道:“我都好多年没用过魔力了,业务极其不熟练!我对付不了” 风越来越大,许志几乎是在吼,“师妹你有点垃圾啊” 燕沁打了个响指,灰黑色的魔力屏障将两个人包裹在里面,燕沁皮笑肉不笑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清呢。” 许志:“……” 那个泡泡很快就消散了,两个人无法御剑,只能裹着斗篷顶风往前走,走了两个时辰终于看到个类似于客栈的地方,里面有御风的大阵,两个人一走进去外面的魔风就被隔绝在外了。 燕沁和许志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人一千上品灵石。”一个小二模样打扮的人懒洋洋地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冲两人伸出手来。 燕沁不可思议道:“多少?” “一千上品灵石,没钱就出去。”小二不耐烦道。 燕沁和许志对于这种明晃晃的宰客行为很是不忿。 燕沁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不够一百上品灵石,而许志有个偌大的清华宗要养着,哪里都要用钱,每天都为了灵石愁得掉头发。 燕沁和许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评估了一下这个防风大阵的复杂程度以及小二和他背后之人的修为,师兄妹二人对视了一眼,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出去了。 小二:“……” 许志伤心道:“我以为师妹你会大打出手给他个教训。” 燕沁失望道:“我以为师兄你会用灵石羞辱他砸死他。” “师妹,这儿好像有个废弃的阵法。”许志惊喜道。 燕沁道:“都是废弃的” “好像能用?”许志抬起左脚,发现自己正好踩在了阵眼处。 “师妹,要不我们带着这个大阵走吧。”许志低头鼓捣了一阵,然后那块废弃大阵所在的土地拔地而起,两个人站在地皮上面向前飞行,一路畅通无阻。 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的小二: 燕沁转头木然地看向许志,“师兄,和你一起出来我总是不知道该嫉妒还是该庆幸。” 许志乐呵呵道:“过奖过奖。” 燕沁围着他走了一圈,疑惑道:“说不定你前世真是个瑞兽之类的。” 许志面无表情道:“我就不能是个人吗?” “瑞兽可比人稀罕多了。”燕沁道。 “你别吓唬我啊师妹,莫非在上界咱俩也沾亲带故的?”许志一言难尽道:“莫非十三洲真的是什么上界关系户们下来渡劫的必选之地?” “是的,十三洲这地方灵气充裕,魔族和妖修很少,飞升率在诸多小世界中排名第八,来这里渡劫既不会过于招摇,又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不过我不记得上界有什么人或者神兽这般有运气。”燕沁道:“也许师兄你是天选之子。” 许志一脸茫然。 “就是话本子里的主角。”燕沁道:“什么掉个悬崖就能发现武功秘籍,入了死地都能起死回生,走在路上都能捡到珍宝” 燕沁说到一半幽幽道:“你就是吧?” 许志一脸控诉道:“那我不应该得碰到风华绝代的女修士然后共度余生吗?” 燕沁:“……大概还没到时候。” “如意五年来只跟我说了不到十句话。”许志颓丧道:“小刀子和小玄子整天跟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不让我靠近……” “师兄你真的太惨了。”燕沁安慰道:“要是一个比慕云大几十岁的猥琐老头整天觊觎她,你会怎么样?” “他敢!”许志吹胡子瞪眼道:“老子弄死他!” 燕沁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志:“……” 他沉默了几秒怒道:“我就比如意大二十来岁!我不猥琐!更不是什么老头子!” 燕沁耸了耸肩,“整天想什么儿女情长,振兴清华宗飞升上界它不好吗?” 许志愤怒地指着她,“整个清华宗就属你谈恋爱最早最会儿女情长!” 燕沁抬头望天,“放屁。” “心虚了吧?你算算你总共修炼了多长时间?你再算算你谈恋爱浪费了多少时间?”许志痛心疾首地拍着自己的心脏,“师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燕沁顾左右而言他,“师兄,我们快要出了这个小岛了。” 许志哼了一声:“心虚了吧,好好修炼它不好吗?” 燕沁摸了摸鼻子,“所以我看破红尘了不行吗?” “真的吗?”许志微笑道:“我不信。” 燕沁怒道:“我们的师兄妹情谊今天到此为止了我跟你讲!” 许志毫不客气道:“哼,谁让你先讽刺我的!” “我那是劝告你!”燕沁气得牙痒痒,“果然只有我刚回来的时候你才会对我好,只肯稀罕三天是不是!” 许志据理力争,“我都稀罕了好几个三天了,现在不想稀罕了!” 果然,相亲相爱的师兄妹是表象,互相看不顺眼才是常态。 两个人闹归闹,行程一点儿都没落下,眼看就快要离开这个狂风肆虐的小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第四百七十章 沉默的饭桌 沉寂了许多天的小镇终于热闹了起来,除了天上不见驱散的黑烟,村民们的脸上的愁容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随着男人们的狩猎归来,村民心中的不安也降低到了最低点,哪怕黑烟弥漫,胸腔内依然是一片火热。 青家也在当天晚上吃上了一顿最新鲜的饭菜。 妇人和丈夫忙着给燕沁添菜,原本在饭桌上最没心没肺的青予安反倒没那么热衷于吃饭,圆溜溜的眼睛警惕的在燕沁和父母之间来回巡视着,小耳朵直直竖着,仔细听着桌上对话的内容。 “今天出去一趟,外面还是很安全的,不过,明天我们就打算去附近的鱼塘捕鱼,不打算再走远了。” 丈夫的话,燕沁很是赞同,一整天她都警觉的观察着村镇四周的情况,虽然没有妖怪出没,但妖怪早早就盯上这里了,这几天的“轻松”极有可能是障眼法,万一村民们松懈下来恢复了以往的工作生活,极有可能会发生之前的惨案。 “还是安全为上,那些妖怪一日没有离开,镇子上就不是真正的安全。” 妇人也是担心了一天,好在丈夫平安回来了,刚刚一听到“明天”两个字,下意识的就紧张了起来,好在丈夫明天不走远,那个鱼塘的位置她也是知道的,当即放心下来,顺着燕沁的话说起了今天串门时得到的信息。 “虎子他大伯在镇上说还要介绍孩子们去拜师学艺,想想就知道是骗人的,那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让他发现了呢?这里面肯定有古怪。” 青予安惊慌的看向燕沁,生怕她在饭桌上张口,手中的筷子攥的紧紧的,不安的情绪将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就连妇人和丈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又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只以为是他在害怕被妖怪抓去,连忙安慰道,“青儿放心,爹娘不傻,绝对不会把你送给妖怪吃掉的。” 青予安抬头看看被自己负面情绪影响到的父母,再看看同样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燕沁,心情很是复杂,虽然已经和燕沁“初步”达成了共识,但是他也清楚,妖怪就是祸害,不尽早解决掉,大家只能一直处在这么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情绪下。 但是…… “爹娘,我没事,青儿是勇敢的孩子,绝对不会害怕那些歪门邪道的。” 话是这么说,但妇人和丈夫显然是不信青予安的话,妇人更是推了推丈夫,示意他坐到青予安一起去安慰他。 有了这个小插曲,饭桌上的话题就只剩下饭菜了,大家都不想刺激到青予安,所以做了同样的选择。 饭后,妇人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清洗,丈夫拉着青予安坐在柴火炉边,小声问起他饭桌上异常的真正原因。 青予安原本是不想说了,但是抬眼看看自家父亲执着的眼神,扁着嘴有些不情不愿的把下午燕沁悄悄找他谈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你这孩子,怎么能胡乱说话。” 丈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呵斥了青予安一句,等到发泄出来了,才左右查看了一下,发现燕沁出了小院往外走了,才悄悄吐出一口气。 “仙子要做什么事情,你指手画脚做什么,还是你觉得自己比仙子厉害,想得出更好的主意?” 丈夫说到这儿,语气之中已经不再是生气,而是无奈了。 就燕沁所说之计,确实是目前来讲可行性最高的了,但也是太过冒险了。对于眼前的他们而言,燕沁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果燕沁都失败了,他们就只能趁着妖怪们没有大开杀戒之前赶紧逃走。 只是……燕沁日前才给了他们长寿养生的灵池,就这么白白舍弃了,丈夫心中还是很不舍得的。 “唉,这事就让仙子自己决定吧,我们能帮得上忙就不错了,就不要瞎添乱了。” 丈夫摸了摸青予安的头,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妖怪当前,他们这些凡人实在太过渺小了,真希望来个神兵天降,这样他们不用担心燕沁的安危,也不用害怕妖怪没办法收拾。 第四百七十一章 再表忠心 燕沁并非看不出青家父子两之前有话要说,她也能猜出他们谈话的大致内容,只是她不愿留在屋子里面,给他们增加太多的心理负担。 而且,通过青予安之口告诉青家她想出的计划,比她直接开口,效果要好上许多,万一她开口,青家父母不方便拒绝,不就是违背了本来的意愿。 太阳落山之后,停了一百天的雪又飘了下来,只不过各家各户已经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燕沁走在街上,偶尔还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欢笑声,脸上不知不觉也露出了笑意。 匆匆而过的行人也有一二,不过都是欣喜的小跑而过,而是仓皇逃跑。 这样的感觉,还不错。 燕沁心中如此想着,连身边“突然”出现的粉色衣衫小老头都没那么讨厌了,两人沿着村镇的主干道走了一圈,又都幻化成穿着普通的衣服的村民,半路上遇到人还被提醒早些回家休息,心里更是暖融融的。 桃仙心中反复想着刚刚一路所见所闻,明明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但感觉上确实天差地别,最重要的是,村民们原本是可以享受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因为他的心软和懦弱才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种无法收拾的局面,愧疚油然而生,原本笑眯眯的眼神也暗淡了下去。 桃仙的沉默在燕沁的预料之中,他改过了,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这比被妖怪重伤更要有意义。 “到如今,你该清楚,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了吧,如果你看着这幅情景还能无动于衷,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好在,你醒悟的早。” 桃仙羞愧难当,要是他早点醒悟,也不至于被妖怪逼到如此境地,明天就是和燕沁之约最后一天了,想到要再探妖怪的老巢,心中不再是害怕和紧张,而是满满的坚定和跃跃欲试。 “仙子明日何时动身,小仙竭尽全力效犬马之劳。” 燕沁斟酌片刻,答道,“午夜时分即可,今晚我会再去外围打探一二,你且好生休息,明晚,桃树林见。” “是,小仙记住了。” 桃仙寻了个无人的角落隐身离开,燕沁转身往后走,路过“虎子”家时,记起上午时青予安母亲和自己说的话,“虎子”爹已经疯疯癫癫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家里人为难。 心中一动,燕沁便隐匿身形出现在院子中,站在屋檐底下听了许久,里面还是寂静一片,正不放心的想要进去查看,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叹息声。 “以后别提虎子的事情了,就当那孩子死了。”苍老的男声响起,言语之中透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他们傻了一次了,结果是亲孙子被送进来虎口,这次不会再犯傻了,却只能继续装傻,不然全家人的小命都要不保。 “可是……”柔弱的女声刚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显然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奈何,只能抽泣着,发泄心中的悲痛之情。 燕沁也是胸中闷闷的难受,她能力有限,能不能救出“虎子”还两说,她按捺住冲进去想要告诉他们“虎子”还活着的消息,就是怕她和“虎子”都不能活着回来,徒增烦恼。 心情郁闷,燕沁返回青家的时间也多花了些,看到小院门口微弱的烛光时,那点犹豫就被风吹散了。 青予安看到燕沁出现在视线中,急切的小跑过来,左右查看了一番,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牵着她的手进屋。 屋子里面暖洋洋的,柴火烧的旺,坐在边上的妇人和丈夫两人正说这话,听到脚步声后同时转身,脸上也是同样如释重负的表情,让燕沁无法不被青家人对她的关心触动。 她一定要想到办法,救出“虎子”,也要保住这些村民。 她想回来之后,看到是青予安一家幸福又热闹的样子,而不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又来个不好的消息 入夜之后,村镇又恢复了平静,燕沁照例在柴火之中放了片灵檀木给青家三人助眠,之后才悄悄离开,往妖怪老巢去。 路过“熟人”门口时,燕沁不忘过去偷看一二,白天才惩治过中年男人,燕沁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看戏”时机。 果不其然,扒开房上的瓦片后,就看到那人一副鼻青脸肿的丑模样,燕沁微微惊讶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当时救人的村民之中有个声音有些耳熟,仔细一想,分明就是“虎子”外公的声音,那么好的报仇机会,不趁机多打几下才是浪费了。 中年男人咬牙切齿的给自己上着药,他也奇怪自己只是落水了,怎么身上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伤痕,不过想到晚上要跟黄毛妖怪做交易,他也不再磨磨唧唧,上好了药,就去厨房看看那锅鸡炖的怎么样了。 香!自然是香的,而且是扑鼻的香! 除了是中年男人手艺不错外,也有燕沁出的一份力。 刚刚进屋前,燕沁闻到鸡汤的味道,就先去了一趟厨房,往里面加了点好料,保管黄毛妖怪和他的弟兄们吃的无比开心。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燕沁也没有多做停留,顺着之前留下的线索一路摸到了之前隐藏的地方,撤去原本的山石,又自己伪装好了,原地呆着不动。 前半夜巡逻的人还少一点,后半夜就多了两个小队,还有爬上小山头来往下查看情况的妖怪,差一点点就踩在燕沁的头上了。 还好还好就差了一步,燕沁“呸呸”吐了两口,把扑进嘴巴里的灰尘吐个干净,她喜洁净,受不了身上有脏污,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先忍一忍,回去之后彻底清洗干净。 但是这仇,她燕沁记下了! 燕沁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计算着妖怪们交班的时候,等了许久才等到黄毛妖怪和他的两个伙伴。 三只妖怪还跟上次一样,先就着山泉水洗洗了脸,又各自找了个位置坐着,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他们不用啃难吃的干粮了,而是吃上了鲜美无比的鸡汤。 燕沁也跟着他们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鸡汤的香气,确定是她加了料的那一锅,明眸亮闪闪的等着看他们出洋相,毕竟她下凡来身上带的“好料”并不多,便宜了这些妖怪,总是要让她看到点乐子作为“回报”的吧。 果然,鸡汤的鲜香让三只妖怪都无法继续冷静,他们早就习惯了做这事,以前偷偷下山去偷,自己乱七八糟一通料理也能吃上点不一样的美味,现在方便了,有人帮他们炖好了,这“孝敬”可当真是太满意不过了。 而且,这一锅鸡汤比上一锅更要鲜美,三只妖怪拿出碗吃了一碗又一碗,就连锅底的骨头碎也没有放过,“咔咔”嚼烂了全都吞下肚。 “嗝!” “可太舒服了,要是天天有这么一锅鸡吃,那胖小子我都没兴趣了。” “谁不是呢,本来还想着能分到一口汤,谁知道今天又来了一伙妖怪要入伙,以后别说喝汤了,住的地方都要被占了哦。” …… 底下的三只妖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互相抱怨着,不知不觉就又给燕沁透露了一个重要情报。 又来了一伙妖怪? 燕沁下意识皱了眉,脑壳炸裂的痛,她本来就没多少把握能对付这些妖怪,没想到现在妖怪的数量又多了,那岂不是更加棘手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猪队友妖怪 燕沁还在头疼妖怪数量的时候,没想到底下的妖怪们又又又给她送情报来了。 这次,还是好消息,燕沁都要捂着嘴巴偷笑的那种。 “老黄,过几天就是正式拜山头的日子了,你上头什么个意思?” 黄毛妖怪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对着另外两个妖怪招招手,三个人聚到一起,头碰着头,连声音的压低了不少。 “先看看情况,要是新来的那伙人想要立威风,就找个机会偷袭一把,让他们见识下我们的厉害。” “我们大哥也是这个意思,才来就这么嚣张,也太不懂事了。” “嘘,你们小声点,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要说出来,不然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这个话题就到这里了,但是妖怪们没有发现燕沁的存在,把很机密的信息就这么透露给了燕沁。 有这么好的机会,燕沁怎么可能放过。 她计算着时间,等着听妖怪们肚子咕噜噜“奏乐”,她也好趁机去其他地方看看,指不定能遇上“新入伙”的妖怪,要是能听到那边的消息,就再好不过了。 上天似乎是听到了燕沁心中所想,黄毛妖怪三人肚子叽里咕噜响了一阵后,脸色大变,急忙跑到树林深处方便去了,而在燕沁准备离开之时,灌木之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我就说乱七八糟的东西容易吃坏肚子吧。” “那是,老哥哥厉害了,才刚才就发现了有猫腻,还说山中物资匮乏,让我们将就将就,结果他们自己人偷偷吃鸡,真是太过分了。” “这就是报应,我们走,跟老大好好说说去,我们可是带着诚意过来的,他们这么对我们,入伙的时候,还要劝老大好好考虑考虑。” “走!” 燕沁探出身子才看清刚刚说话的那一伙妖怪的打扮,除去露在衣服外面的妖怪特征,身形并不粗壮,脚步却沉稳,看着就比黄毛妖怪那伙要厉害多,她原地又等了等,就看见黄毛妖怪骂骂咧咧的走回来,才刚喝了口山泉水,肚子又顶不住了,着急忙慌的掉头就跑。 “哼,这可是本仙子秘制的美味,你们好好享受。” 燕沁看着黄毛妖怪的背影,无比得意的说道。 要是黄毛妖怪和另外两个妖怪叫上一大帮人一起吃,可能就是肚子痛一痛就完事了,偏偏他们贪心的三个人全吃掉了,可不就有的好受了。 村镇那边传来一声鸡鸣,燕沁才趁着无人赶紧离开,她还不能暴露身份,不然晚上跟桃仙过来打探消息就难了。 但这一趟收获颇丰,燕沁往回走时,脚步都轻了许多,路过桃树林时,桃仙主动现身,燕沁干脆把打探到的消息先和桃仙说了。 桃仙惊奇又佩服的看向燕沁,连声夸赞道,“不愧是仙子,一出马就得到了如此有用的情报。” “好了,别拍马屁了,你想想看还有没有帮手吧,现在妖怪数量众多,光靠你我二人,可不一定能收拾了他们。” 果然,燕沁一提到妖怪的数量,桃仙脸上刚冒出来的喜气又消散了。 “小仙独自在此处修炼,对附近是否还有仙灵存在并不清楚。” 燕沁也是知道桃仙是这个回答,并没有太过失望,吩咐桃仙做好夜探妖怪的老巢后,就往青家走去了。 有了昨天的热闹,今天鸡鸣之后,街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燕沁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青家门敞开着,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妇人在准备丈夫中午的干粮,看到燕沁从外面进来,只以为她是起早了出去透透气,连忙招呼她坐下吃早饭。 “青儿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还没起来,我们怕吵到他,就小声说话,都没注意到姑娘也起来了。” “无妨,我出去走了圈,发现没什么危险,就回来了。” 燕沁这话,也没有说谎,只不过隐去了目的地而已。热粥捧在手上,温度从指尖一路传递,燕沁喝了口粥,敏锐的察觉到了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第四百七十四章 生闷气 是青予安! 等妇人去厨房忙碌了,青予安才推门出来,坐在燕沁身边的位置上,仰着头看着她,也不是说话,就是眼里写满了控诉,好似燕沁骗了他什么。 燕沁有些心虚,她答应了青予安不会去做“危险”的事情,转头就趁着深夜去了趟妖怪老巢的外围,青家父母不知道,但青予安这眼神明显就是知道的。 “青儿,你看,我并没有受伤,所以,我没有不遵守和你之间的承诺。” “狡辩!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青予安别扭的转过头去,不想和“言而无信”的燕沁说话,明明答应了他的时候,转头就忘了,还说这些狡辩的话,不就是把他当孩子哄了。 过了年,他就九岁了,不会再那么好骗了! 燕沁看着青予安这孩子气的模样,半点生气不起来,反而还要努力憋着笑,她从锅里盛了碗粥推到青予安面前,试探着他的反应。 果然,被青予安推到一边,还不轻不重的“哼哼”了一声,更是逗的燕沁想笑。 “好了好了,我昨天晚上真没有去干吗,就是在外围看了几眼,然后就回来了,顺便巡视了一圈村镇,今天外面没有妖怪靠近,你要不要找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 除去外面遮天蔽日的黑烟,又没有妖怪捣乱,其实和以前的生活差不多,有燕沁在暗中保护,青予安想要出去的玩的话,也是可以的。 青予安正打算继续跟燕沁生气一会,听她这么好声好气和自己说话,半点没有和自己争辩什么的意思,心里更生气了。 只是气了一会之后,心里对燕沁的在意还是占了上风,青予安别扭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不出去,外面不安全,要是妖怪突然出现,你肯定忙不过来。” 燕沁见他摇头的时候,还想着会不会是因为村镇里那些小孩子老是欺负他,他才不愿意出去和他们玩耍的,没想到是因为她,心神闪动,她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你放心,我在村镇周围设置了警示铃,要是妖怪过来了,铃声就会响起来,你不要跑远的话,还是很安全的,而且,我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做,白天要好好休息,你守着我,也很无聊呀。” 青予安猛地抬头,发现燕沁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只好又低下头,闷闷的回了句,“知道了”。 显然,他很清楚,他是没办法改变燕沁和桃仙今晚的行动,但是比起深入虎穴,晚上只是去打探消息,两相比较,他还勉强接受了。 至于要不要跟那些幼稚的小孩玩,就再说吧。 青予安呼噜噜把碗里的粥都喝完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捧着脏的碗碟去厨房帮忙,许久不见出来。 燕沁直到他心中纠结之处,她也有些无奈,两全之法迟迟想不出来,她只能让自己去冒险,而不会拿青予安和其他村民去冒险。 只不过,她又骗了青予安一次,在房中施了障眼法后,燕沁又变装出门了,这次去的还是肥腻中年男人那里,她很期待狗咬狗的局面,只可惜,这次让她失望了。 燕沁在外面转了好几圈了,还是没有看到黄毛妖怪的身影,就连其他鬼祟的妖怪也没发现。 难道……她下药太狠了,让那三个妖怪路都走不动了? 话虽这么说,燕沁还是没打算放过中年男人,悄悄潜进厨房后,果然发现了不少“新鲜货色”,想来是昨天和黄毛妖怪做交易换来的,燕沁顺走了大半肉食,又检查了一遍障眼法,转头去了“虎子”家留下部分肉食和一张小纸条外,就回了青家。 青予安已经不在家中了,连妇人也不在,燕沁不知道她们是结伴出去了,还是各自走的,好在等了会,两人一起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个篮子,里面几条鲜活的鲫鱼跳动着,青予安走两步就踮起脚尖看看篮子里面的情况,脸上的欣喜清晰可见。 第二百八十一章 威逼利诱 不等燕沁和许志反应过来,一道凶悍的攻击便裹挟着汹涌的魔力向他们背后袭来,燕沁和许志敏捷地躲开这一击,许志不等转身便骂道:“哪个孙子背后偷袭!” 燕沁转过身,便看到一位白胡子老爷爷正背着手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个孙子。 “两个黄口小儿竟敢窃我法阵!还胆敢口出不逊!”那白胡子老爷爷声如洪钟,怒道:“想走可以,把法阵留下!” 燕沁和许志面面相觑。 “你谁?”许志疑惑道:“你说法阵是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而且这是个废弃法阵,就算是你的我们捡到修好了你再要回去是什么道理?”燕沁更加疑惑。 那老头气得白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无知狂妄,今日老夫便收了你们这两条命。”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许志手掌微微拢起,无数大大小小的阵法如同莲花开放般层层叠叠舒展开来,金光闪闪,十分具有气势。 那老头眼底露出忌惮,显然一时之间没有摸清许志的路数,不敢贸然出手。 许志眯了眯眼睛,“你这老头上来就攻击,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说话,想必是怕了我们!” “呵,激将法对老夫可不管用。”那老头轻蔑一笑,“受死吧。” 碰巧那老头也是修阵法的,两个人在万千阵法中身影忽隐忽现,燕沁躲在高处看他们斗法,困得打了个哈欠。 “师妹,我打不过他。”许志密音传给她道。 燕沁神色一肃,“那咱们跑吧。” “呵呵,无知小儿,你们今日逃不出我的掌心了!”那白胡子怒喝一声,遮天蔽日的阵法自空中当头压下,带着强有力的威压,直直压了下来。 燕沁脸色一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阵法中来自上界中的仙力,当即便咬破指尖画了个繁复的阵法罩到了许志头上,然后甩出了一沓符纸将许志周围牢牢护住。 “燕儿!”许志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但看见燕沁只护着他而自己一点没顾上,几欲目眦尽裂。 燕沁直直地冲那白胡子老头而去,手中甩出一节黑色的骨鞭,冷声道:“敢问何方仙友?” 那白胡子老头只是大笑,燕沁怒从心头起,一鞭子灌注了十成十的力道,势必要将那老头抽得魂飞魄散! 那老头本以为她虚张声势,谁知等鞭子碰到自己的衣襟时才知大事不好,然而为时已晚,三魂六魄都被燕沁一鞭子抽得烟消云散,连点渣渣都没能剩下。 燕沁收回鞭子,那黑色的骨鞭贴合地缠在她的手腕,她正欲将许志从自己的阵法中放出来,谁知头上原本因为施阵者死亡而中止的阵法再度压了下来,甚至带上了更加霸道的魔气。 仙魔二气在阵法中交互缠绕很快便因为互相排斥而隐隐出现了不祥的红光,燕沁只来得及将许志从小岛里面送出去,整个阵法便遮天蔽日地爆裂开来,整座小岛四分五裂,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师妹!”许志嘶吼一声,然而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根本传不了多远。 他被燕沁的阵法托着漂浮在高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沁的身影消失在蔚蓝幽深的海水之中。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有些拿不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既不像房间也不像废墟,周围是流动着的一层屏障,却根本窥探不到外界,幽深暗沉的蓝色看起来非常压抑,给人一种快要呼吸不上来的窒息感。 整个空间非常大,然而只有几颗夜明珠散发出来的幽暗的光,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压抑的黑暗。 她有些艰难地站起来,向前走了十几步,眼看便能碰到那层屏障了,脚腕处却一紧,生生被东西给绊住了。 燕沁低下头,就看到一根半透明的红色丝线缠在自己的脚腕上,看起来甚至像是从皮肉之中长出来一般,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蹲下去伸手扯了一下,钻心的疼痛瞬间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仿佛神魂正在被人一片片撕裂。 她惨白着一张脸松开手,眯着眼睛摸了摸脚腕。 她缓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试着调动体内的魔力,然后不出意外地发现所有的法术全部失效了。 啊,这该死的熟悉的套路。 她试着走了走,发现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就是以那根半透明的红线为半径的圆圈,她就算伸直了手臂也碰不到那屏障半点,就差那么一指的距离。 这让燕沁十分介意,难受程度不亚于牙缝里塞了东西却死活弄不出来。 燕沁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安静地等着人来,顺便拿着那根红线编了朵可可爱爱的小花。 等她无聊到开始编叶子的时候,终于有脚步声从一片黑暗中传来,愈来愈近。 燕沁一直没抬头,耐心十足地编完小叶子,拿着欣赏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 青予安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师父,你真是好兴致。” 燕沁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青予安有些苦恼地看着她,“师父不但不肯见我,还天天同玄鹤在一起,这让我很伤心。” 燕沁眯了眯眼睛,“所以路枝冉的母亲是你掳走的?慕云他们也是被你困在这里的?” “没错,不过师父你放心,我知道,若是杀了他们你会生气,所以现在他们都还活着。”青予安微笑道。 燕沁不解道:“你觉得现在这样我就不生气了?” 青予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师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哪里都不能去,便是生气也值得了。” 燕沁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语气嫌弃道:“你俗不俗?看得什么破烂话本子还要玩这种狗血的囚禁强制爱?” 青予安叹了口气,“可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燕沁冷着脸道:“如果你现在解开这玩意儿就能不落俗套了。” 青予安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她良久,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就喜欢俗套的故事。” 燕沁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抬脚踢了踢系在自己脚腕上的那根半透明的红绳子,“这是什么东西?” 青予安半跪到地上,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脚腕,冰凉的触感险些让燕沁一脚踹在他脸上。 “这是我本体的筋。”青予安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森然意味,“我将它融进了师父的体内,这样师父去哪里我都会知道。” 燕沁只觉得脑袋轰得一声炸开,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青予安被她打得头微微一偏,嘴角渗出暗红色的血来,脸上却依然挂着浅淡的笑容。 “青予安!”燕沁说不清楚这件事情哪一点更让她愤怒,“你就剩下这点本事了吗?” 青予安站起身来,伸出手缓缓擦掉了嘴角上的血迹,他目光阴沉地看着燕沁,微笑道:“对,我就剩下这点本事了。” 燕沁皱眉道:“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问题。”青予安冷声道:“我们本就两情相悦。” 燕沁舔了舔后槽牙,皮笑肉不笑道:“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青予安,你扪心自问,我当初在四方魔境找到你的时候,青蛇和燕溟的计划你毫不知情?” 青予安抿了抿唇,沉默以对。 燕沁嗤笑一声:“不过好在我也没对你多好,权当我脑子犯蠢,喂了只白眼狼。” “我喜欢你。”青予安盯着她的眼睛,那目光里仿佛饱含万千难以言说的情绪,而他只能对她说出这般简单又无力的四个字。 燕沁有些暴躁地转了个圈,怒道:“这他妈是你喜欢我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青予安微笑道:“师父,那你想怎么办呢?” 燕沁道:“我充其量也就是养了你几年,教了你点东西,咱俩真没到什么刻骨铭心的地步,不至于要死要活的,好聚好散不行吗?”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面无表情道:“不行。” 燕沁被他噎得脸色发青。 青予安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燕沁脚腕上的红绳上,一脸平静道:“师父,你若是斩断了,我会死的。” 燕沁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 青予安微微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语气温柔道:“你不会舍得的。” “青予安,你最好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燕沁警告道。 “你想让我放了你,再去将玄鹤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自己身上吗?”青予安嗤笑了一声。 燕沁目光一闪,微微蹙起了眉。 “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青予安眉梢微动,语气淡然道:“你在清华山的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非常清楚,你该庆幸我忍到现在才将你带走。” 燕沁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垃圾。 “师父,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青予安道:“不然我可保证不了清华宗那些人能不能活到明天。” “你什么意思?”燕沁猛地抬起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愤怒的鸡汤 妇人离开时还听青予安说燕沁要休息,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没想到出去一会会,燕沁就醒来了,正好她先提了几条鱼回来,中午可以炖个鱼汤给燕沁补补。 “姑娘多休息会,我去厨房,”妇人提了提手中的竹篮,指着里面鲜活的鲫鱼,又说道:“今天收获好,咱们也吃鱼。” “好。” 燕沁期待的点点头,无比乖巧的坐着等开饭,而青予安被派出去买豆腐的时候,牵着燕沁的手,把她也带出去了。 今天的氛围比昨天还要好,大家也似乎习惯了阴沉沉的天,但在不影响劳作的情况下,也就暂时忽略掉了。 街道嬉戏打闹的小孩子们也多了起来,青予安绷着脸匆匆走过,燕沁回头看了看,有一把木弓正对着青予安的后背瞄准。 这可不是恶作剧的范畴了。 燕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并没有出声,而是在木箭射出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带着青予安往边上走了一步,刚刚好避开了木箭,而手持木弓的小男孩耍帅不成又拔出一根箭瞄准,要松手的一瞬间,一阵强风吹过,木箭偏离了原先的目标,直直射向附近一户人家的窗户,将窗户上厚厚的窗户纸捅破了。 “哪个混小子干的,给我站住。” 夹杂着冲天怒火的骂声紧接着响起,一个男人手上抓着捡来的木箭从屋中冲了出来,很快就发现了罪魁祸首。 毕竟是小孩子,一看到闯祸了就鸟兽散了,而男人一眼就看到抓着弓箭的小男孩,快跑几步就揪着后领带着去他家里找大人理论去了。 燕沁故意放慢脚步看戏,她不好亲自惩治这些熊孩子,但不代表她不会使坏,而且窗户纸破了糊一糊就修补好了,最重要的是要让熊孩子吃个教训,免得以后还无法无天。 青予安抬头看着燕沁嘴角挂着的笑容,扭头看看身后,什么都没有,疑惑刚刚升起,就因为到了豆腐店门口,暂时按下了。 妇人交代他买一块大一点的豆腐,中午一顿,晚上一顿,青予安很少喝鱼汤,一路上都很期待。 只是没想到豆腐店并没有开张,他小跑着绕到了后院,只看到一片狼藉。 “神仙姐姐,快来,豆腐奶奶出事了。” 是的,又出事了! 燕沁赶过去时,老妇人倒在草垛之中,气息微弱,青予安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好,只能看着燕沁施救。 燕沁蹲下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又检查了她体表有无外伤,才稍稍放松下来。 “你回家一趟,跟你娘亲说下豆腐买不到了,这位老人家怕了心疾犯了,我在这里等她醒来,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再回去。” 青予安放心不下燕沁,原地站着不愿意先回去,燕沁无奈摇了摇头,示意他搭把手,先把老妇人扶到家里去躺下。 屋子里取暖用的柴火炉早就因为无人添柴熄灭了,而燕沁也大致判断出了老妇人晕倒的时间。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昨晚上黄毛妖怪吃的那锅鸡就是那肥硕中年男人从老妇人家偷走的,而且,那人也足够黑心,把鸡舍里面的鸡都偷走了,连鸡蛋都没有剩下一个,也难怪老妇人看到鸡舍空荡荡一片,又气又怒之下直接昏倒过去了。 青予安去厨房搬了柴火过来,三两下就把柴火点着了,屋子里面也渐渐暖了起来,上面架着锅,没一会,水也开了。 燕沁倒了些在脸盆里,给老妇人擦了擦脸和手,又给她喂了几口温水下去,老妇人慢慢有了转醒的趋势,只是因为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燕沁忙让青予安去找找看有没有干净的厚棉袄,先给老妇人盖上暖暖身子。 第四百七十六章 告状 老妇人幽幽醒来后,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燕沁这个陌生人,当即吓得就又要昏死过去,好在守在一旁的青予安凑过来喊了一声“王奶奶”,才稳住了老妇人的心神,定睛一看,原来是青家的青予安,才虚弱的咳嗽了一声,想伸手摸一摸青予安的头,最后还是因为手脚无力作罢了。 “是青家的小子,是你们救了我吗?谢谢啊。” 青予安看看燕沁,见她肯定的点点头,才说道,“是的,我娘让我和姐姐来买豆腐,没想到您没开张,过来一看才知道您晕倒在后院了。” 老妇人好不容易才醒过来,一听到“后院”两个字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家空荡荡的鸡舍,不由得悲从中来,苍老的双眼立马积蓄满了泪水。 “天杀的,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可恶,马上就要过年了,居然还把我家的鸡和鸡蛋都偷走了!” 燕沁是有怀疑对象的,只是现在不方便说,于是又给青予安一个眼神,由他代为作答。 “王奶奶你别着急,先休息会,我这就去告诉村长,让村长来为你主持公道。” 小村镇本就人少,又都是熟悉的人家,家家户户养了些什么,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老妇人昨晚上才丢了鸡,而燕沁又知道那个肥硕中年男人只给黄毛妖怪送了一只鸡,那剩下的鸡藏在哪里就很好找了。 这原本是简单的事情,燕沁本来想暂时放过肥硕中年男人,但他家院子中明明有鸡鸭,还非要来欺负一个老人家,这种恶性很是让人不齿,燕沁斟酌片刻,决定让黄毛妖怪换个“交易对象”,毕竟这不大的村镇里面,贪心不足的人还是能找出第二个的,没了那个中年男人,还会有其他合适的人选,这就不需要燕沁去操心了。 而,这件事情本就是肥硕中年男人自己惹出来的,青予安过来买豆腐也是合情合理的发现了老妇人晕倒在后院,整件事情燕沁没有插手,就算黄毛妖怪有所怀疑,也查不到燕沁头上。 青予安小腿飞快就跑去村长那边“告状”了,老妇人也趁着这会儿躺着休息下。 燕沁去后院转了圈,除了鸡舍空空如也外,后厨也是空荡荡的,米缸见了底,水缸也就只剩下几瓢水,左右无事,水井离的也不远,燕沁提着水桶往返几次,就把水缸装满了。 老妇人再次醒来后,懵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遭遇了什么,一阵后怕,又是一阵感动,她早年丧夫,前几年唯一的孩子也去世了,孤苦伶仃活到现在,昨晚上听到后院鸡飞狗跳的动静,第一反应就是妖怪来了,吓得她躲在房内不敢动弹,直到后院平静下来,才敢摸黑去查看情况,只是情况比她想象的好不了太多,她的鸡全没了,连个蛋都没给她剩下,胸口一阵急促的痛让她扶不稳柱子直接倒地不起了,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好在,青家的小子和一个陌生姑娘救了她,不然,她就真的醒不来了。 而现在,那个陌生姑娘居然一趟一趟的帮她挑水,老妇人心中更是感激,只是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勉强做起来已经费尽力气,喊了两声,都没传出去多远。 燕沁加满水后,就想着怎么偷偷放点米进米缸去,毕竟她的玉牌里面存着不少好东西,都是从那肥硕中年男人的厨房搬来的,正好“还”给老妇人。 当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燕沁回头一看,发现是老妇人醒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家伙,回房照看一二。 “王奶奶,您觉得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老妇人眼中还夹着热泪,见燕沁过来帮自己的身体扶正后又小心将棉被盖好,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把燕沁吓得不清,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着眼泪,却不想越擦越多。 第四百七十七章 抓住偷鸡贼 好在,老妇人看燕沁着惊慌的模样也不忍心她“吓”成这样子,就着燕沁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又深呼吸几次稳住情绪,才感谢的握紧了燕沁的手。 “谢谢你,姑娘,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个疼你的人过一辈子的。” 疼自己的人? 燕沁下意识的想到过了年才九岁的青予安,心情有些复杂,但是老妇人的好意她感受到了。 “王奶奶您多休息休息,青儿马上就回来了,到时候村长过来,还要您把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再说一遍。” 老妇人点点头,喝了口水又躺回去了,只不过刚刚那一觉睡得舒服,她的精神已经恢复许多,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拜托燕沁去开门。 燕沁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知道是青予安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不下五人,大多是青壮年,只有一个年长些,迎出去一看,果真是青予安带着村长过来了,还有几个镇上的男人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村长本就因为妖怪祸害乡邻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轻松两天,又发生了豆腐坊王奶奶家遭贼的事情,这种近乎“趁火打劫”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劣,村长招呼了几个遇上的几个青壮年过来,也许今天就能找到偷鸡的贼。 “王奶奶你放心,事情的经过青家小子已经和我说过了,那贼人实在太过可恶,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带着人去找,保证给你个交代。” 村长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老妇人脸上还挂着泪,但心里已经舒服许多了,忙不迭的感谢道,“辛苦村长了。” 村长带着几名青壮年去后院查看了一下,在不远处发现了几处明显的脚印,鞋底花纹独特,最重要的是因为有数遮挡,脚印没被昨晚的雪覆盖掉,这就好办多了。 摸清了偷鸡贼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村长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捉贼去了。 青予安进到屋子后就没有离开了,和燕沁一起帮着收拾了一下屋子,又给柴火炉里添了柴,临近午饭时间,老妇人饿了一晚,早已经饥肠辘辘,之前昏睡着没什么感觉,现在彻底醒来之后就更觉得饥饿了。 “咕噜” “咕噜” 两声肚子的叫唤声传来,燕沁看看羞红了脸的青予安,让他在屋内照看老妇人,她去厨房里面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用的是厨房里现成的食材。 用过午饭后,老妇人才算真的恢复大半了,燕沁不放心,借着扶她起身的动作用灵力检查了一番,确定她只是受了凉有些虚弱外,并没有其他大问题,才和青予安离开。 村镇上这会儿才是真正的“热闹”,家家户户敞着大门出来看情况,正是村长押着肥硕中年男人“游街”,一个青壮年推着板车,上面的笼子里挤着四五只肥肥的大母鸡,一行人一边走一边宣传着中年男人的罪行,没一会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燕沁和青予安怎么会错过这场好戏,站在路边细细听了一遍,村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的仔仔细细,又形容了一番老妇人的惨状,更是引得村民们气愤不已,有些手上还端着午饭饭碗的气得直接吃不下了,直接把饭菜往中年男人头上盖,有一个打了头,无处发泄的村民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连燕沁都从边上抓了两把松果递给青予安,让他一起加入了进来。 “打死你个黑心眼的,整天不务正业,居然还欺负老人家。” “王奶奶人那么好,你家又不是没有养鸡,还贪心的做偷鸡贼,真是坏透了。” “呸,亏我聪明,没让小宝跟着他去找大师学艺,这人这么坏,有好事怎么会想到我们!” “就是,比妖怪还要坏,指不定是同伙!” 最后一句,是燕沁躲在人群之中伪装成男声说的,而她了这句话之后,昨天被肥硕中年男人洗了脑的村民们才纷纷醒悟过来。 第四百七十八章当机立断 是啊,这种好事,肥硕中年男人怎么会想到他们呢? 不过,转念一想,村民们也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中年男人无后,当然要想办法让其他人“主动”把孩子送到他手上去。 “村长,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虎子肯定是被他献给妖怪了,烧死他。” “对,烧死他,给虎子报仇!” 群情激奋之下,肥硕中年男人也害怕了,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胆子够大,荣华富贵都会有的,没想到这梦才做了几天,就因为一只鸡暴露了自己,但是不管是烧死,还是其他死法,他都不想尝试,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发现嘴巴开开合合发不出半点声音,这下是彻底慌了神,疯狂挣扎了起来。 “他想逃跑,快拿绳子把他捆紧了。” 本来只是两个青壮年将他双手反剪困住,这会儿中年男人疯狂挣扎,在村民们看来,他就是承认罪行心虚了想要逃跑了,还站在家门口的村民纷纷回家取了麻绳过来,你一下我一下,把肥硕中年男人捆的严严实实,怕他咬舌自尽,有人还顺手把拿在手上的抹布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这下是真的想说没办法说了。 肥硕中年男人被抹布上咸腥味恶心的直翻白眼,但是他手脚被捆住,又被架起来扔在板车上,半点动作都做不出来,挣扎的没力气了,咸鱼般躺着不动了。 “村长,谢谢你帮我主持公道。” 老妇人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动静后出来一看,确认鸡笼里面的鸡确实是自家的,感激的抓住村长的手,还不忘对着满身脏污的中年男人啐了一口吐沫。 失而复得的激动让老妇人浑身颤抖的厉害,村民们只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说,对肥硕中年男人的恨意更上了一层,纷纷围住板车,就要说动村长今天就把他处死了。 村长心里也是愤恨无比,但是事关两条人命,他们也只是猜测“虎子”的失踪是被中年男人骗去献给妖怪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以证明就是他做的,村长也不能草菅人命,好在中年男人身上还背着偷鸡的罪名,这是他们一点点侦查出来的,足以把他关起来了。 眼看着村长“傻愣”在原地,村民们也急了,这些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找到个宣泄口之后,谁愿意就这么放过中年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村长,绝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是啊,你要是不愿意烧死他,那就把他赶出村镇,以后任由他自身自灭,如果他再出现在这里,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对,就这么做,我们只是把他赶出去,并没有伤他性命,村长,你快做决定吧。” 村民眼中怒火旺盛,村长也不能因为一个坏人就失去了多年累积下来的威望,犹豫片刻,还是“遵从”村民们的意愿,把肥硕中年男人赶出村子。 “既然大家都一致同意,那就把他逐出村镇,偷鸡的罪行,就不再追究。” 村民们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村长一声令下,推着车就往外走,他们没办法处决肥硕中年男人,但是如今妖怪横行,把人赶出去,和把人送进妖怪的嘴里差别不大了。 村民们是没见过大奸大恶之人,但心中的正义不会消失。 燕沁和青予安目送村民大部队远去,才转身往青家走。 事情的结局在燕沁的预料之中,但和她之前的计划相悖,她今晚就去再探妖怪老巢,希望黄毛妖怪今晚不要再来“索要鸡汤”了,也让肥硕中年男人被赶出村镇的事情晚一点暴露。 第四百七十九章真心诚意 回到青家,妇人正坐在柴火边缝制过年用的新衣,她看到燕沁在就心安,下午左右无事,就把闲置了许久的针线活又拿了出来,她算了下,再有两天,就能把她们一家三口的新衣缝好,而她还多裁了一块料子回来,可以给燕沁也做一件外衣。 见燕沁和青予安一脸轻松的回来,还以为是豆腐坊王奶奶的事情解决了,没往其他地方去想。 “鲫鱼豆腐汤还在锅里面热着,你们自己去盛了来喝。” 青予安兴冲冲跑进厨房去盛了两晚过来,和燕沁一人一碗捧在手里,又一左一右坐在妇人身边看她熟练的捻线穿针来去之间就缝了好一段,纷纷夸赞她手艺了得。 妇人本来心情好,青予安和燕沁还使劲的夸,乐得她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你们差不多了就得了,吃完了吧,青儿你去把碗洗了,娘和你神仙姐姐有点事。” 做衣服,自然是要量尺寸的,青予安虽然还小,但也不适合在场,妇人指了个活让青予安去做,她则放下针线,拉着燕沁进了屋。 燕沁还疑惑,不知道妇人想要做些什么,见她取出木尺才明白,胸中一阵暖意,也就任凭妇人“摆弄”她手脚了。 “姑娘这身段真好,不知道以后要嫁给那位神君?” 嗯 嫁给你儿子! 燕沁在心底默默答了一句,没敢说出声来,她怕会被妇人打死了。 “谢谢。” 妇人笑着收起木尺,难得氛围如此好,她也就借着这个机会和燕沁说了几句心里话。 “之前是我误会了姑娘的好意,以为你是想把青儿从我身边夺走,如今闹妖怪,我才清楚姑娘的良苦用心,我和孩子他爹生在这长在这,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才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青儿运气好,才遇上姑娘你,要是像虎子那样被拐去卖给妖怪,那我和孩子他爹才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燕沁微微愣了愣,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妇人和自己说这些话,心中也是感触良多,从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日渐和平,现在已经能说心里话了。 果然,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妇人窃喜没有“赶走”燕沁的同时,燕沁也在庆幸当时没有一时冲动把青予安掳走了。 “大姐,是我当时太莽撞了,一心只想着带着青儿云游修炼,没有顾忌到你们的心情。” 一声“大姐”,妇人听得呆住了,能得仙子真心诚意的喊一声“大姐”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她颤抖的双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还好青予安在门口探头探头的看过来,将屋子内微妙的氛围又拽了回来。 “娘,你们聊好了吗?王奶奶过来了。” 王奶奶?豆腐坊的王奶奶? 燕沁和妇人同时起身往门口走去,院子里面提着只老母鸡的老妇人果然是豆腐坊的王奶奶,两人一同将老妇人迎进屋,默契的动作仿佛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练就出来的。 青予安疑惑的挠挠头,无比好奇刚刚他洗个碗的功夫,自家娘亲和神仙姐姐都聊了些什么,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看着那么奇怪呢? 想不通,青予安干脆就不想了,笑哈哈接过老妇人递过来的老母鸡,又按照妇人的暗示,去厨房拿了些食物过来悄悄放进篮子里面,一路小跑,直接送进豆腐坊门口去,免得老妇人拒绝。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计策 “燕溟和青蛇来十三洲了。”青予安道:“你现在最在乎什么,我想除了清华宗那群人也没有别人了吧?” “或许还有个玄鹤?”青予安轻笑道:“师父,你说用他们的性命威胁你交出传承,你会不会同意?” 燕沁面如寒霜。 “现在只有我能救他们。”青予安微笑道:“关键就看师父你怎么做了。” “你在威胁我?”燕沁眯了眯眼睛。 青予安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就当做是吧。” 燕沁语气沉着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沉声警告道:“师父。” 燕沁认命地叹了口气,“行吧,说出你的条件。” 青予安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很淡定道:“师父,你要明白,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 燕沁一脸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行了,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烦我。” 青予安搂住她的腰作势要亲,被她一把糊在脸上,燕沁恶声恶气道:“你敢亲我就敢叫你断子绝孙。” 青予安:“……” 青予安心不甘情不愿地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就不见了人影。 这种情况之下不应该是他偏要强取豪夺然后她偏要抵死不从最后两败俱伤的吗? 他为什么这么识时务? 燕沁本来都准备好花式辱骂三百句将人喷得狗血淋头,结果对方挥一挥衣袖就跑了。 她很失望。 燕沁愤怒地抬脚在那根半透明的红绳子不,是青予安那厮的筋上狠狠地踩了一脚,叉腰吐出了一口恶气。 旋即又皱起了眉。 将生筋硬从体内抽出来……很疼吧? 燕沁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绳子直接钻入了她脚腕的皮肉之中,不知道青予安怎么想出的这般变态古怪的想法。 唉,怎么没疼死他呢? 就算青予安威胁她斩断这条筋他就会死,燕沁如果真想弄断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 但是待在这里实在是太过憋闷了,什么都没有,除了这根筋就是光秃秃的几个夜明珠,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在将那根筋编出了第十七种花样的时候,燕沁终于受不了了,冲黑暗中喊道:“青予安。”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眉清目秀的,冲她行礼,恭恭敬敬地喊道:“师父。” 燕沁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孩跟青予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留下来的一缕分神,师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青予安的声音从半空中响起。 燕沁:你可真会玩。 燕沁冲小青予安招了招手,“过来。” 小孩步履轻快地走了过来,冲燕沁露出个甜甜糯糯的笑容。 燕沁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青予安小时候别说是笑了,生动的表情都不会有几个,现在卖萌有什么用呢? 她使劲戳了戳小孩的脸颊,小孩大眼睛扑闪了几下,又露出个甜甜的笑容。 “不许笑。”燕沁恶声恶气道:“装什么装,分神而已,里面还是你的意识。” 小青予安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垂头丧气道:“哦。” 燕沁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小青予安停顿了几秒才道:“十方灵岛。” “你这还有延迟的?”燕沁蹙了蹙眉,“你不是要去清华宗吗?” 小青予安神色有些凝重,“事情出了点变故。” “那就把我给放出去。”燕沁苦口婆心道:“你看看你办的这件事叫人事儿吗?” 他轻笑了一声,“师父,等我回来。” 燕沁幽幽道:“您可住嘴吧,一般这么说的有九成都会回不来。” 青予安:“……” 燕沁在这种封闭阴暗的空间里很是压抑,甚至隐隐开始烦躁起来,她将目光落在那个小青予安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虽然青予安信誓旦旦地说一切都交给他,然而燕沁才不会信他的鬼话,万一被他被打个半残或者直接被打死了,她被困在这里找谁说理去? 现在都没飞升呢就大言不惭要对付青蛇和燕溟。 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有一说一,她对青予安的智商从来不抱有任何希望。 当然,被青予安骗得团团转的自己,也确实不怎么聪明。 人无完人,她又不是什么话本子里高贵冷艳的主角,譬如智商爆表头脑清醒,又或者杀伐果断手腕凌厉,轻轻松松就能搞定所有事情。 正相反,她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做蠢事和错事,纠结和无奈也从没缺席过,哪怕她看上去总有厉害的身份加持。 可是人嘛,不都是这样的,一帆风顺无所不能那是故事里的人。 燕沁思考完人生,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我太难了。 不过我可以。 正在外面陷入缠斗的青予安脸色忽然一阵惨白,然后被盛怒之中的许志一击击中了要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许志红着眼睛怒喝一声:“孽障,还我师妹来!” 青予安不是很想跟许志打,因为许志总是能歪打正着,能无意间发现他的死穴,又或者各种阴差阳错的外力助他一臂之力。 比如说像现在。 他脸色一沉,祭出一道符咒,一下将许志拍得消失在了原地。 燕沁正要想办法将那红绳不受破坏地移除,面前忽然摔下来一个人。 燕沁: 许志哀嚎了一声,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起来,看见燕沁之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要哭不哭道:“我就知道燕儿你肯定没死!” “师父,不要再乱动了。”青予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收回分神,让师伯陪你。” “呸!谁是你师伯!你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许志气得直跳脚,然而发现自己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之后,果断地偃旗息鼓了。 燕沁冲半空中比了个大拇指。 能把囚禁强制爱的剧情硬生生地发展成师兄妹落难记的,天上地下估计就青予安一个了。 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许志一眼就看到了拴在燕沁脚腕上的半通明的红绳子,尤其是燕沁那白皙清瘦的脚腕跟那红绳子一对比,便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 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许志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燕沁道:“他对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燕沁:“……如果我说我们只是吵了一架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许志连连摆手,“倒也不至于。” “哦。”燕沁一脸冷漠。 许志蹲下来看着那红绳子研究了一番,用眼神询问燕沁。 燕沁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们摸不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青予安应当是能随时看到这里面的情况,外加上之前他说的话,燕沁觉得自己现在说的每句话都能成为“呈堂证供”。 所以干脆只跟许志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好在许志很上道,又或者本来就很心大,意外地非常配合。 两个人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许志终于忍不住了,“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不好说的,燕沁简要地同他一说,许志果然就坐不住了,“清华宗现在就只剩下小刀子他们两个,燕溟他们过去直接灭掉清华宗易如反掌啊!” “师兄,你清醒一点,就是咱们都在,燕溟和青蛇灭掉清华宗也不用费吹灰之力。”燕沁冷酷道。 “你不行?”许志讶异道。 燕沁指了指自己,“你就说这些年我换了几副身体,正儿八经地修炼时间又有多少?” 许志沉默了良久道:“恐怕不太多。” “天魔骨确实承载了我身为天魔时的大部分修为,但问题是你非要给个杯子装上一盆子水,那不得炸?”燕沁道:“我现在也就能偶尔借来用用,不是自己一步步踏踏实实修炼出来的修为,那就是鸡肋。” 许志满脸敬佩道:“师妹,你真的是非常的清醒。” “我也想谈笑间生杀予夺。”燕沁可惜道:“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现在的情况是,一溜没飞升过的,她和许志等人包括外面那个混账,对上两个从上界下来的满级大佬,活脱脱就是被团灭的节奏。 而且青予安到时候还指不定帮谁。 许志叹了口气。 燕沁抿了抿唇,“不行的话交出去吧。” 许志顿时就急了,“师妹不可!你若是真交出去那就不是一个清华宗的事情了!” 燕沁无奈道:“那我就管不着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拯救苍生的责任。” 许志道:“不行,万一他们拿了之后反悔要以绝后患呢?” “那我自然要留一手的,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保证清华宗安全的。”燕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就这样说定了。” 许志皱了皱眉,“我还是觉得不妥” “师父。”青予安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十分难看道:“我说了这件事情交给我。” 燕沁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冷冷笑道:“你?” 青予安道:“师父,我” 然而未等说完话,整个人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四百八十章再探妖怪老巢 青家这天的晚饭吃的格外早,不只是因为丈夫收获颇丰回来的早,更因为燕沁晚上要出去办大事,妇人不想燕沁急急匆匆出门,干脆早早就开始准备晚饭,又让青予安“监督”燕沁吃饱了,叮嘱燕沁“一路小心”后才和丈夫青予安一起目送燕沁出门。 青家门窗紧闭,遮光用的帘子也放了下来,后厨炊烟熄灭,从外面看就像户无人居住的屋子。 燕沁照例用玉牌设下保护结界,才离开。 到了桃树林时,桃仙已经做好了准备,燕沁两次潜入妖怪老巢外围,已经看清楚了新腰牌的样式,又趁着黄毛妖怪闹肚子那晚,偷偷从那黄毛妖怪的腰牌上削了薄薄一片下来,给桃仙用作放置参考。 今天白天时,桃仙已经做了两块足以以假乱真的腰牌了,和燕沁一人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仙子,我下午去上次逃跑留下的后门处查看过了,并没有妖怪出现的痕迹,今晚从那边潜入妖怪老巢的话,会安全许多。” 燕沁没想到桃仙主动做了许多事,夸赞了一句,“你做得很好,又一方守护神的样子了。” 桃仙惶恐的低下头,不敢接下燕沁的赞赏,“小仙只是做了件分内之事,当不起仙子的夸奖。” 见桃仙没有得意忘形,燕沁更加满意了,看了看时间,两人便出发往后山走去。 一路上虽然安静,但却不似前些日的死寂,看着窗户上映出来的人影,听着偶尔传来的说笑声,燕沁和桃仙两人心中更加坚定,脸上的神情也更加凝重。 修道之人先修心,燕沁得到多年,而桃仙也不再怀抱着见死不救的想法,此次打探妖怪老巢之行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了。 桃仙是最熟悉自己的气息,所以他缩小身形走在前面,燕沁也随之隐去身形跟在后面,两人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桃仙留下的“后门”处。 燕沁迎着凌厉的山风站着,惊愕无比的看着桃仙留下的“后门”,难怪上次桃仙能顺利逃脱,这“后门”就在悬崖峭壁上,燕沁踩着玉牌才能稳住身形,但凡是个正常人,一脚踩上去,脚下这块石头就塌了,而底下不说是万丈深渊,摔下去也是不成人样了,妖怪也不傻,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桃仙就是仗着自己是桃树修炼成精,在地底下行动自如,才特意挑了这么“安全”的地方,被燕沁这么一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稍微解释了一句。 “让仙子见笑了,逃跑的时候,也没时间多考虑太多。” 燕沁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跟着缩小版桃仙顺着裂缝往地底处潜去,两人的视线都不会因为黑暗受阻,这一路自然是通畅无比。 因为“后门”位置离妖怪老巢有些距离,两人也就没有太过小心,直到桃仙提示,才披上之前燕沁“顺”来了妖怪外衣,浓重的妖气掩盖了两人身上的气息,让两人可以在地底安全通行,而不会引起地面上妖怪们的怀疑。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桃仙探出一小截树根到地面上查看情况,迎面就被妖怪踩了一脚,吓得他“装死”不敢动弹,好在妖怪只是巡逻经过,并不是真的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只是一节树根,看着寻常无比,巡逻的妖怪以为是被风吹进来的,也就没放在心上,一脚踢开就继续往前走了。 而桃仙被踢飞出去,撞上墙壁才停了下来,龇牙咧嘴的忍着疼小心查看着周围的情况,离他上次到的位置差不多,两人身上的妖怪外衣足够掩饰气息,缩小身形做好伪装比装成妖怪要安全的多。 第四百八十一章厉害的牡丹仙子 此处已经进入了妖怪的巢穴内,上次燕沁为了混入其中,还杀了一个妖怪伪装成他的身份,没想到后面也是因为那妖怪的尸体被发现才暴露了,这次有桃仙的“后门”引路,她们直接跳过了巢穴的大门,不用费劲心思混过门口把守那些妖怪的询问,两人只需要谨慎前进,不要泄露气息就行。 毕竟,一个小石子,一根枯树枝,压根不会引起任何妖怪的注意。 燕沁选了个来送水果的“幸运儿”,沾在他的鞋底无比顺利的进了妖怪大王的房间,桃仙修为低,就在门口把风好了,要是燕沁有所行动,桃仙原路先走,燕沁也不需要分心去照看桃仙的安危。 距离上次过来“拜访”也不过是过去了几天的时间,妖怪大王的房间内大变样了,酒肉飘香,妖女穿着清凉一边给做坐上的几名大妖倒酒,一边摆弄身姿企图吸引大妖们的注意力,博个更好的前程。 燕沁落得位置低,视角也有些怪异,妖女们从她身上经过时,她只能无比嫌弃的闭上五识,免得被妖女身上的妖气和臭味熏晕过去。 而坐在席上的妖怪们之中有一个很眼生,身上的妖气也淡的几乎察觉不出来,而且面容出众,妖娆的姿态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湛湛秋波,高簪珠翠衬的她浑身光芒万丈,举手投足之间高贵气息扑面而来。 要不是燕沁肯定这里是妖怪大王的房间,她都要怀疑是不是伸出天界了,这般仪态,做个妖怪太可惜了。 只是,燕沁在看到中间两人宽的间隔时,猛然想到前一次偷听时黄毛妖怪他们讨论的事情。 难道,这就是新入伙的妖怪? 而且,他们之间相处的并不融洽? “牡丹仙子不愧是爽快之人,前些日才前来此处,这么快就决定了要留下来修炼,本王佩服,先干为敬。” 大王端起杯子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又示意另外几名妖怪也给那自称“牡丹仙子”的女妖怪敬酒。 他们本来就担心对抗天界力量不够,突然来了这么个厉害的“牡丹仙子”,简直是如虎添翼,最重要的是,天界帝君对“牡丹仙子”和她的族人们约束力没有他们这一支强,现在搞好关系,以后也好哄她们多多出力。 原住民妖怪们心中对“牡丹仙子”并无好感,本来就担心地盘被抢,见自家大王还这么明示暗示让他们去“奉承”她,再不情不愿,也只好照做了。 “仙子随意,我们干了!” “喝了这杯,大家就都是兄弟了,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喝!” …… “喝个屁,醉不死你们。”燕沁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还惦记着这些妖怪们对那个女妖怪的称呼。 牡丹仙子? 一个妖怪,竟然敢自称仙子,这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啊! 但转念一想,牡丹仙子这姿色,确实当得起“牡丹”二字,富贵逼人,要不是身上的妖气在燕沁看来还是无比明显,燕沁当真是要被迷惑了。 “那,牡丹仙子之前说的事,能否再商量一二?” 见氛围渐渐起来了,大王心中惦记着的事情也就藏不住了,“我们这儿最讲究先来后到了,你来的晚,又拜了我这个山头,平起平坐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 清凛的声音响起,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燕沁也不例外。 牡丹仙子缓缓起身,火把的光芒映在她如玉如瓷般的手腕之上,莹润的光泽过分馋人,大王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手底下的那些妖女们跟牡丹仙子比起来,连地上最卑微的尘土都不如。 第四百八十二章新大王、二大王 牡丹仙子珠圆玉润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容,指尖捏着的酒杯轻轻摇晃着,将杯中的酒水洒落在地上,将地都烫出了点点黑烟。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挺好挺好,我也觉得平起平坐不合适!还是我当大王更合适些!” 牡丹仙子漫不经心的自问自答间,直接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目的,话音未落,指尖的酒杯已经被她抛掷向大王那边,凌厉的力道逼的大王下意识的躲闪。 大战一触即发,看戏的燕沁却高兴不起来。 现在妖怪的大王虽然野心满满,但做事瞻前顾后,反而给燕沁留下不少机会,但眼前这个“牡丹仙子”明显有野心有能力,一旦她当上妖怪的大王,以后再想把妖怪们赶走,就是难上加难。 牡丹仙子可不管燕沁什么想法,她早就打听过这山中灵气充裕,最适合修炼了,连妖怪的大王都格外的“单纯”,她稍微示弱点,这大王就傻乎乎的把她迎了进来,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引狼入室。 当然,在牡丹仙子看来,能见到都是荣幸,更何况是能侍奉她呢?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妖怪,还敢跟我一较高下。” 牡丹仙子蔑视的看向后退一步的大王,莲步向前慢慢走着,身上原本淡薄的妖气随着她解开自身封印而四散开来,浓郁的妖气带着重重的威压,逼得周围的小妖连站都站不稳,大王也必须用尽全身功力才能抵挡住,牡丹仙子的威压。 只是几步路,高下立见。 牡丹仙子得意继续施加威压,逼得大王单膝跪地,才猛地撤走威压,妖怪们没收住公历,纷纷吐血。 原本和和气气之下只是藏了些明争暗斗,现在撤去伪装后,牡丹仙子的野心和手段更加吓人,形势比人强,连大王都不得不低下了头。 “都听牡丹仙子的,以后你就是我们大王。”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牡丹仙子纤手一挥,将虚弱的大王拍到一旁,身后跟着的妖女立马殷勤的帮牡丹仙子重新布置好位置,又取了新的酒杯递到牡丹仙子抬起的手中。 “很好,你既然这么识相,以后就当个二大王吧。” 好好的“大王”吃了顿酒就变成了“二大王”,自然是憋屈无比,但打不过,还能怎么办,只能勉强的抽搐着嘴角,露出抹无害的笑容。 “是,听牡丹大王吩咐。” 燕沁暗中记下牡丹仙子的模样,她如此嚣张,恐怕也不屑与掩饰真容,这么厉害的妖怪,肯定是修炼多年的大妖怪,燕沁打算先去打探牡丹仙子的来历,总归是比查找万年前大战的真相要简单吧。 燕沁心中如此想着,却没有忽略掉观察场中的情况。 新上任的“二大王”休息片刻后,又让妖女上酒,牡丹仙子可不吃这一套,让无关妖怪和妖女们退到一边,只喝了几口酒之后,就兴致缺缺的将人赶走了。 燕沁想要不着痕迹的离开并不难,所以等“二大王”带着一众妖怪离开后,燕沁顺势滚到床底,更加方便窃听。 只是没想到,牡丹仙子在清场之后,并不着急休息,而是直接让人把房间中的东西全都搬走了,燕沁什么都没来得及打探到,就被妖女混着灰尘扫到老巢外面去了。 好在原地待命的桃仙发现燕沁离开后,也顺着原路离开了。 两人在“后门”汇合时,燕沁还在用力拍着衣服上的灰尘,嘴上更是不停的“呸呸呸”,桃仙努力低着头才憋住了笑。 可不是谁都有机会见到天界正清仙子如此灰头土脸的模样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仙子?妖女! 桃仙虽然憋着笑,但肩膀的耸动没有停止过,燕沁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直接使用灵力将浑身上下都打理了一遍,这才背着手先行回到小镇之中。 她们这趟去的顺利,回来的也平安,不仅获取到了重要情报,更重要的是,原先的“大王”如今的“二大王”之前哄骗男童的计策搁置了,给燕沁留了些时间去调查那个所谓“牡丹仙子”的来历。 “仙子可探听到有用的情报?” 桃仙铺垫铺垫跟在燕沁身后,见她落地后脚步轻快,猜测她此时心情不错,便问了一句。 燕沁回头看看一脸谄笑的桃仙,很是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随口答道。“妖怪起内讧了。” “真的?” 桃仙惊奇又兴奋的再确认了一遍,见燕沁点点头,脸上的笑容才刚冒头,就被燕沁接下去的话打的稀碎了。 “假的,来了个更厉害的妖怪,原先的大王变成二大王了。” 燕沁恶趣味的逗了逗桃仙,她在大王房间里面偷听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如今看桃仙这僵硬又崩溃的神情,估计是差不多的反应吧。 “你听说过牡丹仙子这号人物吗?” “牡丹仙子?”桃仙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这辈子听闻过的仙子不少,见过的就是眼前这位“正清仙子”了,现在又冒出来个“牡丹仙子”是谁? “小仙孤陋寡闻,未曾听过那位牡丹仙子的名号。” 燕沁也预料到桃仙是这个回答,桃仙之前只想着闭关修炼保全自己,压根没想过去外面闯一闯,又怎么会知道的比她更多呢。 桃仙转念一想,后知后觉明白过来燕沁问话的意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牡丹仙子很厉害?” 燕沁才不会在这种时候逗弄人,尤其那牡丹仙子的实力确实在原先的大王之上,她想到就觉得头疼无比,就算骗桃仙,也只会让桃仙白白送了性命。 “对的,光靠威压就把原先的大王压制住了。” 桃仙瞪大了双眼,他在门外潜伏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威压,压得他险些暴露身形,好在那股威压只是为了震慑住房间内的妖怪,并不是想要震塌整个老巢,才让桃仙躲过一劫。 但,那股威压实在是霸道,桃仙自修炼起就是在这个小镇上,见识过的厉害的人物就是燕沁了,要是燕沁都说厉害的话,他也有了个粗略的概念了。 “那,以后该怎么办?” 桃仙是又惊又怕,燕沁都面露为难,他这等小仙更是没有办法了,就等着燕沁出主意了。 燕沁并不怕那个牡丹仙子,天地万物都需要遵循规则,一旦过了,就算燕沁没有办法,天界也会有所察觉,她不信,妖怪横行祸害人间,天界会半点没有察觉? 燕沁盘算了一下,目前可用的人就只有她和桃仙,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查清那“牡丹仙子”的来历,思及此,燕沁调用灵力大地为底,细沙为笔,将“牡丹仙子”的容貌显现在地上。 桃仙之前并未见过“牡丹仙子”,看到地上显现出来惊为天人的容貌,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当真是个大美人。” “啪!” 燕沁抬手轻轻一下,就把桃仙从痴迷之中“唤醒”了过来,“这是妖孽,不是仙子,你可要分清自己的立场。” 桃仙哆嗦了一下,连忙将视线从地上的画像中移开,要不是燕沁无比肯定的说这是个妖怪,桃仙真可能认错了。 “太有迷惑性了,要是她收起妖气,肯定能迷惑住不少人。” 可不是。 燕沁撇了撇嘴,如今妖怪的“二大王”可不就是觉得“牡丹仙子”人美又和善,才放下警惕做了引狼入室的糊涂事。 “你记住这张脸,去附近打探下有没有她的消息。”给桃仙安排了事情,燕沁自己也没有闲着。 第四百八十四章家的温暖 时候尚早,燕沁照例在镇子上巡逻一周,路过之前惩治过的肥硕中年男人家,发现大门敞开着,村长已经集结了村民正在把屋子里面的东西往外面搬。 燕沁也不怕障眼法失效了,站在外面看了会戏,就离开了。 现在不管村民搬出来的是石头还是木头,村民们只会觉得肥硕中年男人有眼无珠,被妖怪哄的团团转,和她燕沁可是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村长把这些东西搬出来是做什么用的,相信等天亮之后就清楚了。 回到青家小院,结界和她离开时一样,进入屋内,燕沁原本只想静悄悄回房间去的,没想到屋内烛光摇曳,柴火炉烧的正旺,温暖的感觉充斥满这个屋子,青家一家三口正围坐在一起,听到有响声,整齐划一的扭头看向燕沁,脸上也是同样的担忧。 “神仙姐姐,你回来啦!” 青予安飞快从椅子上下来,直直冲进了燕沁的怀中,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饿不饿,娘做了夜宵,就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 “好啊,你去拿过来,慢点跑。” 青予安毕竟还是小孩子,燕沁表示出想吃后,青予安就蹦蹦跳跳的往厨房跑去了。 妇人和丈夫接连起身,和燕沁坐在一起,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不过却没有多问什么。 “姑娘吃了夜宵之后,早些休息,你虽然是仙人,但也是会感觉到疲惫的。” 外面早就热闹了起来,青予安才把馄饨端上来,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燕沁早已经做好了伪装,并不怕被其他村民看到。 丈夫去开了门,是邻居家的男人,脸上兴奋的神情,挡不住露出来的牙齿都表示着他的好心情,见院门开了,伸手就要把丈夫抓出去。 “村长一早带了人抄家去了,有不少好东西呢,我们早点去,指不定能分到些好东西。” 话说完,来敲门的男人才发现背对他坐着的燕沁,摸了摸后脑勺没想起来是谁,但看她跟青家人亲密的样子,也只以为是亲戚,就没放在心上,继续催促道,“青家嫂子,家里有人看家,你也一起去,可热闹了。” 妇人一听有这种好事,交代青予安和燕沁看家后,挎着篮子就和丈夫出门去了。 青予安囫囵把馄饨吞进肚子后,就双手撑着脑袋,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燕沁优雅的吃着夜宵。 燕沁吃着热乎的馄饨,心里也是暖洋洋的,放下汤勺时,青予安已经撑着闹到狂点头了,看样子是熬了一晚上,困狠了。 “回房休息去吧,你困了。” “不要。” 一听燕沁的话,青予安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孩子气般缠着燕沁不想“听话”。 “我不要回房休息,睡着了,你就又不见了。” 眼神之中的不安,暴露了青予安的内心,看的燕沁一阵心疼,但比起他的安危而言,燕沁宁愿他现在伤心一会。 “乖,我不走开,你睡醒之前,我都不走开。” 燕沁是打算再去天界一趟,但不差这么一会,只要成功把他哄睡着了,燕沁再离开,只要在青予安醒来之前回来,就不算她“骗人”了。 “不要,你是神仙,肯定有办法让我一直睡下去的。” 青予安的手已经撑不住了,就凭着心中的执念咬牙坚持着,他是知道燕沁本事大,用来“欺负”他一个小孩子很简单的事,干脆直接点破了燕沁的心思。 “那我跟你说我要做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就会乖乖去休息了?” 燕沁退了一步,青予安想了想,也只好点头答应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剧情 许志背着手摇摇头道:“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 燕沁抬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将人关到自己的识海中,还一关关俩。” “大概是觉得咱俩不会真的害他吧。”许志叹息道:“瞧,现在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成长的代价了。” 燕沁伸手拨楞了一下青予安的脑袋,看上去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便站起来走到那根红绳的根源处。 这跟红绳连着青予安的本体,她自然不好直接斩断,不然青予安不死也残,但是让这玩意儿待在自己身上也着实非常膈应,她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她眯着眼睛看了青予安一会儿,然后将那根源处伸手一抹,转头系在了青予安的脚腕处,有样学样,干脆利落地将人关在了自己的识海之中。 许志被她这把骚操作秀了一脸,冲她伸出一个大拇指敬佩道:“高,实在是高!” 燕沁谦逊地摆摆手,她只要心念一动就能看到青予安在干什么,这种感觉竟然让人有种诡异的愉悦感,难怪那么多霸总都喜欢玩这种戏码。 青予安每一步都很谨慎,坏就坏在将许志送到了燕沁面前。 许志,清华宗可敬可爱的掌门,人形的幸运小星星,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化险为夷,简直是如同外挂一般的存在。 千算万算,青予安没有算到许志能修习的一种阵法可以完全不用依靠灵力。 燕沁的办法多少会伤到青予安,然而现在青予安不仅毫发无伤,甚至反被囚禁起来。 完美。 “不过师妹,你不觉得还是被这小子给赖上了吗?”许志忽然开口道。 燕沁:“……” 这种糟心的重点就不必划了。 清华山。 上官小楼跟在玄灵身边,同她说话。 不远处坐在树上的玄鹤不爽地皱了皱眉,冲她喊道:“喂!小鬼!” 上官小楼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长相妖冶邪魅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上官小楼心底重重一跳,往玄灵身边靠了靠。 玄灵自然也看见了玄鹤,只是她好像比上官小楼还要怕他,紧紧地抱着上官小楼不肯撒手。 两个半大的小孩跟俩鹌鹑似的抱在一起,看得玄鹤眼皮直跳。 他竟不受欢迎到这种地步了吗? 玄鹤从树上跳下来,走到上官小楼和玄灵面前,微微俯身道:“你干嘛天天赖在清华山不走?” 上官小楼转了转眼珠子,讪笑道:“我自然是来找灵灵玩的。” 玄鹤面色不虞地打量她,这小孩简直上上下下都写满了心眼儿,玄灵傻儿吧唧的,只会被骗得团团转。 “你要不说我就扔你出去。”玄鹤揪住玄灵的衣领,将她单手拎到自己身后,警告道:“站在这里不许动。” 玄灵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凶得吓人,但还是抓住他的袖子道:“小楼不是坏人。” 玄鹤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被吓得差点哭出来,但还是坚强地没掉泪,“哥哥,你不要欺负她。” 小姑娘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是凭空飘来的一朵软绵绵的云,听得玄鹤眉心一跳。 “你叫我什么?”玄鹤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哥……哥哥。”玄灵为了保护自己的好朋友,哪怕害怕也不肯退缩,微微抬高声音道:“姑姑说你是我哥哥!” 玄鹤脸上的表情有些开裂,“她一贯会唬人,少听她瞎扯。” “哥哥,你不要欺负小楼。”玄灵脸上很是急切,大约对这么个小孩子,哪怕只是玩笑话她也是可以当真的。 玄鹤轻嗤了一声,看向那个古怪的小女孩,结果发现她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他他是你哥?”上官小楼震惊地看着玄鹤,“天呐……” 玄灵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上官小楼显然有些激动,她竟然还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玄鹤,“你你好!” 玄鹤:“……” 什么毛病。 上官小楼不仅不害怕了,甚至陡然变得热情起来,硬是将玄鹤看得头皮有点发麻。 “离开这里,没事别来找她。”玄鹤威胁照旧。 可上官小楼却是毫不露怯,她壮着胆子道:“殿不是,玄公子,能否听我一言?” 玄鹤挑了挑眉,“说。” “清华宗就要大难临头了,只有你才能救得了所有人!”上官小楼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你怀疑我动机不纯,但是我真的非常喜欢清华宗,我不想看着它一朝倾覆化为灰烬!” 玄鹤一脸“你果真不正常”的表情看着她,将玄灵往身后扒拉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别跟傻子玩。” 上官小楼:“……” 玄灵小声道:“小楼很聪明的,不是傻子。” 上官小楼嘴角抽了抽,严肃道:“我说的是真的,清华宗已经被人盯上了,时间差多就在这几天,清华宗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血腥屠杀,只剩下寥寥几人活下来,修真界第一大宗门从此成为历史!” 玄鹤:“……小孩儿你做梦呢?” 上官小楼怒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竟然不肯相信我!亏我当初还那么喜欢你!” 玄鹤一言难尽地指了指自己,“喜欢我?当初?” 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的当初是怎么个当初法?在娘胎里吗? 上官小楼气急败坏道:“等燕溟来了清华宗就完了!” 玄鹤本来吊儿郎当逗小孩儿的模样陡然一变,他冷下脸沉声道:“你说谁?” 上官小楼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有些结巴道:“燕燕溟。” “你认识燕溟?”玄鹤语气不善道。 “不不认识。”上官小楼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但是显然玄鹤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了。 “把你知道的消息以及知道的途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然不用等燕溟来,我就能先让你魂飞魄散。”玄鹤冷声道。 上官小楼紧张得话都有点说不利落了,“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玄鹤左手拎起她右手拎起玄灵,宛如一个恶霸,将两个小丫头都挂在了树枝上。 无辜被挂的玄灵: 玄鹤愣了一下,然后将她提溜了下来,“啧,顺手了。” 玄灵:“……”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好好考虑。”玄鹤皮笑肉不笑道:“否则我就先将你的皮剥下来,然后肉切下来,剔你的骨抽你的筋,最后再将你的魂魄一片片撕碎。” 上官小楼生生打了个哆嗦。 玄灵听得满脸呆滞,看上玄鹤的眼神满是惊恐。 玄鹤二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玄灵犹豫了一会走到上官小楼面前,抬头望着她,细声细气道:“小楼,你快说吧,听说抽筋扒皮很痛的。” 上官小楼: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玄灵话音刚落,清华山的上空就出现了两道身影急速而来。 上官小楼大惊道:“你快看!我就说燕溟他们来了吧!” 玄鹤脸色一变,抬头望去,便看见那两道人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师父!”上官小楼惊讶地看着他,又将目光转移到燕沁身上,“师叔?” 她实在想不明白本该从此一死一失踪的两个人怎么又回来了。 燕沁看了玄鹤一眼,“这是在做什么?” 玄鹤将事情简单一说,许志和燕沁听完皆是脸色一变。 “小楼,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许志板着脸问道。 上官小楼满脸震惊,尚未回过神来。 燕沁一脸怀疑地望着她。 上官小楼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不解释清楚,她恐怕就没办法安安稳稳待在清华宗了,但是倘若她实话实说了,那听起来更令人不可置信。 “小楼,现在情况很紧急,务必要将你知道的事情和来由全部说出来。”许志道:“这关系到清华宗的生死存亡。” 上官小楼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来点点头,“我说可以,但是你们千万不能情绪太过激动。” 许志等人点点头。 上官小楼语气沉重道:“其实我是来自异世界的人。” 她特意顿了顿,等待许志燕沁等人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或者发出惊呼,然而对面几人都是一脸平静冷漠地望着她。 上官小楼抓狂道:“你们就不惊讶吗?不震惊吗?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许志燕沁都知道世上存在万千小世界,而玄鹤也从燕溟那里得到过不少信息,玄灵压根不是很能理解,是以几个人都平静得出奇。 许志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几个正常人,他叹了口气道:“这不重要,说你知道的。” 上官小楼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人士的耻辱,开始深深地怀疑自己拿的剧本可能不太对。 她再次抛出一个自以为令人震惊的消息,“其实你们都是一本书里的配角甚至是寥寥几句话略过的背景板!” 玄鹤有些不耐烦道:“果然是个傻子。” 许志眼底浮上了一丝担忧,“莫不是修炼除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上官小楼正准备崩溃之际,燕沁忽然不急不忙地开口道:“你继续说。” 上官小楼惊讶道:“你竟然相信?” 燕沁叹了口气,“请在三句话之内概括完整个故事情节以及交代一下主要人物。” 上官小楼:您可真是位狼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神兔欲立功 离过年是越来越近了,把青予安哄睡之后,燕沁去厨房看了眼粮食储备,还是比较充足了。 因为妖怪有一阵子没有出来祸害白姓,所以村民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去狩猎捕鱼砍柴,厨房里面不再是些腊肉咸菜,新鲜的蔬菜肉类也多了许多,燕沁行走方便,在玉牌之中收集了不少东西,眼看着青家的厨房堆得差不多了,她又去了趟之前送过信物的两户人家,家中并无人在,反倒是方便了燕沁。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返回青家,心神一动,变回到了天界之中,这次神兔是真的坐在宫殿门口打瞌睡,而不像是上次一样练功走火入魔,燕沁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刚想恶作剧的吓唬她一下,却被神兔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回身一看,破坏掉了。 有了上次燕沁偷跑回来的事,神兔已经不会觉得自己看到的燕沁是幻觉了,不过还是揉了揉双眼,眨了眨大而灵动的双眼冲着燕沁笑得欢快。 “主人,您怎么又回来了?是凡间之事又遇上麻烦了?” 燕沁下意识的抚摸着兔子形态的神兔,捧在手里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跟神兔说起了深夜时分夜探妖怪老巢的所见所谓。 而神兔作为燕沁的灵宠,签定契约之后,就几乎没为燕沁做过什么事情,上次提醒燕沁“嫣然仙子”之事,也只是一件小事,算不得什么大贡献,神兔正想着要怎么帮燕沁,一听这么棘手,当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好像除了卖萌,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燕沁和神兔心意相通,神兔的沮丧情绪传递过来后,燕沁再一次感应到了神兔的自责,但她身为神兔的主人,从来没有要求过神兔做什么,只需要她平平安安就行了。 “你别多想,那妖女既然敢自称‘牡丹仙子’必然是有所来路的,我在凡间还有个帮手,我们一起打探那妖女的来历,左右不过花些时间,总是能摸到头绪的。” 神兔在燕沁不在天界时,也时长出去走动,“牡丹”这两个字耳熟的很,后面带上“仙子”两个字,就有点迷迷糊糊了,据她所知,天界之中仙子众多,但绝无“牡丹仙子”这一号人物。 燕沁低头看着神兔着迷惑的神情,也猜到了大概,天界她也熟悉,要那妖女真来自天界之中,那天界可就要出乱子了,还是燕沁想都不敢想的大乱子。 “主人别太过担心,帝君近期已经安排了许多神君去巡视各界,有妖孽作祟必定会上报给帝君,主人也正好偷偷懒,稍微拖延下时间,指不定就有神君巡视到您历练的那一界了。” “还有这种好事?” 燕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帝君怎么突然想到派神君下界,她在天界的时候可是半点风声没有听闻,但真要是有这好事,那她肩上的担子真就轻松许多。 想要收拾那个叫“牡丹仙子”的妖女并不容易,但要拖延时间,燕沁就觉得容易多了,心情轻松了,也就想到了之前麻烦过的嫣然仙子,不知道她回到凡间之后,嫣然仙子还有没有帮她继续在书库中寻找书简。 “对了,嫣然仙子可有来过?” 神兔这期间内无聊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等着燕沁回来,之间没见到过其他人出现过,就连嫣然仙子宫中的仙童也没有过来传信,她怕自己打瞌睡的时候错过了什么,又蹦蹦跳跳去询问了一遍门口的守卫大哥,确定没有遗漏,才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诉燕沁。 “回主人的话,嫣然仙子并未来过,连宫中仙童也未曾来过,您先稍等,我先去嫣然仙子宫中打探一下,要是被人看见了,就说是迷路了,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也是,神兔这迷迷糊糊的性子,又是燕沁宠出来的,寻常神君看到神兔也会查人将她送回来,绝不会有其他的猜想。 第四百八十六章嫣然有难 神兔半点没有隐藏踪迹,一路横冲直撞就到了嫣然仙子宫中的正院门前,门口除了两名仙童外,还有多了几位一脸严肃的天兵天将,和她之前来嫣然仙子宫中的情况有些不一样,神兔疑惑的抬头看看绷着脸的仙童,又看看当门神的天兵天将,在门口徘徊了许久。 这情况,透着古怪呢。 神兔想了想,还是原路返回,向燕沁禀告了自己的所见所闻。 燕沁上次回天界,刚到嫣然仙子宫门前,就被嫣然的发起菱纱相迎,这次不知道又有什么情况发生,心中隐隐泛起了些微的不安。 燕沁起身,让神兔继续看家,她则熟门熟路的摸去嫣然仙子的宫中,门口的情形确实如神兔所言,守卫森严,但这些对燕沁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毕竟,前门不方便,还可以往后门走。 燕沁记着上次嫣然仙子送她离开时的路,只是走到半路,迎面有神君仙子走来,燕沁连忙躲到灵木之后,这仙宫附近住的都是些和嫣然仙子交情甚好的神君仙子,偷听的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燕沁早已经做的无比熟练。 迎面而来的神君仙子之中,有两位和嫣然仙子共事过一段时间,从嫣然仙子被帝君调去掌管天界书库后,嫣然仙子每日沉迷在书库之中,相聚的少了,情谊却没有减少。 而,这段时间嫣然仙子异常的忙碌,更是让昔日的姐妹疑惑不已。 “也不知道嫣然最近怎么样了,来了几趟了都没能见到她的人。” “她最近确实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然,去书库找找看?” 两名仙子才刚提到嫣然仙子,就被同行的神君打断了,“两位仙子还是少议论嫣然仙子的事情,帝君日前命人请嫣然仙子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给她,那之后,嫣然仙子就暂时没了消息,恐怕,是犯了什么事情被帝君知道了。” “怎么会呢?嫣然一想尽忠职守,从无二心,怎么会做出惹怒帝君的事情呢?” “是啊,嫣然做事最为谨慎。” 仙子和神君自然不知道嫣然仙子做了什么事情惹怒帝君,但燕沁却一清二楚。她上次回天界只找了嫣然仙子一人,而且还拜托她带着自己混入书库中,虽然无功而返,但这显然违背了帝君的旨意。 没有帝君旨意,嫣然擅作主张带燕沁进入天界书库如此重要的场所,事情败露之后,嫣然会受到什么惩罚,是燕沁忽略掉的。 想到此,之前一路的“畅通无阻”无不透露着浓浓的古怪。 到底还是自己连累了嫣然仙子。 燕沁心中愧疚无比,她不是天真之人,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嫣然仙子是为了帮她寻找万年前和妖族大战相关的玉简才被帝君惩治,她正想直接去帝君处认罚,心不在焉的走了几步,被嫣然仙子宫中的仙童一路追来,请了回去。 “正清仙子有利,我家仙子刚才正在会客,所以守卫森严了些,察觉到正清仙子的气息之后,连忙命我前来请仙子进宫一续。” 仙童看着眼熟,好像确实在门口守着的仙童之一,燕沁心神一岔,就跟着仙童往嫣然仙子的宫中走去。 而嫣然仙子的仙宫之中,确实有贵客到来。 帝君坐在花园厅中,左右手各执一色棋子,每下一子都要思量许久才落下,玉质的棋子落在灵檀木所制的棋盘之中,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仿佛重重敲击在一旁的嫣然仙子胸口之中,一阵阵威压压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但帝君不说话,嫣然仙子哪敢打破这份平静,只能默默忍受着,不敢出声,额上接连滑落的汗珠一点点带走了她的意志力,眼神也越发惶恐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不可说 嫣然仙子很清楚帝君来此是为了什么,日前突然召唤她去问话,她虽然没说带燕沁去天界书库的事情,帝君也没有再追问,但问话之前,她在殿外等候许久,那时候帝君也是在“下棋”。 帝君捏着棋子,沉沉落下一子后,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你心中有数即可,不要让她知晓。” 嫣然仙子听着帝君的吩咐,连忙应道,“帝君教训之事,定当牢记于心。”察觉到身上的威压在减弱,嫣然仙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显然帝君并不希望也燕沁知道她被帝君“为难”的事情。 帝君看着嫣然仙子的小动作,也没有点破,只是叹了一声,起身整理了衣袖后,才继续说道,“我不问,并不意味不知情,不要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是。” 嫣然仙子不敢承受帝君的雷霆之怒,对燕沁拜托之事也只能说声“无能为力”,而等她再抬头,花园之中哪还有帝君的身影,连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都各自归类,要不是微风拂过带来一丝丝凉意,嫣然仙子取了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才匀好气息,去迎接燕沁。 虽不是久别重逢,但刚刚嫣然仙子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她捉摸不透帝君的意思,只是帝君的交代,她不敢不听,以后只怕要辜负燕沁的信任了。 “可是凡间之事又有变数了?” 嫣然仙子并没有提帝君来过的事情,而是从燕沁紧张的事情上切入话题,果然燕沁脸上还略带恍惚的神情立马集中了起来。 两人的关系本就不一般,上次燕沁偷回天界的时候就已经和嫣然说了大概,这次确实有变数,还是大变数,她反倒不太想和嫣然提起。 毕竟,刚才来的这一路,燕沁心中想了许多事,也打定了注意,不管嫣然仙子作何反应,她都不会再牵连嫣然仙子了。 一次没被发现是运气好,燕沁也不敢再冒险了,随即摇摇头,“是有变数,不过并不要紧,不日就有头绪了,你若是忙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见到嫣然仙子安然无恙,燕沁也就放心了。 嫣然仙子并不傻,燕沁这模样,让她心中更不好受,身为朋友,她好似什么忙都帮不上。 “你来一趟不容易,且稍等一下,我取些东西给你,你在凡间行走可能用得上。” 燕沁腕间的手镯是嫣然仙子亲手编织,上面少了些什么,自然是很容易就发现了,想着燕沁此次历练凶险,又用得上这些东西,嫣然仙子不会吝啬,而且她也相信,燕沁是正直之人,绝对不会用在正道之人身上。 被嫣然仙子留在花园之中,沁人的花香深吸一口就令人神清气爽,燕沁并不觉得无聊,在花丛中游走一圈,寻了根枯萎的桃树枝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寻思着桃仙可能用得上,就先放到一边,等会嫣然仙子回来了,她问问看还有用处嘛,无用的话,就带回去给桃仙当“伴手礼”了。 没等多久,嫣然仙子就拿着一个盒子回来交到燕沁手上,“这里面之物各有妙用,我留了讯息在里面,你回去后再慢慢查看,另外,你宫中神兔实在迷糊,练功又喜爱偷懒,你不在天界这段时间,就让她随我修行吧,有个照应,也免得你担心。” 之前神兔在宫门外鬼鬼祟祟徘徊的事情,守门的小仙童进来禀报帝君时,嫣然仙子也一并听着,燕沁追随青予安下凡历练,对留下的神兔也是无比牵挂,嫣然仙子好几次路过燕沁仙宫前看到神兔一副痴痴傻傻等待的模样,又好气又心疼,燕沁两次回天界的间隔不长,后面可说不准了。 嫣然仙子对燕沁心中有愧,干脆做些其他事情作为补偿。 “如此,神兔就拜托你照顾一二了。” 燕沁接过沉甸甸的盒子,对嫣然仙子的感激更深一层,她不希望连累嫣然仙子,以后还是少来麻烦她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不妙、不妙 “那我先告辞了。” 和上次一样,这回燕沁虽是光明正大走正门进来的,嫣然也送她从后门离开,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但两人谁都没有说破对方的心事,心情反而轻松许多。 “对了,这桃树枝你忘了,我这儿还有许多,一并也给你了。” 燕沁又蹭了一大捆桃木灵枝,枯木之中还夹杂着几截新枝,显然是刚从树上折下来的,燕沁又是一阵鼻酸,故作潇洒的转身,挥挥手就回凡间了,都没注意到袖中藏着的画像飘落被嫣然仙子捡了去。 “诶,你等等,这东西……” 嫣然仙子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燕沁的身影就消散不见了,看似洒脱,其实是狼狈更多一点,她幽幽叹了一声,将画像捡起。 指尖所感无比粗糙的质感,还沾染了淡淡的妖气,让嫣然感觉有轻微的不舒服,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小仙童紧跟在嫣然仙子看她略带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着画像,连忙上前接过。 “仙子,既然是正清仙子落下的,那我先收好,等下次正清仙子到访,再还给她吧。” 嫣然仙子本也是如此想,但画像展开,里面带着几分熟悉的面容让她大惊失色,她又伸手夺过了刚刚放在小仙童手中的画像,紧紧卷起后,又用法器菱纱捆绑好,无比慎重的回房重新查看了一番,果然不是她眼花了。 贴身侍女进来奉茶,惊了嫣然仙子一下,见是信得过的心腹,嫣然仙子示意侍女将门关上,再来自己身边一起辨认。 “你且仔细看看,这人是否是隔壁宫那位仙子。” 贴身侍女在察觉到主人的慎重时,就提起十二分精神,但在看到画像上的人时,也是忍不住吓了一跳,指着画像又惊又吓,险些说不出话来了。 “回主人的话,正如主人所想,画像之中和隔壁宫的仙子一模一样。” 如果只是几分相像,也还能用“巧合”来解释,但一模一样的话,就令人哑口无言了。 最重要的是,此画是燕沁用灵力所画,用的虽然是凡间的粗制衣服,但画像灵动十足,隐隐透出几分气势来,和隔壁宫那位更是难以区分。 “主人,是否需要向帝君禀告此事?” 贴身侍女给帝君奉过茶,也知道燕沁来过,而燕沁离开之后,宫中才多了这幅画像,那必然是燕沁在凡间所见才绘制了此图,据她所知,隔壁宫那位仙子向来不问俗事,难道是背地里下界作乱去了? 嫣然仙子见惶恐如斯的贴身侍女,心中也并非毫无波澜,侍女能想到的事情,她自然也有所思量,此事关系重大,帝君刚警告过她不要插手,她该如何做呢? “容我想想,没有我的交代,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不然我饶不了你。” 交代贴身侍女闭上嘴,嫣然在房中徘徊了许久,还是拿不定注意,干脆藏好画像,去隔壁宫试探一二。 倒还真是不巧,嫣然仙子才刚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仙童告知“见客中,不方便”,让她的疑虑更重了几分。 回来之后,嫣然仙子也是坐立难安,又看了遍画像,誊抄了一份收藏好,唤了小仙童过来,将燕沁落下的那份画像密封好交给他。 “你下届一趟,将画像交还给正清仙子,速去速回。” “遵命。”仙童领了命之后,便退下了。 而嫣然仙子也没有让小仙童隐瞒此时,帝君只让她不要插手,把燕沁落下的东西送还给她而已,并不算插手。 要是,送画期间遇到些什么事,那就不在嫣然仙子的掌控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撤退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这其实是一本主角升级打怪收小弟和妹子最后成功飞升上界的修仙小说,开篇就是他所在的修真界第一宗门被来自上界的神秘人物屠戮满门,主角收了整个清华宗的家底开始了踏上游历十三洲的行程。” 许志听完挠了挠头,“我听着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燕沁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方才看我们如此惊讶,是因为?” “按照剧情你们二位应当是一死一失踪。”上官小楼小声道。 许志:“果然更不爽了。” “主角是谁?”燕沁问。 上官小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放心,就算杀了他也没什么意义。”燕沁道:“反正你都说了这么多了。” “云随风。”上官小楼道。 燕沁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许志惊讶道。 “长得帅天赋高,性格好又低调,男主角标配,他最好的小弟是不是叫南竹决?”燕沁问。 上官小楼麻木道:“是。” “他是不是还有个瞧不起他的未婚妻?” “……是。” “是不是有个青梅竹马掏心掏肺为他而死的妹妹?” “……是。” “几个老婆?” “八个。” 周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上官小楼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燕沁微笑着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深沉道:“我,无所不知。” 上官小楼: 救命啊麻麻到底是哪里来的精神病! 上官小楼被放下来的时候还惊疑不定,“你们不杀我?不认为我是怪物?” 许志拍了拍她的脑袋,“少想这些有的没的,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 “……”上官小楼噎了半晌,“没有。” “回去做功课,小孩子少操心这些事情。”许志道。 上官小楼一脸懵逼地离开了。 “师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莫非真是书中的人物?”许志不解道。 燕沁摇摇头,“师兄,浮生图听过吗?” 许志点点头。 “她看到的也许是种额外的衍生品。”燕沁皱了皱眉,“但是……” 但是只有真实发生过的故事才会出现所谓的“衍生品”,这更像是一种“录像”,而非捏造出来的事实。 但问题是,现实同上官小楼所说的内容根本不相符。 “但是什么?”许志问。 “没什么,我们还是怎么应对燕溟和青蛇吧。”燕沁道。 许志点点头,“我让他们去议事堂集合,慕云他们应当也回来了。” 燕沁道:“我等会儿过去。” 等许志离开,玄鹤突然开口问道:“浮生图是什么东西?” 燕沁嘶了一声,“就是张纸。” 玄鹤翻了个白眼,“不想说就别说,少糊弄我。” 燕沁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玄鹤盯着她纹丝不动:“……” 燕沁叹了口气,“解释起来太麻烦,你早晚都能想起来。” 玄鹤耸了耸肩,“不想说拉倒。” 说完便要去拉她的手,然而还不等他碰到,就被一股强悍的力量给弹开了,若不是他躲得及时,铁定就没命了。 玄鹤震惊地望着燕沁,“你干嘛?” 燕沁看着识海之中醒来之后脸色发黑的青予安,嘴角微微抽搐,轻咳了一声道:“你保护好玄灵,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玄鹤反应过来,便连忙消失在了原地。 “你做什么?”燕沁出现在青予安面前。 青予安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脚腕上的东西,微笑道:“师父,你怎么学会的?” 燕沁脸色不虞道:“你方才险些杀了玄鹤。” “真可惜。”青予安站起身来,“他要是再慢一点就能重新轮回了。” 燕沁气得想踹他,“青予安,你讲点道理,现在玄鹤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恢复记忆变回乐易,那他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青予安嗤笑一声,“他对你图谋不轨。” 燕沁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怎么说呢? 燕沁沧桑地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就是棒槌,竟然想着能从青予安嘴里听到什么正常的回答。 她想上想下都想不出自己有哪一点值得别人来图谋不轨的,说出来,她改还不行么? 燕沁知道跟青予安没什么好谈的了,省得将自己给气个半死,刚准备出去便被青予安抓住了手腕。 燕沁不解地望向他。 “放我出去,我会帮你。”他道。 燕沁微笑道:“是吗?我不信。” 青予安松开了她的手,垂下眸子失落道:“我便知道是这样。” 燕沁没再搭理他,刚出去一睁眼便看到了缩小版的青予安正在冲自己笑。 “所以我就自己出来了。”小青予安乖巧地冲她笑了笑。 燕沁:“……” 燕沁没有办法再将人送回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脚便走。 青予安紧紧地跟在她伸手,奈何腿太短,走得磕磕绊绊。 燕沁等不及,便拎起他的衣领将人甩到了剑上,自己跳上去御剑朝着议事堂飞去。 只有半人高的小青予安抱住了她的腰。 燕沁咬牙道:“不放手我就将你丢下去。” “师父,我站不稳。”小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带着孩童独有的软糯。 燕沁知道这厮是故意的,偏偏她一时之间还真的狠不下心来将人丢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 燕沁揪住他的领子就将人从高空中扔了下去。 青予安: 过了好一会儿小孩儿才御风而动追了上来,这次规规矩矩地端坐在剑尾,蔫头耷脑地小声道:“你真的好狠心。” 燕沁冷笑一声,陡然加速,险些将小孩儿甩下去,青予安不得不抓紧了剑柄,望着燕沁冷酷的背影悄悄地叹了口气。 燕沁到达议事堂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许志甚至喊了云随风等人过来。 燕沁用密语询问:让他们来干什么? 许志用密语回答:实在不行让他们祭天。 真是阴险又狠毒呢。 燕沁冲他点了点头:干得漂亮。 云随风旁边是南竹决,还有宋霆秦思思和秦若若,燕沁觉得这姐妹两个可能就是云随风的后宫之二,姐妹花搭配总是永不过时。 燕沁坐下后,许志便将事情简要的叙述了一遍,然后传达了本次会议的主旨咱们是赶紧卷铺盖逃跑呢还是奋力御敌宁死不屈呢?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拿不定注意。 “师妹?”许志冲燕沁挑了挑眉。 燕沁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道:“真正的勇士,从来都是不畏艰难险阻勇往直前的,宁死不屈的气节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建议跑吧。” “……” 整个议事堂陷入了一片沉寂。 “可是掌门!”云随风忽然站起来,大义凛然道:“自古邪不胜正,我们若是就这样退缩,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南竹决闻言皱了皱眉。 秦若若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怎么能就这样退缩?” 英英和白五井赞同地点点头,“没错,我们清华宗身为修真界第一大宗门,断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 你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在上界面前就是个渣渣。燕沁叹了口气,看了许志一眼。 正在一旁观察众人的上官小楼摇摇头,果然,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就要这么覆灭了吗? 一直神游天外的吴雨忽然开口道:“师叔,那咱们的灵石怎么办?” “能带走多少带多少。”燕沁道。 “咱们是要分批撤退吗?”刀烨问。 “没错。”燕沁点点头。 “我和刀烨带批人去芳汀洲。”玄独岸道:“刀烨母亲的娘家在花林宗,这些年一直同清华宗来往甚密,应当能暂避一段时间。” “那我和吴雨带人去通宇洲,时臣燃前几天还说邀请我们过去交流一下。”慕云道。 “我和如意带人去枯悄洲,叶姑姑和尚族长会来接应我们的。”顺心道。 云随风等人俱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为什么你们堂堂一个第一大宗门一个个平日里都高深莫测道貌岸然的长老们在宗门大难临头之际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愉快地大难临头各自飞甚至还能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官小楼忽然有种醍醐灌顶地感觉原来,清华宗所谓的满门覆灭是这种覆灭么? “打不过就跑是清华宗得以传承的重要精神。”许志总结道:“对方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没必要死磕,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云随风头一次见有人能将“怂”这个字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事不宜迟,马上动身收拾,全宗门限时半个时辰不,一炷香的时间全体撤离!”许志道:“有家的回家,无处可去的跟着师父和长老,东西捡好的贵的轻便的带,去吧!” 平日里诸位沉稳的长老此时跑得比谁都快,想象中依依惜别的场景压根没有,反倒是恨不得下一秒就能从清华宗消失。 云随风等人:“……” 上官小楼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炮灰。” 然后麻溜得跟着师兄们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半个时辰内,偌大的清华宗连头猪都没能留下来。 而许志和燕沁带着云随风等人优哉游哉地跑去了秋渭洲的遗址。 云随风不解道:“为何只有我们几人?为何要来此处?” 玄鹤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自然是来处理掉你们。” 几人脸色一变,许志安抚道:“别听他们的,只是让你们来挡枪。” 第四百八十九章分赃 燕沁此次回天界半点没有耽误时间,回来时正好青予安醒来,又正好无事,便相伴着往镇子中心走去。 村长带着村民把那肥硕中年男人家中“抄”了的事情,已经宣传开了,家家户户都往小镇中心去了,聚在一起吵吵闹闹,还没走进,就听到震天的欢呼声。 燕沁心中有数,肥硕中年男人厨房里面的东西被她搬得差不多了,剩下那些还大部分都是施加了障眼法的木头石头,她想不通村民们在欢呼什么,但青予安很清楚。 “神仙姐姐,那人是乡邻里都知道的恶霸,游手好闲,还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家里那些东西不少都是乡邻们丢失的,能领回自然是大喜事一件。” “而且,他都已经被放逐了,房子都是无主之物,村里早有修建祠堂的想法,只是缺个好地方,如今有了现成的,家家户户都是高兴的。” 燕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听完青予安一席话,她才知道是自己心思狭隘了,她以为村民们看中的是厨房中成堆的食物和木柴,没想到村民们想的只是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并不贪恋其他,就连无主的房子也没有人想要去“霸占”,而是用作祠堂使用。 “神仙姐姐,我爹娘回来了,看。” 青予安跑得快,但一直跟燕沁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到父母挎着篮子往回走,又退回来几步牵着燕沁的手站在原地等着她们过来。 “你们也过来了,一起回去吧。” 东西都已经分完了,妇人和丈夫领了几个鸡蛋就没要了,她们家里不缺这些,还是留着分给其他更有需要的村民吧。 看到不远处青予安和燕沁等着,妇人和丈夫心中都有一股怪异的感觉冒出来,明明身高差距那么明显,燕沁还是仙子,但看到两人站在一块儿,两人就觉得说不出的融洽感觉,仿佛不管相隔了什么,只要两人出现在一起,都会让人有这种诡异的感觉。 妇人下意识皱了眉,怕自己多想了,也没和自己丈夫说,却不想,夫妇二人都是同样的感觉,只不过又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午饭一人加个蛋,快过年了,再不吃好点,脸上瘦巴巴的,都没有过年的感觉了。” 妇人和丈夫说着中午的安排,青予安第一个跳起来举手赞成,兴奋又期待的绕着二人一圈圈跑着,半点不觉得头晕烟花。 燕沁慢慢缀在后面,看着青予安又恢复了无忧无虑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染上了笑意。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四人加快脚步,没一会就到了家。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上午热闹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积雪覆盖了,妇人往炉子里添了柴,先烤了烤火才往厨房走去,之后就一声惊叫传来。 屋内剩余三人连忙起身过去查看,没想到刚起身,就看到妇人匆匆忙忙走过来,什么话没说先把大门关上了。“厨房那些东西,都是姑娘放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燕沁刚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答道,“是的,我身上有储物用的灵器,装着柴火食物总归是占位置了,才想着拿出来整理一番。” 那些东西的去处她也想好了,正好趁机和青家三人通通气。 “下午我们一起出去,晚点再回来,就说是有意外收获,给邻居们也分一分,大家都过个好年。” “话虽如此,但也太多了,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起了歹心怎么办?” 妇人有自己的担忧,燕沁的法子可行,但一次没办法拿出来太多,燕沁这也是好意,还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比较妥当。 “有我在,不会有贼人惦记的,你们放心去做就行了。” 有了燕沁的保证,妇人和丈夫都放心不少,两人一起去厨房先把午饭准备好,等待饭好的时候清点了一番,更是吃惊不已,连青予安跑去厨房一趟回来之后,看着燕沁的眼神之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第四百九十章外面的村镇 燕沁这边回了趟天界,除了想要知道的情报没有获取到外,还是有一些收获的,桃仙那边就不是很顺利了。 青予安所居住的小村镇不说闭塞,但村民们世代居住再此处,能做到自给自足,对外面的世界也没什么向往的情感在,桃仙也是如此,他修炼时间尚短,此处灵气充裕,也就没有去外面“闯一闯”的兴趣了。 所以,出了村镇的范围后,桃仙迷茫了。 他已经幻化成人形,又穿着朴素的衣物,沿着路走了许久,想跟人搭讪问个路都被远远躲开,别提有多伤心了,尤其到了人世之后,没办法使用仙法赶路,全靠这一双腿,桃仙走着走着就累瘫在路边大喘粗气了。 路过的车马虽多,但无人下来问桃仙一句“老人家,可需要搭车?” 一路走走停停,桃仙的形象也逐渐从“朴素”的老人家,变成了灰头土脸疑似老乞丐的模样。 好不容易到了最近的村镇,一片祥和的样子,别说妖风阵阵,就连一点古怪的风吹草动都没有,桃仙加装跌倒,都有好心人过来扶他,连路边的小摊贩都会搬出一张凳子让他坐着休息,一并送上一碗热茶汤更是让桃仙感动的泪眼汪汪。 多么和睦友爱的村镇啊。 和他一路过来的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桃仙将端在手中的热茶汤喝下,趁机听听村民们的闲聊内容,心中也有一个打算,此处离他所在的村镇有一定的路程,要是那边沦陷了,带着村民们来这里居住也是不错的选择。 “小哥,来两碗馄饨,不用煮,包起来就行,我带回家给我老娘吃。” “好嘞,稍等。” 小摊贩招呼完客人后,看桃仙好奇的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中眼神清亮,不像是老者,但他这幅打扮又不像是伪装的,于是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又下了碗馄饨送到桃仙面前,让他填填肚子。 “老人家不要客气,我们出摊的,最讲究的就是人品,你吃着好,就算不给钱,我行了善事也会记在我头上,以后总有好事降临的。” 桃仙看看脸上带着真诚笑容的小摊贩,摸了摸自己没有半点饿意的肚子,还是选择埋头把馄饨吃完了。 “谢谢你,小哥。” “老人家看着面生,是头回来我们镇上?” 正好现在空着,小摊贩便拉开边上的凳子坐下,和桃仙聊了起来,也正合了桃仙的心思,他主动搭讪和小摊贩主动提起,还是很不一样的。 “是啊,头一回过来,我住在上边的村镇里,家里没其他人了,就想着出来走动走动,远远看着这边格外热闹,就过来看看。” 小摊贩看了眼桃仙指的方向,思索了一会,才问道,“是靠山的青山村?” 青山村? 桃仙也疑惑了,他们久不与外界来往,也不知道外面起了个啥名字,既然小摊贩这么说,他也就顺着点了点头,毕竟这一路走过来,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村镇。 “是啊,就是青山村,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临了临了才想到出来看看,让小哥笑话了。” “唉,老人家这话说的,我们都知道青山村依山傍水各种好,外面也好,但是和山里的好又不一样了,老人家无需妄自菲薄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神女庙? 这么一说,两人话茬子就开起来了,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小摊贩这边没什么生意,索性和桃仙多聊了聊。 而且,小摊贩已经接受了桃仙“无知”的设定,也乐得和桃仙分享村镇上发生的事情,从谁家养了只格外威猛的大公鸡,到新建了一座神女庙的,想到什么就和桃仙说上几句,尤其提到神女庙时,桃仙能明显感觉到其他桌的食客们也停下来想加入这个话题。 “要不是过年事情多,指不定初一就能去神女庙进香了。” “神女庙?” 桃仙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土地庙各处都有,神女庙又是什么个说法? 果然,见桃仙对神女庙感兴趣,其余桌的客人也围了过来给他讲述起了神女庙的来源。 “老人家不知,此处名为刘家村,有条河横穿而过,将村镇一分为二,也成为上刘村和下刘村,前些年因为上刘村的孩子落水没救回来,两边就起了争执,那之后往来就少了,夏末初秋的时候,又有顽皮的小孩戏水一去不回,两边又因为这事吵了起来,结果不只是水,给下刘村中的水井下了毒,下刘村村民无不上吐下泻。” “是啊,我还记得当时那股难受劲,真的是瘫着就没力气起来,整个人恨不得死了算了。” 又有一人搭了腔,仔细描述着当时的惨状,其余食客们也纷纷点头应和,只因为下刘村发生井水下毒事情之后,上刘村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两边都以为是对方怀恨在心才做出的报复举动来,各自村长带着还能走动的青壮年就要开始火拼。 “好在这时候,有个仙子经过,用药救治了病重的村民,还耐心给我们想了解决孩童落水的法子,江堤规整后,两村都组建了巡逻的民兵队,那之后落水的事情再无发生过,而中毒村民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仙子却飘然离去了,我们感念仙子恩情,又并回了刘家村,两边村民一合计,决定给仙子修建神女庙,日日供奉,为她积攒功德。” 桃仙听得连连点头,做了如此善事,确实当得起“仙子”一名,他自认是地方神仙,却没有做过什么有益村民的事情,连早上村长带头分“赃”还是燕沁出的力。 “果然是仙子,如此善事,必须感念于心。” 见大家的“立场”如此统一,小摊贩干脆收了摊,又包上一份生馄饨,非要带着桃仙去参观下即将建好的神女庙。 “老人家既然是出来见识的,正巧今天神女庙中的仙子像已经描绘好挂在正殿之中了,老人家随我去看一看,如何?” 桃仙就是出来“见世面”的,有小摊贩主动给他打掩护,他欣然随着小摊贩去了。 食客们一听要去神女庙,纷纷不逛了,两个人变成了一大帮人,越走队伍越是壮大,声势浩大的让桃仙对神女庙更加的好奇。 直到 桃仙看到了挂在正殿中的仙子像。 “这!” 桃仙震惊的瞪大双眼,这惊奇的模样被小摊贩认作是看到仙子惊为天人的美貌惊讶到了,连忙为他解释道,“老人家该知道为什么我们称呼为仙子了吧,不只是心善,人也同样貌美,浑身冰肌玉骨,一看就像是修行多年的仙子,神女庙也是我们想出来了,总觉得称呼神女也不错。” 第四百九十二章心思深沉 “是是是。” 桃仙还处在震惊之中,小摊贩的解释了一通,他也都含含糊糊的应和着,视线紧紧落在画像之上,画中的“仙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和燕沁称之为“妖女”的所谓“牡丹仙子”。 他该知道的,“牡丹仙子”到他那边去必定是有备而来。 “唉,仙子大义,老头子我佩服万分,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去了,等过了年,我再带上我孙女一起来这里进香,也让她听听仙子的善行,并以此为勉。” “老人家这就要回去了?要不,我让人送你一程?”小摊贩没察觉到桃仙话中的破绽,就记得桃仙说年后要再来给神女庙奉上香火,立马就把桃仙划成了“自己人”,眼看外面的天色就要黑下来了,担心桃仙一个人赶路不安全,好意让人捎一程。 桃仙是打定主意找个无人之处直接使用仙法回到桃树林去的,要是有人“护送”反倒不方便,于是摆摆手拒绝了。 “小哥的好意,老头子记在心里,我之前说家里没人也是气话,我孙女惹我生气了,我才离家出走的,一路留下线索让她追赶上来的,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半途了,她最擅长驾车了,我们碰头了,我就坐车回去了,不会辛苦的。” 小摊贩没发现的漏洞,桃仙自己先补上了,这样等小摊贩反应过来后,也不会觉得其中有古怪了,尤其他一个糟老头子做出点任性的事情也不会太让人意外。 “既然如此,老人家就小心。” 此处离村口并不远,小摊贩还要收拾摊子,就没有再往前送桃仙了,而是目送他远去。 桃仙心里惦记着赶紧回去和燕沁说刘家村神女庙的事,出了刘家村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就遁走了,一路急赶终于在晚饭时间回到桃树林,他感知了一下,燕沁已经回到青家了,压在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也变轻了一些,稍作休息,就到入了夜,才悄悄扣响了青家的大门。 “仙子可方便,小仙有要事禀报。” 桃仙的传音只有燕沁能听到,燕沁午前回来后去了趟桃树林,并没有发现桃仙的踪迹,没想到到了晚间,他就回来了。 这么快的嘛? 燕沁给青予安布置了写大字的作业,又让妇人监督好他,才同桃仙一起往桃树林去。而青予安知道燕沁只是去桃树林,也没有再任性的缠着燕沁。 到了桃树林,燕沁先听桃仙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详细描述了一遍后,对所谓的“神女庙”也是万分好奇。 “果真是脸皮厚实,不仅自称牡丹仙子,连神女庙都敢要,怕是村民之中已经有人被收买了,才会有人提建庙这种事情吧。” 桃仙也是如此想的,点点头,将心底的想法说给燕沁听。 “下毒一事恐怕也是那妖女安排的吧,等两边村民要打起来的时候,她再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施展医术收买人心。” “心机确实深沉。” 燕沁望向后山方向,总结了一句。 那牡丹仙子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来到这里的,就算打不过原先那妖怪的大王,等到刘家村的神女庙建起后,她靠着那些香火都能慢慢成长起来。 “也许,刘家村只是受她蛊惑的村镇之一,外面还有无数个这样的神女庙给她供奉香火。” 桃仙一惊,想到自己能顺利修炼成人型也是因为村民记得他这个“桃树仙人”,断断续续的供奉,才让他有了灵智,成了这一处的小仙,要是有千万人供奉他,也许…… 太过美好的幻想,桃仙压根就不敢想,但现如今有人这么做了,还做的如此“出色”,令他不寒而栗。 第四百九十三章给桃仙的奖励 燕沁反倒没有桃仙那么担心,毕竟她去了一趟天界,还是从嫣然仙子那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只是不方便和桃仙说而已。 “你且放宽心,那妖女才刚到这里,而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手段,可以提前做许多事情,比什么都不知道强多了。” 桃仙也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但他身份地位,实力也弱,别等到那妖女一出现就把他打进轮回,他这好不容易积累的修为多可惜。 “小仙知道,那小仙告退了。” 桃仙浑身被沮丧包围,半点士气没有,可太长他人志气了,燕沁的玉牌之中还放着许多好东西,这时候正好拿出来,振奋人心。 “你等等。” “仙子还有事要吩咐?”桃仙疑惑的望向燕沁,只见燕沁并不着急说话,而是用玉牌布下结界,桃仙的感知全被限制住了,不过他很清楚燕沁不会伤害他,所以无比放松的没有挣扎。 “你闭上眼,五息之后再睁开眼。”燕沁神秘一笑,让桃仙闭眼期待下。 毕竟,燕沁要拿出来的可是天界带下来的好东西,能令桃仙的修为更上一层,如果他能继续积德行善,机缘到时,便能顺利飞升,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让桃仙猜一猜。 桃仙几乎是在闭上眼的瞬间就被一股无比温和的气息包围,和他的本体同源,又高阶许多,散发出来的气息更是温和无比的渗入他的身体,卡了许久的修为壁垒也被触动了。 难道! 桃仙是清楚燕沁真身是天界的正清仙子,虽然燕沁没说她要回天界,但如此厉害的物件必定不是凡间之物,那就离他心中所想无限接近了。 五息的时间,放在过去,只是瞬息间的事情,但这会儿,桃仙只觉得如进入静止的时空内,无比的漫长。 看他这谨慎又期待的样子,燕沁的面容也柔和了下来,轻声说了句:“你且睁眼看看,这东西对你可有用处?” 桃仙猛地睁眼,见到燕沁放在掌心的桃木灵枝后,双眼猛地瞪大,更是直直黏在了上面,连燕沁把桃木灵枝抛过来时也差点没有接住。 “这……这当真是送给我的?” “不然,我收回来?” 燕沁使坏的吓唬了桃仙一下,吓得桃仙紧紧抓住桃木灵枝后退了一步,无比警惕的看着燕沁,就怕她刚刚说的不是玩笑话,而是当真的。 桃仙最近是越发有一方小仙的样子了,今天出去打探消息也是得到了重要情报,这桃木灵枝就当是给他的奖励了,燕沁从来不是抠门之人,对自己人更是大方,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来。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这是天界之中嫣然仙子府上之物,我想着你用得上,就问她讨要了过来。” 桃仙握着桃木灵枝,感受着源源不断传到自己身上的灵气,又因着燕沁在身边足够护他安全,几息之间就冲破了修为壁垒,功力更上一层,对燕沁的感激更是牢牢记在心上。 桃木灵枝就算放在天界也都是宝物,桃仙对嫣然仙子有所耳闻,曾掌管过天界的牡丹园,得帝君看重,与燕沁也是交情匪浅,嫣然仙子能将桃木灵枝赠与燕沁,显然也有让自己更好帮助燕沁斩妖除魔之意。 “谢过仙子,今日大恩大德,必定牢记于心。” 燕沁在天界生活惯了,从未留意过桃木灵枝,但看桃仙如此郑重的神情,也猜到嫣然仙子又悄悄给自己行方便了,无奈轻叹了一声,好像她又麻烦到嫣然仙子了。 “这也是你的机缘了,结界我会维持一段时间,你且趁着这段时间巩固好修为,等到了年后,我们再去探一探神女庙。” 燕沁的玉牌之中还有些桃木灵枝,还有些枯枝在,她给桃仙留下部分用作修行,也不敢一次给太多,怕灵气泄露,让后山的妖怪察觉到了。 桃心感激涕零,表示会努力修行,送燕沁离开后,就入定开始巩固修为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再临 “你们不,确切来说是你,”燕沁道:“你在哪里哪里就可能会迎来灭顶之灾。” 云随风脸色十分难看,“为什么?” 宋霆幸灾乐祸道:“嚯,说不定你就是传说中的灾星瘟神。” 秦思思悄悄扯了扯宋霆的袖子,小声道:“表哥,别这么说云大哥。” 宋霆甩开她的手,嗤笑道:“呵,你就护着他吧,胳膊肘往外拐,也不看看人家稀不稀罕。” 秦思思被他说得满脸通红,尴尬道:“我我没有……” 秦若若也脸色不很不好看,对燕沁道:“您能把话说明白一些吗?” 燕沁对这个姑娘没多少好感,但是也没有什么恶意,便道:“总之事情很复杂,我们带你们来这里是想借你们一臂之力,我们会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宋霆不满道:“你说能就能吗?你经过我们同意了吗?你” 宋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一只黑色的靴子在他的肩膀狠狠往下一踩,宋霆痛呼了一声。 玄鹤笑眯眯地看着他,“用不用我教你好好说话?” 宋霆面色惊恐地望着他。 “这位兄台,他只是一时心急所以口气不好,您切莫与他计较。”云随风站出来道。 虽然他措辞十分温和,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燕沁仿佛在他头顶看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光环。 “行了。”许志佯怒道:“玄鹤,你跟几个小孩计较什么。” 玄鹤冷哼了一声,松开了脚。 燕沁只是在旁边微笑道:“就是嘛,大家都是讲道理的。” 这边他们三个明里暗里配合默契给对方施压,云随风几人也不好再有异议。 毕竟这里面随便拎出一个来他们都打不过。 燕沁也不想仗势欺人,但是她始终对上官小楼说的所谓的“书中人”耿耿于怀,若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何现在又出现了转机?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秋渭洲只剩下些零零碎碎的小岛,都是荒无人烟的模样,鲜少有人会过来,一行人乘坐着飞舟,倒是很快就抵达了秋渭洲遗址的边缘。 “这里是什么地方呀?”玄灵拉了拉上官小楼的衣袖,自以为很小声的问,其实一整个船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里是秋渭洲的遗址。”上官小楼回答道:“百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整个秋渭洲突然之间就消失了,现在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 玄灵低声道:“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 上官小楼轻轻地摇了摇头,“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事儿我知道。”南竹决见两个小丫头这般惶恐,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他忽然开口道:“听说是因为传说中的青君和黄泽。” 宋霆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事情,兴致勃勃道:“我也听我小叔讲过,当年那件事情闹得挺大的,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 “黄泽和青君的传说我曾经在族中的藏书阁偶然读到过。”秦若若忽然开口道:“我一直以为是个杜撰出来的传说故事。” “相传青君异色瞳,喜欢养蛇,暴虐嗜杀成性,并且喜欢封存自己的记忆进入轮回,时间到了就恢复记忆将修真界搅得腥风血雨并以此为乐。”秦若若压低了声音道:“而黄泽善卦喜人烟,心地善良,有人说黄泽是来教化青君的,也有说黄泽和青君是死对头只能活下一个来……” 之前明明高冷骄傲得一批的秦大小姐,仿佛换了个人,眼睛中闪烁着兴奋而八卦的光芒,“所以我觉得他们极有可能是一对情人,相爱又相杀,百万年都纠缠在一起。” 上官小楼插话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南竹决和宋霆一脸将信将疑,但是看秦若若的神情这般肯定,心底便信了三分。 “可是……青君和黄泽好像都是男的吧?”一直默不作声的秦思思小声道。 秦若若一愣,疑惑道:“是吗?” “我看过画像,分明是两个男人。”秦思思有些犹豫道。 上官小楼勾了勾唇角,一脸深沉道:“那岂不是更好?” 燕沁和许志一脸麻木地听着一群小辈在这里八卦,这几人完全不知道事件中的主人公之一,正以一个孩童的面目毫无存在感地坐在燕沁边上,另一个正是他们清华宗的师祖。 “这怎么行?”云随风皱眉道:“两男子在一起有违伦理纲常。” 秦若若沉思了半晌道:“可他们又没有杀人放火作恶事,怎么就有违伦理纲常了?” 云随风不赞同道:“秦姑娘,这等事简直是简直是罔顾人伦!” 上官小楼小手一叉腰开始唇枪舌剑地反击,一个人对上云随风南竹决以及宋霆三个大男人,简直是舌战群儒,到后来秦若若听不下去开始帮她一起…… 燕沁和许志还有玄鹤三个人围在一起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喝起了茶。 云随风气得脸色发青,最后冲正在喝茶的许志一拱手,“此事还请宗主定夺!” 忙着看热闹的许志端着小茶杯愣住,慢吞吞道:“这是别人的事情,你们就是说出花儿来,人家该喜欢谁还是喜欢谁。” 南竹决恍然大悟,冲许志行礼道:“宗主果真是大智慧之人,我等自愧不如!” 随口瞎说的许志: 燕沁轻咳了一声道:“不过青君和黄泽他们可能真不是一对。” 然后看了看一直呆呆坐在自己身边的小青予安。 “这个倒是。”许志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天,生怕自家师父一怒之下下界来劈了他这些小弟子,“他俩不可能的,别瞎想。” 一群人在这里插科打诨的时候,飞舟已经停在了秋渭洲的上空。 玄灵已经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手紧紧地抓着玄鹤的衣角不肯撒手,气得玄鹤险些跳脚,但是到底也没有将小姑娘吵醒,看旁边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索性给玄灵加了层隔音的屏障,然后自己不情不愿地蹲在角落里,看着玄灵出神。 许志和燕沁走到甲板上,看着下面的一望无垠的海水和零星的小岛出神。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回来看看。”许志忽然开口道。 燕沁转头看向他。 许志脸上的表情很是平静,但是燕沁却能感觉到他很伤心。 “从前我觉得离开你和师父,独自下山去北敖宗便已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了。”许志笑了一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燕沁点点头,“你当时都哭得泣不成声。” 许志瞪了她一眼,“倒也不必夸大事实。” 然而事实就是,当时许志一边抹着泪一边下山,燕沁红着眼眶盯着他的背影,悲壮地如同生死离别。 “师妹,你有把握吗?”许志忽然问道。 燕沁不解地挑了挑眉。 许志笑道:“虽然你多了从前的许多记忆,但是你这个人是不会变的,你是会带着我一起送死的人吗?” 燕沁:“……” 许志幽幽盯了她半晌,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燕沁语气沉重道:“我们难道不是一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许志一把就推开了她,“不是,没有,别乱说。” 燕沁一脸震惊,“你竟这样对我?” 许志一脸冷酷,“你得学会独立。”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两个人不约而同转过身去,就看见上官小楼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们。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以为自己无意之中听到了师兄妹决裂现场的上官小楼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灭口。 我果然还是个炮灰的命。 “师妹。”许志忽然转身望向天空。 燕沁轻轻点了点头,“小楼,进去。” 上官小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感受到了那股沉重的威压,脸色苍白地进了船舱。 燕沁飞快地用法阵将整个飞舟都罩住,然后许志操纵着整个飞舟慢慢地降落沉入了水底。 燕沁踩在剑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缓步而来的紫衣女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那是一张她从未见过的脸,秀气,干净,又有些忧郁,同她最初想象中的青蛇几乎一模一样。 青蛇缓缓走到她面前站定,轻声道:“阿沁。” 燕沁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青蛇眼底露出受伤的神色,但还是冲她笑了笑,“阿沁,好久不见了。” 燕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燕溟呢?” “我没让他来。”青蛇道:“我只是想下来看看你。” 燕沁扯了扯嘴角,到底没办法笑出来,冷声道:“既然看过了,那就请回吧。” “阿沁,你能不能听我解释?”青蛇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燕沁冷不防被她握住手,猛地甩开她的手,冷笑道:“怎么,你还要再假死一次吗?” 青蛇咬了咬唇,使劲摇摇头,“不是的阿沁,不是你想的那样!” 燕沁:“……” 你不要这个样子。 我们又不是在演什么狗血话本子。 见她一脸抗拒,青蛇急切道:“阿沁,其实青予安他” “哦?我怎样?”一道阴冷的声音陡然打断了她的话。 第四百九十四章青予安被夸 入夜后的村镇只是比白天安静些,偶尔鸡鸣狗吠的声音传来,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燕沁隐去身形慢慢沿着街道走着,感受着这人间的烟火气息。 她和桃仙说话的时间并不长,只是离开结界后,燕沁又在外面给桃仙护法了一小会儿,确定他进入修炼状态了,就悄悄离开了,没有打扰到他。 回到青家时,青予安已经写完了燕沁布置的作业,自己研究着字帖,听到燕沁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一把抛下手中的树枝和字帖,小腿飞快跑去给燕沁开了门。 妇人正在灯下纳鞋底,丈夫也在地上写写画画,燕沁探身研究了会,看样子是一张不大的桌子,很适合放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用。 青予安练字是用细沙盘练的,所以燕沁怕他偷懒,才让妇人监督他,她又耽误了一会才回来,看青予安这一脸“你快夸我呀”的嘚瑟小表情,燕沁拍拍他的头,认真的夸了句,“青儿好厉害,我们明天继续,你想玩就玩会吧。” 村里没有学堂,妇人和丈夫识字不多,燕沁不想青予安大字不识,干脆抽空教他识字,对此,夫妇两都是无比赞同的,几乎是燕沁一提,她们就把练字用的细沙盘准备好了,仔仔细细磨去了棱角,无比郑重的交到青予安手上。 青予安得到了夸张,却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缠着燕沁或者妇人讲故事,而是让燕沁继续教他识字。 燕沁摇摇头拒绝了,青予安基础薄弱,更要打好基础,不能操之过急。 “青儿,学习一事绝不是一天两天用功就能达到的,需要日积月累,我问你,第一日时,教你的那些字现在记住了,过几日你还记得吗?” 青予安微微愣住,他懂燕沁说得“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在意的是燕沁小瞧他这点,倔强的仰着头,让燕沁尽管考验他。 “当真?” 燕沁看他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就不客气了,一连报了五个字让青予安默写,看向他的眼神并非不信任,反而带上了浓浓的期待。 她知道青予安聪慧,但是青家夫妇并不知道。 今晚的这次临时考验,最重要的目的是让青家夫妇发现青予安的潜力,让她们更放心的把青予安交给自己。 果然,等到青予安在细沙盘上端端正正写下五个大字后,青家夫妇也放下手中的活凑了过来,桌上就摆着字帖,燕沁指着字让她们“帮忙”批改。 妇人和丈夫仔仔细细比对着两边的比划,确实半点错误没有,不等燕沁夸奖,丈夫已经抱起青予安高高抛到空中又稳稳接住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们的青儿真厉害,不只会帮爹娘做事,还在写字学习上这么有天赋。” “咯咯咯咯。”青予安被自家父亲抱在怀里,脑子还有点发晕,但是大家的眼神他都看到了,晕乎乎算什么,他晕过去都行。 “好了好了,快放他下来,别转晕摔倒了就不好了。”妇人同样面露欣喜,不过屋子里不比院子宽敞,万一磕到碰到,她可要心疼了。 “嗯,青儿先坐着休息下。” 丈夫把青予安放下,自己的步子也打着晃,原地站了会才把眼前的重影叠到一块儿去,脸上的笑容确实大大的挂着。 “神仙姐姐,青儿想再学几个字。” 这次燕沁并没有拒绝他,展开字帖,又抹去细沙盘上的字,挑了几个带着吉祥意味的字交给他临摹。 过几日就是新年了,除旧迎新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贴上新对联,她教青予安读书识字也是希望他可以在过年这么高兴的时候秀一手。 第四百九十五章黑烟散去 一声响亮的鸡鸣后,天亮了。 自从妖怪现世后,天空之中就满是遮天蔽日的黑烟,村民们已经许久没见天日了,在看到黑烟慢慢变淡,村民们终于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纷纷奔走相告,让新年的氛围更加浓重了一些。 燕沁在房中打坐时,就听到外面异常的热闹,连青家夫妇都来来回回好几趟,最后按捺不住兴奋过来敲开了燕沁的房门。 “姑娘快出来看看,天上的黑烟变淡了,已经能看到日头升起了。” 妇人本来还担心这个年过不好,但天上的黑烟都变淡了,也许是妖怪悄悄搬走了她们不知道而已,当即拉着燕沁出去看看。 果然,天空之中的黑烟慢慢被风吹散,晨曦露出,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心中的郁闷也因为这久违的阳关变得舒展开来。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个好预兆,比起惶惶不可终日的煎熬着,有个盼头也是好的。 妇人在院中支好了架子趁着难得的暖阳晒晒杯子,燕沁也过去帮忙,等丈夫出门归来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变浓,他晃了晃手中的豆腐,说道,“早上去豆腐坊看王奶奶,她非要送一块豆腐,说是给姑娘尝尝。” 自从上次燕沁和青予安救了豆腐坊的王奶奶之后,青家和王奶奶家的往来就多了些,离得虽然远,但也就是夺走几步路的功夫,白天的时候,妇人或者丈夫都会过去探望一下,也是确认下王奶奶的安全。 “对了,我和王奶奶说了,让她过年来我们家过,她是长辈,也能给我们压压福气。”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青家上面没老,下面就一个青予安,叔伯兄弟也没有,人丁单薄,能和王奶奶结下善缘也是缘分到了。 听丈夫如此一说,妇人也是欣喜的点头,并且开始盘算起了年夜饭要准备些什么。 “王奶奶牙口不好,那些肉要炖烂一点,这几天你出去走动的时候多买些新鲜蔬果回来……” 妇人细细说着,丈夫也认真听着,两人边聊便往厨房走去,燕沁和青予安两人搬了椅子出来晒晒太阳,一切都好似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除了 燕沁心中化不开的不安。 昨天桃仙去打探到了不少消息,那“牡丹仙子”显然不是简单角色,如今这散去的黑烟太像是妖女散出来的烟雾弹了,让燕沁多想一分就多一分不安。 青予安还搬了细沙盘出来练字,看燕沁这心事重重都外露了,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神仙姐姐,你在烦恼妖怪的事情吗?” 在他看来,能让燕沁在意的,除了他就是妖怪的事情了,他现在好好的,那就只剩下妖怪这一个选择了。 燕沁没想到自己思考的时候泄露了情绪,连忙打住心中纷乱的思绪,摸了摸青予安的头,安抚着说道,“目前还是没事的,就是忍不住想。” 青予安还小,对这些事情知道的不少,但想得还是浅了,他没有见识过妖怪的凶残,只想过大不了背井离乡逃跑就是了,他也没办法站在燕沁的角度去思考这件事,看她皱眉,就是跟着皱眉。 “你是神仙姐姐啊,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燕沁微微一愣,不想辜负了青予安的信任,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是啊,我可是神仙,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嗯嗯。”青予安肯定的点点头,继续认真练字了。 燕沁举起一只手遮住眼睛,闭目养神偷个懒,顺便想着这几天妖怪应该不会出来作乱了,正好让大家舒舒服服过了个好年。 不管什么事,都等过了年再说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性本善 一连两天都是大太阳,没了黑烟遮蔽,抬头就是青天,村民们的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家家户户除旧迎新,孩童们也在街上嬉戏追逐着,好一派热闹的景象。 明天就是除夕了,燕沁和青予安一起帮忙收拾好家里,才搬着椅子在外面晒太阳,路过的孩童已经许多次看到青予安家中这个“陌生”女人在,但两个人神神秘秘在地上写写画画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以前有“虎子”在,大家不敢违抗“虎子”的命令和青予安这个“傻大个”一起玩,现在“虎子”失踪那么多天了,指不定已经被妖怪吃掉了,大家也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凑了过来。 还都是小孩子,本心坏不到哪里去,就是胆小了点,燕沁也注意到这群小孩子的了,早就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好多回了,今天终于忍不住踩进青家的院子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想的啥,好奇她还是好奇青予安在做些什么? 有个年长些的打头走了进来,蹲在青予安身边看了许久,就看着细沙盘上一会一个字,一会被青予安用刷子扫平了,每样东西他都认得,也知道怎么做出来的,但是青予安做什么,就想不明白了。 “喂,你在做什么?” 青予安撇撇嘴,不是很想搭理这些人,以前欺负他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过,现在突然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揣着什么坏主意。 “你自己看不懂吗?” 话里带着刺,又是稚嫩的语气问出来的,杀伤力大的惊人。 那帮围着青予安的孩子一个个羞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话才好。 燕沁看着这一幕,无奈叹了声气,他们欺负过青予安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但那是抹不去的事实,绝对不会因为“虎子”的失踪而被抹去,青予安心中有气是人之常情,要是青予安转头就忘了,燕沁才要确定下青予安是不是缺心眼。 不过,刚刚这一来一往,燕沁也观察了一圈,一个个确实有羞愧之心,看向青予安的眼神之中也只有好奇,并没有故意藏着歹意。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里是青予安生活的地方,燕沁也没有把握能带走青予安,借这个机会,让青予安多几个伙伴也是好事,从小到大的情谊以后也不会生疏掉,要继续生活在这里,以后还能守望相助。 想到这儿,燕沁轻咳了两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青儿这是在学鞋子,看到大堂桌子上摆着的红纸了吗?今天再练一天,明天就把练得字写在红纸之上,贴在门上。” “这么厉害,我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是啊,写对联那可是镇上的老人才会的本事。” “切,别人会写就行了,干嘛要自己学……哎呦。” 小孩之中刚冒出来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就被带头的孩子轻轻敲了下脑袋,“所以你笨啊。” “呜呜呜,不跟你们好了,就知道打我。” “读书识字可是大本事,学会了才能到村子外面去出人头地,你一点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果然,最懂孩子的,还是孩子自己。 他们生于此,长于此,也看着父母长辈老与此,玩耍的地方除了镇上桃树林就是后山了,从未想过到外面去看看,他们都被长辈告诫过,不要轻易出山,外面坏人多,但他们印象之中那些很厉害的人都出村去了,并且没有再回来了。 这让他们对出村既好奇又胆怯,如今看到一直被欺负的青予安都在识字了,自己还只会整日玩耍,羞愧之情油然而生,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一场美梦 燕沁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短了,也知道村民们的“保守”,这个启发他们的机会她不想放过,干脆挑了支树枝拿在纸上,点了带头的那个小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猛地抬头看向和善冲着他笑的燕沁,定了定心神,才回答道,“我叫刘添丁,父母说是希望我之后,家里人丁兴旺,但是出生取名时的红纸丢了之后,就不记得怎么写了。” “添丁啊,好名字。” 燕沁随口夸了句,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了“刘添丁”这三个字,又指了字问,“是不是这样子写的?” 小孩挠了挠,他没什么印象,但看燕沁这熟练的书写比划,还是点点头。 “你们要是愿意识字的话,过了年,可以让青儿教你们,他学得快又好,足以当你们的先生了。” 话音刚落,不只是小孩子们,连听到声响过来查看情况的青家夫妇都呆住了,大家心里就一个想法青予安这么厉害? 而被燕沁夸得上天的青予安却无比冷静,他有些明白过来燕沁的意思了,心中纠结了一下,还是顺着燕沁的意思说道,“你们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我也想多学些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这傲娇的小模样,看着还有几分好笑,不过,对那群小孩子的“震慑”能力还是有的,一个个唯恐青予安反悔了,连忙点头拜托道,“那我们年后过来,也要准备这样的细沙盘嘛?” 青予安别扭的转过身去,没吭声,脸上写的“废话”两个字也给了他们答案。 家人的召唤声把孩子们带走后,青家夫妇才出来坐在边上慎重的问起了燕沁刚刚那么做的用意。 “姑娘好意,但青儿毕竟还小,要是教的不好,可怎么办?” 燕沁明白妇人的担忧,村上家家户户识字的不多,大家都这么过来了,自然也不会重视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但燕沁不希望自己离开这里之后,青予安又变成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野孩子。 “让他带一带那些小孩,也是练练他的胆子,胆子大点不是什么坏事,而且,都是小孩子,没什么坏心思,大家一起长大,也有个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妇人叹了声气之后,也懒得想了,她也发现青予安写字时的比划更加标准了,看来当“先生”对青予安自己也有好处。 “不想了,吃饭吧,明天就是除夕,有的忙了。” 妇人没再执着于这件事情,燕沁自然笑呵呵的跟上,青予安收拾好细沙盘和树枝,无比珍重的捧在怀里,小脸上写满了期待,心中也默默有了一个当“严师”的想法。 那些小孩子原先欺负他,现在他当先生了,以后故意教他们点笔画多的字,也算报仇了。 哼哼,以后他们还敢不敢再不带他玩! 饭桌上,青予安还惦记着年后“收拾”那些小孩的事情,压根没想过,他们愿意教,不代表那些孩子的家人也愿意让孩子们学,直到初二干等一天都没等到人,青予安才把“报仇”的想法抛一边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观战 水底。 大大小小一溜八个人仰着头,活像八只憨憨的狐獴。 “师父,你这法术能坚持多久?”上官小楼问道。 “也就半个时辰吧。”许志回答。 “这么短?”宋霆插嘴道:“我小叔的法术能坚持一个时辰呢。” “你小叔这么厉害找你小叔去啊。”上官小楼撇了撇嘴。 “都闭嘴。”玄鹤语气恶劣,看那架势是准备冲出去。 许志死死的抓住他,“玄鹤!你冷静!” “那个王八蛋怎么又出现了!他离燕沁那么近干什么!”玄鹤暴躁道:“那个女人又是谁!说话就说话拉手干什么!” “少爷!大少爷你消停一点!”许志连忙捂住他的嘴,“你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是吗!” 外面。 燕沁同样非常暴躁。 暴躁之余还有一丝不可名状的尴尬。 当然她很想二话不说就动手,但是一来许志等人都在附近,二来燕溟也极有可能在周围,贸然动手着实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青蛇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青予安,她眼底满是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予安冷笑一声:“我如何不能在这里?” 青蛇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冷淡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退下。” 燕沁:“……” 这种,诡异的场景,她果然还是无法适应并且想原地隐身。 然而青予安此时却并不理会她,他拉住燕沁道:“跟我走。” 燕沁站着没动。 青蛇喝止他道:“放肆!” 青予安看了她一眼,“我的本命筋在她身上,你若是想要她的命,我也会死。” 青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说什么!” 青予安平静道:“这还要多亏你给我留下的秘法,否则我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留住她。” 燕沁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大家打起来比较好,没有必要在这里啰里啰嗦互相尴尬,于是她微拢手掌,一截黑色的骨鞭出现在她的掌心。 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冲青蛇甩了过去。 青蛇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惊痛,一把抓住那鞭尾,怒道:“阿沁!” 自从百万年前两人初相识,燕沁从未对她动过手,哪怕是最过分的时候也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如今却要对她刀剑相向,这让青蛇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接受。 燕沁面无表情地抽回了鞭子,将手负在背后,冷声道:“传承我是不会给的,你和燕溟也不必再白费力气了。” 青蛇喃喃道:“你竟对我动手……” 燕沁嘴角抽了抽,“你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我怎么就不能对你动手了?” 青蛇道:“我没有,阿沁,我说了我可以解释的!” “那你现在解释。”燕沁道。 青蛇道:“我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我只是……我只是想跟帝君在一起而已。” “哦。”燕沁遗憾道:“这个借口你很久之前就用过了。” 青蛇露出一副柔弱的姿态想要靠近她,燕沁猛地后退,冷声道:“你喜欢他你去追啊,把我牵扯进来做什么?我他妈欠你的吗?” “当初是我救了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总是很听我的话,一直保护着我,是对我最好的人呢,为什么偏偏这件事情上你就是不肯成全我呢阿沁?”青蛇的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不甘,“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退让一步呢?” 燕沁:“……” 我他妈! 燕沁有一大堆理由可以反驳她,但是看着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又觉得没意思。 于是她舔了舔牙齿,似笑非笑道:“没他妈为什么,我就图个开心。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啊。” 青蛇咬了咬唇,指着青予安道:“你是不是听他从中挑拨?他从一开始就同燕溟狼狈为奸!他根本就是个怪物!从小就是个小怪物!” 青予安眼神微冷,全然没有在意青蛇的反应,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燕沁身上,沉声道:“师父,走吧。” 燕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青予安只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她,既不催促也不放松。 “阿沁!”青蛇抬高了声音道:“你真的真的就不能帮我最后一次了吗?” 燕沁不解道:“帝君他始终不曾喜欢过你,我便是将传承给了你,你又能如何呢?” “你的传承中有能掌控浮生塔方法。”青蛇语气有些激动,“我只要那个方法,我就能进入浮生塔,借助浮生图,改变我们的初遇!浮生塔是万界时空交错之处,只要我掌握了浮生塔!我就能让他爱上我!” 燕沁着实愣了一下,“谁告诉你这些的?” “燕溟。”青蛇道:“他说他曾经见过传承。” 燕沁蹙了蹙眉,“他骗你的,传承自从我拥有自主意识开始便一直在我身上,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看到。” 青蛇道:“不,他不可能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燕沁道:“而且这传承我烂熟于心,里面从未有过什么关于能控制浮生塔的方法直说,纯属无稽之谈。” “我用了真言术。”青蛇道:“这还是你教给我的。” 燕沁脸色一变。 真言术是从前她在四方魔境修习过的一种法术,只是这种法术极其鸡肋而且耗时耗神,被施术者需要完全信任施术者,也就是说自愿说出真话,否则术法不会成功。 鉴于想用到这种法术的时候都是对别人有所怀疑的时候,只要对方有所顾虑或者戒备,法术便不会生效,相反,若是法术生效,那么对方所说的一定是真话。 燕沁当时有大把空闲的时间和旺盛到没处消耗的精力,便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习得这门法术,同青蛇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完完本本地教给了青蛇,两个人互相解闷儿…… “你说用了便用了么?”青予安轻飘飘道。 青蛇怒道:“孽子!” 青予安冷笑道:“给别人当徒弟是欺师灭祖的孽徒,给别人当儿子是不孝不悌的孽子,我生来便是个孽种,你怎么还好意思让我活着呢?” 青蛇气得脸色发白,“当初就应该让阿沁掐死你!” 燕沁: 你们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带引战的? “师父不会舍得的。”青予安冲燕沁温柔一笑。 燕沁险些掉一地鸡皮疙瘩,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一开始燕沁确实是想弄死青予安来着,她没打算让他能活着出生,若不是青蛇和燕溟联手将她送入死阵,世上可能真就没有青予安这个人了。 青蛇听了之后嗤笑一声,“青予安,你简直是罔顾人伦,她是你师父!” 青予安道:“她不仅是我师父,还是我的道侣。” 青蛇眼睛慢慢浮现成一对金黄色的竖瞳,大怒道:“混账东西,今日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四方魔境!” “你以为这样做她就会感激你么?”青予安冷笑道。 燕沁幽幽道:“不好意思,我会。” 青予安缓缓地转过头,目光幽怨地盯着她,“师父。” 青蛇抽出一截白色的骨鞭,毫不客气地冲着青予安袭来。 青予安动作轻快地躲过,目光落在那白色的骨鞭上,又望向燕沁手中跟青蛇一模一样的黑色骨鞭,眼底愠怒。 燕沁也注意到了青蛇手中的武器,但是她之前从未见过。 这骨鞭是她年少时候中二,总觉得骨鞭很有震慑力又非常具有特色,便自己费尽地钻研出个好看的样式,用魔兽骨头和内丹一点一点打磨炼化,甚至为了让颜色变成奢华低调的黑色,还特意冒险去采了种黑色莲花,险些将小命交代进去。 就是不知道青蛇从何处得了跟同她一模一样的骨鞭,只是颜色是寻常的白色。 但她手中的骨鞭每根骨头都是奇形怪状独一无二的,而青蛇那根简直是这根黑色的翻版,连微末的细节处都分毫不差。 燕沁心中的疑惑愈盛,许志忽然密音道:“师妹,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燕沁道:“青蛇要带青予安回去。” 许志愣了一下,“我们要帮忙吗?” “帮。”燕沁道:“赶紧让青予安滚蛋。” “我是说帮青予安。”许志道:“虽然这小子混蛋,但是他那根筋不是把你给拴住了吗?要是他娘把他捉回去,你不也得跟着回去?” 燕沁:“……” 师兄你真的是很会抓住重点! 燕沁鞭子一甩,气势十足,黑白色的骨鞭相撞激起海面上数丈高的白浪,连躲在海底的飞舟都被冲击地剧烈摇晃起来。 青蛇收紧了鞭子,咬牙道:“阿沁,你真要阻我?” “阻你又如何?”燕沁目光阴沉道:“我从一开始就该阻止你。” 大约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怨太深,谁都觉得自己没错,谁都觉得自己委屈,新仇旧恨齐齐爆发出来,几乎要将这方小天地搅得天翻地覆。 从一开始一个近乎玩笑般的小插曲,命运在路口上便产生了一个细微的分岔,自此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便渐行渐远,等回过神来便为时已晚。 青予安被迫在一旁观战,这时却忽然收到了许志的传讯,“快阻止燕儿!这样下去她会爆体身亡!” 第四百九十八章你来我往 除夕这天,燕沁早早就起来了,连青予安也没有赖床,一早起来就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试图找到自己能帮忙的地方,最后才发现,自己只能坐着等饭吃。 燕沁是知道等会要去接王奶奶过来一起过年的事,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个活,青予安闹着要一起去,妇人干脆拿了些废旧衣服改成的抹布让她们带身上,到豆腐坊的时候顺便帮王奶奶把屋子里面打扫一下,至于门联,等会粥煮成浆糊之后她们在送过去贴好。 燕沁挎着个竹篮,里面装了不少东西,除了妇人装进来的,燕沁也偷偷添了一些进去,等会到了豆腐坊就放后厨去,都是些耐放的食物,过几天再吃掉也不会浪费掉。 青予安蹦蹦跳跳了一路,路过桃树林时,看到树枝上冒出来许多绿芽,拉着燕沁的手站着看了好一会。 “神仙姐姐,树枝上绿芽好多,过阵子就能看到遍地桃花飞舞,可好看了。” 燕沁也注意到了桃树林的变化,她设下的结界还在,但充裕的灵气隐隐从缝隙中渗透出来,显然桃仙近日又有所突破,连带着桃树林都提前露出了绿意,凑近了看,桃仙本体都露出了花苞,只不过藏在郁郁葱葱的新叶之中才没让人那么快发现。 “春天会来的更早些,是不是很期待?” 更早些? 青予安微微仰头,看到燕沁含笑的双眼,心中信了她的话,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神情,“我以后每天都过来,一定要采到第一支桃花送给你。” “好,一言为定。” 桃仙已经脱离本体修炼成人性,区区一支桃花并不会伤到桃仙,过了年后,燕沁就要和药仙出去探查消息,给青予安找点事情做做也好,免得他胡思乱想。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到豆腐坊,发现王奶奶起的也早,不仅收拾好了屋子贴了门联,桌上还摆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显然是早早起来提前做好的,而且还杀了只老母鸡。 “你们来了,先做会,我去打两碗豆浆来,暖暖身子。” 王奶奶招呼燕沁和青予安坐好,又转身去后厨,燕沁给青予安使了个眼神,让他抱着篮子跟上去偷偷藏好,她则是趁人不注意去了趟王奶奶的房间,留下一床新棉被。 她身上带的凡物不多,这是她抽空用腊肉跟村子里其他人换来的,被面是青予安的母亲帮忙缝制的,又晒了两天太阳,保证盖在身上无比暖和。 晚上守夜之后,王奶奶如果回来住的话,就能用上这床新棉被了。 燕沁刚从房间里面出来,青予安就耷拉着肩膀从厨房过来了,看样子藏东西的事被王奶奶抓了个正着,不过看他手上的篮子空空如也,王奶奶应该是收下东西了。 “你们先喝着,我很快就收拾好东西。” 王奶奶和蔼的笑着,将两碗热腾腾的豆浆摆在桌上,之后又去厨房忙活了。 扑鼻的香气格外的诱人,燕沁和青予安狠狠吸了一口,喝一口更是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两人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腿等着王奶奶回来。 没一会就看到人从出来了,只不过手上跨了个更大的篮子,满满当当装了许多东西,连新鲜的野菜都有,显然王奶奶并不想欠青家太多人情。 “走吧,这篮子有点重,我自己拿着就行了。” 王奶奶避开燕沁伸过来的手,青予安的举动肯定是受到了家中大人的“指使”,她身外之物不多,能给青家多少是多少。 这大好的日子,燕沁不想破坏了王奶奶的好心情,和青予安一左一右陪着王奶奶慢慢往青家走。 第四百九十九章团圆饭 简单的午饭之后,燕沁陪着王奶奶在外面转了圈,王奶奶在村镇上生活的时间久,对燕沁半点印象没有,聊了几句就问起了燕沁的来历。 燕沁自然不会露馅,微笑着回应道,“青家是好人,我和她们有缘,就留在这里了。” 王奶奶苍老的面容上藏了太多的情绪,但并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只是轻轻拍了拍燕沁的手,似乎是在做一个郑重的托付般,眼神之中带上了慎重和祈求。 “您放心,我会护好青家的。” 今晚青家要守夜,燕沁也打算趁着今晚去妖怪老巢那边再探听一下,过了年她就要外出一段时间,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辛苦你了。” 一老一少,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村民们家家户户都在贴门联了,她们两人帮不上什么忙,才没留在青家添乱,在外面转了圈也当时消消食。 等再回到青家时,后厨又飘来一阵阵的香气,燕沁都觉得自己的鼻子不够用了,压根分辨不出来是炖煮了什么大补的好东西在里面。 王奶奶是过来“享福”的,厨房是万万不能让她去的,燕沁也是客人,两个人搬了两张椅子坐在院子里,隔一阵闻一闻,再互相交流下自己的猜测的“好东西”,这一下午过的并不漫长。 太阳还没有西斜,青家的年夜饭已经上桌了,在丈夫的代领人,众人一起拜了天帝鬼神和灶王爷,又放了串遍地红,就落座用饭了。 往年青家只有三人吃,今天有五口人,桌上摆的满满当当,有些菜摆不下都叠到了第二层,光看着就能感受到这顿年夜饭的热闹劲。 这种感觉很是新奇,燕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是喜欢甚至是享受这种感觉的,吃饭时更是“来者不拒”,把肚子吃的圆滚滚的,当然她也没忘了给其他人添菜。 今晚是饭菜都是灵泉水烹调的,味道更是鲜美,王奶奶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青家夫妇一起收拾饭桌,剩下的饭菜其实不多,鸡汤是因为故意炖多些,留着新年第一天做长寿面的汤底用的,这才剩下许多来。 青予安喝了两碗,已经抱着肚子打嗝了,鸡汤的香气从鼻尖飘过时,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视线跟着鸡汤一路往厨房去了。 “小馋猫,等会守夜,你要是饿了,给你下一碗鸡汤馄饨。” 燕沁偷偷去厨房“探险”过了,知道妇人准备了不少宵夜放在柜子之中,当然,前提是青予安吃得下。 不过,看他这兴奋又期待的模样,就算等会不饿,他也还是能吃下去的。 王奶奶在院子里面散步消食,燕沁和青予安就跟在她后面一圈圈慢慢走着,桌上的碗碟撤下后就换成了小零嘴,柴火炉源源不断的为屋子提供着暖气,五人又聚在了一起聊着对明年的希冀和计划。 “明年我那豆腐坊就不做了,老了老了,也该好好享福了。” “是该好好休息了,不然您住我们家来,我们这宽敞,后面还空着块地,搭个屋子也不那么费功夫。” “那不行,我一个人住习惯了。” 话题越聊越偏,燕沁和青予安双手撑着脑袋听她们聊,光听听,就觉得很有意思。 守到下半夜,大家都困了,王奶奶家离得远,就在青家住下了,挤挤也就是一晚的事情,大家都不讲究这些,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燕沁往柴火炉里添了片灵檀木后,才出门去。 下半夜了,该她出动了。 第五百章除夕夜的偷袭 正是最夜深人静的时候,燕沁本想偷偷前去,才出了青家的院子,就看到街上站着个桃粉色衣衫的中年男人,容貌英气,眉眼透露着和善,看到燕沁出来时,原本淡淡的神情突然换上了浓浓的笑意。 其中还带着怪异的谄媚意味! 这是? 燕沁感知到桃仙的气息后,才确定了眼前这个穿着风骚却一脸正经的中年男人是桃仙。 “仙子莫要奇怪,修为提升之后,幻化成的人形也变得年轻许多,这也是桃树一族修炼成仙之后多为孩童模样的原因。” 桃仙这解释倒也说的通,燕沁在天界见到的神君仙子都是天人之姿,故意幻化成老头子的也有,但那是极少数,只是 看习惯了桃仙老头子的形象后,燕沁有些不习惯桃仙的这副模样。 “仙子可是要去妖怪老巢?小仙愿意一同前往。” 桃仙得了桃木灵枝,对修为帮助极大,尤其燕沁还留下了许多枯枝,也都被他吸收掉了,修为比之前更上了两个层次,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多了。 “仙子是否奇怪今日黑烟为何突然驱散了?” 燕沁看了眼桃仙,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古怪,她确实挺在意这事的,难道桃仙知道? 看燕沁这神情,桃仙脸上也泛起了荡漾的笑容,“小仙确实知道。” “说来听听。”燕沁可不想听桃仙卖弄,爱说不说。 桃仙也没打算卖弄,他也是无意间听闻的,正好燕沁也要再去一趟妖怪老巢,可以验证一番,于是便把前日修行间隔出去透气时的所见所闻详细说给燕沁听了。 “此前我从刘家村知道了那妖女的手段,正担心她们会用同样的招数来迷惑村民,但是前日我无意中听到,妖怪们的‘二大王’对妖女不服,才偷懒撤去了黑烟,而虎子也被他偷偷藏了起来,打算过了年之后继续秘密实施他的计划。” “只不过踩在我头上嘀咕的妖怪并不知道‘二大王’的计划是什么。” 不错! 燕沁暗暗点头,没想到这几天里桃仙修为没有落下,还又探听到了如此有用的情报。 “既然那‘二大王’不服气,我们就给他再制造点麻烦。” 之前只有一伙妖怪,妖怪们都听大王的话,现在两伙妖怪,两个大王,虽然“牡丹仙子”这个大王很厉害,但毕竟是外来的妖怪,没办法让原本就盘踞于此的妖怪心服口服。 燕沁就打算抓住其中的时间差,挑起两边妖怪的矛盾,指不定内部消耗厉害,燕沁能省下不少功夫。 她将心中所想和桃仙说了,两人当即决定先潜入老巢找到藏匿“虎子”的地方,再制造混乱,将“虎子”救出来,燕沁没办法保证妖怪能笨到什么程度,她就是想搞个突袭,让妖怪们疑神疑鬼起来。 桃仙如今修为上来了,做事也大胆了,直接潜入地下顺着“后门”摸进去探听消息,燕沁则从地面上潜入,她要摸清楚巡逻交班的规则,找出其中的漏洞。 两人兵分两路,约定鸡鸣之后桃树林碰头,一旦遇到危险,绝不逗留,保命要紧。 第五百零一章混进巡逻队伍 燕沁对妖怪老巢的位置已经无比熟悉,巢穴门口一直有重兵把守,燕沁蹲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子,幻化成小石子滚到巡逻的必经之路上。 她身上还有块桃仙仿制的腰牌,她得确认下,妖怪们现在用的腰牌有没有变化。 果然,她等了两路巡逻妖怪经过,确定了妖怪的腰牌又变了,不由得吐槽了一句“不嫌麻烦的嘛”,之后只能无奈继续找了个位置蹲着观察。 巡逻的规律和之前倒是一样,每间隔一个时辰轮班一次,而且除了腰牌确认身份外,还增加了口令,这让混进去的难度提升了不止一层。 燕沁正盘算着怎么进去的时候,巡逻的两队妖怪居然碰头对了暗号之后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旁腿坐着休息了。 这么明晃晃的偷懒,现在妖怪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燕沁震惊的看着妖怪们的偷懒举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比较合适,但当她发现有个妖怪单独行动后,她就知道机会来了。 她紧跟其后,在妖怪解裤腰带的瞬间,操控着玉牌将小妖怪击倒,却没有伤了他的性命,有了上次的失败经验后,燕沁这次直接把小妖怪收进玉牌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又换上衣服,在显眼位置佩戴好腰牌,算好了时间后,又回到了偷懒的大部队中。 妖怪衣服上浓烈的妖气将她身上的嫌弃完美的遮盖掉了,她选中的小妖怪又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妖,她坐下之后,也没有人主动过来搭讪,正好方便了她。 而且,最巧的一点是,燕沁伪装成的这个妖怪正是换班后的巡逻人员,她可以混在巡逻的队伍里面在妖怪老巢里面转一圈也不被人怀疑,就算对口令,以她灵敏的反应,只需要稍微晚一息张口,就可以从别的妖怪那边“偷”来正确的口令。 燕沁就不信了,每个妖怪的口令会是不一样的! 妖怪们偷懒也只是因为互相熟悉,不会有人去告密,发了发牢骚又交换了下没用的情报后,巡逻队伍继续前进,燕沁抓着长矛枪跟在队伍的后面,果不其然,在门口被侍卫拦下盘问了一番。 “你们不是早就交班了嘛,怎么现在才过来,是不是又去偷懒了?”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燕沁看了看侍卫,压着嗓子回应道,“怪我怪我,是我吃坏了肚子,才耽误了事情,两位大哥见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巡逻小队里面的人也乐得燕沁“背锅”,笑呵呵的帮她又“解释”了一句,“最近不是过年嘛,吃得好了,拉的也就多了。” 门口看守的侍卫也就是随口问问,巡逻小队的队长已经亮过腰牌,也对了口令了,大家意思意思也够了。 “行吧,你们抓紧点,一会天就要亮了,别耽误了下一队交班。” 燕沁这才意识到,她停留的时间有点久了,但这么好的机会,她又不想放过,咬咬牙,决定先跟着巡逻一圈,其他的事情再说。 巡逻小队继续往前,一路上经过了许多关卡,燕沁逐一牢记在心,终于到了妖怪自己建造的牢房除,里面有专门的妖怪看守,巡逻小队只需要确认下门口有妖怪看守就略过去了,燕沁不确定“虎子”会不会关在这里面,想装肚子疼拖延下时间,被小队长抓着继续巡逻。 一圈下来,差一点就天亮了,燕沁早就喊肚子疼了,出了巢穴大门,燕沁就去了刚才“变身”的地方,把小妖怪放出来后,施加秘术将自己刚才的记忆全都灌输进小妖怪的脑海之中,又给他摆好靠着大树睡觉的姿势后,才悄悄离开。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逃脱 燕沁只觉得体内的修为与魔力正在飞速地上涨,对面青蛇的动作看起来越来越缓慢和迟钝。 灌注了澎湃魔力的骨鞭直直地冲着青蛇的心脏而去,青蛇躲闪已然来不及,她瞳孔骤缩,那汹涌的杀气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师父!”青予安高喝一声,手中的剑飞射而出,然而眼看着还是晚了一步,那骨鞭下一秒就要刺穿青蛇的心脏。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整个秋渭洲的海面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青予安被那股力量直接撞飞十数丈远,水下许志等人用来躲避的飞舟在水底化作了齑粉。 青予安的鼻子和耳朵都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流出了血,然而他来不及在意,脸色煞白地冲到了方才燕沁和青蛇所在的位置。 周围的水浪哗啦啦落下,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燕沁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骨鞭最尖锐的那一端,整个手掌都已经血肉模糊,而青蛇手中拿着一把剑,那把剑刺穿了燕沁的腹部,海水混着血将燕沁的衣服染成了黑褐色。 “燕沁!”青予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他飞身上前,却被燕沁一道强悍的攻击逼得停留在了原地。 青蛇的脸上满是慌乱和惊恐,“阿沁……我我不是故意的……” 燕沁扯了扯唇角,黏腻的血顺着嘴角淌了下来,顺着她的下巴一滴滴落在两个人脚下的海面上。 她一只手握住骨鞭,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柄剑的剑刃,缓慢而坚定地将那把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青蛇。”燕沁这下是真的笑了,她看了看那柄长剑,又看了看青蛇满是水和血的脸,“我知你一直有怨。” 青蛇嘴唇微微颤抖,但是那双竖瞳却是死死地盯着她。 “我很感激你当年救我一命……”燕沁释然地笑了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 “你有错。”燕沁慢慢地握紧了手中的骨鞭,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能清醒起来,“我也有错。” “但唯独当年你和帝君的事情,我虽心有愧疚,然而并不觉得我做错了。”燕沁道:“我自认为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这一剑,我便当让你解气。”燕沁冷声道:“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若你执意纠缠,我必取你性命。” 她说完,将那染血的鞭子一收,堪堪擦着青蛇的脸颊而过,青蛇猛地闭上了眼睛。 等她再睁开眼睛,燕沁和青予安已然不见了踪影。 青蛇怔愣地看了染红的海水半晌,才似猛地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燕沁。” 凭什么她就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明明错的是燕沁! 事到如今她竟然还在为自己找理由! 燕沁憋着一口气在水底晃了半晌,终于在一片泥沙之中看到了一小片翠绿色的衣服角,她飞快地游过去,伸手将埋在泥沙里的人给挖了出来。 除了许志为了护住几人受的伤比较严重之外,其余的人全部都安然无恙。 许志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跟燕沁血淋淋的模样倒是相互呼应,两个难兄难弟在满是沙砾的海滩上坐着对望,眼底俱是一言难尽。 “师妹,你至于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么?”许志动了一下胳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燕沁咬着布条的一端,另一只手在往手上的那只手上缠,含混不清道:“看着挺惨?” 许志沉痛地点点头。 “惨就对了。”燕沁用牙和手将伤口系好,试着握了握被骨鞭险些刺穿的手,疼得冷汗差点下来。 “不惨怎么趁机跑?”许志看了看她另一只还在流血的手,“你别自己弄了,过来我给你包扎。” 燕沁摇了摇头,“青予安那把剑上有剧毒,他怎么这么喜欢往剑上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志吓得脸色都变了,“那那怎么办?” 燕沁头昏脑涨地靠在石头上,“没事,等毒性过去就好了,现在这种程度的毒根本毒不死我。” 许志一口气都没能松到底,“青予安呢?让他把解药给你!” 燕沁半死不活道:“给个屁,他早跑了。” “跑了?”许志不可置信道:“你伤得这般重,他跑了!” 燕沁将自己另一只手掌粗略缠了缠,然后走到许志旁边看他的伤口,给他潦草地包扎玩拍了几张晒干的符,“他不跑等着青蛇把他带回去吗?” 许志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燕沁回想起青蛇所说的话,又想起上官小楼所说的所谓的“剧情”,眉头紧皱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关键的地方她不清楚。 沙滩上晒着大大小小的一排人,显然都还在昏迷尚未清醒过来,燕沁和许志歇了一会儿,便准备上前将人给叫醒。 然而燕沁没走两步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许志吓得忙去扶她,结果沾了一手的血,他这才发现燕沁的腹部多了个大口子,顿时话都快说不利落了,“这这这……怎么了?” 燕沁一脸淡定地捂住伤口,往上面拍了几张符,缓缓道:“我差点忘了。” 许志嘴角一抽,“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吧,我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燕沁点点头,被暖融融的阳光照得昏昏欲睡,然而正当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眼前一黑,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到底是那个孙子! 竟然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来劫人,偏偏还成功了! “燕姑娘?燕姑娘你醒一醒。” “燕沁?” “……” 燕沁有些费劲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妩媚又清丽的脸,风情万种地倚在床头瞧着自己。 燕沁立马清醒了过来,猛地要坐起身来,结果因为扯到了伤口疼得又躺了回去。 “哟,瞧把小道长给吓得。”凌阮贤吃吃地笑了一声,手中粉色的帕子在燕沁脸上轻轻扫了一下,“怎么,不认得我啦?” 燕沁想了好久才认清楚面前这个女子是凌阮贤,也是陌上川曾经的“生身母亲”。 燕沁:“……” 对于一天之内见了青予安两个娘这种事情她果然没办法开心得起来。 “燕姑娘。”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齐允走到床边,对她行了个礼,“未经燕姑娘同意便擅自将你请来,还望见谅。” 燕沁打量了这个一直病弱苍白的青年一眼,纳闷道:“你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将我拍晕?” 齐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当时带了一块板砖,一时情急” 燕沁:“……” 用板砖砸晕我真的是辛苦你了! “你好歹用些法术,你这样很容易拍死我明白吗?”燕沁语重心长道。 “好的,下次一定。”齐允郑重道。 燕沁噎了一下,指着他道:“倒也不必再有下次。” “燕姑娘,你身上的毒尚未解除,请恕在下才疏学浅,对此毒束手无策。”齐允叹了口气。 “行了,不必在意这个。”燕沁看了凌阮贤一眼,对齐允道:“你跟踪了我们一路?” “对,当时许宗主突然下令撤离清华宗,我情急之下便藏入了你们的飞舟之中……”齐允有些赧然道:“侥幸没有被发现。” 燕沁:你他妈,在骄傲什么? 齐允忽然双膝跪地行了个叩拜大礼,“恳请燕姑娘救我姨娘一命!” 旁边的凌阮贤不屑地撇撇嘴,“呸!谁是你姨娘!” 燕沁一脸迷惑道:“你姨娘” “燕姑娘,我本是易和宗宗主齐疏风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我亲生母亲将我扔在了易总总的山门下,若不是当时姨娘偶然路过救了我,我便远活不到今日!姨娘待我视如己出,我实在不忍心让她就这么早早陨落,只要你肯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齐允一脸焦急慌张的模样,然而凌阮贤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她娇声笑道:“人家要死要活关你什么事,真是多管闲事!” 齐允红着眼眶低吼道:“姨娘!求求你了!我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凌阮贤不耐烦地甩了甩帕子,“真烦人,我才不是你姨娘更不是你娘,你跪在这里求她倒不如给我些银子让我去快活快活!” 齐允尴尬又恼怒地垂下头,闷声道:“我所有的积蓄都给你拿药了……” “你个败家子!那么多钱用来干什么不好偏偏去拿那些又臭又苦的汤药!”凌阮贤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捏着帕子扭着小腰就走出了门。 燕沁看得目瞪口呆。 齐允无奈地冲她笑了笑,“燕姑娘你莫见怪,姨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其实人不坏的……” 燕沁有些纳闷道:“她待你很好吗?” 齐允点了点头。 “我能冒昧问一下,怎么个好法吗?”燕沁问。 齐允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我在易和宗生活了这么多年,姨娘是宗内唯个在我病得要死的时候肯进院子里看我一眼的人,让我在临死时好歹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第五百零二章迷雾重重 桃仙那边也是顺利无比,燕沁混进巡逻队伍在老巢里面转了一圈,桃仙则在底下把妖怪老巢的布局更一步确认了,而且没有被任何妖怪发现。 这一趟,收获颇丰。 桃仙回来的早些,已经绘制好了巢穴内的地图,和上次去时,还是有些不同的,等燕沁回来的时候,他正好把变化的地方都标注出来,方便燕沁查看。 嘹亮的鸡鸣之声响起,黑暗退去,晨光破晓而出,将光明带给世界。 桃仙用桃树枝幻化出一套桌椅,自斟自饮等着燕沁归来,壶中的桃花是他的存货,一年一年收集而来,每一年的桃花看似一样,又在细微之处表现出差异来,他懒得区分,直接混在一起冲泡了。 燕沁进到桃树林时,看到了就是这幅惬意又轻松的景象,又加上桃仙独有韵味的中年男人形象,倒是多了几分融洽的感觉。 “仙子来了,请坐,我这儿除了花茶外,还有桃花酿,仙子要尝尝吗?” 看的出,桃仙心情不错,连小酌的兴趣都有了。 燕沁后半夜的经历也并非惊心动魄,见桃仙如此难得的邀约,她在空位上坐下,翻开一个白瓷小杯,倒了一杯花茶,淡淡的花香并不起眼,但令人无法忽略,尤其是在这样的冬日里,忽然传来一阵桃花香气,大多人第一反应还是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有这种闲情雅致,看来你那边也很顺利。” 桃仙伸手在桌上轻点几下,桃枝垂下,将他早就准备好的地图展开在桌面之上。 “仙子请看,此为何物?” 燕沁先看了眼桃仙信心满满的神情后才低头看向桌面上的纸张,简洁的线条加上细密的文字备注,看一眼就能知道是妖怪老巢的地方。 而,让燕沁更加惊喜的是,这张地图的准确度极高。 “巡逻的路线和交班规则我已经摸出来了,从这儿开始。” 燕沁摘下一片绿叶放在入门外十几步外的位置,“这里交班之后,才会进入巢穴,腰牌已经换了新的,又加上了醒的口令确认身份,但我今天混进去转了一圈发现难度并不大。” “然后这里是议事厅,妖女不喜欢妖怪进出她的房间,把议事的地方换到了外面,边上就是二大王的房间,几个大妖的房间也分部在附近,要是不小心惊动了其中一人,可能会把所有的妖怪都吸引过来,经过这一块的时候需要特别注意。” 燕沁用指尖在二大王居住这一片画了个圈,重点给桃仙讲解了一下,看桃仙慎重的做好标记后,才继续说道。 “妖怪们的牢房就设立在最靠里面的位置,门口有其他妖怪把守,我没办法混进去,下次有机会再试探一二。” 巡逻的路线曲折蜿蜒,但整体是一个闭环,牢房出来后,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通到外面,也想当于巢穴的另外一个出口,外面同样有重兵把守,巡逻队伍会把这中间的空地也巡视一遍,最后回到出发的地方。 “这只是巡逻队能经过的地方,像妖女居住的地方和储藏室这些就没办法看到,另外,你这画是上下两层,巡逻队走的是上面一层,我们上次去的时候也只有一层,看来底下这层是妖女新弄的,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桃仙正要提醒燕沁其中古怪之处,听燕沁如此分析,也是点头赞同。 “小仙法力有限,不敢轻易现身,只能在外面探查,妖女手下往里面搬运了许多东西,用麻袋装着的,而且我肯定是活物!” 第五百零三章信任 活物? 燕沁一惊,错愣的看向桃仙,见他无比肯定的点点头,才追问道,“你能判断出是人还是牲畜吗?” “我只见到麻袋里面活物挣扎的动作,周围也都是妖气,实在确定不了,不过我回来后挨家挨户查看过了,并没有人失踪,仙子可暂且放心。” “那就好。” 桃仙如此说,燕沁也就松了口气了,她真怕那妖女也和“二大王”一样用活人搞邪术,但那妖女大大费周章整个那么大的地下室是要做什么? 妖族祸乱人间总是伴随着上古大妖出现,燕沁不想往深了想。 “这是清灵草,可令人不被妖物迷惑,你暗中放到村中各处水源去,免得我们不在的时候,妖女来突袭。” 青家日常服用的灵泉水也有稳住心神的作用,但村民取用水还是会去村中几处水井中打水,几株清灵草而已,能救人一命的话,燕沁并不心疼。 “小仙领命。” 桃仙小心翼翼的接过清灵草收入怀中,又和燕沁确认好明天出发的时辰,这才按照燕沁的指示去各处水源确认安全并放置清灵草。 燕沁的好心情也到此为止了,妖女手段太多,她不多防备着点,只怕是要吃亏。 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光明,燕沁也不好总冷着脸,伸出两只手指戳着嘴边稍稍练习下怎么微笑,才往青家去。 她离开前在柴火炉里面加了灵檀木,所以等她到家时,青家三口和王奶奶还睡得香甜,燕沁故意开门走动发出声响,这才把四人惊醒,但也只是以为守夜太累才睡过头了。 “瞧我,都睡过头了,姑娘稍等,我去准备下长寿面,吃了长命百岁。” 额……百岁? 燕沁憋着笑,算着自己多大年纪了,心中的郁闷也消散了许多,和大家一起坐着把长寿面吃了。 王奶奶吃了面后休息了会就要回家去,燕沁有话和青家夫妇说,就让青予安送王奶奶回去。 妇人收拾好桌子后,习惯性的给三人倒了茶水,一人一杯捧在手上,谈话的感觉也出来了。 燕沁是故意把青予安支出去的,她做的也很明显,青予安既然出去了,说明他接受了燕沁的安排,所以燕沁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明日一早,我要出村去打探消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妖怪们还没有离开,你们不要放松警惕,吃穿用这些就不要去采买新的,家里这些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燕沁说的格外慎重,比以往都要慎重,妇人和丈夫也感受到了燕沁语气中的不一样,当即挺直了脊背,认真的点头应下。 “姑娘交代的这些,我们一定遵守,姑娘也小心为上,性命最重要。” 她们不拖后腿,就是给燕沁最大的帮助了,所以燕沁说什么,只要不是违背常理,她们都会听从。 燕沁自然也不会辜负青家夫妇的信任,将刘家村的异样稍微提了提,不是为了吓唬她们,只是想让她们提高警惕,遇事不要慌乱,也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我们这儿都有妖怪了,要真是仙子,就该去对付妖怪,而不是怂恿村民们建什么神女庙,劳民伤财。” 妇人在这时候格外的通透,她们见识过妖怪的厉害,对那些牛鬼蛇神已经没那么相信了,她们信的人是燕沁! 明确这一点,就足够了。 第五百零四章摔了个跟头 青予安磨磨唧唧的送王奶奶回到豆腐坊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趟桃树林,别人觉得桃树仙人只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闲谈,但青予安是真实见到过桃仙的,也知道桃仙和燕沁一同去过几次妖怪老巢,他不打算从桃仙这里问道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往这里走过来了。 青予安还和以前一样爬上粗壮不少的桃树枝上,小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迷茫。 燕沁故意把他支走,他是伤心的,但他也很清楚,他什么忙都帮不上,每次燕沁要出门前,他还会缠着燕沁不让她走,让她和自己做各种保证,归根究底,他是在意燕沁的。 比起村民的的生死,他自私的更加在意燕沁的性命。 有了个认知之后,青予安就有些不敢太过靠近燕沁,他很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毕竟他只是个凡人,而燕沁是仙子,他总有生老病死的一天,他们之间的像隔着天堑,让他望而却步。 但! 心中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反驳着青予安的这些理论,让他有下意识的亲近燕沁,想要获得她的关注和关爱,甚至是独占她。 “不,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青予安剧烈摇晃着脑袋,想把脑中的想法驱赶走,但越是这么想,想法越是牢固,心痛的感觉又席卷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身体。 “啊!” 剧烈的疼痛让青予安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平衡,向后一倒就从桃树枝上翻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狠狠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道粉色的光芒闪过,稳稳将他接住,又轻轻放在蓬松的枯叶上。 疼痛又很快消退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青予安能明显感觉到痛疼一次比一次强烈,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让他很是不安,他可以不对燕沁有其他想法,他想长命百岁的陪在燕沁身边,前提是,他的小命还好好的。 “傻小子,想什么呢?” 桃仙自青予安走近桃树林后就跟在他身后,看他无比熟练的爬上树时,对他的印象就有了,去年花开的时候,燕沁还在这里久了被欺负的青予安,这回轮到他来救命了,也不知道这青予安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差? “谁?” 身边突然多了个陌生的声音,青予安下意识扭头左右看看,他见过桃仙,可眼前出现的却是个中年男人,他警惕的看着又靠近一步的“陌生人”,悄悄抓了一把泥在手上,时刻准备着扬起泥土迷住“陌生人”的眼睛好趁机逃跑。 青予安的小动作也太不隐匿了,桃仙操控树根将青予安拱起,又颠了两下,逼得青予安松开手抓着树根防止被摔下去,而桃仙这近乎捉弄的行为也让青予安有了一个猜想。 “你是桃仙?” 青予安试探一句,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桃仙的脸上,看他没有生气,才拍拍胸口,不想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手印,只好闷着脸瞪了眼故意吓唬他的桃仙。 桃仙是没想到青予安这都能怪在他头上,当即给自己辩解了一句,“你这小子有点不识好歹哦,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从那么高的树枝上摔下来不死也要掉半条命。” “是是是,谢桃仙救命之恩。”青予安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又是小孩子,直接把喜怒无常演绎了一遍。 等到桃仙把他放到地上之后,青予安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对着桃仙比划了个鬼脸。 “刚刚的事情,你不许和神仙姐姐说,不然我饶不了你。” 话说完,就一溜烟跑了,完全没看到桃仙脸上错愣的表情,之后爆出一阵大笑声。 他可是一方小仙,又得了燕沁相助修为大涨,青予安这个半大小子,威胁他之前都不掂量下自己几斤几两嘛? 当然,这些都是在桃仙不知道青予安真实身份的前提下,要是他知道了,只怕直接吓得腿软瘫软在地了吧。 第五百零五章老实小哥 大年初二,为防夜长梦多,燕沁和桃仙早早就出门了。 两人早就商议好了伪装的身份,桃仙还是幻化成老人家,燕沁就当他的“孙女”,还有一架简单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刘家村走,可比上一次桃仙靠脚力走过去要舒服多了。 到了刘家村的村口,燕沁掀开帘子往外看,入眼尽是热闹的景象,她知道今天青家要去祭祖,没想到刘家村初二开集市,不过想到神女庙的存在,这些“异常”又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桃仙坐在车架上遥遥看了眼就看到了之前帮助过他的小摊贩,馄饨摊还支着,不过现在时候尚早,小摊贩独自坐在棚子里面包馄饨,桃仙指了指人,和燕沁低声说道,“就是他,上次带我去的神女庙,热心肠,心眼也少,今天还找他吧。” “可以。” 燕沁点点头,幻化出镜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她现在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跟着“爷爷”过来见见世面,表情要符合这个设定,一路上她练习了好多次,现在不过是确认一边。 马车本就简单,走在街上也不起眼,桃仙找了个地方停好,又和附近的村民打了声招呼,这才带着燕沁这个“孙女”好奇的跟着人流走。 到了馄饨摊边上,自然是要过去“热情”的叙叙旧的。 “小哥,这才初二,你就出摊了,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容,小摊贩抬头看了眼就想起来是年前来过一趟的老人家,当即擦了张凳子出来,让桃仙和燕沁坐下,又舀了热茶汤给二人暖暖身子。 “老人家不也这么早就出门来了,您来的不巧,神女庙还没有完全建好,要到初五那天才正式开庙。” “这样啊……” 桃仙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他回头和燕沁说道,“我们回去吧,等过几天再带你来见识神女庙中的仙子像。”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起早的,这一路又那么辛苦,腰还疼着呢,我不要这么早就回去。” 燕沁要扮演的就是个任性的少女,和桃仙一唱一和,就是要哄着小摊贩再“主动”带她们进苗一趟。 上次桃仙去神女庙时是混在人群之中的,并不起眼,这次要是就她们两过去,可太扎眼了。 “而且,您都说了仙子画像活灵活现,我恨不得早点见到,初五那天人肯定特别多,我们只能远远看一眼,太没有诚意了,这次还带着新鲜瓜果用作供奉,带回去下次再带过来,仙子会不会觉得我们不够虔诚?” 燕沁噘着嘴不停的说着,桃仙又故意做出苦恼的样子,一会叹一声,把小摊贩那点同情心全都勾了出来。 “老人家千万别苦恼,只是没有正式开庙而已,想要进香供奉还是没有问题的。” 小摊贩一说,燕沁立马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崇拜,什么话都没说,就让小摊贩觉得自己有点飘起来了,说出去的话更加不可能食言了。 “二位先等等,我把手上这些活做完,等会回去喊下我老娘,我们一起去,有个伴。” 给神女庙供奉是好事,小摊贩也有次想法,而且听燕沁话里的意思,怕是带来了不少东西,再带回去确实不太方便,反正神女庙也不是不让进,他和工头说几句好话,就混进去了。 “既然如此,就拜托小哥了,我和孙女都特别想瞻仰下仙子像,香烛这些也都准备好了,可以带进去嘛?” 桃仙又说了句,见小摊贩点点头,就让燕沁去马车上“拿”东西。 第二百八十八章 告辞 “她看起来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模样。”燕沁疑惑地看了门口一眼。 “不是这样的。”齐允站起身来,对燕沁道:“你可知姨娘她的遭遇?” 燕沁想起之前在易和宗听到的事情始末,而后阮凌贤就被金子宁陌温诺带回了北敖宗,再后来北敖宗覆灭,她以为凌阮贤就跟着北敖宗一起消失了。 “怎么说?”燕沁问。 “姨娘她被带回北敖宗之后,陌温诺一直想趁机杀了她,我苦于修为低微救她不得,只能乔装成洒扫杂役伺机接近,奈何身体不争气,几次都险些病死……”齐允回忆起来脸色都很难看,“但是后来北敖宗开始一片混乱,宗内弟子开始内斗,我趁乱将姨娘从北敖宗带了出来,那时候她已经毫无生意了。” “她现在是?” “我曾偶然得到过一门法术,能够以命续命。”齐允顿了一下,“然而我本就寿数有限一直都苟延残喘……所以我我便另修习了一种魔修才会修习的法术,借天地生气以续命,但我本是正统仙修,灵气与魔气无法相容,虽然一开始见效很快,然而没过多久我的修为就到了极限,无法再替姨娘续命了……” 燕沁听得直皱眉,“仙修修魔,逆天而行,于自身无益。” “我也知道这行不通,但是我实在是无计可施了,那日甫一见燕姑娘,便知道燕姑娘体内魔力强悍,你一定可以救我姨娘的!”齐允眼底满是希冀。 “生死有命,阮凌贤早该寿数耗尽,你偏要为她续命,强求是求不来好结果的。”燕沁道。 “如果我偏要求呢!”齐允猛地抬高了声音,“我已经不求自己,我只想求她好好活下来!你说她寿数已尽,又岂知我会不会成为她活下去的那一线生机呢?” 燕沁疑惑道:“你喜欢她?” 齐允脸色一黑,“燕姑娘你误会了,她是我姨娘,在我心底早已将她当做我的亲生母亲来看待。” 燕沁理解不了这种情感,就像她曾经一度不理解明尘和梵泠视对方为知己能够舍命相换。 燕沁道:“但是,我为什么要救她呢?” 她和阮凌贤的因果早已经了结,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齐允微笑道:“齐允自知身无长物,本以为靠着这张脸能得你青眼,谁知你却避之不及,唯有一物奉上,望姑娘能看在此物的份上,救我姨娘一命。” 齐允说完,缓缓摊开了掌心,一卷小巧的书卷浮现出来。 燕沁脸色一变,“你如何会有浮生图?” “原来它叫浮生图么?”齐允道:“燕姑娘,可以吗?” 燕沁道:“你必须告诉我从哪里得到的,这不是一件小事。” “我不能说。”齐允道:“但这所谓的浮生图,恐怕这十三洲中知道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吧?燕姑娘只需要仔细想想便知道会是谁,我说出来会死的。虽然我活不了多久,但只希望能亲眼见到姨娘平平安安。” 燕沁伸手拿过那一小卷浮生图,“好,成交。” 齐允明明是个病秧子,却总是能神出鬼没,不仅救出了阮凌贤,而且自己还能够找到秘而不传的禁术,着实不可小觑。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齐允,“你真的只是齐疏风的儿子?” 齐允笑道:“自然。” “那刀烨”燕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刀长老离开清华宗之后多年我才出生,对过去的事情并不了解。”齐允道:“如今易和宗已经覆灭,我同刀长老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不过就算易和宗还在,以我不受重视的程度也不会有所牵扯。” 燕沁:“……我的意思是他好歹是你哥哥,你不想见见吗?听说你来自易和宗之后,他还跟我问过你。” 齐允愣了一下,苦笑道:“是我误会了,但委实无见面的必要。” 他们二人之间相差年岁很大,人生遭遇截然不同,唯一能他们有所牵扯的不过是齐疏风给予他们的那一丝相同的血脉,易和宗覆灭之后,又能勉强说对方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血脉 然而这丝微不足道的“至亲血脉”,坚固程度尚且比不过一句略有沉吟的问话,便能让他忙不迭失地慌张撇清。 无奈之余甚至有一丝可笑。 阮凌贤体内筋脉尽断,而且体内各种毒素累积到一个可怖的程度,燕沁都有些惊讶她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活着。 “道长”阮凌贤笑着问她,“那年你从我那里抱走的孩子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燕沁一边给她试脉一边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还记得呢?” “哟,瞧您说的,我自然是记得的。”阮凌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毕竟是我第一个孩子,又长得那么丑,我开始恨不得掐死他,于是我就哄着他喝下硫酸,可喝了一半我就后悔了,又耗尽最后一点灵力将他救回来,可惜变成个小哑巴了……” 阮凌贤脸上又浮现起笑容,“可是看着他每天在我跟前晃悠,我又忍不住想要掐死他!他就是个孽种!” 燕沁眼神微沉,冷声说:“他死了。” 阮凌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旋即笑道:“真的吗?” “他很早就死了。”燕沁道。 阮凌贤真正的儿子,早在那个初春时节的村口,被一群不知轻重的小孩给活活打死了,然后被陌上川的魂魄占据了尸体,起死回生。 而那具身体的真正主人,被起名为许墨的那个孩子,早早地便入了轮回,此时已经不知道轮回了几世,做了几回人。 阮凌贤笑到最后叹了口气,“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燕沁收回手准备开始给她修复筋脉,却听阮凌贤道:“我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不得好死……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燕沁并不打算安慰她,但是想到齐允那执着又坚定的目光,便忍不住道:“他希望你能活着。” 阮凌贤笑了笑,“有时候我总觉得他跟你抱走的那小子很像,你说他是不是回来找我了?当年我第一次见他险些认错人,他还抱着我的腿叫我娘……” 燕沁迟疑道:“他小时候也那么丑?” 阮凌贤回忆了一下,沉吟半晌才道:“倒也还好,没那么……丑。” “但是他长大了就没那么丑了。”阮凌贤道:“就是身体不太好,总是要死不活的,看他那样我就来气。” 燕沁见她柳眉倒竖,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便道:“若是你不好好活着,那他恐怕真要跟你一起死了。” “没出息的东西。”阮凌贤轻嗤了一声,沉默了一小会儿又抬头望着燕沁问:“你连我都能救,那你能救救他吗?” 燕沁哭笑不得道:“我又不是大夫,能治你也只是阴差阳错,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要我救人,是需要很大代价的。”燕沁二指并拢轻点在阮凌贤的眉心,“你付不起。” 三天后。 “你带她走吧。”燕沁看着尚在昏睡之中的阮凌贤,对齐允道:“我便是救活了她,她此生也只能做个普通的凡人了,跟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她如今不过凡人的二十几岁,只剩几十年的寿数。” 齐允拱手行礼,“谢过燕姑娘。” “你不觉得遗憾吗?”燕沁问他,“若是你依旧用那禁术替她吸取生气,你活多久,她便能活多久,你虽然体弱多病,但好歹有修为撑着,如此过上二三百年是可以的。” 齐允苦笑着摇摇头,“我要为她寻找生气又不想害人性命,剩下的日子里只能带着她四处奔波,她还要日日夜夜忍受魔气的痛苦,又觉得是拖累我活不了多长时间,索性不如痛痛快快活他个几十年。” 燕沁点了点头,“宁可贪一晌之欢,不肯受百日之苦,倒也算得上洒脱。” 齐允将阮凌贤抱进了马车之中,自己坐在了马车门边上,冲燕沁笑道:“燕姑娘,虽然我们相识时日甚短,但是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燕沁眉梢微动,“威胁恐吓加绑架的那种喜欢?” “是做朋友的那种喜欢。”齐允笑道:“虽然不知道我这张脸到底是像谁,但总之我要谢谢他,让我有机会能认识你,有机会救我姨娘。” 燕沁忽然想起阮凌贤之前说的那些话,若是齐允真是那许墨转世,那上一世陌上川占了人家的尸身起死回生,这一世便借这张脸还他个机缘,倒也解释得通。 “许是他对你报恩呢。”燕沁笑道。 齐允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听燕沁又问,“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打算带姨娘回雪青洲,那是姨娘的老家,她喜欢那儿的雪。”齐允冲她拱了拱手,道:“燕姑娘,后会有期!保重!” 燕沁微微一笑,“保重。” 齐允扬鞭策马,激起了一地飞尘,很快便消失在燕沁的视线之中。 “师父这下放心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燕沁颇有些头疼地咬了咬牙,以为青予安又回来了,猛地转过头,然而表情却凝固在了脸上。 第五百零六章古怪画像 说是拿,其实是燕沁用障眼法变的,香烛更是加了好料,燕沁特意赶制了一幅加了清灵草的香烛,待到初五正式开庙,香烛一点,清灵草的香气慢慢扩散开,虽然不能马上让村民们摆脱“牡丹仙子”的思想控制,至少能让他们清醒一些。 至于那一篮子的瓜果,倒不是燕沁拿不出来,就是单纯不愿意给,现在是冬日,能吃的瓜果本来就少,留着给青予安她们吃不好嘛?而且燕沁对自己的障眼法有信心,就干脆给“牡丹仙子”送一篮子假货了。 下了马车,燕沁又变成了懵懂无知的少女,纤手的手上挎着个大大的篮子,装满了新鲜瓜果和香烛,一看就觉得是对仙子虔诚无比。 小摊贩加快速度把桌上的面皮都沾上肉压成馄饨壮,又叮嘱桃仙和燕沁在摊子里稍等他一会,他回家一趟,很快回来。 燕沁乖巧的点点头,在等小摊贩回来的时候,还帮他看了会摊,下碗馄饨还是简单的,食客们都是知道价钱,吃完了把饭钱往桌上一放,桃仙先收着,等小摊贩回来之后交给他。 小摊贩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没想到燕沁和桃仙这么“好心”,忙和身后的老大娘介绍道,“这是外村来的老人家和他孙女,知道我们村上有神女庙,特意带了香烛过来供奉。” 两边互相问了好,就一起往神女庙走去。 街道两旁都是小摊贩,热情的招揽着客人,一路上也有遇到和小摊贩相熟的,得知他要去神女庙,也匆匆收拾了点东西跟上,一会四个人就变成了一小群人,桃仙和燕沁隐藏其中,半点不起眼。 到了地方,竹子搭建的脚手架已经拆除了,还有工匠加班加点在粉刷外墙,看到村民往这边过来,客客气气开了门让他们进去,还提醒他们小心正殿柱子上的红漆,才刷上去,要是沾上了,就洗不掉了。 桃仙和小摊贩聊着神女庙这几天的变化,燕沁就跟在桃仙身后偷懒,顺便观察着神女庙内的布局摆设。 这神女庙占地不大,二进的小院,大门进来后,就能看到正殿,偏殿也很简单,就是供香客休息用的厢房,僧人住持这些统统没有,日常打理也都靠村民轮流安排。 外面移了两颗杉树,看上去病恹恹的,显然是近日栽种下来又没有得到精心养护,进了正殿之后,扑面而来都是油漆的刺鼻气味,燕沁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只不过几息之后又放了下来。 这气味有古怪! “爷爷,我把东西先放下。” 燕沁给桃仙使了个眼色后,就提着篮子走到前面去了,没了凡人那些浊气的干扰,燕沁很快就确定了古怪的来源就是圆柱上刷的红漆,进门前工匠特意提醒是今天刚刷上去的,燕沁装作无意的用袖口蹭了下,果然带下来一些红漆,她若无其事得放下篮子,又把香烛摆在显眼位置,和站在仙子像下面擦桌子的老妇人交代了要正式开庙了才能点上。 做完这一切,桃仙也已经跟着小摊贩一起来到了仙子像下。 燕沁此时才有功夫去看那仙子像,确实如小摊贩形容的“活灵活现”,绘制之人手法高超,画像上的“牡丹仙子”像是活人一般,神态和燕沁见到的真人相差无几,而且双眼格外有神,多看一眼都有种心魄都被吸引走的错觉。 怎么回事? 燕沁猛地回神,刚才有一瞬,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魂魄被吸引了。 她不在莽撞的直面仙子像,而是低头装作虔诚祈祷的样子,将自己刚才的不自然掩饰过去。 桃仙却比燕沁沉溺的时间更要久一些,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之后,拼尽全力咬了下舌尖,才回过神来,回头就看到燕沁关切的眼神,忙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大碍,只是这神女庙却不方便久留了。 第五百零七章妖言惑众 察觉到仙子像的不对劲后,燕沁和桃仙更加谨慎了,她们没再说话,全程跟在小摊贩身后,直到出了神女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小摊贩和他娘亲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燕沁和桃仙的脸色有变,等他侧身看向桃仙时,她们已经调整好心态和表情了。 “多谢小哥引路,我和孙女才有见到仙子像的机会,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拜访。” 言下之意,就是要告辞了。 小摊贩也知道桃仙和燕沁这对祖孙良是从别处过来了,眼看着就到中午了,又留了一下。 “知道二位下午要回去,吃顿馄饨填饱肚子再动身吧。” “也好。” 只是两碗馄饨,桃仙并没有拒绝,只不过,馄饨下口后,燕沁在桌下踢了下桃仙,提醒他留个心眼。 吃好后,两人便驾车离开了,大路走到一半,燕沁就让桃仙驾车拐到密林深处,弓着身将吃下肚的馄饨全都吐了出来。 “这刘家村处处透着古怪,之前还没发现,刚才馄饨下口后,淡淡的血腥味差点就被忽略掉了,他们的食物水源都被污染了,但是他们都没发现。” 妖气最直接的感觉就是血腥味,燕沁从玉牌中取了水,漱了好几次口才坐在车架上,又伸手问桃仙要了壶桃花酿,她平日不喝酒的,今天吃了被妖气污染的食物,实在有些恶心,需要桃花酿的醇香压一压那难受的感觉。 桃仙也好不到哪里去,吐完了之后,嘴巴里面都是酸涩的滋味,漱口压根不顶用,好在他随身带着几乎桃花酿,和燕沁一人一壶猛灌了几口,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村子里的古怪太多了,要是那妖女对青山村下手,村子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子?” 燕沁正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提前让桃仙在村镇里的水源放置了清灵草。 “再往前走一段,三天之内,如果所到村庄都是这幅情景,我们直接回去。” “是。” 两人商议好了下一步,便没再耽误,催动马车继续赶路。 桃仙驾车,燕沁便在车内闭幕眼神,她在青家和桃树林都设置了结界,要是被破坏了,她肯定有所察觉,如此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下一个村子离得远,太阳落山之后几乎看不到人烟,燕沁收起马车,直接操纵玉牌赶路,赶在夜深之前到了下一个村镇。 有了刘家村的教训,桃仙出面定了两个房间后,水和吃的都没要,两人休息了一晚就早早起来到村镇中转了一圈。 情况和刘家村差不多,也有个神女庙,只不过比刘家村规模要大一些,桃仙幻化成老人家后,格外方便打听消息,没一会就从客栈伙计口中得知了神女庙的来历。 还是天灾人祸,仙子救世那一套,燕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牡丹仙子”的行径万分不齿。 她这个正经仙子都没有这么招摇过市,“牡丹仙子”这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妖女自封仙子也就算了,还妖言惑众,“逼”着别人也喊她“仙子”,这狼子野心,实在可恶。 “仙子,还要继续去下一个村子吗?” 桃仙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此处村子比刘家村对神女庙更加虔诚,显然是那妖女先来这里,再去的刘家村。 “去!我倒要看看,那妖女多大的本事!” 燕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妖女就是冲着青山村的后山去的,青山村是她最后的目标,但燕沁布置的结界可以抵挡妖怪全力一击,只要她及时赶回就行。 第五百零八章春笋 燕沁离开之后,青予安并没有等到喊他“先生”的孩子们,反倒是妇人出去串门的时候被邻居提醒了几句,笑盈盈出门去,青着脸回来。 “识字有什么用,我们村子上账房先生每年才拿几个钱,还不如去山上做工。” “你家青儿学就够了,我家傻小子还是多跑跑跳跳,有力气了就跟他爹学门手艺。” “对啊,以后这事不要再提了。” 妇人头一次觉得出门和相熟的邻居们闲聊又这么没意思过,她见识过青予安的成长之后,更加鼓励青予安继续学下去,她和丈夫在山上做工就已经足够了,那种脏活累活,她不想青予安过几年也做这些。 最主要的是,燕沁来了之后,她的眼界也开阔了许多,她知道仙人是真实存在的,也听燕沁描绘过外面的大千世界,以前对燕沁恶语相向,也只是怕她把青予安拐跑了,如今心境完全不一样了,世界那么多,青予安也该出去闯一闯,别留在这个闭塞的小村镇里面消磨一生。 青予安见自家娘亲看着细沙盘出神,想到她回来时脸上的怒气,低着头不敢说话。 “青儿,你以后跟着你神仙姐姐好好学,识字修道,这些娘都不反对了,你有出息了,娘才高兴,咱们祖祖辈辈是粗人,你有这么好的机缘,不能再跟我们一样了。” 青予安听得似懂非懂,抓了抓头发,不知道怎么答话。 妇人看青予安有点愣住的模样,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复无常吓到孩子了,当即安抚道,“娘知道你喜欢写字,你就继续学吧,娘和你爹会一直支持你的。” 青予安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继续拿着燕沁留给他的字帖研究去了。 临到晚饭时间,丈夫才做工回来,年前黑烟就散去了,村里的男人们结伴巡逻了几趟,发现还是比较安全的,做工自然就恢复了,不过做工的时间比之前短了些,这才早早回来了。 “看,回来的路上看到有笋,我挖了两根回来给你们尝尝鲜。” 山上有一片不大的竹林,以前做工往那边走过许多次,今天突然有人眼尖的发现了里面有竹笋,数量还不少,大家分了分,一人两根刚刚好。 丈夫带了时鲜回来,妇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走了,抱着竹笋在手上掂量着,沉甸甸的,还带着泥土和竹子的气息。 “家里还有腊肉,用来炒肉最合适了。” “好,都听你的。” 丈夫把竹笋交给妇人后,就坐在凳子上休息,喝几口热茶,再看一眼青予安埋头写写画画,心中感叹着日子又和以前闹妖怪前差不多了。 晚饭时,桌上果然多了一盘竹笋炒腊肉,青予安闻到香气就馋的流口水,吃了几口后,才想起在外忙碌的燕沁,小声问了句,“竹笋以后还有吗?” “傻孩子,有的,等下过雨之后,竹笋还会更多,保证你的神仙姐姐回来就有的吃。” 妇人笑着答道,又往青予安的碗中夹了筷竹笋。 青予安得了满意的答案之后,吃的更高兴了,白天那些郁闷烦恼的事情都忘光光,吃了饭又抱着宝贝细沙盘开始练字了,写的正是竹笋的“笋”字。 第五百零九章接连病倒 一连两日,去山上做工的男人们都带回了竹笋,这让上山挖笋的村民更多了,而林间冒出来的菌菇也格外诱人,青家夫妇也采了些回来炒菜做汤,果然是不一样的鲜美,但几次饭桌上青予安提到燕沁后,两人又记起了燕沁离开前交代的话,便没再使用竹笋和菌菇,而是带回来放在厨房里面。 青予安嘴馋的很,听了父母的话之后,也把小馋虫封印起来,等到燕沁回来之后确认安全再开动。 青家人的谨慎是正确的,初三晚上,邻居家就过来敲开了青家的院门,询问家中有没有备着草药,家里的孩子闹肚子,上吐下泻止不住。 青予安放下细沙盘,跟着父母一起过去,看到前几天还看到的小妹妹脸颊凹陷,痛苦的紧闭双眼,青予安好奇的凑近一步,想和她打声招呼,却不想小女孩睁开眼睛后,才刚开口又是哗啦啦吐了一地。 这可把青予安吓坏了,他无病无痛长在现在,除非被欺负了,不然也没有这么难受的经历,他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袖,很是不安。 “唉,我们按照治腹泻的方法煎了药,结果吃下去还是一样吐出来了,还越吐越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隔壁大娘心疼的抱着女儿,眼泪止不住的流,显然也没吓到了。 青家夫妇交换了个眼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是有些草药,也泡着药酒,但对上吐下泻这种症状没有功效,不然……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剩下一副治腹泻的草药,就是放的有点久了,不知道有没有用。” 青家夫妇两都想到了灵泉水,他们喝了这么久,一点病痛都没有,身体反而越来越好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受这么大的罪,他们也是心疼不已,就想着要不随便抓点草药用灵泉水煎制试试看,再差也不会比如今的情况更差了。 妇人急匆匆回去一趟,隔了好一会才端来碗黑乎乎的汤药,复杂的味道让隔壁大娘都皱了眉,但小女孩刚刚又吐了两回,人已经无比虚弱了。 “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自己来喂。”隔壁大娘咬咬牙,狠下心敲开小女孩的嘴,亲自把药喂了下去。 眼看着间隔了一段时间小女孩没有吐了,屋子里面的众人刚想松口气,小女孩又吐了出来,这回除了汤药,更是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这!我去找村长,他懂些医术,肯定有法子!” 情况越来越不妙,青家夫妇还以为帮了倒忙,更怕闹出人命,连忙出去请救兵。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村长也病倒了,同样是上吐下泻,整个人虚弱无力的斜斜躺着,连起身都无比困难。 青予安还在隔壁家里守着小女孩,大人们出去找人来帮忙,他做点力所能及的时候,端了热水过来给小女孩擦擦脸,喂喂热水,突然一个细微的声响传来,他下意识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发现她虽然虚弱,但已经能发出些声音了。 他凑近了一听,竟然是“谢谢你。” “你没事了!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青予安把她扶起来靠着枕头半躺着,见她摇摇头,不安的心才慢慢恢复过来。 “你要喝水吗?肚子饿了吗?” 小女孩又是摇摇头,反应比刚才快了些,青予安兴奋的原地蹦了几下,小跑着出去找父母,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乐易 玄鹤站在她身后,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这样定定地望着她。 “你……叫我什么?”燕沁忽然觉得嗓子有点发干,说话都变得有些困难。 玄鹤上前走了两步,“我叫你师父。” 燕沁心情十分复杂,她曾经一度不希望玄鹤能记起从前的事情,如今他全部都记起来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徒弟。 她笑了笑,“你飞升了?” 玄鹤,应该说是乐易,他挑了挑眉,“没有,说起来多亏了师父,我在水底险些被憋死的时候,记忆的封印受到了冲击,自己解开了。” 燕沁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潦草吗?” “大概是天道都看不下去了。”乐易勾唇笑了笑,“师父,我想起所有的事情你不开心吗?” “怎么会。”燕沁扯了扯嘴角,“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便不要再同你父君置气了,快些回上界去吧。” 乐易不解地歪了一下头,“师父,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让我走呢?” “那你留下来能干什么?”燕沁道:“你本就是下界来渡劫的,何必在这里耽误时间,上界有大好前程等着你,在这里蹉跎只是浪费时间。” “你觉得我很想回去那个地方吗?”乐易眼底满是寒霜。 燕沁苦笑了一声,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要玄鹤记起来了,因为那样的话至少玄鹤还只是孤身一人的暴躁小魔头,但是记起来之后,他连暴躁都暴躁不起来了。 这样冷静而面无表情的乐易让她陌生,更让她愧疚和自责。 她亏欠最多的就是这个徒弟。 “师父,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乐易问她。 燕沁沉默良久,才缓声道:“对不起。” 乐易握了握拳,“师父,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这么说?”燕沁不解。 “你从来不会道歉。”乐易面色沉重道。 燕沁:“……” 你这个样子,会很破坏气氛的知不知道? 燕沁哭笑不得道:“我是真在道歉。” “可又不是你的错。”乐易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是青予安。” 燕沁张了张嘴,却实在找不到能劝解乐易的理由,只能沉默以对。 “师父。”乐易忽然伸手将人抱住,脸上的神情却冷静地出奇,“我终于找到你了。” 燕沁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我们回去吧。” “不着急,许志他们已经暂时在一座小岛上安置下来了。”乐易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小伤而已,不要紧。”燕沁看了一眼天色,“还是先去找师兄他们吧,师兄联系不到我会担心。” 乐易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问:“师父,你真将许志当成师兄?” 燕沁笑道:“自然,我这一世同他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乐易倒是没再问这件事情,只是道:“师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嗯?” “青蛇和燕溟已经盯上你了。”乐易道:“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帝君分身乏术根本顾及不到下界,黄泽和残雪四处寻找浮生图也是筋疲力竭,你有把握能对上他们吗?” 燕沁摇了摇头,“必须尽快飞升上界。” “那你”乐易欲言又止,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我自然是飞升四方魔境。”燕沁道:“相比上界还是四方魔境适合我。” 乐易找了她这么多年,自然也早已查明了燕沁真实的身份,只是现在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上界名动三岛五林九州的正清仙子,原是四方魔境十恶不赦的天魔。 如今听她这般坦然自在地说出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他快要抓不住了。 “师父。”他叫住燕沁,“飞升上界不好吗?” “我体内有天魔骨,若飞升上界便要剔除它。”燕沁平静道:“我已剔过一次,再来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乐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他还是执着道:“万一有别的办法呢?” “乐易。”燕沁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是希望我飞升上界,还是希望我活着呢?” 乐易目光坚定道:“我都要。” 燕沁笑了,“你怎么越长大越回去了?你应当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两全的,一直拖着想寻个十全十美的法子,事情只会变得更糟糕。” 这一点她已经得到了惨痛的教训,不希望乐易再步她的后尘。 “我一定会找到的。”乐易抓着她胳膊的手骤然收紧,“我不会再让你们消失的。” “我们?”燕沁眼底浮上了一层光,“你是说玄灵她” “玄灵就是乐临。”乐易道:“当年她死在紫河边上,我在紫河底找到了她被金龙护住的魂魄,但是已经破碎不堪,只能靠近不断的轮回温养着,如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此次下界,除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接乐临回去。” 燕沁的手微微颤抖,“那帝后她……还活着吗?” 乐易眼睛变得血红,“我找不到母亲,我找不到她,我也找不到你,我谁都找不到……” 他找遍了三岛五林九州整个上界,找遍了四方魔境,甚至为此孤身投入万千小世界轮回,都找不到一片那怕一点点她们的残魂碎魄。 他万般颓丧崩溃绝望之际,醉倒在紫河底,看见了被死去的金龙护住的乐临的魂魄。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珍而重之又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团虚弱幼小却残破不堪的魂魄,却连滴泪都掉不出来了。 他听说别的仙人说过,她年纪很小,只有十九岁。 听说她从小便很爱笑,也很爱胡闹,帝君帝后都宠着她,正清仙子也极为溺爱,她长得十分可爱漂亮,朋友也很多。 他还听说她一直期待着和自己见面,却听说这个哥哥脾气很不好,为此事担忧了许久,甚至找上界脾气最不好的仙人试图和人家交流…… 这个未曾蒙面的小妹妹,成了他唯一的救赎。 “师父,我不想再也找不到你了。”乐易眼底的阴霾浓重得化不开。 燕沁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乐易,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 “只要师父你在我身边,不会有问题的。”乐易松开了抓着她的手,笑了笑,“师父,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燕沁和乐易找到许志等人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许志坐在火堆旁边打瞌睡,听见动静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燕沁才松了一口气。 “师妹啊!”许志喊了一声,却有些忌惮地看了乐易一眼,没有再继续靠近,只是冲她招招手,“快过来。” 燕沁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 许志压低声音一脸抓狂,“玄鹤到底怎么了?跟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卧槽吓得我们愣是待在这里一动都没敢动。” 燕沁疑惑道:“不至于吧,他就是没那么咋咋呼呼而已。” “他刚醒差点我们都给”许志比划了一下抹脖子的姿势,“然后就一直喊你的名字,卧槽,当时的场景是在太他妈诡异了!” 燕沁抿了抿唇,“他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许志恍然大悟,“你是说他记起来了?” 燕沁点点头。 许志摇摇头,“啧啧,这上界的殿下气势果然强大,那几个小孩吓得跟鹌鹑一样。” 燕沁默默地看了一眼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望着乐易的上官小楼,对于吓成鹌鹑这件事情表示怀疑。 上官小楼大约是真的不怕死,瞬间化身追星女孩,极力想要靠近乐易。 然而乐易只是半跪在玄灵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地问她:“阿临,没事吧?” 玄灵显然不明白之前还老是捉弄她的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变得有些局促,但又有些小开心,“我叫玄灵,不叫阿临。” “阿临当成小名好不好?”乐易道:“只有我和你姑姑叫。” 玄灵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哥哥。” 乐易这次是真的笑了,“阿临乖。” “姑姑受伤了。”玄灵指了指燕沁满是血迹的衣服,眼底满是不安和担忧。 “别害怕,哥哥会保护你和姑姑的。”乐易的视线落在了燕沁身上,“不会再让你们离开我的。” 燕沁和许志正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了?”许志道:“去南沧洲不合适吗?” 燕沁摇摇头,“不,很合适,我想宋临渊可能很想他的小侄儿了。” 许志道:“你和宋临渊很熟吗?” “一般熟吧。”燕沁谦虚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个冤大头吗?” 许志心领神会意味深长一笑,“当然记得,这种时候我们应当好好去做客。” 尚且毫不知情的宋霆还在上蹿下跳,一会儿试图挑衅南竹决和云随风,一会儿又对秦若若大献殷勤,顺便跟秦思思吐槽一下他们非人的待遇,最后被乐易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老老实实不敢动弹了。 “师父,回清华宗吧。”乐易忽然开口道。 燕沁和许志等人俱是一愣,“为何?” 第五百一十章笨猪 青予安跑到街上,先是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发现父母的踪迹,又往前走了一段,还是没有看到人影,怕小女孩肚子在家没有人照顾,只好先回去了。 小女孩喝了半碗水后,已经恢复了一些,青予安想到家里还有一些鸡汤,和她先说了声,就回家去下了把面条,做成鸡汤面喂给小女孩吃下去不少。 “谢谢你,小青哥哥。”上吐下泻那么久,小女孩虽然恢复了些,但依然虚弱无比,吃完了面又躺回去了。 两家的大人都出去了,青予安和小女孩两个人干坐着无聊,就随便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小青哥哥,你最近在家都做些什么?以前中看你跑出去玩的。” “不是说外面有很凶狠的妖怪嘛,爹娘不让我跑太远,干脆就在家里帮帮忙。” 青予安下意识的隐瞒了跟着燕沁识字的事情,自家娘亲从外面回来时脸上的气愤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可能村子里面很多人没发现识字的好处,就算他说出来,也不会改变那些人的想法,还不如不说,等着以后一鸣惊人。 “你也少出门,后山的妖怪可是要吃人的,你这么瘦小,万一被盯上了,跑都跑不动。” 故意的,青予安就是故意吓唬小女孩的,见她吓得瞪大眼往后缩了缩,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过,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吃多点,这样身体长得像我这么好,就不怕妖怪了。” 小女孩到底小,听青予安说的一套一套的,很轻易就被唬过去了,青予安说什么她都点头,包括但不限于:多吃饭多在院子里面运动多帮父母干活。 “可是,我爹娘说我还小,帮不上什么忙。” “笨!”青予安抬手就想给她脑门上来一下,看她虚弱的躺着,不好意思下手,但是脸上鄙视清晰可见,“又没让你搬石头砍柴,帮你爹娘洗洗菜,烧烧火,难道你做不到?” 小女孩吓得躲了下,见青予安没打下来,又嘻嘻笑了起来,“知道知道,不能偷懒对吧。” 青予安“哼哼”了两声,没再多说什么。 桌上还剩了半碗鸡汤面,一阵一阵飘着香气,青予安忙活了小半夜,肚子也叽里咕噜叫了起来,小女孩就算身体虚弱,还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两人又把剩下的半碗面分着吃掉了,只不过到了下半夜两家的家人还没有回来,两人只好继续撑着打瞌睡,不过没撑住,没等天亮,就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起睡着了。 响亮的鸡鸣声之后,青予安下意识的睁眼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不熟悉之后才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于是轻轻推了推小女孩,把她也喊了起来。 “我爹娘还没有回来,你肚子饿了没?我去准备早饭吧,米粥可以吗?” 小女孩探头看了看外面,自己娘亲也没有回来,好像一整晚都没有看到了,她原本早餐很是丰盛的,但青予安比她大不了几岁,这个时候能有一碗粥喝喝就很不错了。 “可以的,辛苦小青哥哥了。” 青予安见她要下床,怕她跟到自家去发现了燕沁留给他们的灵池,眼睛骨碌碌一转,又伸手把她按了回去。 “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就躺着多休息休息,我回去煮粥,煮好了就拿过来给你,对了,鸡蛋你爱吃吗?” 见小女孩比了“两个鸡蛋”,青予安应下后就回家烧火煮粥,粥滚之时,青家夫妇也回来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后怕 在外奔波了一晚,青家夫妇两都是一脸疲惫,看到青予安已经煮好了粥,匆匆喝了一碗恢复下体力。 隔壁家的大娘也跟她们一起回来的,本来她们三人是想去找村长过来看看的,没想到的是村长也病倒了,她们只要挨家挨户询问有没有会医术的,找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敲开了几户人家的大门,还都是摇摇头,眼看着天亮了,三人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爹娘,小丫妹妹已经好一些了,昨晚上你们离开之后,她就没有再吐过,而且我煮了一碗鸡汤面给她,她也吃下去不少。” 青予安刚捧着水煮蛋出来,听父母在发愁,赶紧把昨晚上的事情和她们说了下,又指了指怀里的鸡蛋,继续说道,“早上醒来之后,小丫妹妹还说能吃下两个鸡蛋,所以我才多煮了几个,你们也吃两个吧。” 去年下半年虽然事情多,后面又遇上了妖怪作乱,但是青家还是存下来不少东西,鸡蛋也有不少,平日里吃得少,过年这几天倒是每人都一天一个,营养和心情都没有落下。 青家夫妇看青予安抱着一小篮子鸡蛋出来还以为他想多吃几个,才没多问,没想到是个隔壁家的小女孩准备的。 “真没事了?” “对啊。”青予安肯定的点点头,夫妇两才稍稍松了口气。 村里的小孩子们大多身体好,很少有上吐下泻这么严重的病情出现,而且病来的那么突然,她们都有些束手无策,现在能吃面能吃下鸡蛋,想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那你别耽误了,赶紧装碗里送过去,对了,多拿两个鸡蛋,让大婶也吃吃,她这一晚上也不好受。” “好,我这就过去。” 青予安手脚麻利的装好了两大碗白粥,又抓了四个鸡蛋揣在兜里,步子飞快就给隔壁家送过去了。 妇人见碗里的白粥见了底,又看了眼丈夫碗里,去厨房把锅里剩下的白粥都撞进罐子里面方便吃的时候添勺,两人吃饱喝足,才有心思回想昨晚上的事情。 “孩子他爹,昨晚上那事有点奇怪,草药是我随便抓的,只能说吃下去不会害人,没想到真把小丫给治好了,你说,是不是灵泉的妙用?” 丈夫正端着热茶一口一口喝着,听到妇人这么说,动作也慢慢停顿了下来,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昨晚上隔壁大娘过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们是眼看着小女孩上吐下泻的,然后妇人回家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下去之后,小女孩吐完了汤药还吐了口黑血,难道…… “会不会是中毒了?” 妇人有些后怕,连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一些,说完之后更是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他们夫妇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依然不敢大声说话。 “我可是听说只有中毒了才会吐黑血出来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要害隔壁家?” 都是乡里乡亲的,离得又那么近,夫妇两合计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村镇里面会有谁这么坏心眼,只能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藏好,不过,有一点两人是统一好了说法。 “你昨晚上给小丫喝的那碗汤药一定咬死了,只有那一份,而且是没办法了,才胡乱给小丫喂下去的,小丫转好的事情,跟汤药没关系。” 药草是乱抓的,那有用的就只能是灵泉了,那可是燕沁反复交代她们捂好的宝物,要是被有心人盯上了,全家性命都危险了。 夫妇两越想越是担心,干脆决定接下去一段时间先不用灵泉水了,等大家都忘了这事再说。 第五百一十二章多个小跟班 青予安手上端着碗,兜里揣着四个鸡蛋,就没有手敲门了,只好大声在门口喊了声。 “大婶小丫妹妹,你们在吗?我煮好了白粥给你们送过来。” 没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隔壁家大娘给他开门来了,看青予安手都烫红了,连忙把碗接了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这孩子,烫到了没有?” 青予安摇摇头,走进屋的时候还探头探脑往屋子里面看,小女孩已经半坐在床铺上,见到青予安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小青哥哥,我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 “那你等等,我把鸡蛋拿出来,你自己说了要吃两个的,一定要吃掉。” 青予安又从兜里面掏出四个鸡蛋来,隔着厚厚的棉衣,滚烫的鸡蛋并没有烫伤肚子上的皮肉,还有点取暖的作用,但拿在手上就不一样了,还有些烫。 隔壁大娘端了碗清水过来,示意青予安放在里面泡一泡,稍微降降温,还方便剥壳。 她回来之后,家里就小女孩一个人,看着精神还不错的样子,问了之后才知道昨晚上她们三个大人出去后,都是青予安在照顾自己女儿,这会儿又看他拿了白粥和鸡蛋过来,更是觉得青予安乖巧懂事。 “昨晚上的事情真的是谢谢你了,我们几个大人慌了神,没想到你一个孩子反而比我们厉害,小丫说她吃了大半碗面,到现在肚子都没怎么饿呢,果然你娘说的对,你是小大人了。” 青予安被夸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里面没有半点阴阳怪气的成分在,他“哈哈”两声就应了下来,“我能做的不多,还好小丫妹妹没有嫌弃我做的不好。” 隔壁大娘摸摸他的头,剥了个鸡蛋塞到他手里,“你也辛苦一晚上了,赶紧吃一个,丫头吃两个,我一个就够了,锅里刚煮下去了两个鸭蛋,说是有点清毒的作用,等会你和丫头一人一个吃下去,这年头没以前那么太平了,你们这些小孩子更好健健康康的才行。” 经历了昨晚上惊魂一夜,隔壁大娘仿佛苍老了许多,虽然小女孩已经恢复许多了,但那病来的太突然了,村里连个正经大夫都没有,万一再来一次,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她也活不下去了。 饭桌上氛围突然变得古怪了起来,青予安悄悄冲着小女孩招招手,让她过来安慰下她的娘亲,小女孩同样被吓坏了,看自己娘亲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连忙下床,小步小步挪过来,在青予安的帮助在坐在旁边凳子上,轻轻拍着她娘亲的后背安抚着。 “娘,我这不是好起来了吗,昨晚上可能就只是吃坏了东西,全吐出来了不就好了嘛,你别哭,我以后不乱吃外面的东西了,每天乖乖在家里待着。” 吃坏东西?外面的东西? 青予安心中一动,他们这几天都吃的家里面的存货,本点事情都没有,小女孩言语间提到了这个,他又想起了前几天出现在饭桌上的竹笋,那鲜美的滋味令人回味无穷啊。 等等! 现在不是想好吃不好吃的时候! 青予安拍拍脑袋,控制好思绪沿着刚刚的想法继续想下去,但是被打岔了之后,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和竹笋有什么关系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小青哥哥,你能不能教我识字呀,我娘也说外面有妖怪很危险,那你教我识字的话,我们两就都在家里了,家里是很安全的。” “啊可以啊。” 青予安猛的回神,见隔壁大娘面带祈求,也只好点点头,虽然他对教小屁孩没什么兴趣,但外面确实不安全,就当帮着看下孩子吧。 小女孩得了青予安的回应,高兴的靠在隔壁大娘怀里,说道,“这下娘该放心了吧。” 一场急病,就让女儿懂事这么多,隔壁大娘也很是欣慰,识字就识字吧,指不定识字之后就能看懂医书了,以后也许会成了村里第一个女大夫呢。 如此想着,隔壁大娘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青予安见母女两心情平复了,忙说自己家里有事,一溜烟跑开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第一声春雷 青予安回到家时,青家夫妇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怕青予安说漏嘴,又强调了一遍,最后还为了凸显严重性,特意加上了一句 “你要是说漏嘴了,会连累你神仙姐姐的,记住没?” 一牵扯到燕沁,青予安连连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暗暗吐槽着,他虽然是小孩子,但心智比同龄孩子都要成熟许多,这么要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乱说出去,不说会连累燕沁,就是他家的灵泉被别有用心的人惦记上都不是什么好事。 “累了一晚上了,我们先去休息下,青儿你好好看家,有事来叫我们就行。” 青家夫妇陪着隔壁大娘跑了一晚上,早就累的很,吃了热乎的早饭之后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刚刚说这事还没怎么觉得,这会儿松懈下来,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说完这些话,夫妇两就回房休息了。 青予安独自吃完了早饭之后,又把饭桌和厨房收拾好,屋子里面的柴火炉子已经熄灭了,冷冰冰的,冻得他有些刺骨,他又去厨房搬了柴火过来重新点燃炉子,屋子里面才重新暖和了起来。 他在隔壁家时睡了一会的,这会儿还不觉得累,就盘腿坐在炉子边,看着炉子出神。 青予安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总觉得迷蒙间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古古怪怪的,一会有人喊他“陌上川”,一会又有人骂他“孽徒”,恍恍惚惚好一阵子,醒来之后还有些懵,这些事情好似是他亲身经历过,只有一件事情他格外的在意,每一个画面之中都有燕沁的存在,虽然变换了身份,但他就知道知道,那个人是燕沁。 “是我太想神仙姐姐了嘛?” 青予安毕竟还小,不懂前世今生这些,只以为是燕沁离开的时间太久了,日思夜想才会打盹的时候也梦到她。 怕自己又陷入到奇怪的梦境中去,他干脆去外面院子里走动走动,只是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声惊雷,吓得他小脸煞白,接近着一场春雨瓢泼而下,他急急忙忙跑回屋子里面,无比庆幸院子里面没有晾晒东西,不然这么急的雨势,他压根来不及收拾。 还在补觉的青家夫妇也被雷声惊醒了,披着外面出来查看情况,见青予安头发上沾染了雨水,妇人便取了块干布过来给他擦拭干净。 “这雨下的猛,去的也快,下午要是放晴了,你再出去玩,不然着了凉就麻烦了。” 青予安被干布揉搓的摇头晃脑的,自家娘亲这么说,也全数点头应下,不过他看着外面被雨水浸湿的地面上溅起了大朵大朵的泥花,想到自家父亲还要去山上做工,不由得担心了起来,“爹,雨后山路不好走,您这几天能不去做工嘛?” 丈夫笑着说道,“傻孩子,只是一场雨而已,明天地就干了,上山的路我比你熟悉多了,怎么会脚滑呢。” 妇人也笑了,不过想到春雨过后,山上的竹笋肯定更多,又想到在外奔波的燕沁,和丈夫说了句,“你明天上山要是看到新笋冒出来了,就挖几根回来,我晒起来存着给仙子回来之后吃。”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的时令蔬菜也多,妇人不清楚燕沁吃多过少,但有的又能采集到的,总是想让燕沁也尝一尝,当然她们没忘了燕沁的交代,没有吃,而是保存起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被拦下 春雷之后,就真的是春天来了。 燕沁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之中打着盹,被惊雷吓醒了,掀开帘子往外看,密线一般的春雨落在田间地里,温润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才刚下过雨,但燕沁仿佛看到无限的生机蓄势待发。 “桃仙,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吧,这雨估计下不了多久。” 才是春天的第一场雨,不会下很久,燕沁坐在马车里面是没什么影响,但桃仙坐在车架上,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仙子坐稳了,我催一催马儿,很快就到下一个村子了。”话音落下,桃仙一挥马鞭,催促着马儿加速向前 雨幕将视线都变的朦胧了,但桃仙和燕沁都是好眼力,远处山脚下有处村落沦落清晰可见,再赶路一会就到了,去那边歇脚比在野外的破庙舒服多了。 两个从初二出来之后,一路都没怎么休息过,那“牡丹仙子”早有预谋,一路过来五六个村子都被她祸害了,村民们对拜土地庙的都没兴趣,一心只想着神女庙,甚至有个村子闹饥荒,村民们饭都吃不饱了,还要把粮食供奉给那妖女,而不是自己吃。 多看一眼,胸腔之中的愤怒都数倍增加,但出来的日子多,燕沁和桃仙反而渐渐调整好了心态,她们要多看一看,把妖女的套路都摸清楚,才有办法防止更多的村民被妖女迷惑。 最重要的是,妖女除了蛊惑村民们修建神女庙之外,还用被污染的毒物控制着村民,燕沁身上带着许多灵草灵药,每到一个村子,就让桃仙往水源处偷偷放一些下去解毒用,等村民们渐渐发现不需要神女庙的“神水”身体依然康健,对神女庙的依赖也会逐渐降低。 这才是燕沁和桃仙一路往前的原因,她们能救多少是多少,总归是积德行善的事情,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 眼看着村子越来越近,燕沁干脆掀起帘子看着前面,村口立着块两人高的大石头,又是在山脚下,云雾弥漫,莫名的给这个叫詹家村的村子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马车往前走了一段之后就被站在路两边的村民拦了下来,桃仙顶着斗笠蓑衣过去交涉,燕沁也用灵力偷听着三人的谈话。 “老翁是从哪里来?村上最近有些不安宁,所以才过来询问几句,希望老翁不要见怪。” “我和孙女从青山村过来,家里除了我们两就没有其他人了,所以想带着孙女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突然下了场雨,又看到这里有村子,所以才往这边过来看看有没有躲雨的地方。” “青山村?”村民语气疑惑,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看桃仙这幅朴实的打扮也不像是坏人,于是又说道,“那你先等一等,我去跟村长说一声,不会很久。” 其中一个村民匆匆跑开去汇报村长了,另外一个村民就站在原地继续和桃仙聊了几句。 “老翁一路过来,有没有遇到古怪的事情?” “古怪的事情?”桃仙心中有数,但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干脆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看了看身后,见燕沁低着头,这才装模作样的压低了声音和村民说道,“还真有,小哥可知道神女庙?” “我这一路过来,好几个村子的人不去土地庙祭拜,都往神女庙去,还说去过神女庙是真的会得神仙保佑,反正我是不信的,要真那么厉害,怎么村里还会有白事发生呢。” 桃仙演技精湛,这幅老人家的面容又极具欺骗性,村民对他的话并没有怀疑,更是因为桃仙对神女庙怀疑又嫌弃的语气多了几分善意。 “老翁果然想的通透,心诚的话,不管哪里神仙都会保佑我们,怎么就她神女庙这么厉害。” “是啊,那刘家村大过年的还在赶工修建神女庙,家里过年都没那么操劳过吧。” 一老一少,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了有人过来。 第二百九十章 认知 “燕溟和青蛇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乐易看了看天空,道:“帝君正派人去攻打四方魔境。” 燕沁皱眉,“为何又要攻打四方魔境?” “不知道。”乐易摇了摇头,“但是他们百年之内不会下界来了,师父,百年之内抓紧时间飞升吧。” “师兄,百年内你们有把握吗?”燕沁问许志。 许志沉吟半晌道:“我们师兄妹几人应当没问题,慕云应当也可以,就是顺心如意还有吴雨可能有点困难。” 听着他们将飞升说得如此轻松的云随风等人:“……” 你们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感受? “他们不急,清华宗还需要人来打理。”燕沁道:“再等待些时日,我们先去南沧洲吧,就当大家去游玩一趟吧。” 于是一行人就飞速赶往了南沧洲耶溪城。 刚花了三千万灵石买回只能化形的三尾兽当宠物的宋临渊当时就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三哥家据说很有志气考上了清华宗的侄儿,带着一群陌生人站在他家院子里,每个人都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宋临渊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阁主,许久不见啊。”燕沁微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 “你是?”宋临渊打量了燕沁一眼,似乎有些熟悉。 “多年前我们做过一笔买卖,血符。”燕沁微笑道。 “燕沁姑娘!”宋临渊顿时就想起来了,“燕沁姑娘怎么会到这边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做准备,燕沁姑娘人生地不熟一定要来寒舍做客才行。” 燕沁道:“宋阁主客气,这不就来了吗?” 宋临渊:“……” “小叔!”宋霆兴冲冲地跑上来,“我好想你啊!” 宋临渊忍着想抽死这小子的冲动,笑道:“叔叔也很想你。” 很想打死你。 “霆儿,你不跟我介绍一下吗?”宋临渊看着一院子的大大小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宋霆正要介绍,就被燕沁打断了,“不用了,不过都是些无名小卒罢了,宋阁主没必要记住,还烦请宋阁主给安排个住的地方。” 宋临渊嘴角微微抽搐,“自然,那是自然,不劳烦。” 宋临渊喊来管家将众人安排下,许志有些过意不去,对宋临渊行礼道:“宋阁主的恩情我们记下了,他日必定报恩。” 宋临渊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兄弟不必在意。” 许志笑道:“那怎么行?有恩必报是我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 宋临渊看这位小兄弟剑眉星目举手投足疏阔清朗,心下喜欢,想同他结交一番,便同他一路说了许多趣事,待将人均安排好之后,他对许志笑道:“聊了这么久,还没有问小兄弟名讳?” 许志笑眯眯道:“我叫许志,宋兄叫我名字就行。” 正拿着灵石准备赠予许志的宋临渊手微微一抖,“恕我冒昧,这个许志……可是清华宗宗主的许志?” “不才正是在下。”许志微笑道。 宋临渊现在更想把那个没脑子的侄子拖出来揍一顿,燕沁不介绍他竟然也就不介绍了! 宋临渊退后了一步作揖道:“原来是许宗主,失敬失敬!还望许宗主莫怪!莫怪啊!” 许志托住他的胳膊,“哎,宋兄客气啦客气啦!你我还是兄弟想成就好,宗主不宗主的就生分了。” 毕竟清华宗现在处于解散状态,老叫他宗主总是觉得心里发虚,怪不踏实的。 宋临渊这下对许志的好感更甚,认定这是一个谦虚又好品质的人,当即便感动得无以复加,“许贤弟真是大才,不愧是我辈楷模!” 许志笑道:“哪里哪里,宋阁主才是生财有道当代典范啊!” 于是两个人对着互相夸赞了一通,结下了深厚的拍马屁友谊,许志捧回了一大堆灵石和名品阁许多珍贵难得一见的法宝。 正聚集在他房间里准备开小会的众人: 许志感慨道:“师妹你说得不错,宋阁主真是个热情又大方的人啊!” 宋霆道:“宗主你可能对我小叔有点误解。” “名品阁的宋阁主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秦若若道:“轻易不会给别人送钱的那种。” 燕沁和许志对视了一眼,原来冤大头这么抠的吗? 燕沁掏出了一叠通讯符,许志挨个送入了灵力,很快便有不同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每个人都报告自己的位置。”许志道。 “师父,我是慕云,我和吴雨师弟率弟子四百六七十人已经抵达通宇洲,受到了时臣燃魔主的热情招待。” “师兄,我是玄独岸,我和小刀子率七百八十六人安全抵达花林宗。” “师伯,我和顺心已经到了枯悄洲,媚娘姑姑和尚易族长已经把我们接回族内了,这次我们一共三百三十六人,有十人在路上走散了,媚娘姑姑已经派人去找了。” “师父,我是吴雨,宗内另有七千九百八十三人各回各家了,消息也陆续传达回来了。” 许志清了清嗓子,道:“很好,这次大家做的都非常好,我决定向每个人发放一套精选试卷,供大家在空闲时间研读,回宗门之后要交上来评分。” “师……师父,这里的信号……不太好……师父……” “阿烨你别放火烧” “呀,小狐狸这个不能撕!通讯符被撕烂了怎么办……” “……”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清华宗会师大会正式结束。 许志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师妹,你看这一个个的,简直是顽劣不堪!” 燕沁没好意思说当年你就是带头的那个,只是笑着点头附和。 许志将目光落在了房间内仅存的几位弟子身上。 云随风不愧是被选中的奇男子,身先士卒,一脸正气道:“宗主,我们来做。” 南竹决和宋霆等人一脸惊恐地表示拒绝,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堆人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开始写试卷。 许志满意地点点头,一边监考一边语重心长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好好学习,知道吗?这是我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 上官小楼嘀咕道:“咱们清华宗的优良传统未免也太多了……” 许志瞪了她一眼,自觉使命不凡承担着改变剧情重任的上官小楼便老老实实开始写试卷了。 燕沁趁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盘腿做好,心念微动,便看清了青予安那边的状况。 “嘶。”燕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未免将自己折腾得太惨了些。 青予安倒在一地的血泊之中,眼睛紧紧闭着,整个人应当是昏迷了过去,只剩下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那身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被血浸染,看不出伤口在什么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燕沁探视的目光,青予安睫毛微颤,有些费劲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没能成功,惨白的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师父……”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自嘲一笑。 青予安咎由自取,就算是这副模样也是活该。 “师父。”门被敲响,从外面传来了乐易的声音。 “进来。”燕沁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掌心中全是冷汗。 乐易进来便有些担心地看向她,“师父,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燕沁见他没带着玄灵,便问:“有什么事情吗?” “师父,我记得你极爱喝酒,我听闻耶溪城有间出名的酒坊,师父可要去看看?”乐易道。 燕沁没什么心情过去,却听乐易道:“听闻残雪仙子还专门来这里打过酒。” 燕沁这下倒是有些惊讶,“残雪来下界……打酒?” “上界有多无聊师父又不是不知道。”乐易推着燕沁的肩膀将人推出了门,“走,我陪师父一起去。” 燕沁被他推着出门,便碰见了往这边跑过来的宋霆,宋霆十分热情道:“燕长老,要不要我带你四处转转?” 燕沁身后的乐易冷冰冰地盯着他,直接将孩子给吓懵了,结巴道:“不不方便的话就就算了。” “谢谢你,我们自己去逛就好。”燕沁婉言谢绝,冲宋霆笑笑,“替我谢谢你小叔。” 宋霆点点头,忙不迭失地跑了。 燕沁疑惑道:“这孩子怎么吓成这样,我又不会吃人。” 乐易道:“许是这两天受到惊吓太多了,咱们走吧。” 燕沁随着乐易来到了城中小巷的一处酒坊,上书“揽月居”。 “醉卧云间揽明月,主人倒是个有趣之人。”燕沁笑道:“诗意又豪迈。” 乐易带着她进了酒坊内的会客厅,道:“师父,小酌即可,不要贪杯。” 燕沁笑道:“你可真是,怎么变得这么老成?我一时之间都有些不习惯了。” “从前没有记起事情,自然浮躁了些。”乐易道。 “那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玄鹤吗?”燕沁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滋味让她后背瞬间出了层细汗。 乐易显然没有料到燕沁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想了许久,才道:“玄鹤的身份只是我轮回的一世。” 燕沁杯中的酒不慎倾洒了大半。 第五百一十五章詹家村 之前去报告村长的村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胳膊底下还夹着两把油纸伞,看到桃仙还站在雨中,裤腿都被雨水打湿了,心里过意不去,连忙让桃仙赶着马车跟他走。 “老翁,实在对不住了,村里事情多,耽误了一下才过来,我们村子小,没客栈,祠堂也不方便住人,你们就到我家暂住一晚吧。” 詹村长笑呵呵的,正直无比的面容让人看着就觉得有安全感,就算看到马车帘子后面坐着的燕沁,也会避嫌的移开视线,只道了一声,“姑娘好。” 桃仙重新坐上车架,詹村长也跟着跳了上来指路,没一会就到了村长家。 确实如詹村长说的,村子小,从她们被拦下的地方到最里头的村长家,马车才启动没多久就到了,燕沁估算了一下,走路的话,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房屋密集,街道整洁,显然村民们都很用心的维护着这个小村子。 院子不大,马车停进去不方便,村长帮忙把马车卸下来放在一边,又牵着马儿到后面的草棚里面休息,已经有老妇人过来招呼桃仙和燕沁进屋休息。 詹村长知道桃仙和燕沁过来的事后,先知会过家里了,所以老妇人已经把客房收拾出来了,等晚上的时候,村长和桃仙睡一屋,她和燕沁睡一屋,大家将就一晚上,睡个安稳觉。 虽然已经过了中午了,老妇人还是去厨房下了两碗面给她们吃,村长事情多,把桃仙和燕沁带到家里之后就又冒雨出去了。 老妇人看二人有老有少的,怕她们着凉了,又进去拿了厚外套让二人先披着,屋里取暖的柴火炉也烧的更旺了一些。 “家里就我们娘两,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桃仙和燕沁两人才把鸡蛋面吃下去,又听老妇人这么说,是肚里心里格外暖和,连忙答话,“您客气了,已经招待很好了。” 老妇人眼睛不太好,还忙活来忙活去的,燕沁要帮忙收拾碗筷都被她拦下了,哪里还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已经是尽全力在招待她们了。 等老妇人再回来,燕沁已经去了趟马车上拿了些东西过来,有这几日收集来的小玩意,也有她存在玉牌中的食物,摆了桌子一角,当做谢礼。 人与人之间的交情便是在有来有往中建立起来的,燕沁和桃仙本就不在意这些俗物,就算老妇人不收,她们也有办法藏起来,等她们离开之后,再发现也肯定是追不上来了。 果然,老妇人看到桌上摆着这么些东西,就开始推辞了。 “怎么好意思要你们的东西,你们能路过这里就是缘分,这些你们留着,路途遥远,总是多存一些食物比较好。” 燕沁嘴巴甜,小脸一笑,就把老妇人给迷住了,“我和爷爷一路走过来也经过不少村子,也才买了一些东西,您看,我们放这儿的都是些腊肉,带身上其实也吃不了多少,而且,外面世道也不太平,我们再往前走一段就回家去了,用不了这么多食物的。” 老妇人一想,确实如此,也就勉强收下了,不过晚饭时就做成菜摆桌上了,到底还是让燕沁和桃仙吃进肚子里面“装”走。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才停下来,而詹村长也是雨停之后才回来。 燕沁和桃仙下午吃了一顿,并不饿,就和老妇人一起等詹村长回来了一起开动。 饭桌上,自然不可避免的聊到了燕沁和桃仙这一路上的见闻,桃仙并没有隐瞒太多,说了些有关神女庙的事情,并且提到了,青山村并没有神女庙。 这才是重点,詹家村也没有神女庙,想来,詹村长和村口巡防的村民一样,不喜欢神女庙。 第五百一十六章詹家村之难 果然,提到神女庙后,不只是詹村长,老妇人脸上的表情都凝重了几分,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息了一声。 “唉,我们这村子,就是被那个妖女祸害了!本来我们村上人丁兴旺,结果那妖女一出现,村里的白事就没有断过。” 不只是别家白事多,她们家也没少,而且是连着两场,好端端的四口之家,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燕沁无意提起他们的伤心事,递了张手帕过去给老妇人擦了擦眼泪。 “不怪你们,就算我不说出来,这事情也是藏在心里难受的很,还不如说给你们听听,让你们回去后,给村里人提个醒。” 詹村长也是肯定的点点头,一个大男人了,一想到半年前发生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只顾着伤心是没用的,能避免妖女再祸害其他村子才是要紧的事情。 “去年夏天的时候,村里陆陆续续有人病倒了,当时还以为是太热中暑了没太在意,但是妖女过来后行医用药,治好了不少人,我们对她也是心怀感激,只是后来觉得她来的太蹊跷了,就偷偷跟踪了她的侍女,没想到她的侍女往我们的水井里面投毒,我们不敢声张,表面装着答应她的各种要求,等妖女离开后,就把她的侍女抓起来逼问,才知道她也是被妖女迷惑的,抓住她压根没什么用。” “后来村民们的病情反反复复,我们又不敢再吃妖女留下的草药,病的轻点的熬一熬挺过来了,病的重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体弱的孩子和妇人,病倒之后救回来的太少了,我娘子和孩子就是那时候去世的。” 村长哽咽着停顿了好几次才把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讲述完,老妇人一直低着头默默垂泪,燕沁和桃仙也受到感染,红了眼眶。 难怪从外面看着村子挺大,走进来之后才发现村民居住的那么密集,人数也比预计的少那么多,都是妖女祸害的。 燕沁和桃仙一路过来经过许多家村子,看上去一派祥和,依附着神女庙过着风调雨顺的日子,但心智早就被迷惑了,那些村民压根没想过,平静这么就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事情,只有詹家村,咬着牙断腕,才保住了整个村子。 而那妖女如今就在青山村的后山盘踞着,才没有心思来收拾詹家村,要是被她反应过来,詹家村剩下这些村民也难逃一死。 万幸的是,燕沁和桃仙早一步发现了詹家村的“古怪”,才好早做应对。 刚刚詹村长讲述的时候,燕沁也已经用灵识去村镇上查看了一遍,家家户户还挂着白,并没有因为新年有太多的喜气。 燕沁给桃仙使了个眼色,让他当这个发言的代表,“桃树仙人”的传说由来已久,她这个“正清仙子”的身份能藏就先藏一会。 接到燕沁的指示后,桃仙起身后退了一步,撤去幻术,将真身展露出来。 粉色的外衫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气,和善慈悲的面容看着就令人心安,最重要的是身边灵力聚集带着氤氲的温润光芒,更是让詹村长和老妇人惊的合不拢嘴,母子两紧紧靠在一起,不敢动弹。 “你是……仙人,还是妖怪?” 他们虽然嘴上说着“妖女妖女”,但也只是因为之前那个女人做事狠辣,才这么称呼她的,眼前的桃仙又不一样了,身上的气息很舒服,她们离得近,呼吸之间,身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和传说中的仙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第五百一十七章点化 桃仙惯会装腔作势,之前刚和燕沁见面时,就差点打起来,用来唬一唬眼前这对母子两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本仙乃是在青山村修炼的桃树仙人,年前村中古怪之事时有发生,本仙掐算一番发现有妖怪作乱,所以出山查看情况,没想到,果真是有妖女现世祸害人间。” 果然,詹村长和老妇人被镇住了,腿一软就要跪下。 眼前这位,可是真神仙啊,不是糊弄人的假神仙。 “两位无需多礼,本仙见两位心善,才愿意显露真身,并非是要享受着等待遇,而是想宽一宽两位的心,本仙既然发现了有妖怪作祟,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此物乃是天界灵物,你等夜深之后偷偷投入水井之中,待药力散开,虽不能延年益寿,但能保持神志清醒,日常饮用也能强身健体,祛除残毒。” 清灵草是燕沁早就准备好的,如今有詹村长这么好用的人在,让他去做这些反而方便,最重要的是,詹村长对那妖女的行径深恶痛绝,绝对不会出卖了她们。 燕沁从袖中取出清灵草交给詹村长,又当着他们的面收集灵力凝聚成一汪灵泉放置在后厨空置的水缸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灵泉和灵草之事,还请村长守口如瓶,你知我知即可,村民们知道太多,反而会害了她们。” 妖女的手段,詹村长和老妇人都是清楚的,他们不想再看着村民们受苦了,听仙人们如此交代,无比重视的点头应下了。 “仙人交代的事情,我们母子两必定牢记在心,绝对不让第五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燕沁细细思考一番,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才和桃仙连夜离开了。 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告诉村长妖怪作乱的时候,也给他们留下了救命用的灵泉和灵草,也交代了如果妖女再来,他们抵挡不住的话,就举村搬迁,能逃多远就多远,总归有太平的地方的。 而且,燕沁相信,青山村桃仙,其他地方也会有得到的小仙守护一方,妖怪做事招摇,总是会露馅的。 下了半天的雨,地面还很湿滑,两人合计了一下,再往前走一段路,如果还是这样子的情况,就并分两路,桃仙带上足够的灵草去救治百姓,燕沁回去守护青山村。 幸运的是,下一个村子无比宁静,几乎和青山村差不多过着与世隔离的生活,没有神女庙,也没有意外,村民们热情的招呼桃仙和燕沁休息了一晚。 入夜后,燕沁隐去身形,在村子中巡视一周,也没有发现异常,这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显然,那“牡丹仙子”是从詹家村开始实施计划的,时间也确定了,是去年的夏天。 如此一来,她们也好放心往回走了,去看看投放在水源中的清灵草的效用如何。 桃仙也去村子的后山转了圈,发现了一株已经初具灵识的桃树,求了燕沁许可后,给那棵桃树留下了一枝灵枝用作点化之用。 等桃仙和燕沁离开之后,村民们近期的发现,才下过一场春雨,后山的桃树竟然已经开花了,而且异常茂盛,整个村子都被淡淡的桃花香气包围着,格外的清新怡人。 第五百一十八章八卦 一日又一日,青予安看着后厨架子上的笋从一只两只变到现在的一大堆,燕沁还是没有回来,说担心也还不至于,就是想她了。 习惯了身边有燕沁之后,突然离开了这么长时间,青予安还有些不习惯,有时候写字笔画标准时想得到燕沁的夸赞,一抬头发现什么空空荡荡时,心里也跟着空空荡荡,身后虽然有隔壁家的小女孩当小跟班,空下来的时间很少,但,总归和燕沁在身边时,感觉是不一样的。 离正月十五还剩几天,青予安掐着手指算了一遍又一遍,饭桌上又忍不住叹了声气。 “娘,我想神仙姐姐了,她是不是忘了我了?” 妇人给他夹了块炒鸡蛋,也跟着叹了一声气。 其实,何止是青予安想燕沁了,妇人和丈夫也有点想念燕沁了,眼见着桃树林抽绿了之后花骨朵也冒出来了,燕沁和桃仙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们在外面怎么样了,正月十五能不能坐在一起吃一碗元宵。 “吃饭吃饭,你神仙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仙子,她只是忙,并不是记性差,肯定会记得你的。” 青予安其实是有答案的,只是闷在心里难受,干脆说出来吐吐闷气,吃完了饭,心情也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隔壁家的小女孩在门口转了转,还是冲着青予安招招手,把他喊道了院子里面。 小女孩这几天几乎是天天往青家的院子里面跑,不过她是女孩子,晚上就不太出来了,这个点过来找青予安,总是有些奇怪的。 青予安正是知道这点,看到她招手了,才出去的。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面,走近了青予安才发现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于是问道,“小丫,有什么事嘛?这么晚了,我等会还要练字的。” “就……” 小女孩才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悄悄看了看四周,又挪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些后,才小声说道。 “村长家来客人了,说是远房亲戚,但是我娘说看着眼生,跟村长也长得一点都不像,不过这事我就是听我娘这么一说,你不要跟其他人说,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就这?” 青予安皱着眉,很是不解,谁家都有几个亲戚,过了年之后互相走动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就奇怪了? “我娘说了,那个姑娘看上去可好看了,压根不想是村里出来的,村长家再富贵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亲戚,能不奇怪嘛。” 不过,话说到这儿,小女孩突然看了眼青予安,嘟嘟囔囔了一句,“你家去年也有个漂亮姐姐过来,我娘亲也说有古怪,但是住的久了,看着人挺好的,才没说。” 一提到燕沁,青予安心里就不舒服了,他被燕沁救下是意外,并不是燕沁别有目的住进他家来的,和那些奇怪的外村人可不一样。 而且,燕沁可是神仙姐姐,是真正切切的大好人。 要是青予安知道隔壁家这么议论燕沁,肯定黑脸,现在嘛,隔壁家也觉得燕沁是好人,才忍下了这气。 “没其他事了吧,那我回去帮我娘收拾桌子了。” 青予安不想听这些八卦,他也没想到小女孩比他还小几岁呢,居然就这么爱议论是非了,对她那点好感也消磨了大半,实在没兴趣陪她在这里吹冷风。 “别呀。” 小女孩伸手拉住青予安,拖着他不让走,嘴巴里也没有藏着话了,“不信的话,我们一起去村长家看看去,刘家的大哥哥在前面等着,还有其余几个小伙伴,大家一起去看看,大人们才不会怪我们不知道礼数呢。” 第五百一十九章一探究竟 这么多人一起去? 青予安面露纠结,不过一想到混在孩童之中远远看一眼,花不了太多时间,也不会引人注目,就没太纠结,回去和父母说了一声后,就和小女孩一起找刘添丁碰头,一窝蜂往村长家跑去了。 青家夫妇也没有放在心上,年前燕沁用识字吸引刘添丁那些人,就是希望青予安多一些小伙伴一起玩,现在有这个机会,她们也不拦着,叮嘱他注意安全,就去厨房忙活了。 青予安确实还挺高兴身边有这么多孩子一起玩耍,一路上有说有笑的,从晚饭吃了什么,到从父母那里偷听来的闲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嗡嗡嗡说的一路,青予安也炫耀自己新识了许多字,在孩童里面狠狠露了把脸。 一群人叽叽喳喳到了村长家门口,院门敞开的,大家也不好贸贸然进去,就让刘添丁这个年纪最大的打头阵进去和村长说一声,不料被村长冷着脸赶出来了。 “天黑了,你们该回家去了,不然等会摔跤了,有的苦头吃。” 刘添丁还在跟村长求情,他们都没见过“神仙姐姐”,对村长家的亲戚自然十分好奇,但青予安没什么兴趣,他就是想过来确认下,是他的神仙姐姐最好看,是这些人没见识,稍微看到点漂亮的女的就夸“仙子下凡”。 趁着村长走到院子里面,青予安学着其他孩子的样子,踩着篱笆往里面,他挑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有个年轻女人背对着他们,也许是外面太过吵闹了,年轻女人有些烦躁的重重将筷子一放,起身就往边上的小房间走去。 侧过身的瞬间,青予安看清了她的侧脸。 莹润的肌肤上眉眼如画,最重要的是身上的气质,就算粗布麻衣都没遮挡去一二。 如果他没有见过燕沁的真容,确实也会觉得这个年轻女人是最漂亮的。 这一瞥,也印证了隔壁大娘的话,确实很不像村长家的亲戚,那他会是谁呢? 刘添丁说不过村长,更怕村长去他家告状,灰溜溜的带着孩子们又往回走了,一路上大家沉闷不少,但是好奇心却更加旺盛了,青予安心里想着事,就没有参与进讨论中,到了家门口,都忘了和隔壁家小女孩道别,直接进院子关上门,差一点,木门就和跟在青予安身后小女孩的脸盘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喂,小青哥哥,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一路上都不回应我。” 小女孩使出全身力气撑住门,说话时已经带上了怒气,这才把青予安喊回神来。 “哦,我困了,要睡觉了,你也该回去了,早点休息。” 说完,青予安又当着小女孩的面把门关上了,这次他动作神速,小女孩再伸手抵住门时,他已经把门栓插上了,压根不给小女孩说话的机会,气的小女孩狠狠踹了下门板后,骂骂咧咧的单脚跳着回家去了。 青家夫妇是看着青予安高高兴兴出门去的,怎么回来时就有些恍恍惚惚的,问了之后才意识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你确定,是村长家的亲戚?” “对的,刘家那个傻大个问的时候,村长就是这么说的。” 青予安一五一十把之前的事情都说了,之后就双手撑着脑袋准备继续发呆了,他隐约能察觉出这其中有古怪的地方,但那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但,青家夫妇知道! “青儿,这事你不要再掺和,明天我出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大家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亲戚大概都是清楚的,当初燕沁来她们家是,妇人也是准备好说辞的,而且后来燕沁行事低调,在村里面走动的时候还幻化成寻常村姑的样子,好奇的人就少了。 村里本来就不太平,也难怪村长家来个“亲戚”没一会就传遍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变化 乐易又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师父,小心些。” 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生硬的笑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师父,旁边有间铺子卖小糕点,我去给阿临买些,你在这里等我。”乐易又给她倒了一杯。 燕沁点点头,“去吧。” 乐易起身离开。 这酒坊中的酒确实不错,燕沁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小半坛子也不见人回来,有些不放心便准备出门看看。 “师父……” 一声微弱的呼声在耳边响起,燕沁的脚步猛地一顿。 大约是这酒有些上头,她转身换了个方向,消失在了酒坊之内。 被天空中的冷风一吹,燕沁脑子清醒了一些,但是却醉得更厉害了。 她应该去找乐易,而不是去找青予安。 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是站在乐易这一方的人,乐易是她名正言顺的徒弟,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孩子,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其实她最喜欢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徒弟…… 青予安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比不上乐易,甚至还企图和她在感情上有牵扯,从头到尾都不是个好徒弟。 便是死了也不过是重入轮回而已,犯不着她过去救人。 然而即便脑海中清醒如此,动作却未曾放慢分毫,燕沁心下对自己的行为十分不解,却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他那根筋还将我们缠在一起,要死也得等他把这根筋拿回去,不然她陪着这厮一起死吗? 燕沁很快便找到了青予安的藏身之地又或者说他只是在这里等死了。 周围是大片泥泞的沼泽,晦暗的天空,干枯的树枝,以及乌泱泱的蛇群,那些蛇躁动不安地围绕着青予安吐着蛇信子,在呼啸的寒风中分外诡异。 燕沁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抬脚踢了踢他的胳膊,声音如同他们初识时冷漠无情,“还活着么?” 青予安剧烈地喘息了一声,咳出了几口污血,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同周围蛇群如出一辙的竖瞳让燕沁有些厌恶。 “你宁死都要从青蛇手中逃脱不肯随她离开,没必要。”燕沁微微俯身,似乎想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看清楚些什么,然而里面空洞乏味,什么都没有。 “从前的事我不会再与你计较,但青予安你要知道,在我这里,你我不管是师徒,还是道侣,都绝无半分可能。”燕沁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长袖一甩,两人脚腕上那根半透明的红色绳子便显露了出来。 “以后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千万别再用这种蠢笨的法子试图将人留在身边,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你。”燕沁冷漠地瞥了青予安一眼,手起鞭落,自己的脚腕处的红绳便戛然而断,整根红绳仿若有了生气一般,悄无声息地潜伏回了青予安体内。 “就当这是我教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燕沁说完,转身便走。 青予安抓住了她的衣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来。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燕沁,眼中满是悲恸和深情,然而燕沁却不肯回头看他一眼。 燕沁干脆削断了那片袖子,御剑乘风而去。 青予安仰面躺在地上,望着黑沉沉的天空,眼底一片平静。 比现在糟糕的情况有很多,他以为自己习惯了,可是当燕沁这么冷漠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伤心。 燕沁现在很厌恶他。 然而事到如今,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条路,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燕沁很快便回到那酒坊,正好跟脸色难看的乐易碰了个正着。 乐易快步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师父,你没事吧?你去哪里了?” 燕沁笑了笑,道:“我没事,只是出去走了走,点心买好了吗?” 乐易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皱了皱眉,“师父,你受伤了?” “怎么可能。”燕沁拍了他肩膀一下,“别在这里磨叽了,走走走,回去,不然许志能把我叨叨死。” 乐易这才放下心来,两个人一起回到住处,正巧看到宋临渊在溜他刚买回来的那只三尾兽。 那只三尾兽看起来是个亚成年,皮毛柔软洁白,可可爱爱的,还很会撒娇,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暴躁和睚眦必报。 “嗷呜!”那只三尾兽忽然冲着燕沁露出了獠牙。 突然凶狠。 燕沁被萌得心肝胆颤,她疑惑道:“哟,这是怎么了?” “三尾,别闹。”宋临渊揉了揉它的脑袋,但是这头三尾兽仍旧气势汹汹,十分暴躁的甩了甩三条大尾巴,作出一副要攻击的姿势。 乐易眉头一皱,向前一步将燕沁挡在了身后,那头三尾兽似乎被对方凶狠的气息吓住了,嗷呜了一声转到了燕沁背后,冲她吼。 燕沁这下真有点好奇了,她转过身飞快地摸了一把三尾兽的头,手感柔软简直不要太好,然后在它扑过来的时候猛地闪向一边,然后手贱地抓了人家尾巴一下。 “嗷呜!”三尾兽愤怒之下化作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白雪可爱的小孩儿,身上穿着就十分雍容华贵的大髦。 小孩儿使劲拽着宋临渊的袖子喊:“仆人!快帮我打她!” 自以为是主人且第一次看见三尾化形的宋临渊: 三尾眼泪汪汪地哭诉:“我小时候差点被她给杀了!” “你现在看着也不大啊。”燕沁疑惑道。 “本兽今年三百二十一岁!哼!”三尾怒道。 燕沁……燕沁被可爱到了。 她看着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孩儿,笑眯眯道:“那您老打算怎么报仇啊?” “我要打死你!”三尾喊道:“仆人,快帮我一起打死她!” 宋临渊叹了口气,拎起小孩儿的衣领让他与自己的视线齐平,“我是你的主人。” 三尾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我们签订的主仆契约,我是主,你是仆。”宋临渊看着对方瞬间眼泪汪汪,有种自己十恶不赦的错觉。 “嗷呜”三尾气得哇哇大哭,“娘,我要找我娘!” 宋临渊头痛又无措地看着三尾,毕竟当初他买来的时候,这只三尾兽的母亲就已经死了,拍卖的是他母亲的兽丹…… “你帮我打死她!”三尾哭了一会儿又委屈巴巴道:“她以前很坏的。” 燕沁疑惑道:“咱们什么时候见过?” “崇义秘境!恶毒的女人!你带着人要杀了我的!”三尾哭道。 燕沁:“……” 燕沁想起来了。 那时候三尾兽还是幼年体,好杀,但就是这样他们几个人都没能成功,还被它母亲追得跳了崖。 乐易似乎也想起来了,只是眼神毫无波动,对燕沁道:“师父,我现在就解决它。” “哎等等!”燕沁和宋临渊一起挡住了他。 燕沁拽着他冲宋临渊抱歉一笑,然后将人拉到了连廊下,“你跟个小孩儿计较什么,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我们当年确实是想杀了他取他内丹。” “所以更应该斩草除根,留下他就是个祸害。”乐易不悦道:“师父,你为何如此心软?” 燕沁愣了一下,“我心软?” 乐易说:“他虽然化形是个孩子,但心智未必是个孩子,师父,这等祸患不可留。” “没必要,他现在又杀不了我,等将来他有本事来报仇就是。”燕沁道:“行了,只是件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乐易不赞同地朝三尾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闷不做声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燕沁有些担忧地望着乐易关上的门。 随着跟乐易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发现乐易身上发生的变化越大,甚至有时候都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从前乐易虽然脾气不好,但总归心怀良善,不到万不得已从不将事情做绝,有时候甚至会跟她跳脚说她做事情太残忍…… 人总是会变的。 燕沁这样安慰自己,但心下总是有些不安,不知道这种变化对于乐易而言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思虑重重地进入房间,将门窗都关好后松了一口气,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左脚拌右脚摔到地上,好在她反应及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一手撑在板凳上一手撑在桌子上,险险稳住了自己。 我都这么虚弱了竟然还能保持平衡。 燕沁勾了勾嘴角,脚下一用力想用个漂亮的姿势站起来,结果不知道扭到了哪根筋疼得她险些一嗓子喊出来,好在她及时憋气,疼得眼皮直抽抽,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床上。 她伸出手在面前点了两下,一张缩小版的浮生图就这样漂浮在眼前。 而在她的识海深处,还藏着一大卷浮生图。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两小卷浮生图还不知所踪,只要找齐了剩余的两小卷,浮生塔应该就没问题了。 不过她为什么要帮忙呢? 不,她没打算帮忙,是浮生卷阴差阳错落在她手中的。 不过左右她拿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就再把这一小卷给黄泽,让他再邀个功好了。 至于那一大卷,先留着说不定会有什么用处毕竟她对帝君还是有很深的戒备的。 “师父。”门外响起了乐易的声音。 燕沁刚要说话,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第五百二十章古怪病情 青予安能从父母慎重的语气中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我能不能从明天开始不教小丫写字了,她这人最喜欢偷懒了,还不用心,教她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他还想着等燕沁回来了,好好在她面前表现一番,原本订好的目标因为要教小丫识字耽误了,青予安也有点不乐意的。 妇人也没想到,这么紧张的时候,他居然还考虑这个问题,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不过被他这么一打断,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 “傻孩子,你刚刚那么对小丫,估计人家小姑娘也不乐意过来找你玩了。” “哼。” 青予安可没觉得自己哪里做不好,傲娇的哼哼了一声,“不来就不来,正好不用我当面拒绝她。” “噗!” 这话说得,好似人家小女孩缠着他样的,青家夫妇两都被青予安这可爱极了的小模样逗笑了。 “好了,你识字去吧,等会早点休息,晚上用功容易伤眼睛。” 说着,妇人又让丈夫去厨房搬些柴火过来,免得等会柴火炉的温度降下来,着了凉就不好了。 丈夫搬来柴火后,见妇人坐着看青予安练字,看着看着,就有打瞌睡的迹象了,说道。 “家里有我看着,你要出去下也可以,我记得你说刘家大婶新画了个花样,打算去借来学学,左右无事,你早去早回。” 妇人正无聊着,听丈夫这么一说,眼睛猛地亮了,穿上外衣就出门去了。 过了年后,村子感觉和去年没闹妖怪前差不多,夫妇两又去山上做工了,一整天都在忙碌,空闲的时间就少了,过年那阵子,妇人把针线活又捡起来,这会儿兴趣正浓,丈夫也不拦着。 青予安在细沙盘上写写画画,丈夫也拿了跟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一个在写字,一个在研究院子里面的布置要怎么调整,屋子里面安静而温暖。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丈夫还以为是妻子回来了,开门一看,发现是刘家的大婶。 “快,你娘子在我家说这话呢,突然就说肚子疼,可把我给吓坏了,你赶紧去看看,我家男人去找村长拿药了,你也别太着急,村长抓的药很管用,一副吃下去,睡一晚人就好了。” “什么!” 丈夫吓了一跳,看刘家大婶这模样半点不是骗他的,但是村长家也有药的事情,让他觉得很奇怪。 之前隔壁小女孩上吐下泻的时候,他可是跟着隔壁大娘一起去找村长的,他记得村长也是同样的症状,还让他们找其他大夫去,怎么才过了几天,村长家又有治病的药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走。”刘家大婶看青家男人傻站着,催促了一句。 丈夫也没再愣着,决定跟过去看看再说。 青予安也慌了神,抛下树枝就跟着跑,差点就忘了锁门。 父子两跟着刘家大婶到了刘家之后,村长后脚也过来了,手上还提着包草药,交代刘家大婶煎药之后,稍稍坐了会就离开了。 上吐下泻! 这症状不就是之前隔壁家小女孩和村长的症状一模一样嘛? 父子两对视一眼,把心中的震惊死死压住,等刘家大婶煎好药送过来给妇人喂下去之后,父子两又是亲眼看着妇人的脸色渐渐好转,心里更是咯噔一下,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一章起疑心 妇人虽然身体虚弱,但是脑子没糊涂,之前隔壁家小女孩的事情还不至于忘的那么快,最主要的是,她这阵子没有在家外面吃东西,除了…… 刚才刘家大婶给她递了个饼子。 “辛苦大婶了,我带她回家躺着去。”青家男人看出自家娘子眼中的意思,有什么话回家后再说,这里是别人家,说话不方便。 刘家大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她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症状,到村长那边拿了药之后吃下去就好了。 不过,人是在自己家里病倒了,她不照看一二有点说不过去,就装模作样的挽留了几句,见青家夫妇坚持,就一路把人送到了青家才离开。 关上院门,又检查了一遍房子的门栓,父子两甚至没忘了去厨房看看门锁好了没有,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回到房间里,和妇人一起坐好。 厨房过来的时候,丈夫提了一壶灵泉水过来,放在柴火炉上烧开了,三人都倒了满满一大碗,全都灌进肚子里面后,才把心里的慌乱都压了下去。 “村长家绝对有古怪,之前他自己上吐下泻的时候,都没有法子治病,这才几天,怎么家里就多了一堆对症的药物,而且我看刘家大婶那样子,压根没太在意,估计是之前也遇上过同样的情况。” “是啊,之前小丫病的那么厉害,还是靠我们用灵泉煎药才慢慢转好的,总不会村长家也有救命神药吧?” “不可能!”青予安第一个反驳了这个可能,他们这里除了他的“神仙姐姐”之外就是妖怪,燕沁都那么郑重的交代他们保守秘密,怎么可能又给村长灵药,还让他这么大摇大摆的施药,这不是燕沁的做事风格。 青家夫妇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确定其中必有蹊跷。 “要不这样,我明天去一趟村长家,就是你还病着,问村长再要一副汤药,我们不喝,就偷偷藏着,等仙子回来之后,让她看看有什么问题。” 妇人受了罪,身体还虚弱着,青予安还是个孩子,不能让他去冒险,丈夫想了想,决定明天不去上工了,去村长家讨要一副汤药,然后在家照顾妻儿。 妇人想到青予安看到的那个陌生女人,有些不放心,但总不能坐以待毙,也只能让丈夫去了。 “你要小心,要是看到那个女人在,拿了药就回来,不要多停留。” “知道的,我明天早点去。” 丈夫扶着妇人躺下,又帮她盖好被子,抱着青予安去厨房烧了水给妇人擦洗身子,等妇人睡着之后,他和青予安就坐在到柴火炉边小声说说话。 今晚上父子两都不能睡,睡了明天演戏就不像了。 青予安明白该怎么做,实在困的时候,狠狠拧一把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丈夫看着孩子这么做,除了心疼外,对村长的敬意也在慢慢消磨中。 他还记得燕沁说的话,人都是有贪念的,有些人为钱财,有些人为名利,一旦被人发现了,就很容易被利用。 在男人看来,村长的举动实在反常,极有可能是被人抓住把柄加以利用了,不然,他家突然冒出来的“亲戚”怎么解释?他家多出来那么多对症治病的汤药是怎么回事? 这么多蹊跷全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绝对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这其中,一定有鬼! 第五百二十二章演戏 父子两熬了整整一宿,脸色比病过一场的妇人还要难看,两人怕妇人醒来后担心,没等鸡鸣就起来了。 街上浓雾弥漫,但不是年前那种阴沉沉的黑烟,清凉的雾气中带着温润的气息,让父子两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等会就在院子外面等着我,我进去拿了药就出来,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娘病倒了,我们守了她一晚上,怕她病情反复,才过来问村长再讨要一副汤药,记住了没有?” “爹,你放心,我都记着了,绝对不会出错的。” 父子两小声交谈着,把等会要演的戏又对了一遍说辞,两人都是衣衫不整,满脸疲惫,果然鸡鸣之后,起来走动的村民看到他们这样,都问了几句,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后,大多和刘家大婶类似的反应。 “你别太担心,村长专门去抓了汤药回来,而且药到病除。” “村长家那边有神药,再吃一副,你娘子/娘亲一定好起来。” “你去找村长,他家有药。” …… 青家父子两脸色本来就差,听到村民们都是这么说,脸色更差一些也没有引起怀疑,心里就冒出来同一个疑问 难道大家都吃过村长家的汤药了? 好不容易到村长家了,大门紧闭,青家男人敲了敲门,是村长来开的门,听了他的来意之后,转身回去很快又取了一副草药交给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交代他怎么减药。 “一般是两副药就好了,你家娘子估计身体娇弱点。咦,你家胖小子也来了,你们父子两这脸色也太差了,点吧,你等等啊。” 没等多久,村长又塞了两副汤药给他,“一样的草药,你带回家备着,要是再有同样的症状,你就煎好药服用就行了。” 村长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转身的同时把门也关上了,他还没睡醒呢,先睡个回笼觉,其他事情等他醒了再说。 青家男人拿了五副草药,包装确实是一模一样的,但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喂给家人吃,不过心思全都严严实实的藏着,没有显露出来半分,在外人看来,他就是担心自家娘子的身体,才这么愁眉苦脸了。 回到家,他就把村长给他的草药扔到一边去了,用灵泉水煮了一锅粥,又炒了个小菜,一家人吃下去之后,又躺回去补觉了。 反正,村子里都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了,不去上工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青予安睡到中午就睡不着了,轻手轻脚出了门,看到隔壁家的小女孩在外面踢毽子玩,想到她那么爱八卦,正想着能不能从她嘴里再套点信息出来,又怕她还记仇,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犹豫间,就听到一声刻意的咳嗽声,扭过头看过去,迎面飞过来一个毽子,正是之前在小女孩脚上跳跃的那个。 他心中一喜,想在小女孩面前耍个帅,结果因为反应迟钝了点,毽子直接砸在了他脸上。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你笨一点。” 小女孩“哈哈”笑着,还记得之前青予安说她笨的事,但是笑过之后,事情也就翻篇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她听娘亲说了隔壁青家的事,她在院子里面一边玩,一边等着人出来,果真看到了青予安眼下明显的青黑,想到之前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的人是青予安,昨晚上的事,她就不生气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有约 小女孩又凑近了看了看,把青予安看的有些心里发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下穿戴整齐,没什么问题啊,就更加搞不懂女孩子的想法了。 “你娘亲怎么样了?村长那边的药管用嘛?比你家之前给我喝的药还要管用呢?” 青予安刚想回答,突然脑海之中闪过父母反复交代过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就变了,“当时喂给你的药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还担心把你吃坏了呢,还好你慢慢变好了。” “村长家的药才是神药,我娘亲喝下去之后就舒服很多了,早上又喝了一副下去,我刚刚去看了眼,气色已经好多了。” 小女孩拍拍胸脯,一副放心许多的模样,又说道,“那你爹娘还都在睡觉吗?午饭怎么办?要不来我家吃?” 青予安忙不迭摇头,昨晚上一家三口才刚商量过,绝对不吃外面的东西了,就算是隔壁大娘家的也不吃,早上从村长那边多拿了几副草药之后,主意也变了,就算别人奇怪他们家“不出事”也可以用村长给的草药搪塞过去了。 但,吃肯定是不能吃的。 “我等爹娘醒来之后,一起吃,不然我不放心她们。” 小女孩一想也是的,也就没有硬拉着青予安到家里吃饭,不过,下午她约了小伙伴去桃树林玩,听说那边已经有花骨朵露出来了,正好去看看,顺口就邀请青予安一起去。 “下午去桃树林玩吗?听说快开花了,刘家大哥哥昨晚上提了这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女孩是知道之前青予安总是被欺负的事,但是她也觉得“虎子”不在了,刘家那个大哥哥人挺好的,青予安要是能和他们一起玩的话,也更有趣一点。 “再说吧,也许我爹娘醒来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去,我想去的话,后面跟上。” 青予安是想去桃树林看看的,但是话不能说太满,比起桃树林,他更加关心自己父母的身体,总是要等确认了父母身体恢复好了,他才有心思去桃树林玩。 小女孩嘟了嘟嘴,没多说什么,让他把毽子踢过来,又在院子里面玩了会,就被喊进屋吃饭去了。 青予安站在外面吹了会风,被冻得打了个哆嗦,也进屋去等着了。不过他也闲不住,在屋子里面转了圈,就去厨房先把饭菜准备好,热在灶上,等父母醒来后就有的吃了。 青家夫妇也没有让他等太久,毕竟青予安厨艺还可以,闻着饭香了,也就醒来了,见到青予安越发有小大人模样了,欣慰无比,又是一通猛夸,知道他想去桃树林玩,就放他出去了,不过让他记得早点回来。 “爹娘,那我出去玩啦,你们在家好好休息。” 说完,青予安扭头就跑了,路过隔壁家时,进去看了看发现院子里面都没人,只以为小女孩先去桃树林了,加速往桃树林跑去,近了之后,才发现桃树林外围了一大片人,其中不仅有他熟悉的小丫和刘添丁那帮小孩子,还有各家父母。 氛围有些诡异,人影重重,他看不清最里面有谁,但他可以偷听啊,于是青予安悄悄躲到隔壁家大娘身后,竖着耳朵听着村民们的交谈。 第二百九十二章 道歉 乐易强行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燕沁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顿时脸都变白了。 “师父!” 他跑到床边将人扶了起来,确定人只是昏过去之后微微放下心来。 然而很快他就皱起了眉,燕沁身上的伤着实太多了些,新伤叠加着旧伤,腰腹间除了一个新鲜的剑伤之外,旁边看起来像是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也裂开来,甚至肩膀处还有暗伤。 而除了这些外伤,丹田碎裂以及像是强行将什么东西从体内抽出造成的筋脉暗伤最为严重,若不是体内有根天魔骨撑着,恐怕她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乐易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他将人平放在床上,余光不经意扫到了地上的一小卷金色的东西,目光微凝,伸手拿起了那东西,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浮生卷?” 他拿起书卷又看了燕沁一眼,然后发现方才她被裙子遮住的脚腕处正在缓慢的洇出鲜血来。 那伤口新鲜得很,充其量也就一个时辰,乐易想起之前她惨白着脸色从酒坊外回来那不自然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 他尝试着在燕沁的伤口处注入些魔力,果不其然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排斥,而且那股气息让他既熟悉又厌恶。 果然是青予安。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睁开眼睛便看到许志放大的脸,吓得险些又昏过去。 “师妹,醒了啊。”许志一脸控诉地看着她,碎碎念道:“我就该听小刀子他们的话,放你出门肯定就没好事!” 燕沁:“……” “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啊。”许志愤愤道:“你差一点儿就废了你知道吗!特别是你筋脉断了大半,你别说话!你不用着急跟我解释,你脚腕上那血淋淋的伤口摆在那里呢!怎么着,他青予安的命是命,你燕沁的命就不是命啦!他跟你说斩断他的筋他就死,你斩断你的就死不了还是怎么着?还跟我说飞升?你飞升个屁!你现在还能活着简直就是师父在天之灵保佑了!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燕沁往后缩得双下巴都出来了,还是没能躲开许志乱飞的唾沫星子,只能硬着头皮听着,等许志教训完,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许志一看她这样就来气,正要再度开口,就被燕沁赶忙止住,“师兄,师兄你先别着急,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许志瞪圆了眼睛瞪了她良久,闷出一句:“你有个屁数!” 燕沁抹了一把脸,有气无力道:“师兄我真没事,昏过去是个意外。” “合着你要是没昏过去还打算瞒着我们是吧?”许志怒道:“要不是玄鹤不,乐易来找你,你死在屋子里也没人知道!” 燕沁叹了口气,没敢反驳。 许志粗喘了几口气,瞪着她瞪得眼圈都开始发红了,还依旧摆出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看得燕沁又好笑又心疼。 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师兄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哼!”许志冷哼一声,伸手把自己的袖子拽回去,“你要是再去找青予安,以后就别喊我师兄了!” 燕沁抿了抿唇,笑道:“不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许志长舒了一口气,“这几天哪里都不许去,把伤给我养好了,等我安排完清华宗的事情,咱们就回去,你在清华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燕沁这下眼底实实在在带上了笑意,“我都听师兄的。” 许志又给她试了试脉,发现丹田和筋脉依旧是一片死气沉沉,叹了口气,“你现在不管是灵力还是魔力都没办法用了,这下怎么办?” “我会慢慢修复的。”燕沁道:“只要天魔骨在我体内,就不会出现无法修炼的情况。” 许志见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忍心多做苛责,只是嘱咐道:“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别再瞎操心了。” “嗯。”燕沁冲他笑了笑。 许志给她掖了掖被子,忽然又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乐易是个暴脾气吗?怎么你这个徒弟看着高深莫测的?成天冷着张脸也不说话,看着就挺唬人。” 燕沁道:“也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同他……也许久未见了。” 她和乐易虽然早就相识,但是只相处了二百年,也许在下界二百年已经算得上很久,但是在上界,二百年的时光也不过弹指一瞬,之后的千百年未见,加之经历了那般事情,性情改变也情有可原。 师兄妹两个人谈话间,便有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许志喊了一声。 玄灵跟在乐易身后走了进来,玄灵依旧是胆子很小的样子,紧张地捏着袖子对燕沁道:“姑姑,我我……” 她说了一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乐易一眼。 乐易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 玄灵看起来更紧张了些,她有些结巴道:“我我跟着哥哥,听说你受伤了,过来看看你。” 燕沁冲她笑了笑,“我没事的,不用担心,回去玩吧。” 玄灵连忙点点头,然后又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了乐易一眼。 乐易冲她点了一下头,玄灵这才忙不迭失地转身跑了出去。 许志道:“我先去忙了,让你徒弟陪着你吧。” “师伯慢走。”乐易对许志微微颔首。 许志被他这声师伯喊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匆匆冲他点点头,便起身离开了。 乐易在床边坐了下来,“师父,好些了吗?” 燕沁笑道:“不过是点小伤,哪里值得你们这般大惊小怪。” “师父,这非小伤。”乐易皱眉道:“你丹田碎裂,筋脉尽断,哪一样都算不得小。” 燕沁不想跟他探讨这些问题,只是转移话题道:“玄灵她尚未寻回记忆,胆子有些小,你莫要逼得她太紧。” “我知道。”乐易顿了顿又道:“我只是看不惯她一直跟在那个云随风身边。” 燕沁眉梢微动,“也是,别让她离云随风太近了。” 哪怕是什么天道亲儿子,那也是有什么八个老婆,以玄灵的身份还真犯不着倒贴,只不过玄灵现在还小,以后也未必会跟云随风是一路人。 “你去找青予安了。”乐易忽然开口道。 燕沁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拐到这上面来,不过也没有必要隐瞒,哪怕她一直在避免和乐易谈到青予安,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 “对。”燕沁斟酌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跟他有些事情需要说清楚。” “那师父说清楚了吗?”乐易问。 “说清楚了。”燕沁释然道:“本来也不复杂。” 乐易点点头,“那就好。” 说完乐易竟然也没有再多问些什么,只是给她试着修补了一些筋脉,却仍旧没有办法。 “我自己会慢慢修复的。”燕沁安慰他道:“不必太过忧心。” 乐易伸手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师父,以后不要再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了。” 燕沁点点头,“放心吧,我又不傻。” 乐易轻咳了一声,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弟子礼道:“之前,我还是玄鹤的时候,对师父多有不敬之处,还希望师父不要放在心上,我对师父敬重有加,绝不会起一丝亵渎的心思。” 燕沁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摆摆手,略有尴尬道:“我自然是知道的,玄鹤不过是小孩心性,我没放在心上。” 乐易松了口气,“请恕弟子僭越,师父的事情我本不该多问,但还是想多说一句,上界雪霁风清的仙人无数,若师父要择道侣,自有无数仙人上前,青予安实非良人。” 燕沁:“……” 行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的感情问题但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是弟子僭越了。”乐易神色冷静,眼神里丝毫没有逾越的意思。 燕沁哭笑不得道:“知道了,你不必,咳,担心这个。” 乐易说:“那师父好好休息,我先告退了。” 燕沁连忙摆手,“去吧去吧。” 一个个的都是祖宗。 她叹了口气,心说我有那么不靠谱吗? 养伤的日子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等她能下床走动的时候,许志已经回清华宗将上上下下都打理好,然后传信说要来接自己回去。 燕沁确实在这里待够了,没让许志来回跑,于是自己收拾收拾行李,和乐易还有玄灵一起踏上了回去的行程。 这日,三人途经一处繁华的小镇子,正巧碰上镇子里的花灯节,于是便准备多停留一日。 燕沁一向喜欢看热闹,加上最近的糟心事着实太多,加上玄灵一个小孩子赶路也无聊,便打算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玄灵这些日子跟乐易相处的时间多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开心地围着花灯左看右看,乐易小心地看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人弄丢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上的人不少都戴着面具拿着花灯,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燕沁和乐易一起跟在玄灵身后看着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逛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忽然跑过来拽住了她的袖子。 燕沁疑惑地看向她,“小姑娘,有事吗?” 那小姑娘冲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然后从背后拿出了一捧淡蓝色的小花儿,举到了她面前。 第五百二十四章坏心 距离上次村民聚集,已经是年前闹妖怪那天的集市了,不过,区别也是很大的。 村长让人搬了桌椅过来,又在桌上铺了纸,斟酌了一会措词之后就动笔了,写写画画好一会儿,终于停下笔来,吹了吹上面的墨水,也不着急和村民们解释,而是把写满字的纸交给身边的年轻女人查看,等她点头之后,才咳嗽了几声,示意村民们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很奇怪我家怎么突然来了个神仙模样的亲戚,其实她不是我家的亲戚,而是我出去寻来的神医。” “过了年之后,大家经常上吐下泻,连我这个当村长的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等我恢复之后,我就悄悄出去寻医问药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遇上了神医,大家也是吃了汤药的,是不是喝下去了,病症很快就好了。” 村长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会,让村民们自己讨论,果然,又不少服用过汤药的人出来现身说法。 但青予安明显看到有个村民打扮的人一直在人群中穿梭着,一会换个声音,要不是那人站在他化作女声说话,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里的古怪之处。 村长满意的点点头,摸着梳理整齐的山羊胡,悄悄看了眼坐着不动的年轻女人,见她面露赞赏,心中一阵窃喜,提高了音量继续说道,“那些汤药便是我身边这位神医无偿提供给我们的,大家跟我一起向神医道声谢。” 说着,村长就带头向年轻女人躬身,口中大喊着,“谢仙子救命之恩。” 村民们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村长喊“仙子”,但看身边站着的人都弯下腰,也就跟着一起喊了声“谢仙子救命之恩”。 “诸位客气了,仙子一名,我可担待不起,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只不过是做了医者应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如此大礼,诸位请起来。” 年轻女人早就准备好了,村长带头躬身之后,她连忙装作惶恐的样子去把村长扶了起来,嘴上更是将烂熟于心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我四处行医,就是见不得百姓们受病痛折磨,你们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千恩万谢的,反倒让我过意不去了,汤药不值钱,人命才是最值钱的。” “是是是,仙子说的是。”村长感激的直起身,但是没舍得松开年轻女人的手,这女人来他家住了好多天了,果然是细皮嫩肉,摸着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过,村长还是知道分寸的,吃了豆腐心满意足的把手收了回来,该说的词也没有忘掉,“大家看看,神医如此慈悲心肠,是不是当得仙子这个称呼,比起传说中的‘桃树仙人’不知道慈悲多少倍。” “所以,我才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仙子四处行医居无定所的,路过我们村子,又难得仙子喜欢我们村子,想要在我们村子住下来,我就想着把桃树林中的这棵老桃树砍了,给仙子腾个地方建房子,等到桃花开的时候,仙子住进来也舒服,还能方便大家看病,大家怎么这主意怎么样?” 青予安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冷汗直流,村长现在把大家召集起来,显然是打定主意了,其他村民不知道这老桃树的秘密,他是清楚的。 要是毁了这桃树,桃仙会不会受伤? 青予安焦急万分,想跑回去把父母喊过来,才转身就被隔壁家大娘抓着后领动弹不得。 “村长说正事呢,你不许捣乱,大部分村民都在,不用麻烦你爹娘也过来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砍树 隔壁家大娘以为青予安着急的是父母不在,压根没想过他担心的是桃树被毁,说又不能说出来,只能干着急。 “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安静点,不然村长觉得你不懂事,去跟你父母告状。” 果然,这番说辞,逼得青予安冷静了下来,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他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不安强行压制了下去,继续看下去。 村民们对这棵老桃树还是有感情的,从小到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桃树林里面玩耍,自然不知道在老桃树上爬上爬下多少次,尤其老桃树年代久远,村子里一直有“桃树仙人”的传说。 如今为了一个外人,就要把老桃树砍掉,会不会惹怒了“桃树仙人”? “村长,不是我们不愿意仙子留下来,也不是不愿意仙子住在这么好看的桃树林里,只不过桃树林这么大片地方,可以砍了其他桃树修建房屋,没必要把老桃树砍掉吧?” “是啊,祖祖辈辈都是守着老桃树长大的,要是到了我们这一辈,把老桃树砍了,恐怕不好吧。” “都说老桃树有灵,惹怒了‘桃树仙人’,降下天罚,我们承担不起,不然……” 村民们纷纷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大家还是舍不得砍掉老桃树。 只可惜村长有所图,也收了“仙子”的好处了,必须把这棵碍眼的老桃树砍掉才行,村民们的反对情绪他也考虑到了,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所以,也并没有显露出怒气,而是低下头后换上了早就练习过许多遍的痛心。 “要真有桃树仙人就好了,妖怪杀人的时候,我也想过桃树仙人会不会显灵来救一救我们,但是现在尸首都不敢去收,虎子不见的时候,我也想,要是桃树仙人是真实存在的该有多少,那样他就能去把虎子救回来了,可是结果你们也都看到了,黑烟遮天蔽日的时候,仙人个屁,我们躲在家里怕得要死的时候,他怎么就还不舍得出来显显灵呢?” 村长说的痛心疾首,妖怪吃人和虎子失踪的事情又都是村民经历过的,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躲藏在家中时那种惶恐的情绪是所有人不想回忆的,此时被村长又提起,一个个都沉默了下来。 是啊,要是桃树仙人显灵了,他们何至于过的如此担惊受怕。 要是,桃树仙人显灵了,家里人上吐下泻快要不行的时候,怎么不给他们一些灵药救治疾病呢。 惶惶不安的情绪持续了太久,并不是一个安稳年就可以抹去的,而现在有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村民们很容易就被村长引导着把这一切都怪罪到了“桃树仙人”的头上。 “我本无意提起这些惹大家伤心,但是大家要知道,是仙子在大家遇到困难的时候无偿施药,治好了我们的病,那个狗屁‘桃树仙人’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大家说,要不要把老桃树砍了给仙子盖房子?” 村长早有预谋,三言两语都挑起了村民们对“桃树仙人”的不满,原本还对老桃树不舍的村民们纷纷改了口。 “把老桃树砍掉,给仙子盖房子!” “对,既然‘桃树仙人’不愿意显灵,就让能守护我们安康的仙子代替他住在桃树林里面。” 村民们群情激奋,青予安更是急的直冒汗,场中唯一笑着的就只有村长和年轻女人。 第五百二十六章丹药救命 怎么办? 怎么办! 青予安脑子里面就只剩下这三个字了,但是越着急,越是想不到该怎么办才好。 一直等到村民们去按手印,青予安才挣脱开隔壁家大娘的手,趁着没人注意,狂奔回家去。 青家夫妇还奇怪青予安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看他这气喘吁吁的样子,还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先缓一缓。 但,那边都要把老桃树砍了,青予安那还有心思停下来休息,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喘了两口气,又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用口水润了润喉咙,才赶忙把桃树林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爹娘,你们快跟我去桃树林,村长听了一个妖女的怂恿,说要把桃树林里面的老桃树砍掉,其他家的叔叔婶婶已经开始按手印了,你们想想办法阻止她们。” “不能把老桃树砍了,桃树仙人是存在的,是在默默守护着守护着我们的,虽然他没有在大家面前显露身形,但是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骗子,也不是妖怪。” 说着说着,青予安急的哭了出来,他真的好怕老桃树被砍掉,要是燕沁和桃仙回来发现老桃树被砍掉了,会不会生气,不管是生他的气,还是生村民的气,她们要是一走了之了,该怎么办? 青予安越想越害怕,潜意识里他不想失去燕沁,久违的心痛又出现了,这次更加剧烈,他痛苦的捂着心口,哪怕有门框靠着,依然站不稳,痛到极致,青予安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青家夫妇原本听到青予安说桃树林那边发生的事情已经心惊肉跳了,看他说着说着就捂着胸口昏死过去,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跑过去接住青予安,才不至于让他摔在地上。 “青儿!” “青儿,你怎么了?” 夫妇两压根没见过青予安昏倒过,就算以前着凉发热烧的迷迷糊糊,好歹两人还知道因为什么,现在人一点征兆没有就昏死过去了,那还来得及管老桃树的事情,抱起人就往房间走。 妇人去后厨烧水,丈夫在坐在床边陪着青予安。 也不知道青予安是不是梦魇了,直到妇人烧好水进来了,青予安紧蹙在一起的眉头都没有疏散开,夫妇两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喂了些灵泉水给他。 过了许久,青予安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夫妇两又不可能向村长求救,焦急的在房间里面打转。 妇人见壶里面的水见底了,又去了厨房一趟,回来时,不仅提回来一壶水,还把灵池中的丹药也捞上来了。 “这” 丈夫看着碗中的丹药,惊的说不出话来,抬头看到自家娘子一脸的坚决,心里那些挣扎也在一瞬间全被抛开了。 “我来喂,要是仙子怪罪,就说是我想出来的法子,不关你和青儿的事!” 妇人一把推开丈夫,强硬的态度让丈夫都愣了愣。 “谁来喂都一样,反正我之前对仙子态度不好,脑子再昏一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无奈,丈夫只能扶起青予安,帮着掰开了他的嘴,夫妇两一起把丹药混着灵泉一起喂了下去。 这次,终于有点变化了。 夫妇两就坐下一会儿,就看到青予安的眉心舒展开来,脸上痛苦的表情也慢慢消散,血色也在逐渐恢复。 “太好了!” 直到青予安的睫毛轻颤了两下,夫妇两才算真的放下心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祈祷 “爹娘,我这是怎么了?” 幽幽醒来之后,青予安还有些恍惚,尤其看到父母脸上的担忧,闭眼之前的记忆才慢慢浮现出来。 “老桃树!爹娘,你们快去救老桃树!” 夫妇两这才想起来,光顾着担心青予安的安危了,青予安昏倒前说的事情两人都忘记了。 “坏了,我去看看,你在家照顾青儿。” 丈夫急忙起身,披上外衣匆匆忙忙就往外面走,压根没注意到对面屋子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并且赶在他之前到达了桃树林前。 青予安吃了丹药之后,不仅仅是人醒来了,浑身都有一股舒服的气息游走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有点像燕沁帮他查看身体时灵力游走的感觉,又有点不太一样。 但,他很清楚,燕沁不在,他扭头看了看脸上喜忧参半的娘亲,脑海之中浮现出一种可能性极高的答案。 “娘,你是不是把灵池里面的丹药喂给我吃下去了?” 妇人没想到青予安醒来之后就问到这个问题,她原本是打算对青予安隐瞒的,一时间没控制好表情,漏了馅。 “娘!你糊涂啊,我敢肯定,在桃树林前蛊惑村民的人就是妖怪,她就是为了把桃仙的本体毁掉,这样我们村没了桃仙庇护,就只能让妖怪们作乱,而且,丹药被神仙姐姐放置在灵泉之中,必定设置了隐藏气息的结界在,您这么拿出来,不就暴露了我们有仙药的事情,要是被妖怪们发现了,我们全家都有危险。” 话说到这儿,道理已经很清楚了,妇人更是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就会给家人带来如此大的危险。 当时脑子里面只想着丹药也许能救青予安,压根没想过会有妖怪觊觎丹药。 只是事到如今,丹药已经被青予安吞服入肚,吐肯定是吐不出来了,妇人只能祈祷青予安的身体赶快把丹药的药效吸收掉,这样,妖怪都没办法夺走丹药了。 青予安看着做祈祷壮的娘亲,心情很是复杂,妖怪想要得到丹药不要太简单了,直接吃了他就好,他这天真的娘亲,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但,到底是自家娘亲,青予安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然他才刚醒来,妇人又要被他吓得昏过去了。 “娘,我们想办法把灵泉藏起来,丹药已经没了,决不能让妖怪发现了灵泉的存在。” 他不知道妖怪会不会偷偷过来查看,他记得燕沁说过,在家里设置了结界,只是燕沁离开家这么久了,结界是他感受不到的,万一结界失效了,妖怪要来,他们怎么可能拦得住。 想到这儿,青予安也坐不住了,拉着妇人一起去后厨,两人合力把水缸搬到灵池上面,又把原先水缸放置的位置堆上柴火,掩盖掉痕迹。 屋子上下都检查过一遍后,没有可疑的痕迹存在后,母子两才回到柴火炉边上,等着丈夫回来,神情焦急又不安,他们也不知道桃树林那边怎么样了,恐怕情况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村长和那个妖女早有预谋,就算丈夫赶到那边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什么都不做的话,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唉,要是神仙姐姐能及时赶回来就好了。” “希望吧。” 母子两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如今没了其他法子,只能祈祷有神兵天降,阻止那些被迷惑了的村民做蠢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梦 燕沁看着小姑娘手里的花,微微抿了抿唇,“谁让你送来的?” “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小姑娘脆生生的说。 燕沁冷声道:“我不要,给他送回去。” 小姑娘为难道:“可是” “我们走吧。”燕沁不等她说完,便躲过她继续向前走。 小姑娘追上她道:“姐姐你为什么不要啊?” “回去。”乐易冷下脸,直接将小姑娘给吓得走不动道了。 燕沁走得有些快,乐易大步追上,问:“师父,你知道是谁?” “不用管他。”燕沁冷笑了一声。 乐易一下子明白过来,眉梢微动,没说什么,手背在身后轻轻一点,那个小姑娘手中的花瞬间就变成了灰烬。 三个人逛了大半夜就回到了客栈,玄灵和燕沁住在同一间房,玄灵洗漱完钻进被窝里乖巧地看着她,床头还放着今天乐易给她买的花灯。 “姑姑,你看起来有点不开心。”玄灵小声道。 燕沁笑道:“你怎么看出我不开心啦?” 玄灵想了想,“从你看到那个小姐姐拿的花之后就没再笑过。” 燕沁愣了一下,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我只是想起了些事情,没有不开心,不用担心。” 玄灵点点头,两只手抓着被子,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姑姑,我睡不着了。” “怎么,今天玩得太开心了?”燕沁好笑道。 “嗯。好多好看的花灯,还有一个是小仙女的。”玄灵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穿得衣服好漂亮呀。” “那姑姑给你将个小仙女的故事好不好啊?”燕沁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软软的手感极好。 玄灵乖巧地点点头。 “这个小仙女呢,是仙界的小公主,她的父母都很爱她……”燕沁躺在床上一边拍着她一边慢慢地给她讲故事,玄灵听着正昏昏欲睡,燕沁就已经彻底睡了过去。 玄灵:“……” 她虽然很想听听那个小公主有没有找到她的哥哥,但是燕沁姑姑已经睡着了,她不能吵醒姑姑。 于是玄灵悄悄往燕沁怀里钻了钻,伸手抓住了燕沁的手。 燕沁睡得很熟,不自觉地将孩子往怀里搂了搂。 燕沁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她看见青予安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人为”造出来的梦。 梦里还是今天晚上她逛的小镇花灯节,街上人来人往,但是她身边没了乐易和玄灵。 青予安站在她面前,面带微笑,“师父,那束花你不喜欢吗?” 燕沁看了他一眼,抬手便要打碎这个梦境,却被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手腕,“师父,你就不能听我说完么?” 燕沁冷眼看着他。 “你总是这般嘴硬心软。”青予安叹了口气,“宁可自己筋脉断裂也不肯伤我……你的伤我可以帮你。” 燕沁不想跟他说话,闭上眼睛想从这个梦境之中出去,却听见耳边一声轻笑:“师父,没用的,进了这个梦境除非我同意,否则你是醒不过来的。” 燕沁睁开眼睛,冷声道:“青予安!”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师父,我不会让你跟乐易走的。” 燕沁心念微动,手中便多了根骨鞭,她猛地退后几丈甩出鞭子,却被青予安轻而易举地攥在了手中。 青予安道:“师父,这是我的梦境,你打不赢我的。” 燕沁一口闷气憋在嗓子眼里,“你到底想干什么?青予安,你不是什么小孩子了,我跟你说得不够明白吗?” “燕沁!”青予安低吼了一声一把将人拽到了自己面前,他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总是这样,你觉得你能解决所有问题,你拼命护着那些人值得吗!你为什么就不肯多给我一点时间?” 燕沁疑惑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青予安面色阴沉地看着她,“跟我走,否则我就杀了乐临。” 燕沁面色一变,“青予安!” 青予安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所以就借乐临的魂魄一用,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只要你按我的要求去做。”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伸手在玄灵的额头轻轻一点,果然没有试探到任何魂魄的波动,只剩下一个空壳。 “滚出来!”燕沁压低了声音道。 房间的黑暗处走出来一个玄衣男子,正是方才在梦中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的青予安。 “乐临的魂魄在哪里?”燕沁强忍着怒意问道。 “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青予安笑道:“跟我走。” 翌日。 乐易看着燕沁留下来的信和一直昏睡不醒的玄灵,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青予安!” 与此同时。 燕沁看着周围越来越幽静偏僻的环境,微微蹙起了眉。 青予安却一直很沉得住气,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燕沁耐着性子跟着他向前走,在穿过一片荒芜的森林之后终于见到了个有人烟的地方。 那里似乎是一个小村子,屋舍俨然鸡犬相闻,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进了村口竟然还有人跟青予安打招呼,“青大哥回来了啊!” 青予安笑着点点头。 那个背着木柴的青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燕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就是嫂子吧?” 燕沁脸色一黑。 青予安却揽住她的肩膀,十分不要脸道:“对,这几天正跟我闹脾气呢,好不容易哄回来的。” “嘿嘿,嫂子气性还挺大的。”那青年憨厚一笑,“青大哥你快回去吧,你那房子江三一直给你看着呐。” 青予安点点头,带着燕沁便继续向前走。 路上又陆续遇上了许多人,这些人竟然无一例外跟青予安很是熟悉的模样,甚至还热情地打招呼,燕沁的脸色越来越黑,等到了青予安所说的房子面前,燕沁已经麻木了。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笑嘻嘻道:“哥你回来啦!” 青予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回去吧。” “好嘞。”江三拎起袋东西递给他,“七叔前两天上山打得狍子肉,给你留的。” 青予安接过来,“好。” 江三看了看燕沁,见她神情冷凝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愣是没敢开口问好,颠颠地就跑了。 青予安提着那袋东西推开了院子门,对还站在原地的燕沁道:“进来吧。” 燕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进了门。 里面倒是个宽敞的院子,东边一堆摞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和一个简陋的灶棚,西边是一小畦菜地,正对门是两间十分简朴的茅草屋俨然一个装备齐全的农家小院。 燕沁看了一眼青予安,总觉得他出现在这里十分违和。 青予安将那袋东西放在灶棚旁边,推开茅草屋的门,对燕沁道:“师父,这段时间就先委屈你在这里了。” 燕沁道:“不必叫我师父。” “那叫你阿沁么?”青予安倚在门框上冲她笑。 “你想死么?”燕沁冷冷盯着他。 “那我总不能学着他们叫你燕姑娘或者燕前辈吧?”青予安似笑非笑道:“还是叫你沁沁?” 燕沁胳膊上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她伸手指了指青予安,“闭嘴。” 青予安歪了歪头。 燕沁瞥了他一眼,走进了屋子里,发现屋里比外面更简陋,到处透露着一股贫穷的气息。 燕沁正打算找个地方坐下,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响。 她转过身,就看见青予安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燕沁皱了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走过去试图将人拖起来,然而刚一碰到他的衣服,手下便传来一阵湿漉黏腻的触感,她抬起手,果不其然是一手的血。 青予安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血给染透了,但偏偏他一身玄色衣裳,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 燕沁已经没有力气再生气了,她伸手给他试了试脉,果然微弱得跟将死之人一般。 她想将人扶起来拖到床上去,然而她现在法力全失,跟个普通女子力气一般,压根拖不动。 燕沁叹了口气,拿出张符来想给他治伤,却发现没有法力压根就是张废纸。 “死了正好!”燕沁气得踹了他一脚。 昏过去的青予安闷哼了一声,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 青予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正想起身,就听到从暗处有人幽幽道:“没死呢?” 青予安咳嗽了一声,喉咙一阵腥甜,“你没走啊?” “呵,我是为乐临留下来的,收起你那自作多情的语气。”燕沁端着盏灯从房内走出来,阴恻恻地盯着他,“起得来吗?” 青予安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躺在门口,后背已经被冷风吹得冻麻了,他苦笑道:“燕沁,你真不心疼我一下么?” “心疼个屁,赶紧滚起来,关不上门冻死我了。”燕沁嫌弃道。 青予安又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没力气了。” 燕沁皱了皱眉,没动。 青予安试着自己站起来,然而刚起到一半就顺着门框无力地倒了下去,甚至还磕到了后脑勺,那声闷响听得燕沁牙疼。 青予安缓了一会才喘过气来,他苦笑一声,冲燕沁伸出一只手,“劳驾,能帮忙扶一下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来不及了吗? 青家男人一路快跑,只是还是来晚了一步,村长已经收集好了村民们的手印,白字黑字红手印,谁来都不能改变他的主意。 “诶,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家里照顾你家娘子嘛?” 村长明知故问,刚刚青家男人过来之前,已经有人过来禀告过仙子了,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青家人居然怀有“异心”,试图想要保住老桃树。 开玩笑,一颗粗壮些的桃树而已,砍了就砍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家百年富贵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这破地方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了,等拿到了“仙子”许给他的好处后,他立马搬出去,一家老小都不要了,他有钱还有“仙子”传授的驻颜之术,子孙后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没必要把这些无知妇人和孩童带出去。 青家男人看着村长嘴角挂着的笑容,里面写满了得意,他还能看清楚里面深藏的嘲讽,好似是在说他来晚了。 真的来不及了吗? 桌上铺着的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红手印,刺眼的红,刺激的他晃了晃身子,险些站不稳。 “村长,为什么一定要把老桃树砍了,你们没见过仙人,不代表仙人是不存在的。” 他不愿意就这么妥协了,哪怕被其他村民用异样的眼神审视着,他也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们村子一向安宁,妖怪肯定是看上了我们这里山好水好,才想出各种办法吓唬我们,也许之前生病也是妖怪们作祟呢?” “老桃树存在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灵的,也许他只是因为法力不够,才没办法显灵呢?要是我们把老桃树砍了,以后妖怪来了,就只能等死了。” 村长得了“仙子”的命令,绝对不允许青家男人继续在这里“妖言惑众”,摆摆手让几个听话的青壮年把青家男人死死扣押住,还用手帕堵住了他的嘴。 “你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那什么桃树仙人我们是没看到,估计也没有这个命看到了,但济世救人的仙子就坐在这里,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如此仙姿,又如此菩萨心肠,哪一点当不得一声‘仙子’?”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快快交代,是不是被妖怪收买了,才说出这种浑话来的?” 村长步步紧逼,语言之间刻意提到“妖怪”,见有些村民已经露出怒色,又添了一把火,“是不是你看着虎子大伯被妖怪收买换来了那么多好处,所以心一狠,也当了妖怪的奸细?” 果然,村子里面最懂人心又最擅长诡辩的人就是一村之长了。 话说到这儿,村民们又想起了前阵子跟着村长去抄家时抄出来小山似的好东西,他们辛苦一年都不一定能够那么多上等柴火和鸡鸭鱼肉,当几天妖怪的奸细就可以换来了,这样的好事,有一个人做,就会有第二个人。 “他家去年就来了个女的,一看就不是附近村子的,肯定是妖怪派来打探消息的!” “对,他家也不愁吃喝,还经常给邻居分东西,冰天雪地的,我们家都没几口多余的吃的,他家怎么会有?” 一双双通红的双眼显然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想法。 村民们已经把青家一家三口当成了奸细! 第五百二十九章熟悉的威压 淳朴的村民已经被村长挑拨的红了眼,理智是什么? 青家男人被两个青壮年死死压制着,嘴巴里面塞着的手帕让他吞咽都无比困难,更不可能开口反驳,失去理智的村民们恨不得将他和他的家人碎尸万段,他索性低着头,他实在不想看到原本和睦的乡邻被村长和妖怪的蛊惑对他恶语相向的样子。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冒出来的绝望让他反倒觉得心情无比平静,他没想过这辈子混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他死之后他的妻儿会遭遇什么,死就死了,但是他死的清白,他是为了和妖怪抗争去世的,死后肯定能和妻儿团聚。 至于眼前这些人,愚昧!无知!别人蛊惑着做了坏事都不自知!死后也只会下地狱,去畜生道轮回! “你们看,他都不说话了,肯定是被说破心思,才放弃挣扎的。” 人群之中各种声音都有,再难听的话也没办法让他难过了。 只是 青家男人遥遥看着桃树林,视线似乎能穿透人墙和桃树林看到深处的老桃树,脸上的表情已经释然。 “还愣着干什么,回家拿斧子,让他亲眼看着我们把老桃树砍了!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惶恐,会不会害怕妖怪惩罚他!” 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纷纷回家取工具,斧子镰刀有什么拿什么,就连柔弱妇童的手中都抓了样东西,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仿佛能烧尽一切。 燕沁设下的结界,只有妖怪进入的时候,会有感应,年轻女人不会轻易冒险,她是知道桃仙存在,也知道桃仙窝囊,都懒得亲自动手,随随便便一点小手段,就哄得这些无知村民动手砍树了,她只需要坐在外面“监工”就好了。 砍树,多累人啊。 年轻女人低头看了眼被押走的青家男人,招招手,把潜伏在村民中制造声势的妖怪喊了过来。 “你们去青家看看,他们既然知道桃仙的存在,必定藏了不少好东西。” 她能感知到桃树林里面有没有灵体的存在,想来桃仙不在村中,万一躲在青家,不就逃过一劫了,她可不像原本那伙妖怪那么天真,桃仙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能斩草除根,为什么还要留下祸根呢? “遵命!” 妖怪们领了命,几个飞纵就来到了青家外面。 青家院子不大,从空中看,布置也简单,就只有几间房子,但里面传出来的气息实在让妖怪们觉得很不舒服,妖怪们不敢轻易靠近,就在外面徘徊着。 没想到有个妖怪脚步不稳,往前扑了一下,触动了燕沁布置下的结界,重重反弹了回来,“啪”一下摔在地上狂吐血。 其他妖怪见此一幕,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先去给年轻女人送信,等待新的命令。 而桃树林那边也并不顺利,年轻女人刚听完青家过去妖怪的禀报,秀美的面容刚露出点烦躁的情绪来,一股灵魂深处的威压将她压得胸口难受。 她谨慎起来,退到远处,又不放心的把妖怪们都召集到身边试图帮她分担威压。 但奇怪的是,天空之中传来的威压只有她能感受到,其他妖怪半点没有察觉,还对她的举动奇怪不已。 隐隐之中,一个猜测从心底冒了出来,年轻女人不敢逗留,丢下小妖怪们独自跑走了。 第五百三十章提前的奖励 此时,燕沁和桃仙已经加速赶回,结界被触动之后,燕沁就把全部灵力注入玉牌用于赶路,速度倒是提升上来了,燕沁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仙子,要不您休息一下,我先赶回去,不然若是妖怪设好套等着我们跳进去,您不就吃亏了。” 桃仙修为不够,已经是拖累了,要是不让他出点力,真的是寝食难安,最重要的是,燕沁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他给燕沁传输灵力也被她拒绝了。再这么下去,一落地,燕沁就要晕倒过去,照样救不了青予安和那些村民。 “不用,马上就到了!” 燕沁强压下翻涌上来的血气,把体内最后一股灵气注入玉牌之中,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飞行的高度也降低了许多,好在,她已经看到了青山村的轮廓,咬咬牙,继续坚持住。 “等会我去青家查看情况,桃树林那边你就自己来吧,我也不确定有多少妖怪出动,目前你那边的结界还是完好的。” 布置在青家院子中的结界波动过一次之后,就没有第二次讯号传过来了,燕沁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她只怕妖怪集结更多去包围青家,不管妖怪数量是多是少,她都不希望桃仙跟着她一起过去。 村民们需要一个可以作为精神支柱的信仰存在,燕沁可以和妖怪同归于尽,但她希望桃仙活着,成为村民们真正的信仰。 “仙子,桃树林那边既然没事的话,我看一眼,马上去青家去会和,您一定不要勉强!” 燕沁以身犯险,桃仙心中也不好受,他怕事,又好像没那么怕,他不想这辈子就当个窝囊废,心一横,决定不管燕沁答应不答应,他只去桃树林看一眼,主要妖怪不多,他转身就去支援燕沁。 比起燕沁,他一个开化没多久的桃树精算什么。 “你……唉” 燕沁回头看了眼桃仙,他的眼中坚决无比,她多说无益,趁着还有些距离,从玉牌的空间中取出她收藏许久的桃木灵枝交给桃仙。 “这本来是打算妖怪一事结束后给你的奖励,如今提前给你,以备不时之需吧,这东西该怎么用你比我更清楚,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出来,不然下一个被妖怪盯住的人就是你了。” 青家做事不应该会有纰漏,他们就是普通村民,生活起居和其他人无异,唯一能引起妖怪们注意的就是她留下的那枚丹药和灵泉,桃木灵枝的灵气比一枚小小的丹药更要浓郁,对妖怪的吸引力也更是巨大无比,原本是打算给桃仙当着“奖励”的,有她护法,加上结界保护,桃仙吸收桃木灵枝中的灵气是无比安全的,如今提前拿出来了,实在有些冒险。 桃仙听到桃木灵枝时,身体就忍不住激动的颤抖,上次修为提升的畅快感觉仿佛历历在目,那样甜美又充满诱惑的气息,他只一次就念念不忘,他没想过燕沁还会给他更多,而且听这意思,只会比之前给他的那些更好。 只不过,一想到如今的处境,桃仙是紧张多过兴奋,万一…… “到了!” 燕沁没时间等桃仙理清楚她的想法,给桃木灵枝施法暂时屏蔽掉灵气后,直接塞进了桃仙的怀里,又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正下方就是桃树林了,她也扫了一眼,底下除了村民之外,只有极其薄弱的妖气,不像是妖怪聚集,反而更像是妖怪停留过残留下来的。 “哎呦!” 桃仙一手抓住桃枝,一手捂着屁股,险险在脸着地之前稳住了身形,缓缓落地。 入眼,是村民们惊愕的表情,这其中还有浓浓的疑惑,桃仙顺着村民们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不远处还飘着个仙气萦绕的童子,气息浑厚,胜过他这个桃树仙人无数倍,也难怪村民会如此表情了。 “桃仙莫怪,我乃天界嫣然仙子座下仙鹤童子,来此处寻正清仙子……” 第五百三十一章神兵天降 桃仙落地还顾忌着自己的形象,燕沁就顾不上了。 桃树林过来之后,妖气逐渐变浓,燕沁心急如焚,体内灵气枯竭,只够坚持到她落地给青家布下最强结界,阵眼即是玉牌,一旦结界被破,玉牌也会破裂,燕沁没考虑过自己会怎样,她只希望给青予安留下生机。 “神仙姐姐!” 青予安一直趴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他知道外面那些村民都是妖怪伪装的,也看到有妖怪被燕沁布下的结界重伤,但他不知道燕沁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结界能否坚持到燕沁回来。 所以,当看到燕沁落地,他便迫不及待的打开门跑出去,一把抱住缓缓倒下的燕沁。 “神仙姐姐!你怎么了?” 燕沁体内的灵气你枯竭,早已经没办法伪装面容,更没办法在青予安面前掩饰住自己的虚弱,精致绝伦的脸上找不出半点的血色,她能听到青予安的声音,但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指尖轻颤着,想要抬起来安抚下他的情绪都做不到。 “娘!你快出来帮忙,我们先把神仙姐姐扶进去!” 外面那些妖怪不敢靠近,青予安毕竟还是孩子,能支撑着不让燕沁摔倒,却没办法把燕沁抱进屋去,只好回头向妇人求救。 妇人也是吓了一跳,在她印象之中,燕沁这样的神仙是无所不能的,哪怕没办法把妖怪赶跑,至少不会有这么狼狈的情况出现,顿时有些慌了神,听到青予安的呼唤声,连忙跑出来扶着燕沁回屋。 凡人和神仙是不一样,之前青予安昏倒时,已经把灵池中的丹药服下去了,如今燕沁昏倒了,青家母子两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我去打些灵泉水来,可能有些用处。” 与其干坐着,还不如把现有的东西拿过来试试,妇人急急忙忙起身去厨房倒了满满一锅灵泉水来,让青予安帮着扶起燕沁,小口小口给她喂了下去。 冰凉的感觉从口中顺着喉咙传到胃里,燕沁也恢复了一些意识,紧蹙的眉间也有舒缓的迹象,青予安大喜过望,直接又喂了一碗给她。 “神仙姐姐,你有没有舒服一点?” 燕沁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她无比在意的青予安,就算浑身疲惫,她也逼着自己醒过来。 睁眼,是青予安和妇人焦急的脸,比闭眼时的一片漆黑好不知道多少。 燕沁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她扫了一眼就确定青予安没有受伤,这就足够了。 “青儿别哭,我没事,我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青山村所处的位置灵气充裕,玉牌之中又有嫣然仙子给她的许多灵药,燕沁并不太担心,反倒是青予安这不安的慌乱神情更让她担心。 “我身上这块玉牌你拿好,要是桃仙过来,你就对玉牌下令,它会听从你的心意的。” 燕沁不确定过去多长时间了,她记得之前布置结界的时候,谁都不能进出,桃仙想必等的焦急了。 只是,没想到,她才闭眼休息一会,青予安就带了两个人过来,除了桃仙,另外一个居然是嫣然仙子座下的仙鹤童子,她见过几次,是嫣然信得过的人。 “仙子上次落下东西了,我家主人命我送回。” 仙鹤童子并没有多言,直接将画像交给燕沁,并传音将嫣然仙子的交代说与燕沁听。 第五百三十二章逼问 仙鹤童子的话,听的燕沁一阵心惊,但此事因她而起,嫣然原本可以不插手的,如今特意派人来传话,她怎么能不感动,“替我谢谢你家主人,之后的事情,请她务必小心,别走漏了风声。” “仙子客气,那小人先告退了。” 白光闪过,仙鹤童子便没了踪影,桃仙是见过仙鹤童子神通的人,对燕沁也更加信服,他默默守在一边,等着燕沁的命令。 青予安和妇人惊讶了一会后,也恢复了淡定,那仙童还留下些东西让她们给燕沁服下,这才是最让她们心安的。 “外面的妖怪已经被打跑了,姑娘好生休息。” 妇人扶着燕沁躺下,青予安直接抓着桃仙的袖子,一路跑去桃树林,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沁怎么会力竭昏倒! 桃树林一片安静,村民们见识过仙鹤童子一挥手将伪装成村民的妖怪抹杀,又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桃树仙人,对桃树林更加敬畏了,之前被村长和那年轻女人蛊惑的村民们终于恢复了神智,纷纷架着躲闪不及的村长和他的帮凶关了起来,等候桃树仙人的处置。 一仙,一凡,一高,一矮,两人隔着半步远,气势分毫不差,桃仙隐隐有些心惊,他知道燕沁对青予安的重视,但一直不清楚其中缘由,这会儿看到青予安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只是,另一个更大的疑问浮现在桃仙的脑海之中。 “你那么关心仙子,可知道她不是妖女那种招摇撞骗的假仙子,而是真正来自天界的仙子,仙凡有别,她不会有事,但你会经历生老病死,你能陪她的只有短短数十载而已。” 桃仙对天界的事情半知半解,正清和青君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男女情爱之间的纠葛最为复杂了,但那都是神仙们的事情,青予安只是一个凡人,是他能插足的? 桃仙自以为是的一番的说辞,给青予安幼小的心领带去了强烈的冲击,他猛地抬头看向桃仙,脱口而出:“我会永远陪着她!” 这一句说出口,青予安和桃仙都惊住了。 桃仙是佩服青予安的无知,而青予安却是另外一番心思,他低垂下头,一闪而过的心痛伴随着无数画面险些将他的意识冲垮,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信任燕沁,为什么那么眷恋燕沁,为什么那么不舍得燕沁受伤。 “你既然是她看重之人,这次便饶你一命,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 被青予安刻意封印的威压扫过,将桃仙逼得必须跪地才能咬牙支撑柱,这股比仙鹤童子不知道强大多少倍的威压让他抬头都不敢,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哪怕青予安说了饶他一命,桃仙也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浑身的颤抖提醒着他,面前的男童深藏着无比可怕的灵魂,是他永世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是是是,是小仙多嘴,是小仙有眼无珠,请神君赎罪。” 到了这一刻,桃仙哪里还会不明白,他就是嘴巴犯贱了!瞎说屁话,青予安这样强大的存在,和燕沁是否匹配压根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青予安封印记忆和灵力,就是不想这一世因情困扰,没想到到头来,燕沁还是追他而来,又因他而累,他确实是个“孩子”,但事情的发展还是往他最不愿看到的那条路发展了。 桃仙这个多嘴的小仙,当真是没用极了。 “滚!” 既然已经恢复了记忆和灵力,青予安也不打算从桃仙这边获取信息了,他直接查看燕沁的身体,不是更快速? 第二百九十四章 变身 燕沁上前没好气地试图将人拽起来。 然而这条蛇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变得这么沉,险些让她也趴到地上。 青予安伸手虚虚扶住她的腰,低声笑道:“你看我没骗你吧?” 燕沁微笑着伸手放在了他的伤口上,狠狠一按。 青予安的脸色瞬间煞白,勉强将那声痛呼压在了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燕沁揪住他的衣领面无表情道:“滚起来,不然我给你再撒点盐。” 青予安这才老老实实扶着她站了起来,不过没力气确实是没力气了,险些半路上又昏过去,等燕沁将人扔到床上,这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燕沁拿过他的手腕试了试脉,皱起眉,“你自己试着运转一下灵力。” 青予安已经开始有些迷糊了,半睁着眼睛看着她道:“不行。” “不行也得行。”燕沁冷声道:“再这样下去你就死了。” “我死了……”青予安缓缓道:“你开心吗?” “开心极了。”燕沁皮笑肉不笑道:“我甚至还要放挂鞭炮庆祝庆祝。” 青予安跟着她笑了笑,然后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师父,你别走。” 最后一点灯油也燃尽了,小小的茅草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燕沁沉默地坐在床边,到底是没有挣开他的手。 青予安安静了一会儿便开始说胡话,乱七八糟的,燕沁压根就听不懂他的说什么,只能把之前喂给他之后剩下的那些丹药再挑挑拣拣,一股脑地给他喂了下去。 燕沁一边往他嘴里塞丹药一边恨恨地想,最好毒死这个王八蛋。 “师父……”青予安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悲伤和无奈。 燕沁听得想翻白眼,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等燕沁也开始困得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却听见他低吼了一声: “我没有办法了!” 被吓得一个激灵醒过来的燕沁:“……” 神经病!我看你很有办法! 等天色快亮的时候,燕沁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被青予安说胡话给吵醒,她顶着两个黑眼圈艰难地睁开眼睛,却看见青予安闭着眼睛在哭。 燕沁皱起眉,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青予安?青予安你醒醒。” 青予安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布满了血丝,他怔愣地盯着燕沁看了许久,猛地起身将人死死地抱在怀里。 燕沁险些被他一下子给勒死,狠狠地捶了他后背一拳,“你犯什么病!” 青予安死死地抱着她,甚至还打了个哭嗝。 燕沁:“……” 你这样,很没有气势的。 我们身为敌对的双方,这样很不合适你懂吗? 然而不等燕沁开始嘲笑,青予安一下又给昏过去了,像是做梦癔症了一样。 燕沁心累又疲惫地将人放到床上让他躺好,打开窗户吹了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一点。 很烦。 她不想再跟青予安有所牵扯,但是看到这样狼狈又无能为力的青予安时又做不到视若无睹。 不知道站了多久,太阳照进来的时候,身后一直昏迷的人终于动弹了几下,燕沁转过身,就看见青予安正弯腰准备穿鞋。 燕沁皱了皱眉。 青予安见她盯着自己看,便冲她笑了笑,“我去做点吃的。” 虽然之前他们都已经辟谷,但燕沁喜欢自己做东西吃,现在两个人一个法力全失一个也伤重无法修炼,只能借助外物来填饱肚子。 燕沁语气不善道:“不必。” 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完饭人就昏过去了。 青予安已经穿好了鞋子,站起身,“我没事了。” 燕沁轻轻一推就将人推了个趔趄,冷笑一声:“没事了?” 青予安:“……” 燕沁没心情做饭,但是她也确实饿了,让青予安去做饭显然不切实际,她只能憋着口气自己出门去到那灶棚里。 要先升火。 燕沁之前做饭都是用灵力来点火,她和许志小时候最先学会的就是升火术。 然而现在她围着那灶台转了一圈才找到了火折子。 早上的风大,她点了几次都被风吹灭了,最后气得将火折子一扔,结果好死不死扔到柴和堆里,腾地一下子火苗就窜上来,险些把棚子给燎了。 燕沁眼疾手快端起旁边盆子中的水一泼,成功地将火给浇灭了顺带着将柴都给浇湿了。 呵呵。 燕沁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撸了撸袖子,挑挑拣拣将那些还干着的柴挑出来,接过递过来的火折子……嗯? 燕沁猛地抬头,就看见青予安有气无力地倚着棚子的柱子,道:“生火要先用干草。” 燕沁当然知道要用干草,但是他妈的干草在哪儿呢! 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青予安指了指灶台另一边的放着的干草,无辜地笑了笑。 燕沁抓了把干草点着,又放了些木柴进去,终于将火给升起来了。 等两个人吃上饭已经接近晌午,燕沁端着碗粥慢吞吞地喝着,一抬头就见青予安已经吃完了。 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两个时辰便回来。”青予安忽然开口道。 燕沁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这样出去?” “不必担心我。”青予安忽然伸手轻轻擦了一下她的脸。 燕沁一把拍开他的手,就听青予安道:“你脸上有灰。” 青予安走后,燕沁百无聊赖地在小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除了睡便是吃,甚至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昨晚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现在青予安不在,她放下心来,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在喊她。 燕沁睁开眼睛,就看见青予安有些担忧的目光。 她睡得有些懵,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后就被人从床上给捞了起来,柔软的棉被换成了温热的怀抱,甚至有只手贱嗖嗖地在捏她的脸。 燕沁心底一怒,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青予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燕沁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青予安无奈道:“我叫不醒你。” 话虽然这么说,却是没有丝毫要撒手的意思,燕沁道:“松手。” 青予安看了一眼那床铺,“你确定?” 燕沁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登时头皮就有些发麻。 方才她睡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青色的小蛇,一条条地在床铺里蠕动。 燕沁的腿还在被子里埋着,她甚至能感觉到脚心蛇群爬过的凉飕飕的触感。 她挣扎着要爬起来,青予安见状索性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燕沁顾不得现在他们是什么姿势了,怒道:“都是什么玩意儿!” 青予安有些受伤道:“它们非要跟我一起回来,想见见你。” 燕沁忽然想到屋子里最大的一条蛇恐怕就是现在正抱着自己的这位,她虽然不害怕蛇,小时候甚至经常搂着青蛇睡觉,但是架不住密密麻麻这么多条!还他妈全都盯着自己瞧! 她已经千百年都没和这种冷血动物接触过了! 燕沁看着青予安和那群蛇如出一辙的竖瞳,刚睡醒的脑子还有些懵,“你你把我放下来!” 青予安理直气壮道:“你没穿鞋,而且地上也是。” 燕沁低头看了一眼险些昏过去,她揪住青予安的衣领怒道:“把它们都给我弄出去!” “我现在修为尽失,没办法控制它们。”青予安坦然道:“等它们玩够了就走了。” 神他妈的玩够了! 燕沁牙根都有些发酸,她抓出一把符来想烧干净这些东西,青予安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它们没有恶意的。” 燕沁恨自己没有法力,就算青予安不制止她也没办法驱动这些符纸。 “待会儿不要怕。”青予安忽然开口道。 燕沁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方才还在抱着自己的人一瞬间就变成了一条青黑色巨蛇,一圈圈地盘绕在屋子中间,而她好死不死被他圈了起来,一抬头正对上那巨大的蛇头。 卧槽! 他娘长得可可爱爱的,怎么轮到他就这么狰狞狂放了! 燕沁有些奔溃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想从这间茅草屋里出去,这简直就是个蛇窝! 青予安显然不同意,用尾巴尖缠住了她的腰,大脑袋摇了摇。 燕沁没好气地拍了蛇头一下,怒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青予安好像是被拍疼了,冲她呲了呲牙,尖锐的牙齿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燕沁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条大蛇他可能没有神智。 周围都是滑腻冰冷的鳞片,脸前面是目光冰冷的蛇脑袋,燕沁头一次觉得有些进退维谷。 “你先放开我。”燕沁一手抵住想往自己怀里凑的大脑袋,恨不得一拳头锤死他。 大蛇琥珀色的竖瞳紧紧地盯着她,用尾巴将人缠得更紧了一些,然后将人放到自己盘出来的小窝窝里,大脑袋就搁在燕沁的手边,安心地睡了过去。 燕沁:“……” 我他妈! 第五百三十三章新计划 青予安已经懒得伪装,村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差他这个了。 好在,村民们怕继续惹怒桃树仙人,乖乖在家里等候命令,并没有发现村里又多了一个“仙人”,青予安在踏进院子后便收敛了威压,这世的父母待他极好,他想顺利完成这一世的渡劫。 “娘,我回来了。” 妇人刚烧了壶水打算送去燕沁房间,刚巧青予安回来,就让他送进去,“你给姑娘送去,顺便看看她醒了吗?天色不早了,我炖了粥在锅里,她醒了的话,你过去拿一下,我去看看你父亲,刚有人来把他喊过去了,我不放心。” 村里一天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大起大落让人心里很不踏实,丈夫才回来一会就被人交出去了,妇人自然不放心。 “嗯嗯。”青予安点头应下,接过茶壶,“娘你也小心,带上灯笼,早些回来。” 妇人批了件外衣后,应了声“好”就出门了。 柴火炉“噼啪”爆着火星,青予安取出燕沁交给他的玉牌,意识进入其中搜寻一番,取了些灵檀木出来添入炉中,他记起有几晚睡得格外香甜,想来都是这灵檀木的功效,如今添些进去,也让燕沁睡个好觉。 外面的结界,他没有动,就怕燕沁醒来后胡思乱想,他不想燕沁知道他想起过往种种,对他对燕沁,都不是什么好事。 “吱” 房门轻轻推开,青予安将茶壶放在桌上后才坐到燕沁身边,有了仙鹤童子给的灵药后,燕沁恢复的更快速了些,脸色也肉眼可见的红润了起来,只是还是令青予安万分心痛。燕沁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因为他再受任何罪了。 思及此,之前燕沁提过的事又在青予安的脑中浮现了出来。 既然他不愿燕沁冒险,那就让他自己来处理后山的事情吧。 青予安装作盖被子,轻柔抓起也燕沁的手,灵力游走一番,枯竭的灵力正在迅速恢复,明天天亮就能醒来,但,青予安并不想她这么早醒来。 玉牌之中,嫣然仙子原本给燕沁准备着的那些“好东西”这回派上用场了。 青予安挑挑拣拣放了两支“安神”的药草混入柴火之中,没一会,燕沁的气息就更加绵长了,他又给房间设下隔音结界,免得青家夫妇过来“打扰”他。 为了防止他的“失踪”被人发现,青予安还留下个分身,布置好这一切之后,他便又去了一趟桃树林。 桃仙虽然能力不行,脑子也不好使,但这时候当个配合他演出的小角色还是可以的。 “神君……此事若是被仙子知道的,小仙可担待不起。” 桃仙忐忑的低下头,却因为身高问题,没逃过青予安的鄙视,他心里慌得要死,类似的话他听燕沁说过一次,但是没有下文了,没想到如今又在青予安这边听到,还是马上要进行的,他…… “神君恕罪,小仙修为低微……” “你既然不愿意,那也没必要存在了。” 青予安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桃树林中那棵粗壮的老桃树,秀气圆润的小手轻轻抬起,本来和煦的微风突然变成了凌厉的疾风,所过之处枝叶凋零,桃树林刚冒出来的那些绿意一瞬间就变的光溜溜。 桃仙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的灵气被抽空,空间都有凝固住的错觉,他艰难的看向青予安,眼神之中满是惶恐和祈求。 他怕了,青予安是来真的。 要说以前燕沁收拾他的那些手段是软硬兼施,那青予安就直接是用强横的实力逼得他低头,让他半点没有反抗的余地。 “神君息怒,万事都听从神君安排。” 真是见鬼了!以前这村子里可是什么事都没有,这一两年居然没停歇过,这世道也太艰难了吧! 桃仙在心底默默吐槽着,感觉到身体恢复后,背上的凉意刺激的他再不敢胡思乱想,连忙请示青予安该如何开始他的计划。 第五百三十四章血池 后山,妖怪巢穴之中,女妖怪们捧着洗漱用品恭敬的站在大王的房门外,自从大王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平日这个时候,都叫水洗漱准备休息了,今天却迟迟没有传来吩咐,女妖怪们可不敢议论,大家都习惯隔三差五就消失个妖怪,心里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互相交换个眼神后,继续原地待命。 而房间内,她们的大王自然不是睡过头了,只不过,场面有些渗人。 两人高的铜镜前,牡丹仙子正跪坐在桌前低头在描绘着什么,纤细的手指捏着笔画了会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许久又添了几笔。 直到放下笔,牡丹仙子才抬起头,将精心描绘的“画作”举起来欣赏,令人渗人之处就在于 她用的画纸是人皮!所绘制的就是她的“脸”。 是的,牡丹仙子的脸是“画”出来了! 她对着镜子细细将修改后的新脸“装”好,又稍稍走了几步,像往常那样,仔细比对着自己的仪态和记忆中的画面是否有差异,有不对的地方就停下来反复练习几次,直到满意为止。 往日,牡丹仙子对自己这张脸是极其满意的,毕竟是她记忆之中最美貌的面容,但今天躲在暗处听到那仙鹤童子提到“正清仙子”后,原本对满意的界限又提高了些,这张脸已经修改过许多次了,再改就又要“养”新的脸出来了,那可是很头疼的事情,她只能作罢。 天色晚了,她也疲了,她半点不担心仙鹤童子会耽误了她的好事,毕竟下凡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最多短暂停留,而那个“正清仙子”,她也没放在心上,过了奈何桥就算以前再厉害,也不可能比现在的她更厉害,思及此,牡丹仙子的心情又恢复了许多,一挥手,打开房门,让女妖怪们将洗漱用品送上,她洗漱之后,就要去沐浴休息了,那可耽误不得。 “大王,这是今日巡逻队发现的灵花,虽配不上大王您,但花香怡人,放在房间之中观赏也是不错的。” 走在最后的女妖怪献宝似的把插着牡丹的花瓶送到牡丹仙子面前,心中期待着会被夸奖,但是没等她脸上的笑容绽放,地上便绽放出了一朵妖异的血花。 “自作主张,拖下去!” 牡丹仙子收手,略带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就挪开视线了,净了手,洁了面,与此同时已经有妖怪进来把房间收拾干净,女妖怪们退下时,本来是要把插着牡丹的花瓶一并带走的,她却开口拦下了。 等到房间又剩下她一人,牡丹仙子才掐了朵牡丹花簪在发髻上,站在镜子前欣赏着,嘴角的弧度慢慢从浅到深。 “牡丹果然挺衬我,只可惜,这凡间之物,那比得上本仙子。” 说罢,玉颈一晃,轻轻簪在发髻上的牡丹落了地,牡丹仙子抬脚踩过,直接将牡丹碾为尘土。 一步一步,牡丹仙子纤腰款款走在通往地下室的通道里,血腥气对她而言是最香甜的气息,她均匀呼吸着,面露享受,临近地下室,血腥气便越是浓烈,她便越是欢喜。 “大王,浴池已经准备好了。” 心腹妖女见到牡丹仙子到来,连忙伏倒在地恭迎她的到来。 偌大的地下室各种复杂机关阵法布置,说到底只不过是她牡丹仙子的浴池罢了,不管是人间,还是天界,谁能享受她这般的待遇。 牡丹仙子褪下外袍,一步步踩着玉质台阶走近血池之中,血液的温热正好是舒服的温度,她玉臂舒展,轻轻拨弄着漂浮在池中的花瓣,惬意无比的闭上眼沉入其中。 第五百三十五章演戏 同时,青予安也已经和桃仙商议好了计划实施的步骤,青家夫妇和燕沁都不会参与进这次行动,所以桃仙需要伪装成青予安的父亲,有青予安的帮助和保证,桃仙身上的气息被完全掩饰掉了,而他还得了青予安给到的保命灵符,就算遭遇致命一击,也能保桃仙平安无事。 青予安是不想浪费灵符,但桃仙是燕沁寄予希望的小仙,他已经违背了燕沁的意愿了,不能再让她在这种地方再伤心一次。 “既然听明白了,就开始吧。” 青予安不爽的瞥了眼桃仙,出了村子他居然要喊这些无用的小仙“爹”,真当是不爽到了极点。 “是是是,那小仙就冒犯了。” 按照剧本,桃仙假装的“青父”是要和青予安起争执的,而且一怒之下把青予安扔在野外,让他“长长记性”,所以动手动脚免不了,难听的言语也避不开,所以桃仙先和青予安赔了罪,免得事后算账,他没处说理去。 “你个混小子,说什么鬼话,桃树仙人都显灵了,收拾后山那些妖怪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个混小子懂个屁,仙人觉得现在不是去和妖怪对拼的好时机,大家都听他的,你就一孩子,去个屁,去送死嘛?” “我和你娘生你生你,好不容易到了十岁,你居然要跟妖怪拼命,你想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娘会多伤心嘛。” 青予安的衣领被桃仙扯着,脸上是准备好的不服气,口气自然也是十分恶劣,“要你管,你跟娘想当缩头乌龟就继续躲家里面,我是被仙人选中的人,我一定要帮仙人做点什么!” “你能做什么?离开这个家,你连个屁都不是,还想帮仙人做什么,都说了你现在出去就是给仙人添乱,你这孩子怎么听不进去呢!” 父子两的争执声没一会就传开了,青予安偷偷对燕沁布置的结界修改了“一点点”,青家夫妇也闻着被加料的“安神香”早早入睡了,所以他们吵的再大声也不用担心露馅。 而街坊邻居们经过了一天的大起大落之后,对别人家的事情都不敢插嘴了,就算有几户人家亮了灯,最后也没有人出来阻止。 青予安看着空荡荡的街道,真是冷清的可笑,就为了这些人,燕沁居然想方设法铲除后山的妖怪,换做他,这些冷漠的人就该多吃吃苦果,下辈子才好知道该怎么做人。 “用不着你管,我已经十岁了,我自己能做主!” “啪!”响亮的耳光声之后,紧接着假“青父”的厉声呵斥,“你敢去,我和你娘就当没生养过你!” 青予安看着桃仙狠狠往他自己的脸上来了一耳光,对桃仙的观感稍稍好了一些,至少演戏带着脑子,要是桃仙敢对他动手,他就敢在把燕沁送走之后,让桃仙消失。 “走就走,谁怕谁!” 青予安按照计划一路跑开,进入后山范围后,装作体力不支昏倒了过去。 他看过桃仙绘制的地图,知道妖怪的巡逻路线,果然,他倒下后不久,巡逻小队的人就发现了他,他的身上灵气外露,就算倒得地方远一些,妖怪们也能很快发现他的存在。 面对突然送上门的“美味”,妖怪们已经下意识的吞咽口水了,但白天那不太美好的经历一时半会还没有遗忘掉,巡逻小队商议了一下,决定留两个人看守住青予安,等他们禀报大王之后,再做决定。 而牡丹仙子在得到消息时,也犹疑了会,亲自去查看了情况后,确定只有青予安这一个小屁孩后,不禁狂笑出声,直接命心腹将青予安送进地下室。 比起那些牲畜妖怪的血液,青予安的血才是最香甜的! 第五百三十六章怅然若失 青予安虽然双眼紧闭,但五感全开,地下室的位置又是桃仙绘制的地图中有的,他本就怀疑妖女设置阵法做逆天之事,没想到一路嗅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印证了他一半的猜想。 而真正看到血池功效时,青予安有一瞬是茫然的。 杀人杀妖,就为了做一个滋养身体的浴池? 可笑,真可笑! 青予安留下个分身后,就漂浮在空中看着“牡丹仙子”沉溺入血池之中,“他”的血液可不比寻常妖怪和凡人,哪怕是燕沁那颗丹药的药力,就足够“牡丹仙子”吸收好一会儿了。 他在地下室中游走一周,已然明白阵法的阵眼所在,不是墙壁上布置的那些灵器灵石,也不是池边突兀至极的铜镜,而是铜镜边花瓶中那株妖艳异常的血色牡丹花。 火光之下,血色牡丹花的光芒更添了几分摄人的魅惑,血腥气之中还带着诡异的气息,青予安靠近些许,就辨别出来,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古怪。 这“牡丹仙子”分明就是天界一株牡丹花,只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下凡来,还妄图以人血妖血滋养自身,企图掩盖身上的仙气,在这人世间“逍遥自在”。 若是之前那伙妖怪,能抓到凡人,又有布阵的能力,不放几个上古大妖出来乱世才怪,偏偏这“牡丹仙子”强压了一头,还逼得那伙妖怪没办法实施计划,反倒是给燕沁减轻了压力。 区区一株牡丹花,不愿做仙爱做妖,那就让她直接走到妖怪的末路吧。 “谁!” 青予安的气势散开之后,“牡丹仙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从血池中起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她也不敢再在血池中停留了,快速披上外袍,就把心腹妖怪们都召集了过来。 “守住四周,有强敌入侵!” 心腹们守住四周出口,“牡丹仙子”不敢离开阵眼附近,那是她的本体,一旦落入她人之手,她这一年所谋划之事就付诸东流了。 “是谁,莫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就现身一战,躲躲藏藏什么本事。” “牡丹仙子”的激将法很拙劣,但青予安已经摸清了她的来历,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撤去隐身术,将身形暴露出来,而此时的他不再是青予安的孩童模样,而是恢复成青君的样子。 “你!” “牡丹仙子”猛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和天崩地裂般的绝望交织着将她直接锁在了原地。 她怎么忘了! “正清仙子”和青君之间那些爱恨纠葛,“正清仙子”紧张的人除了青君还能是谁? 是她大意了。 青予安居高临下看着颓然跪倒在地的“牡丹仙子”,见她放弃抵抗,正满意无比,准备抹杀掉她,没想到她抬头看向他时,眉眼间熟悉的感觉让他晃了神,这也给了“牡丹仙子”可趁之机。 “脸”是她回来之后精心修改过的,她知道“正清仙子”在天界的特殊地位,所以下意识的模仿一二,遇上青君是她倒霉,但这张“脸”却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实在出乎她的预料。 她身上能藏的东西不多,多是妖怪搜刮来的,唯有挽发的簪子是天界带下来的,她藏在手心许久,不只是紧张还是激动,刺向青予安时,手都是颤抖的,但“牡丹仙子”的嘴角慢慢显露出得意的笑意来。 这一击,离的又如此近,她不信刺不进去! “呲!” 簪子刺入肉体的声音是如此的独特,“牡丹仙子”来不及享受刺伤青君的快感,就被青予安释放出的威压狠狠夺去了全部生机,连蒸腾的血池都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师父!” 脱口而出的,竟然还是“师父”二字。 青予安低头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燕沁,再也喊不出“神仙姐姐”,簪子深深的刺入她的胸口,丝丝鲜血渗出,他颤抖着双手捂住伤口,无助模样和青君相去甚远,反而更像十岁的孩子。 “哭什么,我可是天界正清仙子,怎么会有事呢!” 燕沁伸手接住了顺着青予安脸颊滑下来的泪珠,她的徒儿何时变得这么爱哭了,她想多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身边的场景猛地变幻,前一秒她还在青予安的怀中,这一瞬,她的身边就变成了了嫣然仙子。 “怎么怎么回事?” 嫣然仙子也是无奈,她看到燕沁的画像后,去隔壁仙宫试探几次后就发现问题了,急急向帝君禀报之后,没等帝君处置,就收到命令让她照顾好燕沁,她还懵着呢,但已经大致知道情况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让仙童去青君府前等着,他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你。” 回来了吗? 燕沁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长叹了一声气,第二世的历练,她甚至来不及和青予安好好道别,也不知道那一滴眼泪青予安是否好好收着。 第五百三十七章扫尾 身边灵力剧烈波动的时候,青予安心中便有数了,他封印记忆就是为了想让自己暂时忘记燕沁,独自完成这一世的磨练,没想到,燕沁过了奈何桥依然记着他,他很清楚为什么孟婆汤会失去效用,他不怪燕沁,甚至无比心疼她。 比起狠心,终归是自己更胜一筹。 “唉” 青予安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眼泪,上一世他“求”了燕沁许久,才拿到的东西,这一世如此轻易就得到了,一时间心情竟有些复杂。 好在,现在的情况由不得让他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个,为首的“牡丹仙子”已经被他抹杀,那株血色牡丹花也被帝君一并带走,相信等他飞升,天界那边也已经有结果了。 眼下这些妖怪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妖,青予安还没有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桃仙悄悄跟了进来,血池瞬间蒸发的画面直接将他镇住了,随后燕沁消失,他才对青予安的身份有了更准确的猜测,之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只剩下一阵阵后怕,他颤颤巍巍的靠近中心,想借此机会将功补过。 “神君,接下去那些小妖我来收拾,您就不需要亲自动手了。” “也好,平妖乱这事,就算作你的功劳,回去后不许提到我半个字。” 桃仙难得如此有“眼力”,青予安也乐得让他去做点有用的事情,最主要的是,他不想暴露身份,把所有的功劳都给燕沁和桃仙,他继续当个“孩子”正好。 “记住,燕沁和妖怪大王同归于尽,剩下的妖怪是你制服的。” “是,小仙记住了,神君请放心。” 桃仙躬着身知道身上的威压消失后,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打量起地下室的惨状,之前他震撼于血池蒸发的画面,没来得及看到其他,如今一看,别说是血池了,地下室里面除了他站的这块地方,其余都生生削平了半人高的厚度,血池也仅仅只是保持住了形状,他走近几步带来的轻微的震动就让血池坍塌成一摊灰尘。 “嘶” 桃仙停住脚步,不敢继续向前,他知道以青予安的高超功力不可能误伤到他,但走的还是格外小心,就怕一脚踏空了,把自己吓个半死。 只是,没等他纠结太久,各个路口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发现是妖怪们发现了地下室的异常慢慢围了过来,放在以前,桃仙必不能说出由他来扫尾这种嚣张的话,但青予安强势威压扫过之后,妖怪非死即伤,用“扫尾”一词都有些夸张了,跟清理战场差不多。 过来的妖怪要么互相搀扶着艰难走过来,要么寻了棍子长枪拄着,嘴角渗出来的血丝都还没有凝固,这种战斗力,桃仙是真没放在眼里。 尤其,“二大王”都站不稳的情况下,桃仙挥挥手就能一雪前耻,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其他妖怪都可以死,这个“二大王”必须留活口,他需要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战俘”来凸显他的功劳,这群妖怪里面,只有“二大王”最合适了。 妖怪们在青予安显露身形后就感受到了毁灭性的威压,更清楚位置是在新大王建造的地下室,但是威压扫过,他们自己都动弹不得,更别提来支援什么,而威压撤走之前,还有一击灵力扫荡而过,直接将他们重伤在地,更是没有了挣扎的可能,如今看到微笑着不断靠近的桃仙,想像以前那样嚣张无比的嘲讽几句是想都不敢想,求饶的话倒是很自然的说了出来。 “桃仙饶命。” “求桃仙大爷放我们一马,以后觉得规规矩矩作妖,绝对不去祸害村子。” …… 妖怪们说的话,桃仙信过一次,被骗的惨了,这一次,他不会信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冷静 上界。 楚苏跪坐在几案前,正执笔在公文上写着什么,几案上的香炉淡烟袅袅。 “仙子,时辰不早了,您该歇息了。”一个小仙娥拨开珠帘走了进来,替她关上了窗户。 楚苏淡淡地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未停。 那仙娥见状欲再劝,楚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小仙娥便识趣地退下,替她关好了门。 又过了半个时辰,楚苏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而后将批好的公文在几案上摞得整整齐齐,揉了揉手腕。 几案的正中央放着一张精致的请帖,她打开,便见两行洒脱清隽的字迹: 五日后水云涧花会,诚邀楚苏仙子前来。 黄泽。 楚苏目光冷凝,正要伸手合上那张请帖,一只手却更快地比她拿起那张请帖。 “花会?” 楚苏猛地出手向背后之人袭去,谁知那人却像是算好她的招式,毫不费力地躲过之后还反将她制住,调笑道:“还这么凶啊?” “燕溟!放开我!”楚苏脸上表情不再是处变不惊,反倒因为惊怒而带上了一层薄红。 燕溟趁机摸了一把她的脸,猛地向后推开,下一秒方才待着的地方多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冰锥。 楚苏敌意慢慢地看着他。 “楚苏仙子,你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吧?”燕溟意有所指道:“我费尽心力将你从下界带回来,半点好处不给不说,一见面反倒对我刀剑相向。” 楚苏黑着脸道:“这里是上界,你胆敢如此肆无忌惮!” 燕溟笑道:“你担心我啊?” 楚苏还要动手,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旋即小仙娥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仙子,残雪仙子来拜访您了。” 楚苏被燕溟捂住嘴抵在了墙边,燕溟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让她走。” 楚苏对他怒目而视。 “我最近被她和黄泽盯上了,你若是敢让残雪留下我就把你和我的事情说出去。”燕溟笑眯眯道:“我想上界的仙人们肯定想不到,平时高高在上遗世独立的楚苏仙子竟和四方魔境的天魔有苟且吧?” 楚苏一把将人推开,清了清嗓子对外面的仙娥道:“请残雪仙子回去吧,改日我再去拜访。” “是,仙子。”外面的仙娥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楚苏做事向来果决,偏偏自己的把柄被燕溟抓在手中,当初她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同燕溟合作就是错误的开端,然而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她已经被燕溟缠上,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除非……楚苏的目光倏然变冷,彻底解决掉燕溟这个麻烦。 燕沁醒过来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条青黑色的大蛇,蛇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肚子,险些没把她给拍吐。 燕沁没好气地一脚将那蛇尾巴踹开了。 蛇不乐意了,凶恶地冲她呲了呲牙,要不是燕沁躲得快脖子都要被那尖锐的牙齿给捅穿了。 大蛇威胁性地吐了吐蛇信子,用尾巴尖一下把她给戳到了地上。 燕沁:“……” 你这条蛇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燕沁爬起来,一脚踩在他的尾巴尖上,他还想呲牙,燕沁怒喝一声:“你他妈呲牙试试!” 大蛇一愣,琥珀色的竖瞳盯了她半晌,硬是没敢将露了半截的獠牙完全露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大脑袋,慢吞吞地将自己的尾巴尖从燕沁的脚底下抽了回去。 燕沁冷笑一声,环顾四周,发现无数青色的小蛇正支棱着脑袋齐刷刷地盯着自己,她愣是从那一只只小眼睛里看到了敬畏。 敬畏…… 燕沁嘴角抽了抽,强忍着牙酸从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蛇里找出了自己的鞋子,抖了抖,鞋子里还钻出两条细细的小蛇,讨好地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燕沁咬着牙面无表情地将它们甩下去,狠狠地抖了抖鞋子,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蛇之后穿上,大步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蛇群十分识时务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燕沁坐在院子门口,一脸沧桑地望着远处的小溪流水,颓丧地叹了口气。 跟着青予安回来不仅没有找到乐临的魂魄,甚至还被蛇群淹没不知所措。 “青嫂子!你怎么坐在这里啊?”远远地传来了一个打招呼的声音。 燕沁:“……” 神特么的青嫂子! 不青!也不是嫂子! 燕沁绝望地看着陆陆续续围上来关心自己的一群中年妇女,有种想冲回蛇窝里的冲动。 “青家他媳妇,怎么坐在大门口了啊?”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女人探头探脑想透过门缝往里面看,“青兄弟呢?” 燕沁:“……” 您真不觉得青兄弟喊起来怪怪的吗? 您真不觉得要是把青兄弟换成李兄弟王兄弟把青家媳妇换成李家媳妇狗蛋媳妇更顺口吗? “他出门了。”燕沁皮笑肉不笑道。 “什么呀,之前我还见青大哥回来呢。”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道:“嫂嫂,你跟青大哥吵架啦?” “哎要我说啊,两口子在一起哪能不吵架呢!”一个大娘劝道:“没什么说不开的事儿,床头吵架床尾和!” “青小子长得那么俊,他媳妇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吵架呢?”有人在旁边道:“几世修来的福分哟!” “他嫂子,你快进屋吧,在大门口坐着怪不好看的。”有人锲而不舍道:“两口子哪有说不开的话呀!” 燕沁僵着一张脸,连笑都快挤不出来了,这时候一个尾巴尖尖透过门缝悄悄地戳了戳她的后背。 燕沁神色一凛,猛地站起身来,那群大娘小媳妇被她吓了一跳,面面相觑没敢说话。 “你们说得对。”燕沁皮笑肉不笑道:“那我就先进去了。” 燕沁推开门进去,然后利索地将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嘈杂的说话声。 她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跟个蛇脑袋来了个面对面,险些直接抽过去。 燕沁咬了咬牙,正想绕开它就被根大尾巴缠了起来拖进了屋子里,然后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大蛇将她放到床上蹭了蹭她的脸,示意让她看看周围清净地环境,那群乌泱泱的小蛇全都不见了。 差点脸着地的燕沁:“……” 谢谢然而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燕沁正木着张脸思考要不要想办法联系一下许志,正试图将自己盘到床上的那条蠢蛇忽然动作一顿。 燕沁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庞大的身躯根本不可能盘到这张床上来的时候,蠢蛇忽然变回了人形,并且以一个十分愚蠢且扭曲地姿势趴在床上跟燕沁面面相觑。 青予安:“……” 燕沁:“……” 她发誓从青予安这厮的眼睛里看到了羞愤欲死。 燕沁险些没笑出声来,青予安恼羞成怒,“不准笑!” 燕沁一脸无辜道:“我没笑啊。” 然而她的表情完全不是这回事,青予安眯了眯眼睛,整个人干脆顺势趴到了她身上,沉声道:“很好笑吗?” 一条没脑子的蠢蛇缠着她燕沁还能勉强接受,但是换成青予安这么贴近自己燕沁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伸手试图将身上的人推开,却被青予安压得更紧了。 青予安全身跟没骨头似的,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脖子,低笑道:“你可知道青蛇一族的双修之法?”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燕沁被他摩挲得头皮有些发麻,色厉内荏道:“赶紧滚下去!” “燕沁,你不是一向好心吗?”青予安抬起头来盯着她道:“我现在修为倒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化作原形,我们双修就能修为暴涨,你帮帮我不好么?” 燕沁一张脸变得漆黑,“你自己品品你这是说得人话吗?” 青予安眸色冰冷地盯了她半晌,忽然将头埋在她颈窝里笑了起来。 燕沁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却被他紧紧地抱住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青予安低声道。 燕沁才不会惯他这种臭毛病,挣扎着想推开他,身体忽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瞪着青予安。 青予安无奈道:“都说让你别乱动了。” 燕沁的脸色忽红忽青,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你你下去!” “我没力气了。”青予安理直气壮道。 “那你还有力气发情!”燕沁咬牙切齿道。 “蛇性本淫。”青予安颇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燕沁既尴尬又恼怒,“你还要不要脸了?” 青予安垂眸看着她缓缓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偏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但既然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总是好的。” 燕沁:“……你清醒一点,别老想着当禽兽。” “我禽兽不如。”青予安破有自知之明道。 燕沁一言难尽道:“你真想和我双修?” 青予安点点头。 燕沁疑惑道:“那之前你怎么那么君子?” 以前顶多亲一下正直得不得了,结果现在明晃晃图谋不轨? 青予安:“原本想着我们正式结为道侣以后再双修,可你没有给我机会。” 燕沁无情道:“那现在我也没给你机会。” 青予安叹了口气,“现在是我强取豪夺。” 第五百三十八章结束 “轰” 突然的巨响吵醒了整个村庄,甚至临近的几个村镇都看到了动静。 村民们纷纷穿衣出来查看情况,天刚蒙蒙亮,云雾缭绕见肉眼可见的后山剧烈晃动了几下后,就恢复了平静,但是村民们并不敢回屋,生怕有个天灾来不及跑。 青家夫妇出来的最晚,不只是因为青予安在柴火之中加了料,更因为她们闯进燕沁房间后发现燕沁和青予安都不见了,慌忙在家中找寻一圈后没有任何发现,才出来看看。 好在,她们在雾色之中看到了青予安慢慢清晰的身影。 “青儿,你去哪里了?” 害怕惊慌之下,妇人的语气也难得的带上了严厉,一声呵斥之后,是浓浓的后怕,山摇地慌时她最担心的就是青予安出意外! “娘,神仙姐姐不见了,她被人带走了。” 紧绷着的小脸终于绷不住悲伤,在桃仙面前,青予安做不到流露真实情绪,但在父母面前,他只是个孩子,又哭又闹才是最正常的状态。 “她不见了,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帝君亲自将人带走的,只怕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天界了,只能等他这一世顺利渡劫飞升,才能在天界相见,这一世,好长好长。 而他,已经开始想她了。 “真的?这样啊……” 妇人和丈夫听到青予安歇斯底的哭诉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曾经妇人是嫌弃甚至是最讨厌燕沁的人,如今心中只剩下了不舍和难过。 燕沁那么厉害,谁能将她带走呢? 妇人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后山那么大的动静,只怕“被人带走”是桃仙哄骗青予安的话,就是怕他太过伤心。 她却没想过,这一切是青予安主导的,只不过因为意外,才让燕沁提前回到天界去,青予安也并没有说谎骗她。 但,青予安的身份需要隐瞒住,他要留在凡间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之后才能无牵无挂的飞升。他留下桃仙“收尾”,也是给自己留了一手,以后拿桃仙当挡箭牌,再合适不过。 果然,天亮之后,桃仙再一次“显灵”,将后山妖怪已经被铲除的事情说了出来,新村长也带领村民在桃树林深处建了座神女庙,只不过不是供奉“牡丹仙子”那个妖女,而是“正清仙子”。 青予安也顺势“拜入”桃仙门下修道,百年时光转瞬即逝,直到青家父母入土为安,青予安才离开村子仙游去,不同于上一世,这世的他太过顺遂,宠爱他的父母,小心翼翼捧着他的燕沁,相同的是,这一世,燕沁又出现了,又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飞升之际,青予安思绪依然平静不下来,哪怕到了天界,也躲着燕沁,甚至连青殿都没去,直接去寻掌管穿越三界的神君面前找他“算账”,浮生图中展现的结局没有半点变化,他虽心中有数,依然有些难以接受。 “再来!” 这一次,青予安做的更“绝”,回到天界后都没有露面,就再一次下凡了,嫣然仙子拍了仙童在青殿门口蹲守也蹲了空,燕沁知道青予安“回来过”的消息时,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燕沁之怒 “混蛋!逆徒!” 一阵紧接着一阵的骂声不断从燕沁的仙宫中传出来,养在池中的仙鹤受到惊吓扑棱着乱飞,嫣然仙子收到消息后就急忙赶过来,结果在门口和燕沁撞上了。 神兔正死死抱着燕沁的腿,不让她出去,看到嫣然仙子出现,更是像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燕沁被帝君带回时,已经交代过近期不准许燕沁“胡来”,神兔不懂“胡来”怎么界定,但是!要去拆了青殿,绝对是“胡来”的事情,要真让燕沁去把青殿拆了,别说已经第三次下凡去的青予安,就是帝君都饶不了她。 “嫣然仙子,您来的正好,我家主人正要去寻你玩耍呢,快进来!” 神兔松开燕沁的腿,飞速窜了出去,一把抓住嫣然仙子将人拉进仙宫内,顺势关上大门,开启帝君留下的保护结界,她就这么一次“大逆不道”,希望嫣然仙子千万千万劝住她家主人,不要“助纣为虐”。 嫣然仙子看神兔这夸张无比的架势,笑意险些外露,好在她记得来的目的,憋住了笑,还趁机调整好了表情,她是燕沁的好姐妹,必须和她站在“讨伐”青予安的同一阵营上。 不过嘛,嫣然仙子也记得帝君的“交代”,不管能不能拦住,她也要过来拦一拦,不然,她和燕沁都被关起来了,还怎么想办法让燕沁偷溜出去。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也不用过去了,来,我们去你寝宫说话。” 燕沁还在气头上,千字脏话说过一遍了心中的气还是没发泄完,青予安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上一世历劫归来,还会过来找她,这一世,她心软提前把眼泪交给他,他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越想越是气不过,燕沁提起裙摆又要往外面冲,才走出几步路,就被嫣然仙子的法器菱纱牢牢捆住动弹不得,燕沁脸上的怒意瞬间变成了委屈,扁着嘴回头看向操控菱纱的嫣然仙子。 哟,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美哦。 嫣然仙子制得了燕沁一次,自然制的住她两次三次,不过她小心控制着,没有让菱纱伤害燕沁半分,只是将人困住,方便她把人“扛”去寝宫。 “神兔,去那些吃的来,顺便来壶好茶,我要和你家主人好好聊聊。” 这意思,就是要把燕沁“关”半天,神兔自然是欣喜无比,应了声“好嘞”一蹦一跳就溜开了,那背影,看得燕沁牙痒痒。 “嫣然,你怎么这么对我,我们可是好姐妹啊。” 嫣然操控着菱纱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并不着急解开菱纱,而是坐到她身边,帮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把她歪了的发簪扶正,左右看看,才满意的收回手。 燕沁别说挣扎,连蠕动都难,只能憋着气瞪着嫣然仙子,白眼都翻累了,她也放弃其他想法了,乖巧无比的坐着,等嫣然给她“讲道理”。 “不闹了?”嫣然见她这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她们可是好姐妹,她怎么会做伤害燕沁的事情呢?那点白眼她才不会放在心上。 第五百四十章酸意 “你让我闹嘛?” 燕沁别扭又委屈,想扭过头去,又怕自己的任性伤了嫣然仙子的心,叹了声气,自顾自的说着。 “我也就是嘴巴上说说,真拆了青殿,他回来了也不会住我这儿来,帝君指不定还心疼重修要用的那些东西呢,我就是气不过,他就一句想跟我说的话都没有嘛?” “不想问问我,被扎了那一下疼不疼?留下伤疤没?” “不想问问我,有没有想打他屁股?” “不想问问我,那么久,想不想他?” 嫣然仙子可是很认真听着燕沁的“控诉”,只不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么酸不拉几呢? 她看了眼沉浸在情绪中的燕沁,悄悄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又小心的往边上挪了挪,她要离燕沁远一点,作为一个没有仙侣的仙子,嫣然仙子不觉得自己该被燕沁扔进醋坛子里,太酸了,酸的她心里好难过哦! 而且,看这样子,就算她和神兔没有拦着,燕沁到了青殿可能也就是踹几脚大门出出气就完事了,是她们想多了。 “好了好了,他不是人,他不懂你的心,是天界第一大混蛋,那我们去把青殿大门拆了,等他历劫回来,亲自向你请罪后,你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还给他,这主意怎么样?” 从刚刚燕沁的话里,嫣然仙子早就摸清楚燕沁的心思了,她干脆把话全都说了,看看燕沁什么反应。 果然,嫣然仙子的话才说完,就收到燕沁的又一记白眼。 “不行,他可是青君,仙宫大门被人拆了,多没面子。” “哦不是你说要把青殿拆了的嘛,我只说拆个大门,你居然不愿意去了,到底是师徒哦,好护短哦” 嫣然仙子坏笑着解开了菱纱,燕沁解放的双手也做不出捂脸之外的其他动作了,同时她也明白了,嫣然仙子就是来“笑话”她的。 “你走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这是被说破心思害羞了呢。 “哈哈哈,我才不,正好我也累,今天就宿在你这边吧。” 嫣然仙子可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了燕沁,她们本就喜欢开些小玩笑,如今这种时候,她要是走了,燕沁又胡思乱想怎么办,还不如她留下来,万事有她一起商量。 燕沁斜了她一眼,气呼呼起身去开门,差点和捧着茶水点心的神兔撞个满怀,她也没错过神兔脸上从狂喜到震惊再到懵逼的表情变化,突然也不想出去了,原地站定,就这么抱胸看着退后两步才稳住身形的神兔,“哼哼”两声更是吓得神兔浑身一颤。 “主人,您要的茶点,我放在这儿了,您和嫣然仙子慢慢享用。” 神兔可没想过燕沁这么快就“重获自由”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沁,把东西往边上的小桌子一放,转身就恢复原形一溜烟跑走了。 “诶!你个兔子!”燕沁已经没话说了,神兔跑得有多快她可有数了,这一次又刷新了,真真是厉害了呢。 嫣然仙子乐得花枝乱颤扶着腰笑了好一会儿才过去把燕沁牵着坐到桌前,还顺便把神兔“扔”下的茶点一并带了过来。 “你别气了,青君避而不见确实不对,但你也是清楚的,他对你有多执着,他这么做,必然是有所顾虑才做出的选择,第二世你也是追随他下凡历劫去,胸口上那个洞这么快就忘了疼了?青君才是最害怕你再次受到伤害的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东风未至 嫣然仙子说的这些,燕沁也清楚,她就是鼻子酸心里也酸,为了自己好,就躲着自己了? 回回这样,坚强如燕沁,也是会伤心的。 他青予安有蛇族的封印之术可以将记忆封印,她燕沁喝了那么难喝的孟婆汤都不顶用,她如何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护着他有错嘛?没有!该嘛?其实不该! 这些,燕沁也懂,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想着想着,心中的酸变成了眼中的涩,燕沁垂下头,眼眶之中氤氲的雾气令嫣然仙子心疼无比。 嫣然仙子轻轻将她拉进怀中,轻缓的安抚着她的情绪,“情之一字,最是磨人,你们彼此牵挂,也是互相牵制,这一世青君已经下凡多日,你若是还想追随而去,我们一起想一个万全之策,帝君那边我来应付,你只管夏凡去就是。” “不行!” 燕沁猛地从嫣然仙子怀中起来,上次闯书库已经牵连到嫣然仙子了,要是这一次还让嫣然背锅,燕沁宁愿不下凡去,毕竟以青予安的能力,历劫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嫣然仙子修行不易,燕沁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的坑她。 “你又把自己绕进去了,我有说过做违抗帝君命令的事嘛?帝君威严无人可违逆,你我皆是如此,但帝君也是宽厚之人,定不会随意处置你我的。” 嫣然仙子抓住燕沁的手,让她不要多想,她来之前已经有所布置,燕沁不方便出去打探消息,但是她还是畅通无阻的,她能帮燕沁做的不多,只能帮她多收集些有用的信息来,免得燕沁莽莽撞撞下凡去反而无功而返。 “你暂且先等等,我让侍女去浮生殿和孟婆处打探消息了,知道青君何时下凡的,你才不至于白跑一趟。” “嗯。” 燕沁乖顺的应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她那么着急想要冲出去拆了青殿就是怕青予安早早下凡去,不点余地都不给她留,才直接去泄愤的,如今听嫣然仙子如此说,也恢复了理智。 青予安从来不是鲁莽之人,他又入轮回说明目的还未达成,他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下凡去,定会在天界停留一段时间,她刚才被气得昏了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考虑进去。 “谢谢你,嫣然。”燕沁感激无比,同时也对自己刚才的任性举动和嫣然仙子道了歉,“我以后不会这么不讲道理了。” “无妨,你我姐妹,无须在意这些。” 嫣然宽慰燕沁一句,嘴角淡淡的笑意却透露着更深一层意思任性也不怕,她已经知道怎么“收拾”燕沁了。 两人坐着等了会,神兔就带了嫣然仙子的贴身侍女过来,她知道侍女前来必有要事,也没再开溜,而是警惕的守在门口,不让任何无关人员靠近。 贴身侍女是嫣然仙子心腹之人,行事周全,嫣然仙子才如此放心让她前去浮生殿和孟婆处,而侍女也没有让两人失望,带来了重要信息。 “青君神君在浮生殿中停留了一日,离开时脸色不佳,虽没回青殿,但也在其他神君处休息了半日,孟婆那边是说今日才见到青君神君,只不过无其他佐证,需要仙子谨慎考虑。” 也就是说,燕沁此时追随而去,还来得及! 燕沁激动的抓着裙子,兴奋起身就准备去找孟婆,又被嫣然一把抓住按在了椅子上。 “先不着急,还有一事需要等待。” “还有?” 燕沁狐疑的看过去,嫣然仙子的脸上半点玩笑的痕迹没有,她心中焦急,也只能强压下来,再等一会。 第五百四十二章第三世 又等了小半日,燕沁已经坐不住了,神兔就蹲在仙宫门口等着,等来等去就只看到嫣然仙子座下仙鹤童子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正感觉无比失望时,嫣然仙子却直接抓住燕沁的手急匆匆往外走去。 “走吧,等的东西到了,路上和你慢慢说。” 仙鹤童子交给嫣然仙子的盒子被她无比重视的收入袖中,一手抓住燕沁,一手紧紧捏着盒子,不让盒子离开自己的感知范围内。 燕沁一脸迷糊就被嫣然仙子带着一路狂奔,路线是越来越熟悉,但是,嫣然仙子这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让她心中无比焦急,又不敢轻易发问,她看得出来,此时的嫣然仙子比她还要紧张。 一直到了天界的轮回之处,嫣然仙子才停了下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一直保护着的盒子交给燕沁,并且慎重无比的叮嘱道,“这东西,你喝孟婆汤之前服下。” “这几日我思前想后,青君神君两次历劫都没能如愿,而他第二十时选择自我封印记忆,你不如也尝试一次,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而且这药丸对你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要不要服下,你自己来决定。” 燕沁没想到自己慌神的时候嫣然仙子还能想到这些细节,青予安封印记忆靠的是蛇族秘术,她无处可寻,嫣然仙子就替她想好对策。 她,似乎欠嫣然仙子的越来越多了。 燕沁心中感激,眼眶也渐渐泛起了红色,只来得及说一声“谢谢”就被嫣然仙子巧劲一推,一脚踏入了轮回之路。 一路煞气,却没让燕沁再嗤之以鼻,众生皆苦,能踏上这轮回之路重新开始,就应该满怀期待迎接新生。 孟婆依然冷漠,看到燕沁的身影时,眼中才起了波澜,上次见面好像也才相隔不久,她在见过青予安之后,就在等燕沁了。 “又见面了,这次我加了几味甘草,你尝尝看,是不是比上回好喝多了?” 孟婆从池中轻轻舀起一碗孟婆汤递给燕沁,隐隐还有些期待燕沁的评价,毕竟来这里的人从来不在意孟婆汤好喝难喝,就燕沁说了,左右无事,她就花了些心思研究改良口味了。 燕沁服下嫣然仙子交给她的仙丹后,才将碗中的孟婆汤一饮而尽,距离上回喝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她对“难喝”具体是多么的难喝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回一口闷之后,那“难忘”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前味微甜,随后发酸,中调发辣,最后沉淀出浓浓的苦涩。 这一回……真没好上多少,入口齁甜,之后是强烈的酸,之后就一直苦到心里,比上回还要难喝。 燕沁苦着脸把碗交还给孟婆,脸上的表情就是最诚实的评价,孟婆皱了皱眉,随即叹了声气,继续给下一位灵体分发孟婆汤。 如同上一次一般,燕沁跳入轮回之路时,依然是煎熬无比的往生之苦,但耳边一句“前世红尘皆是空,入胎可别念旧尘”若隐若现,她来不及细想是什么意思,就被一股极强的吸引力抓拽了下去。 往事重重如眼中的光芒之中慢慢消散,等燕沁再次醒来,便真的不记得前世的所有了。 一晃七年,人间三月杨柳绿,明媚的春光之下,青府迎来了小少爷七岁的生辰,作为青城首富的青家,和城主也是近亲,单凭这一层关系,青家小少爷青予安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纨绔的模样,哪怕今天是他的五岁生辰,他依然任性的溜出府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为何 燕沁感受到了威胁。 以及浓浓的不爽。 “我劝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燕沁冷声道。 青予安:“……你不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吗?”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神情疲惫道:“你别闹了,我很累。” 青予安盯了她半晌,企图讨价还价,“那你让我亲一下。” 燕沁:“滚。” 青予安勾了勾嘴角,伸手便要扯她的腰带,燕沁一把攥住他的手,“青予安!” 青予安理直气壮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放弃的。” 燕沁额头的青筋都气得蹦出来了,“亲!谁不亲谁是孙子!” 说完她拽住青予安的衣襟,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 青予安猝不及防被她一拉,嘴唇磕到了她的牙齿上,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燕沁没给他喘息的机会,掐住他的脖子不让他抬头。 本想占便宜结果险些被掐死的青予安:我觉得这个动作应该我来。 两个人亲得腥风血雨,燕沁将人推开,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你这下满意” 然而不等说完,青予安又抓住她的胳膊按在了她的头顶俯身亲了下来,余光却落在窗外突然多出来的影子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人破门而入,待看清屋中的情形后,声音像是淬了冰,“青予安!” 燕沁一愣,猛地推开了青予安,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乐易。 乐易脸色漆黑神情冷凝,眼底怒意滔天。 青予安却不急不缓地坐起来,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搂住燕沁的腰将人带起来,不冷不热道:“找来的到快,扫兴。” “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乐易的目光落在燕沁神情僵硬的脸上,心底自责之余便是愤怒,“让这个畜生如此作践你。” 青予安转头看向燕沁,似笑非笑道:“他喊你什么?” 燕沁一时哑然,从严格意义上,这是乐易和青予安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正面交锋,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会是一副这般尴尬至极的场景。 “他自然是喊我师父。”燕沁冷声道。 “呵,我倒是险些忘了。”青予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他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徒弟。” “师父,到我这边来。”乐易面无表情道:“别让这个孽畜脏了你。” “阿沁,你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收他为徒。”青予安冷笑一声,将燕沁紧紧箍在自己怀中,不让她动弹分毫。 燕沁看向乐易,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乐临的魂魄在他手中。” 乐易眼底怒意更盛,“师父,你真以为同他虚与委蛇他便会将阿临交还给我们吗?” 燕沁一愣。 “像他这种人根本没有信用可言。”乐易冷声道:“只有杀了他阿临才会有救。” 言罢,磅礴的灵力铺天盖地而来,整个茅草屋瞬间便夷为平地,尘土飞扬。 青予安带着燕沁站在原地,单手便挡住了乐易的一击,语气轻蔑道:“呵,不过如此。” 如果不是感觉到搂着自己腰的那只胳膊正在颤抖的话,燕沁险些就信了。 青予安这厮分明是在死撑。 不过燕沁没有同情他的理由,更不会帮他不过就算她想帮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法力全无,连逃开青予安的桎梏都做不到。 “放开我师父!”乐易怒喝一声,以雷霆之势冲青予安袭来。 青予安一手揽着燕沁一手接招急急后退,燕沁忽然拿出一沓符纸,冲乐易道:“借力!” 乐易毫不费力地朝那符纸内注入灵力,燕沁借势一洒,那符纸猛地爆开,青予安被那符纸逼退,不得已松开了燕沁。 燕沁借着乐易的灵力,用那符纸摆阵将青予安围困在其中,而青予安显然已经强弩之末,身形都微微有些摇晃。 燕沁冷声道:“乐临的魂魄在哪里?” 青予安死死地盯着她,“燕沁,我果真不该对你心软。” 燕沁移开目光,乐易手中的法诀直直冲着阵内而去,“青予安,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燕沁猛地握紧了拳头,却没有阻止,甚至没有将目光看向青予安。 青予安是生是死,与她无关。 “师父,躲开!”乐易的声音忽然在远处响起,甚至带上了惊慌失措的意味。 燕沁猛地回过神,便见一道凶悍的风刃直直冲自己心口而来,她急急向后一仰,好险躲开那杀招,下一秒腹部却被狠狠一拍,剧痛让她直接跌在了地上。 “师父!”乐易飞身向她这边赶来,不料被人抢先一步。 燕沁被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青予安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竟真的帮他。” 燕沁想说话,却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发声,只听青予安用阴恻恻的声音道:“乐易,你若再前进一步,我便杀了她。” 乐易脚步一顿,怒道:“孽畜尔敢!” 青予安冷笑,“不信你便尽管试试!” 乐易果然不敢拿燕沁的性命冒险,站在原地道:“你放了她,我不取你性命。” “现在是我与你谈条件。”青予安轻描淡写道:“你妹妹和你师父都在我手里,明白吗?” 乐易微微蹙眉,“卑鄙小人,你也不过如此。” “殿下,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青予安笑道:“当然我也不介意让你亲眼看着你师父死在你面前。” 他说完,手上加了点力气,燕沁顿时呼吸更加困难,脸都开始有些发紫,一个气声都发不出来了。 燕沁觉得青予安可能真会将自己掐死。 毕竟方才她出手的时候也没留有余地,直接将青予安困死在了阵中。 乐易果真着急,“青予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予安不急不缓道:“我要你自碎丹田。” 燕沁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青予安一只胳膊死死地箍住她,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却微微松了些力道,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你心疼你徒弟了?” 一字一句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尤其是徒弟二字,语气尤重。 像是嫉妒,更像是心有不甘。 燕沁试图激发体内的天魔骨,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周身一片死气沉沉毫无魔力,她目光焦急地看着对面的乐易,示意他不要任由青予安摆布。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同你师父说再见吧。”青予安冷笑一声,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燕沁眼前一片发黑,体内的天魔骨终于隐隐有了感应,她咬牙想调动魔力,却听见乐易沉声道:“好!” 燕沁心一惊,体内的魔力一瞬间聚集起来振开了青予安的手脱离了他的威胁,怒喝道:“住手!” 乐易将本来对准自己的手猛地翻转袭向青予安,却被青予安早有预料般躲开,原本青予安站着的地方轰然炸开。 乐易暗道不好,转身便要去找燕沁。 然而燕沁因为强行调动魔力遭到反噬,她知道自己若是参战便是拖累乐易,趁着两人交锋便开始跑,最好有多远跑多远。 然而没有法力她不过一介凡人之躯,没等她跑多远便被人追上。 燕沁只祈祷追来的人是乐易,然而现实总是残酷,不等她反击便被一掌拍晕了过去。 燕沁醒过来的不是很想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然而有人却不会让她如愿,一只微凉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阴冷的声音满是恶意,“醒了?” 燕沁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青予安冰冷的竖瞳。 两个人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蔓延出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死寂。 “你为乐易杀我。”青予安眼底蓄满的冰冷的怒意,“燕沁,你真是令我心寒。” 燕沁面不改色道:“是你带走乐临的魂魄在先,威胁我同你离开在后。” 青予安手中的力道收紧,声音中满是恨意,“他口口声声喊你师父,他心中真当你做师父吗?燕沁,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燕沁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然而她并不在意,只是怒极反笑:“青予安,这话你应当问问你自己!” 青予安手上的力道骤松,他怒道:“我们在说乐易!” “心虚了是吧!”燕沁冷笑道:“青予安,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口口声声来质问我!” “乐易是我唯一的弟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他!”燕沁一字一句道。 “你帮着他最后只会害死你自己。”青予安沉声说道。 “所以我该帮着你?”燕沁逼近他寒声说:“我该帮着一个处心积虑靠近我,步步为营算计我,将我骗得团团转还不择手段的青予安!” “是!我是骗了你!”青予安双目赤红道:“从在四方魔境第一次见你我就在骗你!我从有记忆起便知道你是我的仇人!是你让我父母分离!让我日夜担惊受怕!让我不知何时便会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发疯给掐死!甚至连我能活下来都是因为我母亲跪在地上卑微地求你!” “我从有记忆起便恨着你!”青予安的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肩膀,声音微微颤抖,“你以为我拜你为师青蛇假死是青蛇安排的吗?” 燕沁目光一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想错了,是我。”青予安缓声道:“是我找到的燕溟,是我同他一起说服当时还疯疯癫癫的青蛇,青蛇她自始至终都只想着上界那个混账,她优柔寡断懦弱无能,甚至从未想过要害你,但偏偏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拖累你甚至害死你!” 燕沁眼底满是惊诧。 “我答应和燕溟交易,答应他做四方魔境安在上界的那颗钉子,多完美,谁都没有怀疑到我,无论是帝君还是你,都只把我当成个半仙半魔的孽种而已。”青予安笑道:“你以为我只是被燕沁和青蛇利用,甚至以为我被逼当做他们的棋子,甚至连燕溟那个蠢货都这么想” “我从一开始便想杀了你。”青予安咬着牙道:“青蛇做错了,帝君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要从一开始就决定我的命运?无数次我真的忍不住想问问你,燕沁你凭什么!” “但我知道那没什么意义。”他冷笑一声:“燕溟青蛇想要你的传承,我便帮他们,你以为当年我飞升之后失控是心魔作祟?没错,确实是心魔作祟,却不是你的心魔,是我的。” “我就是想把上界那些虚伪又恶心的仙人一个个都杀光。”青予安说:“包括你。” 燕沁踉跄着退后了一步,面色惨白。 “可是,我后悔了。”青予安向前一步逼近她,让她无处可躲,“我不想你死,可你偏偏要站出来!你不是一直都厌恶我吗?你不是一直都将我看成孽种吗?为什么宁可自己死都想要保全我?为什么到头来是你心软要救我?燕沁,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 “你一死了之,让我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青予安低吼道:“让我疯了般四处找你!让我上天入地遍寻不得!” “让我在你死后着魔一样喜欢上你……”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似是自嘲般笑道:“我算计你时你肯为我付出性命,我真心待你时你却反而要我死,燕沁,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第五百四十三章小少爷与大人物 书童凌舒作为青予安的小跟班自然是青予安到哪他就在哪里,偷溜出府的路线还是他摸出来的,毕竟比起被青老爷赶出府,他更怕被青予安赶走,他只比青予安大两岁,却是因着青府小少爷的书童享乐有几年了,就连修炼也比其他世家少爷都要容易许多,要是被青予安嫌弃了,他就真没好日子过了,所以在知道青予安想出来玩的时候,凌舒先列好了好玩的地方,打算在今天这个好日子里,好好表现一番。 二人去的第一站自然是青城之中风景最美的柳溪江,春暖花开,两岸的画舫茶楼更是热闹,府中来客时青老爷总是将人带去柳溪江边游玩一番,青予安偷听了几回了之后,就对这个地方念念不忘了。 凌舒这个小狗腿自然是最懂主子的心,早早藏好了银两灵石,出了门就雇了辆舒服又宽敞的马车直接奔着柳溪江而去,马车上早就备好了瓜果茶点,青予安满意极了,粉雕玉琢的脸上也露出了深深的笑意,随手从系在腰带上的精美荷包中抓出一块温润无比的下品灵石抛进凌舒的怀中。 “你这事办的不错,赏你的。” “谢少爷赏,这是凌舒该做的。” 凌舒双眼发亮,下品灵石也能将他的身体滋养的更好,不过他没有外露太多情绪,说到底,他只是个下人,主子赏他的,他仔细收好,以后更加努力表现,灵石灵器不就源源不断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青予安靠着柔软的垫子懒懒打了个哈欠,他捏着折扇掀开帘子一角,只往外面看了一眼就无趣的躺了回去,路过的大街都逛腻歪了,小摊小贩们的叫卖声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了。 凌舒看出了他的无聊,也不着急,打开柜子里的抽屉,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本小册子捧到青予安面前。 “少爷请看,这是何物?” 青予安正百无聊的闭目养神,听凌舒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抓着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一列一列全都是文字,看得青予安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偷懒的扔给凌舒,让他读给自己听。 凌舒早就习惯了青予安的散漫,翻到重点页后开始念了起来。 “凌胜阁前几日新到了一批灵器,夫人定了一套头面,回来时可以绕路去一趟,将夫人的头面带回,便于少爷表孝心。” 这是给青予安准备的出来的理由,青家三位少爷,都是青夫人所出,但青夫人最疼爱的就是青予安,今天可是青予安的生辰,他还惦记着她的头面,太能讨她欢心了。 “云鹤楼新研制的灵酒中加入了秘境才有的月光草,月光草有迷幻心神之用,少量添加提升口感的同时,还有促进修炼的微妙用处,我悄悄定制了一壶月光草加倍的灵酒,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给青予安“防身”用的,要是被青老爷问责,就献上灵酒,青老爷一旦饮下,少说需要月余才能出关,只怕等出关之时,青老爷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 凌舒说一条,青予安的眉眼就更弯一些,连连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最后一条,云舒仙阁这几天有大人物出现,正好少爷可以去开阔下眼界。” 大人物? 青予安狐疑的皱起了眉,青界青城青家,都带着“青”,他倒是不知道,哪来的“大人物”,指不定是哪个胆大的来坑蒙拐骗的吧。 “有意思,那直接去云舒仙阁,本少爷倒要看看,这大人物是何方神圣。” 马车稳稳的走着,青予安把凌舒重新捧过来的册子又翻了一遍,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低声和凌舒交代了几句,今日他出来转一圈就该回去了,不然宾客都到了,他还没出现,青家的脸面没了,他以后再想当个“无所事事的小少爷”就难咯。 第五百四十四章狼狈的见面大礼 “吁” 马夫猛地抓紧缰绳,向前的冲力险些让青予安出丑,凌舒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发现前面车马众多,把宽敞的街道都堵的严严实实了,许多家马车都挂着熟悉的牌子,凌舒一思量,回头和青予安商量改道。 “不用,就这里下吧。” 青予安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凌舒租的马车豪华,一点点挪过去,他的生辰宴都要开始了,不如直接下车。 “是。” 凌舒收拾了一下马车内的东西,确定没落下什么重要物品,才小心扶着青予安下车,也没忘了交代车夫在附近等着,他们只是去看个“热闹”,用不了多久。 前街堵死了,青予安就摇晃着折扇往后街走,摊贩行人都不少,只不过比起前街冷清了许多,尤其店铺后门就开在这里,一脸横肉的护卫往后门一站,摊贩也不敢太过靠近。 青予安一身华服,模样更是精致,小小年纪就满身的富贵气息,隐隐还透露出几分灵气,护卫们纷纷露出笑脸,只可惜凌舒往边上一横,腰间晃动着的青家腰牌将这些小鱼小虾全都震慑住了。 凌舒一路走的飞快,不仅是往前探路,还要照顾青予安的速度,走一段就回来“接”青予安,才十岁的年纪,称职程度不亚于府中护卫,不过修行才摸到门槛,离出手震慑还远得很,才在最显眼的地方挂上了青家腰牌。 “少爷,前面就到了,腰牌我就先收起来,咱们偷偷进去打探打探,要真是骗子,就回去禀告城主大人和老爷。” “行,赶紧走。” 青予安耳力好,已经听到些吵闹的声音,还是从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心里被挠的痒痒极了,云舒仙阁可是青城里有名的酒家,业务范围也格外的广泛,他以往都是跟着父母前去,只在前院用过饭菜,后院还是头一回来,话本子里面和后院相关的段子可多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识见识了。 凌舒没意见,当个听话称职的小跟班就行,青予安说赶紧走,他也就跟在青予安身后快步往前走。 没一会儿,就看到云舒仙阁的后门,比起两边的店铺都要高许多,后院中高耸的灵木垂下细长的枝蔓飘在院墙上,将好奇的视线阻挡在外。 没有护院守着,青予安正疑惑间,最近的小楼上一串仓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是窗户猛地被拉开的声响。 青予安仰着头看去,一个脏兮兮的脑袋显露出来,之后就是穿着破烂外衣的小身子,瘦弱已经不足以形容冒出来的小孩,还格外的稚嫩,看着就是刚会走路的奶娃娃,湿漉漉的大眼睛只来得及看看到眼前的一方自由的天空,就被追上来的护卫拽了一把失去了平衡。 眼看着小孩咕噜噜从屋檐上滚下来,凌舒一把将青予安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少爷小心!” “嘭!” 奶娃娃直接摔在了凌舒的脚边,口中喷出的献血把凌舒的裤腿和鞋子都弄脏了,甚至还有几滴飞溅出去,沾到了青予安绣着吉祥纹样的玉白色衣摆上,惹得他无比嫌弃的又后退了一步。 “啧,这什么情况?拐卖小孩?” 青予安脸上嫌弃和好奇糅杂着,才七岁的小孩脑中瞬间蹦出来“拐卖”一词,他把凌舒推到一边,提起衣摆蹲在奶娃娃跟前,用折扇把她的脸掰过来,脏兮兮的脸上就写了一个字“穷”,如果还写的下,那最多也是一个“丑”字,他实在想不通,云舒仙阁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么个“怪异”的奶娃娃。 “少爷,您退后,这小孩很是古怪,还是让云舒仙阁的人来处理吧。” 凌舒可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要是青予安出了意外,他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了,自然是无比紧张,警惕的看着蹭蹭跑下楼来的护卫们。 第五百四十五章奶娃娃沁儿 青予安这脸就是青家人的最好证明,云舒仙阁的护卫们眼力都是训练过的,自然不会做出有眼无珠的事情,见青家这位小少爷没有受到惊吓,反而满脸好奇,让人去请掌柜后,也和青予安说起了躺在地上这个奶娃娃的来历。 “这是掌柜帮朋友养的孩子,她娘和我家掌柜有些旧交情,她娘病逝后,我家掌柜想帮着照顾一二,结果她自己偷跑出去,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了,又非要说不认识我家掌柜,醒来之后就躲了起来,真不是我们故意害她。” 护卫们一脸无辜,他们也没想过一个才两岁的奶娃娃活力这么旺盛,他们四五个人追着跑了一路,眼看着就要抓住她了,没想到才一伸手,她就从楼上摔了下来,虽然已经喂了疗伤的药进去,但看这情况,是凶多吉少了,护卫们也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和掌柜的交代。 青予安信吗? 青予安压根没仔细听,他的注意力都在痛苦的紧闭双眼的奶娃娃身上,护卫把她翻过来喂药的时候,她颈间一块玉牌露了出来,他身上挂着不少好东西,其中不乏护身用的灵器,但刚刚玉牌正对着他的时候,他颈间的护身灵玉忽然颤动了一下,似乎透露出渴望的情绪,令他对这个奶娃娃更加好奇。 “她?是个女娃娃?” 嘴上的血迹被擦去的同时,脸上的灰尘也被带走了,正在帮奶娃娃清理面部污垢的护卫愣了愣,答道,“是个女娃娃,过几天就满两岁了。” 果然,太小了。 青予安又蹲在了奶娃娃身边,见护卫抓在手中的帕子已经脏了,直接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递了过去,“你擦干净点。” 这回,连凌舒都摸不到青予安的想法了,他往前一步,视线从慢慢靠近的云舒仙阁掌柜身上暂时转移到奶娃娃,看清奶娃娃面容时,他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深陷的脸颊并没有影响到她精致秀美的面容,蹙起的眉间更是惹人怜惜,许是摔得这一下伤势太重,她的呼吸很急促,细弱的呻吟声让人无比心疼,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 凌舒看的有些迷住了,护卫露出了果然如此微妙神情,他们掌柜宣布要收留这个奶娃娃的时候,店里上下都不觉得奇怪,才两岁就有如此姿色神态,落在外面可不是什么好事,留在这里,掌柜还能护她一二,没想到的是,她自己想不开,又这一失足的,怕是没有以后了。 云舒仙阁的掌柜云舒是个看似风姿绰约,但手段比表面功夫更厉害的人,她一路匆忙走来,发髻上的珠钗都乱了,看到青予安站着看“热闹”,也只是和他行了个礼,就去检查奶娃娃的伤势了。 就算是没有任何修为的大人从屋檐上摔下来都是缺胳膊断腿的,更何况是一个才两岁身体还虚弱的奶娃娃,云舒影取了颗续命的丹药给奶娃娃喂进去之后,才捏住奶娃娃纤细的手腕查看内伤情况,良久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低声交代着贴身侍女清颜。 “将沁儿送去听香水榭,郎中等会就到,这瓶灵药一并带去,她的性命无碍,但需要好生养着,你让紫妍照顾她,郎中看过之后你再去前院回话。” 安排好这一切后,云舒影才用手帕擦擦手的灰尘,侧身迎向青予安。 “小少爷见谅,阁内发生了些小意外,吓到您了。” 青予安和云舒影身高差距巨大,哪怕云舒影和他间隔了两步,他依然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她,这让青予安很是不爽,翻了个白眼,没打算接话。 第五百四十六章赔礼道歉 云舒仙阁的护卫和云舒影的贴身侍女清颜护送那个叫“沁儿”的奶娃娃离开,青予安的视线也跟着走了一段,拐过一个弯后,才收回视线落在云舒影身上,之前护身灵玉不同寻常等颤动他可没忘,刚刚“沁儿”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护身灵玉又动了一下,这回透露出的情绪竟然是不舍。 青予安记得他爹提过,灵玉有灵,更会和同类互相吸引,更是交代过他,如果灵玉有异常反应,他一定要把原因找出来。 现在,“沁儿”就是护身灵玉异常的源头,青予安回想了下云舒影对“沁儿”那紧张的不像是作假的神色,还是决定试一试。 “本少爷是受到惊吓了,云掌柜就把那个奶娃娃送给我当赔礼吧。” “小少爷说笑了。” 云舒影眉眼带着笑,幽潭一般的漆黑眼眸之中却深不见底,深藏其中的危险意味被云淡风轻似的玩笑话完美遮掩。 “沁儿是我好姐妹的遗孤,云某虽然一介女流,但护住一个孩子,还是没问题的,小少爷既然受到惊吓,不如去前楼吃桌酒席压压惊,不然,云某让护卫送小少爷回府也是可以的,正巧给小少爷准备的贺礼还没送过去你。” 云舒仙阁生意好,云舒影“百忙之中”准备了给青予安的贺礼,要是青予安点头,她这就让人套马车去青府,就看青予安愿不愿意了。 青予安毕竟才七岁,道行还是差了些,他这是偷溜出来的,被云舒影“光明正大”送回去,就算他娘拦着,一顿责罚还是逃不掉的。 早知道先不说了! 青予安心中暗自郁闷了一会,不过想到这次也不是无功而返,心态也就调整过来了。 “哼,云掌柜如此没诚意,贺礼本少爷也不要了,留着给奶娃娃补身体去吧。” 是的,他对“沁儿”来兴趣了,并且希望云舒影好好照顾“沁儿”,他还记得“听香水榭”这个地方,到时候让凌舒去打探打探,就算云舒影不乐意,他自己找上门去,她也不敢把他拒之门外。 青予安可不打算等云舒影回复,他这就是知会她一声,让她“保管”好他的“贺礼”,用在该用的地方,而且!不要出现在青府! 潇洒一甩衣袖,青予安带着凌舒转身又从后门离开了。 云舒影见两个半大小孩的身影消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护卫们知道接下去要面对的是什么,纷纷跪倒在地,狡辩的话半个字都不敢说。 云舒影行事狠辣,护卫们是清楚的,解释的多了,收的责罚只会更重,还不如乖乖认罚,早点恢复好再努力将功补过。 “自己去刑堂领罚,沁儿的事情一个字不准透露出去,另外,看好门,拦住不该出现的人。” 从她找回“沁儿”才过去小半天时间,就出来两个大意外,云舒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责罚了这些人还不够,更是让人去寻了两条恶犬看门。 护卫侍女们不敢强行拦下青予安,就让那两条恶犬来,毕竟是畜生,就算调教过的也不能保证不伤人。 只要青予安敢再来,云舒影就敢让他有更难忘的回忆。 云舒仙阁的后门“嘭”一声关上,云舒影立在高墙之上看着装模作样摇晃着折扇和书童洋洋得意说些什么的模样,冷哼一声,一个纵跃,消失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隐藏 燕沁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一直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燕溟和青蛇的计划,青予安充其量不过是个被利用的棋子,助纣为虐而已,现在他却说这一切是他计划好的。 他那时候才多大? 燕沁觉得整件事情都非常的荒诞,甚至有点可笑。 青予安问她为什么,她还想知道为什么呢! 然而青予安也不期望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脸上的笑容看着凉丝丝的,“燕沁,不管你想帮乐易也好,置身事外也罢,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从今往后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燕沁:“……” 燕沁被他这种变态的论调给震慑了三秒,然后深思熟虑了五秒,找了个地方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青予安愣了一下,想象中燕沁暴怒的场景没有出现,甚至出奇的平静,他眼底的阴蛰和冷意褪去,转而被疑惑取代。 他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紧紧地盯着她。 燕沁一定是在憋什么坏招,找准时机一击毙命,她从来都是个狠绝无情的人。 然后他就看见燕沁拿出来个小袋子,在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忽然动作一顿。 青予安一下挺直了腰背,精神紧绷,做好了应对的打算。 燕沁……拿出来了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青予安:“……” 燕沁心累身更累,虽然青予安给她的精神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是她之前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伤全复发了,甚至因为强行调动天魔骨遭到了反噬,腰腹险些被拍断,然后又被掐脖子又被掐下巴的…… 他妈的疼啊! 就这样!她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青予安竟然还有脸说喜欢她 燕沁吃药的时候手都疼得哆嗦,她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才养回来的身体,不到一天就倒退回原样甚至雪上加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但是现在她都快破产了! 燕沁试着运转丹田,然而碎裂的丹田毫无动静,甚至传来一阵剧痛。 必须想办法尽快修复丹田,否则不管是灵力还是天魔骨都没有办法长久地运转。 燕沁觉得脑壳子痛。 然后她就睡着了。 警惕了半天的青予安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最后走到燕沁身边,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之后,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他垂眸看了看她脖子上被自己掐出的青紫印记,微微蹙眉,从袖中拿出了个白瓷小瓶子,抹了些膏药动作轻柔地擦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而那伤痕依旧看着吓人,他叹了口气,想起她腰腹上的伤,那一击他并未留手…… 等他解开燕沁的衣服看清她腰腹处的伤之后,隐约有些后怕,她身上的伤不止他拍下的那一掌,还有两处剑伤,有一处是青蛇捅下的,还有一处是楚苏。 原本好不容易养好的那两处伤因为他那一掌又重新裂开,青紫的於痕和鲜红的血液格外刺目。 青予安的手骤然收紧。 他轻轻地摸了摸伤口,等他仔细地给燕沁上好了药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青予安正准备将她的衣服拢好,燕沁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然后目光缓缓地落在了他扯着自己衣服的手上。 “你果然禽兽不如。”燕沁嗓子生疼,说出来的话也有气无力。 青予安:“……” 也许我可以解释一下。 “我只是看一下你的伤。”他手上的动作未停,飞快地给她将衣服系好,甚至还体贴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哦。”燕沁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不信。” “我不会伤害你。”青予安一脸凝重道。 燕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自己腰,挑了挑眉。 青予安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打回来便是。” 燕沁翻了个白眼,忍着嗓子疼道:“滚。” “我做不到。”青予安道:“更不可能让你回到乐易身边。” 燕沁不想跟他多说,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继续睡,却被他伸手抱进了怀中。 她浑身一僵,睁开眼睛瞪着他,声音沙哑道:“放开。” “这里冷。”青予安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你既打不过我又挣不开我,反抗只是徒劳。” 燕沁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她冷笑道:“你是不是还要说,这里荒无人烟,我就算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我?” 青予安一言难尽道:“你喉咙已经哑了。” 燕沁气得脑壳子痛,索性把眼睛闭上睡觉。 等燕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而且这个地方她非常熟悉正是清华宗弟子舍! 原因无他,当年这弟子舍是她和许志亲手设计的,为此师兄妹两人没少吵吵,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才最后定下来。 清华宗的弟子舍是为年轻的小弟子们准备的,两个人一间,五间为一舍,三舍为一院,也就是说十五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中。 燕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清华宗统一的弟子服,而且是男款的,心底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大胆的猜想在看到自己完全陌生且骨骼分明的手之后化作了现实。 这是只男子的手掌。 她刚走出门,便看见一个圆脸的小少年倚着连廊的柱子笑嘻嘻地看她,“你醒啦呀小哑巴?” 燕沁: 她刚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音节,顿时脸色一变。 “啧啧,还真是个小哑巴。”那圆脸少年道:“不愧是靠关系进来的,你那兄长看起来还不错,你这样的简直是给清华宗丢脸啊。” 燕沁听得一头雾水,正疑惑间连廊那头走过来一个样貌平平的青年,见到她便一脸担忧,“小弟,你怎么出来了?” 燕沁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他。 “先进去再说。”那青年拉着她的手强硬地将她拖进了门。 门外那圆脸少年嗤笑了一声,进了自己的宿舍将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那青年将她拉进门之后,伸手在她的喉咙处轻轻一抹,燕沁便觉得那种堵塞感消失,声音沙哑道:“你” “我们现在是清华宗的底层小弟子。”那青年挑眉笑道:“我叫封炀,你叫封洛,是两兄弟,封洛是个哑巴。” 燕沁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甚至看起来有些憨厚的青年就是青予安那厮了。 “我只是用了些小障眼法,你现在在外人看来是个男子。”青予安道:“可不要露馅了。” 燕沁有些摸不准他这样做的原因,“你来清华宗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做的。”青予安说:“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乐易打死都不会想到我们在清华宗。” 燕沁眯了眯眼睛。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心思。”青予安笑道:“你在外面不能说话,而且我给你下了禁制,你没有办法以任何形式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情,放心好了。” 燕沁:“……” “我会帮你慢慢修复丹田的。”青予安握住她的手,声音却有些阴沉,“前提是你听话。” 燕沁想一榔头锤死这个夯货。 然而她还是无奈用封洛的身份在清华宗安置了下来,只是清华宗小弟子的生活实在是苦逼至极,要上课要考核还要不停的考试! 神他妈的考试! 好好的一个修真门派为什么会有考试这种设定! 当年她只是一时兴起提出月考这个东西,谁知时隔百余年,竟然亲自要品尝自己亲手种的恶果。 清晨她正睡得安稳,便被青予安拉起来。 “要早读。”青予安幸灾乐祸道:“我们现在所有活动都必须符合当前的身份。” 于是燕沁睡眼朦胧地跟在青予安身后,汇入了浩浩荡荡的晨读队伍。 清华宗的晨读,竟然是要背门规! 燕沁看着整整十二卷门规,险些吐血,她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清华宗有这么多门规? “今日背最后一卷第三章。”教习长老是个生脸,燕沁不认识,但并不妨碍她想打人的冲动。 燕沁跟着众人打开手中的书卷,看到最后一卷的第三章,双手微微颤抖。 不准乱丢垃圾…… 不准践踏草坪…… 不准随地大小便…… …… 燕沁想把书砸到许志脸上。 她想过许志可能不靠谱,但没有想到许志能这么不靠谱! 等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清晨,燕沁又被青予安拉着去弟子院上课。 那一刻,她回想起了当年在母星被高中支配的恐惧。 “今日来讲课的是刀烨长老。”有小弟子窃窃私语道。 “刀烨长老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待弟子都是极好的。”有个女弟子小声道:“想嫁!” “别做梦了,你抢得过玄长老?”另一个女弟子笑道。 “啊?难道传闻是真的?刀长老和玄长老他们两个……” “我觉得是真的。” “不,我不信,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燕沁:“……” 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机会了。 等燕沁和青予安按照座位坐下,便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云随风和南竹决还有宋霆等人全都在这里,南竹决甚至就坐在她右边。 不等燕沁感慨,南竹决忽然转头看向她,摸着下巴道:“兄弟,瞧着眼熟啊。” 第五百四十七章珍之重之的小命 青城城郊,听香水榭就落在一片桃树林中,这个时节,正是桃花盛放,空气中都带着丝丝甜味,虽然是青城人尽皆知的踏青好去处,因着是云舒仙阁的地方,各方都给足了面子,甚少有人来打扰,四周的护卫数量也并不多。 二层的竹楼立在湖面之上,经由竹木架起的长廊通到湖边,午间突然来了一阵雨,给这份宁静添上了朦胧的仙意。 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传来,云舒影的贴身侍女清颜怀中抱着“沁儿”踏上了长廊,身后一串护卫神色肃穆,被他们夹在其中的胡神医是冷汗连连,他只听去请他的侍女说有小孩摔伤了,亲眼看到直接被吓了一跳,这哪是摔伤了,分明是摔没了半条命,好在云舒影对“沁儿”格外舍得,早早喂下了续命的丹药,不然他半道上就被送回医馆去了。 “清颜姑娘,麻烦让人准备些热水,先给这小孩简单擦洗一下,随后我再进去诊治。” 有了丹药续命,其余都是小问题了,胡神医见小孩一身污渍,先交代侍女烧水给小孩洗洗干净,免得他上了药之后不方便。 清颜招了个小丫头过来吩咐了几句,她则寸步不离的守着“沁儿”,她家主子虽然交代了让紫妍照顾,但如今紫妍还没有赶来,她更是不敢离开,万一出了岔子,她以死谢罪都不足以平息她家主子的怒火。 热水送上来后,清颜也是亲力亲为的帮“沁儿”仔细擦洗了一遍,解开破烂的衣衫后,发现挂在颈上的玉牌时眼神也没有半点波动,仿佛她的眼里只有“沁儿”这个人,其他的再也看不见,但为了怕神医看出什么,她帮“沁儿”穿衣服的时候,小心的把玉牌藏进了最深处。 清颜受云舒影教导长大,心里眼里只有云舒影一人,她只听云舒影的话,云舒影在意的人她只会更加耐心仔细去照料,哪怕只是一个两岁的奶娃娃,脾气有些臭,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胡神医,请您仔细诊治,需要用的药云舒仙阁必定寻来。” 胡神医已经坐在外面缓了好一会儿了,听侍女如此说,面上的表情更加慎重了,他是一个医者,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要是家家户户都这般用心的爱护孩童,青城的人口还能再涨一层,只可惜,繁华的表面之下,更多的是残酷的现实,他被云舒仙阁的人请过来之前,医馆门口还跪着小少年,一脸倔强,怎么赶都赶不走,他又下不去狠手,也不知道死心了没有? “清颜姑娘说笑了,云掌柜已经给这小孩服用了上等灵丹,小孩性命无碍,只是双腿伤得重了些,需要有人仔细照顾,过月余就能慢慢走动,医馆之中有轮椅,等我回去之后,就让医童送过来,其余的,每日勤换药,哪怕能走动了,也不能懈怠,待到春桃换夏荷之时,这小孩就能恢复如初了。” 有云舒影的丹药续命,让胡神医白得了一份医筹和丰厚的赏钱,轮椅那点小钱,他不计较,权当送个人情,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云舒仙阁也能记住他的名号,也算是放一条长线了。 胡神医心情美好,提笔的姿态都轻快许多,衬着他这半白长发都飘逸了不少,细细写下药方,和清颜紫妍两人讲解好煎药方法后,胡神医才被护卫送回医馆。 照顾“沁儿”是紫妍被临时安排的差事,但她和清颜都是云舒影的心腹,主子看重的人,她们自然是要捧在手心的,只不过她之前没见过“沁儿”,趁着人睡着了,掀开纱帘悄悄往床帐之中看了眼,就一脸惊愕的抓着清颜到了屋外才敢小声说话。 “屋里,不会是哪位的孩子吧?” 清颜秀眉一蹙,严厉的看了眼紫妍,说道,“嘘,你不知,我也不知,这事主子都烂在肚子里,你就不要再多嘴了。” “嗯。” 紫妍不敢再问,应了一声后,就进屋去照顾“沁儿”了,清颜等“沁儿”转醒后,才回云舒仙阁复命。 第五百四十八章醒来 “你是?” 头顶的纱幔好看又陌生,燕沁醒来之后盯着看了许久,确定这是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后,才扭头继续打量四周,床边趴着个比她大许多的美貌女子,一身紫衣并没有半分土气,反而因为优美的曲线显露出曼妙的魅惑来,她屏住呼吸,不想吵醒她,但是想起身走动也是做不到的。 “嘶” 浑身上下蚂蚁咬嗜般的疼痛让燕沁紧紧只是抬手就发出了一声轻呼,这也将窗边趴着的紫妍吵醒了。 已经入夜了,午后燕沁醒来之后,服用过胡神医留下的汤药后又沉沉睡去了,紫妍就坐在边上守着燕沁,外面寂静无声,屋内又燃着助眠的熏香,连紫妍都忍不住打了个盹,好在燕沁醒来后发出些声响,才没让她失职。 “小姐醒了,可要喝水?” 屋内的小炉子上一直温着一壶热水,用的水都是云舒影特意让人送过来的梅山泉水,寻常人长期饮用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云舒影不只是让人送过来,还是日日会送过来,为的就是方便燕沁饮食起居的用水,就连胡神医在时,她们给燕沁擦洗用的水都是梅山泉水,不得不说,云舒影是当真把燕沁放在心上。 只不过,紫妍心底是有些别扭的,燕沁就是个两个大的奶娃娃,什么用处都没有,还让她家主子三天两头担心,实在有些不应该。 “好。” 燕沁不知道身处何处,她脑子中一片混乱,只觉得有许多记忆糅杂在一起,让她分不清自己是谁,身边是什么样的情况,最主要的是,她好像一直叫“燕沁”,这才让她更加迷惑。当初娘亲去世前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但是被送到青城之后,她脑海中就经常浮现各种不真实的画面,这才让她想出去找寻下原因,只是没想到,一个脚滑,把自己摔成了重伤。 是了,她从云舒仙阁后院一座小楼的屋檐上摔下来了,醒来之后就在这里了,而对于听香水榭的记忆也慢慢恢复,这是云舒影特意为她建造的小天地,简单的主楼和连接外界的廊桥,四周也有护卫在,并不会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到她。 想到这儿,燕沁扯了扯紫妍的袖子,小声问道,“云姨姨有没有生气?沁儿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摔下来也不是故意的。” 本就精致无比的小模样,此刻又挂着紧张害怕的情绪,湿漉漉的眼神之中满是惶恐不安,紫妍就算心里有偏见,看到燕沁这样,也只剩下了心软。 紫妍轻柔扶起燕沁,用勺子给她喂了几口水后,又拿了个柔软的枕头垫在她的背后,本来不想和她多说什么,但耐不住燕沁一直看着她,让她想藏住话都难。 想着主子交代她仔细照顾好燕沁,并没有其他交代,她说的话也并不会泄露什么机密,紫妍也就没纠结,放好茶杯后,坐在床头和燕沁说起了她摔倒之后的事情。 “小姐这一摔把主子给吓坏了,好在阁中日常备着丹药,主子给您喂了颗才保住了您的性命,只不过这腿伤还需要静心修养一段时间,小姐若是觉得无趣,紫妍准备些画本,可以读给您听。” 青予安出现在云舒仙阁后院的事情,紫妍并不知道,清颜只告诉她这一些,哪怕知道话没说全,紫妍也不会去试探清颜或者从其他护卫那边打探消息。 第五百四十九章夜出 紫妍不说,不代表燕沁不记得,她推开窗户后,本想踩着屋檐跑到相接的小楼上,那是她很熟悉的路线,但是颈间的玉牌突然发热,吓了她一跳,才滑倒了从屋檐上摔了下去。 这么一想,燕沁觉得她摔倒这锅可以甩给青予安,下次见面了,一定要问他要汤药费! 毕竟青予安穿着人模狗样的,家里肯定有不少钱,到时候再把这些钱补给云舒影,当真是不错的想法呢 燕沁到底还是没恢复,闻着屋内清甜的安神香抱着美梦又沉沉睡去了。 紫妍不知道她梦到什么,不过是看她心情好,也就放心的去厨房忙活了,燕沁这一觉估计后半夜就该醒来了,到时候她可能会喊饿了。 此时,被燕沁惦记着的青予安也是异常忙碌,今天是他的生辰,虽然有凌舒的“万全”准备,偷溜出去的事情还是暴露了,宴席上是你好我也好,等客人们都被送走之后,青予安就挨了顿罚,好在他娘亲心软,悄悄让人给他开了锁,放他出来了。 凌舒还跪在祠堂外面,他只是个下人,没资格进青家的祠堂,好在不是天寒地冻,青夫人知道青予安“器重”他,还让侍女送了一件厚斗篷过来给他御寒,免得青予安用得上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废掉了。 青予安对自家祠堂是无比熟悉了,哪些摆设可以碰,哪些不能碰,娘亲给他送吃的会从那个窗户进来,他爹大概什么时候消气,他早就摸的一清二楚了,这次也是一样,就算青老爷没发话,青夫人让人过来开锁也是一样的意思,于是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还不忘拍拍衣摆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走,陪本少爷出去一趟。” 又要出去? 凌舒错愣的抬头看向青予安,他身上有厚斗篷盖着,但也比不上被窝暖和,这深更半夜的,他家少爷又想做什么去?凌舒是认认真真跪了一晚上,跪的膝盖发麻,又困又累,脑子都转不太过来。 “少爷,老爷还没消气呢,等天亮后,再出门去如何?” 青予安看他起身都无比僵硬,又不想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报,干脆把凌舒赶回去休息,他一个人悄摸着从后门溜出去。 护卫们早就被青予安平日里的各种好处收买了,这会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忘叮嘱青予安天亮之前回来,不然他们没办法交代。 青予安一甩袖子,就当是知道了,一声口哨响起,藏在附近小院中的小白马便狂奔而来,清脆而欢快的马蹄声在宁静的街道上并不突兀,反倒很是悦耳,青予安抓着缰绳,潇洒翻身上了马,双腿夹住马腹用力,操控着心爱的小白马往南大街胡神医的医馆跑去,护卫在他被关禁闭前报过来的消息,青予安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和胡神医“谈谈心”了。 正是深夜时分,又是一匹白马,巡逻的守卫看到青予安后也是默契的别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青予安早就习惯了,接下腰间的袋子抛给了巡逻队的队长,“巡逻结束后,给弟兄们热壶酒暖暖身子。” 巡逻守卫乐呵呵的接住,城主早有交代,青家小少爷给的东西收下就行,不需要次次上报,要是换做其他人,这举动就是行贿,但是,这可是青城,青家就是不一样的存在。 青予安策马“嘚嘚”跑了一路,到了医馆门前才遇上了第二波人,准确点讲,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和一名苍老的妇人,夜间又下了一场朦胧细雨,他看着是诗意极了,看少年护着老妇人躲在茶馆屋檐下瑟瑟发抖,就是一场差点要了人性命的雨了。 青予安只看了少年一眼,就暴力敲开了医馆的大门,翘着脚坐在大堂之中,等着医童去把胡神医请过来“谈心”。 第五百五十章走了条捷径 胡神医今天就接了一个外出诊治的单子,其余就没了要紧的病人,回家后跟着妇人聊起了燕沁那个古怪的奶娃娃,才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医童急急忙忙过来敲开了房门。 一听是青家小少爷,胡神医也不敢耽误,慌忙批了件外衣就跟着医童往前院跑,还好他这医馆小,几步路就到了,要是让青予安等的不耐烦了,他这医馆被拆了也就不用他劳累的跑一趟了。 “小少爷是哪里不舒服嘛?还是有其他交代?” 看青予安翘着腿一副大爷相的坐着,胡神医心中咯噔一下,又难免想到了云舒仙阁请他去的事,护卫反复交代他管住自己的嘴,但是他也只觉得是让他不要透露奶娃娃摔伤的事,没想到这一天还没过去呢,青家小少爷就惦记上这事了,难道那个奶娃娃和青家小少爷有关系? 青予安指指医童和伙计,让胡神医把人清一清,好方便他们说话,等就剩了他们两个的时候,青予安反倒不着急询问燕沁的事了,只是盯着坐在他对面的胡神医,盯到胡神医心里发毛,神色混乱为止。 胡神医一把老骨头了,还是一副凡人的身体,被人称为“胡神医”也是因为他识时务,嘴巴严实,大家世族才愿意请他去,青予安这态度,明显是知道些什么,逼着他自己交代呢! 不过好在,胡神医很快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小少爷是想知道云舒仙阁里面那位小姑娘的事情吧,她没事,养一养,到夏天就好了。” 切! 青予安瞥了他一眼,折扇重重往桌上敲了一下,吓得胡神医一个哆嗦,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会错了青家小少爷的意思。 “本少爷是问你,地方在哪里!” 与其再派人出去打听,还不如直接问胡神医这个去过的人来的更加方便,青予安是看着纨绔霸道了些,但聪敏不输他那两个已经是仙门大宗内门弟子的哥哥们,胡神医想糊弄他,还得好好掂量下他自己几斤几两。 不过,知道燕沁没什么大碍,青予安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还想问问看她玉牌的事,总是要和活人说话吧,不然他可能没本事从死人那边套话。 胡神医倒是真没想过青予安关心的是这个问题,他认得地方,青予安知道的是“听香水榭”这个名字,其实也不算他故意隐瞒,毕竟在胡神医看来,青家手眼通天,怎么可能不知道“听香水榭”的位置。 擦了擦冷汗,胡神医平了平气息,转身去拿了一张青城的地图来,指着城郊桃树林中的湖面,说道,“此处是云掌柜建造的竹屋,牌匾未曾注意到,但那个小姑娘是住在这里的。” 青予安扫了一眼地图上的位置,记到了心里,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云舒影的地盘不多,除了城中几处酒楼茶馆,就是城郊那处了。 唉,还是不能偷懒! “本少爷知道了,要是别人问起今晚的事……” “小少爷忘了东西,回来取了就走了,并未和小人见过面。”胡神医接上了话,这个理由太过正常,要是别人再问怎么深夜前来,胡神医也好说不知道东西的价值,想来对青予安很重要,把球踢回去就行了。 青予安心满意足的摇着折扇离开了,上马之前,余光又瞟到了躲在屋檐下瑟瑟发抖的爷孙两,他在青家这样的锦绣窝里面长大,对这些穷苦白姓的生活实在没什么兴趣,拍拍马背,催着白马回府去了。 昏暗的屋檐下,瘦弱的少年紧紧护着老妇人滚烫的身体,看着亮着灯的医馆,咬咬牙,将老妇人暂时安置好,又重新跪到了医馆门口。 第五百五十一章雨幕中的身影 春雨连绵,好几天都是燕沁睡醒后想出去走走的时候下,一直到午后才停歇,燕沁只觉得无趣的要命,紫妍寻来的那些话本都翻来覆去看的差不多了,燕沁都无聊的掰手指玩了。 紫妍端着厨房煎好的汤药过来,哄着燕沁服下之后,就坐着一边习字,一边看护着燕沁。 她倒是有事做了,燕沁这个才两岁的奶娃娃只能没事找事,一会动动把被子踢开,一会挠头把发髻抓成鸡窝,紫妍每次回头都能发现“不一样”的燕沁,几次之后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小姐是想出去玩吗?” “嗯嗯,屋子里面好无聊。” 燕沁扁扁嘴,她很认真得喝药,云舒影之前给她服下的丹药除了续命之外也在加速她的恢复,胡神医说要等夏荷盛放时,她才会好,但是这几天她已经能够坐起来了,脚指头动来动去也不觉得难受,要不是紫妍把她抱来抱去,她都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下地了,这让她一天天的怎么坐得住。 “外面还下着雨呢,风吹着也冷,小姐再忍忍,等雨停了,奴婢带您去摘桃花如何?” 深处桃花林中,推窗望去,外面一片粉色的海洋,光是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桃花香气就让人心旷神怡,可惜,燕沁个子矮,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都只能看到窗框和天空,想要看外面的景象还要紫妍抱着她,回回都要等紫妍来了才可以,燕沁心里怎么想都不爽的很,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轮椅。 “我要坐那个,你把窗边这块清一清,我想坐在那个上看看外面。” 轮椅被加高了一些,又铺着厚实暖和的垫子,正好适合燕沁这小小的身子,坐在上面不仅行动自由,还能看到高处的景象,就连楼底下的景象也能看到一些。 等等! 燕沁眨眨眼,长廊下确实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只不过紫妍在身边,她也就没吭声,她按照紫妍教她的方法把轮椅往前挪了挪,方便她看清长廊那人是谁。 刚挪靠近些,就被紫妍又拉了回来,膝上还铺了层毯子,免得她着凉了。 “小姐就坐这儿看会,要是冷了,千万和奴婢说。” “嗯,你忙去吧。” 这距离,不近不远,也算合适,燕沁就没跟紫妍再磨蹭什么,撑着脑袋看着长廊,隔着重重雨幕,看着不真切,但是那背影太令人印象深刻了,燕沁心中一喜,莫名有种冤大头自己送上门的兴奋感,闹着肚子饿了,让紫妍下楼去厨房忙活。 挂在颈间的玉牌慢慢发热,燕沁抓着红绳从最里层的衣衫里面把玉牌抽了出来,本来温润的触感在变得灼热,却不会烫手,这让燕沁觉得无比稀奇,这是自她有记忆之后就陪在她身边的物件,比她娘亲陪她的时间都要长,所以格外的重视,玉牌的变化,更让她确定了雨幕长廊中的人就是青予安。 “喂!” 燕沁无声冲着他招了招手,见他上前几步之后又突然转身跑开了,心中不觉一阵失落,摸了摸玉牌,郁闷的趴在窗边又看了会,确定青予安真的不见了,才不高兴的“哼哼”了两声,把紫妍送过来的糕点全塞进了肚子里。 嘴巴鼓鼓囊囊的,好似在生气,又好像是食物没咽下去卡在两腮,这副模样可爱极了。 紫妍不知道青予安出现过的事,只以为燕沁无聊了,用过晚饭后就像平常一样帮着燕沁洗漱之后,就到外间看书,让燕沁自己玩了。 燕沁心里憋着气,翻来覆去睡不着,午间睡得久了,这会儿一闭上眼睡意没有,反倒是青予安的身影反复出来,让她更加烦闷。 “笃!” 轻微的声响传来,燕沁本就醒着,仔细听了听,外间没有紫妍的脚步声,她就想着自己下床去看看,但是坐起来容易,走起来就难了,才几步路的距离,她往前一步就摔倒在地上,愣了愣,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孤独 燕沁看着南竹决没心没肺的模样,嘴角抽了抽,但是碍于自己现在是个哑巴,只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南竹决小声道。 “他是个哑巴呗。”一道嚣张的声音出来,两个人循声望去,果然是那个圆脸少年。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哑巴?”南竹决问。 “他哥说的。”圆脸少年指了指青予安。 南竹决看了青予安一眼,但是青予安现在的外貌过于平平无奇,然后就把目光移到了燕沁身上,“那你会写字吧?” 燕沁点点头。 南竹决眼睛一亮,从桌上拿了张纸唰唰写了一行,递给了燕沁。 燕沁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把瓜子吗?’ 燕沁脸色一变,抬头看向南竹决。 南竹决冲她挑挑眉,没心没肺地笑着。 燕沁提笔写下两个字,递给他。 南竹决看着烛台两个字,笑道:“还挺丑的呢。” ‘你怎么认出来的?’ 南竹决目光深沉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有十三位未婚妻的平凡人罢了。” 燕沁:“……” 冲你这话就知道你这人脑子不太正常。 这时候刀烨已经进了屋子,屋子中大概有近百名新弟子,皆正襟危坐,齐刷刷地盯着他。 “上课。”刀烨连眼神都没给下面的弟子们,拿出书就开始讲课,行事作风非常具有刀烨的风格。 南竹决开始不停地朝燕沁的桌子上投放小纸条。 燕沁闲着没事做,更不想听课,于是兴致勃勃地开始和南竹决聊天,并且试图向南竹决传递消息。 然而她刚写下有关的信息准备扔给南竹决,一只手便横插进来按住了她的纸。 燕沁转过头,就看见青予安冷若寒霜的脸。 “……” 行吧。 她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传递消息是真的,只能任由他抽走了纸条。 等一节课过后,燕沁还没来得及同南竹决来个眼神对视,就被青予安直接拉了出去。 燕沁没想到青予安直接带着自己来到了清华山。 清华山依旧是人烟稀少冷冷清清,连之前的小路上都长满了杂草,粗粗一算,她离开清华山已经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发生的事情却多得数不过来。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青予安解开了她无法说话的法术,然而她一说话还是疼得厉害,声音也十分沙哑。 “不想上课。”青予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果然是个意料之外但是有情理之中的答案呢。 燕沁耸了耸肩,她也不想回去上课,当然并不是她对刀烨这个小师弟有什么偏见,但是有一说一,刀烨长得好看是好看,讲课实在太过枯燥,便是燕沁有着师姐滤镜也没有办法违心地夸赞。 当然也没办法听课。 枯坐几个时辰什么都不能做还听不进去简直是种非人的折磨。 燕沁沿着上山的路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青予安熟门熟路地跟着她进了院子,甚至还十分顺手地关上了院子门。 燕沁转身冷眼看着他。 青予安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欢迎。”燕沁道。 青予安完全不甚在意她的拒绝,反倒是先她一步进了房间。 燕沁蹙了蹙眉,跟了上去,一进门却看见青予安正站在书架旁边,手中拿着本摊开的书,垂眸仔细地看着。 燕沁不想搭理他,却听见他开口道:“你还留着?” 他手中拿着一沓信纸,那信纸早已泛黄,单单看着便知道已经年代久远。 燕沁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起这本书中夹的是什么信纸,直到青予安将信摊开放在书桌上。 燕沁低头看了一眼,一时说不上心底是何种滋味来。 那一字一句她都熟悉无比,当年陌上川在暮霭洲私自离开,她遍寻不得只能回到清华山,每年只能收到他一封信…… “其实当年我写了许多封,一天一封甚至几封,但是每年送到清华山的只有一封。”青予安平静道。 燕沁蹙了蹙眉,却没问出口。 “我怕你找到我。”青予安道:“但是又忍不住想同你说许多话。” 燕沁面无表情道:“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 “只是看见这些想起来了。”青予安笑着望向她,“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还留着这些东西吗?” 燕沁毫无感情道:“我只当陌上川已经死了,而你,便当燕沁也已经死了。” 青予安脸色微变。 燕沁垂下眼睛,嗤笑一声:“不过是轮回中的一世罢了,当真便太可笑了。” 她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全然没有理会青予安逐渐冰冷的神色。 与此同时。 弟子院。 “竹决,你在找谁?”云随风拉住四处乱跑的南竹决,疑惑道:“快要上课了。” “方才坐在我旁边的那个人。”南竹决皱眉道:“被人拉走之后就没再回来。” “那人不是他兄长吗?许是人家兄弟俩有事情。”云随风道。 “肯定不是他兄长。”南竹决神色严肃道:“那是燕” 他说了一半,却警惕地望向四周,明智地没有说出来,只是道:“他一个哑巴肯定不方便,我还是去找找他吧。” 云随风虽然不赞同,但是也没有阻止他,反而道:“我和你一起吧。” 大抵总有那么一种人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热情而正直比如云随风。 但有时候这种人有时候也不那么令人喜欢。 比如云随风正直地告诉老师有同学明目张胆地翘课。 目睹了这位仁兄全程骚操作的南竹决一脸黑线,在云随风征求了老师的同意之后,请假翘课带着他一起去找人。 南竹决:“……云兄,偷偷溜走也不会有问题的。” 刀烨长老向来不在意这些问题,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那怎么行?”云随风皱眉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刀长老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同他仔细说明情况,长老是会批假的。” 南竹决微笑着咬了咬牙。 批假是批了,但是刀烨扔给了他们两个一沓作业! 不是一份,是一沓! 南竹决无可奈何地同云随风一起在清华宗内找人,云随风却带着他径直前往了清华山。 “为何来此?”南竹决疑惑道。 “直觉。”云随风皱了皱眉,“我感受到了一股非常邪恶的气息。” 南竹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位兄弟说话的腔调十分奇特。 “我们上去吧。”云随风握紧了手中的剑,“竹决,一定要小心。” 南竹决点了点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各自隐匿了气息悄无声息地上了山。 燕沁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阖着眼睛打瞌睡,青予安在屋内坐在窗边翻书,不时转头看向燕沁。 如果单单看这样一幅场景很是岁月静好如果忽略地上密密麻麻的蛇群的话。 一条小蛇正咬着燕沁垂下来的头发撒欢,不小心扯疼了燕沁,她疑惑地睁开眼,整个人险些昏过去。 “青予安!”她怒喝道:“它们怎么跟来了!” 青予安无奈道:“它们一直跟着我,我现在法力全失,无法命令它们。” “这到底是群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燕沁将咬着自己头发的小蛇扯下来,正想无情地将它甩出去,那条小蛇却用豆豆眼辜地望着她。 燕沁:“……” 并不觉得可爱甚至头皮发麻。 她毫不留情地将小蛇扔出去,小蛇被甩到树上,挂在树杈上耷拉着尾巴,冲着青予安委屈地嘶嘶叫了两声。 青予安从屋内出来,走到燕沁身边,将正缠着她脚腕的一条蛇扯起来扔开,一直围着燕沁不放的蛇群默默地爬开,不敢再靠近一步。 “它们是我养来解闷的。”青予安道:“若说从哪里来,它们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当年我用一部分骨血造的。” 燕沁:“……” 青予安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刷新她的三观和认知,他现在似乎彻底破罐子破摔完全不会掩饰自己的本性,甚至变本加厉。 青予安坐了下来,手下盘着一条小蛇,他伸手轻轻地逗弄着,低笑道:“从前在青离宫没有人理我,我想找人说说话都没有办法,有一天我突发奇想,便割破手指,用血做了条小蛇陪我。” “后来那条小蛇很快便没了灵气消散了,我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了,你只是偶尔才会过来,我便琢磨出办法,造出来一条生出灵智的小蛇。”青予安托着腮笑道:“然后我就慢慢地造了许多条,有时候一天一条,有时候一年才造出一条……它们与我骨血相同,同根同源,是以这么些年谁都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 燕沁看着围绕他周围的密密麻麻数不清多少的蛇群,心底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一个人要孤独到什么地步,才会想出这种办法…… “可是最后我才发现,不管我造出多少,自始至终也不过是自言自语而已。” 第五百五十二章触动 “嘭!”一声闷响,把蹲在屋檐上的青予安都吓到了,差点一个脚滑像上次见面时燕沁那样摔下去,还好他站稳了脚步,悄悄躲好,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是知道燕沁伤了腿,刚才的那声闷响估计又摔了一下,也不知道疼不疼。 疼!怎么可能不疼! 燕沁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眼眶里的泪水都止不住的往下掉,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疼的,“哇哇”哭了好一会之后才抽抽搭搭着止住了眼泪。 紫妍都被吓坏了,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燕沁只是摔懵了才哭得如此厉害,也没办掉以轻心,抱着燕沁换了身干净的寝衣,才把她重新塞进被窝里面。 “小姐是梦魇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燕沁梦魇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她之前说不认识云舒影的胡话没有人放在心上,反而对她更加心疼,而且,没了娘的孩子总是格外可怜,紫妍算着上次她梦魇的时间,才隔了几天,还以为她梦魇加重了,忧心了起来。 “明天让人去请胡神医过来,小姐有不舒服的地方细细和他说说,看看要不要调整下药方。” 有胡神医的汤药,加上云舒影准备的安神香,燕沁的梦魇确实有所缓解,这次摔下来,她也不可能说是猜测青予安过来找她玩才下床的,不管她的猜测是否正确,这口大锅都甩给青予安了,左右想想不太好,燕沁干脆默认了紫妍的说法。 “梦到娘亲了,以为她要来带我走,就迷迷糊糊起来了。” 燕沁的娘亲身份特殊,死后不能入土为安,云舒影就在相国寺中供奉了灵位,过些时日就是清明了,紫妍无父无母,对这个节日的记忆不深,见燕沁闷闷不乐的样子,突然多了几分感同身受,不该说的话,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唉,小姐莫要伤心,燕夫人一向心善,死后去的也是极乐世界,定然不会受苦的,您只是太想燕夫人了,明日奴婢向主子禀报一二,求主子带您去给燕夫人灵位前上柱香。” 燕沁本来只是想找个借口把紫妍糊弄过去,没想到鼻尖越来越酸涩,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下把紫妍吓得不知所措,拿着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又把燕沁抱在怀里拍着后背安抚着,等房间再次恢复平静,紫妍低头看看,燕沁已经哭累了睡着了,紫妍依然不敢动弹,就怕自己一动,燕沁惊醒了,干脆就这么抱着她睡了一夜。 窗外偷听的青予安盘腿坐在外面吹了许久的风,听到凌舒吹响了预警的竹哨,才拍拍屁股,沿着来时的路离开。 凌舒头一回做这么刺激的事情,来小姑娘的闺房偷看啊!比偷溜出青府不知道要刺激多少倍,虽然今晚上没发生什么意外,但是他怂啊,脑子里早就闪过无数个“万一”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屈服于青予安的“淫威”,给他当个防风的人。 “少爷,您看到那位燕沁小姑娘了嘛?” 凌舒拿出干净的手帕递过去让青予安擦手用,再一看他家少爷浑身上下占满了水汽,估计还淋了点雨,不由得开始担心他家少爷不会回去之后就病倒吧? “咱们是直接回去?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刘家住一晚?” 这次,他们可不是偷溜出来的,青予安有个小弟今天过生辰,晚上就住在刘家,这是跟青家老爷夫人报备过的,凌舒看青予安这样子,好像半点不记得刘家少爷的生辰,顺嘴问了句,免得他会错了意。 第五百五十三章小少年的心思 “回府去,本少爷有要事,就不去刘家了。” 酒席上已经露过脸了,青予安已经给足了刘家面子,本来刘家就是给他当借口用的,如今他心里揣着事情,自然不会再去刘家了。 凌舒得了青予安的准信,招招手吩咐车夫回府,他则给从柜子里取出意见斗篷给青予安披上。 青予安斜斜靠在枕头上,耳边听不进半点其他声音,全是燕沁声嘶力竭的哭声,胡神医说她恢复的不错,但今晚又摔了这么一下,不会又摔伤了吧。 她那么想她娘亲,那他要不要准备点什么小东西逗她开心呢? “你说,女孩子们都喜欢些什么?” “诶” 凌舒被自家少爷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问的懵了,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需要考虑这种问题?会不会有点超纲了?要不要和老爷夫人禀告一下? 不行不行,万一是他误会了青予安的心意,那不就玩球了。 于是,凌舒决定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而青予安也是下意识的问了句,见凌舒没反应,也就暂时作罢了。 算了算了,青家宝库里面那么多东西,青予安不信找不出几样能哄燕沁高兴的。 凌舒只以为青予安想岔了,没想到回府之后,青予安没奔着寝屋去,而是拿了宝库要是在里面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更是偷偷摸摸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回屋,凌舒想跟着进去看看情况,被青予安直接关在门外面了。 “你去云舒仙阁门口蹲着,要是云掌柜出门,那就过来通知我,其他没你事了。” 凌舒眼睛瞪得极大,他还以为青予安要大发慈悲让他回去休息下,没想到又给他安排活了,比起青予安的精神亢奋,凌舒整晚都在眼皮子打架,又不敢睡过去,这回没指望偷懒了,无奈的回屋打了冷水洗了个脸清醒清醒,就出门去了。 青予安的异常举动自然引起了青老爷青夫人的注意,一早书库守卫就过来禀告了青予安拿了些东西,都是些小东西,夫妇两自然不心疼,他们奇怪的是,青予安要把那些东西送给谁。 青城之中,青予安除了青家人之外,都没在意过谁,哪怕是城中世家子弟过生辰,他也只是让管家随意准备些送过去。 难道,是动了春心了? “呸呸!” 青夫人挥着团扇拍了下自己夫君的嘴,妩媚的眉间染上了几分怒意,“青儿才几岁,你个老不修的,想什么呢?” 青老爷装模作样的揉着额头,夫人打,他是绝不可能还手的,还要装作被打疼的样子配合青夫人演戏,这会儿也是如此。 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娘了,居然还趴在门口偷看,侍女护卫们纷纷闭着眼绕道走,就怕惹了两位。 青夫人拨开青老爷的头,皱着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青予安打算做些什么,翻来覆去的看啊看,不过是些值点钱的小玩意,至于看这么仔细嘛? 青老爷倒是发表过意见了,只可惜被青夫人镇压了,他当初追求青夫人的时候废了不少心思,他看着青予安这样精心挑选小玩意的模样,还真有点像他之前送青夫人礼物前的慎重。 不过嘛,青夫人也说的对,青予安才刚过七岁生辰,还是个小屁孩,懂什么男女情爱之事呢。 “算了算了,夫人咱们走吧,也许是青儿新认识个朋友,想要送点小礼物呢。” “哦,走吧。” 青夫人看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夫君递了个台阶下来,也就跟着下来了。 两人又“鬼鬼祟祟”的合上窗户缝,悄咪咪的离开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试探 如青予安所料,一早听香水榭就来了人禀告了昨晚燕沁摔了的事情,云舒影急急忙忙催着车夫套了马车,晨光微露就往城郊去了。 到的时候,燕沁还在紫妍的怀抱中睡着,消瘦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云舒影的脚步声极轻,但紫妍一整晚不敢睡,听到动静顿时警觉了起来,见是自家主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而是无声的和云舒影问候了一声。 “嘘。” 云舒影纤指轻抬,让紫妍不要发出声音,桌上摆着侍女送过来的热水,她亲自拧了帕子给燕沁擦了擦脸,又往香炉里面多加了一块安神香,确定不会吵醒燕沁之后,才让紫妍把人放床上,她有话要问话。 “昨晚真是沁儿不小心摔倒的?” “回主子的话,奴婢一直守在外屋,小姐本来已经睡下了,突然翻身摔了下来,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房间。” “屋外面呢?” 出门前,云舒影就发现了云舒仙阁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也记得是什么来历,到了听香水榭之后,长廊上还有几个沾着泥的脚印,那尺寸,一看就是小孩子的,她怎么还猜不到是谁来光顾过了。 偏偏紫妍半点没有察觉到,这让云舒影忍不住皱了眉。 难道,长廊上的脚印,是青予安故意留下来的。 那他什么意思?示威?还是警示? 不管青予安什么意思,这都已经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云舒影带来的几名护卫上下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其他痕迹,这也没能让云舒影心情好转些。 “今晚开始,留个侍女跟你轮流守夜,务必确认不让任何人打扰到沁儿休息。” “是,奴婢遵命。” 紫妍见云舒影冷着脸,心里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连忙应道,想到燕沁哭泣的原因,又忍不住开口说道,“主子,过些时日就是清明了,能否带小姐去相国寺一趟?” 虽然昨晚上燕沁第一次哭是因为摔跤了,但后面她提到梦魇之后,燕沁的哭泣也不是作假的,紫妍知道这话自己不该问,她还是说出了口。 “我自有安排,你照顾好她就行。” 云舒影并没有直接拒绝,她待燕沁极好极好,但不希望别人多嘴。 紫妍知道自己惹了云舒影不高兴,闭嘴不再说话了,一直等侍女说燕沁醒来了,她才去厨房取了早点送上楼,今天有云舒影在,她在门口守着就行。 燕沁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醒来后不只是口干舌燥,还饥肠辘辘,云舒影给她碗里添的东西都让她吞进了小小的肚子里面,边上的杯子里面还盛着温热的牛奶,是云舒影特意交代让她早起睡前都要饮用的,闻着带着些腥气,她虽然不爱喝,但每次也都乖乖喝下去了。 “吃饱了吗?” “嗯嗯。” “小笼包喜欢吗?” “嗯嗯。” “想出去踏青吗?” “嗯嗯。” “昨晚上有其他人来过吗?” “嗯嗯。” 嗯 燕沁手里还抓着一块方糕往嘴巴里送,吃着吃着才突然发现被套话了,顿时沉默了下来,低着头咀嚼着早点,不敢去看云舒影。 果然! 混小子! 才七岁的小子,心眼那么多! 云舒影勉强维持着笑容,但幽深的眼眸之中满是狠厉,要不是青予安是青家最受宠的小少爷,她今晚上就让他感受下千刀万剐的美妙滋味,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家宝贝头上,真真是活的腻歪了。 “云姨姨,你别生气,他没进来,就远远站在长廊那边。” 燕沁抬眼悄悄看看云舒影的脸,见她笑容勉强,怕给青予安带去无妄之灾,又帮着解释了两句。 “我没看到是谁,但是玉牌会发热,我才知道是我摔跤那天出现在后院的小少爷。” 第五百五十五章防人之心 云舒影已经在心里计算着怎么收拾青予安,猛然听燕沁一说,也愣住了。 那块玉牌的特殊之处,云舒影也只是听燕沁的娘亲提过几次,只说对燕沁无比重要,绝对不能离身,而且有护体只用,其他的,云舒影就不甚清楚了。 但,她摸过玉牌,只是温温热的触感,并不会烫人,她才没让燕沁取下保管。 “当真?” 云舒影只是头疼燕沁被惦记上了,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个缘由,怕是青予安身上也有灵物能感知到燕沁玉牌的存在,不然以他们初相见时燕沁那脏兮兮的模样,青予安怎么可能看上她。 “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他是青家的小少爷,是青城之中除了城主,最尊贵的存在,我们只是一介平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什么交际的,以后若是他还来,你就让紫妍把他赶走。” 云舒影摸不准青予安图的是什么,但直接隔开是最简单的方法,现在燕沁才两岁,正是好说话的时候,她又是燕沁最亲近的话,她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燕沁都会听一听的。 果然,燕沁似懂非懂的抓着擦嘴巴的手帕想了会,还是认真的点点头。 “那云姨姨以后多来,沁儿好无聊哦。” 本就和姐妹相像的很,眼神无辜的看着自己,让云舒影怎么也舍不得拒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抱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用玉梳细细梳理着燕沁的头发,眼神温柔之中带着几分内疚,隐藏的情绪也险些暴露了出来。 “云姨姨是不是想娘亲了?沁儿也想她,但是紫妍姐姐说,娘亲是大善人,现在定然在极乐世界享福,云姨姨不要哭,我们也要过的开心,娘亲才不会担心我们。” 云舒影吸了吸鼻子,看着镜中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的安慰着自己,还偷偷用袖子抹眼泪,难过也在不经意间被放大了无数倍,令她险些在燕沁面前落泪。 “沁儿要好好休息,清明人多,等过了清明,姨姨再带你去相国寺,好不好?” 燕沁不知道清明是什么重要日子,但她知道云舒影要带她去相国寺了,那里的桃花更漂亮,她早就想去了,连连点头应下,反身扑在云舒影的怀里撒娇。 “云姨姨最好啦,咱们不哭,哭鼻子最难看哦。” 云舒影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被燕沁这么一安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难得没有下雨,云舒影就让人把轮椅抬出来,她推着燕沁在附近转转,采了许多桃花枝装点房间,离开时,也带走了一些。 午后又开始下雨了,不过上午有云舒影陪着,燕沁心情不错,用过午饭后,很自觉闭上眼睛准备午休,外面脸面的雨都不觉得那么烦躁了。 一觉睡醒,紫妍不在屋内,燕沁拉了床头的铃铛,进来的是另外个侍女,一问才知道,有“客人”来了。 “客人?” 燕沁嘀咕了一句,想不出来除了云舒影之外,还会有谁过来看她。 “是青家的小少爷,说是过来赔礼道歉的。” 侍女脸上的表情也带着几分古怪,显然她也想不通,但是好在燕沁醒来了,她抱着人下楼去,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是他,来讨骂的吗? 燕沁还记得云舒影的交代,侍女等了会,她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云姨姨不让见。” “是,奴婢这就下去回话。”侍女面色不显,屈膝行礼后就退下了。 燕沁也不是不想见青予安,靠着床头各种纠结,没等来侍女的第二次禀告,反而等来了紫妍,还有青予安留下的小玩意。 第五百五十六章好茶、好茶 紫妍客客气气把人送走了,青予安的东西倒是收下了,她检查过,只是个小玩意,留下给燕沁把玩下还是可以的,只是…… “小兔子?” 燕沁从精巧的盒子中取出玉摆件放在手心,棱角圆润,神态憨憨,还是精心雕琢过的,这小兔子比她在市场上见到的那些真兔子都要好看,她左左右右看了许多遍,越看越是欢喜。 不过,这是青予安送来的东西,燕沁仰着头,还是和紫妍又确认了一遍。 “我真的能把它留下来吗?” “主子说了可以,小姐放心留下吧。” 燕沁本就生的灵动,这一笑起来,更是令人沉醉,紫妍差点被迷了神,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奴婢已经让人准备了回礼,晚些时候就送去青府,有来有往,免得青家小少爷觉得我们失了礼数。” 东西,是云舒影留下的,她就怕青予安死缠烂打,她也知道燕沁年纪小,万一被青予安送的东西哄骗的高兴了,也还不至于花费心思在回礼上,毕竟她“精心”准备的“回礼”也不差。 燕沁捧着玉兔摆件把玩的时候,青府之中青老爷和青夫人正让人去把青予安请到正厅去。 青予安今日虽然没见到燕沁,但是送过去的东西侍女收下了,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回来之后就开始选第二样送过去的小玩意,没想到就有侍女过来寻他。 踏进大堂后,青予安的视线被青老爷手边的盒子吸引去了,上面还有云舒仙阁的标志,当即有了判断,脸上恭敬的表情中也多了几分得意。 “爹娘,叫孩儿来是有何事?” 青老爷和青夫人相视一眼,均是看到彼此眼中的“果真如此”,早些时候青予安去宝库的时候,他们还想着青予安拿那些东西是要准备送给谁,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只不过,青予安是怎么和云舒仙阁有联系的? 这个疑问刚从夫妇两的心中升起没一会儿,就被青予安解决掉了。 “前些日路过云舒仙阁后的街道,撞见个小姑娘从屋檐上摔下来,当时孩儿以为她凶多吉少,今日偶然间得知她福气好在郊外休养,孩儿担心是孩子莽撞吓得小姑娘摔下来,所以选了些小玩意送过去当赔礼。” 青予安真当是光棍的很,这种话直接就说了出来,把青老爷和青夫人狠狠吓了一跳。 云舒仙阁那亭台楼阁精致繁华,不管从哪个屋檐上摔下来,都是凶多吉少,能活着真真是福气好,如此一想,青予安这事做的也没错,而云舒仙阁回的礼更是没错了。 青夫人可不想唱黑脸,推了推青老爷,让他自己和青予安说这回礼的意思。 青老爷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喉咙,他也是从年少懵懂过来的,太明白青予安现在这朦朦胧胧的情感了,只是人家姑娘家不乐意,才送了上层绿茶过来,让青予安修身养性,当个清傲君子。 “青儿啊,你也别沮丧,天涯何处无芳草,等过几年,让你娘好好给你挑选媳妇,保证合你心意。” 青予安有点懵,他上前几步打开盒子,发现就是一盒茶叶,盒子一开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一闻就是好茶,但!他爹这话说得,什么意思?他半点不懂。 不是把玉兔子退回来就好,青予安懒得去读懂父母的表情,盖子一盖,推到青老爷手边。 “是好茶叶,孩儿孝敬给爹您了,无事的话,孩儿先回房休息了。” 青夫人还想补充几句,被青老爷拉了一把,拦住了,“估计是伤心了,没事,让他自己调整调整,过几天就好了。” “不对啊,云掌柜还没有婚配,哪来的孩子,咱们青儿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夫人别担心,青儿可是男儿身,吃不了亏,再说这盒子是云掌柜的侍女亲自送过来的,不会有假,咱们再等等,青儿那点心事藏不住的,迟早会和我们说的。” 青老爷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有用的经验”,他就等着青予安过来向他请教。 青夫人一想也是,也就没多想。 问题是!她们完全没意识到,让青予安感兴趣的“小姑娘”才两岁! 第五百五十七章仗势欺人1 连绵的春雨停歇了之后,一连放晴了好些天,燕沁也欢喜了好些天,青予安每天都送小玩意过来,有时候亲自过来,就算没空,也会让书童跑一趟,没多久,燕沁枕头边上的位置就摆不下了。 清一色玉质的小摆件,样样都是名家出品,灵玉为原料精心雕琢而成,从小兔子,到小乌龟小鱼小鸡小狗小猫,每天多一件,燕沁的“小农场”里面就多一样小动物,紫妍得了云舒影的吩咐,从没拦过,看着燕沁喜笑颜开,也盼着青予安常来。 当然,云舒仙阁送去青府的回礼也一天都没有断过,青老爷和青夫人纠结了两天,懒得管了,东西送进来之后,看都不看,直接让人送去库房里面,反正青予安有钥匙,他想看自己看去吧,他们夫妇两不想知道这种“复杂”的事情。 而,青予安在知道胡神医又去了趟听香水榭后,又驾着小白马去找胡神医“谈心”了。 “咦。” 前些日子见过的瘦弱少年还跪在门口,身上的衣服也更加破败了,倒是老妇人不知道被他安置在何处,毕竟青予安上次来时是深夜,茶馆已经歇业了,现在大白天的,茶馆要营业,伙计怎么可能让老妇人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青予安潇洒下马,路过瘦弱少年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背脊挺得笔直,明眼人一看就是来求人的,非要装做这幅姿态,隐隐有种逼着胡神医出手的意思,实在让人不爽。 青予安走过来停留这一会儿,医馆守在门口的医童以为瘦弱少年挡了道影响了青予安的心情,连忙招呼伙计过来把人赶走。 “臭叫花子,我们神医忙得很,而且你奶奶早就病入膏肓,药石无救,你有时间在这里跪着,还不如想办法让你奶奶走哦的体面点。” 瘦弱少年还直挺挺站着,医童的话仿佛是无声的,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只不过,他跪了许多天了,吃的全靠周围好心人的施舍,饥一顿饱一顿,整个人虚弱无比,两个伙计强行把他架起来的时候,他那点挣扎的力道,还不如人家挠痒痒的力道。 青予安淡淡看了眼,就抬脚进了医馆,大堂之中只有零星几个病人,胡神医见到青予安之后,就让副手接着看,他则招呼了青予安到二楼说话。 茶水上来之后,胡神医依然正襟危坐,不过青予安来了好几次了,他也就习惯了,只不过云舒仙阁那边的生意以后怕是做不下去了,毕竟每次他从听香水榭回来不多久,青予安就大摇大摆的过来,怎么可能瞒得过云舒仙阁的云掌柜哦。 “说说,恢复的怎么样了?” “额……”胡神医抬眼看了眼半点不觉得自己行为古怪的青予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把燕沁的恢复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小姑娘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下地慢慢走动了,云掌柜命人准备了许多灵药,之前预估过要到夏天才恢复,如今看这情况,也许下个月就能自由走动了,不过云掌柜的意思是不能让小姑娘太早下地,要让她多休养一段时日。” 后面一段话,是云舒影交代的,胡神医只不过是“复述”一遍,云舒影当真是“贴心”,说辞都帮他准备好了,不过正因为这样,胡神医才惴惴不安,怕说出来之后两边都得罪了。 他只不过是个传话的,青予安可千万不要迁怒他啊。 “不错,这是本少爷赏你的。” 青予安随意从荷包中取出一颗最次的灵石抛给胡神医,起身想走,又走回来,从怀中取出个盒子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一颗滋养身体的丹药,你找机会混进汤药里给小姑娘服下,要是你昧了心吞下,后果你该清楚的。” 才七岁的小孩子,说出这般威胁的话,更显重量,胡神医颤颤巍巍的看向青予安,连忙表示“不敢不敢”。 “哼,你敢我也不怕。” 胡神医全家老小都在青城,青予安光顾过这边许多次,医馆早就成了青城守卫重点关照的对象,但凡有点异常,胡神医寸步难行,更别提全家出逃了。 “恭送小少爷!” 胡神医腰背弯到最底下,生怕青予安误会了,要治他的罪,直到脚步声远处,才敢起身擦擦一头的冷汗。 第五百五十八章仗势欺人2 “哪来的小叫花子,挡在路中间是想找死嘛,滚远些,别脏了本少爷的鞋。” 如此嚣张? 青予安才踏出医馆,正想策马离开,就被边上传来的吵闹声吸引住了,他可是青家小少爷,青家上下捧在手心上的人,他在外面的时候都不曾说过如此嚣张的话,也不知道那个天高地厚的,居然敢口出狂言。 视线所及,瘦弱少年被一群衣着华贵的小少爷和随从们团团围住,他几次躲闪都被人抓了回来扔在地上,看这意思,半点不是他不想走远,分明是这些小少爷欺负他玩呢。 “哼,还真是有本事。” 青予安冷哼一声,将缰绳交给守在外面的凌舒,背着手往人群中走去,他倒要看看,在场的小少爷们之中谁说的话最厉害。 “你躲什么躲,能被刘家少爷遇上,是你的福分,还不乖乖把脸凑过来,让刘家少爷踩一脚。” “别不识趣,一脚就是十两银子,你不就是喜欢跪着嘛,现在有比跪着更赚钱的好事,还不过来!” 瘦弱少年本就虚弱,被医馆的伙计扔到路中间后,趴在地上喘息了许久才让呼吸均匀些,正想离开,就被这群小少爷拦下来了,言语羞辱他忍了,动手动脚,他也躲闪着避开了,没想到他们还不罢休,非要戏弄他,消瘦的凹进去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只是眼神之中写满了倔强和不甘,引起了青予安的注意。 他为什么不还手呢? 青予安想不通,站在边上看了许久,那几个小少爷就是想要踹他几脚,瘦弱少年被随从们扣住肩膀躲也没办法躲,没一会身上脸上就全是脚印。 “真是无趣,还以为多么有骨气呢,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连狗都不如,走!咱们去别处寻乐子去!” 刘家少爷玩够了,一招手打算带着其余几名小少爷去别处玩,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青予安站在路中间抱胸看着他们,脸上半点情绪没有,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想到前些时日自己生辰宴上青予安还特意过来一趟,又把跳到喉咙的心按了回来,换上谄媚的笑应了上去。 “滚!你们不是喜欢跟狗玩嘛,我青家可不喜欢。” 青予安是“不学无术”,是想当个混日子的清闲小少爷,但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他也不屑于和这样的人来往。 刘家少爷吓坏了,愣在原地居然忘了要求饶,其余几家小少爷早就听闻青予安的大名,这次见面实在糟糕,怕是传回家里去,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纷纷告辞,离刘家少爷远远的。 “都滚远点。” 青予安最烦这些没有眼力界的人,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水嘛,看不出他不想见到他们嘛? 当真是惹人厌! “是是是,小少爷息怒,我们这就滚开!” “轰”一声,纨绔小少爷们一哄而散,看热闹的行人也怕惹了青予安,一个个也溜得飞快,宽阔的南大街上,就只剩下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瘦弱少年。 青予安撩起衣摆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瘦弱少年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咳!”瘦弱少年痛苦的捂着心口重重咳了一声,将涌到喉间的淤血又咽了下去,他抬头看向同样一身华贵的青予安,发现他的眼中没有恶意,单纯只是好奇,满心苦涩涌了上来,笑容之中尽是悲凉。 “我没钱,还手了,我赔不起。” 青予安摇晃着扇坠玩,听他这般回答,也来了兴致,蹲下身来,双眼直视着他,“如果你赔得起,你会还手?” “会,我会直接打死他们,绝不手下留情!” 瘦弱少年显露出了和外表完全两个极端的狠辣,令青予安很是满意。 “好,你以后跟我混吧。” 第五百五十九章新小弟 瘦弱少年错愣的抬头,视线定定看着青予安,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比自己小许多的小少爷是不是在逗弄自己取乐,“跟他混”是什么意思? “愣着做什么,马路中间坐着很舒服?” 青予安招招手,把凌舒喊过来,一把将他的荷包扯下来抛给瘦弱少年,“给你一天时间,安置好老人家,晚上之前,你到青府报道,我会让凌舒在门口接你的。” 凌舒熟练的递上缰绳,顺便看了一眼浑身狼狈的瘦弱少年,心底隐隐有一丝危机感浮现上来,只不过自家少爷的决定,他已经很习惯遵从了。 青予安利落翻身上马,操控着白马绕着瘦弱少年转了圈,并不着急离开,而是又多说了一句 “我青予安的人从来都是站着的,你动不动就跪的习惯可要改改了。” 这话,并没有什么善意。 瘦弱少年很清楚,从之前那群欺负他的少年在青予安面前的畏缩姿态,他就清楚眼前这位小少爷的身份有多么尊贵,他得了这份恩情,必定好好报答。 只不过,这之前! 瘦弱少年面对着青予安跪坐好,一头磕地,重重一声响之后,停顿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又缓慢起身,对着青予安行了个礼。 “林海谨遵少爷指示,绝不做有辱少爷威名的举动。” “好。” 青予安没想到今天出来一趟收获如此多,满意的点点头,一夹马腹,痛快的跑了一圈,回到青府时,心情依然畅快。 凌舒也有一匹小马,追了一路,进到青予安的小院时,气还没喘匀就喊了侍女把他边上那间空房间收拾出来,不管他对林海什么想法,他是青予安的书童兼跟班,就要替青予安安排好这些小事情,院子里面人员简单,空房间自然也多,选了他边上这间,凌舒也是留了个心眼的,就想着他家少爷去找林海的时候,他能听到点动静,免得稀里糊涂就变成了没用的人。 这点小心思,在晚间林海进到小院后没多久,就消失了。 凌舒去库房领了几套新衣服过来给林海换上,比起他原先那身粗布麻衣,已经富贵了不知道多少倍,最让凌舒放心的是林海的脸,除了显而易见的瘦弱外,林海这张脸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到只要他不露出他那双凶狠凌厉的眼睛,他在人海中都不一定会注意到林海的存在。 相比之下,凌舒的容貌出众许多,在青家养得好,走出去不比其他小家族的少爷差,不过是万万比不过青予安的。 青予安倒是没嫌弃林海的丑,他也是一时兴起才收了林海的,他的院子里面本来人就少,平时办事的人,还是从青老爷那边“借”过来的,林海意志坚定,又吃得了苦,是个做事的好人选。 他在回来之后,去了趟武堂,那会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凌舒那边,他没什么要求,当个小跟班,给他策划吃喝玩乐,有其他事情要做的话,就安排林海去,不过目前嘛,需要林海去升升级,青家武堂有武师系统化的训练你,相信林海很快就能找到练武的方向。 “你可愿意?” “林海愿意。” 林海坚定的看着青予安,肯定无比的回答道。 在他最难的时候,是青予安驱赶走了那些仗势欺人的小少爷让他免于被羞辱,也是青予安给了他救命的银钱,免得他错失唯一的亲人,他已经找胡神医用上了好药给奶奶续命,也在远些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又找了个侍女照顾奶奶,青予安给与他的太多太多了,只是付出血汗提升自己,反而对他来讲,太过轻了。 天色已晚,用过晚饭后,青予安留了林海在院中休息,又带着凌舒熟门熟路的从后门溜出去了。 他还没忘了燕沁的事,她恢复的不错,那他更应该带着礼物过去祝贺一下。 第五百六十章博小美人一笑 青予安已经很习惯往听香水榭跑了,他故意留下脚印,就是提醒云舒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过招呼之后,他就有些肆无忌惮了,虽然没有见到过燕沁,但是照顾燕沁的侍女似乎对他挺有好感的,时不时透露点消息给他,就比如燕沁睡得好不好,去哪里玩了,过几日云舒影要带着燕沁去相国寺的消息,也是侍女透露给他的。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青予安的心思越发活泛了起来,他每次来听香水榭都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莫名刺激又带着点心虚,而他心里一直守着底线,没有闯进燕沁的闺房之中,但是在相国寺见面了就不一样了,那是“偶遇”,是“缘分”,想来云舒影也是这么认为的,才准许侍女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 至于今晚上过来嘛,单纯是空着,又刚巧月色美好,他想过来“提醒”燕沁一声,免得她一直在房间里面呆着太无聊了。 紫妍按照惯例接待了青予安,他送过来的礼物也收下了,只不过一直等人走了,她还有些愣神,她总有种自己耳朵不好使的错觉。 “小姐,青小少爷已经走了,这是他送过来的礼物,青小少爷还留了话,说今晚月色不错,小姐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开窗看看外面的月色。” 紫妍说出这话时,神态有些别扭,花前月下,还有种你侬我侬的意味,但是她很清楚,自家小姐才两岁,而青予安也才七岁,两个半大小子,居然你来我往之间透露出谈情说爱的感觉来,怎么想都觉得充满了古怪。 燕沁也是稍稍愣了下,也不着急打开盒子,而是催促着紫妍推开窗,她想看看今晚的月色如何,是不是像青予安说的那样美好。 紫妍依言推开窗,又给燕沁批了件厚斗篷,才抱着她站在窗前向外看。 还没到月圆的时候,残月挂在夜幕之中周边是昏黄的月晕朦朦胧胧的,带着几分诗意,零星几点星光分在各处,或明或亮,确实是有点好看,但是远不到特意赏月的程度。 燕沁有些失望,靠在紫妍肩上又看了会,发现没什么特别了,低下头忍不住撅起了嘴巴,骂了声“大骗子”。 “小姐要休息了吗?” 紫妍没错过燕沁那声怨气多于愤怒的话,给了她一个台阶,“奴婢下楼去打水。” “嗯,你去吧。” 目送紫妍离开房间,燕沁踩着小板凳爬上椅子,小腿盘起,双手撑着小脑袋,隐约透出几分幽怨来,她看了看窗外平平无奇的月色,又看了看床边的小桌子,上面摆满了青予安送来的小玩意,才气了一会会就自己消散了。 她本来是想找到青予安后把他当冤大头宰一顿泄愤的,但是自从养伤开始,青予安就一直没有忘记她,几乎每天都往这边送些小玩意,上等灵玉雕琢的摆件除了好看,更能养人,慢慢的,燕沁对青予安的想法也改变了。 只不过云舒影不让她和青予安见面,燕沁有些无奈,但也乖乖听话了,心里藏着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嘭!” “啪!” 一声巨响,拉开了绚烂夜空的序幕。 燕沁先是被吓了一跳,之后就激动的爬起来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此起彼伏各色缤纷的花火,她娘去世那晚,她就靠在云舒影的怀里看过一场,小小的花火一朵一朵在夜空之中绽放开,而她娘亲的生机也一点一点消散掉,她对花火的记忆实在特殊,看见花火时,她就有种娘亲还在身边陪着她的感觉,令她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直到重回于平静,燕沁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一直仰着头,肩颈的酸涩压根不影响她的心情,她爬下椅子,在紫妍的伺候下换好寝衣,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五百六十一章示好 小半个时辰的花火秀点燃了青城的夜,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燃放花火,但是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柳溪江畔,云舒影坐在画舫之中自斟自饮,听到头顶传来的响声后,那点悲伤的情绪渐渐化开。 能在这个时候无事巡防随意燃放花火的,也就只有青家了。 能选择今天特意准备一场花火的,除了青予安那个臭小子,也没有谁了。 “唉,这臭小子,也不是太讨人厌。” 云舒影遥遥对着残月举杯,将酒水倒入江中,低声呢喃了一句“过几日就去看你,到时候和你仔细说说那个臭小子。” 她倒不是被青予安打动了,只是替燕沁觉得高兴。 这一摔,燕沁是受了些罪,但也和青予安有了一个开始,暂且不说是友情还是爱情,在青城之中,有青家护着,燕沁的安全是十分有保障的,这才是云舒影吩咐紫妍“适当”透露些燕沁消息给青予安的原因,并非是因为她惧怕青家。 她云舒影独来独往惯了,燕沁还不足以成为威胁她的软肋,她并未婚配,也无子嗣,照顾燕沁也是从头学起,差点就走了弯路,现在有青予安“帮她”一把,云舒影能趁机偷个懒,确实是对青予安的“偏见”没有那么深了。 清颜跪坐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举杯对月发呆,默默将酒桌上那壶已经冷掉的酒水换成温好的酒,期间半点声音没有发出来,就连她退下时,也控制着脚步声,没有打扰到云舒影。 自从燕沁出现之后,云舒影时常在画舫中过夜,清颜作为心腹侍女,并不会多嘴,默默准备好一切后,就守在船头,等着云舒影吩咐即可。 “嘚嘚嘚嘚”。 后街的青石步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很是突兀,清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矮小的身影渐渐从夜幕之中变得清晰起来,绣着吉祥纹样的月白长衫格外显眼,到了码头之后,更是潇洒一抛缰绳,提着一个小酒坛就往这边走来。 是他。 清颜认出是青予安,并没有因为青予安和燕沁的“特殊交情”而放弃阻拦。 “青小少爷请在此处等候,容奴婢向我家主子禀报。” “好好好,有劳清颜姐姐了。” 抹了蜜般的小嘴甜甜叫着“姐姐”,青予安这一声把清颜叫的耳根通红,面上还强装冷静进去和云舒影禀告一番,很快就出来把青予安迎了进去。 “青小少爷小心脚下,我家主人就在里面。” 想到今天日子特殊,清颜斗胆多说了一句,“今日主子心情不佳,奴婢恳请青小少爷,不要惹怒主子。” 青家养了许多情报探子,青予安想用就用,不然也不会安排今晚那场花火,云舒影这点“小情绪”,他早有准备,点点头,就掀开帘子进去了。 提了一路的小酒坛子“嘭”一下放在云舒影面前的酒桌上,青予安半点不客气的把壶中的桃花酿全喂了江里的鱼虾,拍开泥封“咕咚咕咚”将酒壶满上,看着云舒影杯中空着,又“顺手”给她满上了。 “青府酒窖中藏了许多年的烈酒,晚辈想着云姨应该更喜欢喝这个,就带了一坛子过来,您尝尝?” 云舒影晃了晃酒杯,眼神诡异的看向笑容满面的青予安,她能从他脸上很清楚的看到两个字“狗腿”,简直有种见了鬼的错觉。 她可还记得,不久前,青予安闯进云舒仙阁后院时,张口闭口就是“本少爷”,这会儿怎么就一口一个“晚辈”了。 而且这声“云姨”是个什么鬼? 青予安这是把他放在了燕沁的辈分上了? 这么一想,云舒影看他又多了几分不爽,臭小子这么油嘴滑舌,这才七岁呢,以后还不得成什么样呢。 第五百六十二章少年心性 “小少爷客气了。” 云舒影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声,但烈酒入喉,满腔的郁闷被这股子强烈的灼热燃烧殆尽,身子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这烈酒,确实是好酒。 云舒影看了青予安一眼,试探下的捏着酒杯敲了敲桌面,果然青予安无比“懂事”的给她又满上一杯。 呵 不是说青予安是青家上下三代最宝贝的小少爷嘛,被宠的无法无天了嘛,也不过如此。 云舒影决定让人再好好查一查青予安看,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和她看到的,完全是两个背道而驰的方向,上午胡神医医馆外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倒不是觉得青予安“多管闲事”,只是单纯好奇,那个瘦弱少年,青予安想怎么安排。 云舒影的冷淡态度在青予安的预料之内,他也没打算送点小东西,再整一场不大不小的花火就能改变云舒影对他的影响,毕竟他做这些都是有所图的,目的还有那么明确,换做是他,不让人乱棍将他轰出去就不错了,但是,青予安这一世顺风顺水,甚至能做到呼风唤雨,头一回有这么好奇又在意的东西出现,他非要接近燕沁不可。 一杯又一杯,云舒影对月饮着。 一杯又一杯,青予安懂事的给她添着酒,安静的仿佛是个寻常侍女。 不过,青予安到底只是七岁的小孩子,心性没云舒影那么强韧,一壶酒见底,他的耐心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倒酒的时候,忍不住凑近了些打量起云舒影的神态,怕她喝醉了,他等会说的那些话云舒影当做没听见,那他不就亏大发了。 “云姨,这酒,您还满意嘛?” “嗯。” “要是您喜欢,晚辈以后让您天天都喝上。” “说吧,你想做什么?” “嘿嘿。” 青予安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约书,上面就简单几行字,只不过林海的名字落在最后很是显眼,他将契约书铺在桌上,给云舒影留时间先看一眼,才慢慢说道,“我想给沁儿小姐送个护卫,青家会负责训练,这个护卫做的只是保护好沁儿小姐,其余并不和云姨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些人有冲突。” “哦,就你上午捡的那个半残废的小子?” 云舒影不认得瘦弱少年,但青予安将人带进青府之后,她就知道了“林海”这个人,她之前还好奇青予安想怎么安排呢,突然就安排到她这边来了,这脸色自然就不好看了。 “沁儿的事,我自有安排,而且,我的人并不比青家训练出来的人差。” 青予安信云舒影不会骗他,眼神一转,把契约书收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份契约书放在桌上。 文字和他拿出来的上一份完全不同,而且,一遍看下来,云舒影的脸色反而有所好转。 “沁儿是我捧在手心的人,除非你做的比我好,不然这文书就空着吧,不过,我也不直接让你带走,就留我这儿吧。” 云舒影纤手从桌上扫过,铺在上面的契约书就被她收入袖中,脸上浅浅的笑意之中不带任何威胁的成分,反而善意十足。 “今日不早了,小少爷请回吧,三日后,相国寺有缘再见。” 青予安深夜前来本就有两个目的,现在示好试探都达成了,自然笑呵呵的走了,掀开帘子出去时,见清颜尽职的守在外面,又冲她甜甜一笑,说道,“和云姨约好了日后定期送酒水过来,明日先让人送一批过来,到时候要劳烦清颜姐姐收下了。” “是,奴婢记下了,青小少爷慢走。” 清颜面色古怪的应了声,已经调整好心态,不会轻易被青予安的“姐姐姐姐”调戏了。 青予安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在附近溜自己的小白马飞奔而来迎接小主人,而凌舒也正好从花火燃放场那边赶来,主仆二人慢慢悠悠骑着马往回走。 第五百六十三章同行 终于到了要去相国寺的这天,燕沁早早就醒了,没等紫妍进来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摆弄着桌上堆着的成摞成摞的饰品,只可惜她才两岁,头发没几根,勉强扎成两根小辫子,紫妍选了两朵素雅的宝珠簪花固定在辫子盘成的发髻上。 在燕沁简单的用过早饭后,云舒影的马车也到了。 平日里的云舒影艳光四射,今日要去相国寺祭拜友人,也换上了素净的衣裙,裙摆处层层叠叠用银色绣着菊花,就连袖笼中的手帕也换成了白菊刺绣的,脸上更是没涂任何脂粉。 燕沁看着有些陌生的云舒影,并没有觉得害怕,反而眼眶发红,看到人往自己这边过来,小跑着扑进了她的怀里,一声声唤着“云姨姨”,把云舒影喊得一阵阵心疼,轻轻拍着背抱着她上了马车。 “沁儿莫要伤心,你娘亲最牵挂的就是你了,你一掉眼泪,她肯定放心不下,不哭好不好?” 燕沁抽抽搭搭好一会,才在云舒影的劝说下止住了眼泪,只不过毕竟是哭了一场,眼睛里面通红一片,云舒影便让她趴在自己膝上睡一会儿,等到了相国寺再叫醒她。 燕沁确实有些累了,起的早,心情又剧烈起伏痛苦了一次,趴在云舒影的膝上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侍女清颜掀开帘子过来,想和云舒影禀告青予安的车马跟在后面,看燕沁趴着睡觉,用暗语和云舒影交流了几句后,就跳下马车往青予安那边去了。 青予安起的不比燕沁晚,虽然东西都有凌舒和下人们准备,但他还是站在一边亲眼看着下人们把东西一件件搬上马车,出门时,青老爷和青夫人都被惊动了,看他大包小包的,还用了府中最大的马车,还以为他准备去相国寺住几天修身养性呢,知道当天就回来了,一个两个很直接的给了个白眼后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青予安是春光满面,不只是因为父母对他的“纵容”,更因为他自己有自保的能力,家人才由着他“胡来”,虽然他这队人只有一辆马车,六个随从,但一路上的安全保障措施他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算要在相国寺留宿,也提前跟寺里打过招呼了,他想住就住下,不想住就回来。 云舒影的马车很显眼,青家车马在城外等了一会就看到了,就这么跟了一路,青予安没坐在马车里面,而是骑在他的小白马上,话本里描绘才子佳人的片段之中总会提到白马,他早些年就缠着父亲给他养了一匹,这些年养出来感情,有其他更好的骏马神驹,青予安也半点兴趣都没有了。 “咦,去看看怎么回事?” 远远就看着云舒影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青予安招了个护卫策马过去看看情况,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回小少爷的话,云掌柜马车中的小姐入睡了,云掌柜让马车放慢速度,今晚怕是要在相国寺暂住一晚,特意让侍女过来知会一声。” 护卫回了话之后,就汇进队伍之中,青予安挥了挥马鞭加快速度到了云舒影的马车边上,保持着相近的速度,用折扇轻轻扣了扣车窗,等帘子掀开之后,才将怀中已经捂得温热的东西递了进去。 “云姨,这是晚辈从小待在身上的护身灵玉,这一路上车马劳累,何况沁儿一个小姑娘呢,这块灵玉有滋养安神之用,云姨放在沁儿身上,让她这一路休息好些。” “好,谢过小少爷了。” 这等好物,青予安敢送过来,云舒影就敢接下,两方人都不怕也不会带着护身灵玉不见了,况且这东西对燕沁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青予安没多说其他,见云舒影收下护身灵玉,就退到一边,等自家的车队过来。 而青予安的护身灵玉在云舒影放在燕沁胸口上时,莫名的跳动了一下,隐隐透露出兴奋欢愉的情绪来,让云舒影惊讶不已,燕沁也被贴身收藏的玉牌的灼热给闹醒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小坏蛋 “这是?” 燕沁抓住青予安的护身灵玉反复看着,看不出个什么来,她身上的玉牌也从灼热变成温热,她干脆把两个放在一起,气息竟然变得无比相似,但云舒影是最清楚的燕沁身上这块玉牌从未现世过,如此一来,就很难解释通为什么会气息相似。 “云姨姨,他送过来的吗?要不,咱们昧下来,卖个好价钱吧。” 燕沁自然是在说笑的,她还记得之前把青予安当冤大头的事,说的时候,眉眼弯弯满是笑意。她只是年纪小,不代表傻,相反她还精着呢,不然也不可能从云舒仙阁溜出去闯祸。 云舒影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骂了声“小坏蛋”。 “人青家小少爷就在后面跟着呢,你想跑哪里去?跑到他的马车上去?” “才不要,那他送这个过来做什么?” 燕沁疑惑了,青予安是肯定知道她身上有玉牌的,怎么还把他的护身灵玉送过来给她“玩”? “给你助眠用的,现在你既然醒了,那我把东西还回去了。” 云舒影和青予安都没想到,本来“助眠”用的好东西,才一碰到燕沁就把她弄醒了,护身灵玉是好东西,但是留在她们这边确实不合适。 云舒影敲了敲车壁,等清颜掀开帘子进来后,把护身灵玉给她,让她还给青予安去,不过晚上留宿的事情没有取消。 住一晚也挺好的,现在春光正好,到外面来走动走动也是不错的选择。 算算脚程,到相国寺已经临近中午了,用过斋饭后,去给燕沁的娘亲进香祈福,晚上休息一晚,明天再在附近转一圈放松下,云舒影整日忙碌,也想偷个懒。 而燕沁最是好玩的时候,知道要在外面过夜,兴奋的趴在窗户上甩着帕子,微风拂过带着帕子在空中飘舞,就这点寻常的事,她都玩的津津有味。 云舒影左右无事,也就靠着枕头看着燕沁玩,脸上的笑容从未淡下来过,见她苦恼帕子没抓住飞走了,也没责怪她,反而从柜子中又去了一方新帕子给她玩。 清颜去到青予安那边传了话之后,就骑着马在马车边上跟着,看到田野山间有野花盛放,就策马过去摘一束过来给燕沁玩。 这可把青予安气坏了,他藏在背后的手里也抓着一把野花,也碰巧是他看到了觉得燕沁会喜欢特意去摘来的,结果被清颜这个侍女抢了先,不爽的拉着马来,一把将野花塞进了凌舒的怀里,让他去刚才那地方摘一篮子。 “听好了,摘满了就立刻让人送回府去,晒干了做成枕头。” 青予安瞧上的小野花带着淡淡的花香,也有助眠的功效,他还记得胡神医说过燕沁时长梦魇的事,不知道这干花枕头用处多大,总归是看得见的心意。 有时候!好胜心就是来的这么突然! 青予安吩咐凌舒去摘花后,又钻进马车里面装了一盒点心,提在手上屁颠屁颠架着马往前走,迎面扑来一方手帕,一角上绣着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像极了他送给燕沁的那只小兔子玉摆件。 不过,青予安抓住手帕之后,很顺手就塞进了怀中,之后又若无其事的凑到云舒影的马车边上,燕沁还趴着看风景,手上捏着方手帕,还抓着一个小点心,看到青予安过来,下意识的伸手递给他,看到上面的小缺口后,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来。 “你肚子也饿了吗?” 青予安挠了挠头,愣了愣还是点点头,完全忘了他手上也提了盒点心,等燕沁递了个绿茶酥过来他去接的时候,差点就把点心盒飞出去,场面实在有些尴尬,尤其马车里面云舒影看他时都带着戏谑的笑了。 “这是给你的,厨娘早上才做的,现在还热乎,你趁热吃。” 把食盒往清颜怀里一塞,青予安调转马头就走,当然也没忘了把燕沁手上的绿茶酥拿走。 看着浅浅的绿,闻着淡淡的香,青予安放在手里仔细研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把玩什么小物件呢。 最终,绿茶酥还是进了青予安的肚子,真当是美味极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相国寺 相国寺是青城的名寺,当年青家遇难,得相国寺住持相救,才有了如今的辉煌之景,青家又是知恩图报的世家,青城安定之后,不仅重修了相国寺,还把方圆几个村子都划给了相国寺,一年一年,香火鼎盛到如今,不管是不是节日,去相国寺进香祈福的香客游客都不少。 这一路,走走停停,遇上了不少游客,有虔诚的步行走过去,也有像燕沁她们这样骑马坐车过去的,到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饭点,刚到山门口,就闻到了斋菜的香气,燕沁肚子里面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披上风帽跟在云舒影的身后,走着路,但魂早就飞到饭堂去了。 青予安让人给了香油钱后,又去求了一支签,上面签文就他一人看到了,不过看了眼就放回签筒里去了,不过脸上笑嘻嘻的,显然心情不错。 凌舒交完差事后,就过来和青予安会和了,经过这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青予安这突如其来的“喜怒无常”,反正他是个下人,做好青予安交代的事情就好,他不去做惹恼的青予安的事情就可以了,只不过…… “少爷,咱们晚上确定住在寺内嘛?需要和府中说一声吗?” “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你布置下房间,你家少爷我出去遛个弯。” 凌舒的那些机灵劲,在这时候压根排不上用场,青予安还是喜欢独自行动,摆摆手让凌舒收拾房间,他摇着折扇慢慢悠悠的往饭堂走去。 相国寺的素斋也是一绝,往常来这边,都是寺中的小和尚送去厢房,青予安已经提前打探过了,知道云舒影带着燕沁往饭堂去了,他也就没那么“招摇”,还是“亲民”些吧。 一路上见到许多挺着肚子从饭堂里面走出来的,脸上的满足感是无可取代的,青予安一脚踏进饭堂,在角落里面看到了兴奋的燕沁,注意力全都在桌上的斋菜上,云舒影给她添菜,她也如数吃下去,青予安记得她明明来的路上吃了不少点心的,怎么看着小小一个身体,那么能装呢。 “云姨好,沁儿好呀。” 青予安拉开凳子,坐在燕沁的身边,刚来的时候,就已经“顺手”拿了一副碗筷过来,正好派上用场了,燕沁的视线落在哪里,青予安的筷子就落在那里,没一会儿,小碗上就堆得满满当当了,燕沁两腮鼓鼓囊囊的,抬头先是看了看青予安的筷子,又顺着他的手挪到了青予安的脸上。 “沁儿吃不下了。” “好,我吃。” 青予安举起的筷子绕了个弯放在自己的碗里,凑合着吃了个午饭。 这回轮到燕沁看着青予安用饭了,她把两腮的食物都咽下去后,已经没了之前小仓鼠般憨态可掬的感觉,但是轻灵的双眼一直盯着,多少让青予安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才勉强稳住架势。 云舒影倒是全程没发表什么意见,有她在场,青予安还是知道分寸的,再者说,这里是相国寺,青予安就算想做点什么,也要想想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碗热汤下肚,这顿午饭算是结束了,云舒影带着燕沁回房休息,青予安不方便跟过去,也回房去了。 凌舒收拾好房间后,已经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时看到青予安盘腿坐在踏上,正奇怪呢,就见青予安又躺下枕头双臂盯着头顶的花纹发呆,愣了愣,干脆懒得问了,烧了壶水放在桌上,等着青予安的吩咐。 第五百六十六章秘密祭奠 相国寺后院僻静处的已经偏殿之中,燕沁跟着云舒影跪在蒲团之上,面前的小供桌上摆着些供奉的瓜果,还有燕沁娘亲的灵位。 燕沁对娘亲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从来温柔的面容,和云舒影相处的时间长了之后,她便慢慢将云舒影的脸带入了娘亲这个角色之中,如今跪在灵位下,燕沁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将这一年的所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给娘亲听,自然也没有漏了青予安这一段。 她和青予安相识的开始实在有些不美好,不过后面养伤的日子过得潇洒极了,燕沁如今恢复的极好,能走能站,只不过时间太久了,腰腿有些酸涩,这么跪一会,云舒影就让她起来,坐在边上祈福。 桌上摆着几本经书,燕沁识字不多,就听着云舒影念,听得清就跟着念,虽然吐字不清,但胜在心诚,这一下午坐下来也不觉得无聊。 去年这时候,燕沁还太小,又没了娘亲整日哭闹不休,云舒影在安置好燕沁娘亲的尸身后为她守灵七日,本就悲痛交加,险些就支撑不住昏倒过去,好在清颜抱着梦魇高烧的燕沁来寻云舒影,才让她回云舒仙阁休息。 今年,有燕沁陪着,云舒影情绪也能调整过来,坐了半日心意到了,就牵着燕沁回屋休息了。 云舒影和燕沁离开之后,青予安一个闪身进了偏殿之中,灵位上没有写名字,只留了一个“燕”字,他印象之中和“燕”扯上关系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对燕沁的来历也有了几分了解,不过稚子无辜,她才两岁,过往那些恩怨,实在不应该牵扯到她的身上。 “唉,以后看来要再认真点了,不然可能都护不住你个小丫头了。” 青予安装模作样的叹了声,脸上却没有太多担心的神色在,毕竟云舒影的势力也不小,又潜藏青城之中,有他没他,这之中的差距确实不太明显。 他这般说,完全是因为把燕沁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了。 虽然刚开始是对燕沁身上那块玉牌好奇,到现在,这份好奇已经变得很浅淡了,青予安也琢磨不清自己对燕沁到底是什么心思,但总归是不愿意看到别人欺负了燕沁。 就着烛火,点燃了三支清香,青予安心无杂念的行了礼之后,将清香立在香炉之中,才转身离去。 而等他离开之后,躲藏在暗处的清颜才出来,去偏殿内仔细检查一番,确定青予安并没有做冒犯燕沁娘亲的事情,才离去向云舒影禀告。 燕沁在偏殿之中坐了一下午,已经很累了,用了晚饭后就沉沉睡去了,云舒影帮她盖好被子后,才踱步到花园的八角亭中,青予安已经备好了茶点,就等她来了。 今天是来祭奠燕沁娘亲的,不适合饮酒,青予安没提去过偏殿的事,云舒影也没提,两人对坐片刻,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话题,索性就这么坐着算了。 入了夜后,有些发凉,凌舒和清颜两人站在亭外守着,怀中都抱着厚斗篷,相视一眼,继续默默站在原地。 云舒影情绪不佳,没心思为难青予安什么,来时的路上,青予安把他的护身灵玉送过来时,已经给了她一个信号,青予安是值得托付的人,只不过她不想这么快做决定,总是要让青予安再表现表现,她倒要看看,青予安还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月高风凉,小少爷早些休息,免得着了凉,耽误了明日的安排。” “谢谢云姨提醒。” 青予安悄悄松了口气,他和云舒影辈分差一倍,身高也差一倍,坐在云舒影对面压力还是挺大的,而且,又不知道说什么,当真是尴尬,好在云舒影先开口放他走了,不然接下去他就真冻僵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毒馒头 入了夜,相国寺静悄悄,不管是僧侣,还是留宿的香客,都安安静静的,云舒影和青予安住的小院就隔了半个后花园,有一点动静就能互相知晓,护卫们也都警惕着。 燕沁睡得早,也睡得安稳,到了半夜就睡不着了,紫妍这次没有跟来,清颜又是云舒影的心腹侍女,她醒来后等了好久房间里面没有人过来,就穿了外衣悄悄开门,探头探脑看了看,门外坐着个小侍女已经靠着柱子打瞌睡了,燕沁提着裙摆悄咪咪沿着墙根往外走,一路上都没有遇上什么人,她闻着香气就摸到了饭堂。 小和尚看到个小脑袋趴在门上,好奇的转身看了几眼,扯了扯师傅的袖子,指了指门口的蹲着的燕沁。 “师傅,那有个小女孩,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大和尚也回头看了眼,燕沁面色素净,虽然消瘦,却肤如凝脂,小小年纪就已经在眉间展露出许多风情,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大和尚低下头和小和尚说了几句,听得小和尚连连点头。 后厨层层叠叠的蒸笼之中已经传来馒头的香甜气息,燕沁耸动鼻翼深吸一口,肚子立马“咕噜咕噜”做出了回应,羞的她红了脸。 小和尚拍拍手上的面粉,打开蒸笼,拿了两个放在白瓷碗里送到燕沁面前。 “小施主,现在离饭堂开饭时间还久,这两个馒头小施主先垫垫肚子。” 燕沁又深吸一口,手中的拿着的两个大馒头实在香,但燕沁不是为了吃的过来的,只不过“散步”的时候闻到香了被半途吸引过来了而已。 “谢谢你。” 燕沁冲着小和尚甜甜一笑,抓着两个大馒头继续往前走了一段,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相国寺的后门,大门敞开着,燕沁看了一眼外面,山间云雾迷蒙,看不清什么,而且,她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怕云舒影担心,就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往回走,不知不觉,一个大馒头就进了肚子。 燕沁还是第一次来相国寺,并不熟悉路,弯弯绕绕走了许久,困意也上来了。 “哈” 燕沁揉了揉眼睛,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了起来,她是小,但不傻,她除了小和尚给的馒头其他连口水的都没喝,只是,小和尚为什么要害她呢? 倒下之前,燕沁想的依然只是这些,压根没想到她为什么能那么“顺利”的从住的小院中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这么久。 燕沁倒下之后,一高一矮两个跟在燕沁身后许久的身影才显露出身形,大和尚走到燕沁身边仔细看着她的脸,似乎是在估算着什么,片刻后满意的点点头,又招招手让小和尚把燕沁绑好了,从后门送到他们的秘密据点去。 大和尚还需要看顾好厨房,不然饭堂早饭开始,他没准备好,肯定会被人发现,小和尚毕竟还小,偷个懒也不会奇怪,他们早就操作过无数次,万无一失,自然没过多确认周围的环境,哼着淫调回厨房忙碌去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个局之中,蝉又不是蝉。 云舒影和青予安并排站在暗处,从燕沁走出小院范围后,他们就跟了一路,走到饭堂时,还取笑燕沁贪吃,没想到相国寺中居然也有和尚手脚不干净。 相国寺开寺到现在,青家供奉的香火最多,云舒仙阁给的也不少,要不是她们今天碰巧遇见了,还真不知道相国寺之中会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最主要的是,不除掉这些人,云舒影怎么放心让燕沁娘亲的灵位留在寺中供奉,她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这边,万一有恶胆滔天的和尚做出亵渎灵位的事情,她追悔莫及。 青予安见燕沁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心中有些担心,见云舒影纹丝不动,干脆先请了命,“云姨,沁儿那边,就由我去营救吧,大和尚这边,劳烦你收拾了。” “去吧。” 云舒影也没跟青予安客气,她带的人不多,青予安想去,就让他去吧,她回去准备天亮之后演出戏就好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心意明了 相国寺山门前的路平坦,但是后门下山的小路就很一般,燕沁被小和尚背着背上颠簸着走了一段路后就醒过来了。 倒不是燕沁吃的馒头里面蒙汗药分量少,而是因为她身上戴着的那块玉牌,毕竟不是谁都会有这等护身的好灵玉的。 虽然燕沁分量很轻,但是小和尚年纪也不大,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很吃力了,暂时把燕沁放在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均匀了呼吸。 而小和尚转身准备背上燕沁继续往山脚下走的时候,直接对上了燕沁的双眼。 “呀!我打死你!” 小和尚休息的时候,燕沁就偷偷摸到块石头,她本就是被小和尚随便扔在地上的,被他一拉扯,正好双手抱起石头,重重砸在了小和尚的脚上。 “啊” 一声惨叫,猛地响起,小和尚吃痛的抱着脚躺倒在地上,脸上半是凶恶,半是痛苦,他想起身抓住燕沁,要是让她跑回寺里面闹起来,他和他师傅都吃不了好。 只可惜,燕沁也不是好欺负的,要是寻常人家的小姑娘估计被吓得哭哭啼啼了,但她燕沁是谁,她可是能从云舒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闯荡江湖的人,人小鬼大,心眼还黑,小和尚扑过来的时候,燕沁机灵的躲闪开,趁着他腿脚还不方便的时候,又捧起了刚刚那块石头,这回瞄准的是小和尚的脑袋。 哼! 敢挟持她!燕沁就敢让他尝尝头破血流的滋味! “嘭嘭”两声闷响之后,小和尚已经抱着头没什么动静了,燕沁看他不再动弹,才把抱在手中的石头扔到一边,坐在地上重重喘着气,被强压下去的后怕顿时全都涌现了出来,她颤抖这双手看着脑门上冒着血的小和尚,害怕的退后好几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些鸟虫的声音,更是让她慌乱了起来。 好在,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她也看到山顶上肃穆的黄色围墙,连爬带走的往上跑,好在没跑几步就听到了青予安的声音,格外的令她心安。 “青哥哥,是你真好!” 小丫头飞扑进怀中时,青予安明显愣了下,听到她无比依赖的话时,心中蒙着纱的情绪豁然开朗,他终于意识到燕沁这么个才两岁的小丫头对他而言代表着什么。 只不过…… 青予安轻叹了一声,如今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一用力,把燕沁抱起,学着他娘亲安慰他的姿势轻轻拍了拍燕沁的背,安抚着她。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云姨有其他安排,我们在山脚下的马车里面休息一会,好不好?” 青予安已经让人去报官了,等会人会在山脚下先问燕沁几句话,等到云舒影或者相国寺的人下山来报官,他们再一起上去,不管是云舒影还是青予安,都不会放任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现在敢拐走燕沁,之前必定做过许多次同样的事情,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都不能让相国寺里潜藏的这些贼人逍遥法外,那些被拐卖走的妇女孩童也要想办法拯救回来,这件事做好了,青城的安定才没有潜在隐患。 “嗯嗯,我用石头砸了小和尚的脑袋,会不会出人命啊?” 燕沁心情平复了一些之后,想到了倒在山间小道上生死不明的小和尚,不由得担心了起来,她恨小和尚陷害她,又担心出了人命会连累了云舒影,心中更加忐忑了。 青予安微微一笑,反而奖励般摸了摸她的头,“沁儿做的对,他是坏人,就应该收到惩罚。” 就算出人命了,谁又能绕过青予安去责罚燕沁呢? 第五百六十九章报官 青予安布置了不少护卫在相国寺内外,本着不破坏“犯罪现场”的原则,青予安和燕沁跟着护卫走了另外一条小道下山,马车一直停放在山脚的马厩之中,青予安提前让人去收拾好了,两人到时,脱了鞋袜就能进去休息。 燕沁怀里还揣着个凉透了的馒头,这可是证物,青予安用一条干净的帕子包起来放在一边,等官差到了再交过去。 “你先睡会儿,天还没亮呢。” 半山腰看着是天色蒙蒙亮,但是马车里面遮光性好,青予安说天还没亮,这天就是没亮,燕沁也确实是累了,头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青予安盘腿坐在外面,护身灵玉被他拿在手上把玩着,自从这灵玉去燕沁那边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就各种神经质,就…… 越来越像个人了! 青予安是知道灵玉有灵,他父母也透露过这护身灵玉是自主择主的,莫非,连上天都觉得他和燕沁是天生一对? “咳咳!” 一想到这儿,青予安就有些心虚,耳根泛红,又忍不住掀开帘子看看里面熟睡中的燕沁。 她才两岁,自己会不会太禽兽了? 呸呸呸! 青予安到底脑袋瓜子好使,立马就想到了自己也才七岁,他和燕沁相差的又不多,反正这日子无聊的很,干脆多花时间好好养着燕沁,等再过个十年,他就亲自登门提亲去。 毕竟,别说这青城了,就是青界之内,比他尊贵的小少爷都照不出来第二个,青予安可想不到云舒影有什么拒绝他的理由。 这么一想,青予安的心里更是美滋滋,靠着车门上就要笑出声来。只可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扰了他的美妙幻想。 城主府知道是青予安的人报的案,特意派了最严厉的武官过来,还带上了一队兵马,青予安还不至于报假案捉弄官府,相国寺中有贼人,城主府也是极为重视,今天必须把贼人全部缉拿归案,所以武官带着兵马快马加鞭就赶过来了。 青予安看了看日头,他的人不会是使用了情报传递的隐秘方法给城主府报信的吧,怎么这官兵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也好,早点来,早点结束这件事情。 青予安还惦记着下午带着燕沁到附近小镇游玩的事,自然乐呵呵的把下了蒙汗药的馒头交给武官,又亲自带着去看了被关押在附近的小和尚。 武官顺着青予安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哪还还得清小贼人长什么模样,光看到血糊糊的脸,只有脑袋上的戒疤和身上脏兮兮的僧衣能说明他的身份了,青予安提了燕沁“反抗”的事情,当时武官还想着一个小孩子而已,能把人打成什么样子,亲眼一看,这才明白过来青予安特意提起是因为什么。 青予安就站在边上,见武官只是愣了下并未发问,也没多说什么,只让一起在山脚下等着,毕竟寺里面这会儿应该上演好戏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云舒仙阁的女眷丢了,云舒影震怒,带的那些手下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不到燕沁的影子,云舒影也没客气,直接让人去请住持过来“主持公道”。 人是在相国寺丢的,不管是燕沁自己走丢的,还是被贼人掳走的,相国寺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尤其还是云舒影的人,云舒仙阁每年给寺里诸多香火钱,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真是不好交代。 第五百七十章搜查 大殿之上,住持和戒律堂的大师兄挨个盘问着僧侣昨晚到尽头早上的去向,云舒影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垂泪,手中紧紧攥着的手帕已经皱的不成样了,又沾了眼泪,这幅悲伤无比的模样比无理取闹更让住持觉得压力大。 负责饭堂的大和尚就混在其中,听闻是云舒仙阁的女眷,心中闪过一阵窃喜,难怪燕沁小小年纪就有那么好姿色,怕是养个几年长开了之后比眼前云舒影还要媚上几分,到时候的价格肯定比现在直接卖掉不知道高多少。 住持和戒律堂大师兄挨个问到大和尚这儿,见他身上还沾着面粉,险些就跳过他了,不过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回住持和大师兄,弟子昨晚和往常一样,抄写完经书后就回屋睡觉了,今天轮到弟子和小徒弟智文做早饭,所以一早就在饭堂之中忙活了。” “那智文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一起?” 大师兄掌管戒律堂,对寺内僧侣名册都一清二楚,刚才人都扎堆站在一块儿,他还不知道缺了谁,这会儿一个个盘问,那小和尚不在,就很容易被察觉出来了。 大和尚心中有数,同样的事情他跟小和尚做过许多回了,每次他选好目标之后,小和尚只需要堵住货物的嘴巴,先放在山脚镇子里的农户里面,然后赶快回寺里装作偷懒被抓住,一次差池都没有出现过,这次他也想当然的觉得小和尚应该和以往一样躲在房间里面装偷懒。 “智文还小嘛,馒头上笼蒸的时候就说肚子疼,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这回估计在屋子里面偷懒睡大觉呢。” 大和尚的语气轻松,神态也无比自然,他信心满满。 只不过戒律堂的僧侣去寻找一番后,回来时脸色严肃,凑在大师兄耳边说了几句之后,连带着大师兄也崩住了脸。 “你再好好想想,智文去哪里了?已经有师兄去查看过了,他并不在屋里,寺内上下云掌柜的人也已经找遍了,并没有他的身影。” 大和尚一惊,意识到小和尚可能出事了,但是他暂时还没办法判断是云舒影闹起来的太早把小和尚吓得躲在外面,还是小和尚那边有情况,回不来了? 两种情况,大和尚自然希望是前一种。 他稳住心神,也装作疑惑的样子,“弟子不知,弟子从未离开饭堂一步,并不知道智文如今在哪里。” “你说谎,刚刚你还说他是你的徒弟,你连自己弟子去哪里都不知道了,还是说,你偷偷安排你的弟子做坏事去了,不能说而已?” 云舒影一拍桌子,首次发怒,这场戏不温不火的演到现在,她用帕子擦眼睛都觉得疼了,干脆添一把火,推一把。 “我家沁儿才两岁,虽然年岁尚小,但乖巧伶俐,定是贼人觉得她好看,才拐走了她!她可是我的命根子,要是能把人安然无恙找回来,今天这事,我们就坐着谈,要是人找不回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云舒影这一掌,可不只是拍在桌子上,也把大殿内众人吓了一跳。 大和尚又悄悄看了眼云舒影,他早已练就火眼金睛,一看就能看出云舒影未经人事,怎么会有孩子呢?八成就是吓唬他的,他偏要稳住了,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住持,别说我云某人不讲道理,再过一炷香,再找不到人,我就让人报官去。” “云施主且慢,寺中上下已经全力搜寻,必定给云施主一个交代!” 住持也是不想惊动官府的,当即交代戒律堂再去搜一遍寺里各个角落,没多久,人就都回来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下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人都丢了,他们也不可能拦着不让人去找,住持恨恨瞪了眼办事不力的戒律堂,只能扯出个勉强的笑。 “不劳云施主,老衲这就安排弟子下山去报官。” “既然你们找不到,那我的人自己找去,要是找到点不利于相国寺的东西,住持可别云某人自作主张。” 自己查自己,这不就是灯下黑嘛,云舒影是没带多少人,但每一个都是有用之人,早上那一番搜寻已经找不到了不少罪证,装作没发现也不过是给相国寺留点脸面,只可惜,号称戒律森严的戒律堂也是徒有虚名。 这面子,不给也罢。 第五百七十一章大闹一场1 云舒影没打算给相国寺留面子了,吃着她给的香火钱,还管不住寺里的僧侣,还好是她亲眼看着燕沁在寺里后院游荡了一圈,也幸好燕沁机敏,要是换了其他人家的小姑娘,这会儿已经被送到山脚下那处藏污纳垢的小院之中了。 住持看云舒影这幅模样,心中咯噔一下,想着怕是寺中僧人有把柄被她拿住了,不然脸上担忧的表情怎么会淡去那么多,而且这咄咄逼人,分明就是想让他主动去报官,若是他不情愿,云舒影的人还巴不得自己去报官,到时候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有,相国寺上下近百年的清誉可就毁于一旦了。 想到这儿,住持给戒律堂的大师兄使了个眼色,让他悄悄去山门处看看,他是久不问世事,但本不是木讷之人,加之这种场合他没有看到青予安在,隐隐有个猜测浮现了出来,背后一阵阵发凉。 大殿之中,众人各怀心思,云舒影还要装着愁苦的模样,就让心腹清颜跟上戒律堂大师兄,也不用阻拦什么,等会不要让人回来禀告就行,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她的计划,尤其这次有青予安当助力,她更要把相国寺上下收拾个干干净净。 云舒影向来心大胆大,这一次,就胆大包天一次,反正不管她在相国寺闹成什么样,青予安都会做好扫尾工作,索性闹到最大。 果然,云舒影带来的人又去后院搜寻一番,就从大和尚的房间之中搜出来许多违禁品,除了寻常蒙汗药之外,还有假发,和他身份极不相符的锦衣华服,就连被大和尚埋在盆栽中的灵石都被云舒影的人挖了出来。 东西被搜出来之后,直接被扔在大殿的地上,金玉落地之声伴随着殿中众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显得更加的震撼。 这些东西,不管是哪一样,都不应该出现在清心寡欲修行的相国寺之中。 住持看的冷汗连连,留宿及早到的香客游人议论纷纷,大家都下意识的看向了腿软跌坐在地上的大和尚,他这幅姿态,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而,积攒这么多财富是通过什么渠道实现的?又是持续了多少时间? 太多太多的问号在众人心中浮起,而紧跟着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怒意。 今日是因为云舒影的家眷走失了才大张旗鼓的搜寻几遍,她的人查的仔细才把这些东西搜出来了,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被大和尚应付了过去? 越想越是害怕,也越想越是愤怒。 香客游人们不动声色的堵住门口,势要在官府来人之前把贼人堵在大殿之中,她们都是虔诚之人,相国寺久负盛名更不应该藏污纳垢,今日这事,就算相国寺想要隐瞒下来,她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云舒影心中早就有数,赃物被扔在大殿上后,她就借机发难了,指着地上黄白之物,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看向住持。 “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敢问住持,这些东西从寺中搜寻出来的,住持可有什么是要解释的?” 住持从未怀疑过寺中的僧人有坏心,寺中对僧人极为宽容,如果有人想要还俗,他们也从未拦过,这些年风平浪静把他迷惑住了,他压根没想过居然有人披着僧侣的外皮坐着污秽不堪的买卖。 他已经能从云舒影的神态之中可以流露出的情绪发现端倪了,今天这事只怕不是头一回发生,而且云舒影手上也有确切证据,他一开口,就直接被判定为“狡辩”了。 “云施主有什么话就一并说了吧,寺中出现如此贼人,老衲绝不会姑息,女眷失踪一事,寺中上下愿配合官府彻查清楚。” 第五百七十二章大闹一场2 云舒影得了好,也没太过分,只是让护卫讲了相国寺后门下山后那处可疑的小院,又说了地契上的主人是谁,等这些说完,不只是住持,大殿中人也都清楚了大和尚做的那些勾当。 大和尚物色好人选之后,就会伺机下药迷晕女眷,再由小和尚送到小院的地窖之中隐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后,再给女眷家中送信要求重金赎人,来相国寺留宿的多大是富贵人家的女眷,他们才能在短时间内积攒起这些财富,而那些人家也不敢对外说女眷失踪,这才一直没被发现。 而寻常人家的女眷,则凄惨许多,失踪了都未必有家人来寻,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卖去烟花场所。 “住持,此等贼人,怕是还有同伙潜藏在寺中,不然一个小和尚怎么能转移那么多受害的女眷,但寺中人员,云某人和诸位香客并不熟悉,还请住持安排一二,尽快将贼人的同伙一网打尽。” 云舒影带的人不多,青予安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寺中有多少人她们并不清楚,万一有同伙混在香客之中逃走了,以后再想把人抓回来就难了。 住持虽然心痛于寺中出来这种贼人,但心痛之后,他也必须接受事实,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刻,住持的想法和云舒影是一样的,要查就查个彻底,破而后立,以后香客才会更加信任相国寺。 想到这儿,住持也不再纠结于相国寺清誉的事了,紧绷着脸将戒律堂的人派到各个出口守着,负责名册的僧人也第一时间开始点名,这么一清点,果真发现了两个漏网之鱼,而寺内现在出于封锁状态,很快就有武僧押着想要趁乱逃跑的僧人抓了回来。 “智言智云,你们二人有何交代?” 东西是从大和尚屋中搜出来的,两人被抓住时还慌乱了一阵,本想着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大和尚身上,结果没等他们开口,城主府派来处理此时的武官踏进大殿之中,身后带着的兵马刀剑锋利,神态威严,狠狠震慑住了想要胡言乱语的两名僧人。 此时燕沁已经醒来,被青予安牵着慢慢往这边走,虽然休息了一会,精神恢复了许多,但这一身的狼狈,看得众人一阵心惊,尤其袖口裙摆处已经干掉的斑驳血迹,怎么看都是经历了一番恶斗才掏出魔爪。 最重要的是,燕沁看着还是个奶娃娃,殿中众人谁家府中没几个燕沁这么大小的奶娃娃,以己度人,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自己只会比云舒影更加疯狂吧。 “小姑娘没事吧?” “我这儿有凳子,小姑娘坐着好好休息会。” “这是安神香,给小姑娘闻一闻,安安神,怕是吓坏了。” 燕沁本就是机灵极了,见殿中氛围古怪,连忙低下头,再抬起头时,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慌张和后怕,更是挣脱开青予安的手,小跑着扑进云舒影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姨姨,沁儿好害怕,沁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有个笑呵呵的小和尚要打我,还不准沁儿回寺里找您。” “沁儿用石头偷袭了他,城主大人会不会觉得沁儿伤人有罪?” 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颤音,云舒影知道燕沁在青予安那边休息了好一会儿了,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真真切切的掉了眼泪,原本做戏用的手帕这会儿真派上了用场。 美人垂泪,本就是动人极了的画面,又加之燕沁凄厉无助的哭诉,更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香客中女眷居多,也跟着擦起了眼泪,看着拥在一起的云舒影和燕沁耸动着的肩膀,对贼人们的愤怒更上一层,恨不得现在就把人送去大牢严刑拷问才能泄愤。 “大人,这些贼人做惯了坏事,定然能顺着这条线扯出更多同伙来,恳求大人,一定要秉公执法,不放过一个贼人。” 有了一个人带头,其余香客也义愤填膺的加入了讨伐的行列之中。 刚才那两个被抓回来的僧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个两个吓得脸煞白,颤颤巍巍的向大和尚投去求救的目光,没想到大和尚直接吓得晕死过去,嘴角还不停的吐着白沫,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极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见好就收 武官已经在山脚下等了一段时间了,除了去看过了身受重伤的小和尚,还派人去封锁了贼人的秘密据点,里面还搜出来不少东西,这些消息也已经悄悄传递给云舒影了,不然偷跑的那两个僧人极有可能就真跑了。 而武官也震惊于相国寺居然会出这种事情,小院之中地窖极深,还被划分成好几个房间,各种生活混迹混杂在一起,单从不同角落中留下的文字已经无法判断受害的女眷的具体数量,他胸中一团怒火熊熊燃烧,烧他的双眼通红,见贼头子大和尚竟然躺在地上装死,抬起脚就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大和尚踹飞几丈远,撞到柱子才被迫停下来。 “哇!” 大和尚本就吓个半死,又挨了武官发了狠的一脚,本来还是口吐白沫,现在变成口吐鲜血了,一口鲜血吐在胸前,但大和尚退无可退,寺中的武僧也比不过见惯了血腥的城主府官兵,尤其利刃出鞘带来的肃杀气息,可不是寺庙中的棍棒可以相比的。 大和尚捂着胸口,慌乱无神的双眼终于集中在了伫立在身前将所有阳光遮蔽住的武官山上,“噗通”一下重重跪在地上,匍匐过去想要求饶,还没近身,就被武官无比嫌弃的再次一脚踢飞。 “诸位都看见了,是这贼人意图反抗,本官才出手惩治的,贼人所受伤势怕是到了狱中才会有医官医治,望各位乡亲父老做个认证,绝非本官故意伤害他的。” “对,这贼人贼心不死,想要反抗,大人才出手制服他的。” “大人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被贼人迷惑。” 本就群情激奋,武官这两脚实在太解气,哪怕他不开口,殿中众人也不会“出卖”他,她们还巴不得直接就在佛祖面前了结了这几个害人不浅的贼人。 武官双手抱拳,谢过殿中众人,这才和住持询问起寺中反常之处,也不可避免的和云舒影默契十足的演了一出戏。 燕沁还缩在云舒影怀中,嚎啕大哭之后又是哭哭啼啼好一会,这会儿小脸上的泪痕是擦干净了,但双眼通红,小嘴扁着,看着一副惨兮兮的模样,武官看了也升起几分心疼来,不管之前强装冷静有多么真实,看到亲人总是轻易就破防了,哭的那么惨,他都想多给那几个贼人踹几脚了。 “小姑娘已经和我说过发生的事情了,那小和尚行凶途中遭遇了小姑娘反抗,这并不怪小姑娘,反而本官要好好嘉奖她,让大家都看看,不管年龄性别,遭到迫害的时候就应该奋起反抗,云掌柜且好好安慰小姑娘,别给小姑娘留下心疾了。” 对待大和尚时,武官出手狠辣,面对住持时,武官有理有据,到了云舒影和燕沁这儿,武官的语气就如春风拂面了。 云舒影知道是武官给自己面子,没再拿乔,点头应了声,“谢大人主持公道,沁儿温顺乖巧,心性也是极为坚韧了,日后需要沁儿去城主府作证的话,大人直接去云舒仙阁传唤即可,我们一定积极配合。” 云舒仙阁的实力不容小觑,又是青予安打过招呼要重点照顾的对象,武官见云舒影如此识相,脸色大好,当着殿中众人的面分派人手进行全寺搜查,连住持的房间都没漏掉,翻来覆去的查了个仔仔细细,真就又查出来不少赃物,再一次震惊了殿中众人。 第五百七十四章多嘴 有城主府的武官主掌全局,寺内寺外也被围的水泄不通,云舒影见好就收,抱着燕沁先去后院的厢房之中休息,青予安自然是屁颠屁颠跟了上来,只不过这脚才抬起来还没踏过门槛呢,就被云舒影一个斜眼一看就讪讪停住了脚步。 跟在后面的凌舒差点就没刹住就撞上了青予安,见青予安转身往后花园的亭子里面走,他也就跟了上去。 今天这半天就是一出大戏,凌舒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是看的过瘾极了,唯一让他有点想不通的就是 青予安为什么要帮云舒影,准确点说,是为什么要护着燕沁? 凌舒捉摸不透,就趁着青予安摇扇打盹的时候小声问了句。 “少爷,您对那燕小姐好特别,老爷夫人都有些奇怪呢” 青予安斜斜靠在栏杆上,本来舒服的眯着眼睛,冷不丁听凌舒说这么一句,手中的扇子都不摇了,“唰”一下收起后不轻不重往凌舒脑袋上敲了一下。 “主人家的事情,你少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烂在肚子里。” 才七岁的小小少年,看着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此刻爆发出来的气场惊的凌舒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缩起身子不敢直视青予安的双眼。 青予安这一下,重重的打在了凌舒的心上,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过的再自在也是凭借青家和青予安的才能享受的,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了他是个下人的地位,他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跪倒在地上。 “少爷教训的是,小人绝不会再多嘴了。” “嗯。” 青予安随意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姿势,改成趴在栏杆上,他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云舒影她们暂住的小院,院子里面人来人往,但他看得出,她们都控制着脚步声,显然主人家已经在休息了,他也好像进去看看,看看燕沁睡着了没有?眼睛还是不是红的像小兔子? 不过,凌舒的话,虽然有些越矩了,但也提醒了青予安,他这段时间跟燕沁“不清不楚”的,总是不太好,正好借着今天这事,先和他爹娘表个态,他就是喜欢花心思讨燕沁欢心,他就是瞧上了燕沁了,他这辈子顺风顺水活到现在,难得有点“追求”,他爹娘总不会说个“不”字吧? 青予安幻想着青老爷和青夫人的反应时,云舒影暂住的小院之中,燕沁睁着眼睛仰着头看着云舒影,从进来之后,清颜服侍她净了面,之后就送上了笔墨纸砚,云舒影坐在小桌子上写写画画许久了,燕沁不敢出身打扰她,就在一边撑着脑袋看着,看着看着,哈欠就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她揉揉眼睛,终于等到云舒影放下笔。 燕沁在“监工”的事,云舒影是知道的,难道有这么好的时机,她是过来人,很清楚青予安对燕沁绝不是虚情假意,只是一个七岁,一个两岁,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她作为燕沁的长辈,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云舒影也不是在抄写经书,反而是在做近期的布置,一环接着一换都写在纸上,加上她的私人印记,出了相国寺之后就会传送到青界各处的联络点上,燕沁是她故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不管青家怎样,她都不允许燕沁受到半点委屈。 她云舒影这辈子注定孤独,她只求燕沁一生顺遂。 第五百七十五章安排 云舒影在想些什么,几乎不会和燕沁说,就连当初燕沁的娘亲死的蹊跷,她也让人瞒着燕沁,那之后虽然燕沁几次出逃,也都在云舒影的掌控之内,在云舒影看来,燕沁还太小了,她只需要无忧无虑的成长,不应该背负太多。 而,青予安的出现,属实是在云舒影的计划范围外,但,云舒影不否认,青予安对燕沁而言是个变数,青家的权势是她可以利用起来的,同时,她要处理的事情也多了一些。 怎么和青老爷青夫人解释清楚燕沁的身世,就是最当头的事情。 云舒影有预感,今天出了相国寺之后,青府那边就已经知道了相国寺内发生的事情,燕沁的存在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云舒影将她保护的很好,青府那边万一觉得是她云舒影设计制造了种种巧合,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燕沁见云舒影放下笔之后,就看着她发呆,眼神之中有太多情绪是她完全看不懂的,她想了,只是越想越乱,小脸也垮了下来,扑上去钻到云舒影的怀中,不许云舒影再发呆了。 “云姨姨,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沁儿并不喜欢住在这里。” “沁儿乖,城主府派过来的官兵大人要把藏在寺庙里面的坏人都抓起来,需要一些时间,可能今天就抓完了,也可能要明天才能抓完,沁儿乖乖等一等,好不好?” 云舒影倒是真不怕燕沁胡搅蛮缠,燕沁是调皮了一些,但不会无理取闹,是她太容易在燕沁面前走神了,她总能从燕沁的神态中看到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你青哥哥在外面等着呢,你无聊的话,去和他聊聊天,也好好谢谢他,他知道你失踪之后,比我还要担心呢,着急忙慌就从后门跑出去救你了。” “哦,那我这就去谢谢他。” 这“救命之恩”怎么来的,燕沁心里一清二楚,她自作聪明的溜出去一趟害得云舒影和青予安那么担心,实在难为情,尤其她上午补了一觉,云舒影和青予安一直没有休息,她就更加歉疚了,羞的满脸通红,用手帕包了两块点心藏在袖中,穿上鞋就开门出去找青予安了。 出了小院,燕沁还在想青予安在哪个“外面”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蹭蹭蹭跑到自己跟前来,引着她上了高处的亭子,她毕竟小小一个人,石阶高高低低,爬的吃力,又着急想见到青予安,也不敢吭声让前面的凌舒等她一下,终于到了亭子里,下意识抬手擦擦脑门上冒出来的汗珠,这一抬手,就把包着点心的手帕甩了出来。 “唉!” 青予安听到动静刚想和燕沁打招呼,见她惊讶的盯着飞出去的手帕,他几步飞走,伸手捞了起来,好在是控制了力道,不然包在里面的点心都要散开了。 “这是?”这还是不久前他让护卫送到云舒影院子中的。 “谢礼!云姨姨说要知恩图报,我又没有别的好东西了,想着这个点心很好吃,就带过来和你一起吃了,等回到青城里,我再给你补一份正经的谢礼,可以不?” 燕沁大大的眼睛骨碌碌的转,带着些小孩子家家都看得懂的算计,但是看在青予安的眼里,就是可爱极了的举动。 两块点心是算不上什么,但青予安吃的有滋有味,尤其和燕沁一人一块,就着他喝了一半的茶水,就更加美味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其他人和自己人 燕沁很少和外人相处,跟青予安虽然认识许久了,但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她见到的更多的反而是青予安送来的那些小玩意,一个个都很讨她喜欢,渐渐的看的久了,燕沁就忍不住的想,青予安是不是也会送其他女孩子这些东西? 这么一想,心情就不知觉的变得失落了,只是这些情愫她没办法像其他人倾诉,不管青予安出于什么目的送她那些小玩意,她都是受赠者,去深究这些,反而会让人觉得她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燕沁又想不明白了,不过她和青予安见面这几次,她并不排斥和他在同一个空间之内,甚至……她还有点喜欢青予安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吃着点心,喝着茶,氛围微妙的令凌舒觉得自己无比多余,他看到青予安摇晃了一下水壶,立马发挥自己的狗腿精神抓起水壶一阵小跑去饭堂续热水了。 这下,亭子之中,明面上就真的只有青予安和燕沁两人了,讲真,两人对彼此并不熟悉,虽然青予安从紫妍那边知道许多燕沁的喜好,但燕沁是个活生生的人,又是个女孩子,心意说变就变了,青予安还不能确定紫妍有没有设套“陷害”他,能言善辩到了燕沁这儿,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燕沁爬上栏杆坐着,底下铺着厚厚的羊绒毯子,半点不觉得冷,刚坐下来之后,她手里就被青予安塞了个小手炉,暖暖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闻着很舒服的那种香,像是安神香,也不知道是不是青予安自己准备的。 她看着青予安一会玩扇子,一会“咕嘟咕嘟”灌水的举动,只觉得好玩极了,她不懂坐立难安是什么滋味,左右和青予安现在的“猴”样差不多了。 “青哥哥,你的护身灵玉还在嘛?”青予安找不到话题,就她开始吧,而她们之间的缘分就是从那两块灵玉开始的。 燕沁摸了摸脖子,摸到红线后,就把藏在衣物最里层的玉牌扯了出来,她从进到亭子里面后就明显感受到了玉牌的变化,她可不信青予安没有发现。 额…… 果然,青予安愣了愣,把被他按在怀中疯狂跳动的护身灵玉拿出来放在桌上。 两块灵玉放在一起后,反而安静了下来,燕沁那块灵玉是玉牌形状,青予安的护身灵玉是水滴形状,只不过大颗些,形状又好看,才显得出众许多,两人在见面之前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两块灵玉的互相吸引,那确实只能用“缘分”来形容了。 “这块玉牌我不知道什么来历,只知道有记忆以来,就在身上带着了,有它在,不管我身体多虚弱,都能很快好起来,所以我娘和云姨姨都让我戴着它,又不准我告诉其他人。” 青予安挨个端详着两块灵玉,听燕沁如此说,心里的话脱口而出,“那我是其他人,你怎么告诉我了?” “哼。” 燕沁“哼哼”了一声,顺便对着青予安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娇娇的声音带着不容怀疑的肯定,“你是对沁儿好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告诉你,你会偷走我的灵玉吗?” 青予安摇摇头,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余光瞟见凌舒提着水壶往这边过来,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手势,让隐藏在暗处的护卫去把凌舒拦下来,绝不让凌舒过来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凌舒手中提着滚烫的水壶,正想着去到亭子里面放下水壶就走的,哪里想过还剩了几步路,突然多出来两个“自己人”架起他就越走越远,哑巴吃黄连什么滋味,他算是品尝过了,苦着脸一个字抱怨的话都不敢说,默默做了个决定,以后只要燕沁出现,他就认命点滚的远远的,反正他家少爷只会夸奖他的识趣,绝不会怪罪他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甜美滋味 燕沁掰着手指给青予安叨叨的说着她认定的“自己人”有哪些,报出来的都是“云姨姨紫妍姐姐清颜姐姐”相似称呼的这位姐姐那位哥哥,青予安不由得想到了燕沁对自己的称呼“青哥哥”,要知道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要是以后见上面了,燕沁也要叫他们“青哥哥”嘛? 光是想想,青予安就觉得很不爽哦! 再一想,他爹娘也是喊他“青儿”的,以前还没觉得什么,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不行,得改! 青予安“咳咳”清了清嗓子,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样子,见燕沁的注意力还没转过来,干脆伸手把她的头扭过来看着自己。 只不过 细嫩的手,触碰到滑嫩的小脸蛋,还是属于燕沁的小脸蛋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僵住了,而后,默默别开了视线,均是红了脸。 好不会儿了,燕沁回过神来后才轻轻拍开青予安的手,脸颊鼓鼓,有些生气的样子。 “青哥哥以后不要摸沁儿的脸,云姨姨要生气的。” 此话一出,青予安瞬间抓住了破绽,他是半点没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追问道,“那是你云姨姨,那沁儿告诉我,你生气吗?” 生气吗? 燕沁迷惑的眨了眨眼,好像不生气,就是有些怪怪的,反正说不上生气,于是无比诚实的摇摇头作为回应。 青予安得意非常,趁着燕沁还懵懵的时候,又伸手飞快捏了下燕沁养出些许肉感的脸颊。 “来,跟你商量个事情好不好?” “什么?” 燕沁更懵了,她稍微挪了挪,往后面退了一些些,免得又被青予安“偷袭”了,脸上是大写的“警惕”,逗的青予安“哈哈”笑了一阵差点忘了自己想和她说什么。 “这样的,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我们全家都姓青,所以呀,你要是来我家做客,就要喊三个‘青哥哥’是不是很奇怪?” “但是,你喊我安哥哥,我就知道你在喊我了,对不对?” 燕沁歪着头想了一下,点点头,顺着他的心意喊了声,“安哥哥”。 “沁儿真乖,吃糖。” 青予安毕竟年长五岁,和燕沁之间就这点距离,他一探身就能碰到她了,不过他才不是“登徒子”,更不会接二连三去“吓唬”燕沁,从暗袋中掏出藏了许久的糖果摆在燕沁面前,见她欢欣的接过后就毫无防备的塞进嘴巴里面美滋滋的吃起来,他也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燕沁含着糖,是一路从嘴里甜到心里去,好在她还记着桌上摆着的两块灵玉,抓去青予安的那块在眼前晃了晃,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着应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来历,好奇的视线看向青予安。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块灵玉出现的时间和我出生的时间很接近,族中发现之后就当做贺礼送过来了,我又喜欢就留下来了,后来我爹娘才说灵玉有灵,也许会有其他机缘,让我多加关注,没想到一等再等,直到前不久才等到了你。” 只有青予安自己最清楚,说最后一句话时真实的情绪是什么,所以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好在燕沁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抓着灵玉一抛一接的玩了一会,就还给他了。 “那你收好了,灵玉难寻,更要保管好了。” 燕沁也把自己的玉牌贴身收收好,见青予安就那么随意把护身灵玉挂在腰带上,皱着眉想了会,想不到谁会欺负了青予安,眉头又舒展开了。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啦,青安哥哥你也回小院里面吧,太阳落山后还是有些凉的,不要着凉哦。 燕沁跳下来,整了整衣摆,和青予安道别后,又一蹦一跳往云舒影的小院之中跑去了。 青予安站在亭子中远远看着,直到她进屋看不见身影后,才把燕沁随手放在桌上的小手炉放在手心,温暖的气息似乎还带着燕沁的体温,让他不舍得放手。 第五百七十八章来日方长 城主府的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赶在天黑之前把相国寺中的贼人全都抓起来初步审问了一遍,把藏在寺中的赃款账物都找了出来,有些埋得极深,又没有做任何标记,废了不少功夫,好在城主府派来处理此事的武官带了许多兵马,半点没有遗漏掉。 之前聚集在殿中的众人虽然各自回到厢房休息,但消息也是不断传过来的,大家心惊于贼人的心狠胆大,也愤怒于相国寺的毫无察觉,更是对城主府的武官雷厉风行的行事赞赏非常,对能在青城之中居住更是心安,尤其本来都做好了在寺中再留宿一晚的准备,城主府的官兵居然亲自护送她们回城。 云舒影和青予安自然也跟着一起回去了,虽然踏青的计划泡汤了,但燕沁安然无恙,这也就足够了。 相国寺的事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从城主府出动大批兵马出城,城中百姓们就议论纷纷,零星消息传来之后,更是全城关注,青府也不例外,哪怕知道青予安身边护卫众多,青老爷和青夫人依然是早早就等在门口,必须亲眼看到青予安平安归来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青予安自从和云舒影的马车分开之后就不骑马耍帅了,躺在马车里面稍微眯了会,听到马车停下的动静,才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没等他整整衣襟,就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紧紧搂住。 “青儿,当着是吓到娘了,没受伤吧?” 青夫人抱着热乎乎的青予安才有真实感,松开怀抱之后也是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回,才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 “爹娘,你们放心,孩儿没事,是云掌柜家的小姑娘受了惊吓,不过好在没有受伤。” 青老爷摸了摸下巴,很迅速就抓住了重点,不过他没有当着青夫人的面问,怕青夫人想岔了,要发难。 青夫人只听到了青予安没事,对于其他人并不怎么关注,城主府那边送消息过来的时候,她正在修建花枝,“咔嚓”一下就把青老爷最宝贝的牡丹花剪下来了,她都没在意,就怕青予安受伤,这会儿也只是悄悄松了口气,吩咐下人们赶紧把热在灶上的吃食都送上来给青予安“压压惊”。 “娘先不问了,你没事就好,先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慢慢说。” 青夫人是真的被吓到了,青予安出门之后,她还抓住青老爷问自家小儿子打的什么鬼主意,现在就什么都不想问了,恨不得亲手给青予安喂几口饭,然后按着他一觉睡到明天去。 只可惜,青夫人不想问,青予安是有话必须说,吃了两口之后,就端正好坐姿面对着青老爷和青夫人,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格外的稀奇,还带着几分诡异的搞笑意味。 对面坐着的青老爷和青夫人对视一眼,也摆正了态度,等着听听看青予安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爹娘,孩儿喜欢云舒仙阁的燕沁姑娘,孩儿想娶她为妻。” “咳咳!” “什么?” 两种相似的反应出现在青老爷和青夫人的脸上,他们是做了些心理准备,但绝不是听青予安说这话的,青老爷是有所察觉,只不过他想的是小孩子懵懂无知,新鲜劲过了,没想过青予安会说出这样的话。 “青儿,不许胡闹!你只是太累了,还是去休息吧!” “来人,送三少爷回房休息,再让府中医官给三少爷煎一壶安神汤,接下去几日,三少爷不见客。” 青夫人心中思绪纷乱,怕青予安被人迷惑了,更怕他说的是真的,脑子一团懵,索性先让人把青予安先“关”起来,让他冷静几日,也让她好好想想怎么回事。 青予安绷着脸,向青老爷投去求救的目光,却被青老爷扭头装作没看见,不由得一阵失落,不过也只是暂时的,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人可以改变。 来日方长嘛。 第五百七十九章探话 等青予安被护卫架着出去之后,青夫人才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中,她愣了许久,等稍微冷静下来点后,才伸腿踢了踢站在边上的青老爷。 “去,给我倒杯水来,我喝口水压压惊先。” “好的嘞,夫人请稍等。” 青老爷毕竟见多识广,回神也回得比青夫人快许多,手脚麻利的倒了杯水捧到青夫人手边,见她不顾形象一口全灌进肚子里,立马又给续了一杯。 接连喝了两杯茶水之后,青夫人才愤愤的拍了下桌子,发泄着迟来的怒气,“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居然开始想男欢女爱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骂到这儿,青夫人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乖乖的站在边上脸上带笑的青老爷,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你这几天也不要往外面跑了,把府中的巡防漏洞都给堵上,免得青儿把他那些机灵全花在偷溜出去上。” “还有,你找个时间跟他聊一聊去,千万不要是被妖女迷惑了。” 青老爷悄悄看了眼怒气未消的自家夫人,满肚子的委屈,平时也都知道青予安偷溜出去,那次不都是他家夫人夸“好厉害”,这会儿全成了他的不是了,当个严父真的好难。 “是是是,我这就去,夫人别生气,青儿还小,也许就是没分清楚自己什么心意而已,万一他只是把人家当妹妹呢?” 说着,青老爷还给青夫人递了个眼神过去,里面写满了明示暗示,只可惜,青夫人刚好低着头喝水,全都错过了。 青老爷并不气馁,绕到青夫人身后,帮她按按肩膀,捶捶背,又说道,“夫人,青儿也七岁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指不定他就把心思都收回来了呢?毕竟以夫人的花容月貌,生下来的孩子必定是可爱极了的。” “生个屁,你先把青儿搞定先,你没搞定他之前,别想着搞定我,还不快去。” 青老爷说的这么直白了,青夫人哪里还会不懂青老爷的意思,耳尖慢慢染上了红晕,但是这些都比不上青予安在她心中的重要性,一抖肩膀,扭头瞪了眼青老爷,“你再不去,难道等着我亲自去?” “我去,我这就是去,夫人息怒,夫人早些回房休息。” 青夫人这带着无限风情的凤眼看过来,青老爷立马认了怂,乖乖松开手,神速去安排青府内的巡防任务了,等安排的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在后门口逮住了出来打探风声的凌舒,青老爷懒得盘问,直接让护卫提上人,直接往青予安的院子去了。 这时候的青予安可是想当“乖巧”,青夫人让他吃,他就吃,让他喝安神汤,他就咕嘟咕嘟全都喝下去,院子里面多了一群眼生的下人,他也是半点意见都没有,甚至早早洗漱好爬上床铺休息了。 青老爷带着凌舒过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护卫说青予安已经入睡时,青老爷脸上那难以置信的神情,自己养的宝贝儿子什么脾气他会不知道,当即悄悄溜到窗前,推开条缝往里面观察了许久,确定屋内绵长的气息是属于青予安的,青老爷还当真是纳闷了。 良久,青老爷轻轻叹息一声,带着人回去和青夫人复命去了。 这一趟,可谓是无功而返,青老爷什么话都没跟青予安说,自然没能从青夫人那边捞到半点好处,夫妻两无比纯洁的说了半夜的话,决定把另外两个儿子喊回来。 按青夫人的说法,他们三兄弟关系好,指不定比青老爷“有用”些,也许能从青予安那边套出来点话,也免得她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睡不好。 第五百八十章小小谢礼1 听香水榭之中,胡神医再一次来看诊,燕沁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去了一趟相国寺到底是受了些惊吓,他开了些安神的汤药方子后,走的时候还把之前“借”给燕沁使用的轮椅也给带走了。 燕沁休息了一晚之后,精神恢复了许多,毕竟有玉牌滋养着,恢复的确实快很多,胡神医开的汤药照例要喝,燕沁哭的小脸都皱了起来,苦巴巴的盯着紫妍,湿漉漉的眼神祈求着她去拿些蜜饯过来。 只可惜,紫妍得了云舒影的吩咐,这些甘甜之物要控制着量,燕沁现在每天汤药要吃两回,只能给一颗蜜饯,不过,她拿了一叠点心过来,可以让燕沁压一压口中的苦涩。 “小姐吃这个吧,主子特意让青小少爷留下的食谱,厨娘研究了一晚上,做出来的口味和青小少爷送过来的很是接近,小姐试试看?有不喜欢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让厨娘再调整一下。” “好吧。” 没了其他选择,茶水灌多了,肚子还鼓鼓胀胀的,燕沁只好接过紫妍递过来的碟子,拿起一颗小口咬了一口,仔细尝了尝,是和之前青予安送给她吃的点心味道差不多,又有些区别。 燕沁又咬了一口,直到把一整颗都吃完了,才研究出来哪里不一样,“厨娘加了桃花蜜吗?” 听香水榭就处在桃树林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桃花了,现在正好是盛放之时,云舒影让人收集了不少桃花花瓣酿酒造蜜,忙碌了好几天,燕沁无聊时趴在窗台上看了许久,印象深刻。 紫妍笑着点点头,掰开点心,露出里面带着淡粉色光泽的内陷给燕沁看,“小姐真厉害,厨娘故意让奴婢先别说,没想到让小姐尝出来了。” 燕沁欢欣的扬起了下巴,又抓了一块慢慢吃着,吃着吃着就想到了青予安,昨天她回来的半路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几句话也没记住,等她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也不知道他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燕沁追问了一句,“厨房还有多少的吗?你方便去青府给他送一盒吧,就说是给他的谢礼了。” “谢礼”,就像是个暗号,燕沁昨日在相国寺的亭中还无比认真的和青予安保证,会郑重准备一份大礼谢谢他,肯定不可能只是一盒点心,她送这盒点心过去,就是想知道青予安好不好,会不会还来找她玩? 紫妍倒是没仔细去想燕沁这话里面的意思,只不过是一盒点心而已,也不是燕沁亲手做的,跑就跑一趟了。 “午间等小姐入睡了,奴婢就去一趟。” “嗯,你去忙吧,我看会书。” 云舒影让人送了些小人书过来,燕沁看的津津有味,紫妍就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只不过等紫妍关上门后,燕沁就把小人书扔边上去了,爬上凳子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开始发呆,她有点不太想要待在这里了,太安静了,想要出去玩都没地方去。 更重要的是,她想去见青予安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听香水榭可是在城郊,离云舒仙阁都有好长一段路程,更别说还要远的青府了。 等紫妍再次推门进来时,燕沁已经歪着脑袋打瞌睡了,在紫妍手上端着的饭菜香气的刺激下,燕沁才清醒了一些,不过用了餐之后,燕沁脱了外衣爬进被窝之中很快就入睡了。 紫妍只当是安神药起作用了,去厨房装好了点心,交代其他侍女照看好燕沁之后,就快马去青府送“谢礼”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小小谢礼2 得了青夫人的“交代”,青老爷乖乖在家里“待”着,好友的那些邀约他都推了,连城主府都不去了,一早起来后就坐在前厅里面发呆,他之前也不算太忙碌吧,毕竟这么大个青家有他大哥这个青城城主顶着,这几天用“偷懒”来形容又不是很恰当,好在,他“妻管严”的名声是早些年就远扬了,他自己也不在意,权当全心全意伺候他家夫人了。 管家匆匆来报,打断了青老爷的发呆。 “老爷,前门的护卫来报,云舒仙阁的紫妍姑娘带了盒点心过来,说是送给三少爷的,您看,是否将人请进来?还是收了点心就可以了?” 云舒仙阁的紫妍? 青老爷飞速想了一圈,确定来的人是云舒影的心腹后,摆摆手让管家亲自去把人请过来,他们只知道青予安经常往云舒影的地盘跑,还尽准备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但是到底送给谁,他也没让人去查探,正好紫妍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就“随口”问几句,要是方便回答,紫妍自然会说,要是云舒影交代了不能说,那青老爷再想其他办法去打探那个把他宝贝小儿子迷惑住的小姑娘的事情。 管家领了命,脚步飞快往外跑,只让紫妍稍等了一会后,就把人往前厅迎了,脸上并不谄媚,但是客气的很,这倒是让紫妍略感奇怪,捏了捏竹编的篮子,吸了口气就跟上了。 从大门走到前厅的距离并不长,但这里是青家,遍布繁华的地方,紫妍能很清楚感觉到身体舒适的感觉,那是灵石释放出灵气滋养身体才会有的感受,这份舒适反而令她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努力维护好云舒仙阁的形象,不在青府上下面前露了丑。 一脚踏进前厅之后,富贵气息更是扑面而来,紫妍低头提裙摆时,都能看到铺在地上的玉石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定然不是凡物,又不显得俗气,想来,这青城之中,也只有青家才能做到这种外露又不俗气的奢华了。 “青老爷好,前两日在相国寺中受贵府三少爷诸多照顾,我家小姐准备了一些点心,送给三少爷品尝一二,算是个小小的谢礼。” 说着,紫妍打开竹篮提盒的盖子,展示了一下盒子里面的点心。 确实是寻常花样的点心,有毒无毒,等会青府自然会有专人去检验。 青老爷示意管家收下点心,又让紫妍落座,上了好茶,才开口说道,“恕老夫孤陋寡闻,云掌柜并未婚嫁,不知道你家小姐和云掌柜是何关系?” 这些都是事实,不管是青城,还是青界,云舒影都算是一号人物,她要是婚嫁,必定热闹一番,不可能毫无声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姐”,必然是会引起许多人的好奇。 所以,紫妍并不觉得青老爷这话说得“无理”,实际上,她来青府,除了燕沁的意思外,还有云舒影的意思,之前都是青予安和燕沁之间的“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事,但是顶不住青予安胆子大,敢直接和云舒影谈交易,云舒影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让紫妍过来,一是透露下燕沁的身份,二是查探下青老爷的态度。 青予安敢“口出狂言”,云舒影也要考量看看,要是青予安连青老爷都搞不定,给她的那些承诺就全都是废话。 若是青予安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云舒影也没有拦着的道理,只等水到渠成了。 个中安排,云舒影不会故意透露给青予安,就看他怎么应对了,而,紫妍来青府试探,只是第一步。 第五百八十二章透露 紫妍正襟危坐回忆着云舒影的交代时,青老爷也没有闲着,他经常出入云舒仙阁,很清楚云舒影的手段,紫妍看着比云舒影带着身边的清颜笨拙许多,但这样的“笨拙”是可以装出来的,是很具有迷惑性的“笨拙”,他可不会轻易就上当受骗了。 趁着这时候,青老爷给已经提着点心盒子退到门边的管家一个眼神,让他去把青夫人叫过来,前厅两边摆着屏风,他会客时,他家夫人偶尔也会站在屏风后面偷听一会,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而,青夫人动身赶来之时,紫妍也已经开始和青老爷说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我家小姐是主子的故人之女,去年病重去世之后,小姐就被我家主子收养,青老爷也不必去查探主子的故人是谁,只知道那位夫人夫姓‘燕’即可,小姐名唤‘燕沁’,前些时日刚过两岁生辰。” “咔!” 一声轻微的细响,比紫妍的话更吓人,青老爷看了眼右手边的屏风,果真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衣角色彩,心中叫苦一声。 他的好夫人哦,就算再惊讶,也要控制好自己,让“客人”知道了有人偷听,可不是件面上有光的事情。 只不过,他也是相当的惊讶,他们做父母的,对儿子娶妻生子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这个时间至少得是十年后二十年后吧,尤其他们身处的青城灵气充裕,不管是否修仙,有一两百的寿命都是寻常事。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青予安这个七岁的小毛孩,看上个两岁的奶娃娃,还敢跟他说要娶妻? 当真是魔幻了!比鬼迷了心窍还要惊悚。 “咳咳。” 青老爷轻咳两声,将青夫人制造出来的响动掩饰过去,对着紫妍抛出了问题,“贵府小姐前些日子是否身体不爽?” 是个奶娃娃,他们有数了,身体好不好,也得问一问吧?毕竟胡神医隔几天就出诊的事,他也是略有耳闻。 紫妍看了眼对面的屏风,默默的装作不知道,语气平淡的回应着。 “是的,小姐和贵府三少爷相识那会,受了惊吓从屋檐上摔了下来,我家主子给用了最好的丹药,才把小姐的命救了下来,不过我家小姐福气好,养了一段时间就好的差不多了。” 紫妍这话说出来,听得青老爷和青夫人的心情忽上忽下的,她们只知道青予安收罗了许多小玩意,完全没想过自家宝贝儿子居然是“罪魁祸首”,害得人家小姑娘从屋檐上摔下来,没去了半条命当真是福气大的很了。 如此一想,青老爷和青夫人竟然觉得自家宝贝儿子多跑几趟去探望人家小姑娘又是应该做的,心情不由得微妙了起来,尤其青夫人还联想到青老爷的话。 年龄相差的那么大,也许青予安只是把人家小姑娘当成妹妹去疼爱,只是还太小了,没明白自己真实的心意是什么,一时间想岔了而已。 青老爷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茬,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紫妍这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带着几分控诉,让他这个熊孩子的家长有些汗颜啊。 “是老夫管教不严,才让贵府小姐受了无妄之灾,他日必定带上小儿亲自上门赔罪,还要麻烦紫妍姑娘转告下云掌柜,看下何时方便?” 青夫人站在屏风后面心急如焚,险些都要冲出去自己直接问了,好在终于等到青老爷说出这句话了。 这燕沁就算是个才两岁的奶娃娃,她们也要亲眼看看去,万一是个好的,以后给青予安当个玩伴也行,要是看过了觉得不行,以后不允许青予安跟她往来就是了。 “主子近日有些忙碌,等过了时日吧,到时奴婢再过来送请帖。” 紫妍顺利完成使命,也没再多耽误,留了话之后,就被管家送着离开了青府。 第五百八十三章两个小屁孩 紫妍走的是轻飘飘,留在青府前厅的青老爷和青夫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就想冲去青予安的院子里面问个清楚。 之前是对燕沁这个人一无所知,这会儿倒好,一次性来了这么多信息。 最震撼的是,燕沁才两岁啊!这一点,比她姓“燕”还要震撼她们! 在青老爷和青夫人看来,姓“燕”怎么了?姓“燕”也是人,云舒影能护着的人,她们青府还会怕?再说了,姓“燕”还比不上她们姓“青”的呢,要是年龄合适,青予安说的话当真也无妨,主要是燕沁现在才两岁啊,青予安是毛都没长齐,燕沁是牙都没长齐吧。 两个小孩子,谈什么婚嫁! 是想吓死她们这两个当父母的哦。 青夫人在紫妍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就迫不及待的从屏风后面出来了,一屁股坐在了青老爷边上的位置,开始长吁短叹了起来。 “唉,老爷,你说是不是我们平时给青儿的关注太少了?他闯了祸也不跟我们说,要是早知道他害得人家小姑娘受了重伤,我这个当娘亲的亲自带他去赔罪,送些滋补养身用的灵物,青儿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频繁过去探望了?” “我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总不能是让青儿觉得太自由了,什么都能他自己做主吧?” “不行,我坐不住了,要不,现在我就去找青儿问问看,他还有没有做过其他事情?” 昨天青予安回来的时候,青夫人担心的还是青予安去相国寺这一趟行程累不累啊,有没有受到惊吓,结果是她和青老爷受到的惊吓更大,愁了一晚没睡好,今天得了这么许多消息,估计今晚上也是睡不踏实了。 青夫人放下茶盏就要起身往青予安的小院走,被青老爷按了回去。 “夫人你先别着急,咱们青儿自小聪慧,绝对不是莽撞之人,也许云掌柜家的小姑娘伤的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那侍女心中带着气故意夸大了说呢?青儿是我们的孩子,夫人您不该不信他,反而信一个外人。” 青老爷也是心乱如麻,他从没想过青予安胆子这么大,还差点给他埋了雷,今天来的还只是个伺候燕沁的侍女,要是云舒影亲自过来,他们指不定就自乱阵脚了。 所以,趁着现在,他们内部得先稳住了,他们夫妻两要先整理好情绪,再去和青予安确认他的心意。 连青老爷都越来越觉得青予安只是觉得日子无聊了,给自己找个玩伴而已。 “道理都懂,但是这心里就是扑通扑通的,你再给我倒杯水。” 一杯又一杯,青夫人把肚子里面装满了茶水之后,终于有心思往其他方面想了。 “老爷,你说云掌柜是什么意思?既然是姓‘燕’的,她必然是捧在心上的,应该也不会轻易放手吧?” “不对,我们青儿那么好,她有什么好不舍得的。” 接连两句话,矛盾无比,正好印证着青夫人纷乱的心,她怕青予安当真,又觉得云舒影不当真是瞧不上青家,脑门一抽一抽的疼,气得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后,也不管青老爷什么表情了,直接提着裙摆就往青予安的小院跑去了。 青老爷还保持着给青夫人倒茶的动作,一见自家夫人跑了,连忙把茶壶一放,也跟了上去了。 昨晚上他去找青予安是无功而返,但是青老爷凭借着“父子连心”,他有一种预感,自家夫人过去之后,只可能更加糟心。 第五百八十四章拆穿 青予安的小院之中,青夫人和青老爷见到的自然是乖巧无比的青予安,用过午饭之后,青予安在院子中打了一套拳,又让人搬了躺椅过来在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看着从书房那边拿来的书,都是些他两个哥哥看过的书,上面做了许多标记,有趣极了。 看到青老爷和青夫人脸上惊讶中透着股微妙的神情,青予安是早有预料。 他是打算偷溜出去的,但是不是现在,总归要放一些烟雾弹出来迷惑下他的父母,而且,他还没想好去找燕沁之后要带她去哪里玩,干脆趁着这两天好好想一想,免得逮住机会跑出去了,又要在燕沁住的听香水榭里面干坐着。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管家还没有把紫妍带过来的点心送过来,青予安自然不知道有“客人”来过,起身和青老爷青夫人问候之后,让人又搬了两张躺椅过来,躺着竹子编织的躺椅上,嗅着青竹淡淡的香气,比呆坐在房间里面,可不知道要舒服上多少。 青老爷和青夫人对视一眼,决定一步一步来,先和青予安缓解下关系,再开始套话。 于是,青老爷把更加靠近青予安的位置让给了青夫人,让她先开口。 青夫人想过一圈燕沁有关的事情之后,会回神想到了相国寺的事情,脸上的关切之情是真真切切,对青予安的紧张也是无比真实。 尤其,就算青老爷没有出门,青城城主府那边还是送了不少消息过来,把青老爷和青夫人都吓了一跳,那可是做人口贩卖的狠心之人,青予安出手相救燕沁,倒也算是一段佳话了,就是不清楚青予安有没有受伤。 “青儿,昨儿是娘太过紧张,失了分寸,你在相国寺刚经历过一段凶险,娘都没仔细问问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让府中的医官过来看看?” 青予安眨眨眼,很是无辜的越过青夫人看了眼自家老爹,昨晚上他娘亲大发威的时候好像已经交代过医官给他查看身体了,怎么一觉睡醒,就不记得了呢? 青老爷无奈的耸耸肩,忙用眼神示意青予安认真回话,要是再把青夫人惹怒了,她真动起手来,青老爷也不敢帮青予安求情。 “娘,孩儿并未受伤,也并未受到惊吓,午前医官已经过来看过了,还开了安神药给孩子服下了,半点大碍都没有的。” 青予安得了自家老爹暗示,乖乖作答,见青夫人眉间的担忧散去一些,眼睛咕噜噜一转,想使坏了。 “爹娘,你们也去过相国寺许多次了,也没想过寺中居然还藏着如此凶恶的歹人,好在沁儿福大命大,被迷药迷晕了之后又提前醒过来了,这才有了单独和小贼人搏斗的机会,我听闻消息赶去救人时,沁儿其实已经把小贼人制服了,就靠着路边捡来的一块石头,把小贼人打的头破血流,真当是机智又勇敢的小姑娘了。” 青老爷和青夫人只从城主府那边知道了写在案卷上的内容,这些细节还是头一回听到,青予安又故意用惊险无比的语气讲述着,还真让夫妇二人提心吊胆听了好一会儿。 “那小姑娘确实厉害,才两岁,居然有勇气和贼人搏斗,换做其他姑娘家,估计只顾着哭哭啼啼了吧。” 青夫人听完了,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声,没想到这随口一句,就露了馅。 青予安眼神一暗,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摄人的威严,让青老爷都忘了提醒青夫人注意言辞。 “云掌柜的人来过府上了?” 青予安这话说得并不重,语气也还是寻常模样,但青老爷和青夫人就是没办法说谎,只得点头承认了。 “来了个叫紫妍的侍女,送了一盒点心过来,管家让人验过之后,就拿过来给你了。” “哦,这样啊,那爹娘过来,是有话想要和孩儿说的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青老爷和青夫人好一阵沉默。 第五百八十五章坦白 青老爷和青夫人默默挪的更近了一些,他们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对这第三个儿子总是格外的宽容,什么事情都由着他自己做主,哪怕是想要做他的主,也大多是嘴皮上说说而已,明明是亲生的,又是养在膝下的,莫名的,就是会有敬畏的情绪。 夫妇两忍不住联想到青予安刚出生时,仙门长老说的话,又把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他们这第三个儿子,本就不是池中之物,他们干涉太多,反而会困住了他。 如此一来,燕沁那事…… 青老爷和青夫人又是相视一眼,交换了一下彼此的想法,均是忍不住叹了声气。 哪怕来之前已经和青夫人酝酿出了十万个疑问,也自作聪明的想了解决方案,结果真正面对青予安之时,夫妇两才意识到,她们没办法决定青予安的任何事情。 这次是青老爷开的口,事关男女之事,还是他这个当爹的开口比较合适。 “青儿,你昨晚上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青予安手上还抓着书本,面上却没有半点闲适的神情,青老爷问的严肃,他回答的也是严肃极了。 “爹娘可曾见孩儿同其他人说过这样的玩笑话?沁儿姑娘养在云舒仙阁的云掌柜膝下,要不是机缘巧合,孩儿都不一定能遇上她,而且,孩儿已经清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希望能够得到爹娘的支持。” “可是,她才两岁而已,你们这……” 青老爷欲言又止,如果青予安和燕沁都已经成年了,谈婚论嫁就是寻常之事,以云舒仙阁的势力,和青家也不算是高攀,只是一个七岁,一个两岁,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是儿戏。 青予安这会儿倒是不生气了,也不激动,平静无比的看着青老爷和青夫人,问道,“孩儿记得,爹比娘大了许多岁呢,孩儿和沁儿之间不过相差五岁,白驹过隙,眨眼间的事情。” 青老爷老脸一红,青予安这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了,但是他和青夫人都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她们相处久了,倒是没刻意记这些“小事情”。 连青夫人也是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不轻不重的瞪了眼青予安,“安儿,休要再提此事。” 青予安“哈哈”一笑,他就是算准了自家爹娘不会生气,才敢说出来的,“爹娘,你们就放心吧,现在还是孩儿自己做美梦呢,也不知道沁儿是什么想法,若是有其他青年才俊出现,指不定沁儿的魂就给他们勾走了,孩儿除了占了青家的优势外,其他的就没有了。” 说着说着,青予安倒是装上了,还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青老爷可是“过来人”,对其中门道门清的很,青夫人就是这么被他拿下的,真不愧是“父子连心”,青予安居然也会自学成才了。 青老爷也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替那个叫“燕沁”的小姑娘擦一把汗。 青夫人被青老爷保护的极好,想法也“单纯”了许多,一见青予安“委屈”上了,脑子里都不带拐弯想一想的,脱口而出就是一句 “我们青儿就是这世间最出众的人了,她不选你,还会看上其他人?那不是瞎了眼嘛?” 话粗理也粗,就是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青予安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看着管家把点心送过来之后,直接让人摆在了桌上,一盒里面装了十来个,他只给青老爷和青夫人一人一个。 “这是孩儿给云掌柜的点心方子,才一晚上就试验出来了,爹娘也尝尝看,看着和我们府上的花样没区别,这其中还另有玄机。” 竹编提盒还没打开的时候,青予安就闻见淡淡的桃花香气了,显然燕沁让紫妍送过来的点心方子是改良过的,他才舍不得分出去太多,给出去两个已经是看在青老爷和青夫人是他亲生父母的份上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新安排 青老爷只是让府中的医官检查了毒性药性,并没让医官尝尝跟府中制作的点心有什么区别,听你青予安如此说,也来了兴趣,一张大口就咬掉了一半,正好露出了带着你馥郁花香的内陷,果真有些改良的地方在。 青夫人则斯文多了,小口小口吃下肚,露出了惊喜又欢欣的表情,她最喜欢吃这些点心了,青老爷才四处招聘新厨子讨她欢心,不得不说,这盒点心有点歪打正着的意思。 “沁儿也喜欢吃这些,不过云掌柜不让多吃,娘要是喜欢吃的话,孩儿过些时日去问云掌柜把改良后的方子要过来。” 有了之前的铺垫,此时青予安再提出府的事情,青老爷和青夫人都没有拦着的道理了。 “青儿的心意,我和你娘都知道了,这事急不来,你也说了,人家小姑娘的心意并不明了,她毕竟还小,也许把你当成哥哥来看待呢?不如你再等上几年,等她心智成熟了,你如果心意没变,而她对你有男女之情,我和你娘亲自去提亲,如何?” 青予安凝神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 青老爷这话说的在理,他是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燕沁什么心意,他并不清楚,更不想弄巧成拙,那就再给她几年时间吧。 “就听爹娘的安排。” 青予安“服软”了,青老爷和青夫人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又把话题转到了在外的两个儿子身上。 “爹娘也知道你并无修仙的心思,也从未逼过你,只是我们一家人已经有几年没有团聚了,你生辰之时,你两个哥哥也只是托人送了贺礼过来,娘还是想念他们,你如今也无其他事情,不如,去探望下你两位哥哥,看下他们是否安好?今年过年是否回来?” 这一去一回,少说数月时间需要花费的,青夫人是真切的想念在外的两个儿子,青老爷何尝不是,他们生育了三个孩子,就只有青予安是看着长大了,另外两个方出生,就被仙门长老选中带去仙门中修行,也是青予安出生后,才在家中住过几年,但也是因为长老们对青予安看中,只可惜青予安对休闲并无兴趣,仙门长老们确认此事后,也便带着那两个儿子各自回仙门去了。 如今,青予安“闲”着,出去多走走,长些见识也是好的,青城之中太过平稳了,夫妇二人也怕消磨了青予安身上的锐气,真让他变成了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 青予安对两个哥哥很有好感,虽然这些年不常见到,但时常托人送东西回来,他也没有忘记他们,接下去他确实没什么安排,出去走一趟倒也无妨。 “等孩儿先做些准备,再寻两位哥哥去。” 青老爷和青夫人得了青予安的“承诺”之后,也没有多做停留,默默撤走了院子那些看管青予安的人手,恢复了青予安的自由。 等把父母送走之后,青予安也没记着冲出去找燕沁,凌舒站在后面给他扇着风,青予安捏起一块点心凑在鼻尖细细闻了许久,让凌舒拿了纸笔过来,闭眼想了一会后就在纸上把改良后的方子写了出来。 和听香水榭中厨娘的做法相差无几。 也说明了,青予安只是拿点心方子当个借口,他比青老爷和青夫人想象中更要聪明。 “收好,过几日我有用。” 青予安敲了敲桌面,让凌舒把纸笔收好,之后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午睡了。 凌舒一脸莫名,但乖乖照做了,回来时发现青予安已经不在躺椅上,问了护卫才知道青予安去仓库了,他只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就小跑着追了上去。 “少爷,少爷,等等我。” 青予安比凌舒还矮了一些,但是脚下功夫丝毫不差,又因为从小被各种灵石灵器滋养,就算没休闲,身体素质也比寻常人好上太多,凌舒就这么追赶了一路,快到宝库门口了才追到青予安,只不过,还没等他喘匀气,就被青予安赶了回去。 “你回去收拾东西,你家少爷要在外面住几天。” “啊!”凌舒愣了下,摸了摸脑袋,乖乖回院子去收拾行李了,他早就发现自己摸不透青自家少爷的心思了,索性不去想了,当个听话的跟班好了,只要不被林海那个新来的臭小子比过去了就行。 第五百八十七章外出 青予安从来不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到外面住几天也不是临时起意。 燕沁的生辰其实早就过了,但是因为生辰和她娘亲的忌日实在太过接近,不管是燕沁还是云舒影都什么心思操办生辰宴的事情,干脆就另外挑了一个时间,再给燕沁好好闹一闹。 清明之后,才算是真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三月各处的风光无限好,青予安又听到云舒影打算带燕沁出去散散心,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相国寺一行除去大和尚行凶外,其余回忆还是不错的,缺了踏青活动,青予安也打算赶紧补上。 而且,他过段时间就要外出游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也是需要和燕沁好好解释清楚的。 至于青予安为什么解禁之后直奔宝库,自然是要给燕沁挑一挑生辰礼,这可是他头一回参加燕沁的“人生大事”,必须好好表现。 挑来挑去,青予安选了一套泛着碧绿色泽的灵玉制成的头面,样式有繁有简,可以拆成两套,也可以一起使用,还是比较送的出手的,最主要的是,制作的灵玉还透着清凉之气,可令人清新提神,再过几个月就是炎炎夏日了,有这样一套头面不管是戴在头上,还是放在身边,都是避暑良品。 选好了东西,青予安熟门熟路的翻出个梨花木盒子,把要送给燕沁的头面小心翼翼装进去后,就夹在胳膊下大摇大摆回了小院。 小院里,凌舒已经收拾好了外出四五天内要用的行李,青予安今年的春衫送来之后就先放在一边,正好方便了凌舒,随手抽了几件放在箱子中,青予安贴身伺候的人就是他了,凌舒对各样东西的摆放位置也都熟,很快就把要用的东西都搬到了院中,仔细检查之后就放在箱子里去了。 青予安对此表示很满意,并且让凌舒跑腿去一趟云舒仙阁,看看云舒影是在这边,还是在听香水榭那边,他可没有夜探香闺的意思,所以还是光明正大的让人去问问看比较合适。 没一会,凌舒就快马加鞭回来了,大气都没喘匀,就跑过来回话了。 “少爷,云掌柜在云舒仙阁之中,不过侍女清颜说,晚上会去听香水榭那边一趟,让少爷您有事就赶紧过去。” “行,那你在家里呆着吧,本少爷去去就回。”青予安一把抓起之前随手丢在桌上的折扇,潇洒起身就往外面走。 云舒仙阁离青府算不上远,青予安去过几趟之后,就摸清了路线,甚至夜市开始后哪里可以抄近路都摸出来了,带上凌舒就没必要了。 护卫早就备好了青予安的小白马,几乎是青予安的口哨声响起,小白马就扬蹄冲着青予安的方向飞奔而去,“嘚嘚”的马蹄声格外清脆,正好印证着青予安的好心情。 这会儿还没到晚饭时间,青予安溜出来了,就是顺着云舒影的意思去云舒仙阁蹭了饭,至于蹭了饭之后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听香水榭见一见燕沁就再说,毕竟入了夜,最好是避避嫌。 青予安一手抓着缰绳,任由马儿慢慢悠悠的往云舒仙阁走,一手“唰”一下打开折扇,玉骨扇剔透无比,原本还不觉得这光溜溜的扇面有多无趣,现在是越看越不顺眼。 算了,等到了仙门中,让他两位哥哥帮忙寻个能工巧匠,在扇面之上题一首诗吧。 至于诗的内容是什么,青予安得好好琢磨一下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入后院 太阳落山之后,柳溪江两岸格外热闹,尤其各处都挂上了精致的灯笼,伙计更加热情的站在门口招揽客人,青予安可不算是生面孔,坐在马儿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就已经和许多人打过招呼了。 有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子弟反而不太敢凑上来,毕竟之前青予安惩治刘家少爷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她们也不敢再来招惹青予安,万一连累了家里,这辈子怕是要比城外路过的乞丐还要煎熬了。 青予安当真是不着急,走走停停,还采买了一些小玩意,能挂在马鞍上就挂着,挂满了就提在手上,实在拿不下了,就给了钱直接让摊贩送去云舒仙阁那边,反正他的目的地也是那边。 青予安这一路走到云舒仙阁,正正好是饭点了,清颜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见到青予安的身影出现时,立马回去禀告了云舒影,再出现在门口时,面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 “青小少爷这边请,我家主子已经留好了雅座。” 清颜客气的语气并没有惹青予安生气,他站在原地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堆小玩意,等伙计过来帮他卸下来了,他才跟着清颜往里面走。 云舒仙阁做的是情报买卖的活计,前院和寻常酒楼并没两样,要买卖情报就要对上暗号才会有专人带着往其他地方去,后院更是机关重重,青予安上次只是进了所谓的“后门”,连后院什么样子都不曾见过,心中多少是好奇的,这次清颜是直接带着他穿过了前院往后院去了。 没进后院之前,青予安就猜到了这里面暗藏乾坤,亲眼所见,更是震撼重重,要说青府是灵石铺地的奢华,云舒仙阁就是布置精巧绝伦的仙境,他有清颜一路领着走,见识了许多机关还安然无恙,要是莽撞之人闯了进来,怕是有来无回了。 清颜不说话,青予安也不多问,只不过记住了一路走过来的那些机关解法,暗自盘算着他过来的话有几分逃脱的胜算。 两人一前一后,走的不快,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处,清颜才停下了脚步。 “青小少爷里面请,我家主子已经在等着了。” 话音落下,清颜就从另一边离开了,青予安不敢轻易试探,按照云舒影的意思推门进去,才发现这小院之中也别有洞天,竹楼小亭,和郊外的听香水榭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沿着院墙种了一整圈的竹林,遮蔽住了来自外界的视线。 来之前,青予安就看过了云舒仙阁所在地皮的方位,这一路跟在清颜身后,青予安也记下了方位图,这里是后院之中,比较靠近“后门”的院落了,看着布置,应该是和燕沁有所关系。 “都进来了,就别站在外面了。” 只有一层的竹楼四面通透,布置了纱幔,不说挡风,就是细雨都挡不住,青予安按下心中的疑惑,踏上连廊走到主楼之中。 除去云舒影之外,一个服侍的婢女或护卫都没有,桌上摆好了简单的酒席,青予安并不用选择,只有云舒影对面的位置上摆了碗筷,他直接落座就可以了。 云舒影似乎心情不错,指了桌上的点心问道,“吃过了吗?喜欢吃吗?” 青予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午后紫妍送到府上的同款点心,当即明白了云舒影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伸手捏了一颗送进嘴里细细品尝完,才回答她的问题。 “府上都很喜欢。” “喜欢就好。”云舒影满意的垂下眼,没在透露其他情绪。 第五百八十九章邀约 这不是青予安在云舒仙阁吃的第一顿美餐,却是他目前为止最舒心的一餐。 云舒影心情极好,问了青予安许多问题,知道他准备外出一段时间也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反而叮嘱他早做准备,到了仙门还要记得给她们写信报平安。 听的青予安一脸莫名其妙,他还打算厚着脸皮来云舒仙阁住几天呢,云舒影这话说得,好似他明天就要出发了,临行前叮嘱的他样的。 “云姨等会要去沁儿那边嘛?我来的路上顺便买了些小玩意,也不知道她喜欢不喜欢,要麻烦云姨帮忙带过去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外面高楼之中灯火通明,后院反而静谧安详,青予安是挺享受这份安静,只是想到燕沁独自在听香水榭那边,青予安倒是想过去陪一陪的,就怕惹恼了云舒影直接冲过去把他给赶出来了,这不是看吃的差不多嘛,青予安就稍微催促一二,稍微给了点暗示。 “呵,小少爷才七岁,就懂得如此之多,看来是我家沁儿太过单纯,有些配不上您啊。” 云舒影放下酒杯时,故意调戏了一下青予安。真就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就这么动讨好女孩子的欢心了,等再过个几年,褪去这副稚气的容颜,不得是个情场老手。 好在,云舒影对青予安有几分了解,她也不怕青予安朝三暮四,他要是想变心,云舒影还巴不得他早点变心呢,毕竟燕沁现在还小,等再过些年,燕沁情窦初开了,对青予安有了朦朦胧胧的少女心意了,要是那时候青予安“变卦”,云舒影真的会拼命去收拾青予安的。 “云姨别取笑我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了。” 青予安半点不生气,云舒影眼里还带着笑呢,也不会对他说太过凶狠的话,大略也就是逗一逗自己,“家中还有些上等的安神香,之前出来的匆忙给忘了,明日一早就让我那书童送过来,云姨也可以在房中点上一些,是我那两位哥哥让人送回来的,仙门之物,应该比胡神医开的汤药用处大些。” 青予安这不只是“毛遂自荐”,还顺便交代了他从胡神医那边套取信息的事,之前他也没想过能瞒住云舒影,这会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自然是要做出“改过自新”的态度来,给云舒影留一个好印象。 “行了,你回去吧,我今晚会在沁儿那边留宿,你明天亲自把安神香送到那边去。” 云舒影也不为难他什么,小毛孩子一个,没必要,知道是他好意,她也没有拒绝,还主动邀请了青予安去听香水榭。 这里虽然热闹,但毕竟人多眼杂,燕沁也并不喜欢这儿,还是在听香水榭聚一聚,更加合适。 而且,明天之后她对燕沁有其他的安排,正好一并让青予安听一听,免得燕沁走了,青予安跑她这里来“哭诉”。 青予安双手抱拳,古古怪怪的弯下腰作揖,之后就傻乐着跟着守在门口的侍女离开了云舒仙阁。 云舒影扫了眼桌上的残局,摇了铃让侍女过来收拾,她则起身去瞧一瞧青予安给燕沁准备的那些“小玩意”。 这一看,还真吧云舒影吓了一跳,倒不是准备的东西多么贵重,反而是太多了!满满当当堆了一张大桌子,还真就是些小玩意,她出去走在街上看的大多也就是这些了,最夸张的是,青予安居然把一整个糖葫芦架子买下来了,上面插着许多根红彤彤的糖葫芦格外诱人,幸好现在天气并不热,不然今晚一过这些糖葫芦就化的差不多了。 “装车上去吧,等会给沁儿带过去。” 云舒影看了两眼后,就让清颜盯着护卫们搬车上去,她回房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往郊外去了。 第五百九十章心事 此时的燕沁用了饭之后就在紫妍的陪护下在外面转了一圈消消食,她午后睡了许久,也不知道是有心事,还是胡神医留下的汤药起作用了,紫妍回来时,燕沁还沉沉睡着,紫妍不敢打扰,就这么让燕沁一直睡到了临近晚饭的时候。 吃了饭,难免有些无聊,燕沁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才两岁,没有正式入学,认识的字也有限,书架上摆着的也基本都是话本,插画翻翻很快就看厌了,紫妍便拿了些红纸过来,教燕沁剪纸,竹楼就是为了燕沁居住修建的,各样道具都有适合燕沁的尺寸,精致的小剪子还是有些危险的,所以紫妍还另外叫了个侍女过来一起照顾燕沁。 云舒影到时,燕沁正好对剪纸也失去兴趣了,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就放下小剪子小跑着往门口去,在云舒影推门而入的第一时间扑进她的怀中。 “云姨,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燕沁整个人挂在云舒影身上摇摆着,被抱起后,也是好奇的看着云舒影的侧脸,外面天色深沉,这个时候特意过来,燕沁下意识的有些不安,所以抱着云舒影颈部的动作也更加用力。 感觉到燕沁的不安,云舒影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到了床边坐下后,也是把燕沁放在膝上,“想我们沁儿了呀,怕沁儿见不到我睡不着呀。” 云舒影的笑容一向很淡,只有在面对燕沁的时候,眼神中的温柔才会让她的笑容变得深刻,而她确实是因为不放心燕沁才过来的。 “胡神医留下的汤药有在认真服用嘛?”燕沁悄悄把汤药倒掉的不良史还历历在目,云舒影是在像燕沁确认,同时也是跟紫妍确认。 燕沁也是想到之前被抓包的糗事,害臊的小脸通红,埋进云舒影怀中闷闷回答了一句,“沁儿有认真喝药的,紫妍姐姐可以作证。” “好啦,跟云姨说说,你们在玩些什么?” 桌上摆着的那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来之前燕沁她们在做些什么,云舒影就是想听燕沁亲自和她分享。 果然,云舒影一说,燕沁立马献宝一般从云舒影膝上跳下去,搬了漆木盒子给云舒影看。 “紫妍姐姐教沁儿剪纸呢,这是小花花,这是雪花,还有这个,沁儿很仔细画了云姨的小像,只是小剪子不听话,剪得不好看,等以后沁儿多练习练习,保证给云姨剪一副好看的小像。” 紫妍会的花样多,和燕沁“炫耀”的时候,露出了她之前给姐妹们剪的小像,才把燕沁对剪纸的兴趣勾起来,只是上手之后,燕沁就被打击到了,除了手描功夫,还要讲究对剪刀的控制功力,显然燕沁做不到,所以剪了几样之后就没什么兴致了。 不过,现在是燕沁自己开的口,就算以后紫妍说没空,她也会拉着紫妍研究剪纸技巧的。 云舒影靠着床栏看着燕沁一样一样“展示”着,眼中的笑意渐浓,忍不住的夸着燕沁的“厉害”之处,只是越看眼眶也越来越湿润,她知道不该把对故人的情绪投射在燕沁身上,但是看着活泼可爱的燕沁,眉眼之中的生动之处实在太过想象。 她与燕沁的娘亲从小生活在一起,成长中的一点一滴仿佛还在昨日,转眼燕沁的娘亲就死于非命,留下燕沁这一个孤女,云舒影不是心狠之人,对亲近之人更是宽容无比,更何况燕沁这个故人之女,只会想着拼尽全力保全她,对她好,同时云舒影又希望燕沁快乐成长,云舒影和燕沁的娘亲从小到大的经历并不太美好,所以把这份期待放在燕沁身上。 这要求并不高,真就只希望燕沁快乐的长大。 “时候不早了,咱们洗漱休息吧。” 燕沁看了看云舒影,并没有反对,让紫妍她们收拾好桌子,洗漱好就爬进被窝,贴在云舒影身上,闻着云舒影淡淡的体香,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五百九十一章夜话、燕沁身世 许是最近总想到燕沁的娘亲,这一晚云舒影睡得并不好,夜半惊醒时,床头微弱的烛光映在燕沁的脸上,云舒影轻柔的伸手将被燕沁踢掉的被子又拉好,没想到这轻微的动作依然吵醒了燕沁。 “唔” 燕沁揉了揉眼睛,入眼是满脸关切和慈爱的云舒影,疑惑的扯了扯她的衣摆,问道。“云姨,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想到你娘亲了,有些睡不着,沁儿想知道云姨和你娘亲的事情吗?” 如果单说燕沁娘亲的事,可能话题太过沉重了,但是云舒影和燕沁娘亲自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一起做过许多“坏事”,如今回忆起来,都是些有趣又催泪的小事。 燕沁如今才两岁,娘亲不在身边,云舒影不想燕沁长大后就忘了她娘亲。 燕沁爬起来盘膝坐好,小脸上满是苦恼之色,她对娘亲的印象有些模糊了,有时候甚至直接把云舒影的脸带入到娘亲这个角色之中,她对自己娘亲是好奇的,同样也是陌生的。 “云姨,沁儿不太记得娘亲的事了,沁儿是不是不能算一个好孩子了?” 迷茫的眼神,刺痛了云舒影的心,她将燕沁拉进怀里,以指为梳轻抚着燕沁柔软的发丝,语气温柔,眼神之中写满了怜惜。 “是云姨不好,你娘亲去世时,你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云姨,你能多和沁儿说说娘亲的事情吗?沁儿不想忘了娘亲。” 燕沁轻轻靠在云舒影的怀里,低落的情绪并没有让她产生逃避的情绪,她抓着云舒影空着的那只手,祈求着。 “我和你娘亲自小流落街头,被同一户人家收养,义父和义母的感情极好,他们隐居在山林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膝下还有一个孩子,比我们大两岁的哥哥,刚过去那会,哥哥胖嘟嘟的,被我们笑话许久,后来才之后哥哥是因为身中奇毒,只要不断进食才能暂时压制毒性,我们也不会再嘲笑他。” 许是提到了过去的悠闲时光,云舒影脸上的神色轻松了许多,语气也轻快了。 “你娘亲小时候体弱,性子又好强,练强身健体之术时比我勤快许多,每每我想偷懒之后,看看依然苦练中的你娘亲,都有些自惭形秽。” “那娘亲和云姨,你们谁更厉害?” 燕沁抓了一缕云舒影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打着圈圈玩,听到有趣的地方还举手提问,云舒影想避而不谈,她就用云舒影自己的头发去挠她的下巴,“逼”的云舒影“老实交代”。 “自然是你娘亲厉害,她自小就出色,所以后面有人闯入家中的时候,她冲在了最前面,拼着重伤才拦住了歹人,我们才有逃离的机会,也正是这样,我们失散了。” 逃亡的过程总是残酷的,一路追兵紧追不舍,甚至还出现了伤亡情况,云舒影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继续讲述着。 “半年之后,我们就和你娘亲重逢了,虽然她失去了大半修为,但遇见了你父亲,我们也为她高兴,只是你父亲被人陷害,你娘亲才不得不把你托付给我。” 燕沁的身世并不复杂,哪怕云舒影不说,有心人稍微认真一查就知道了。 云舒影和燕沁娘亲的义父便是云舒仙阁的前主人,义父一家以为避世而居就能逃离纷争,没想到躲了十来年还是没能逃出去,本来这云舒仙阁是要传给燕沁娘亲的,只可惜分别之后云舒仙阁的境况也不好,云舒影只好先把这个烂摊子接了下来。 后来燕沁娘亲和她父亲相识相恋,燕沁的父亲是青界名将,遭人陷害,哪怕平冤昭雪了,燕沁娘亲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孤身去报仇,才落了个英年早逝的结局,云舒影对燕沁娘亲的愧疚也不浅,她总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明知道以燕沁娘亲的修为就算刺杀成功了,也难全身而退,她还是犹豫了,这才让自己这一世都处在悔恨之中。 第五百九十二章悲伤、突如其来 往事总是沉重,哪怕已经过去了一年,哪怕燕沁对云舒影并没有抵触的情绪,云舒影依然小心翼翼的对待燕沁,担心她在燕沁娘亲身上的遗憾会带到燕沁身上。 燕沁还不懂悔恨的情绪是什么,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云舒影的害怕,她不懂为什么有云舒仙阁那样的庞然大物在身后支撑着,云舒影依然会有害怕的情绪,她只能搂住云舒影的身体,紧紧依靠着她。 “云姨别害怕,沁儿也会跟着害怕的。” 过去的那些纷争燕沁并不懂得有多么残酷,她毕竟还小,而云舒影是对她最好,又是她最在意的人,她可以对其他人不管不顾,却不会扔下云舒影。 “沁儿以后乖乖听话,绝对不捣乱了,也绝对不做让云姨伤心的事情。” 燕沁的声音已经带着颤音了,云舒影猛地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陷入过往的回忆中下意识的流露出了真实情绪,这把燕沁都吓坏了。 云舒影紧紧抱着燕沁,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仰头的瞬间滑入发间。 就只哭这一次,以后绝对不把自己的情绪带给燕沁。 云舒影死死咬着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等情绪平息一些后,她一张口才发现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干脆咳了两声,抱着燕沁一同下床。 倒了两杯水,云舒影和燕沁一人捧着一杯小口小口喝着,喝完了一杯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燕沁站在凳子上,把装着点心的盒子拨到自己面前,掰开来闻了闻,是下午吃到的带着桃花香气的点心,于是拿了一块放在云舒影的掌心,说道,“云姨也吃吃看,沁儿肚子饿的时候,身边总会出现一堆好吃的,吃完了肚子不饿,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嗯,云姨会吃,你也吃。” 话题起的随意,结束的也突然,云舒影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但是燕沁的懂事让她欣慰无比,也更加坚定了自己近日做的决定。 燕沁是真心喜欢吃这款改良后的点心,紫妍不让她多吃,她就慢慢吃,掰碎了小口小口吃,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又格外的逗人发笑。 只可惜,不让燕沁多吃甜食的指令是云舒影下的,紫妍和其他侍女护卫只是执行的人,看着再可怜,燕沁依然没办法多吃,云舒影还记得小时候她和燕沁娘亲喜欢偷吃,结果某日牙痛起来,两个人一起在床铺上打滚,被义父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才不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燕沁的身上。 “沁儿还睡得着嘛?” 燕沁摇摇头,她下午睡得久,这会儿醒了之后就半点睡意没有了。 云舒影也不困,索性亲自给燕沁穿戴好,两人披了件薄斗篷,手牵着手下了楼,沿着连廊走到外面,云舒影来时的马车就停在外面,青予安拜托她带给燕沁的东西只拿下来一些,还没来得及给燕沁看,趁着这会儿,云舒影揪着灯笼,给燕沁看了看满满当当的马车车厢,把燕沁惊的合不拢嘴。 “这些都是安哥哥买的?” 这还真是“随便”啊,随随便便就把半条街的东西都买下来了。 燕沁的惊讶,逗乐了云舒影,她指了指正中间最显眼的糖葫芦杆子,笑着说道,“你的安哥哥说了天亮之后过来玩,你到时候亲自问问他看,这么多糖葫芦是不是想害得你牙齿掉光光?” “哼,才不要吃那么多呢,让他带回去自己吃。” 燕沁一噘嘴,装模作样的哼哼了两声,但是弯弯的眉眼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心情。 “你看看,有哪些要先带回房间去的,我们慢慢拿,剩下的,等天亮了,再让紫妍她们送过去。” 东西实在有些多,还杂的很,云舒影就两只手,确实拿不了太多,现在还是深夜,夜风带着丝丝凉意,还是不要多在外面停留的好。 燕沁挑来拣去,抓了个放着玉梳子的小盒子就扯扯云舒影的袖子催促她回去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青家诅咒 青予安在得到云舒影的“邀请”之后,走路都是飘着的,回家路上又重新计算了一遍从青府到郊外听香水榭的路程后,反复交代守门的护卫天亮之时就叫醒自己,见护士肯定的回应之后,青予安才回屋点了仙门制的安神香入眠。 他原本是激动的,又怕一夜不睡,邋遢的形象影响到他在燕沁和云舒影对他的评价,干脆点了安神香,好好睡上一觉休养生息,才好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去听香水榭找她们。 只是没想到,云舒影和燕沁半夜睡不着到外面“溜达”了一圈,青予安到的时候她们还在补觉。 一时间,还让青予安有种他来的太早的错觉。 事实上,青予安确实到的有点早,云舒影只比往常醒的晚了一些,就听到紫妍小声敲门禀报青予安到来的消息,云舒影洗漱的动作就停顿了一下。 她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心急”的男人。 “让厨房多准备一份早点,我等会就下楼,你先招待些茶水。” 云舒影慢条斯理的洗漱着,睡了一夜,发髻也有些散乱了,不过今日她不回云舒仙阁,没必要那么精心妆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又挑选了两支玉簪插在发髻间作为点缀,就换上衣裙下楼去了。 燕沁还在呼呼大睡,云舒影留了清颜在房间陪着,不允许任何声响打扰了燕沁的休息,等燕沁醒来之后,清颜服侍她洗漱后了再下楼去。 楼下,青予安已经好两杯茶水下肚了,本来就心情激动,这回儿喝了这许多茶水之后,更是神清气爽,只不过肚子“咕噜咕噜”作响,他缓慢起身,想问下侍女方便之处再哪里,才刚开了口,就听到脚步声传来,想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之中。 “云姨起的如此早,昨晚可休息好了?” 青予安悄悄揉了揉肚子,笑嘻嘻迎上去和云舒影搭话。 云舒影是真想当着青予安的面翻个白眼还回去,又因为明白青予安就着性子,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你这是肚子不舒服了?就在楼外,你先去方便,我在这儿等你。” 云舒影进屋的第一眼就发现了青予安的小动作,她可不想见证青予安的出糗时刻,干脆直接点破了,让他先去方便,等会再坐下来慢慢说话。 青予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把折扇往桌上一放,脚步飞快就去了一趟外面,等他回来之时,云舒影已经淡然无比的捧着茶翻看账本了,他凑过去看了几眼,每一行都是数百上千的账目,可想而知云舒仙阁的收益有多么可观,而云舒仙阁手底下的势力又有多大才能守住这金山银山。 不等青予安感慨太多,云舒影手指轻叩桌面,示意青予安乖乖坐回到位置上去,趁着现在燕沁还在睡觉,云舒影有些话想和青予安说。 “你是青家最尊贵的小少爷,我家沁儿也不会差,我这辈子不会婚嫁,云舒仙阁以后只会是沁儿的,这话什么意思,我相信你懂得。” 哪怕对面坐着的青予安才刚过七岁生辰没多久,云舒影依然把他摆在了和她同等的地位上,他的早慧是青界大众都知道的事情,而云舒影也从青家上下对待青予安的态度之中琢磨出了一些东西,他是个能替自己拿主意的人,云舒影欣赏他,甚至是佩服他,所以更要把这些话说在前面。 云舒影说的郑重,青予安也敛起了脸上嬉笑的神色,端正无比的坐好受教。 “云姨说的,晚辈都懂,晚辈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更不会是薄情之人,请云姨放心。” 青家家训,一生一世一双人,祖祖辈辈皆是如此,这是佳话,也如同诅咒,一旦出现负心之人,便会给青家带来劫难,所以,青家人对待婚姻之事格外慎重,也正是如此,青老爷和青夫人再听闻青予安想要娶燕沁为妻时,反应那么强烈。 有青予安如此回复,云舒影并没有彻底放心,听到脚步声靠近后,先暂时打住了这个话题。 第五百九十四章大开眼界 来人正是燕沁。 云舒影离开之后,燕沁翻了个身发现身边空空时,就醒来了,问了清颜之后,知道云舒影和青予安都在楼下,也没像往常那样赖着不起来,反而麻溜的爬起来,催促着清颜帮她穿衣洗漱,还精心挑选了两朵珠花簪在头上,出门前还臭美的又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蹭蹭蹭”一路小跑下楼,燕沁半点不停歇,也不要清颜抱着,自己甩着小腿就冲进了会客厅,果真见到了云舒影和青予安,两人同时扭头看过来,又不约而同的对着她张开手。 燕沁犹豫了一下,还是扑进了云舒影的怀中。 而云舒影这回很不客气的瞪了青予安一眼,她这才刚松了口,青予安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对燕沁“动手动脚”了,当真是无比胆大了。 如此一想,云舒影心里又浮现出一丝不悦来,故意把燕沁放在另一边,把自己当做间隔挡在青予安和燕沁之间。 青予安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会云舒影的表情,发现有些不妙之后,立马变得乖巧了起来。 “沁儿妹妹起来了?肚子饿了吗?我带了些吃的过来,要不要一起尝尝?” 昨晚上云舒影是说一起吃早饭,但是青予安想着家里厨房的早点也好吃,这个装点,那个装点,两个大食盒就装的满满当当了。 食盒封的紧,才没有透出气味来,不然云舒影闻到气味就把他拦外面了。 这小子,存心来挑衅的吧? 青予安这“献宝”的行为,在心情不爽的云舒影看来,就不是同样的意思了。 “看来是小少爷怕吃不惯这里的东西,才自己准备的,那你吃带来那些吧,沁儿和我还是喜欢吃粗茶淡饭,就不和小少爷抢食了。” 紫妍和清颜带着侍女开始往桌上摆早点,样式简单,但各个都散发着灵气,这让青予安哑口无言。 他带来的那些真的就是些寻常吃食,云舒影这边准备的早饭样样都是灵米做的,就算不吃,多闻几口都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这么一比,他带来的才是她们“吃不惯”的。 青予安有些心塞,碗筷摆在手边,青府带来的早点真就专门摆在自己的面前,讲真,他看着云舒影和燕沁面前那一盆灵米粥,有些馋。 “云姨,是晚辈错了,晚辈昨晚没睡好这脑子有点不好使了,您看,能不能分晚辈一碗吃吃?” 这卑微又讨好的语气,这粉雕玉琢的少年面庞,云舒影见他“知错”了,也没为难他什么,让清颜把青予安带来的早点撤下去,重新摆了早点,还示意紫妍给青予安盛一碗粥。 青予安“嘿嘿”一笑,捏着勺子在碗中划拨了几下,舀起一勺在嘴边吹了吹才送进嘴里,灵气四散,舒服的气息一路从胃部传递到全身,让他忍不住三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全都喝完了。 燕沁吃习惯了灵米灵面制作的饭菜,对青予安这“饿虎扑食”的粗鲁动作也只是歪着脑袋好奇的多看了两眼,就继续埋头喝粥,小笼包里包了一整颗新鲜虾仁,带着丝丝鲜甜,燕沁吃了两个后就差不多了,干脆让紫妍往青予安那边挪一挪,让他也尝尝看。 这一顿“简单”的早饭,刷新了青予安对云舒仙阁的认知上限,以往他只知道云舒仙阁贩卖情报生意做的极大,没想到这些仙门之物在云舒仙阁这里也是寻常之物,难怪就算不买卖情报,去云舒仙阁吃席的人也不少,显然这灵米灵面混在其中,牢牢抓住了那些客人的胃。 侍女们把桌子收拾好,外面的日头也高高升起,云舒影令人在桃树林中架了桌子,三人转移去那边闲聊。 第五百九十五章接受安排 三月的微风最是怡人,带着馥郁的花香,也夹杂着恬淡的青草香,尤其身边还有心中所念之人,氛围真当是极好的。 青予安说起了外出游历的事情,燕沁只略微撅了噘嘴,又想到青予安只是去找他的亲人们,也就恢复过来了。 只是,等云舒影的话说出口后,燕沁和青予安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沁儿,入夏之后,我想送你去松鹤城中的华亭门修行,你娘亲有恩与华亭门华掌门,华亭门是修仙门派,门中与你同龄的弟子众多,你在那边出去修炼之后,还能读书习字,华亭门与云舒仙阁往来频繁,你若是想念我们,回来探亲也是方便的,如何?” 如何? 燕沁很想摇摇头拒绝,甚至青予安都想替燕沁拒绝,只不过他没有立场。 华亭门也是仙门,他两个哥哥对修仙有所兴趣时,也考虑过离得最近的华亭门,只是华庭门中女弟子众多,近年来更是有女修门派之势,所以当仙门长老云游至此,青家确认过仙门的背景后,就允许了他两位哥哥追随修仙。 至于云舒影做这个决定的原因,也很简单,青城之中并无仙门,只有错综复杂的俗世家族,云舒影对燕沁寄予厚望,自然希望燕沁能学的一身好本事,不管以后燕沁是否愿意接受云舒仙阁,自保总是没有问题的。 最主要的是,云舒影俗事缠身,没办法全心全意照顾好燕沁,更没有传授燕沁武艺教授她读书识字。 这时候,华亭门就是最好的选择。 燕沁不舍得离开云舒影,也不想和青予安分别,但是对于云舒影“对她好”的安排,她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干脆沉默着不作答,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沁儿会乖乖的,云姨能不能不要送沁儿走?” 以前燕沁都想着逃出去,如今知道云舒影想把她送走,燕沁反而不愿意了,哽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又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云舒影看的心碎,但她做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她要给燕沁铺好路,这一去少则五六年,多则没有上限,但只要燕沁在华亭门受到任何委屈,云舒影会立刻将燕沁接回身边,这之前,她希望燕沁至少试一试,而不是直接放弃了。 “沁儿,云姨没有不要你,你就当那边是学堂,你在那边可以学到许多东西,会变得和你娘亲一样厉害,沁儿先去那边看看,如果不喜欢哪儿,咱们就回来,好不好?” 燕沁无助的看了眼青予安,见他除了点头之外就没有其他表示了,心中的委屈更加多了,眼眶之中酝酿了许久的眼泪“啪嗒”一下砸在了手背上,她倔强的用袖子胡乱擦干净眼泪,不愿意让云舒影和青予安担心,强装着高兴扯出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沁儿听云姨的,云姨不许骗人,要是沁儿不喜欢哪里,一定要第一时间过来接沁儿回来。” 比起陌生的环境,燕沁更怕云舒影伤心失望,更怕不能变成像她娘亲那样有用的人,哪怕在不舍得,哪怕难过的哭出来了,她还是咬着牙接受了云舒影的安排。 青予安低着头,不敢去看燕沁通红的双眼,也正是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修仙的念头,外面的世界可不像青城这般安稳,就算没有仙门坐诊,也没有外敌敢来挑衅,如果他安于蜗居在青城之中,当个无所事事的青家三少爷倒也足够了,但如今燕沁比他早一步去了仙门,他不想落后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十二年后 十二年后,华亭门。 药园之中,窈窕的身影穿着朴素的衣物,安静立在田间就美如画,如果忽略了田里种的全是些灵米灵麦等等带有灵气的瓜果蔬菜这类让人觉得有些古古怪怪的作物外,定然不会让传话的小丫头如此肯定此人就是华亭门的小师叔燕沁。 “燕沁小师叔,山门下来了个跑腿的,说是给您送些东西,我们见着眼生,没让人过来,您看,是直接把人赶走了?还是您抽空去看一看?” 小丫头站在药园门口,双手装作喇叭状,冲着燕沁的背影喊了声,药园空旷,有点响动燕沁都能察觉到,小丫头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全门派都知道燕沁唯一的爱好就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好好的药园只有小的可怜的一块地方种着药草,其余全都让燕沁种了其他“庄稼”,她要是低头看着田里的“庄稼”,得是渡劫雷才能惊动她了。 燕沁正盯着长得跟杂草样泛滥的灵草,有些头疼,她明明已经把药草都划在范围内了,结果长着长着,又趁她不注意跑到稻田里面去蹭灵气了,仿佛跟她有仇似的,回回她闭关出来就是这样清静,拔了嘛,有点浪费了,不拔掉嘛,心里不爽的很。 正发愁呢,听到山门那值守的小丫头的声音,回头便看见小丫头气喘吁吁的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门框,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纠结模样。 “玲丫头,你先等会,我净个手就跟你一起过去看看。” 燕沁转身时,愤愤的踢了脚碍眼的灵草,去池边掬了些山泉水清洗干净手中的泥土,又随手甩了甩,就跟着玲丫头往山门方向走去。 玲丫头是挺喜欢来找燕沁的,毕竟守着山门也是很无趣的事,她资质不行,修为也比同期入门的师姐师妹差了许多,心里多少有些自卑的情绪在,渐渐的也就和那些师姐师妹们走的远了些,但是来药园是她为数不多开心的事情,药园之中灵气充裕,哪怕只远远站在门口,她也受益许多,更别说燕沁小师叔脾气好,修为也是上一辈中进步最快的,连掌门都不去约束燕沁,对玲丫头这种小弟子而言,燕沁就是崇拜的对象。 “小师叔,那人看着冷冰冰的,又莫名觉得有点傻乎乎,问他话也不说,非要坚持见到您了才说,是不是有点古怪?” “还有还有,我问他是不是青家的人,他说不是,他是云家的,我和悦悦师妹还认真想了好久,云家给您送东西时一向是清颜姑娘或者紫妍姑娘,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说谎话故意骗我们的?” “小师叔,您刚刚在看什么,好像有点发愁的样子,是不是灵米长势不太好?” 一大串的“小师叔”,一大串的话,玲丫头一路叽叽喳喳个不停,燕沁也不觉得聒噪,只浅笑着听她先把话说完。 从玲丫头的描述中,燕沁已经猜到来人是谁了,就是想听玲丫头多说些话,她一向独处居多,偶尔也喜欢在热闹的地方待一会儿,但掌门或者那些师兄师姐总怕耽误她修行,很少来找她聊天,玲丫头对她是有敬畏的,但活泼的本性压不住,每每过来,都给燕沁带来不一样的欢乐,所以她还是蛮喜欢和玲丫头慢慢往山门走,而不是直接御剑过去,或者传送过去。 “小师叔,药园那么大,您一个人累不累?我们最近又来了两个小师妹,可以换班值守了,空的时候,我能去药园找你吗?帮你做些杂货粗活也可以的。” 末了,玲丫头才小心翼翼的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她是真心喜欢燕沁,迟迟不说,就是怕出来之后燕沁误会了,她可以不去药园,但不想被燕沁讨厌。 第五百九十七章纸鹤传音 燕沁低头看着还没到自己胸口高的小丫头,她记得玲丫头也十岁了,只比她小四岁而已,她在玲丫头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前呼后拥四处闯祸,哪会有如此敏感又害怕受伤的小眼神。 初到华亭门的时候,燕沁也曾经害怕自己适应不了新环境,好在师门友好,掌门照拂,她在这儿十二年也不曾有过逃离的想法,也正因为她清楚自己如此“顺风顺水”的原因,所以面对这些小辈时,多了许多宽容和耐心。 “好呀,明日山门关了之后,你来药园找我,我和你说下药园里面的分部,和有哪些事情可以做,你先做做看,要是喜欢待在药园的话,我和你师傅说一声,以后一半时间去山门,一半时间在药园,如此,可好?” 玲丫头欢欣的抬头看向燕沁,心中的雀跃令她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产生幻听了,才会听到如此美妙的声音,这会儿的燕沁在她看来,已经不是崇拜的对象了,直接就是天上的仙子了,是可以听到她许愿还帮她实现愿望的仙子。 “嗯,谢谢小师叔,我会仔细干活的。” 马上就到山门了,玲丫头将燕沁带到单独辟出来的会客室后,就继续和另一个弟子值守山门,只是轻快无比的脚步泄露了她的好心情,守着守着,还忍不住笑出声来,让蹲坐在另一边无聊的打瞌睡的悦悦都精神了不少,只可惜不管悦悦怎么问,玲丫头都没透露出一丝丝消息。 讲真,玲丫头并不怕悦悦也去求燕沁,只是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大胆了,怕做的不好给师门丢人,等她以后的表现得到燕沁的认可之后,她再同这些师姐妹说说这件事。 会客室中,燕沁是确定来人是青予安早些年在大街上收的林海,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真人,果真如玲丫头形容的,冷冰冰的,还莫名透出股憨憨的感觉,很是矛盾,又确实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主子好,三少爷命我前来保护主子,直到主子离开华亭门,回到青城之中。” 林海的面容并不出众,比起越长越秀气的凌舒,林海是很难引起人注意的那种类型,很早前燕沁就知道青予安给林海制定了全套的训练计划,从青府到云舒仙阁,这几年还去仙门之中修炼了一番,只是燕沁不明白,这样的好手,放在自己身边,是做什么用? 尤其,华亭门中女弟子众多,林海过来实在有些不方便。 而,玲丫头口中,林海说要亲自交给自己的东西,自然是他本人了。这下子,燕沁头疼的事情从怎么处理四处泛滥的灵草变成了怎么安置好林海。 “主子不必烦恼,山门之外就有村庄,小人已经搭建了一座小屋,主子有吩咐时,直接发信号,小人会在山门处等候。” 林海果真不是一般的“贴心”,他既然都安排好了,也省的燕沁操心,交代几句后,便让他去休息了,她还要回药园去。 只是没等燕沁踩着台阶走几步,一只传信纸鹤飞过来在她身边悠悠转了两圈后落在了燕沁的手心。 洁白的纸上映着独属于青予安的暗纹,俊秀的字熟悉无比,话也简单,询问燕沁是否见到林海了,询问清明时她是否要回青城祭拜她娘亲,还顺便问了问,燕沁什么时候打算正式出师? 除了第一个问题,另外两个问题青予安是回回都要问,其他的话,青予安又不说,燕沁也琢磨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思,总是催着她出师,明明她在华亭门之中过的挺舒服的,云舒影和他都不用担心她被欺负了。 传信纸鹤上的内容看完了之后,依然在燕沁身边飞舞着,似乎是在催促她回信。 这么一会会都等不及,也不知道像谁! 燕沁心中默默吐槽一句,嘴角的笑意却深了几分,她也没有继续慢慢走回去,而是启动传送阵,直接回到药园之中,坐在桃树下,嗅着淡雅的花香,思索片刻,写下了给青予安的回信。 第五百九十八章兄弟支招1 麟域仙门之中,青予安结束了一天的修炼,独自拎了壶美酒上了屋顶。 圆月高挂,离清明还有不少时日,家中祭祀也不需要青予安操心,他盼着清明快快来,就是想着再见燕沁一面。 当初云舒影决定把燕沁送去华亭门时,他和云舒影都担心燕沁适应不了新环境,会哭着鼻子跑回来,没想到燕沁天资聪颖,对修炼极有兴趣,天赋之高,反倒是让华亭门掌门感激云舒影舍得将人送去她那儿,而燕沁也没有哭哭啼啼,反而努力修行,这一住就是十二年,青予安不得不“陪”着一路升级,就怕被燕沁比下去了。 “三弟,你这几天修炼结束后就这幅怨妇姿态,难道是有心上人了?” 青家大少爷青深过来寻青予安聊天,一连几天青予安都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着还有些渗人,他作为大哥,早就答应了父母要照顾好青予安的,自然是要过来“开解开解”青予安的。 只可惜,自家兄弟,小时候便是情谊深厚,这些年又是一同修炼,青予安哪会不明白自家大哥话里有话,默不作声的给自己斟了一杯,细细品着美酒,把青深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青深见怪不怪,他这三弟自小就是这率直的性子,他反倒喜欢和青予安相处,毕竟身为青家的长子,他身上背负了太多期望,甚至青予安出生时,他还以小人之心联想许多,最后还是青予安直接和他说明报复,又当了许多年“纨绔少爷”,青深对青予安的愧疚更深了。 这些年,青予安和他同在一个仙门之中,他虽然大弟子,对青予安并没有照顾什么,门派上下皆知青予安天资非凡,他却从不参加任何比试或者测试,就是不愿意分去青深身上的光环,青深心中明了,也只能全都深埋在心底。 “三地,你也别胡思乱想,华亭门连在山门值守的弟子都换成女弟子了,估计饭堂后院养的鸡都是母鸡,你还担心什么呢?” 青予安对燕沁那点心思,青家上下都是知道的,时不时还拿这事开一开青予安的玩笑,平日里青予安可都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也只有提起燕沁的时候,脸上才会有许多波动。 果然,青深的话音才刚落下,青予安指间就已经凝聚出了凌厉的罡风,只要青深再多嘴说一个字,这罡风就要往青深身上招呼了。 “看来是掌门留的功课太少了,明日我和掌门说一声,免得大哥太无聊了,白白浪费了这宝贵的时间。” 青深说话“不客气”,青予安告黑状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他就想一个人安静等着燕沁的回信,他家大哥非要凑过来找虐,他被直接一脚把人踹出去都是看在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份上了。 兄弟来这一来一回,谁都不是真的恼了对方,青深是真心过来给青予安支招的,不然过来干嘛,等青予安散去罡风,他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美酒,又掏出一张四方小桌子架在屋顶上,正好放酒壶酒杯。 青予安把酒壶往小方桌上一搁,嗅了嗅青深那壶中的酒是什么滋味,分辨出来后,觉得还不如自己这壶酒烈,也就没了换酒的想法,默默把酒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这小动作,当真是小气的很。 如此,小方桌上,两壶酒,几叠小菜,除了青予安护着的那壶酒之外,包括桌子都是青深带过来了,他见青予安如此“小气”,也不过是轻哼了一声,学着青予安刚才的模样,把酒壶挪到自己这边来。 “既然你不喜欢这华亭门出售的酒水,也就不能怪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小气了。” 他就是清楚青予安喜欢喝烈酒,才故意不说出来,果然,等青深说完,青予安立马“分享”一般给青深的酒杯之中斟了一杯,又换了青深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第五百九十九章兄弟支招2 青界之中仙门众多,大多关系和睦,麟域仙门和华亭门往来并不少,不然青予安也不会选了这里修炼,青深正是清楚这点,才悄摸拦下来采买的活,悄悄从华亭门那边购入了许多美酒,据说还都是燕沁酿造的,虽然比市价高上许多,但醇厚绵柔的口感确实很令人满意,也正因为产量少,麟域仙门直接垄断了,这才让青深有了“馋”青予安的机会。 “好大哥,你尝尝,家中最烈的酒,自然是配我们最英勇出色的大哥!” 青予安早就习惯了多副面孔,他在面对云舒影时很下意识就把自己摆在小辈的位置上,说起好话来都不需要打腹稿了,吹起青深的马屁也是信手拈来。 而青深也不是为了为难青予安,笑着受了青予安的“假奉承”,很给面子的举起酒杯一口喝下了下去,结果被辣劲呛的浑身发烫。 “咳咳。”出了个大糗,青深也不恼,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之后便恢复了以往淡然自若的姿态,“果真是三弟欣赏的美酒,果真是够味。” 青予安默默鄙视了一番青深,笑着又给他倒满了,“大哥喜欢就好,小弟那边还有许多存货,等会就让人送你院子里去。”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结束了这场“暗斗”,两人自斟自饮,沉默了一会后,青予安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华亭门那边的事。 青深就等着青予安主动问呢,眼角眉梢都忍不住染上了几分嘚瑟,闲适的往后一靠,才慢慢悠悠的说起来近日打听到的事情。 “大哥说的话里大半还是真的,你那位心上人都住进药园里了,除了你和云舒仙阁那边的人,几乎不见客,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知道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青予安揉了揉眉心,思考着该怎么和青深说,纠结了一会,干脆不讲究措辞什么了,选了最直接的说辞。 “我和她相识的时候她年纪太小了,我又从未和她表明过心意,这不是担心她只把我当成哥哥,而避开其他情绪嘛。” “你这……” 青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敢情他这个三弟只敢“窝里横”,到人家姑娘面前就怂的没样了。 算算,青予安十九了,燕沁也已经十四岁了,青家这些年和云舒仙阁往来也频繁,关系又不错,放在寻常人家,早该谈婚论嫁了,哪想到,青予安这里掉链子了。 “你当真什么都没说?” 青予安摇摇头,当初他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燕沁还是个两岁的奶娃娃,他是很清楚自己那想法略微有些“变态”,但心意就是如此,这些年也未曾改变过,他一年一年见燕沁的次数也不少,每年的生辰都是两个人一起过的,送礼祝贺,一样都没有落下,只是让他开口,他是真怕把燕沁吓到了。 在青予安的心里,燕沁还是懵懂的少女,还不懂得情爱。 如此,便一年一年,拖到了现在。 青深可不知道原来自己聪颖无比的三弟居然有这么“单纯又复杂”的心思,他在麟域仙门中许多年,不乏有师姐师妹对他示爱,他都拒绝了,在他看来,表明心意才是第一步,这会儿青予安连第一步都踌躇着不迈出去,万一真被其他臭小子捷足先登了,指不定后悔成什么样子。 “过不久,有一场秘境试验,华亭门适龄弟子都会参加,你要不也报名,找个机会和燕姑娘把话说开了。” 秘境之中诸多带着迷幻功效的灵草,就算燕沁拒绝了,青予安也可以假装中毒,避免尴尬。 青深都帮青予安想好对策了,结果就在此时,让青予安久等了多时的传信纸鹤终于飞回来了。 “大哥,我醉了,先回房休息了,你自便。” 就留了一句话,青予安直接闪现回屋去了,青深能明显感觉到身下的多了一层结界,轻笑一声,挥手收起小方桌,背着手悠然离去了。 看来,是他瞎操心了,他这三弟,还是有些“本事”的。 第六百章桃花含情 青予安回到屋中,确认了门窗紧闭之后依然不放心,又给房屋加了层结界防止被“有心人”窥视,这才用灵泉水净了手,忐忑无比的将纸鹤展开来铺在桌面之上。 传信纸鹤是他从古籍中寻来的传信之法,和其他寻常传音符的绘制难度相比差不多,只不过有了纸鹤这个承载物,平添了几分浪漫的感觉,青予安才如此执着于用传音纸鹤和燕沁通信,这样每次纸鹤飞回后,他还能将纸鹤收集起来,方便随时翻阅。 燕沁的字秀气的很,笔触随意,隐隐透出几分懒散的感觉来,光是看看就令青予安心情愉悦,还没看内容,眉眼之间便满是欣喜之色。 见信安,沁儿今日已见到林海,谢过安哥哥的照顾,今年清明安排如去年相同,师傅待我极好,云姨也希望我能在仙门之中多修行短时间,今年内是不会出师,不过,师傅有交代,今年秘境试炼沁儿要随师姐去见识一二,安哥哥可也会前去? “秘境试炼?” 青予安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久前青深刚提过,他当时还没怎么在意,这会儿燕沁提起,他瞬间来了兴致,往年是不想去参加压了其他参加弟子的风头,这次他不仅要参加,还要好好表现,让燕沁见识见识他这些年修炼的成果,也让她充分感受下在他身边的安全感。 在心中计划一番后,青予安才将传音纸鹤叠回去,指尖似乎还有淡淡的桃花香气,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了云舒影为燕沁建造的听香水榭,这些年的精心维护,听香水榭四周的桃花林更加茂盛了,年年春天皆是落英缤纷的美景,只可惜燕沁仅在清明前后小住几日,无心欣赏美景,青予安便从云舒影那边讨了个活,年年都把最娇嫩的桃花收集起来,不是做成桃花酿,就是酿成桃花蜜,年年如此妥善保管着,等到燕沁出师后回到听香水榭看到这份惊喜,定会开心的。 青予安一贯收在收纳袋中的烈酒就是带着桃花香气,每每思念燕沁之时,他就会倒一壶出来慢慢小酌,以解相思。 收纳传音纸鹤的檀木盒都是青予安精心雕琢的,花了不少心思,少年心事,也是磨人的很,他并不想自己这份感情给燕沁带去困扰,又怕燕沁一直这么迷迷糊糊下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在,马上就有一场秘境试炼,青予安心想着,就试试看吧,也许见到朝思暮想的燕沁后,心中压抑的情感会让他抛去那些犹豫,直白的和燕沁告白。 这一夜,青予安伴着桃花香气入眠,睡得自然是极好的,甚至直接睡过了头。 凌舒在院子中等候许久,没有看到青予安开门出来,从饭堂领来的早饭凉透了,他已经用灵力热过一回了,左等右等,怕耽误了早课的时辰,凌舒深吸一口气,打算去敲门把青予安叫醒。 谁曾想,凌舒的手刚碰到房间,就被一股巨力重重弹了出去,他跟着青予安拜入仙门,学了不少法术,才堪堪稳住身形,却再也不敢去“打扰”青予安了。 而,因为结界被凌舒触动,沉睡中的青予安也醒来过来,他看了看时辰,简单洗漱之后才撤去结界,等凌舒走到跟前,才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 “以后没我吩咐,不许靠近房间。” 结界,是青予安忘了撤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反常的睡过头,只当是心情好,才睡得久,对凌舒的越矩也没放在心上。 凌舒垂下眼,不敢做声,连被他放在桌上的早饭也不敢提醒青予安,安静的跟在青予安身后,目送他进入内门弟子的修炼室后,才转去边上普通弟子使用的修炼室中苦练法术。 第六百零一章交换情报 青予安的迟到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他本来在修炼上就有天赋,在其他同门弟子看来,就算青予安不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平日里大家也不会主动和青予安搭话。 不过马上就是秘境试炼了,掌门透露出想让青予安参加的意思,弟子们趁着青予安没出现时稍微聊了聊,决定还是先探一探青予安的口风,毕竟试炼只有一个第一名,如果青予安想要,他们便去争其他奖励,免得到时候和青予安为了争夺第一名拼个重伤,反而让其他仙门的弟子捡了便宜。 青予安坐在往日的位置上,身边的桌子上摆着本符术相关的书籍,今日无聊,他便去书库找了几本来翻翻看,也是想在符术这个领域中有所突破,当身边出现并不熟悉的气息时,青予安也并未放下手中的书籍,这里可是内门弟子才能进入的修炼室,并不会有人胆敢在这里挑衅他。 “青师兄,这次秘境试炼,您会去参加吗?” 围了一圈的人,最后开口的确实个和青予安年纪相仿的青年,相貌和善,说话也客气,又因为和青予安差不多时间入门,才被选做了代表过来询问情况。 又是秘境试炼? 青予安兴致更浓了,又是同门师兄弟,他自然是诚实作答,“会去,此行怕是要和师兄弟们一起竞争了,还往各位师兄弟不要介意。” 试炼只有一个第一,这个道理,其他人知道,青予安也是一清二楚,这些年他“让”的已经足够了,这一次事关他在燕沁面前的脸面,他是必须要争一争这个第一名的。 众人也没想到青予安如此坦白,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都是自己人,青予安拿这个第一名,也比便宜了其他仙门的弟子好。 于是,众人也纷纷说了自己的想法,有人还分享了其他渠道获取来的有关秘境试炼的信息,难得青予安愿意加入讨论,多一个人,也就多一份想法,集思广益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这可是青师兄第一次参加秘境试炼,这其中有许多门路,趁着这两天掌门还没发话,咱们先讨论讨论,看看有没有什么避险的好法子。” “切,青师兄还会怕那些人,是你自己怕被人堵住了逃不掉吧。” “咳咳,说正事呢,我可是听说青界内叫得上门号的仙门都派了弟子参加,尤其华亭门,一门上下可都是女弟子,难道你就不想好好表现,也许能博的美人青睐呢?” “滚一边去,修仙之人,哪能被这等情爱之事困扰,快说说,你有没有打听到其他消息。” 青予安只默默听着,顺便记住了刚刚那几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师兄弟的脸和名字,反正他是掌门最信任的弟子,还愁以后没机会“报仇”。 众人也没想到青予安会这么有兴趣,平日里大家都不好意思过来和青予安搭话,这会儿看他兴致勃勃的听着,气氛也轻松了起来,秘境试炼最重要的还是在秘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遇,其他的奖励反倒是其次,因此对名次的关注并没有那么多,打听的重点也成了主办方和秘境内有哪些传闻了。 “这次是几个仙门一同找到的秘境,早早就已经让个仙门长老进去探索过了,危险系数并不大,正好适合作为试炼场所,才有了这次突然举行的秘境试炼,不过,南海之外那些异族也插手了,有些小仙门担心异族背后下黑手,已经宣布退出试炼了。” “至于那秘境之中,有一位仙人遗迹,这是大师兄说的,他进去过,只是并没有带东西出来,意思是,得到机缘之人,可以自行带走,就看谁这么好运了。” 这里提到的“大师兄”自然指的是青深了,他入门早,又得掌门和长老们器重,修为高深最适合带领弟子们下山试炼,这次发现的秘境就是青深和其他仙门弟子一起发现的,所以他才知道秘境之中有具有迷幻作用的灵草,才会给青予安支那样的“损招”。 第六百零二章送上门的帮手 秘境试炼就安排在二月中,时间也只有一个月,和一次小闭关的时间差不多,所以参加的弟子人数不少,各门派统计好人数后,会安排好进入秘境的时间,免得太多人一拥而入,反而引起纷争。 青予安又青深这个准确无比的“内部消息”来源,知道的自然比其他弟子早一些,还“更详细”一些,凭着记忆提前绘制好了秘境的地图,那些地方可能有危险,也被他记录在纸上。 而,这张纸在隔天就出现在了燕沁的书桌上。 正好是午后,玲丫头交接完看守山门的事,就小跑着来药园找燕沁,刚推开门就看到有只纸鹤凭空出现并且无比神奇的围绕着燕沁打转,最后还被燕沁收入袖中。 小丫头自然是好奇无比,她是知道有传音术的,也知道有些法术可以制造些看着好玩实际上没什么用的小玩意,但是这纸鹤还是头一回见到,就这么痴迷的看着飞舞的纸鹤,差点一脚踏空,跌进燕沁的宝贝药田之中。 “哎呀!” 一声惊呼,让燕沁下意识回头,施展法术险险将玲丫头扶住了,“你小心些,别摔倒了,我这里虽然是药园,但丹药什么的,你要去丹房那边领,有些不方便的。” 玲丫头糗的小脸通红,扭着袖子慢慢走近,捡起燕沁随手丢在一边的小锄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 燕沁可不想吓唬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帮手,指了边上那块种着灵草的药田,说道,“你就看着那块药田,有哪些药草长出界了,你就用这个小锄头挖了移到边上的花盆里,不用担心出错,这些药草生命力很顽强,断根也不怕。” 也正是因为生命力太顽强了,所以燕沁才无比头疼自己去秘境试炼的时候这些“不听话”会疯长成什么样子,好在玲丫头主动送上门来了,她当然要努力把人争取过来。 “那我先去试试看” 小丫头抱着小锄头顺着燕沁指的方向走去,她是知道药园的神奇之处,但她更知道,华亭门书中也有记载,燕沁入门之前,药园之中药草荒芜,已经贫瘠到需要门派向其他门派采购药草,而燕沁入门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娇气无比的药草无比“听话”,燕沁只辟出一小块地就盘活了整个丹房,连带着门派之中丹修弟子人数都增加了不少。 但是,真的那么“听话”嘛?玲丫头有些将信将疑,直到她走到近处,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 “好挤!” 这是玲丫头看到种植灵草的药田时唯一的想法,不管药性是否有毒性,也不管习性什么样,密密麻麻全种在一起,还都长势喜人,边上靠墙堆着一大堆的花盆,沿着墙角也摆了许多种了灵草的花盆,真的就是歪歪斜斜移过去,随便堆点土就活的极好。 “小师叔,您好厉害!师傅知道我要来药园帮忙,还悄悄让我向您打听下怎么培养灵草呢,她从世俗中购了两株牡丹就算用灵泉水浇灌还一直病恹恹的,去年一整年都没开花,她都有些伤心了。” 这…… 燕沁本来看到玲丫头愣在原地,还以为出什么事过来看看,没想到小丫头转过身来眼神之中崇拜的光芒耀眼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能,我人品好?这些灵草才比较听我的话?” “小师叔,您不要逗我哦,师傅都已经把那两株牡丹先放我屋里了,就等着见证起死回生的奇迹了。” 要不是辈分有别,玲丫头都想翻个白眼了,她可是很真心发问的,可燕沁这回答,古古怪怪的。 第六百零三章手绘地图 “好啦,真没有逗你。” 燕沁摸了摸玲丫头的头顶,继续说道,“你空了把你师父那两盆花送这边来养几天试试看,也许药园的灵气和其他区域有所不同,这些灵草才格外容易成活吧。” 至于怎么能成为“种草好手”,这个问题燕沁自己也解释不了,她很喜欢药园的气息,哪怕刚进门派的时候,这里一片荒芜,但掌门答应随她处置后,燕沁是真心喜欢上了这里。 “嗯,谢谢小师叔。” 玲丫头还担心她自作主张的事情惹燕沁生气呢,没想到燕沁如此随和,当即埋头苦干了起来,午间休息这么会时间就已经挖了二三十株“不听话”的灵草出来移植到花盆之中。 “对了,等会丹房那边会有弟子过来领药草,就架子上晒着的那些,你让她们自己拿走就行,我先回房休息一下,你累了就在树下休息会。” 燕沁交代完这些后,就捏着传音纸鹤回房“休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何会那么飞扬,只是她很清楚,每次见到传音纸鹤,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雀跃起来,忍不住想要抛开手头所有的事情,找个安静的地方细细阅读传音纸鹤上的内容。 “秘境试炼,这么多人啊。” 青予安在信上说了许多从青深那边获取来的情报,比燕沁从掌门那边知道的还要多一些,还有那张地图,简直是派上大用场了。 华亭门上下基本都是女弟子,外出行走很容易被人看轻,到了秘境之中更是多了几分凶险,有青予安绘制的这张已经很精细的地图的帮助,燕沁相信很多同门师姐妹可以避开危险,探寻到更多宝物和机缘。 只是…… 这是青予安悄悄赠给她的礼物,要是分享给其他师姐妹,他会不会生气? 燕沁的纠结只持续了小小一会,比起师门姐妹的性命和机缘,青予安是否生气好似就不是那么重要了,燕沁取出纸笔,按照青予安绘制的地图仔细描摹了两幅,一副给掌门,由她安排印发给其他姐妹,一副是她自己使用的,传音纸鹤她才不舍得带去秘境试炼,万一丢失了,青予安不知道会不会生气,但燕沁自己肯定是会伤心的。 再看了一遍信上的内容,燕沁闭上眼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才将传音纸鹤叠回纸鹤形状,小心的收藏在梳妆台上的木匣子中,里面有许多同样的传音纸鹤。 想到信中内容的重要之处,燕沁没来得及去赞叹青予安的博学多才,抓起秘境地图匆匆交代玲丫头继续看门,她直接御剑去往掌门书房。 “是沁儿啊,进来吧。” 燕沁的气息之中带着馥郁的灵草香气和极品安神香的香气,仙门之中不管掌门还是长老都无比熟悉,几乎是燕沁刚到院子之中,她们就已经发现了,于是没等燕沁敲门,就打开门让她进来了。 掌门书房,同样是议事厅,华亭门人员众多,但是关系和睦,有重大事情掌门照例都会和长老们一同商议,刚刚聊得就是二月中秘境试炼的事情,又知道燕沁很少有如此莽撞的时候,才让人直接进来的。 “掌门好,各位长老好,沁儿今日得到些有关于此次秘境试炼的情报,觉得对师门有用,这才急急赶来,这是秘境内的大致地图,请过目。” 议事厅的墙上也投映着一副地图,和燕沁拿过来的这张地图有七八分相似,掌门和几位长老看到纸上描绘的地图后,均是欣慰的点点头,赞赏般对燕沁说道,“沁儿这图来的正是时候。” “我们和其余仙门虽然已经进去探索过一番,但各自负责的领域并不相同,某些仙门也不厚道,藏起了许多信息,我们虽然没吃闷亏,但也没拿到什么好处,这地图之中许多标注无比用心,显然绘制之人心怀善意,沁儿替师门好好谢谢他。” 掌门和长老们并没有追问燕沁是从哪里得到的地图,青家那位三少爷对燕沁的重视大家有目共睹,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清楚,还是让这些年轻人自己去感受更加合适。 燕沁垂下头,耳根的红晕一路传到颈间,让她想解释,又不想解释,怕说多了,掌门和长老们反而还要取笑她。 第六百零四章青予安的郁闷 燕沁给了青予安给的地图,又从掌门哪儿拿了幅华亭门自己绘制的地图后,就匆匆回药园去了,离开时的御剑速度比去寻掌门时还要迅速。 玲丫头刚把丹房的师姐送出院子,就见燕沁一道疾风一般从她身边闪过,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回头就看到燕沁的房门又关上了,她疑惑的挠挠头,又懒得去想,就挽了挽袖子,继续去药田里忙碌去了。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一会儿,燕沁才把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些,心中莫名浮现出许多陌生的情愫,让她有些害羞,又有些迷茫,她总是能从各种渠道感受到青予安对自己的好,享受了这许多年,她也已经很习惯了,只是…… 她隐隐觉得,青予安对她的好,和云舒影对她的好,是不一样的,至于哪里不一样,就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了。 一想,又一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燕沁虽然早就辟谷,但是口腹之欲不能忍,到了点肚子都会提醒她该去自己的“菜园子”里面转一圈了。 药园之中静悄悄的,燕沁四下看了看,玲丫头已经离开了,小锄头被放在新编的竹篮之中,上面半点泥土都没有,显然是玲丫头勤快的清洗干净了,边上还摆着一个花环,是田间杂乱冒出来的小野花编的,药园之内灵气充裕,就算被摘下来编成花环,依然清新怡人。 燕沁拿在手中摆弄了好一会,很是喜欢,戴在头上,趴在灵泉边臭美了一会,洒了些灵泉水滋养着,先放回房间找了个位置摆着欣赏。 药园成了燕沁的“菜园子”之后,物产丰富了许多,除了充分供应丹房使用的灵草外,灵米灵面都是常见的了,还有些瓜果蔬菜都被栽种起来,长势极好,隔三差五就有嘴馋的师姐妹过来“偷吃”,燕沁也纵容她们,只让她们轮流过来浇水作为交换。 要是玲丫头不主动送上门来,燕沁的“菜园子”也是有人打理,所以她才直接安排了玲丫头“照顾”那块药田就可以了。 摘了许多青瓜番茄放在篮中,燕沁想了想,又去树下挖了一坛桃花酿出来,提上小篮子,去和她的师姐们聊天串门去了。 秘境试炼还是要费些时间的,趁着还有些时间,燕沁要把自己的宝贝“菜园子”妥善安排好,免得她试炼回来,看到“杂草”丛生的“菜园子”只剩下哭唧唧。 等忙完这些,燕沁才把今天刚收到的传音纸鹤拿出来,将信纸一分为二,将补充过的地图绘制在纸鹤之上,输入足够的灵力催动纸鹤尽快飞去青予安那边。 燕沁并没有多想,只想着两个门派都要去秘境探险,地图自然是越详细越好,青予安却“想多”了。 麟域仙门并没有所谓的“地图”,都是他凭着青深的讲述描绘出来的,而燕沁传回来的地图比他描绘的更加详细,说明她把地图给师门长辈看过了,这让青予安心里有些不舒服,他在其中还藏了个暗号,期待燕沁发现后两人能在那里相见,一想到可能他到达那边的时候,会看到一群陌生女修,青予安就忍不住叹气。 只不过,青予安郁闷了一会后不得不开解自己,站在燕沁的角度上,她把地图给师门长辈查看并没有任何错,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小气”了。 青予安愤愤提了捏紧了传音纸鹤,想直接冲到燕沁面前问一问她,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然而,都不用出房门,青予安就肯定自己不会那样做,心里的郁闷没有得到半点舒缓,反而憋得他更加难受了,干脆提上剑去隔壁院子找青深“切磋”一通,发泄出来了,心情也就恢复许多了。 第六百零五章出发 秘境试炼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华亭门上下的氛围也变得紧张了起来,这次参加试炼的弟子都是年轻一辈,修行起步没多久,师门长辈们虽然希望这些弟子能在秘境中找到到属于自己的机遇,同时也担心秘境之中会遇到各种不可控的风险,临行前已经让各位长老们叮嘱了许多次,安全要放在首要位置。 燕沁是上一辈中入门最晚的弟子,年纪也最小,平日里收了师姐妹们许多照顾,这次她寻得秘境地图后无私分享给师门的举动被掌门和长老们赞扬了许多次,师姐妹们对燕沁的喜欢也更上了一层。 此次试炼,燕沁和另一位师姐带队,底下带了六位小弟子,目的就是去见见世面,提升修为什么的,她们内部讨论的时候,还真没有人提过,所以就算师门长辈们愁的白发都冒出来了,她们依然轻松的很。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玲丫头扯着燕沁的袖子抽抽搭搭的成了个大哭包,她已经被她师傅“赶到”药园跟着燕沁混了,高兴日子没过几天呢,燕沁就要带队出去历练了,她怎么能不哭两声。 燕沁捏着手帕不停擦着玲丫头眼眶里掉出来的金豆子,再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牵挂的滋味。 算起来,这还是燕沁头一回去青城之外的地方,而且时间也不断,出发前这些时日大家聊得大多是一路上可能遇上的好玩的事物或者秘境之中的惊险刺激,分别的难受之处几乎没有人想到了,这会儿看大家情绪都低落了下来,燕沁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摸摸玲丫头的头,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了,你照顾好药园,跟你说的那些注意点都记住了吗?要是不记得也没关系,你看好药田就行,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些好玩的小东西。” “这手帕你自己拿着,自己擦,我要出发了。” 手帕都快被玲丫头的眼泪浸湿了,燕沁的东西都在收纳袋中,一时半会变不出第二条来,干脆稍微拧一拧,用灵力烘干了一些,一把塞到玲丫头的手里,让她自己擦擦,她该出发了,再继续耽误,到了山脚下就天黑了。 掌门和长老们还有其他师姐妹送到山门口,之后就要燕沁等人自己走了,约定集合的地点在鹤岭镇,离华亭门不远不近,中间还都是山峦叠嶂,御剑飞行并不实际,而且小辈弟子修为低,很容易出事,所以她们选择提早出发,走大路慢慢过去,沿途这一路,也是对小辈弟子们的锻炼。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燕沁和依琳师姐各一辆马车,另外四匹马做预备用,行李这些全都在收纳袋中存放着,沿途就在村镇之中的客栈留宿,一路过去顺利的话,五天左右就到了,就算有事耽误了,也还有五天时间预留着,足够赶上秘境试炼开始的时辰。 到了山脚,一辆简朴的马车跟了上来,燕沁掀开帘子看了眼,发现驾车的人是林海,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和依琳师姐说了句“顺路”,就继续赶路了。 她们今天任务不重,只需要天黑之前赶到附近的村镇就行,那里还是华亭门的管辖范围,所以一群人慢慢悠悠的走着,心情放松极了。 借宿的农家是提前打好招呼的,燕沁一行一共八人,分别借宿在两户人家内,本来熄了灯还挺安静,渐渐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八个人之中依琳的年纪最大,但也不过是双十年华,对于外面的世界,也都是听师门长辈们说的比较多,山脚这里的村镇来的次数都不是很多,这会儿翻来翻来覆去有些睡不踏实,干脆起来披上衣服在外面站一会,没想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没一会都各自道过“晚安”的人又都聚在了小院之中。 第六百零六章夜半谈心 怕吵到村民们休息,燕沁布下隔音结界,师门八个人聚在一起聊起了对接下去一路的想法,主要还是迷茫。 出发前兴致勃勃,出发时分别的低落,如今夜深人静之时,总是难免会多联想一些。 八人之中,还有一对孪生姐妹,两人长相相似,神态也相似,燕沁怕自己总认错人尴尬,就把其中的妹妹分在自己这边,悄咪咪送了个香囊做气味记号,这才不至于认不出来人。 “小娅,你们饿不饿,我带了些糕点的,本来想着路上吃,结果聊了一路,都没时间拿出来。” 小一辈的弟子们还没有辟谷的程度,吃食都是要准备上的,燕沁去饭堂打包走许多干粮,又因为她的收纳袋空间大,零零散散又装了许多吃的进去,连埋在树下的桃花酿都被她挖出来不少,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拿一壶出来尽兴。 果然,燕沁一说有好吃的,六个小丫头都眼馋的齐刷刷看向她,依琳是清楚燕沁的,她既然说了,定然是自己也想吃了,干脆放了张小桌子出来,也从收纳袋中取出些吃食来摆上。 没一会儿,小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了,燕沁说的“一些”,足够八个人吃到撑了,而且她的收纳袋是她自己加强升级过的,放进去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就是那样的,还冒着热气的糕点不要太诱人,尤其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灵草香气,吃了还能强身健体,比晚饭时吃的大米饭都要香上许多。 小娅和小妍两姐妹凑在一起,吃的像两只馋嘴的小花猫,燕沁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两姐妹吃了一会,发出了一声感叹。 “我要是也有个姐妹,该多好。” 姐妹花又是同时歪头看着燕沁摇头,异口同声说道,“不好,我们入门修行时,爹娘可伤心了,尤其门派管理森严,一年内团聚的时光并不多,我们打算出师后,回家给二老送终之后,再去闯荡一番。” 修行不易,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对父母而言,心中也难得过的很,尤其姐妹花所居住的村镇灵气并不充裕,生老病死总是没办法避免的,好在两姐妹有孝心,还牵挂着父母。 “真是两个乖孩子,明天再走一天,就到一个大镇了,到的早的话,有时间四处逛逛,你们也可以买些东西寄回家去,马上就是清明了,不能回家祭祖,寄些东西回去聊表心意也是可以的。” 燕沁回青城一趟并不麻烦,其他同门弟子就没她这么幸运了,时间能安排好的话,让她们逛一逛也是不错的。 依琳师姐点点头,她也赞同燕沁的决定,反正大镇子里面东西多,做集运买卖的商行也多,大家难得出来一趟,稍微走走看看,也是见识下世面。 六个小丫头兴奋不已,隔着辈分也不好太放肆,但是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东西吃的差不多了,就乖乖回屋睡觉去了,这一觉,大家都是泡在甜蜜之中的,怕是美梦一个接着一个。 依琳和燕沁等确定六个小丫头都入睡了之后,去检查了一下马车,她们修为高,不休息也并不影响,出来这一趟最重要的任务还是照顾好这两个小丫头。 不过,说是小丫头,其实大家年纪也差不多,都已经过了十岁了,姐妹相称都可以。 燕沁催着依琳去休息之后,并没有回房,而是顺着林海的气息寻了过去,他独自靠在马车上休息,没等燕沁靠近就警觉的醒来了,见是燕沁后,又立刻放松了警惕,跳下马车来和燕沁问候。 “主子好,夜深了,主子为何不休息?” 燕沁透过半掀开的帘子往马车里面看了看,只部分地方放了东西,空旷居多,那这马车……有何用? 第六百零七章人员齐整 燕沁指了指空荡荡的马车,疑惑的看向林海,等着他和自己解释。 “回主子,这是为主子准备的马车,看似简朴,里面的布置都是最好的物件,可以让主子在疲惫的时候有舒服的地方休息,其他东西都在收纳袋中,方便主子取用。” 林海不解释还好,这解释听得燕沁脑门上青筋狂跳。 她这是出来历练的,并不是出来享福的,要是真为了追求享受,她直接就不出来了,待在门派之中不是更舒服? 这也不知道是林海自作主张,还是青予安的安排,反正燕沁非常不喜欢。 “给你一晚的时间,把这辆马车处理掉,换成方便的马匹,我们天亮之后就出发,你这马车实在累赘,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去山门外等着我试炼回来吧。” 燕沁也不是生气,主要林海跟着并不方便,她们这一行全是女弟子,林海一个大男人虽然长相“憨厚”,总归是男女有别,跟的太紧了,反而让人没有安全感。 林海并没有迟疑,察觉到燕沁的不高兴之后,立马低下头听训,他从被青予安收为手下后就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燕沁,只不过前段时间才集训结束来到华亭门,这一次,是他自作主张了。 当即解开马车,将马匹牵到一旁,挥手之间就把马车收进了收纳袋之中,不过另外一个问题也出现了。 林海肯定是要追随燕沁一路到秘境门口的,本来还有辆马车可以晚上休息用,这下被收掉了,他晚上的休息场所就成了个问题。 按理说,这是林海自己解决的事情,可谁让燕沁心软,叹了声气,说道,“你今晚先在马车上休息吧,明天我和师姐说明下你的身份,你也不用离的那么远,只不过随行弟子中都是小丫头,你不许冲撞了她们。” “是!” 林海重重点头,将燕沁的话全都记在心底。他早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心慈之人,没想到竟然心软至此,以后行走江湖怕是会遇上诸多凶险,难怪青三少爷会给他安排那么多项训练,只为了让他能暂时护住燕沁的安全。 往回走的时候,燕沁心里越想越不爽,本来因为地图的事情,还对青予安有所愧疚的,林海这么一扰,她就当抵消掉了。 次日,破晓之后,华亭门历练众人也已经准备好出发了,林海遵照燕沁的指示在不远处等着。 燕沁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两声,扯了扯依琳师姐的袖子,先和她说了林海要一路同行的事,本来还担心依琳师姐不高兴,没想到耳边竟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我们只是不经常下山,去山门那边还是经常去的,那是青家三少爷安排的人吧,我们都知道的,昨天就是想看看你什么反应,才故意没吭声,没想到你自己还纠结上了,真无妨,有个修为高的护卫一路随行,我们这一路也更安全些。” “是呀是呀,早知道有这么个傻大个追随小师叔了,昨天见到之后,果真如灵儿师妹形容的那样,是个有点可爱的傻大个呢。” 少女们的嬉笑声中,燕沁糗的想冲回药园收拾玲丫头一顿了,那张大嘴巴哦,跟别人什么都说了,就是不跟她也说一声,害得她这一晚上都忐忑着。 “好了,出发吧,让他走前面开路,也省的有不长眼的冒出来耽误我们的时间。” 仙门之中再简陋的马车也是质量上乘,赶路都不愁问题,坏了也好修,最怕有不长眼的见她们都是年纪轻轻的少女过来找茬,不说耽误时间,还容易恶心人。 燕沁得了准话,冲着林海招招手,吩咐几句之后,一行八人变成了九人,算是人员齐整,正式出发了。 第六百零八章提前跑了 麟域仙门对这次的试炼重视许多,不同于华亭门的“混”,门中弟子的目的明确,不是冲着名次奖励,就是冲着早些发现遗迹触发属于自己的机缘去的,准备的时间比较充分,还特意留了两天让弟子们自行出去采买,丹房也没有限制,弟子们申请的丹药都领取走了。 相比之下,青予安都空闲许多,他的东西大多都在收纳袋中,下山游历的经验也有,知道哪些必须,那些没必要买,还有凌舒这个跟班可以帮他收拾,出发前的那些天他几乎出于“游手好闲”状态。 这次带队的人是青深,但他也只是个带队的,他的修为比参与秘境试炼的弟子修为水平高出数倍,进秘境并不公平,所以他的任务就是把青予安这群弟子送到秘境门口,然后在外面等着接应。 所有能开放试炼的秘境都是被仙门联盟改造过的,进去的弟子都会领取一个紧急逃生使用的卫星传送阵,一旦体力不支或者遇到无法抵御的危险,随时可以退出,麟域仙门有青深负责接应,华亭门其实也有,当初探索秘境知识,就留了一个长老在秘境附近留守。 越是临近出发的时间,青深就越是经常往青予安的院子里面跑,师兄弟们并不怕青深给青予安“开小灶”,反而担心青深“不开小灶”,毕竟进了秘境之后,青予安才是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人,万一遇上危险了,跟在“自己人”青予安身后也不会太丢人。 青予安给院子布了结界,青深还是照闯不误,闯进来还不算,还要故意刺一刺青予安,笑话他修为不够。 也就是青予安念着把青深揍得太惨了,家中父母要伤心的,不然哪回直接无视了,之前青深给的有关燕沁的情报就错的一塌糊涂,这笔账青予安还记着呢。 “三弟,你别总一副这么淡然的样子啊,你笑一个,为兄这次过来,可是带来了一个重大消息,就是不知道三弟想不想听?” “不想。”青予安翻了个白眼,避开青深的身体继续舞剑,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不只是可以修炼布阵,还可以多一项一般般有用的技能,他可是听闻云舒仙阁招揽了一批能人异士,其中有一对少年凭舞剑一技收获了不少年轻小姐的芳心,试炼之后,就是清明了,青予安也要防着点。 “唉,三弟,你这样,为兄可就伤心了。” 青予安手中拿着的剑可不是装饰用的,开了刃见过血的,青深连忙避开,不再往剑尖上凑,等了半天,青予安果真是“心如止水”,干脆不卖关子了直接说了。 “华亭门试炼弟子已经出发了,她们一路慢慢走,我们如果改变路线的话,可以半道上和她们遇上,这消息绝对准确,是华亭门掌门传过来的,我知道之后立马就过来告诉你了。” 青深双手抱胸,依靠着树干,还等着看青予安什么反应呢,结果他“唰”一下收了件,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之后,待白色神驹奔到院中,翻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 “就劳烦大师兄带着师弟师妹们前行了,我们秘境门口会和。” 青深倒是没想到青予安这么干脆就跑了,连凌舒都没带上,不过弟子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听到马蹄声疾驰而过,不约而同的上马跟上,一串尘烟飘起,谁都没记得和青深禀告一声。 这下,青深不赶紧出发都不行了,仙门掌门和长老们听到弟子禀告时,也都相视一笑,感叹声“年轻人是容易冲动点”也就没追究什么。 第六百零九章工具人 路线是临时改的,大多弟子只顾着策马追上青予安,压根没去想路线的事,等晚上露宿山林间了,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不过,修行之人,大多率真,而且又是他们自己追上来的,也怪不了青予安,各自分工好,搭帐篷准备吃食,倒也和睦的很。 仙门之中也有四季,大家衣物准备的多,在山林间住一晚也并不难熬,反而是因为虫鸣鸟叫感受到了更多自然之道,比起原定计划中的星夜兼程几天内到达试炼秘境门口,提早出来给弟子们的感觉想当不错。 青予安的收纳袋中准备了许多传音纸鹤,都标记好了传音对象,他刚叠好一个纸鹤,肩头就落了一个从林海处过来的纸团。 是的,青予安就是如此差别对待,他只有给燕沁的传音符是精心叠成纸鹤形状的,其余人要么给了一打传音符,要么就胡乱团成个纸团状,又或者直接就从符修弟子那边购买一些,都懒得自己绘制。 读完了林海心中的内容,青予安脸上表情有些微妙,他都忘了,林海最是忠心耿直之人,他给林海制定的训练计划一大堆,却忽略了最基础的男女之别,林海也还没有适应燕沁这个“女主子”,出行安排很下意识的按照青予安的喜好来了。 如此一想,也不能怪林海做的不好。 青予安无奈叹了声气,当了这么些年的“纨绔少爷”,让他“勤俭持家”实在有些为难,好在他出来的匆忙,就带了一匹马,要是坐在马车上和燕沁相遇了,他这脸面,估计没剩下多少了。 晨曦微露,麟域仙门众弟子就各自收拾好行李,跨上马准备出发了。 修行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像青予安这种天赋极好的人还是少数,大多都是靠着勤学苦练和师门长辈的点拨,才慢慢进步的,哪怕出门在外也不敢懈怠。 又是一天疾驰,青予安顺着传音符上残存的气息一路追踪,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赶到了燕沁等人停留的镇子。 颠簸了一路,再好的身体也就剩下了“屁股开花”这么个感觉,偏偏青予安一马当先没有停歇,他们这些同门也只好咬咬牙一路紧跟,还好,今晚上就住在客栈里了,可以好好休息一整晚了。 青予安等人骑马,青深御剑,好不容易追上了,被青予安抓着安排了活,客栈的事情就交给青深去办,青予安自然是先找个上房洗漱整理好,打算在夜市之时,和燕沁来一场“偶遇”。 果真,听闻镇中有夜市,其他弟子的叫苦声戛然而止,一个个自行分配好房间之后,迅速洗漱换上干净衣服,草草用了简单的晚饭后就结伴出门去了。 青深也不拦着,修行不易,但,也讲究劳逸结合,放纵一晚也是允许的,只是等他去敲青予安的房门得不到任何回应时,青深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他忙前忙后的,一个记着他的人都没有,简直气死他了,生气的踹了脚房门,还被青予安事先布下的结界反弹回来,疼的青深只吸冷气,愤愤不已的转身离开,不过,脚步的方向也是朝着外面去的。 青予安那么想要和燕沁“偶遇”,青深就偏要去使坏,看看到时候青予安会不会跳脚! 第六百一十章吃货本性 村镇所在的位置好,灵气充裕,治安也不错,所以晚上没有宵禁,隔段时间就有夜市热闹一场,燕沁等人午后到达村子的,大家稍作休息后,就结伴出来采买了,逛着逛着,听闻日落后还有夜市,更是早早吃了晚饭,期待起了夜市。 燕沁生的美貌,养的也极好,就算穿着简单样式的衣服依然遮不住身上的贵气,夜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原本是不想去的,还是被依琳师姐拉着出去的。 不过,出门前,大家都聚在一起做了伪装,不说变成丑八怪吧,至少看上去“普通”了不少,大家的收纳袋都是贴身保管的,又是结伴出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危险。 燕沁留了个心眼,一人分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她管理药园这段时间内收集到的奇花异草,气味独特,而且要是修行之人才能分辨出来,就算不小心走丢了,她也可以循着气味找到她们。 依琳赞赏的夸了燕沁许多句,又叮嘱六个小丫头仔细收好香囊,她们年纪都还太小,又长久在仙门之中修炼,资质是好的,坑蒙拐骗这些见识的就少了,万一着了道,指不定还天真的没有察觉到呢。 燕沁入门时才两岁,但是记事早,每一年也都会回青城一两趟,云舒仙阁之内能见识到的事物也不少,是个“省心”的人,依琳安排了小娅小妍还有另外个小丫头跟着燕沁,她带着另外三个年纪更小的,林海则在四周戒备,发现特殊情况就发信号烟花给她们示警。 安排好这些后,燕沁一行人才正式出发。 外面果真如客栈老板所描述的热闹非凡,百日里本就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张灯结彩,绚烂的灯笼散发着朦胧又温柔的光,有几处格外明亮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是一处杂技班子在表演杂耍呢,要不要看看去?” 依琳最是高挑,又借着灵力稍微浮空了一些看了看那边的情形,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人,她们要过去看热闹的话,也是能看到表演的,就是人太多了,怕等会结束的时候会被人潮冲散了。 “小师叔,能去看看嘛?” 姐妹花忐忑又期待的看向燕沁,眼神中的光芒让燕沁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过去看看吧,大家两两手牵着手,表演结束之后,到边上的馄饨摊那边集合,记住了吗?” 燕沁指了杂技班子对面的摊贩,让她们认一认方位,要是真散开了,到那边集合也免得互相找寻。 “知道啦” 有了燕沁的准话,六个小丫头兴奋的挤了进去,没一会就借着身高优势挤到了前面几排,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依琳是这些兴趣不大,她下午光顾着给家人买东西了,这一路走过来还要看顾六个小丫头,都没什么时间逛,反正约好了在馄饨摊集合,她不去看杂耍,干脆在边上的首饰摊子上逛了起来。 燕沁原地愣了会,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浓了起来,她是挺喜欢一个人独处的安静,但看到如此有烟火气息的场景时,也会忍不住想要加入进去。 只不过,看杂耍的人太多了,她不愿意过去感受人挤人的乐趣,示意林海关注下那六个小丫头,她过去抛下几个铜板,让摊主准备些馄饨,等依琳和那些小丫头们玩够了过来可以稍微再吃点垫垫肚子。 馄饨皮薄,在沸水中滚了一会就熟了,又点缀上碧绿的葱花,简单的面汤也多了几分美妙的滋味。 摊主刚把碗摆好,燕沁就迫不及待的加了一点醋进去,拿着勺子搅拌了两下后,忍不住深吸了两口,还夸张的闭着眼,一副享受极了的画面。 而,青予安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第六百一十一章青深使坏 要不是传音纸鹤带着青予安往这边过来,他还真不一定忍不住变装之后的燕沁,这些年也见过许多面,但每一次燕沁的面容和气质都会有些微的变化,这让青予安既期待又好奇。 好在,不管燕沁怎么变,总不会是面前这幅“普通”村姑的面容。 “咳咳,这位姑娘,本我实在饿得很,这一碗馄饨能不能先让给我?” “不行,我喝过汤了!” 燕沁头也没抬就拒绝了,而且,她说的是“喝过”了,其实就是当着青予安的面喝的,实在有些无赖。 青予安本来是想借着搭话的机会,让燕沁抬头看一看自己,他可是故意隐藏了原本的声线,就想着给燕沁一个大大的惊喜,结果,比起他而言,眼前对面前的那一碗馄饨更感兴趣。 “沁儿妹妹,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要参加这次的秘境试炼嘛?” 正当青予安想要恢复本来声线提醒燕沁时,边上突然传过来一个讨厌无比的声音,青予安不用看,也知道是自家欠扁的大哥。 只可惜,燕沁记性是好,但和青深接触的不多,对他自然没什么深刻印象,抬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懵懵的表情,这可把青予安逗乐了。 总是要有比较,才能获得欢乐。 他也就不伪装了,坐到燕沁身边位置上,免得青深过来后,占了这个“好位置”。 “安哥哥,你怎么来了?” 果然,青予安出现后,燕沁直接就懒得想刚刚跟自己打招呼的人是谁,又把刚刚被“点名”的馄饨推到青予安面前。 “你肚子了吧,你先吃,我让店家再给我下一碗就行。” “不用,沁儿自己吃吧,我刚刚就是想逗一逗你呢。” 到了面前的馄饨又被青予安推了回去,毕竟出门在外,还是需要避嫌的,青予安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了,“诬陷”他占了燕沁的便宜。 “好,那安哥哥想吃点什么?沁儿带了许多吃的,绿茶酥好不好?” 那些点心燕沁真的是带了许多,不等青予安回应,直接从收纳袋中取了两颗出来,一颗放在青予安的手心,一颗捏在自己手上,一口馄饨,一口绿茶酥,吃的美滋滋。 被无视到现在的青深忍不住看了眼桌子中间摆着的醋,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这醋一样冒着酸味,他记得这么些年他抱过燕沁许多次的,还经常托人送东西去华亭门,怎么小姑娘越长越大,反而越来越认不出他来了呢? 这其中猫腻,青深一直等到许多年后才找到答案,青予安“插手”了许多事,都让青深暴跳如雷,偏偏那时候他已经没办法“收拾”青予安了。 “你是?” 头顶的阴影想忽略都难,燕沁抬头看了眼,看着面部轮廓是挺眼熟的,但是她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只好小心的直接问青深了。 “咳咳,你喊我青大哥的。” 青深半点扬眉吐气的感觉都没有,都被无视这么久了,别说“青大哥”,就是喊他“亲大哥”,他都笑不出来了。 燕沁抱歉的笑笑,让摊主又下了一碗馄饨送过来,她亲自摆在青深面前赔罪。 “对不起呀,青大哥,是沁儿眼拙没认出来您,您别生气呀,吃馄饨,味道还不错呢。” 何止是不错,吃惯了灵米灵面,吃这种寻常物带来的新奇感完全是不一样的,燕沁呼呼就吃完了大半碗,青深早就看的眼馋了,这会儿也就借坡下驴了。 这下好,青予安身上开始冒酸气了,他说不吃,燕沁就不管他了,青深那个混蛋只是冷个脸,燕沁另外下了一单赔罪用,这待遇差别有点大,让青予安很是不爽。 当着燕沁的面,青予安和青深这对兄弟一面维持着“兄友弟恭”的表象,一面又暗搓搓的较量着,只燕沁一人沉浸在和青予安他们相逢的喜悦之中。 第六百一十二章绮丽氛围 围观杂耍的人越来越多,馄饨摊位置好,食客也多了起来,燕沁几人吃完之后也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桌子,就站在边上闲聊了,话题,也很自然的聊到了即将开始的秘境试炼。 “掌门这次只让我们八人出来见见世面,并没有其他要求,原本是说想多让些弟子出来的,想到下半年门内也有试炼,这才改变的计划。” “这次可是我和依琳师姐头一回带弟子出来历练,还是有点紧张的,好在掌门和长老们对我们没什么要求,才一路走走停停逛一逛,你们仙门弟子众多,这次来历练的人也应该很多吧?” 燕沁四下望了望,发现了不少带着仙门气息的人,也分辨不清是不是麟域仙门的,但总归是鱼龙混杂,心底对秘境的担忧也多了几分。 “门中这次参加试炼的弟子确实多,不是奔着名次奖励就是奔着机遇去的,不过沁儿妹妹放宽心,你我所在门派关系和睦,收到贵掌门的传音后,掌门就提醒过我们,秘境之中要是遇见你们了,就多照顾照顾,要是遇上困难了,可以向我们寻求帮助,门中弟子必定出手相助。” 青深和青予安,一个是带队,一个是主导人,又是掌门传达的命令,门下弟子自然是会恪守承诺的,而且,华亭门只有八个人,照顾起来并不难,哪怕一起探寻秘境,她们不出力,由麟域仙门的弟子带着走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明白了青深话里的意思,燕沁也开始考虑进入秘境之后是单独探寻,还是跟着麟域仙门的弟子一起行动,她们本来就是出来见世面的,跟着实力更强的人可以保证安全,也能去探索更加复杂的地方,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 带上她们这些人,会不会成为累赘? “我等会和师姐讨论下,如果要一起行动的话,我们再一起坐下来商议下细节。” “好,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东西没买,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三弟,等会你可要亲自把沁儿妹妹送回去,知道没?” 到底是青家大哥,青深虽然想捉弄青予安,但也知道分寸,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把空间留给青予安和燕沁。 等青深离开后,独处的两人反而不知道聊些什么了,有传音纸鹤这么方便的东西在,两人想说的话,也大多写在纸上了,面对面时,心中的那些忐忑和害羞被无限放大,对视一眼,都各自扭过头去,别别扭扭,好不奇怪。 正巧此时,杂耍表演结束,原本围在台前的人潮四散开来,推挤中,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压越近,青予安伸手格挡住冲撞过来的人群,手臂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燕沁的肩膀,他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燕沁比自己矮了许多,他低头的时候,下巴刚好在燕沁头顶,之前隔着些距离的时候还没有发现,这会儿靠的这么近,青予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有些想把燕沁圈在怀中。 “小师叔,你在这里呀,人好多,我们好不容易才看到你的。” 一声绵软又带着几分可爱的女声远远就传了过来,将青予安刚酝酿出来的勇气打击的渣都没剩下,他有些不自在左右瞟了几眼,确定没有人发现自己的意图,才小心收回手臂,改为站在燕沁身前,阻拦冲撞过来的人群。 “小师叔,这位是?” 几个小丫头慢慢聚集过来后,盯着青予安看了好几眼,门中大多是女弟子,青予安在她们看来就是“陌生人”,她们刚才就看到这人站在燕沁身边了,这回肯定是这人是燕沁的“熟人”,心底的好奇就藏不住了。 “是麟域仙门的小青师叔嘛?” 第六百一十三章神奇的传言 小青师叔? 这称呼,当真是奇怪的很,但是青予安想到她们喊燕沁“小师叔”,喊他“小青师叔”也没什么错,一个“小”字还把他跟青深区别开了,那就更加对了,当即微微一笑,摆出潇洒姿势点头回应了。 “是我,门中弟子也要参加秘境试炼,明天开始,可以同行。” 这可把几个小丫头高兴坏了,她们本就对试炼充满好奇,这会儿连赶路都能结识修行的小伙伴,围在一起小声讨论了起来,一个个眉开眼笑的。 燕沁也随她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过也对着青予安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安哥哥。” 麟域仙门离秘境入口更近,和她们根本不可能顺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绕路过来和她们“偶遇”,奔波是免不了的,还要青予安安抚好其他弟子的情绪,燕沁感激在心,也说出了口。 青予安并不想和燕沁太客套,不过被这么多小丫头包围着,他也要顾及着两人的形象,没再多说太多。 没一会儿,依琳带着另外几个小丫头过来会和,杂耍结束后,街上的人流量也增大了许多,大家也都下意识的回来一起走,一路逛逛看看,还很默契的走在外面,往青予安和燕沁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两人并排走着,话不多,但胜在氛围好,又是自小相识,其实没有那么多别扭的地方,走了一段之后,也就习惯些了。 燕沁总能借着袖子掩护从收纳袋中拿出各式各样的点心分给小丫头们吃,青予安自然也少不了,几乎每一样点心都带着灵气和灵草香气,和寻常他在麟域仙门里面吃到的不一样,他也忍不住多吃了几个,也是慢慢回忆起了许多画面。 他们相识的时候,燕沁才两岁,云舒影管得严,不让人给燕沁吃太多甜食,青予安就抓了许多厨娘研制不太甜的点心,研制出来了就写好方子送去听香水榭,云舒影明里暗里“警告”过他许多回,但也就是“警告”一下,那时候云舒影已经决定了要把燕沁送去华亭门,并不上在这种小事上伤了燕沁的心,所以才让青予安越发胆大了起来,直到某天夜里,燕沁牙疼的掉金豆子,燕沁和青予安才收敛起来。 “听说你住在药园之中,是打算往丹修发展吗?” 丹修? 燕沁摇摇头,这个问题许多人问过她,她都是同一个答案,“不是啊。” “只是单纯喜欢待在药田了,其实师门长辈和弟子们都知道的,我喜欢种那些瓜果蔬菜比喜欢种药草多,只不过这些事情不好意思和外人说。” “是这样啊。” 青予安讪讪的左右瞟了瞟,神情有些不自在,心底又吐槽了一边青深的不靠谱。 这些年华亭门不仅是女弟子变多了,连丹修人数都增加了,燕沁管理偌大的药园,连带着她选了丹修这个消息也就传了出来,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完全是两样。 管理药田,却浪费药田那么充裕的灵气种瓜果蔬菜,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安哥哥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可能这就是我的机缘吧,自我接手药园之后,灵草变得好栽培很多,一小块药田就足以供应丹房使用,剩下那么些地空着也是浪费,我又馋口腹之欲,便开垦出来种了灵米灵面和一些瓜果蔬菜。” 前些年云舒仙阁采购的灵米灵面都是去其他仙门购买的比较多,自燕沁入了华亭门后,华亭门的“作物”就异军突起了,不但华亭门管辖范围内的灵米灵面产量上去了,结成的种子种在灵气不足的地方也能繁殖起来,口感这些并不比种在华亭门的差。 这事不仅华亭门上下奇怪,就连云舒影都啧啧称奇,琢磨来琢磨去,也懒得花费时间在这上面,直接就说成是燕沁的“机缘”了,完全没意识到,燕沁的非凡之处,和她从小带在身上的那块灵玉的玄妙之处。 第六百一十四章大部队 青予安在麟域仙门之中过的也甚是潇洒,连书童都带着入门了,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这次历练,他倒是没想把凌舒带上。 毕竟是内门弟子的秘境试炼,时间也不断,凌舒跟过去了,也是在外面等着,还不如留在仙门之中勤加修炼。 燕沁是知道凌舒的,之前青予安给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大多是凌舒跑腿送过来的,挺乖的一个小跟班,又被青予安信任,她也就稍微记了记,这次倒是没问青予安怎么没带上他,毕竟是青予安自己的事情,她问了,也不知道青予安会不会觉得她多嘴了。 前面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逛着,时不时回头招呼燕沁和青予安赶紧跟上,逛到一半,几名麟域仙门的弟子发现了青予安的存在,也过来打招呼,顺便聊了几句,人员聚集也越来越多,索性一起逛了。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华亭门那六个小丫头太可爱了,虽然面容伪装过了,但声音和神态是做不了假的,身上又那么浓重的灵气沾染着,必定是仙门中人,也下意识的亲近了几分。 燕沁之前还担心小雅那群小丫头会不适应和陌生人相处,结果人家只是送了一串糖葫芦,就轻易被哄着喊了“哥哥”,依琳师姐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插着腰笑过瘾了才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你这些小师侄还挺有趣的。” “嗯嗯,天性率真,比较容易被骗。” 燕沁有些发糗,只觉得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更不知道这么接话对不对。 好在青予安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发现她的难为情后,立马转移话题,聊起了年初他过生辰的事情。 “啊,差点就忘了,沁儿也准备了礼物想要亲自送给安哥哥的,你们今晚住在哪家客栈的?方便的话,我过去一趟,东西都放在收纳袋中。” “城南客栈,掌柜提了一嘴,说今天有一群小姑娘入住,应该就是你们吧。” 这可不是掌柜该说的话,但是青予安也不能在这种细节上暴露了。 燕沁惊喜的微微张嘴,猛地点点头,说道,“是呀,进了镇子后稍微打听了一下,说是城南客栈比较好,安全也有保障,才选了那边,那这样正好,等会还能一起回客栈去。” 燕沁没多想,毕竟仙门弟子在外走动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她们选中城南客栈就是因为这是村镇之中最好的客栈,住着舒服,这一路才不会太辛苦。 所以,当知道青予安他们也住在城南客栈时,燕沁也是如此想的。 青予安低头看着眼神之中充满欣喜和期待的燕沁,心也跟着化了,顺着她的话继续这个话题。 “你应该没注意到,城南客栈是青家的产业,取了个寻常点的名字,青家的家徽就印在招牌下面,以后在外行走,要是遇上麻烦了,去绘制着想通家徽的铺子求救就行。” “这样啊,青家真厉害。” 燕沁由衷的感叹了一声,这里离青城有些距离了,没想到会是青家的产业,而且听青予安这意思,青界遍布青家的产业,这个得记一记,万一以后真遇上麻烦了,也能有个后招。 两边的目的地相同,又聊得来,一道走也就走到了客栈去,麟域仙门有些弟子回来的早了就在客栈大堂之中坐着,见到师兄弟围着一群小姑娘走过来,纷纷好奇的扭头看过来。 “这是华亭门的师妹们,这一路正好一起赶路,就辛苦各位师兄弟照顾下了。” 青予安是这次试炼的带队人,他发话,其他弟子自然是遵从的,而且又是关系要好的华亭门的底子,照顾也只是顺手的事。 第六百一十五章欲言又止 夜深后,热闹的客栈大堂也恢复了平静,约好了次日出发的时间,麟域仙门和华亭门的弟子们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后院之中设了一处僻静的小花园供客人游玩使用,这会儿也是静悄悄,燕沁推窗后探身看了看,小花园之中并没有人影,想到青予安的话,又敞着窗户等了会,还是没见到他出现,以为他有事耽误了,今晚怕是要失约了,失望的准备关上窗户休息。 “啪!” 一声轻响,将燕沁的动作定住了,回忆仿佛回到了两岁那年和青予安相遇后不久,她那时候从屋檐上摔下来伤得厉害,整日闷在竹楼之中,青予安也曾这样悄悄过来探望自己,只不过她从床上摔了下来,惊动了照看她的紫妍,险些让青予安背了锅。 这次,心中一个声音告诉燕沁,肯定还是青予安给她的提示。 燕沁转身看了看已经进入冥想状态的依琳师姐,轻手轻脚的踩着椅子翻出了窗户。 她和青予安约的是小花园见面,但是她才刚踩着瓦片准备行走,身边突然多了一道气息,惊得她险些脚滑又重蹈覆辙。 “唉。” “嘘,沁儿妹妹小心。” 两人都不敢发出太大声响,青予安匆忙间伸手揽住了燕沁的腰身,这会儿两人已经飞快退闪开,中间隔着一人宽。 “没事吧?” 燕沁红着脸摇摇头,腰间被青予安触碰过的地方散发着古怪的热意,让她有些不自在,惊慌之后,剩下的那些情绪也不是讨厌,就是不太习惯。 她从未和人太过亲近,和青予安也一直保持着距离,这次确实让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两人稳稳落了地,一前一后慢慢向小花园走去,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许多,几次交叠在一起。 燕沁微微抬头,看着青予安宽阔的背,这些年青予安的变化并不大,身形也固定住了,但她一直是需要仰视才能看到青予安的脸,而且,两人见面次数并不多,她对青予安日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越发温柔的眼神。 似乎,不管她什么时候抬头看他,看见的都是青予安温柔到宠溺的眼神。 算是习惯了吧? 燕沁在心底询问着自己,她是喜欢甚至是眷恋这种温柔的,同时,她又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自己从小这样享受青予安对她的好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给到青予安的回应或者是关注远远没有他倾注在她身上的那么多。 “想什么呢?赶路太累了?” 青予安想回头,甚至想无时无刻看着燕沁,但他也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吓到她,所以只用灵力去感知燕沁的行动,意识到燕沁的脚步越来越慢后,他才轻声询问。 “没,安哥哥,沁儿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 燕沁抬眼,双眼之中充满了迷茫和忐忑,青予安的回应和他的眼神一样,依然是温柔无比,这反倒让燕沁有些说不出口,支支吾吾的又低下头去了。 青予安没办法对燕沁使用读心术,见燕沁还在犹豫,也没再追问,反而安慰她道。“等沁儿想问的时候随时都可以问,现在就不用想太多了,好不好?” “嗯。” 燕沁点点头,将心中的问题压进深处,又跟在青予安的身后往小花园走去。 沿路缀着昏黄的灯,给今晚的夜色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两人一路走着,偶尔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声响,两人便绕过了,去八角亭中坐着。 第六百一十六章误会 石凳上铺着软垫子,坐上去并不会觉得凉,等燕沁开始从收纳袋中往外拿东西的时候,冷不丁被青予安塞了一个温暖的物件到手心中,低头一看,是个小手炉,里面点着她最熟悉的极品安神香。 从两岁那年在相国寺受了惊吓之后,燕沁用的安神香就一直是青予安送过来的,品级也越来越高,这些年她已经很习惯这种气息了,昨晚宿在村民家中,她整晚没睡有部分原因是和这安神香有关。 “谢谢安哥哥。” “这是新研制的,香气一样,安神效果提升了一些,你今晚试试看,有不习惯的地方和我说,我再调一调。” 燕沁握着小手炉的动作一凝,她原本以为这是青予安让人采买的,没想过会是他亲自研制的,一时间心情有些微妙,不排斥,还觉得脸颊有些烫烫的,让她掩饰般把小手炉放在一边,开始和青予安介绍起桌上摆着的东西来。 青予安也没有拆穿她,就听她有些语无伦次的介绍着,每每看过一样,就依着燕沁的意思收进收纳袋中,等燕沁说完,青予安已经把桌上的东西都收纳好了,只剩了个小手炉孤零零摆着。 “安哥哥,沁儿准备的都是些小玩意,虽然花了些时间做,但比不上安哥哥年年生辰送我的那些贵重礼物,只要安哥哥不嫌弃就好了。” 燕沁虽然不喜欢过生辰,但不管是青予安还是云舒影都不会忘了给她准备生辰礼,年年都是精心准备好了送去华亭门,她在仙门之中生活,用不上那些,又是那样的贵重,她只好都先存放在收纳袋中。 对此,青予安可不敢苟同,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和以前一样摸一摸燕沁的头,但手刚伸出后就停顿住了,装作燕沁头发上挂到了树叶,帮她拿下来。 “沁儿是姑娘家,首饰头面这些是不能少的,而且,这是我和云姨的心意,你收着就行,不用总惦记着怎么回报我们。” 青予安和云姨? 燕沁悄悄看了眼认真和她解释的青予安,他是把他自己放在了云舒影同样的“长辈”的身份中了吗? 这个认知,让燕沁很是失落,原本意外重逢的喜悦瞬间消失大半,她还要装着高兴的样子,事实上,心里钝钝的痛没办法让燕沁无视掉,她低下头装作认真听训的样子,没让青予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到底是夜黑风高,孤男寡女,青予安和燕沁交换过“礼物”之后就各自回屋了,燕沁是顺着原路回去的,才把窗户关上,就听到刻意的咳嗽声,吓得她猛地扭头顺着声音看过去,果真看到了盘腿坐在床上笑脸盈盈的依琳师姐,顿时眼神飘忽了起来,心里也开始快速找理由。 “那个……” “好了,跟师姐有什么见外的,你也早点睡吧,小心两万没睡好,变成丑八怪哦。” 这会儿燕沁脸上的伪装还没有卸掉,她被依琳一吓,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嗔怒的瞪了眼依琳,转身去后面洗漱更衣了。 有安神香催着,燕沁这一晚睡得极好,同屋的依琳也是神清气爽,她起来后发现了燕沁放在床头的小手炉,猜到是青予安给的,也装作没看见,只不过看向燕沁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层笑意。 第六百一十七章露宿山林 因为两个仙门一起走,赶路都没有那么枯燥了,尤其华亭门的女弟子并不娇气,扔下马车换马匹赶路也没说一声苦,这让麟域仙门中原本对带上华亭门弟子有意见的弟子们彻底没了声音。 尤其有了一次晚上一起露宿在山林间的经历后,燕沁身上几乎全部点满的生活技能让麟域仙门的弟子们更是心服口服。 从选好扎营的地点后,燕沁就开始从收纳袋中往外掏东西,六个小丫头们领了东西后,各自找好了方位将驱虫的丹药放置好,又通过附近的植物生长踪迹寻到了干净的水源,依琳是符修,布阵好手,等众人差不多安置好了,她也将防护大阵绘制好了。 麟域仙门之中弟子众多,但不是剑修就是体修,大多弟子还是选择了适合耍帅的剑修,丹修符修弟子少了许多,而华亭门虽然只安排了八个修为一般女弟子出来修行,但每个人的长处都一样,就连姐妹花擅长的领域也不一样,一个擅长易容之术,一个擅长追踪之术,被她们盯上的猎物是不可能逃脱的。 等麟域仙门的弟子们盘膝坐好啃干粮的时候,华亭门那边已经在燕沁的带领下生火做饭了,腾出来的地方上摆着各种炊具,油盐酱醋这些调味料齐全,连桌椅都一应俱全,灵米灵面就随便放置在桌上往外一丝丝冒着灵气,还没下锅呢,麟域仙门的弟子们已经能闻到空气中诱人的香气了。 难怪华亭门的八人那么默契的布下防护大阵隔绝气息,显然也是不想自己的大餐被不速之客打扰了。 “各位师兄再等等,我们准备的米面充足,今晚还是可以吃上热汤饭的。” 燕沁只以为他们拿出来干粮来是饿坏了,完全没意识到,他们是打算靠这个当晚饭。 而麟域仙门众弟子听到燕沁这话,当即来了精神,手中的干粮又塞回收纳袋中,殷勤无比得过去帮忙淘米洗菜,没一会儿炊烟升起,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也很快就出炉了。 燕沁收纳袋中的“库存”有多少,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但是华亭门众人是知道燕沁年年“大丰收”的,所以从来都是敞开肚子吃的,麟域仙门众弟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吃进第一口的时候,馥郁的灵气四散开充满身体的时候,他们都愣住了,出门行走,最忌讳的就是没有计划的使用物资,他们人数众多,心中不免担心是燕沁她们不好意思直说,才“匀出来”这许多吃食给他们的。 青予安也有这样的担心,帮着收拾好之后,悄悄拉着燕沁到一边去,询问起这事来。 燕沁还以为什么大事,格外严肃的警惕着四周,没想到自己的“习惯”让青予安和那些师兄弟们多想了,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来了。 “安哥哥放心,沁儿的收纳袋比掌门的乾坤袋还要大呢,而且不怕食物腐败,所以才装了许多东西进去,真不是沁儿铺张浪费,你和那些师兄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 “对了,等会还有些瓜果,让他们不要客气,我这儿真的很多,师门上下都知道的。” 两人站的位置并不隐秘,边上就是张桌子,燕沁一手抓着收纳袋心神一动,取出许多瓜果来,常见的不常见的铺了一整张桌子,让悄悄关注着这边的麟域仙门众弟子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形象,纷纷围了过来。 “这些都是燕沁师妹准备的?果真细心。” “西瓜啊,去年夏天我还说就那一季的西瓜最甘甜了。” “用我这把凌云剑切吧,我的剑锋利无比。” “一边去,那边有菜刀,那是专门切瓜切菜的,你这剑刃见过血,不干净。” 热闹又不吵闹,麟域仙门的弟子们也都是率性之人,相熟之后,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再说让小姑娘拿刀总是不太好。 没一会儿,瓜果就分好了,大家吃了些后,又在营地之中走动消食,不知不觉间关系又近了一步。 第六百一十八章冷脸 再有一天一夜,就到秘境门口了,这一路相处下来,燕沁发现麟域仙门的弟子果真如青予安所说的那样,并不排除带一带她们这些“小妹妹”。 而,燕沁其实也留了心眼,这一路上刻意表现出华亭门的实力,没让麟域仙门的弟子们看轻了。 眼看着马上就到了,第一晚见面时青予安提的那事,燕沁也考虑得差不多了,所以等确定六个小丫头都睡着之后,拉着依琳一起去找了青深和青予安。 两边定的房间就在隔壁小院之中,燕沁和依琳过去敲门后,等了一会就有麟域仙门的弟子过来带她们过去。 麟域仙门占了客栈最大的院子,关上门后,弟子们也放松许多,这会儿夜深了,倒也没想过燕沁和依琳还会过来,不过也都和善的互相问候了。 青深和青予安也在商议进入秘境之后的事情,听闻弟子禀报,连忙将人请了进来,上了淡茶之后,就这么敞着门说话。 客栈并不算简陋,屋中摆设简单反而给人安全感,中间就摆了张桌子,四人一人一个位置,桌上除了茶盏之外,就是一张铺开的地图,正是经过华亭门补充过的青予安绘制的地图。 青深作为众人之中修为最高,辈分也最高的人,首先开了口。 “依琳师妹不用顾虑太多,两边掌门既然通过信了,我们就按照她们的安排做吧,一起行动确实有保障些。” 依琳是疑惑过掌门怎么就安排了她们这些人出来历练,再和青深等人“偶遇”之后,也找到答案了,这几日,她们在考虑,麟域仙门众人也在考察她们。 今晚就算她们不过来,明天在路上,青深他们也会主动提起。 好在,她们今晚上过来了,拜托人就要有拜托人的姿态,面上做好了,大家心里都舒服。 “接下去就要麻烦两位青师兄了。”依琳抱拳微微躬身,诚意十足。 青深连忙将人扶起,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不麻烦,仙门之间就应该守望相助。” 客套几句后,四人围着桌上铺着的地图研究了起来,她们进入秘境之后传送的点是不一样的,在所有人都使用同一副地图的情况下,集合就简单多了。 青予安指了靠北的高山说道,“这是我们选定的地方,这里是麟域探索过的区域,除了瘴气和峭壁悬崖之外,并没有出现等级太高的灵物,而且,麟域长老们也试探过,进入秘境之后,传送到这附近区域的几率极高,在不确定其他仙门安排的情况下,直接在这附近集合是最容易的。” 青深也适时的在说上摆了个信号烟花,是麟域仙门自制的,点燃之后,方圆百里内都能看到白鹤信号,而且麟域众弟子之间还有传音符。 相对的,华亭门这边也做了许多准备,燕沁从青予安制作的传音纸鹤中找到的灵感,让依琳绘制了许多寻踪符,只要标记好气息后,就能通过寻踪符寻到人。 两边交换了一些后,燕沁又取出两盒丹药放在桌上,“这是解毒丸,小青师兄既然说了那边有瘴气的话,用丹药辟毒,比闭气前行要轻松许多。” “两位师兄也知道华庭门中丹修弟子众多,此处出行,准备的丹药也不少,请安心收下。” 青深笑着将丹药收下,青予安脸上的笑容却淡了许多。 “小青师兄”?这算什么?在别人面前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嘛? 青予安心中不爽,情绪再克制也外露出了一些,离他最近的一边是青深,一边是燕沁,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青予安,又默默扭回头去,没吭声。 这让青予安的情绪压制的更狠,连带着语气也清冷了几分。 “秘境的中心位置有一处遗迹,目前还没有人进入过,可想而知里面危机重重,要麻烦依琳师姐和燕沁师妹提醒下六位师侄,进入秘境之后绝对不要单独行动,不只是未知的危险,其他仙门弟子也未必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第六百一十九章燕沁的反常 青予安的态度变化在燕沁的意料范围外,依琳和青予安并不熟悉才没有觉得青予安这冷冰冰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燕沁和他认识多年,青予安也几乎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如此清冷的一面,当即心中也渐渐冰凉了下来。 她早该清楚的,青予安是青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他有“喜怒无常”的任性,更没必要去关注其他人的感受。 越想越是难受,燕沁低着头,全程当着木头人,好在就算她不作答,依琳也会记住该和麟域仙门配合的点,走的时候也有些失魂落魄,连依琳都发现她的不对劲了。 “师妹,你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师姐帮你检查下?” 马上就到秘境入口处了,要是燕沁这时候不舒服,也是件麻烦的事情,依琳担忧的陪在燕沁身边,将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入手是一片冰凉,依琳心中一惊,伸手摸了摸燕沁的额头,涔涔冷汗,让她立马输入灵气到燕沁脉络之中探寻原因。 燕沁的气息有些乱,心神不安,好在并没有因为依琳灵气入侵下意识的反抗,不然不只是她不舒服,连依琳都要被灵气反噬,吐一口精血出来。 “师妹师妹,你到底怎么了?” 早已经是深夜,依琳不敢惊动已经睡着的六个小丫头,她探过燕沁的经络,还是很畅通的,只是经络之中的灵气散发着刺骨的气息,让依琳有些不适应,她记得修行之人经络之中的灵气应该是温润的,绝不会如此令人难受。 心中的担忧写在脸上,依琳轻轻摇晃着燕沁,燕沁这恍惚的状态持续了许久,才猛地回神般扭头疑惑的看着依琳。 “师姐,你怎么了,一脸的冷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话可是刚刚依琳问燕沁的,现在轮到燕沁问她了,不过依琳也没心思去想话好听难听,一把将燕沁抱进怀里,心里是一阵阵的后怕。 万幸,燕沁只是走神了一会,并不是出事了,不然依琳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掌门长老们交代。 燕沁愣了愣,反抱住依琳,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抚着,她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依琳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让她心疼不已,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恐怕是自己有哪里不妥吓到依琳了。 “没事没事,是我不好,吓到师姐了,现在是真没事了,师姐也放宽心。” “你个小妮子,真是吓死我了,你刚才恍惚了好久,怎么叫你都没反应,我差点以为你被人夺了魂魄呢。” 依琳苦着脸骂了一句,趁着燕沁没注意,迅速摸了一把脸,这才把人推开。 “你快去用热水冲洗下,这一身的冷汗出来再不赶紧把衣服换掉,万一着凉了就麻烦了。” 她自己倒还好,就是背上吓出来一些冷汗,稍微擦洗下就好了,燕沁可是浑身湿透,像从冷水里面捞出来的,不赶紧泡个热水澡,怕是要着凉。 燕沁之前还没什么感觉,被依琳这么一提醒,才觉得身上凉嗖嗖的,摸了摸果然冷汗淋淋,当即听话的拿了衣服去泡澡了。 等燕沁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依琳才有功夫去理下前因后果,燕沁的不对劲绝对不可能平白出现,绝对是有诱因的,而去隔壁院子前燕沁还都是正常的。 难道……是因为青予安? 依琳疑惑了,她对青家的了解不少,对青予安的了解就少得可怜了,前几天青予安和燕沁之间还有些暧昧,怎么今天突然不对劲了。 古怪,当真是古怪了。 左右想不通,依琳就暂时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把之前在隔壁院子中沟通好的那些全都记录下来,明天路上休息的时候和小丫头们仔细说说,秘境试炼危险重重,师门已经替她们做了最妥善的安排,只希望接下去一路都顺顺利利的。 第六百二十章相呼应 隔着屏风,燕沁也不怕依琳会过来“突袭”,褪下衣裙泡在热水中后,平日里藏的最里面的玉牌就显露了出来。 通过依琳之前的简单描述,燕沁明白自己失魂过,好在是短暂无比的时间,更庆幸在关键时刻玉牌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自从和青予安相识之后,玉牌发烫的情况极少,刚刚有一瞬散发出的炙热超出以往,燕沁怕依琳发现异常,才强忍了下来,这会儿没有外人,燕沁才将玉牌拿在手中端详着。 这玉牌的来历连云舒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燕沁的娘亲一直让燕沁保管好,这些年过去了,其中的玄妙之处燕沁也没什么探究出来,只是她的修行之路格外顺利可能和玉牌有所关联。 而华亭门的药园“古怪”,其实也被燕沁算到了玉牌上。 她自认自己没有通天的本事,不可能令药草起死回生,她们说是她的“机遇”,她也就这么应着,反正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玉牌啊玉牌,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总是在安哥哥出现的时候,你也不对劲呢?难道你和安哥哥的护身灵玉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燕沁抱着玉牌嘟囔了一句,她也没想过玉牌会作答,没想到她话才说完,玉牌就挣脱了她的手,“噗通”一声自己掉进水桶之中了。 燕沁敢肯定,绝对不是她松开的,是玉牌自己掉进去的。 难道,玉牌已经有灵识了? 燕沁先听了听房间里面的动静,发现依琳没有关注这边,才把水桶中泡着的玉牌捞出来。 她听青予安提起过,他那块护身灵玉就有灵识,而且会表达情绪,她就一直好奇自己的玉牌是不是同样稀奇,结果就只是偶尔发烫吓她一下,燕沁并没有感觉到过玉牌的情绪。 也许,跟青予安的护身灵玉用处不一样吧。 燕沁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小心将玉牌又挂在脖子上后,也没再继续泡着,擦干了身体就出去了。 没想到外面并没有依琳的身影,燕沁泡澡时也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没见到人,披了外衣就要出去寻人,找到门口就和要进来的依琳撞上了,两人均是愣了愣,连忙进了屋把门关上。 “师姐,你” “我丢了件东西,刚去找了下,已经找到了。” “哦。” “你去躺着了,别着凉了。” “嗯。” 燕沁都没有发问的机会,就被依琳塞回了被窝之中,依琳还贴心无比的点上了安神香,没一会儿燕沁就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依琳又悄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的走到燕沁床边,确定燕沁气息平稳并没有任何失魂的症状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回到床铺之中,就着微弱的烛光把燕沁的情况写在纸上,用捏在手心都快被手汗浸湿的传音符传给久候多时的青予安。 在燕沁的玉牌起反应的时候,青予安的护身灵玉也躁动不安的围绕着他晃动着,这让青予安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燕沁的不对劲,华亭门的院子之中有依琳布下的防护大阵,他才触碰到院门,就收到了依琳的警告。 好在,护身灵玉的异常只持续了一会,青予安就一直在院门外守着,依琳出来之后,两人也只匆匆说了几句,他很庆幸之前给了许多张传音符给依琳,才让他如此及时的收到燕沁的最新消息。 但燕沁的异常还是给青予安提了醒,哪怕住在相隔的院落之中,他们之间依然隔了甚远,甚至他想要见燕沁,还有一堆的顾虑,这个认知令青予安很是烦躁,整夜难免。 第六百二十一章青深的恐慌 次日,因着离秘境入口越来越近,众人早早便起来了,一路赶路,只在中午用饭时间稍作休息,等赶到鹤岭镇时,才不过午后。 麟域仙门和华亭门都有长老在鹤岭镇中留守,两门弟子暂时分开,约定修整两日后,再由长老们商议好进入秘境之后各种应急预案。 燕沁有心避着青予安,所以知道花长老选了和麟域仙门不一样的客栈后,还悄悄松了口气,遥遥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跟在花长老身后走了。 青予安看出了燕沁的抵触,心中更是烦躁,燕沁连说话都不想和他说了,他更不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压抑的情绪快触到极限后,随便一点火苗都能让他爆发出来。 财大气粗的麟域仙门包下了整个客栈,青深和青予安两兄弟单独有一个小院住着,意识到青予安的情绪不对劲之后,青深想过开解开解自家三弟,但触及到青予安冰冷无比的眼神后,青深都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青深也想提起了某次归家后青老爷和青夫人和他说的那些话,当时他并没有多想,甚至觉得有一个天资非凡的兄弟是一件有利无弊的事情,到如今,他才意识到,父母的远见绝非他这般短浅。 绝非池中之物! 这个评价实在是太高了,之前青深还以为只是句夸大的赞赏之词,甚至还担心过青予安夺走了他的光芒,如今看来,是他眼界太低了,青予安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所以才可以很平常心的看待青家的权势。 而燕沁,就是青予安在意的人。 昨晚上青予安并不在院中,而是在外面坐了一宿,这是青深知道的,只是他并不知道燕沁和青予安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所以也无从下手。 青予安的那冰冷的眼神历历在目,这让青深忍不住去想,要是青予安误入歧途,会不会带来无法挽回的破坏? 青深不敢往更深处想,也怕青予安的异常影响到本次秘境试炼,无奈叹了声气后,匆匆去敲开了门派长老的远门。 “是青深啊,可是修行遇上困难了?” 驻守鹤岭镇的长老曾经指点过青深几次,对他印象极好,见是他敲门,直接就放他进来了,这两日又没有其他安排,下意识就以为青深是来请教修行上的问题的。 青深反手关上院门,又不放心的布下一道隔音结界,这才快步走到长老身边,禀告了近日来的经历以及刚刚青予安的异常之处。 和华亭门同行的事情,长老早几天就收到传信了,那些个小丫头们居然有如此本事,他也是要点头夸两句的,听到青予安的异常之处,长老枯瘦的脸上就只剩下些哭笑不得了。 “你还没有遇到让你患得患失的人,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的,你就放心吧,你弟弟是做大事的人,他不会走错路。” 当年青予安出生时,青界各仙门都前去祝贺,也早早就发现了青予安的无上天资,凭着对青家血脉的信任,众仙门才没争抢青予安,而是放任他自由成长并自由选择。 能选中麟域仙门,令掌门和长老们都忍不住有些飘,这些年也一直在关注着青予安,这才是长老说出如此放心的话的原因。 “弟子愚昧,是弟子莽撞了。” 青深确实不懂,他只做了门派大弟子该做的事情,长老有了判断,他也跟着放松下来了。 “去吧,好好休息两天,等送他们进秘境之后,你就搬我这院子来,老夫可要好好考较下你的修为。” “是。” 青深恭敬行礼之后,离开了长老居住的院子,却没有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而是选择去镇上走走,也是透透气。 他在仙门之中待的时候太长了,有些人情世故确实不太懂,是该多看看这些俗世人间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云舒影到来 燕沁情绪低落,同院落的依琳是最清楚的,但这几天青予安也没有来她这里打探燕沁的消息了,依琳就以为是他们闹别扭冷战中,也就没有多嘴,白日里带着小丫头们到鹤岭镇附近走动,没让人来打扰到燕沁。 这是好意,燕沁只是,只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没有人可以说话,其实燕沁也不知道可以和谁说这些心事,要是云舒影在的话,就好了。 正想着呢,突然有客栈伙计来敲门说有客人来访,就在客栈大堂里面坐着。 “仙子快些去吧,是为貌美的妇人和几名侍女,说是您的亲人,路过此地特意过来和您打声招呼呢。” 一听这描述,燕沁就心中有数了,必定是云舒影带着清颜她们过来了,欣喜之意全写在了脸上,她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云舒影,而且这里距离青城有些路程,显然不是“路过”,而是“特意”过来。 怕云舒影等久了,燕沁都没收拾桌子,跟着客栈伙计匆匆往大堂走,远远看着两个窈窕的背影对着这边,气度打扮和往日相同,正是清颜和紫妍,而被她们护在中间,只露出裙摆的便是云舒影了。 算算时间,当真是许久没见过了,燕沁加快脚步越过客栈伙计跑在前面,心里那点委屈早就被抛到一边,只剩下和云舒影相聚的雀跃了。 “云姨,您怎么来了” 云舒影听到脚步声就转身看向燕沁,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一年比一年更像故人,她早已经把燕沁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她爱护有加,这次听闻她要参加秘境试炼,也匆匆过来看一看,反正云舒仙阁的生意早就上正轨了,她不在阁中坐镇也没什么影响。 “跑慢点,别摔倒了,过来给云姨看看,赶路这么辛苦有没有清瘦一些。” 清颜早早就擦干净了边上的凳子,又铺上了柔软的垫子,等燕沁坐下之后又倒了从家中带来的茶叶,递到燕沁手边让她喝一口暖暖身子。 “清颜姐姐别忙活了,我和云姨到我住的院子里面说话就行。” 这里毕竟是客栈大堂,人多眼杂,云舒影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那些窥探的视线遮遮掩掩,但依然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没事,云姨要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呢,这会儿就是过来和你打个招呼,你姨夫和丫头也过来了,已经在对面客栈安置好了,今晚你就去我那边住一晚,你姨夫也总唠叨说想你了。” 提起夫君,云舒影脸上淡然的神情也显露出几分温柔来,她原本还以为自己会此生孤寡,没想到遇上个会死缠烂打的大木头,连燕沁都明里暗里撮合她们两个,这一来二去的,云舒影也心软了,渐渐把精力分出来一些融入家庭之中,去年夏天又生了个胖乎乎的小丫头,燕沁喜欢的不得了,在“菜园子”里忙碌起来就更带劲了。 “名字取好了吗?总不能一直丫头丫头叫吧,姨夫没有意见?” 一听到云舒影提起另外两人,燕沁撑着脸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她虽然看着清冷,但在云舒影面前,还是小时候那个调皮的奶娃娃,偶尔胆子大起来,连云舒影都没辙。 云舒影也是笑了起来,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笑意渐浓,“好你个小妮子,才姨夫姨夫的叫了两年,居然敢拿他来取笑我了,你难道忘了,家里可是我做主,你姨夫也要听我的话。” 云舒影作势要打,被燕沁避开了,也不等晚上了,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撒着娇拉着云舒影就要去看看姨夫和小妹妹。 临走到门前,燕沁不忘回头让客栈伙计和依琳说声她今晚不回来的事。 第六百二十三章变化 云舒影就住在对门的客栈,就算客栈伙计忙的忘了,燕沁回来说一声也是方便的,脚步匆匆的走,踩着极其轻快的步伐,许久没见,燕沁有许多话想和云舒影她们说,更想扑进云舒影怀里好好哭一场,顺便告青予安的黑状,不过也就想了想,云舒影是她的长辈,还真管不到青予安什么,他爱干嘛就干嘛去了,反正别来招惹她了。 两人进到院子里的时候,温彦正抱着女儿温如意在外面散步,鹤岭镇灵气充裕,花卉常年盛放,这还没正式如春呢,院子中间的桃树已经开花了,女儿如意最是熟悉这种气息,住进来之后就兴奋的睁大眼睛左看右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着就是欢喜的样子。 “姨夫好,小妹妹好呀。” 燕沁进院子前还跟在云舒影身后呢,见到温彦就扑过来打招呼了,温如意已经半岁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猛地看到好看极了又笑盈盈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欢欣的伸手去抓燕沁的头发玩,好在被温彦发现了,把他的手指塞进自家宝贝女儿的掌心,免得燕沁被自家女儿的大力气抓的“嗷嗷”叫疼。 燕沁可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歪着头冲着温如意挤眉弄眼的逗她玩,眼睛笑眯眯的,温如意也张着嘴巴笑哈哈的回应她,两人玩了一会儿,才暂时停歇。 此时清颜和紫妍已经在树下布好了桌子,摆上许多茶水和点心,燕沁等人便转到了树下坐着。 已经到二月了,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燕沁这几晚都睡得不太踏实,她有些讨厌青予安了,连带着他送过来的安神香都不愿意用,所以入睡之后总是梦到古古怪怪的场景,让她第二天醒来浑身疲惫,这会儿暖风吹得也舒服,燕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是累到了吗?要不要先去屋里休息会?” 云舒影看出燕沁的疲累,从刚见面时就发现了,连燕沁自己都没注意,她脚上绣花鞋顶上的珍珠掉了一颗发髻上点缀的发钗也斜斜歪着。 燕沁从温彦怀中接过温如意放在腿上掂量了一下,怕是有十来斤重了,果然是大胖姑娘,而云舒影的话,反倒没怎么注意到,还是被温彦提醒了,才随口答道,“不用,见到你们,就一点都不觉得累了。” “再说了,我可是修仙之人,怎么会累呢?” 这话,有点道理,但燕沁眼神之中的疲惫做不得假,见她不愿意说,云舒影也没有继续追问,她知道青予安也在这里,还是从燕沁出了仙门之后就一路同行的,晚些时候她问问青予安去。 想到青予安,云舒影心底也冒出来许多不爽,当初和青予安说的是十年之约,如今已经过去了十二年,眼看着燕沁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因着在仙门之中修炼,这一身的气度被人称一声“仙子下凡”也不是夸大,她嫁了人之后是家庭幸福美满的滋味,但燕沁是她的小辈,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温彦在桌下抓住云舒影的手轻轻捏了下,燕沁的身世和她与青家那位三少爷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他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只会默默支持云舒影的决定,这会儿燕沁不想提,云舒影还是不要把情绪显露在脸上比较好。 “对了,你不是问丫头的名字取了嘛,就叫如意,希望她这一生顺顺如意,快快乐乐的成长。” 如意? 燕沁重复了一遍,把小丫头举高了和自己面对面,一遍一遍念叨着,“如意小丫头,我是你沁儿姐姐呀,如意如意,你也要如我们的心意,做个开心的小丫头呀。” 温如意才半岁,是可爱的,而燕沁此时的模样,也是相当的天真可爱,云舒影和温彦相视一笑,享受着温情一刻。 第六百二十四章劝说 “好了,给我抱吧,如意等会就该午睡了,你要是抱着一下午,保准晚间吃饭的时候,手酸的连筷子都拿不稳。” 看看燕沁和温如意玩的差不多了,温彦才把温如意抱回到自己怀里,宽大的衣袍将温如意遮挡的只露出个头来,但她喜欢燕沁的很,被“困住”了,头还朝着燕沁那边,半张着的嘴巴“哗哗”淌着口水,没一会就把温彦的袖子浸湿了。 “你们聊,我回屋换身衣服。” 温彦离开时,把温如意也抱走了,显示是留了空间给云舒影和燕沁,让她们慢慢说话。 过年时,燕沁回青城小住了几天了,但也已经过去许久了,云舒影怕燕沁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放心不下,才跑鹤岭镇过来看看,距离秘境开启还有四五天时间,试炼结束之后,她们也可以同路回去,这么一算,相聚的时间都顶的上去年一整年了。 燕沁也知道云舒影是真心关心爱护自己,只是深埋在心底的那些有关青予安的话,让她有些说不出口,几次避开云舒影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 云舒影幽幽叹了一声,轻柔的将燕沁散落在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去,语气之中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沁儿长大了,有些心事也是正常的,但你要记住,不能被人欺负,要是青要是有人对不起你,你也不用顾忌那么多,先出了气再说,咱们云舒仙阁也算家大业大,还不怕收拾不了局面,记住没?” 燕沁重重点了点头,鼻尖一阵阵发酸,险些就要落下泪来,她低着头深呼吸几次才将情绪平复好,再抬头时脸上又挂着恬淡的笑容了。 “云姨别太担心,沁儿久居华亭门内,也不会有人欺负到沁儿的。” 这话说出来,燕沁都没什么底气,好在云舒影没有追问,两人又聊了些日常小事,晚间用餐氛围并没有受到影响,不过燕沁并没有留在云舒影这边过夜,而是回到门派那边,她怕和云舒影相处久了,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而看着燕沁“落荒而逃”的云舒影是真的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把温如意交给温彦照看后,提剑就要往外冲,好险被温彦扯着袖子拦下来了。 “沁儿虽然还小,但也不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儿女心事本就最是磨人的,你先别冲动,给她们些时间自己处理好,反正青家就在那里,逃不掉的,青予安敢惹了沁儿,我们就让青家后悔没教导好孩子,大不了以后我们全家浪迹天涯,反正仇是一定要报了才痛快的。” 云舒影从见到燕沁气,心里就憋得难受了,一憋就憋到了晚上,已经压制不住了,被自家夫君这么一戳,彻底泄气了。 自从嫁人之后,云舒影的手段也越来越粗暴了,谁惹了她,必定是伤筋动骨赔到底朝天,再不想以前那样使些阴柔的手段了,这还真就多亏了温彦的“开导”。他原本就是浪迹天涯的剑客,盘缠潇洒完了就去暗榜上接些来钱快的单子,偶然间让他发现目标人物比下单人还要家底丰厚,他就找到了新的创收法子,直接让目标人物花钱消灾,他拿了钱,毁个约又算得了什么。 而名声好坏,管他屁事,收纳袋里面装满了金山银山,才能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说要“养活”云舒影啊。 这会儿,看似是温彦把云舒影劝住了,其实是他给云舒影出谋划策呢,青家什么家底,他们知道的不少,想想看,要是能从青家扒一层皮下来,燕沁以后不嫁人,日子过的也是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这事你记着,青三还有个哥哥在这里,等沁儿她们进入秘境了,你去会一会他。” “是,夫人笑一笑,如意都害怕了。” 云舒影半嗔半怒的白了他一眼,抱过温如意去床上坐着玩耍。 他哪是个木头,心老黑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登徒子 回到客栈,伙计迎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疑惑,不过见燕沁冷着脸,一声没吭继续做事。 最近鹤龄镇上的人越来越多的,有参加秘境试炼的仙门弟子,也有过来看热闹的,镇上不多的几家客栈都住满了人,掌柜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拨着灵玉为珠的金算盘,心情美极了,看到燕沁回来,知道和对门客栈住着的云舒影有关系,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奉承的成分。 “是仙子回来了,后厨新到了几样点心方子,已经让厨娘在做了,等出锅了,先给仙子院中送一笼过去尝尝。” “嗯。” 燕沁匆匆而过,随意应了一声,也没注意掌柜说的是什么,直直穿过大堂往后面的院落群走去。 华亭门来的弟子少,只租下了三分之一的客栈,近期鹤岭镇中人员复杂,花长老也交代了弟子们不要随意走动,燕沁自然遵守。 只不过,她今天回来的晚,星月低垂夜色深,就让许多喝了点小酒的仙门弟子多了几分胆量,尤其燕沁走在长廊之下,柔和的灯光打在她无缺的侧颜上,更是让想过来搭话的仙门弟子惊艳不已。 燕沁心情不好,连掌柜都无心闲聊,更何况是这些突然冒出来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登徒子。 “滚一边去,本小姐今儿心情不好。” 放在寻常,燕沁身边前呼后拥的,怎么可能让这些狗男人有接近她的机会,偏偏这次出门在外,她把林海都赶走了,左右就她一个人,也难怪这些人敢围了上来。 燕沁的火爆脾气并没有让凑过来的三人恢复理智,反而觉得兴致更加好了,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了燕沁的容貌之后,眼神之中也带上了痴迷。 “不愧是小美人,这样貌好,脾气坏点也是被允许的。” “小美人这么晚还不回屋休息,是等着哥哥们陪你一起玩耍嘛?” “我们可是仙门弟子,你陪我们一晚,就能获得无数灵石,足以敲开修行之门,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 污言秽语一句接着一句,燕沁正好想找个地方发泄下,是他们自己凑过来的,可不要怪她下手太狠了。 挂在腰间的收纳袋原本被衣袖遮挡住了,燕沁行走之间故意继续挡住,本就绝美的面容上半羞半怯,盈盈目光看得人心动不已。 那三人还以为燕沁想通了,都开始幻想着等会让燕沁这个小美人坐在谁的怀中献酒了,没想到燕沁走到跟前,入眼的除了燕沁脸上绽放的绝美笑容,还有几道晃眼的亮光,他们本就喝了酒,行动灵敏度受到了影响,躲闪间还是被燕沁划伤许多初。 “你!” 年岁最大的那人被燕沁划伤了脸,口子又深又长,就算师门之中有良药,这几日也没脸见人,当即恼羞成怒,把手中的酒壶往地上重重一摔,将动静彻底闹大了。 “给你脸还不要了,学了点鸡毛蒜皮的功夫,就敢出来在本大爷面前嘚瑟,当真以为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大爷们就不敢弄死你了?” 燕沁身上的灵力波动太轻微,又有掌门给她的丹药隐匿气息,这些登徒子自然以为燕沁是好欺负的,三个人在燕沁这里吃了点小亏,就故意闹大动静,把其他弟子也喊过来一起看热闹。 人多势众,他们就不信了,被一群仙门弟子围在中间,燕沁还会不害怕?在他们看来,燕沁此时不躲不逃,就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动弹了,不然换做是他们,惹到惹不起的人,掉头就先跑了。 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杂乱,燕沁一人站在长廊之中,手中长剑垂在身侧,脸上神色淡淡,隐隐还透露出几分鄙夷来,刚才的打斗将头顶的灯笼毁坏了几盏,才让对面三人有了燕沁害怕了错觉。 实际上,错的离谱。 他们都不怕事情闹大,燕沁可是“受害者”,她反抗的时候用力过猛,这更不会被人说道了,她已经从这些人的穿着中知道了他们的仙门,比较过双方实力之后,她就更不怕了,还巴不得来的人更多些,让她一次发泄够了,免得进入秘境时带着气影响到其他人。 第六百二十六章主动挑衅 长廊之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连在大堂的掌柜的都被惊动了,他就是个寻常百姓,劝架都不知道怎么劝,赶紧让伙计出去通知华亭门的长老,害怕出事付不起责任,掌柜亲自去对门找云舒影,而被燕沁“赶走”的林海一直守在客栈门口,听闻出事,给青予安传音之后就快步往客栈后院走,伙计想拦也被他格挡到一边。 要是燕沁没出事还好,出了事,客栈里面的人谁也别想跑的了。 比起外面的嘈杂,后院反而慢慢安静了下来,燕沁闲适的姿态终于让那些个喝了点小酒的仙门弟子慢慢反应过来了。 照理说,有燕沁如此身姿和容貌,必定出身名门,如今鹤岭镇又多是仙门弟子在走动,她这半点不慌乱的样子,就只有两种解释,要么她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无知者无畏,要么就是她很清楚他们的底细,丝毫不在意才这副鄙夷的姿态。 乌泱泱一群人围着,燕沁反而越发悠哉了,摆了张桌子在路中间,嫌弃灯光昏暗,“啪”一下从收纳袋中取出拳头大的夜明珠摆在桌上当光源使,觉得口渴了,还把茶壶水杯也摆了出来,催动灵力烧了壶灵泉水泡茶喝,当真是把鄙视做到了极致。 而燕沁的收纳袋亮出,上面的华亭门标志也显露了出来,原本还担心局势不利的登徒子一伙瞬间放下心来。 他们早就听闻有这么个基本是女修的门派,而且丹修居多,门派资历尚浅,寻常也不会经常出来走动,他们历练过许多次,都没见过华亭门的弟子,想来是华亭门这些小姑娘们觉得自己修为不够不好意思出门吧。 不过,传言之中也有说对的,华亭门弟子确实各个姿色出众,眼前这个小美人,不就勾走了不少人的魂嘛。 这么一想,这些登徒子们越发看轻华亭门和燕沁了,两边就这么僵持着,想看看对方还有什么底牌没有亮出来。 燕沁本来就没什么安排,这会儿有人送上门来让她玩,她那会不乐意,喝着好茶,就得配一碟美味的点心,又从收纳袋中取出一碟子点心来,还冒着热气,绿茶淡淡的香气飘散开,刺激着在场的所有人。 最先凑过来招惹燕沁的三人见师门中关系好的师兄弟都过来了,也想一展威风,收拾好仪容后,又往前几步,想要用威视逼迫燕沁服软。 “没想到是华亭门的小美人,都是仙门中人,大爷们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你要是现在点头,与本大爷结成道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怎么样,改变主意了吗?” “呵,就凭你?” 燕沁抿了一口茶水,轻蔑的看了眼脸上带伤依然猥琐无比的脸,轻笑一声,“我刚才还是下手轻了点,就该划花你的脸,也比你这在这幅嘴脸好看。” 养在华亭门中十四年,燕沁是几乎没有动过怒,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是好脾气的人,尤其面对这种无耻之人,她这嘴巴可不会饶了他们。 “你们岭南蛮门的吧,我知道,选了深山之中修炼,条件是很艰苦,那也不至于什么歪瓜裂枣都收呀,这两天在外面走动时,看到其他仙门弟子都是风度翩翩,和善待人,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 这一棍子,把整个门派都重重打了一下,藏在人群之中的岭南蛮门长老也没办法继续看戏了。 “小姑娘,出门行走,更要知道分寸,免得给师门招惹麻烦。” 不轻不重一句威胁的话,对燕沁是半点不起作用,她看了眼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又感知了一番他的修为,还不如她呢,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位长老?入门几年了?怎么才如此修为?” 燕沁所在的华庭门虽然名气不显,但师门和睦,也不招摇,修为高深也不会四处炫耀,而且修行者中有一条很浅显的定律,修为有成的越早,容貌就能保持的在年轻状态,这位长老看着有些年纪了,总不会因为不想太“惹眼”了,故意伪装成这副模样吧? 第六百二十七章人多势众1 杀人不过头点地,燕沁还非要诛心,这话一出,直接就把那长老惹恼了,他们人多欺负人少本来就不是很体面,但现在是燕沁出言挑衅,那他这个做长老的为了维护门派尊严出手的话,也不会留下错处。 “既然你师门的长辈没有教导好你,那就让老夫好好教一教。” 岭南蛮门之中学的杂,那位长老用的是长鞭,末梢挂着金属片,一出手就是半点不留情,要是燕沁没躲闪开,何止是划破衣裙,破开肉绽都是极其容易的。 可偏偏,就是岭南蛮门众人都瞧不起的“小姑娘”不仅躲开了,还在那长老出手的一瞬还先把摆在面前桌椅收进了收纳袋中。 燕沁翻身向后一跃,天蚕丝绣线绘制的吉祥寓意的图案在空中留下银色的光芒,引得众人的注意力终于从她的脸上转移到她的衣着打扮上了。 虽然款式简洁,但布料难得,轻盈又顺滑,行走之间流光四溢,刺绣纹样也是异常精美,裙摆处的祥瑞刺绣活灵活现,似乎还用上了灵力,才让燕沁周身都带着淡淡的灵气。 察觉到这些后,岭南蛮门众人也不敢轻易上前了,毕竟燕沁身上这一件外袍就抵得上他们好几个月的收入了,尤其燕沁随性插在云鬓间的发钗,温润的光芒可是只有极品灵玉才拥有的,之前的那些嚣张全成了“有眼无珠”,连长老都有些进退两难了。 燕沁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站稳之后,抽中灵剑冲了上去,她隐匿气息本来是不想招惹是非的,没想到这些人反倒觉得她好欺负了,眼看着他们要退缩了,她可不允许! “光说不练,果然是假把式,鞭子耍的再好看,伤不了人也是白练这么些年。” 燕沁又添了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岭南蛮门长老的怒火,他活了这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被燕沁这样的小辈挑衅,当即给长鞭注入灵气,凶恶的扑向燕沁,打算好好教训教训她。 长剑和长鞭甫一接触竟然发出了金玉碰撞的声音,燕沁应付的并不吃力,更是走位灵活,将那恼羞成怒的长老从长廊引到了花园之中,宽阔的场地,更适合两人的发挥,破坏力也更大一些。 你来我往许多招,眼见着燕沁应对的游刃有余,那长老脸上挂不住,便想到了藏在腰后防身用的飞镖,上面猝了些迷幻药,被射中了也只是陷入昏迷,就算华亭门的长老过来讨说法,他其实也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至于迷幻药的解药,那是真抱歉了,他也是“偶然”寻来的迷幻药,并不知道如何解除药性。 那长老心中打定了注意,趁着燕沁躲闪之际,掷出飞镖。 燕沁躲过了长鞭,没料到后面紧跟着两枚泛着幽深光芒的飞镖,只来得及侧身半步,却还在飞镖的攻击范围内,心中升起一阵懊恼,她对敌经验太少,更是低估了人的无耻程度。 唉,这是要吃个大教训了。 燕沁都准备挨一下了,突然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飞镖和利刃相撞,改变角度往斜后方飞去,扎进了岭南蛮门一名“无辜”弟子的身体里,只听“啊”一声惨叫声,周围其他弟子纷纷后退几步,心有余悸的看着中了飞镖后直接昏倒在地的同门,看向师门长老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几分惊恐。 看清了眼前替自己挡下一击的人是林海后,燕沁也不敢继续挑衅了,毕竟林海都过来了,那云舒影怕是也很快得到消息了,她再“多嘴”,就是“自讨苦吃”了,眼下嘛,装成受惊过度的样子正正好。 第六百二十八章人多势众2 云舒影和温彦赶到时,刚好两方人对立着,燕沁前面还有林海隔着,但也只有两个人,比起对面乌泱泱的一大帮人,人数上就占了弱势,而且对方刀枪剑戟都亮出来了,明显是打算大干一场。 “这是打算人多欺负人少,果真是岭南蛮门,行事作风确实不一样。” 云舒影名声响亮,外出走动的也多,但岭南那边偏僻的很,她还不屑于去那边做生意,所以在场中的除了燕沁等人和客栈掌柜,其他人并不知道云舒影的身份。 见她突然出声,还一副长辈的姿态维护着燕沁,岭南蛮门众人下意识认为是华亭门的人,而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温彦则被归到了“护卫”上,说起话来自然没有半点收敛。 “怎么,就凭你们华亭门,还想跟我们在秘境之外一争高下?这样也好,见识过我们的实力之后,你们干脆直接退出试炼得了,也省的进到秘境去丢人现眼。”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岭南蛮门的长老也不打算和平解决此事,燕沁她们才四个人,他们这边人员几乎到齐了,几乎是碾压的优势,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而且,正如他话中所说的,能在秘境之外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到了秘境之内再去解决,进秘境本就是寻宝去的,少一些竞争者,不正好? 岭南蛮门长老的算盘打的是很好,可惜,他判断错了云舒影的身份,也过分看轻了华亭门。 在得到林海的消息后,青予安抓起剑首先冲出了院子,路上遇上聚餐回来弟子时,他只提了一句“华亭门燕沁师妹被人欺负了”,身后便聚集了大帮弟子过来帮忙,今晚本来安排的是麟域仙门和华亭门两边弟子一起聚餐增进感情的,因为燕沁有其他安排才没有参加,没想到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居然还有人胆敢去欺负燕沁。 青予安一行人直接御剑赶到华庭门租住的客栈,在门外碰见了依琳等人,说了这事后,依琳直接带头拔剑冲进后院,她倒要看看,谁那么胆大? 燕沁是“躲”在林海身后的,云舒影来了之后,又被云舒影和温彦拉着又往后面挪了挪,所以大堂传来的动静她是第一个发现的,悄悄回头看了眼,被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依琳吓了一跳,又被后面阴沉着脸带着一帮麟域仙门弟子的青予安吓了一跳,这下好,原本只是装作受了惊吓,现在脸上是真真切切显露出了惊讶。 依琳也不管对面是谁,她只记得掌门和长老们临行前反复交代,安全最重要,可没有交代被人欺负的时候不能还手,进了后院之后,依琳一看就看到了被云舒影三人护在身后的燕沁,衣裙不算很乱,也没有划痕,但是沾染了一些灰尘和植物枝叶,显然已经是经历过一场打斗了,自责和愤怒的情绪交织着,她也顾不上这里是什么地方,直接命六个小丫头以后院为范围站好方位,直接布下封闭大阵。 今天这事没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谁都别想离开客栈的后院! 青予安眼看着依琳布阵也没拦着,反而示意随行弟子守住各个出入口,把想趁乱溜走的人全都抓回来扔在中间。 他和依琳同一个意思,绝不善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人多势众3 麟域仙门在外行走时,都是穿着统一,弟子身上也都带着明显的身份牌,很容易辨认,岭南蛮门长老在云舒影和温彦释放出威压后,心里就已经“咯噔”一下了,眼见着麟域仙门的弟子也来横插一脚,这下场面变得很难收拾了。 岭南蛮门的弟子们原本就已经被长老射出的飞镖吓到了,这下突然对面多了这么许多人,早有人打了退堂鼓,尤其看到院子六角站着六个小丫头,手上捏着布阵用的令牌,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惹上麻烦,已经有人悄悄从角落中溜走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各个出口已经有麟域仙门的弟子看守着,他们不逃走还好,这一溜,一抓一个准,还被粗暴的扔到中间的空地上,脸面都给丢光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那些只是想要看看热闹的岭南蛮门弟子都恨死了最先调戏燕沁的那三人,色胆包天也该摸清楚了人家的底细再出手,这下可好,他们脸面丢光了,师门脸面也没剩下多少了。 岭南蛮门长老看了看来势汹汹的青予安,再看一眼默不作声只稳稳守在云舒影身侧的温彦,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令他惊恐万分的名字来,他不敢再想,毕竟他可是听闻那位大人娶妻生子隐退江湖了才敢出来走动的,哪里想过会在这里遇上了这么个大煞星。 “怎么?不说话了?” 云舒影唇角微微勾起,如同看着蝼蚁般蔑视的神情刺痛了所有岭南蛮门的人,她气势全开的时候,连温彦都压不住,何况是这些岭南山沟沟里出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 “不是喜欢人多欺负人少?要不要再打一场?” 自从嫁给温彦之后,云舒影亲自出手的机会已经大大减少了,来之前,她刚被温彦劝住了不去找青予安的麻烦,结果就来了这么一群没长眼的居然还“欺负”她家大宝贝,云舒影怎么舍得放过这个机会,要不是温彦就站在旁边,她都不屑于和这些人说话,直接就动手了。 燕沁是真“鹌鹑”样的缩着了,她倒是想给云舒影加油助威几句的,才提起裙摆准备走过去,就被旁边伸过来的手抓住,半点动弹不得。 她怯怯抬头,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还微微发颤,她不知道青予安是气昏了头还是因为担心她,乖巧无比的站在原地,不敢有其他动作,只是手腕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意让她有些不自在,她想挣脱开,结果青予安反而抓的越紧,又不是那种强烈的压迫感,这让燕沁无比矛盾。 其实,只要她再用些力,或者发出吃痛的声音,青予安是一定会松开她的手的,但是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阻止着她。 “你没事吧?那些人有没有吓到呢?” 趁着云舒影“收拾”那些岭南蛮门弟子的时候,青予安稍稍靠过来一些,轻声询问着,上次两人冷战开始之后两人见面都没有了,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不管燕沁修为如何,是否能碾压岭南蛮门那些小喽喽,青予安都认定了燕沁被“欺负”了,她受到“惊吓”了,所以关心的重点全在燕沁身上,其他的,有云舒影这个“长辈”在,又有温彦压阵,青予安干脆“偷懒”直接来关心燕沁了。 “没有,我很没吃亏,就是那个长老居然用暗器偷袭,上面还抹了毒,要不是林海及时出现,昏迷不醒的人就是我了。” 虽然没吃亏,但燕沁还是下意识的和青予安告状了,如果光明正大的打架,输了就输了,赔个不是,或者给点灵石灵药做赔偿,这事也就过去了,但岭南蛮门长老居然用上了暗器,如果林海迟来一步,燕沁可不知道自己中了飞镖之后能不能坚持到像云舒影或者青予安求救。 云舒影本来就“防着”青予安,怕他趁着自己分心的时候太过接近燕沁,没想到这一听让她无比恼火,进了院子后她也留意到了边上歪歪斜斜倒的人,她看到的时候那人身上已经没有飞镖了,她还想着是燕沁出手迷晕的,没想到竟然岭南蛮门长老想用飞镖暗算燕沁,没想到伤了自己人。 温彦对岭南蛮门长老没什么印象,但是他最见不惯的就是无能又卑劣之人,而这个人居然还妄图伤害他家中最看重的小辈,这笔账,当真是要好好算一算了。 第六百三十章有人撑腰1 燕沁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场中谁都不敢大喘气,她说的又都是事实,岭南蛮门长老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云舒影夺走了长鞭,一脚踹飞直到撞破院墙被依琳设下的封闭大阵反弹回来才重重摔在地上。 “哇!” 一口黑血吐出,岭南蛮门长老只觉得胸口的骨骼都被踢碎了,尤其云舒影还用上了暗劲,丝丝灵力直接渗透进他的经络之中,将他这些年苦修而来的修为逐渐摧毁,他绝望又难以置信的看向被众人保护在中间的燕沁,从未想过自己好不容易成为一个仙门长老,居然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前途毁于一旦。 其他岭南蛮门弟子吓得脸色煞白,尤其最先调戏燕沁那三人更是腿软无比,互相搀扶着都有些站不稳,没等他们瘫倒在地,就已经被其他弟子一把推到最前面去。 “前辈息怒,都怪这三个师门败类,喝了些酒之后就迷乱了心智,做了错事,我们愿意向师门请愿,将这三人逐出师门,是死是活,都凭前辈做主。” 三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听到同门师兄弟这话,是直接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他们头上了?他们摔碎酒壶示警的时候,他们不由分说就过来看“热闹”了,那时候怎么不让他们三人冷静冷静?之前长老动手的时候,也不见他们劝一劝拦一拦? 这会儿,倒是虚情假意起来了?给谁看?谁会看? 三人想望一眼,均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狠绝,把他们交给云舒影就是让他们去死,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云舒影的,但拉几个人下水还是轻而易举的! 你不仁我不义,这世道就是如此,可怪不了他们。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三人立马摆正姿态跪地求饶,语气极其诚恳,匍匐在地上将看见燕沁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甚至还反复提及了另外几个人的名字,强调是那些人给他们助威,怂恿他们来调戏为难燕沁的。 这一出接着一出,云舒影踹了岭南蛮门长老后,本来气已经出了大半了,听了着脸,脸上的笑容更加危险了,只不过这次不需要她动手了。 温彦修炼的身法走的是敏捷的路子,又眼力过分,人群之中几乎谁一动弹他就能发现,那几个神色慌张还试图掩藏身形的人早就被他记了下来,不等云舒影发话,他直接在人群之中穿梭片刻,把那几个人全部都揪了出来。 “对对对,前辈英明,就是他们几个,是他们先发现了那位仙子独自行走,还神色落寞,我们真的只是喝了酒心智不稳,要不是有他们的怂恿,就凭我们这些微修为,怎么敢招惹那位仙子。” 一声声说的极为诚恳,更是将自己贬低到尘埃之中了,他们不求云舒影她们轻易放过自己,只求保住一条小命,毕竟这是仙门交锋,几条人命并不算什么,尤其云舒影她们修为高深,哪怕禀告师门,师门也未必会愿意为了给他们出气而得罪了云舒影他们。 云舒影等温彦回来后,和他轻声交流了几句,脸上的戾气也减弱了几分,显然是有了其他打算。 “你们也算识相,自断修为,我就放你们一马,日后想要报仇的话,记得去青城云舒仙阁,可别找错了地方。” 清冷的声音,透着渗人的寒意,更别提话里提到的“云舒仙阁”,那可是和诸多仙门有紧密联系的组织,三人暗自庆幸自己“醒悟”的早,还有可以交代出来让云舒影满意的事情,要是他们一声不吭,那就真的是等死了,当即重重扣头,谢过云舒影“不杀之恩”,自废修为之后便互相搀扶着挪到最靠近大堂的角落里,只等封闭大阵撤掉,他们就连夜离开鹤岭镇,找个无人的深山躲藏起来,绝对不再提起今晚的事情。 第六百三十一章有人撑腰2 封闭大阵之外,客栈掌柜和华亭门花长老都被阻挡在外,心急如焚还不至于,就是看着场中这么多人,担心收拾不了局面,好在云舒影是“识大体”“做大事”的人,并没有做的很“过分”,只不过是扣住了岭南蛮门长老,让他们传信回去让门中派人过来“赎人”,要是秘境试炼结束之前岭南蛮门没有人愿意把这位犯事的长老赎走,云舒影也不会追着他们打,只不过会通过云舒仙阁的情报网把今天岭南蛮门做的“好事”宣传宣传。 依琳咬着维持着封闭大阵,听云舒影说到“就这样吧”时再也支撑不下去了,身体内的灵力已经被掏空,精神松懈之后,整个人也瘫软了下去,好在林海发现了她的异常,托了一把,等华亭门花长老过来之后,就把脱力的依琳交给花长老照看。 岭南蛮门众弟子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回院子里收拾了东西逃走了,离秘境试炼还有几天时间,他们可不敢再出现在鹤岭镇中,宁愿躲在边上的山林间餐风露宿,也不敢住其他客栈了。 而被温彦亲手废去修为又断了手脚筋的几人就这么瘫在院子中间,连客栈掌柜也懒得同情他们,找了几个伙计过来把几个废人送去官府,发生这种事情,客栈和燕沁都是受害者,这几个废人下半辈子就在牢里面赎罪吧。 “受到惊吓”的燕沁则被一路护送回到小院,连花长老把依琳安置好之后,也过来嘘寒问暖一番,就怕“年纪轻轻”的燕沁被吓到了,会留下什么阴影。 燕沁哪敢说真的是她主动挑衅的,眼前站着的全都是长辈,她还要维护自己“乖巧”的形象,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她低着头,在她们看来就是受了委屈的模样。 “好了,那些人云姨已经狠狠教训过了,你要是觉得不解气,让你姨夫抓几个回来让在出出气?” “不用,麻烦云姨姨夫还有长老担心了,沁儿没事。” 这番软乎乎的话,直接被关爱燕沁的众人曲解成了不想给她们招惹麻烦的委曲求全,对燕沁更是心疼万分,纷纷叮嘱她好好休息。 青予安还有许多话想要和燕沁说,一直找不到机会,特意走在最后想着折回去,没想到被温彦揪着后领拎走了。 真的是“拎”,修为差距大到青予安挣脱不开,只得乖乖认命。 而到了院子外面,温彦也没有松开青予安的领子,继续“拎”着人到了他们居住的院子之中,青予安有话想和燕沁说,他和云舒影还有话想和青予安说呢。 之前温彦劝云舒影的那些话全数成了泡沫,青予安对燕沁的关心不是作假的,看向燕沁眼神之中温柔是男人在看心爱之人时才会流露出来的,温彦是过来人,瞬间就懂了青予安的心意,确定了之后,他才推翻了之前那些话,他要和青予安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 一个云舒仙阁不足以对抗青家的话,加上他温彦,青予安想做对不起燕沁的事情之前都该好好掂量掂量,免得行差踏错,带着青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舒影心情好极了,尤其看着青予安毫无反抗之力被她家夫君拎小鸡一样拎着的时候,恨不得这一路再长一些,让她多高兴高兴。 不过,小如意饿了,云舒影只好抱着孩子去房间哄哄,这才让青予安不至于难堪太久。 第六百三十二章指点迷津 院落之中,下午坐着的还是温彦夫妇和燕沁,到了深夜时分,燕沁坐过的位置上就换做了青予安了。 在看到青予安直接选了燕沁坐过的位置落座时,温彦微微有些惊讶,他不知道只是巧合,还是青予安的习惯和燕沁极其相似,才出现了如此巧合。 温彦出现在云舒影身边的时间并不长,对燕沁这个小辈确实疼爱的很,青家那样的世家养出来的青予安自然是极好的,但在他和云舒影看来,也只是勉强配得上燕沁。 感情这事,本来就是宁缺毋滥,从来不是说到了一定年纪之后,就一定找找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也许结的不是亲,而是结仇家。 燕沁父母双亡,云舒影更加不想燕沁重蹈覆辙,更是舍不得燕沁受半点委屈,所以对青予安的考较更加严格,这些情绪,是每一个做长辈的人都会经历的。 当初温彦追求云舒影时,燕沁帮他出了许多有用的点子,又因着燕沁反复劝说,云舒影才愿意毁掉曾经对燕沁许下的承诺,嫁于他温彦为妻,为他收敛脾气,为他生儿育女,这些温彦都记在心底,一直没什么“报答”的机会,青予安的出现正正好,他也是男人,还曾经是个“大木头”,担心青予安犯了和他差不多的错误,这才借着这次机会提点一二。 当温彦打量青予安的时候,青予安也在观察温彦,云舒影“娶夫”的时候,青予安去吃了酒席的,一切都跟寻常人家娶妻是反着来的流程,当时青城上下都看了这一场惊世骇俗的大婚,但盖头被云舒影掀起后,温彦那写满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让青予安印象深刻,那之后他无数次梦到自己和燕沁大婚时的情形,他也希望自己掀开盖头之后,露出的是燕沁含羞带怯又无怨无悔的面容。 “温前辈可是有话要交代晚辈?” 两人都是男人,说话也敞亮些,青予安是真心将云舒影和温彦当做长辈敬重着的,所以被一路毫无面子的“拎”过来,他也只当是自己做错了事,温彦教训他而已。 温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发问了,“你和沁儿之间是不是发生了误会,今日看到沁儿之时,她神情疲惫,却又不愿意和我们提起,左右能让她在意烦心的事情只能是和你相关的了,我们不好勉强沁儿,干脆直接问你了。” 误会嘛? 青予安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燕沁之间有什么误会,也不知道自己和燕沁为什么就突然冷战了,他只知道燕沁刻意避着他,而他心里也赌气不愿意主动去找他。 温彦见青予安神色之中的迷茫,暗暗谈了一生气,果真如他所想,青予安看着机敏,其实也是个“木头”,燕沁这个年纪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又对青予安有朦朦胧胧的情谊在,青予安的一举一动她都会关注着,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一旦青予安有反常的地方,都会让燕沁联想到自己,要是这时候青予安闷着不解释,这“误会”只会越来越深。 “你当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帮忙分析一二。” 青予安行事有度,也注意着在燕沁面前的形象,这些年也已经形成习惯,思维方式也被框住了,将那晚的事情反复回忆了许多次,依然找寻不到不对劲的地方。 温彦听了青予安的讲述之后,只剩下无奈的摇头了,他倒是真没想过,青予安身为青家最受宠爱的三少爷,捅破了天都有人帮他补上,怎么就在情路上畏首畏尾了起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无药可救 “你可曾直接和沁儿表明过你的心意?” 青予安摇摇头,耳朵尖尖都染上了红晕,显然温彦这么直接的问话,让他很是难为情。 “那你心底的那些疑问有直接问过沁儿吗?” 青予安继续摇头,这回把头也低了下去。 “那你有打算过什么时候和沁儿说嘛?” “晚辈想过!秘境之中朝夕相处,晚辈会找机会向沁儿妹妹说明心意的!” 青予安说的信誓旦旦,这回轮到温彦直摇头了,他看青予安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怜悯了,也难怪都十四年了,青予安和燕沁的关系还在原地踏步,换做是他,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直接从“童养媳”开始宣示主权,他巴不得全青界都知道云舒影是他温彦的人,才不会因为两人年纪身份的差距而畏畏缩缩。 “随你吧,试炼也就那点时间,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云姨并没有打算让沁儿回阁中住着,至少这几年内是没有打算的,这次你若是没抓住机会,以后让你云姨改变主意可就难了。” 这个家,不只是温彦要听云舒影的话,燕沁也是“云舒影说了算”的态度,青予安要是没办法趁着现在云舒影没严防死守的时候和燕沁更进一步,以后还隔着师门呢,青予安的那些想法就留着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青予安有些懵,又有些委屈,温彦看他的眼神好似觉得他无可救药了,但是他一直把燕沁的感受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去考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事作风有什么问题。 这! 接下去该怎么办呢? 青予安挠挠头,梳理整齐的发髻被他抓的乱了些,几根不听话的碎发翘了出来,给清新俊逸之姿的青予安增添了几分俏皮。 温彦是觉得在他面前乖乖听训的青予安有几分可爱的,也不想他一条道走到黑,招招手示意青予安凑过来一些,她悄悄给他支个招。 青予安惊喜无比的靠过去,越听越是心惊,但不是害怕的,而是害羞的,温彦放他回去的时候,他的背影都能用“落荒而逃”来形容了,心中对温彦的佩服之情又上了一个层次,好几次在街上遇上温彦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躲闪不敢和他直接接触。 云舒影将女儿哄睡之后也没有急着出来,自家夫君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他让青予安就这么走了,必定是胸有成竹,所以并没有多问什么,夫妇两相伴回屋说些闺房情话后就入睡了。 次日一早,云舒影夫妇两早早就在华亭门租住的客栈大堂等着了,有了昨晚那一出,客栈里面冷清了许多,掌柜的确实喜笑颜开,毕竟岭南蛮门那些人的住店钱是提前给的,昨晚上连滚带爬都走了个干干净净,正好空出来许多院子可以租给其他仙门弟子,不过掌柜的也不敢得罪云舒影,有仙门弟子来询问时,他都实现提醒过了,总不会还有像岭南蛮门那样有眼无珠的人了吧? “掌柜的,不用去通报,我们夫妇二人就在这里坐一会。” 掌柜的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伙计去找燕沁,听温彦这么一说,让伙计看好门,暂时不对外迎客了,而掌柜的拨弄算盘的声音也变得极其轻微,就怕吵到了云舒影夫妇。 没等太久,燕沁自己从后院走到大堂来了,她昨晚用上了安神香,踏踏实实睡了一觉,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都没有来烦扰她,按理说神清气爽,燕沁应该心情愉快,但有了前几晚不用安神香时的梦魇,让燕沁意识到自己对安神香的依赖,才想着去问问云舒影看,有没有替换的东西或者戒除的方法。 她不想余生都要借助安神香才能入眠。 第六百三十四章长辈教导1 到了大堂,发现云舒影和温彦等候自己的时候,燕沁心中温暖无比,像以往那样飞奔着扑了过去,不过自从云舒影嫁人之后,有温彦在场的时候,燕沁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云姨早,姨夫早,沁儿正想去寻你们呢去我院子里面吧,有事想问一问你们。” 云舒影浅笑着点头,和温彦一起起身后和燕沁往后院走。 在客栈门外隐匿身形观察的青予安也藏不住了,显露出身形来快步向前,匆忙的脚步和他飘逸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差异,他却已经懒得顾忌这些,紧跟上燕沁三人,一起进入了小院之中。 依琳昨晚上布下封闭大阵拦下了岭南蛮门弟子,立下了大功劳,体内灵气透支的厉害,这会儿还在休养中,云舒影和温彦过来的时候也带上了一些谢礼,交代客栈伙计去后厨炖煮下,等会送过来给依琳补一补。 给燕沁这份自然也不会少,不过不是滋补的灵药,而是安神的。 云舒影和温彦刚才见到燕沁只后,明显发现她的气色好了很多,想着是昨晚上休息的好,恢复过来了,没有往深处去想,而因为青予安也跟了过来,燕沁也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起对安神香的顾虑。 都是相熟之人,话题并不会少,燕沁不提安神香的事,云舒影和温彦开了个头,话题转向了几日后马上开始的秘境试炼。 “这次试炼参加的仙门弟子众多,沁儿毕竟经验少,进入秘境之后,要辛苦安儿多留心照看好她。” “晚辈知道的,云姨不提,晚辈也一样会照顾好沁儿的。” 作答时,青予安按照温彦给到的指点,修改了对燕沁的称呼,原本在他的思维之中,燕沁比他小,喊“沁儿妹妹”并无不妥,但温彦吓唬了下他,他也怕“妹妹妹妹”的再喊下去,燕沁真就成了他的“妹妹”了,直接喊“沁儿”的感觉果真不一样,没了“妹妹”这两个字,仿佛燕沁和他并没有什么差距,甚至离他的“女人”只是相差了两个字一般。 云舒影倒是没察觉到这细微之处的变化,云舒仙阁做的是情报买卖,今日一早收到许多消息,其中不少和这次秘境试炼相关,她过来也不仅是单纯看看燕沁恢复的怎么样,同时也是过来提醒她们。 “百花谷也派了许多弟子过来,之前并未传出她们要参加试炼的消息,想来是临时决定的,那百花谷弟子皆是女修,近几年华亭门也是出现了女修居多的趋势,怕是来势汹汹,你们进到秘境之中要多加小心,长得好看的未必就是好人,沁儿,你要尤其记住,不要乱跑,云姨和你姨夫不方便进去,你要是闯了祸,危险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你的伙伴们,知道吗?” 云舒影说的谨慎,燕沁听得也认真,百花谷她是早有耳闻,丹修门派,也有独创的护身剑法,女修嘛,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嫉妒心,要是百花门的人不主动挑衅,燕沁是不会去招惹她们的。 “云姨放心,沁儿记住了,您和姨夫要一直在镇上等到我们秘境试炼结束嘛?阁中的生意会不会被耽误了?” 她们进入秘境之后就没办法和外界联系了,燕沁有些想不通,云舒影和温彦留在这陌生的鹤岭镇中不会无聊嘛? 云舒影看了眼温彦,见他点点头,就说了些能和燕沁青予安说的机密。 “阁中做的就是情报买卖,这次秘境试炼这么热闹,我们早有计划赚一笔,新的据点在我们到来前就已经建好了,情报网全面铺开,青界各处只要有人想知道这次秘境试炼的相关情报,都可以从云舒仙阁购买,毕竟比起其他传讯方式,阁中这些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并非纸上功夫。” 听云舒影说完,燕沁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崇拜的小星星,她就知道云舒影生财有道,没想到就普通一次秘境试炼,云舒影这一出手怕是要打翻了财神爷的聚宝盆吧。 第六百三十五章长辈教导2 青予安暗自计算着这一笔买卖需要动用到的人手,心惊之后,也只剩下了佩服,这次秘境试炼本就是临时决定的,留给云舒影的时间并不多,但她却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快做好了全部事情,并且还是游刃有余的程度,显然这对云舒影而言并不是什么挑战,这才慢慢悠悠的过来,盯着新生意的时候,还能顺便和燕沁相聚,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青家虽然在青界势大,但人员众多,想要做到云舒影这种程度,怕是需要拿到很高的权限才可以一层一层安排妥当。 而,这些话是云舒影当着自己的面和燕沁说的,说明她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青予安不确定云舒影是不是在展示云舒仙阁的实力来警告自己,但,青予安可以很肯定,不管云舒影有没有威胁他,他都不会因为外在因素做出对燕沁不好的事情。 “云姨,您这边情报来源准确,是否有我二哥的消息?” 青予安选了麟域仙门就是看中它是青城附近区域内实力最强的仙门,并非因为青深在门中修炼,而他的二哥青诚在离青城路程遥远的药王宗中修行,这次秘境试炼是仙门联盟面向青界内所有仙门发出的邀请,想来他二哥也会参加吧。 “你二哥青诚在药王宗吧?” “是。” “药王宗和百花谷走得近,你说呢?” 云舒影翻了个白眼,没继续搭理青予安,而是和燕沁说起了药王宗的来历。 “药王宗也是丹修门派,医术超群,门内弟子讲究修身养性,很少过问俗世间的事情,药王谷的位置一向是公开的,仙门中人要是求上门去,药王宗都会收下精心医治,经年累月,积攒下了无数好名声,你喊的‘青二哥哥’就在药王宗人,但是云姨可不希望你去药王宗。” “他们和百花谷在位置上相隔不远,走动也频繁,百花谷又都是女修,这女人多了,明争暗斗也多,怕是有不少人看上你‘青二哥哥’,要是在秘境中遇上了,你也别去打招呼,绕远点,免得生了误会,平白被人记恨。” 云舒影说了许多话,燕沁小鸡啄米般点头。 其实她连青深都记不住,更记不住远在药王宗的青诚了,云舒影交代的这些都是为了她好,她都会记下。 “要是她们不长眼过来招惹你,你可千万别客气,要是打不过,就直接捏碎保命符,出了秘境之后,想收拾她们的法子多了去,没必要在秘境之中逞强。” 这…… 画风转的有些快,好在燕沁记住了重点要能屈能伸,打得过就虐,打不过就跑,反正秘境之中她硬撑着也未必会遇上属于她的机缘,抱住小命,报仇不会嫌晚的。 云舒影拉着燕沁各种“教导”的时候,青予安则稍稍挪了挪位置,向温彦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秘境之后本就凶险,但,现在难道不应该传授下应对危险的方法嘛?教燕沁这些做什么? “小子,别走神,你也要给我记住了,虽然你是青家的子弟,照理说我管不着你,但你喊我‘云姨’也喊了这些年了,提点你两句也是应该的。” “是是是,晚辈听着,云姨您继续说。”青予安才收到温彦传来的“稍安勿躁”的眼神,就被云舒影点名批评了,顿时乖觉了起来,没再敢分神想其他事情。 云舒影满意点点头,继续说着有关秘境试炼的事情。 第六百三十六章各怀心思 云舒影不愧是做情报生意的,消息多,来源又准确,秘境开启那天,燕沁和青予安确实遇见了青诚,而且青诚身边围着一大群莺莺燕燕,那场面,只能用“百花争艳”来形容,好在药王宗弟子一心修行,对男女情爱之事并不感兴趣,不然偌大的药王宗队伍中就青诚那么扎眼,怕是要被人嫉妒死。 在燕沁和青予安看到青诚的时候,青诚也发现了她们,麟域仙门的衣着统一,又一派正气,站在人群之中很是显眼,他想过去打个招呼,没想到燕沁和青予安直接捏碎了进入秘境的令牌,消失在秘境入口处。 许久未见,青诚还以为能趁着秘境试炼的时候叙叙旧,为此他和其他药王宗弟子早早就出发了,没想到出了药王谷就和百花谷的弟子们遇上了,两谷历来交好,都遇上了也没有分开赶路的道路,这一凑合,就凑出了不少鸡飞狗跳的事情,让青诚头疼不已。 眼见着燕沁和青予安众人消失在秘境入口,青诚也没再多耽误,捏碎令牌,随即进入秘境。 百花门弟子是打算一直跟着药王谷的,秘境之中危险重重,她们又是女修,很容易被心怀不轨的人盯上,没想到到了门口了,药王宗的人一点都不考虑她们,直接进入秘境,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又羞又怒,纷纷捏碎令牌跟上,只希望进入秘境之后不要和药王宗弟子相隔太远。 秘境之外,除了排着队等着进入的仙门弟子外,还有不少像云舒影这般过来“围观”的人,但云舒影又和那些人不一样,她的目的很明确,一是确保燕沁的安全,二是趁机捞一笔,刚才百花谷弟子中有几人看向燕沁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敌意,她是女人,最懂嫉妒会凌驾于理智之上,但她还留了一手,就算青予安和燕沁走失了,她有办法护住燕沁。 温彦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不少老朋友,和云舒影打了招呼后,过去叙叙旧,聊了几句后才发现自从他退隐江湖之后,这些老朋友也找到了“退休养老”的好去处,再一问,都是某某仙门的长老,温彦脑中算盘声音响起,盛情邀请这些老朋友们聚一聚。 这一聚,自然又聚出来不少好处来,老友们之前只知道温彦为情所困,没想到结局竟然这么美好,又远远看到了抱着温如意无比的云舒影,纷纷冲着温彦竖起了大拇指,合作的事情也就水到渠成了,而众老友所在的仙门中还有弟子进入秘境的时间靠后,也都收到了自家长老的特别指示。 秘境之中和秘境之外,都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大家默契的没有提过往的恩怨,暂时维护住了面上的和平。 事实上,连个孩童都清楚,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秘境之内本就凶险万分又充满了各种机遇,哪怕身上有保命符,捏碎就能提前退出秘境,正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有心之人只要下手足够干净隐匿,杀人越货的事情也是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所以,不只是华亭门和百花门这样一看就处在劣势的仙门,其他门派实力不足弟子修为尚浅的都选择提前来打鹤岭镇寻找同行的伙伴,只不过很少有华亭门和麟域仙门这样可靠的联盟,大多都是因为利益暂时绑定在一起,一旦出现了利益冲突,内斗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 云舒影来鹤岭镇之前先去了一趟华亭门,知道了许多华亭门掌门的暗中布置,对燕沁此行的危险程度有了预判,才不慌不忙的赶路,到了鹤岭镇之后,又找了青深了解过麟域仙门的安排,都是“自己人”,云舒影知道的消息自然又多又可靠,尤其知道麟域仙门准备充分,担心更是减少了许多,不然她没去过的秘境,云舒影是绝对不会让燕沁以身犯险的。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沁儿又是大福气之人,定能顺利完成历练。” 温彦不忍云舒影一直担心,宽慰了几句,他却没有告诉云舒影,他暗中也做了许多安排,甚至人情都卖了,就为了保证燕沁安全归来。 第六百三十七章燕沁的大福气 “呸!呸呸!” 秘境之中,“大福气”之人燕沁进入秘境后就摔了个狗啃泥,衣裙脏兮兮不说,脸上都沾染了尘土,最惨的是,明明她和华亭门其他弟子手拉着手同时进入秘境的,结果她“啊啊”的惨叫声过去好一会儿,也没有半点回应的声音。 不会,她真那么幸运,要独自闯荡秘境吧? 燕沁苦着脸,找了块看着光滑的石头一屁股坐下去暂时不想动了,她得先分辨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然后再决定是被原定地点会和,还是传音给依琳师姐和青予安他们后,重新定一个会和的点。 她进来之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然以她的修为,怎么可能摔得那么惨,必定是完美落地,半点不损她的形象。 仰头望去,周围全是密林,树木高耸入云端,虫鸣鸟叫的声响在林间回荡着,这些信息给了燕沁足够多的提示,秘境地图之中只有一出“万兽林”有这样的地貌,燕沁当即吓得屏住呼吸,用灵力感知周围的生命气息,没想到,感知到一大片,而且呈万马奔腾之势冲着她这边过来。 燕沁急忙起身,御剑飞上最近的枝头上四周查看情况,果然看到远处尘烟滚滚,正向她这边不断靠近。 万幸的是,燕沁身上有掌门给的隐匿身形的灵物,不是大圆满修为不会识破她的伪装,这才让她不慌不忙的找了树干最粗壮的大树藏好。 没过一会,万兽大军带来的地面震颤越来越明显,燕沁探出头看了看,似乎有两个鲜艳的身影跑在最前面。 哦,不对,不是跑在最前面,而是她们逃,万兽大军在后面追,那两人可没有燕沁这么好运,躲藏了几次之后,都没发现了踪迹,只能慌不择路的往前跑,试图跑出万兽林,只可惜万兽林比她们想象中要辽阔许多,她们身上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们逃脱,就这么束手就擒又不愿意,心中那些祈求的话语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燕沁可不打算这时候出头,不说那凶狠又熟练巨大的灵兽太过危险,她已经看清楚了向自己这边奔来的两人怀中还抱着个泛着温润光泽的蛋蛋,必定是动了灵兽的子嗣,才被一路追赶,而看她们这样子显然已经精疲力竭了,竟然还不舍得把蛋蛋还给灵兽们,这样贪心又蠢的人,燕沁有什么要出手相救? 秘境试炼,其实也是秘境寻宝,杀人越货掠夺珍宝也有要这本事才去做,眼前这两人分明就是逞强,还不知悔改,燕沁可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而且,华亭门和麟域仙门是第二批进入秘境的人,她才刚着陆没多久,这两人就能寻到灵兽蛋,很难不让燕沁觉得她们使用了邪门歪道探寻到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地上狼狈不堪的两名弟子都是御兽宗的人,这片秘境被发现的时候,就有御兽宗的长老在,当时其他仙门自行探索后互相约定好不能带东西离开秘境,御兽宗的长老发现万兽林中会有灵兽诞生,于是悄悄避开其他仙门的人潜入万兽林中做好了标记。 御兽宗弟子每个人都带着灵兽气息的寻踪符,所以进入秘境之后,在附近的弟子直奔灵兽蛋而去,她们得手之后,也不敢把蛋蛋扔掉,就是怕不知道该如何跟师门长老交代,这才咬牙坚持到现在。 眼前着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两名御兽宗弟子都闭着眼等着被抹杀了,一道紫雷轰然劈在了她们和万兽大军之间,她们惊恐的看着地上裂开的巨口,再看对面的万兽大军同样惊惶不安,两相比较之后,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互相搀扶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第六百三十八章出尔反尔 燕沁也被突然劈下的紫雷吓了一跳,她刚刚落地的时候,就在如今万兽大军靠前的位置,而后她又转移到了树上,但她没事,紫雷也不是冲着那两个御兽宗弟子去的,难道万兽林中被设置了限制灵兽的结界,一旦越界,就要被紫雷警告? 燕沁还不想自己作死,所以继续躲在树上看情况。 紫雷劈下之后,万兽大军果然老实了一点,但要他们放弃好不容易诞生的灵兽蛋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面前两个人类太过卑鄙,一时间兽群之中的嘶吼声也多了许多焦躁的情绪。 两名御兽宗弟子喘匀呼吸后,也不敢停留,赶紧抱着灵兽蛋转身就想逃跑,没想到才往前奔跑了十余步,就被另外一股力量弹了回来,两人惊未定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知道这未知的万兽林中还藏有多少神秘力量。 “晚辈无意冒犯,进入秘境之中也只是探寻机遇,这灵兽蛋也是巧合之下发现的,眼下万兽大军被紫雷所困,前辈为何还要拦下我二人?” 燕沁听得直摇头,还“前辈”“晚辈”呢,话里话外全是狡辩和指责,连她都认定了这两人找到灵兽蛋的方法有问题,更何况是隐匿在暗中的高人。 至于这位“前辈”藏在哪里?这就不是燕沁考虑的问题,她又不惦记灵兽蛋,也不会出手帮助那两个御兽宗的弟子,想来这位“前辈”应该不会为难她吧? “你二人做了什么,心中有数,若是现在放下灵兽蛋,并且抹去上面御兽宗的印记,老夫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你二人执迷不悟,休要怪老夫不客气了。” 虚空之中传来一声缥缈的声音,带着几分沧桑感,但其中蕴含的威压直接逼得那两名御兽宗弟子双膝跪地来抵挡,而被紫雷警告后躁动不安的万兽大军也瞬息安静了下来,仿佛对老者充满了敬意,纷纷低头做出诚服之势。 燕沁暗暗心惊,她也能感受到威压,但绝对没到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的难受,这让她更加确定,这位“前辈”是知道她的存在,才在这时候放了她一马。 “莫要虚张声势,若是有本事,直接现身即可,我御兽宗弟子绝非怕事之人,今日这灵兽蛋我们必须带走。” 这是御兽宗下的死命令,只要能把灵兽蛋带出秘境,就算遭遇不测,御兽宗也能保她们全家百年无忧,以一条贱命换全家富贵,对她们而言,已经是一笔很赚的交易了。 两人对视一眼,做好了自爆的准备,而怎么把灵兽蛋送出秘境,在进入秘境之前宗门内就已经传授过她们方法了。 “不好!” 当燕沁察觉到那两人的眼神不对时,就提高了警惕,尤其在看到她们拿出保命符要往灵兽蛋上贴时,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打算。 燕沁从来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烂好人,但看到她们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抢夺灵兽蛋时,手中的动作比心中所想更快一步,她身边最近的就是抓在手中的灵剑,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用力掷出,在御兽宗弟子催动符文前将灵剑精准的卡在了保命符和灵兽蛋之间。 一道金光闪过,御兽宗弟子还没来得及窃喜,就看到灵兽蛋依然在手心躺着,而下一瞬,灵兽蛋又被转移到了燕沁怀中。 “我可是把我最趁手的灵剑给你了,作为交换,这枚灵兽蛋就是我的了。” 燕沁坏笑着,稍稍退了一步,感觉到身后并没有阻力,又试探性的往后退了两步。 她可不管御兽宗弟子气急败坏的表情,听那位“前辈”所言,御兽宗事先就在灵兽蛋上留下印记了,就算不被眼前这两人夺走,也会是其他御兽宗弟子的目标,现在灵兽蛋在她怀中,她似乎能感知到里面活泼的气息,这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凭什么才出生就要被安排好了一声,秘境再凶险,那也是它出生的地方,它能找到合适的生存方式。 而,御兽宗能抢,她燕沁为什么不能救呢? 第六百三十九章意外受伤 人心复杂之处,就在于这矛盾的想法,燕沁本不想出手,但又瞧不上御兽宗这两人的举动,这不还是“出尔反尔”了。 再者,暗处还有一位功力深厚的“前辈”在,她不好好露个脸,万一时候被算账,她也逃不掉啊,干脆表现的好一点,也给“前辈”留个好印象,指不定就放她离开这万兽林了呢? “你是华亭门弟子吧,不怕我们或者出去之后,向你们宣战?” 御兽宗弟子还被威压压制着,勉强抬起头看清了燕沁的打扮,认出是华亭门这种“小门派”的弟子,也不屑给什么脸面,直接威胁了起来。 燕沁被逗乐了,她素来知道个词叫不知天高地厚,这两人是直接现身说法解释给她看呢。 眼下,她燕沁抱着灵兽蛋稳稳站着,这二人跪在地上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居然还这么嘴硬,难道御兽宗已经成为仙门联盟之首了?还是说她们还有其他紧急逃生之法? 想到这儿,燕沁释放出灵力形成个护身结界之后才谨慎靠近两人,她对御兽宗并不熟悉,师门藏书阁中记载的也并不多,只知道御兽有道,行事也颇为霸道,至于宗门秘辛这些外人很难探寻到的东西就没有记载了。 燕沁可不想在这里吃了亏,方才两人想利用保命符把灵兽蛋送走已经使用掉一张保命符了,这回就算想逃,也只有一个人有机会,难道…… 没等燕沁想到,这二人周身灵气突然狂暴了起来,燕沁离得近,意识到的时候想要阻拦已经不可能了,只能提气往外逃,堪堪逃出一两里就被强烈的冲击波撞向粗壮的树干。 燕沁咬紧牙死死护着怀中的灵兽蛋,眼见着树干越来越近,她只来得及扭转身体躬身减弱灵兽蛋可能受到的伤害。 “嘭!” 一声巨响之后,万兽林中彻底寂静了下来,御兽宗两名弟子自爆的冲击波将方圆数里内的树木全数摧毁,万兽大军之中躲闪不及的灵兽也被掀飞后重重摔落在地上,燕沁伤得也不轻,撞到树干后是停下来了,但五脏六腑移位令她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连拿出收奶袋取药疗伤这点事都做不到。 总不会就交代在这里吧? 那位“前辈”怎么不现身呢? 被人坑了的想法从燕沁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她还以为那位“前辈”修为深厚才在暗中不现身,就是怕暴露身份,都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也许,那位“前辈”就只是万兽林的守护者,仅仅是能开启结界或者使用某些手段震慑闯入万兽林的人呢? 灵兽蛋滚落在燕沁不远处,她手指动了动,想去把灵兽蛋重新拨回自己的怀里,吃这么大的亏,要是还有人来“抢”她的蛋,可就太背了。 而这一次,上天似乎真的让燕沁当了一回“大福气”之人,自她无奈闭目休养之后,附近再没有其他试炼者出现,连灵兽蛋也因为沾染了燕沁的血液,“自觉”的滚回到燕沁的怀中“陪”她疗伤。 燕沁因为伤势过重而陷入昏迷之中,却不是因为身体恢复了才醒过来,而是被瓢泼大雨给“打”醒的,密林之中原本遮挡的雨幕的树木都被御兽宗弟子的自爆摧毁了,燕沁泡在雨水之中冷的直打哆嗦,硬生生清醒了过来。 “果真有点背。” 燕沁虚弱的吐槽了一句,好在昏迷的时候,身体靠着吸收附近的灵气恢复了一些,才不至于还要继续“泡”着,她艰难坐起来,怀中温暖的触感让她惊讶无比,竟然是灵兽蛋散发出来的暖意,难道这蛋和自己有缘? 想不通,又怕自己布了御兽宗弟子的后尘,她取了两颗疗伤的丹药吞服下之后,稍作休息就往万兽大军那边去,她是想带走这颗灵兽蛋的,但也“征求”下万兽大军的意见,毕竟她的小命可重要了,不管谁再给她一击,都是她这单薄的小身体承受不来的。 第六百四十章物归原主 一人一蛋走的艰难,燕沁内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嘴角的血都是随便袖子一抹就往前走的,怀中的蛋还算听话,她抱着个暖烘烘的蛋,前襟的衣服竟然慢慢被烘干了,要不是灵力要先用在恢复伤势上,她一点洁净术就能把自己收拾的清清爽爽,何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蛋蛋啊,等会要是你的族人不愿意把你送给我,我是不是可以提出其他要求啊,毕竟我可是为了保护你才受的伤,对吧。” 许是一个人走的无聊了,燕沁摸了把怀中的灵兽蛋,和它“有商有量”的说着话,她也不知道灵兽蛋懂不懂她的情绪,但她确实是无比冷静的人,自己这身伤怎么来的,万兽大军没得抵赖,要不是她拦着,这颗蛋现在在哪里都是两说呢,要点好处不过分吧。 一路走啊走,路过御兽宗弟子自爆的中心点时,燕沁已经能看到万兽大军现在的位置了,它们还站边界之处望着这边,眼神之中流露出悲伤和绝望,但在看到燕沁出现后,全数变成了狂喜和感动。 她有些不明所以,只不过是一个灵兽蛋,至于这么激动? 但当她一步步靠近,越过紫雷劈下的位置后,燕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 她好心“救”下的这颗灵兽蛋绝对不是普通的蛋! 紫雷拦住了万兽大军,却没有拦住抱着灵兽蛋的御兽宗弟子,这其中玄妙之处,足以让燕沁心惊,同时她也越发后怕,若是她之前没有出手阻拦御兽宗弟子,让她们将这颗灵兽蛋送到秘境外,恐怕青界之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来时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已经被燕沁抛到脑后去了,她现在就想把灵兽蛋还给万兽大军,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永远不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 之前那位神神秘秘的“前辈”这会儿是不现身的,然而,现在的燕沁已经没了抱怨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把灵兽蛋放在地上,她知道灵兽开了灵智之后是听得懂她说话的,也没瞎比划什么,直接开口说了。 “各位灵兽大哥,这个蛋我放在这里,你们要好好保护好它,我修为不高,没办法抹去御兽宗留下的印记,只能辛苦各位了。” 多余的话,燕沁也憋不出来,她最后摸了摸灵兽蛋,掌心离开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一股不舍的情绪传递过来,她不想多想也不敢多想,她不想惹麻烦,更不想给其他人带去麻烦。 退了一步,再一步,燕沁看着万兽大军并没有其他反应,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往万兽林外围走去。 燕沁倒不是多么放心万兽大军不会伤害她,而是以她目前的实力,抵挡不住一击,所以转身之后,她便将保命符攥在手心,一旦察觉到不对劲,直接放弃试炼离开秘境。 好在,等她走出万兽林也没有灵兽追击她,她也不敢在这附近休息,又强撑着往前走了一段,找了个隐秘的山洞躲藏好,给青予安和依琳传了讯息留下方位后,才又吞了颗疗伤的丹药。 山洞之中漆黑无比,燕沁不敢生火,也不敢把夜明珠摆出来照明,她有灵器隐匿身形,但因为这些漏了馅,真就是没脑子了,收纳袋里面各样生活器具齐全,燕沁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整理出个可以休息的角落,才盘腿坐下引导灵气进入身体修复受损的五脏六腑。 第六百四十一章送上门的奖励1 秘境之北,麟域仙门和华亭门弟子大半都传送到这附近,互相联络之后,很快就聚集到了一起,幸也不幸的是,青予安燕沁和依琳这几人都不在其中,青予安和燕沁还时不时传讯过来汇报下方位,依琳却直接音讯全无,众人一合计,把情况和青予安先说了下,约定了绕一圈避开中心区域寻个附近的地方会和。 青予安听完麟域仙门弟子传来的讯息后,下意识的摸了摸挂在腰带上的护身灵玉,它之前焦躁不安,这会儿又安静了下来,他知道这代表着燕沁已经脱离危险了,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作为“走失者”的一员,青予安从落地之后就开始确认方位,万幸的是,万兽林的位置离他并不远,只需要穿过一片平原即可,他稍作休息恢复了大半灵力之后,继续催动灵剑往燕沁那边飞去,期间更是不间断和燕沁确认方位,知道她躲在一处山洞之中,青予安竟然下意识的询问她身边有无其他人在,他只是想知道燕沁脱困的方式,并非未卜先知,但…… 燕沁身边确实还有其他生灵存在,不过不能用“人”来形容,只言片语又解释不清,燕沁在传音纸鹤上也没过多描述,只让青予安注意安全,不着急过来。 经过了一晚的修整,燕沁的身体已经恢复许多,但是心情有些忐忑,又有些郁闷,原因无他,正是山洞之中突然多出来的灵兽蛋。 她明明已经把灵兽蛋留在万兽林中,就是不想沾惹上麻烦,结果她一睁眼,感觉怀中沉甸甸的,甚至还能感知到灵兽蛋散发出来的雀跃的情绪,这让她有种被赖上的感觉。 灵兽蛋上面御兽宗留下的印记那么明显,燕沁就这么带着在秘境中游走,明摆着是个活靶子,她都想知道是哪个混蛋出的主意,让她在山洞里休息都没有安全感。 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燕沁撤去了山洞之外的伪装,望着外面平坦的平原,本来想原路返回万兽林看看能不能把灵兽蛋再还一次,走了两步就放弃了,她怕是真跟这个灵兽蛋有缘分。 万兽林之中有紫雷震慑住万兽大军,它们连御兽宗两个偷灵兽蛋的小毛贼都没办法追捕,又怎么可能把灵兽蛋送到远在万兽林之外的她这边呢? 想到这儿,燕沁低头摸了摸怀中的灵兽蛋,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可没什么大本事,要是别人惦记上你了,你可别怪我为了保命把你送出去。” 这只是燕沁近乎呢喃的声音,她却明显感知到灵兽蛋的情绪变化,自从她抱着灵兽蛋走出山洞后,灵兽蛋一直保持着雀跃的情绪,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之后,立马转变成了低落沮丧和无奈,仿佛一个被丢弃的孩子,无能为力的用楚楚可怜的泪眼看着燕沁般,让她莫名的升腾起一股愧疚的情绪来。 “什么鬼?真已经有灵智了?” 燕沁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拾好,低头研究着灵兽蛋,蛋壳能透出光来,而且比起昨天蛋壳似乎变得更薄了点,里面一团影子隐约能看出形状来,有胳膊有腿的,燕沁唯一开心点的事情,就是这个送上门来的灵兽蛋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应该破壳之后可以自己走路了。 抱着这么大个灵兽蛋走路,不仅仅是惹眼,还很沉! 燕沁单手拖着蛋,另一只手展开地图查看着方位,这时独属于青予安的传音纸鹤从不远处急速向她这边飞来,她匆忙收起地图,等传音纸鹤在她身边围绕两圈确定是她的气息后才停留在她的掌心纸上。 打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什么信息。 燕沁疑惑的看向传音纸鹤飞来的方向,下一瞬眼神之中就迸出狂喜的光芒。 “安哥哥,你来啦。” 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信任,让青予安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是啊,等久了吧,没遇上其他危险吧。” “没有,就是捡了个蛋。” 燕沁献宝似的把灵兽蛋往青予安面前晃了下,简略说了下昨天到刚刚的经历,把青予安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第六百四十二章送上门的奖励2 和御兽宗有关系? 一派仙门,居然行如此卑劣之事! 青予安伸手按在灵兽蛋上感知了里面的气息,果真如燕沁所说的那样,有一道很明显的印记,做的也隐秘,是仙门之人才能探知到的,不然万兽林中的灵兽不会一点察觉也没有。 而,正如燕沁担心的那样,她带着这颗蛋,就像是个活靶子,只要遇上御兽宗的弟子,必然会有一番争斗,如今她们才刚出万兽林范围不久,御兽宗的弟子并不知道灵兽蛋在燕沁身上,一旦确认了,御兽宗抢夺不成,放出消息后,燕沁会成为所有人追逐的目标。 这实在太过危险了,青予安不愿意燕沁冒险。 “安哥哥,我做了件鲁莽的事情,其实秘境之外御兽宗的人已经知道灵兽蛋在我这里了,如果我先走放弃试炼,出了秘境之后直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会不会就没什么危险了?” 救下灵兽蛋时,燕沁将她的灵剑掷出,才让御兽宗弟子的保命符发动之后并没有将灵兽蛋传送到秘境外而传送了她的灵剑,上面有她的气息,就算她能完成试炼后再离开秘境,她身怀灵兽蛋又背负御兽宗弟子两条性命也不是什么秘密。 之前还沾沾自喜,这会儿,已经全数变成了内疚。 想来想去,还是给师门和云舒影带去了麻烦,燕沁低下头,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青予安心有不忍,现在再去后悔之前做的那些已经于事无补,索性先不去想,和大部队会和之后,再一起商讨办法。 “沁儿,你也别自责,这事的起因是御兽宗作恶,他们违反了仙门联盟的规定私在灵兽蛋上留下记好,这已经破坏了秘境试炼的规则,早该有付出代价的准备,从这点来看,你并没有做错,而这灵兽蛋既然愿意跟着你,你就收下吧,我们想想看如何抹去御兽宗留下的印记吧。” “嗯,一边走一边想吧。” 离秘境开启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了,虽然有燕沁这个灵兽蛋当“额外奖励”,但比起其他试炼者,他们已经慢了一步了,而青予安为了过来和燕沁会和耽误的时间更多。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要是昨天燕沁不看“热闹”,直接和青予安会和的话,她们已经在北上的路上了,这会儿,她身上带着伤,青予安为了赶路过度消耗灵力,都不是最完美的状态。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原本安静的平原之中传来虎啸之声,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两人下意识停住了脚步,背靠背观察着四周,没等两人松懈下来,又一声尖锐的鹤鸣之声响起,这次终于让她们分辨出了方位,当即不再停留,隐匿好气息之后,飞速往斜前方赶去。 青予安来时并没有经过这一片,而且也平静无比,地图上并没有任何危险标记,他原本是打算一边轻松赶路,一边和燕沁培养培养感情,最好在和大部队会和之前向燕沁表明心意,没想到才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场打斗,还是在她们的必经之路上,想要绕开就难,轻松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只剩下紧张和烦躁。 两人往前又走了一段,燕沁突然想到自己可以收纳万物的收纳袋,试着把灵兽蛋放进去,没想到真的成功了,青予安记住了御兽宗的记号,感知后对着燕沁摇摇头,两人终于露出些笑容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送上门来的奖励3 青予安和燕沁选了块巨石当掩护,悄悄探头看着不远处尘烟弥漫的战场。 一只巨型吊睛白虎正蹒跚着走近躺倒在地的白鹤,似乎是在确认白鹤的生死,但它谨慎的很,刚才一番搏斗让它不敢小瞧了眼前这白鹤,用前脚踢了踢,没半点反应,这还不足以让它放松警惕,又稍微靠近了去感知白鹤的气息,正当它疑惑之际,青予安和燕沁以为命不久矣的白鹤突然跃起,细长有力的喙找准了白虎脆弱的喉部猛地用力啄了下去,皮开肉绽后就是止不住的鲜血。 白虎躺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从喉部流出的血一点点带走它的生命力,而得手的白鹤并没有得意,一击之后,它的生命也走到了终点,死在这儿也是早晚的事。 有了灵兽蛋的教训,燕沁不敢轻易上前了,和青予安一起躲藏在巨石之后,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场中有异变,迅速上前将白虎和白鹤的尸体收进收纳袋,又抹去两人的所有痕迹,加速往秘境中间位置赶去。 万兽林离秘境中间位置不近不远,比麟域仙门和华亭门弟子要近上一些,保险起见,青予安和燕沁并没有日夜兼程的赶路,到了太阳落山之后,也会寻找安全的场所休息,他们参加的试炼少,但是从师兄师姐们那边获取到了不少有用的经验,要时刻保持好状态才能应付各种情况。 尤其是在秘境之中,心怀不轨的试炼者众多,极有可能趁人不备的时候背后捅上一刀,这可是要了小命的事情,并非开玩笑的。 燕沁跟着青予安一起赶路,到了晚上休息时,两人也默契的互相回避着,要是搭了帐篷就是轮流守夜,青予安明确表示过让燕沁休息整晚,但是被拒绝了,两人是互助关系,燕沁也是来试炼的,不是来享福的,青予安能做的事情,她一样可以,而且只是守半夜,并不会避雷。 青予安拗不过燕沁,就躺在帐篷里面“陪”燕沁一起守夜,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又怕装睡被拆穿,燕沁直接不理他,这一忍就忍了一路。 再过一天,就能赶到预定的会和地点,这一路过来真如地图上标注着那样,无风无浪,半点危机没有,又让燕沁和青予安二人有些遗憾。 她们只收集到了一些品级一般的药草,除了种类稀少外,其余还不如燕沁随便种的药草,越看越是失望,两人寻了个离遗迹距离很圆的地方扎帐篷,边上有干净的水源,又没什么灵兽活动的踪迹,在这住几天等一等大部队,是很不错的选择。 也正是离遗迹足够远,才不至于让准备直接进遗迹探索的人先把她们当做强敌来对付,她们的目的只是等大部队过来,没必要和别人起没意义的争斗。 只可惜,这只是燕沁和青予安的想法,在百花门弟子看来,他们这么早在这边安营扎寨就是想要捷足先登,抢夺遗迹内的宝贝。 当察觉到有人靠近后,燕沁和青予安布置在周围的预警铃声响起,燕沁刚打了水准备烧开了煮过肉粥饱餐一顿,结果就被打扰了。 一看本来就是不对眼的百花门弟子,燕沁还是维持住了脸上的微笑。 “几位师姐好,我们只是在此处等待和同伴会和,并不打算进入以及探索,各位师姐不要误会了。” 燕沁想着先礼后兵,也确实是正确的,谁先出手谁失了礼数,仙门也是好面子的,燕沁这做的不错,百花门弟子也相互交流了几句,这才回应了燕沁的话。 “是华亭门的师妹吧,我们也是过来寻个位置休息,瞧这边位置好,这几日恐怕也会在这里落脚,也请这位师妹不要多想。” 第六百四十四章送上门来的奖励2 说话的是百花门中穿着湖绿色衣裙的女人,五官精致眉眼间缺藏着几分幽怨,话里也带着几分不客气,不过也没有和燕沁动手的意思,显然是发现了青予安的气息,有所顾忌。 而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弟子也意识到了燕沁身后靠着的麟域仙门,脸上的冷嘲热讽也收敛了许多,她们本就是华亭门抱有敌意,遇到落单的燕沁时,恨不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收拾她一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出现之后青予安又出现了,不过,也没事,总能让她们逮住燕沁真正落单的时候。 她们转身时,还不及藏起来的恶意被燕沁捕捉个正着,华亭门不是无事生非的仙门,但也不怕事,是百花门主动把她们挡在“竞争对手”的位置上,华亭门上下也做好了应对之策,这次秘境试炼之后,华亭门也不再安居一隅,花长老留在鹤岭镇也是在给其他仙门一个信号,一个华亭门即将走进青界中心的信号。 人多眼杂,又是敌人,燕沁才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把灵兽蛋拿出来,虽然她能感觉到灵兽蛋在收纳袋中非常活跃,指不定是在搞破坏,她和青予安提了下灵兽蛋的事,他倒是没那么担心。 “我重新布置了结界,百花门能看到我们在这里,却没办法感知到任何气息,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你去帐篷中,再把灵兽蛋拿出来,也许是它不喜欢收纳袋,才想着出来。” 青予安说的也没错,她们从平原到中心遗迹处,一直都把灵兽蛋塞在收纳袋之中,到了这边之后才有“异常”,除了青予安话中提到的可能性外,还可能…… “它也许是感知到我们在遗迹附近,才活跃了起来。” 燕沁说完之后,就认真看着青予安,直到看到青予安脸上肯定和赞赏的神色后,燕沁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正好锅里的肉粥煮好了,两人提着锅进了帐篷之中,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帐篷够大,除了两个地铺外,中间还摆着张小桌子,正好的小凳子,餐具齐整,青予安分粥布菜的时候,燕沁就打开收纳袋往里看,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跳。 收纳袋中本就摆满了一堆燕沁随意放置的东西,这会儿更是一片狼藉,酒坛子歪歪斜斜倒在一旁,她辛苦屯着的瓜果蔬菜也被浪费了许多,每样都是啃了几口,或者留了个压印就扔一边去了,看的燕沁心痛无比。 同时,一个猜想也从燕沁脑海之中冒了出来。 她轻轻喊了声青予安,想让他凑过来一起看看收纳袋里面的情况,没想到她才抬头,就发现青予安发髻上的簪子在慢慢往外移动,这让她的猜想更加肯定了几分。 “你要是使坏,我就不要你了。” 果然,燕沁才说完,簪子就不动了,而青予安的肩头也显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兽来。 和燕沁之前猜想的一样,送上门的灵兽蛋确实已经有灵智了,而且有手有脚一破壳就会自己走路,但刚才见到的那一幕幕还证明了一件事 这不是个省心的小兽。 青予安伸手一抓,把肩上沉甸甸的小东西举到面前来观察着,毛茸茸又圆滚滚的,看着是带着几分可爱,短短的四肢很灵活,而且还能隐匿身形,比他学习到的隐身术还要高明许多,他刚才连小兽的重量都没有察觉到,不然不会等到燕沁提醒,他才发现肩上多了只小兽。 最让两人惊讶不已的是,它身上并没有任何气息,包括之前御兽宗留下的印记。 也就是说!只要燕沁和青予安不说,没人知道这只白色小兽是被御兽宗盯上的那个灵兽蛋。 这个惊喜来的实在太突然,燕沁因为这事担忧了许久,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解决了,实在值得好好庆祝一番。 第六百四十五章小兽南絮 燕沁接过青予安递过来的小兽,狠狠摸了把它身上看着就柔软无比的绒毛,有了具象之后,她也能更直观的看到小兽的情绪,而且这小兽眼睛圆溜溜的,她也不知道它破壳多久了,想来也就是孩童心智,好哄的很。 先取个名字,再好好教导它听话,等出了秘境之后也给温如意玩一玩。 燕沁想得美,看向小兽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它倒是想缩,只是燕沁早有防备,几次尝试都没能挣脱开燕沁的“魔爪”,它干脆放弃抵抗,直接瘫在燕沁的腿上,随她蹂躏了。 “安哥哥,有没有觉得它像一只小狗?” “是。”青予安笑着点头,确实是像,但小兽无奈又鄙视的眼神实在太逗,他也忍不住逗一逗它,“干脆就叫小白吧,寻常这种白色的狗取小白这个名字的多。” 原本瘫着的小兽猛地扑腾起来,冲着青予安一阵龇牙咧嘴,等耳边传来青予安和燕沁放肆的笑声时,它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欺负了,闷闷不乐的从燕沁膝上跳到燕沁铺好的垫子上,背对着二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 燕沁难道遇上这么有趣的灵兽,她在云舒仙阁见过许多被关在捕兽笼中的灵兽,各个凶狠无比,最后全都成了食客们的肚中餐,这只小兽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又好似跟燕沁形成了某种契约让燕沁轻易就能感知到它的情绪,她其实并没有把它单纯当着一只灵兽来看待,反而更像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这么独特,怎么能叫小白呢,叫南絮怎么样,这个季节外面的柳絮也是洋洋洒洒飘满大地,和你这身洁白的绒毛一样好看,南是因为我们在万兽林相遇的,那是秘境的南部,我希望你记住你出生的地方,也许离开之后,就没有机会回来了。” 说到这儿,燕沁突然有些失落了起来,如今小兽身上没有了御兽宗的气息,留在万兽林中可能比跟在她在秘境中探险要更加安全。 都说不能轻易给灵兽取名字,取了名字就会有感情,她这是舍不得了,她害怕小兽想家,更害怕自己做出阻拦它回家的举动。 燕沁突然低落的情绪影响了帐篷内一人一兽,青予安懂燕沁的心思,小兽却不懂人心的复杂,情绪感知是相互的,它知道燕沁心情不好,又因为并未修炼无法直接和燕沁沟通,求救似的看向青予安,试图让他去安慰下燕沁,却只得到摇头的答复。 它无措的坐在垫子上愣了会,又跳回到燕沁的膝上,前肢抓着燕沁的袖子将她的手也挪到膝盖上,笨拙的做好准备之后,它侧躺着贴在燕沁的手上轻轻的蹭着,用自己的行动安慰着燕沁。 青予安并非袖手旁观,而是他从师门藏书阁的记载着知道有一种灵兽异常特别,从灵兽蛋起就开了灵智,修炼功法皆为血脉传承,只要不夭折,血脉之中传承的记忆就会不断解封,修炼更是水到渠成,最重要的一点,这灵兽生而为王,千年难得一遇,遇见了也只能凭借机缘收服,燕沁得此机缘,青予安替她高兴,更想着让小兽主动亲近燕沁,这样她们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以后的羁绊就会更深。 燕沁并不知道青予安心中所想,更不知道小兽的来历,她只知道,从小兽主动扑进她的手中时,它就是她的“南絮”了。 “南絮。” “南絮南絮!” “南絮南絮南絮……” 燕沁欢欣的抱着小兽倒在垫子上翻滚着,连小兽都发出愉快的“吱吱”声,青予安看着这一幕,没过去打扰她们,而是默默用灵力温了下肉粥,折腾这么好一会,肉粥都凉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给自己挖坑 燕沁和小兽南絮的欢乐并没有持续太久,青予安接到了麟域仙门弟子的传信,失踪许久的依琳找到了,只不过受伤严重,他们需要等依琳伤势恢复了才能赶过来会和。 正好燕沁并不想和百花门在同一个地方待着,和青予安一合计,直接收拾好东西连夜启程去找大部队。 时间尚早,百花门的几名弟子正在河边嬉戏,溪水并不深,周围也没有灌木丛这类会隐藏危险的地方,燕沁和青予安排查过一遍之后,百花门众人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无比后,才敢涉水嬉戏。 燕沁和青予安收拾帐篷的动静惊动了百花门弟子,她们也不打算多解释,甚至还故意表现出慌乱的神色,收拾好了匆忙离开,将百花门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她们感知到了危险才匆忙离去,等了半天没发现异常,才意识到被燕沁她们给耍了。 得使坏得逞的燕沁已经寻了匹双角马当坐骑,御剑飞行虽然速度快,但灵力消耗的也快,她们落下来休息的时候,正好发现了几匹双角马,直接动粗驯服了一匹最强壮的赶路用。双角马是灵兽中脚程很快的了,她们还能在马背上联络依琳她们,反而没耽误事。 好在秘境并不大,燕沁就是进来见见世面,青予安也有了白虎和白鹤这两个白来的收获,也不虚此行,倒是从中心遗迹到新定的会和地点间,两人遇上了凶险,还遇上了药王宗。 青诚看着自家三弟和人家姑娘家同乘一匹双角马,面色有些古怪,又想到父母的交代,也就什么都没说,听说燕沁的师姐受伤后,更是热心的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青予安想拒绝,但是燕沁扯了扯他的袖子,抢先开口答应了,“有青二哥哥帮忙就太好了。” “沁儿妹妹客气了,济世救人是药王宗弟子该做的。”青诚并没有耽误其他弟子,独自离队,和青予安燕沁同行。 “哼。” 青予安轻哼了一声表现自己的不满,只可惜被燕沁和青诚直接无视了,两个都是进来见世面的,聊的话题也就多了,从药草的种类到品质,还有土壤地形对药草的影响,又或是水源不同,都能让两人认真无比的讨论。 这下好,三人行,青予安一肚子闷气,一个是他亲哥,一个是他捧在手心多年的小姑娘,他干脆牵着双角马,闷不做声的走在后面,他倒要看看,前面那么明显的陷阱,这两人会不会没看见直接掉进去。 是的,前面一些就有个水坑,漂浮着许多水草杂草将水面隐藏了起来,要不是青予安一直释放灵力探寻周围的情况,光是肉眼看,确实会以为这是快平地。 要真是会伤害到燕沁和青诚的陷阱,他早就提醒了,他不过是想让她们吃个教训,并不想真的伤害她们。 “噗通。” “噗通。” 两人正聊得尽兴,脚下一空,齐齐掉了进去,又迅速爬了出来,坐在地上扒拉着身上的水草。 青诚是男子,穿的衣服朴实又没什么花头,燕沁就不一样了,她喜爱干净,衣着又都是白色居多,轻盈的材质浸了水之后就紧紧贴在燕沁的身上,将她玲珑的曲线全都凸显了出来。 青诚下意识转身回避,而青予安则懊悔不已,他想着给她们个教训,没想到也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教训。他这二哥自小古板,不然也不会入了沉闷无比的药王宗,要是青诚认定了他坏了燕沁的名声,要负责,要迎娶她,该怎么办? “青二哥哥,安哥哥,那边有处山洞,我先去换身衣裙。” 燕沁提起裙摆匆忙逃开,她不敢看青诚,也不愿看青予安,是她大意,又何尝不是青予安的故意,到鹤岭镇前那一晚的委屈又悉数涌了上来,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滑落,她换好衣裙又在山洞之中躲了会,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去。 只不过,燕沁通红的眼眶没能骗过任何人。 第六百四十七章意外发生 青予安心口被猛然一揪,十分不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果断对他的二哥道:“二哥,你先走吧。” 青诚怔一下,看看青予安,再看看一双眼睛通红的燕沁,微微叹口气。 他将一些丹药留给青予安:“那我去前面等你们,你二人小心一些。” “多谢二哥。” 目送着青诚离开后,青予安就心情复杂地走到燕沁面前,可眼前小姑娘却向后退了几步,怯怯地看着,一双眼通红,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 青予安心里更加不好受,也更恨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 想到那日夜里温彦的话,青予安逼近一步抓住燕沁细弱的手臂,将她给拉到身前,神色复杂道:“阿沁,方才我不是有意,我只是有些醋你和我二哥走得太近。” 燕沁抬起头看向他,眼底还有几分被泪水氤氲出的朦胧。她隐隐带着几分控诉,似乎并不想听他的解释。 青予安牢牢抓着她,并未因此而放开,他想,有些事情确实应该和燕沁说清楚了,若始终这般不清不楚下去,还不知道燕沁又会如何伤心生气。 “阿沁,你听我说……” “轰隆!” 巨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动得地面发颤。青予安下意识将燕沁抱在了怀中,看着远方直冲天际的红云,眉眼处闪过凛冽的寒光。 燕沁不知发生什么,只觉得这道怀抱给足她安心和温暖,外面再有什么,都不觉得害怕。 胸口处的玉牌又在开始发烫,燕沁咬咬牙,忍住不适悄悄抓住了青予安的衣袖。 感受到怀中之人在颤抖,青予安垂眸一看,就见她脸色一片惨败,虚弱地不像话。 “阿沁?”青予安第一次慌了神,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方才摔到里面摔疼了?” 燕沁拧着眉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只捂着胸口,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远处又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青诚去而复返,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看,“出事了,我们先远离这个地方。” “出什么事?” “我不知道,方才遇到别的宗门的弟子,正是从那边跑过来,说是那边正在逐渐枯萎,一切生物植物遇到那红光全都成了焦黑一片。” 青诚看着远处铺天盖地的黑,急道:“先走,和其他人汇合,想办法离开这个秘境。” 青予安点点头,看着怀中已经难受得近乎失去知觉的人,他咬咬牙,直接将人给打横抱起来。 青诚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燕沁姑娘这是…” “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再说。”青予安抱着燕沁向远处跑出,怀中的玉牌也在隐隐发烫。 他对此毫无所觉。 几人跑到森林里,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又从那边逃过来的,也有半路上过来的。 华亭门和麟域的人也都在这里,看到他们三人自动围过来。 依琳正想呵斥青予安不守规矩抱她的师妹,就见燕沁情况似乎很不对。 她微微睁大眼眸:“这是怎么回事?” 青予安摇摇头,只说不知道,他将人放在树下,将手指搭在燕沁的脉搏上,只觉得她体温奇高,心跳奇快,却没有别的不适症状。 青诚也用灵力为燕沁探查,与青予安一样一无所获。 依林快急哭了,拉着燕沁的手道:“她这么烫,怎么会没有事情?” 昏迷的人似乎呢喃了一句什么,却没人听清楚。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捂着胸口,神情痛苦又虚弱,似乎陷在无止境的梦魇之中。 “快逃出秘境!” 有人忽然在树林里大喊了一句,语气里满是惊恐:“那个红光正在逼近了,再不出去,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师弟……我师弟只是被红光碰一下,就……就化成了粉末……” 他忽然号啕大哭起来,树林之中一片沉默,看着远处逼近的黑线,所有人心中都很沉重。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现在还管这个做什么?想办法离开秘境才是真的。” “可秘境的门已经关上了啊,想要开启那也要等几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等死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绝望地情绪逐渐渲染着众人。 “好了,都别吵了。”青深站出来,目光沉沉地看着众人,“看那东西的速度,至少两天内是不会过来的,我们尽量再往另一边赶去,再想办法将秘境门打开,两天时间,应当是足够了。” 他仿佛一根定心针,让众人逐渐安静下来。 青予安将燕沁背起来,跟着麟域和华亭门率先向深处走去,药王宗的人也在青诚的号召下紧随其后。 众人向深处赶去,逐渐冷静下来,开始讨论如何开启秘境之门。 走到秘境边缘,众人停下来安营扎寨,依琳领着几个人将帐篷扎好,让青予安先将燕沁送过去。 “师妹,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依林喃喃自语着,又看看远处的红光,忍不住沉默下来,“就算现在没事,两天之后,又会怎么样呢?” 青予安走进来,坐在燕沁床头对依琳道:“你先去吃饭,我在这里照顾她。” 依林神色复杂地看一眼他,虽然心里气他伤害自己师妹,可眼下这种时候,她也没心思去追究了。 帐篷内,只剩下青予安和燕沁。 床上的人仍陷在一片痛苦之中。 青予安轻轻伸出手指,点一点燕沁的鼻尖:“阿沁,你要快点醒过来,即便我们两天后无法出去,我也想将一些话都告诉你。” 燕沁皱了一下鼻子,露出几分不安的神情。 青予安撑着额,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燕沁身体出现不适时,恰是那红光出现的时候,难道有什么关联吗? 他很快将这个念头打消,那红光对他们都没有影响,对燕沁也应当没有才是,燕沁虽然天赋异禀,却也没办法控制那样强的东西。 胡思乱想着这些事情,他趴在燕沁床头,逐渐沉睡过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燕沁苏醒 一片混沌中,燕沁缓缓睁开双眸。 她看着陌生的帐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神。 一口浊气从她口中吐出,燕沁苦笑一声,正要起来,就感觉自己手腕被人握住。 转眸看去,青予安已经因她这动静要醒过来,她连忙施了法术,让他沉沉睡过去。 “……抱歉。” 现在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世的青予安。 伸出手,看着缩水不少的小手掌,她眼眸中闪过无奈之色。 结果,她还是恢复了记忆,这副躯壳内,再不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华亭门小师妹燕沁,而是九天之上的神。 揉一揉额角,燕沁翻身下榻,走到帐篷门口,拉开帘子向外面看过去。 那道红光已经逐渐逼近。 她虽然始终陷入在疼痛之中,可其他人的话,却也断断续续地听了不少。 现在的她有实力强行打开这个秘境,可就怕这东西会追到秘境外面来。 沉吟片刻,她还是走出帐篷,来到一处隐秘的角落,尝试着先造一个门出来。 灵光在她指尖跃动,秘境内的气息逐渐向此聚来,形成了一道透明的水镜。 无论行不行,先让其他人出去再说。 燕沁确认没人看见,就悄悄溜回了帐篷。 看着仍趴在榻上熟睡的人,她的眼中闪过极复杂的神情。 她也没想到这一世两人竟然是这样相处的,也没想到那个青予安会变得这样木讷。 燕沁扯了一下唇角,在他身边坐下来,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看到他紧锁的眉逐渐舒展,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笑意。 次日清晨,有人发现了角落里的门,惊喜地喊众人过去,燕沁也顺势将青予安给叫醒。 他睁着惺忪的眼缓慢抬起头,迷茫地看向燕沁。 “清醒一点,我们能出秘境了。”燕沁拍拍他的肩膀,明明是一副娇小的身躯,看着却仿佛十分成熟。 青予安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才反应过来:“你……你没事?” “当然没事。”燕沁肆意挥动一下手臂,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行了,我们赶紧先从这里出去,剩下的话以后再说。” 青予安感觉她变得很不一样,却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不同。 是成熟许多的眼眸,还是说话的语气? 燕沁已经转身向外走去,青予安没什么时间细思,跟着走出来。 麟域和华亭门的人正在聚过来,看到燕沁醒来,依琳惊喜地扑过来:“师妹,你没事了?” “没事,可能是受红光影响吧。”燕沁随口回答,将这个话题跳过去,“我们先赶紧出去吧。” “好好好,先出去。” 众人走到水镜旁,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去。 不知是不是燕沁的错觉,身后那红光移动得似乎更快了。 不只是她,也有人疑惑地出声:“那红光……好像距离我们越老越近了啊。” 众人一凛,顾不上什么相让,争先从出口挤出去,吵嚷声和叫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燕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红光,心头隐隐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阿沁。”青予安过来拉住她的手臂,“别看了,先出去。” 他拉着人,先从水镜出来,依琳青深等人紧随其后。 随着最后一人出来,燕沁动一动手指,让那入口彻底消失。 依琳沉沉呼出一口气:“总算是逃出来了,可这秘境,算是废了吧?” 燕沁托着下巴道:“我在想,那红光会不会出来。” 四下一片寂静,众人惊恐地看着她。 燕沁却没什么耐心去哄他们,直接道:“整座秘境化为粉末的一瞬间,难道不会有光泄出来吗?还是都躲远一点吧。” 刚停下来休息的人立即爬起来,一股脑地向远处跑去,只留下几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青深坐着就没起来过:“若是能出来,这天下哪还有安全的地方?” 依琳也闷闷地坐在一旁:“我还没谈过恋爱,也没成过亲呢,不想就这么快死去。” “一定没事的。”青予安站在秘境入口处,伸出手探了探空气波纹:“没什么异常,那红光竟然是从秘境里出生的,就不会出来。” 燕沁在旁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叼起一根草道:“但愿吧,师姐,你们先走吧,这里我盯着。” 依琳一怔,随即生气道:“你让我丢下你一个人去逃命?师妹,你觉得我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如果有危险,我会追过去的。”燕沁说,“现在大家都留在这里,到时候跑起来反而不方便。” “那也不能留你。”青予安皱眉道,“论修为,也应当是我或者是大哥。” 青深在旁点点头。 ……修为? 燕沁古怪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行吧。 她现在还不好暴露身份,这一世界似乎没有所谓的仙,她突然冒出来,也不知会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 结果,到最后一个人都没走。 “阿沁!阿沁!” 由远及近的呼声在靠近,云舒影从草丛里跑出来,身后还跟着温彦和温如意。 “吓死我了,你怎么都不回去啊。”云舒影扑过来抱住燕沁,“我听他们说什么红光,还以为你出事了。” 燕沁挠挠头:“云姨,你们还没回青城啊?” 云舒影嗔道:“你这就嫌我不耐烦了?我这是想着你们这试炼可能要经历一段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就到清明了,我也能直接接你回家。” 她拉起燕沁的手:“走,和云姨回去,傻坐在这里干什么?” 燕沁笑一笑,正要回答,余光之中就看到空气中出现一线红光。 脸色骤变,燕沁想也不想就施展法术,带着众人一同转移到数米之外。 “这是……谁的法术?” “快走!” 燕沁朝他们急吼:“红光出来了!” 众人骇然看过去,果然看到那红光逐渐变得耀眼,周围都裹挟着不详的气息。 燕沁推一把云舒影一家:“直接回青城去,不要回来,还有……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 云舒影不安地睁大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我们一起走。” 第六百四十九章噩梦? 燕沁来不及解释,将云舒影推向外面,一并推着青予安道:“带着我云姨和大家走,快点。” 青予安拉住她的手臂,心里的不安仿佛要炸裂开来:“你想做什么?” “想办法阻止它。”燕沁明亮眸光里一片坚定,她认真看着青予安,眼底沉淀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青予安,对不住,这一世我又没办法陪着你了。” “什么这一世……”青予安脸色煞白,有点不明白燕沁的意思,可心底里好像涌起一道声音,再不断提醒他什么。 狂风拂过,燕沁回头,那红光已经泻出一线,周围花草树木都在消失。 她咬牙将众人一推,设下一道结界,义无反顾地向那边走去。 “阿沁!” 众人被隔在结界另一头,疯狂拍打着透明罩子。 青予安手持长剑,运足力气劈砍过去,被震得双手发麻。 “师妹……何时有这样的修为了?”依琳怔怔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眼眶里忽然留下一行泪。 ……这一世。 青予安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这句话。 他紧紧闭上双眸,努力回想着方才心里那道隐晦的声音。 燕沁走到红光附近,尝试着伸出手,附近的草木已经枯焦化为粉末,可她的手却仍白嫩细弱,没有一丝损伤。 她冷笑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遇上我,你就不敢吞噬了?” 虽然不知道这正妄图吞噬整个世界的东西是什么,可显然,对于燕沁这个九天之上的神,这东西并没有任何伤害她的威力。 抿一抿唇角,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抓向红光。 在身后众人惊呼声中,她的手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那道光。 一片焦黑当中,只有她还鲜活地站在原地。 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在向燕沁发出警告,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排斥她这个陌生人。 燕沁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被巨大的压迫感压制,让她无法动弹。 一双手臂悄然从她腰间绕过,将她从地上给拉起来。 燕沁落入一道有些熟悉的怀抱中。 她抬起眼,对上青予安的目光。那目光温柔,沉淀着岁月给他留下的各种痕迹,还有一抹极力克制下去的戾气。 “……徒弟?”燕沁怔怔开口,看到他勾唇浅笑,忽然觉得很安心。 “师父,你又跟着我来了。”青予安指尖绕过她柔软的发丝,戏谑地打量着她这十四岁的身躯,“没想到师父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我想我会一直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 燕沁横他一眼:“这种时候还说这些,云姨他们……” 她不经意地向结界中看去,可已经不见云舒影等人的身影。无数红光在各地冉冉升起,一点点吞噬着这个世界。 燕沁脸色发白:“……这是……怎么回事……” “是世界在重启。”青予安抱着燕沁逐渐升空,“这个世界在崩塌,它会回到最开始,回到没有我们的时间点。” “……为什么?为什么会忽然崩塌?” 想到云舒影可能再也不记得她,燕沁心里忽然觉得有点不好受,她可是实实在在地喊了云舒影十二年的云姨,还有华亭门,紫妍…… “来不及解释了。”青予安看一看上面出现的裂隙,唇瓣轻轻划过燕沁的额发,“这次别再跟着来了,你找不到我的,好好做你的上神,等我回去找你。” 燕沁还未反应过来,青予安便将手一松。 两人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距离被无限拉远。 燕沁的身躯逐渐回到成人模样,她努力伸出手想要拉住青予安,却无法抗拒天地之力,被拉扯着不断走远。 耀目的白光将她包裹住,眼前是一片混沌。 她就静静站在白光当中,不知时间流逝,也不知外面究竟是何处。 终于,另一道光从外面渗进来,硬生生将包裹着燕沁的光给斩断。 嫣然仙子接住轻飘飘落地的人,一脸诧异:“怎么是你?这一世的劫应当没有这么快才是。” 燕沁摇摇头,疲惫地靠着嫣然仙子:“我也不知道,那个世界忽然就崩塌重启了。” 嫣然一愣:“崩塌重启?怎么可能?之前世界折腾那么厉害都没什么事呢。” 她看向燕沁身后:“青予安呢?” 一提到他,燕沁就生气,她咬牙道:“丢下我又入轮回了。” 抓住嫣然仙子的衣襟,燕沁道:“去查,查他究竟在哪个世界里,我就不信,我真的找不到他。” 嫣然拍着她的背安抚:“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查,你先冷静下来,我带你回去休息一下。” 嫣然仙子将人领回自己宫殿,哄着她在这里睡一觉,自己则去找青予安的下落。 这一觉,燕沁睡得并不踏实,她游离在各种梦境当中,从无忧无虑的燕沁,到不知哪个小世界里成魔的燕沁。 最后,她看着自己将一把剑插入青予安胸膛,便生生给吓醒。 “醒了?” 嫣然仙子端着粥走过来,“先吃点东西,再好好调养一下。” 燕沁摇摇头,避开那热意腾腾的碗:“青予安呢?” 嫣然仙子叹口气,将粥放在一旁,揉着眉心道:“说实话,我没有找到他的所在,他好像真的从所有世界都消失了一般。” “怎么可能……”燕沁抓紧被子,死死抿住唇角,“定是他用了什么办法。” 她掀起被子起身,“我自己去查。” “你别急。”嫣然将她按回去,重新端起粥,“先吃东西,我在里面揉进了丹药,对你身体修复有好处。” 燕沁皱一下鼻子,端过碗一股脑将粥喝下去,随后便匆匆向外面跑去。 嫣然摇头叹气:“你们两个还真是……” 只是她寻了两天都没找到青予安这次的所在,这确实有点蹊跷。就算他有了什么手段,可入轮回之后,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躲过上层的搜寻? 嫣然端着粥慢慢沉吟,脑子里将所知的所有术法都过了一遍,终于想起了某个隐秘的术法。 第六百五十章第四世 嫣然仙子冲出门,已经看不到燕沁的身影。 “真是……一碰上青予安的事情就这样风风雨雨的。”她无奈地摇着头,干脆回到宫殿里,用秘法去寻找青予安所在的小世界。 一个时辰后,燕沁垂头丧气地回到宫殿,坐在地板砖上生闷气。 好家伙,又丢下她一个人跑了。 “回来了?”嫣然仙子出现在她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她,“有收获吗?” 燕沁郁闷地摇摇头。 “让你乱跑,白白耽误时间了吧?”嫣然胡乱揉弄一番燕沁的发,在她身边坐下来,笑意盎然道,“好了,别垂着脑袋,我已经找到了。” 燕沁怔一下,双眼立刻亮起来,几乎是扒在了嫣然的身上:“他在哪?” 嫣然笑一笑,将她给拉起来,让她坐在榻上:“不要着急,他现在在一个小世界里过得甚是逍遥。” 一道光从指尖跃动而出,映出一片水镜,暗沉沉的红云垂在天边,透出阵阵不详气息。 画面逐渐向远处巨大的宫殿推进,映出里面行走的人影,每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不详气息,最当中的殿宇气息最是浓郁。 燕沁已经多多少少察觉到什么。 她悄悄屏住呼吸,随着画面逐渐向深处看去,巍峨的宫殿之内,那坐在最上方宝座受万人膜拜的,正是青予安。 那张清秀如雪的俊脸此刻被一股黑气隐隐缠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暴戾,眼眸里时不时便晃出一道摄人的杀意。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锐利目光投过水镜直刺而来。 “咦?” 嫣然仙子疑惑出声,立即将水镜挥散。 “这……这是什么情况?”燕沁有点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次成了大魔王?” “也不算是。”嫣然仙子悠悠道,“详细的事情我也不和你多说了,你只要下去,就会忘记所有事情,我多说也无益,你直接去感受吧。” “或者说,你要保持记忆,就以这副身躯下去吗?” 燕沁沉吟下来。 上一个世界她封存了记忆,却不小心引起世界崩塌,这一次轮回,她还要这样做吧? “我建议你继续封存记忆。”嫣然仙子柔声道,“上一个世界虽然崩塌,可前期过渡平缓,你和他之间几乎算得上是过得顺风顺水,没有你这位知晓天机的上界人在,整个世界都明显温和许多。” “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让世界崩塌重置了,说明那个世界没有改变分毫。”燕沁躺倒在榻上,看着上方斗转的星河,脑海中浮现出方才狠戾暴躁的青予安。 ……如果他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封印实力和记忆下去,不就什么都阻止不了了? “最好快一些。”嫣然催促,“我已经找到你在凡间寄存的媒介,错过这个时间,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燕沁咬牙:“既然都已经找到,那就直接来吧。” “封记忆?” “嗯。” 燕沁从榻上翻身坐起来:“事不宜迟,快一点吧,我倒是要看看,他这一世究竟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 嫣然微微一笑,手指点在燕沁的眉心,将四周早已经画好的阵法启动。 “青君动用了秘法逃过上界的搜查,这一次,我也就不用常规途径送你了,一路保重。” 头脑之中一阵混沌,待一切清明,燕沁已经在一辆马车上。 她迷茫地看着四周,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头脑之中。 ……嗯?千云宗圣女?故意扮作柔弱女子被抓进魔宫?讨伐大魔王? 这是什么剧情展开? 她险些从马车上跳起来,可惜她正被绑着,而服用丹药的关系,此刻的她形同一个废人,想要恢复实力,只能吃下另一枚丹药。 燕沁垂下眼眸去看脖子上挂着的小葫芦,咬一咬牙。 这圣女是不是哪里不正常? 电视剧里不是这样演的啊? 不错,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来自21世纪,至于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她却已经记不清了,好像这中间做了很长的一个梦,那个梦光怪陆离,又模糊不清,只有一座穷苦的不行仙山多少有点清晰。 燕沁闷闷地跌坐回去,看着马车内其他几个犹在昏迷不醒的女子,配合着将眼睛闭起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不知走多久,年轻貌美的女子们逐渐醒过来,惶恐地交流过后,便是一阵嘤嘤啼哭,扰得燕沁无法睡眠。 她现在正因那圣女的脑残行动生着气,并不想理会身边的莺莺燕燕。 哭着哭着,几名女子便也就停下来,开始发挥苦中取乐的精神,喋喋不休。 “我们会被抓到哪里去啊?该不会真是要被抓去土匪窝吧?” ……呵呵,是更恐怖的地步。 “啊……我不要嫁给那群土匪,我家里给我说好了亲事呢,对方是镇上出名的俊公子……不过若是那贼匪长得帅,我也不是不行的。” ……妹子,醒一醒啊,颜控不可取! “话说,那个角落里的人怎么还不醒啊?不会死了吧?” …… 燕沁感觉到几个人在围过来,保持着淡定,继续装睡。 她们探过鼻息,便又坐回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外面的气息逐渐变得诡异,屡屡凉风吹进来,透着刺骨的寒意,那是仿佛深入骨髓的恐惧,是强者对弱者的释放的威压。 马车内一片寂静,几名女子再没有什么动静,全都缩成了一团。 “吱呀。” 马车终于停下来,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抓来几个?” “正好十个,全是凡间年轻漂亮的女子,保证尊上会喜欢。” “行,我先带进去给护法。” 马车再次动起来,载着你们逐渐向深处走出。 一道道大门开启的声音响起,燕沁悄悄眯开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几名女子已经再度昏迷过去。 “尊上……应当就是圣女要对付的魔头了。” 燕沁呢喃一声,再度装睡。 半个时辰后,她们全都被关进了一间金色华丽的笼子当中,仿佛一只只金丝雀,等待着她们的命运。 第六百五十一章一直很崇拜 “嘭!” 大门牢牢封锁,屋内寂静无声。 燕沁缓慢睁开眼,活动着双手坐起来。 她在第一时间就吞吃了小葫芦里的丹药,丹田处逐渐融起一片温和的气息。 “……修为真低啊。”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让燕沁怔住。 身为一个穿越来的弱鸡,有修为就不错了,她哪还敢嫌弃? 挠挠头,她盘坐在原地尝试着调息,探查这座宫殿。 宫殿极大,却空空荡荡,只摆着这个巨大的金色笼子。 燕沁站起来,尝试着从笼子里出去,却发现完全是徒劳,虽然笼子缝隙足够大,可外面不知道罩了一层什么东西,只是触碰就觉得头皮发麻。 最终,她能做的就是在笼子里安安静静地等待。 此时,上界。 嫣然仙子看着推算的罗盘,娟秀的眉梢微微蹙起。 “……怎么会,我明明将正清的所有记忆都抹去,可为何还会留下一些,这是属于何时的记忆,为何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着,再去看罗盘之上的卦象,已经混乱不堪,完全占卜不到。 “阿沁,这一次我本想帮你,可看来还是不行,一切如何发展,还是看你自己吧。” 嫣然仙子将罗盘收起,慢慢向外面走去。 “都给我醒来!” 一道宏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燕沁等人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看向笼子外面的人。 她们在这里被关了好几日,每天除一个包子,什么都没有,进来的守卫也从不曾和她们说话,这还是第一次。 “给你们一柱香时间,把这衣服都换上。” 外头声音落下,衣服便兜头落下来,将她们砸个正着。 燕沁都还没看清人,屋子里就再度恢复寂静。 “这……什么意思啊?”少女们也很懵。 “要不……还是听他的话把衣服换上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劲,还是按照他说的来做吧。” 众人觉得有道理,纷纷换起了衣服。 燕沁看一眼手中水蓝色的罗裙,沉默一瞬,也开始扒起了身上的衣服。 一柱香后,门外的人进来,屋内十名女子已经换上统一服装。 那人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像点样子,都排着队出来,跟在我身后。” 金笼子的门被打开,众人乖乖排队出来。 燕沁站在最后面,尽量压制着修为,不教人察觉出来。 “走。” 一声令下,众人跟在男人身后走出去。 天际一片诡异的红云,沉沉压在头顶,带来不详的气息。 燕沁皱皱鼻子,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都别发呆,走快点!” 前面男子叫嚷起来,燕沁抬眸,正对上他的视线。 ……看来是在说她了。 她不敢有其他动作,乖巧地低着头,随着众人走进了又一宫殿中。 这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到处镶金嵌玉,方才那殿与此处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都带来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容貌俊美,眉眼压着浓浓的阴郁之色,嗓音沙哑而低沉,掺杂着几分威严。 “长老,十名妙龄女子,都在此处了。” 男人目光在女子身上掠过,最后极缓慢地,落在了队尾的燕沁身上。 “砰砰……砰砰……” 燕沁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那男子起身,缓慢走到了燕沁面前,沉着嗓音开口:“找人时,我是如何吩咐你的?” “长老您吩咐……要十名凡间的普通女子,年岁在十六至二十二岁之间未曾嫁人的……她们……都是符合要求之人啊。” “符合要求?” 男子冷笑,一阵阴邪的气息从身上散发出来:“那你告诉我,为何这个女子身上有灵力缠绕?” 燕沁心中一惊,暗暗咬牙。 她只想着要尽快逃跑,想也不想就将那丹药吃了,却忘了这一层。 现在怎么办?她该不会穿来就死了吧? 摄人的威压压下来,死亡阴影逐渐笼罩,燕沁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看到男人缓缓抬起了手,正向她细嫩的脖颈抓来。 燕沁毫不怀疑,在他手落在脖子上的一刻,她就会死去。 她知道她应该跑,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好像根本就动弹不得。 就在她已经闭上眼,决定这一世迅速的死亡之时,一道极为凌厉的劲风从外面呼啸而来,狠狠拍在男人身上,后者如断线的风筝,一瞬飞出,装在正中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宗……宗主?” 另一人惶恐地喊出声,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请宗主饶命!” “司凌,你最好能给我解释清楚。” 清冽冷漠的声音陡然在屋内响起,燕沁心口蓦然跳动,泛起阵阵疼意。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她茫然地抬起头,正看到俊美无俦的黑衣男人缓慢走进来。 他身上似裹挟着风雪,冷得纯粹,也干净,映衬得那张清秀脸庞也覆着一层面具似的霜。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样冷漠如寒潭的一双眼,燕沁心中更加难受了几分。 她这样毫无顾忌地看着那人,他终于有所察觉,施舍般望过来一眼,只这一眼,他就没有再动。 那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道情绪,快的让燕沁没有看清。 男人冷如冰爽的脸沉下来,缓慢向这边走来,用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 “你是谁?” 燕沁眨眨眼,感受到贴在下颌的冷意,生怕他下一瞬就过来掐自己脖子,便连忙道:“……千云宗的圣女,燕沁。” 圣女与她同名同姓,长相也与她一模一样,这是最让燕沁满意的地方。 捏在下巴上的指明显更用力几分,男人近乎咬牙切齿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燕沁心道,我总不能说要来刺杀大魔王吧?说不定眼前这人就是呢。 脑中迅速转动,她眼也不眨地扯谎道:“当然是来见您的” 男人眼中有一瞬的诧异和动摇,可紧接着,燕沁就继续说了下去:“早就听闻宗主您的大名,我即便在远在千里的千云宗,却也有所耳闻,我对您一直很崇拜,这才混进队伍里来见您。” 青予安:“……”……呵。 第六百五十二章宗主夫人 “宗主……” 司凌气若玄虚地跪在地上,抬眸看一眼青予安,再看看那女子,心中已经是迷茫一片。 难道他们宗主认识此女子不成? 青予安将燕沁下颌松开,看向了地上的人:“可想好解释了?” 司凌单膝跪地,拱着手道:“宗主,我们来魔域已经一个月,若是再不按照最顶上那位所说的办,整个凌剑宗都会被覆灭的,属下也是别无他法,才悄悄让人去民间找来十名女子。” “听说那一位最喜欢人间女子,若有他们,或许还可让那一位暂缓一些时日,给我们一点筹备的时间。” “筹备什么?”青予安的声音已经冷到极致。 “……筹备好那一位所要的所有东西。”司凌硬着头皮说下去,“不论我们凌剑宗当初是如何堕落成魔的,既然来到了此处,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 青予安冷笑:“你是让我依附别人而活?” 他眼眸中喷出一丝火:“把人给我放回凡间,若再让我知道你们阴奉阳违,休怪我将你们逐出凌剑宗。” “宗主……” “滚!” 青予安拂袖转身,转瞬便已消失在门口。 “长老……这怎么办呀?”站在一旁的男子愁容满面,“只剩下三日了。” 司凌眼眸里闪过戾气,咬牙道:“不用管,就按我们的计划做,将这些女子都送去……” 顿一顿,他看向燕沁道:“那个圣女留下来,宗主似乎很是中意。” “是。” 燕沁此时有些凌乱,因为在圣女的记忆当中,凌剑宗是当世第一大宗门,宗主凌剑宗也被尊为正道首尊,怎么这转眼,他们就都在魔域了? 入魔? 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整个宗门都入魔? “姑娘。” 方才那领队的人走到燕沁面前,态度客气:“请随我来,我为您安排房间。” 此女被青予安看中,日后说不定会成为宗主夫人,他自然不好再大呼小叫。 燕沁皱眉,看向其余女子:“她们呢?” 女子们此刻很懵,都还没回过神。 司凌冷笑:“圣女还有心情管她们?” 燕沁道:“我刚才听见,青予安让你们将人给送走。” 司凌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手中缓慢转动着一把匕首:“看来……圣女是打算告密了,我本想送你一场富贵,你要是不珍惜,就别怪我翻脸。” “你敢杀我?”燕沁底气十足,“没看到你们宗主看上我了吗?要是他一会儿回来找你要人,交不出去你也要遭殃,我看你才应该对我客气一点,等我日后成了宗主夫人,第一个就收拾你。” 去而复返的青予安:“……” 他嘴角抽一抽,抬步跨进房间,神情复杂地看一眼燕沁。 燕沁有点心虚。 她敢肯定,这位一定是听到了。 “宗主……”司凌匕首立即收起来,惶恐地看着他,“宗主,我只是吓吓她,我没有别的意思……” 燕沁冷哼一声:“你明明是打算背后行事,将女子都送给你口中的那一位。” 司凌暗暗瞪一眼燕沁。 他眸光闪烁一瞬,也算是豁出去了,站出来吼道:“宗主,我们已经成魔了,既然是魔,就当遵守此处的规矩,若您还是正道首尊,或许不怕那魔头,可入魔之后,我等修炼都要从头开始,就凭现在的修为,我们能做什么?” “就算你有志向要打败那魔头,那也需先忍辱负重,将修为炼上去,大家至今还肯跟着您,就是相信您的修炼天赋,等着您将魔域摧毁!” 司凌眼中含泪,胸口不断起伏:“宗主,下这样的决定,大家都不好受,我们曾是正派最大的宗门,只做救人的事,从未曾做过害人的事情,可眼下,确实是逼不得已。” 室内一片沉默。 一道弱小的声音悄悄响起:“其实我觉得他说得对。” 数道目光看过去,燕沁强装镇定道:“自己都要被灭了,就不要去墨守陈规了,当然,我不同意害人的。” 她见青予安并没有让她闭嘴,也不见恼怒,就继续道:“我刚才听长老说,献美女其实是想要争取时限?那或许可以换一个法子,送一些别的宝物之类的,这样也不必害人了,大家也有喘息时间。” 司凌见她此刻站在自己这边,语气缓和不少:“若是可以,我也不会走这一步,能用的方法,我都试过了。” “宝物也不行?” “那魔头什么宝物没见过?” 燕沁沉吟一瞬,忽然想到什么。 她记得这圣女身上有一块玉牌,好像很不俗,说不定是魔尊没见过的人。 想着,她就去翻身上的玉牌。 青予安眼角一跳,闪身晃到她面前,将她的手给牢牢按住:“不必。” 他距离极近,略有些冰凉的指尖覆在燕沁的手臂上,让她心跳阵阵加速。 ……单身这么多年,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这样的大帅哥占便宜啊。 她舔一舔嘴角,再看向青予安时眼底多了别的东西。 “咳……”司凌出声打断两人之间的暧昧,“宗主……那您看,三日为期,我们再一同想想办法行不行?或许,您若是愿意出面……” 青予安一记目光投过去,让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动声色地将燕沁的手放开,他淡淡道:“此事晚上召集其他几位长老和堂主再议,先送几位姑娘回房休息。” 他这是答应了? 司凌双眼一亮,连声应“是”,并感激地看向燕沁。 方才气氛那样恐怖,他都以为自己要被青予安杀了,结果就是这姑娘开口,才让青予安回心转意。 他们识趣地领着其他人离开,只留下燕沁和青予安还在房间内。 燕沁挠一挠脸颊:“那个……宗主?我应当住哪里?” 青予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刚才我好像听某人说,要当我的夫人?” 燕沁:“……” 青予安再次笑着道:“你与我同屋。” 燕沁:“…” 她看着这位俊美的宗主,脑子里有点懵。 难不成是她的美貌和善良征服了这人,让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故意逗人 “……我就知道他是故意逗人的。” 燕沁躺在床榻上,看着外头的血月,心中像是松一口气,也觉得失落。 说好要同屋睡的,结果还不是将她给赶到这间小屋子。 ……呵,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忿忿想着,燕沁一翻身,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深夜,一道人影逐渐在她房中出现,青予安走上前,看着床上毫无睡相的人,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俯下身将燕沁压在身下的被子抽出,仔细给她盖在身上,手指在触碰到她衣襟时,指尖微微一动,一枚玉牌就从衣内悄悄飞出。 “……抱歉,师父,你还是先回去吧。” 一丝灵力缓缓注入到玉牌当中,可就在要将其催动时,却受到一股极强的阻力。 青予安微微蹙眉,此时的燕沁应当无力抗拒他的灵力才是,这是什么? ……是嫣然?还是……帝君? 他凝视玉牌片刻,将其重新放回燕沁衣襟内。 床上的人翻身,再度将被子蹬开压在身下,青予安弯一下唇角,再度耐心地将被子给她盖好。 想一想,他又在被子上加了禁制,这才飘然离去。 “唔……” 床上的人烦躁地皱皱眉,被禁锢在被子里的身体不断扭断,整个人陷在噩梦之中。 “……靠,什么东西压着老娘。” 这一晚燕沁都睡得不是很好,早上起来眼窝乌青,盯着床顶陷入沉思。 这地方果然不详,她睡梦之中都被绑了一晚上。 燕沁揉着脖子走出来,在外面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就向外走去。 此处建筑倒还真像电视剧里仙山那一套,雕梁画栋都是仙鹤祥云,可此时却都缠绕着丝丝魔气。 燕沁走出没两步,就见那群与她一起被抓来的姐妹们正坐在廊下啃着瓜子唠嗑。 看到燕沁,她们招着手,笑得花枝招展:“燕姑娘,一起来坐呀。” 左右也没别的事情做,燕沁便坐到了女人中间。 “燕姑娘,你和宗主认识吗?是什么关系?”其中一人眨着眼娇羞地询问。 燕沁也跟着眨一下眼:“你看上宗主了?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昨天是第一次见。” “真的?”那姑娘眼睛一亮,“看来我还有机会。” 燕沁看她一副花痴到要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姑娘啊,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哪里。” “不就是魔域嘛。”姑娘扁扁嘴,不以为然,“嫁谁不是嫁呢,说得好像我嫁给普通人就能幸福似的,就我们镇子上的姑娘,还有活生生被丈夫打死的,那没死的,也有受气被折磨的,真的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有几个?那我还不如嫁个好看的,我还开心一些。” 燕沁:“……”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分析起择婿标准,燕沁神奇地发现,这次抓来的几人一个赛一个的颜控,不过想想也是,她们每个人都貌美如花,自然是不甘心嫁给丑夫。 “昨日那位长老也很不错,叫什么?司……” “司凌!” “对!若是能得他青睐,那我愿意留下来。” “诶你们说,那魔尊长得什么模样呀?帅不帅?若是帅,将我献过去,也不是不行啊。” 燕沁听着她们兴高采烈的讨论,逐渐无语。 小命都有可能没了,还只想着嫁给好看夫婿。 身旁的姑娘忽然撞了她一下:“我今天早上听人说,宗主对你很是中意,还听说你是什么宗门的圣女?那你是不是很厉害?” “……还行。” 燕沁入睡前仔细回忆过原主的生平,其实她是一个资质十分普通的人,在十八年前被丢在了山门口,才被千云宗给收下。结果收下当日天降神瑞,宗门长老经过卜算得出原主是天女下凡的结论,这才能成为圣女。 否则凭借原主的资质,现在都只怕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她摸一摸丹田处,只觉得里面有一道极柔和的气流在转动,可细查之后却发现这道气流很微弱。若不是丹药堆砌,原主说不定都没法结丹。 看过记忆,燕沁越发觉得这是女主配置,什么天降祥瑞,废柴圣女,跑出来遇见堕落成魔的首尊,都太过魔幻。 燕沁摸一摸下巴。 这么看来,说不定她还有变强的机会,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美滋滋地做着白日梦,燕沁也没有将几个姑娘的话落下,她们从刚才的择婿,都已经讨论到孩子了,速度之快,让燕沁望尘莫及。 “咦?那是不是宗主?” 一姑娘激动地看着远处飘然而去的身影,蹦跳着想要追过去。 可不过眨眼之间,远处的几道身影便彻底消失了踪迹。 “唉,他们走得怎么这样快。” 燕沁看着几人飞去的方向,墨色浓云中有阵阵紫雷闪动,而黑云中似乎有宫殿隐隐约约现出身形。 回想昨日青予安与司凌的对话,燕沁心想他们应当是去魔宫谈判了,也不知结果怎么样。 青予安几人早上去,直到黄昏才回。 司凌被留在棕内,远远看到墨云便迎上去:“宗主,那一位那边……” 青予安淡淡扫他一眼:“可以了,你去准备东西吧。” 司凌眼中闪过喜色:“是,属下一定办妥。” 青予安冷哼一声,拂袖向后走去,却又像是想到什么,忽然顿住脚步:“她呢?” 司凌知道他说得是谁:“燕姑娘今晨才出门与另外几位姑娘聊了聊,便回房去了,至今没有出来。” “没有出来?”青予安皱眉。 司凌解释:“人还在,并没有走。” 青予安顿一顿,没再说什么,继续向他的宫殿走去。 此时燕沁坐在屋内,才刚刚结束修炼。 “……好像没什么效果啊。”燕沁疑惑地歪歪脑袋,“是原主资质太差?还是这方法不合适?” 她停下修炼,不再尝试了,干脆打开门走出去。 结果一开门就撞上了青予安。 “呃……你来这里是?”燕沁后退两步,小心翼翼地试探。 青予安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我现在送你回千云宗,你准备一下。” 第六百五十四章她也是颜控? 回千云宗? 燕沁确实是想要回去的,那宗门将她当作是来凡间历练的天女,待她相当客气,可…… 她悄悄看一眼青予安,挠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眼前这个人。 难道她也是颜控? 燕沁不想承认,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行,不过都这么晚了,明天?” “……好。” 青予安眸色晦暗一瞬,没再说什么。 他很快消失在房门前,走得十分迫不及待,好像是在躲着什么。 燕沁:“……至于吗,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着外面天色黑下来,燕沁干脆关上门,回到房间内睡觉。 深夜,乌云蔽月,万籁寂静中,两道黑影闪进房中。 “就是她?这不是有修为吗?” “……谁知道呢,先抓了再说,实在不行就丢了杀了。” 两人放出迷幻术,确定燕沁彻底沉睡后,就将她给抗在肩上,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燕沁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又身在牢笼之中,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华丽的金笼子,而是肮脏潮湿的地牢。 怎么回事?难道凌剑宗的人返回了,又打算把她们献出去? 青予安也确实说过,他会去找魔尊谈判,谈判的结果就是把她们献过来? 燕沁想到昨晚青予安要送走她时候的表情,好像十分奇怪,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她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跟着青予安走了。 姑娘们跟着悠悠醒过来,看到四周环境都有点懵:“这是哪里?” “还是凌剑宗吗?为什么要将我们关起来?” “喂!有人吗?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不是说要放我们回去吗?” “放你们?做梦。” 外头传来一道冰冷的声影,阴诡地男人走到牢门口,将门给打开,看向里面的女人们:“出来,尊上要见你们。” 燕沁:“哪个尊上?” 男人阴测测地看她一眼:“这魔域之内,只有一位尊上。” 燕沁吸一口凉气。 她们果然是被卖了! 姑娘们也都反应过来,看起来有点慌,昨日她们还坐在一起玩笑说嫁进魔宫也不回人间,现在真的过来了,倒是慌张起来,一个个焦急地大喊。 “都闭嘴!”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们:“不想死就跟着我一个个排队出去,你” 他看向燕沁,“你就跟在最后面。” 燕沁:“……” 她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眼中的嫌弃,多少有些郁闷,她不就是有点修为吗?也不比这些姑娘差,至于吗? 姑娘们再次排着队去换了衣裳,再排着队前往最华丽诡异的那座宫殿。 看着四周昏昏暗暗,燕沁忍不住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男人冷淡地看她一眼,还是回答了:“黄昏,你们睡了整整一日。” 身旁的一个男人嘿嘿笑道:“一会儿若是被尊上选中,怕是要接连几日笙歌不断,那才有得睡的。” 众姑娘脸色发白,其中一人还是不死心问道:“你们尊上……好看吗?” 男人嗤笑一声,似是懒得回应这个问题,根本就没再说话。 十人被送进宫殿之中,里头是一阵靡靡之音,美人无数。燕沁微微抬起头,就见那高座上,一墨发男子正揽抱着一个女人在亲吻。 他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看不清神色,可燕沁莫名觉得熟悉。 在男人的示意下,她们十人在下面站成一排,一个个垂着脑袋,紧张地等待。 大殿内只有一片笙歌之声,和上面女人的娇喘。 “啊……尊上……” 女人娇媚地呼唤一声,男人动作一顿,将她嫌弃地推开:“谁允许你说话的?” “尊……尊上……” “带出去。” 冷淡的语气里尽是不耐和厌恶,仿佛刚才的温存都不存在一般。 燕沁听着这道声音,却觉得心头一凛,冒死抬起了头。 一张和青予安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的眼中。 只是相比起青予安,座上的男人更加阴邪冰冷,浑身弥漫着杀戮之气,眼中的暴戾更是无处掩藏。 他倏地低下头,与燕沁对视,那摄人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摧毁。 燕沁身体僵硬无法动弹,冷汗从额头上一点点落下。 她咬着嘴唇,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是被迫地和上面的男人对视。 “哪来的?”上面的人慵懒发话,清冽的嗓音中掺杂着威吓。 “千……千云宗。”燕沁不敢说谎,老老实实报上家门。 “为何在此?” “……被凌剑宗给抓去的。” 她隐瞒下了自己故意装作普通人混进来的事情,开玩笑,要是这魔头知道她想要刺杀他,怕是当场将她给撕碎。 魔头冷笑:“本尊最讨厌女修,拉下去。” “不!等等!”燕沁急急喊道,“我……我是凌剑宗未来的宗主夫人,青予安已经看上我了!” 大家都这么说,她也只是迫不得已用一下,青予安应当是不会计较的吧? 她惶惶然地想着,抬眸看向上面的人。 那人盯着燕沁沉吟半响,忽然大声笑起来:“宗主夫人?就你?” 他像是看什么笑话一样:“他青予安眼光何时这样差,那药宗的小仙医他都看不上,他能看上你?” 燕沁不服气:“怎么不行?说不定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呵,行。”魔头阴测测地笑起来,舔一下嘴唇,“那就让我来尝尝他心上人的滋味。” 燕沁浑身一颤,紧接着就听他继续道:“带下去,好好照看,本尊要拿她炼药,再与凌剑宗宗主平分。” “是!” 左右各有一人上来抓燕沁,她挣开束缚,淡淡道:“我自己走,不用你们绑着。” 她转身正要向外走去,目光落在剩下九名女子身上,可在犹豫一瞬后,她还是转身走了。 现在尚且还无法自保,她哪有那个余力去帮别人。 离开宫殿,燕沁心里沉甸甸的,她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发闷。 看向前面带路的人,她还是忍不住问:“她们会怎么样?” 第六百五十五章看上这种女人 “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带路的人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讽刺:“你还是先想想,炼丹之日怎么死比较痛快吧。” 燕沁下意识捂住脖子,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凉飕飕的。 第二日,燕沁千方百计得知,昨日与她来的女子当中,有一人被魔尊看上,已经带去宠幸,其他人则又被关了回去。 听到消息,燕沁心情十分复杂,只希望那姑娘足够花痴,还能少点痛苦。 她坐在房间内左等右等,也没等到要炼丹的消息,直到第三日的早上,她才再次被提出来。 那侍卫看她的目光十分古怪。 燕沁:“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侍卫收回了视线,烦躁道:“问什么问,在前面走着就是了。” 他推了一把燕沁,让她险些摔在地上。 看着这前面的方向,燕沁心里反倒是逐渐安定下来。 最后,她又回到了主殿,而此时颠中,有两个青予安,一个站在下面,冷冷地逼视着坐上的人,一个坐在上面,怀里抱着一个美人。 那还是燕沁的熟人,看起来满脸凄苦。 “到了?”魔头淡淡地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青予安,“真没想到,你会看上这种女人啊。” 青予安并未看他:“把人放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图的?”魔头将怀中的女人一把推开,撑着额头看着下面的人,眼眸中闪烁着浓浓的恨意,“青予安,或许你可以试着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会答应呢。” 青予安抬眸,清冷的脸上一片隐忍,那双眼眸仿佛在透过魔头的皮囊看向另一个人:“如果我跪,你真的放?” 燕沁一愣,诧异地看向他。 这家伙,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魔头也很诧异,继而大笑起来:“你竟然愿意为这个女人向我下跪?青予安,你真是堕落了。” 他哧哧笑两声,眼中戾气更盛,近乎是咬牙切齿道:“行啊,我同意你带走这个女人,不过我也不要你跪,你就拿着你手中的剑,将我身侧这个女人杀了,我便立即放人。” 燕沁眼皮一跳,看向跪伏在地上的姑娘,她正瑟瑟发抖,隐忍地流着泪,却是一声都不敢出。 青予安面色未改,只是淡淡道:“好。” 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剑柄上,青予安毫不犹豫地向那女人走去。 燕沁愣一下,眼中闪过怒色,她冲上前去拦在两人之间,冷冷道:“我不需要你这样做。” 青予安定定地看着她,将唇紧紧抿住。 燕沁咬牙道:“我不想背上一条人命,放下剑。” 青予安没有动,握在剑上的手慢慢收紧,脚下步子却始终无法动弹。 魔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目光不断在他们身上转动。 他甚至还在添油加醋:“青予安,我只再给你三息时间,若是不做,此女你就不要带走了。” “三。” 青予安已经将剑拔出鞘。 燕沁怒:“青予安!” “二。” 故意拖长的慵懒调子中,青予安身形一晃,一瞬就越过燕沁。 “一……” 燕沁一个转身扑过去,带着青予安倒在地上。 “你疯了?”她揪着青予安的衣襟,气得胸膛不断起伏,“我都说和你只是陌生人,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青予安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暴跳如雷的人,眼眸忽然变得无比柔和。 他轻轻一笑,将剑丢在地上,手指划过她的鼻尖:“师父,你还是如此。” ……师父? 燕沁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后者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抱着她一同起身,看向高座上的人。 魔头心情颇为愉快:“啧,真是遗憾,就差一点点。” 青予安淡淡道:“换一个游戏,用我来还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对男人没有兴趣。”魔头冷冷道,“既然你没做到,这个女人就还是我的。” 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青予安:“我要娶她为妻。” 青予安额角青筋暴起来:“你说什么?” 他身上卷起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那气息甚至要比上面的魔头还强大数倍。 燕沁怔怔看着他,脑海中迅速晃过一个画面。 好像在许久之前,她就认识他一般。 魔头眯一下眼睛,看着青予安周身缠绕的气息,眸中闪过鄙夷之色:“你再如何恼怒,那身力量也用不出,还是省省吧。” “她不会嫁给你。”青予安冷冷道。 “嫁不嫁,你也要问问她的意思。”魔头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小女修,你来说说看,是想嫁给我?还是嫁给他?” “你可看仔细了,我和他长着一样的脸,可我比他厉害许多,你成了魔尊夫人,这天下便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呸!”燕沁淬一口,“我才不想嫁给你。” 魔头危险地看着她,加重音量:“你确定?” 他手指轻轻敲着王座,几缕血色丝线从指尖蔓延出来,一条缠在了地上的女人身上,一条蠢蠢欲动地向青予安靠近。 他笑容可鞠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回答我,你想嫁给谁?” ……这个混账! 她感觉到青予安捏着她手腕的手忽然收紧,愤怒的情绪向这边传达过来。 燕沁转动着眼眸,不断想着法子,忽然,她看向了殿中站着的另一人。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一指:“他!” “这几天他一直都守在我的门外,为我提供衣食,对我照顾周到,我早就暗动春心,既然魔尊都开口了,那我不如就求一桩姻缘?”燕沁笑盈盈地看向座上的人。 不出意外地,魔头脸黑了,死亡视线向那侍卫看过去。 “不……尊上,冤枉!”侍卫惶恐地倒在地上,“属下没有照顾她,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在外站岗,还请尊上三思!” 魔头露出危险笑容:“来,说说看,你是如何奉命行事的?” “属下……属下只是站岗,什么都没有做,这明显是她在挑拨离间,请尊上明鉴!” 侍卫将头一声声用力地嗑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第六百五十六章该死 “你以为本尊愚蠢?” 魔头冷笑:“即便是挑拨离间,你也该死!” 他手指微微一动,雪线向侍卫脖颈处缠去。 就在这时,青予安也动了,长剑骤然变大,在地上画出一道白光,生生将整座宫殿给劈断。 光墙竖起,将惨叫声和魔头都隔绝在对面。 下一瞬,魔头抬起眼眸,眼眸闪烁着血光,纵身跃来。 “抱紧我。” 青予安揽住燕沁的腰,抱着她向空中飞掠,身后传来光墙碎裂的声音,一道极有压迫性的气息弥漫开来,将方圆数里全部笼罩。 燕沁看到地上的草木在逐渐枯萎,瓦砾成为飞沙,眼中满是骇然。 这魔头的修为竟然这样高? “锵!” 兵器碰撞声在身后响起,燕沁正要抬头去看,却被一只手牢牢按在肩头。 “别看。” 青予安的声音有点吃力,话音落下就猛然咳了一声。 燕沁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敢再抬头。 又是一阵兵器碰撞声,青予安忽然倒飞出去,借势向外飞窜而去。 魔头恼怒的吼叫声在后响起:“青予安!总有一日,我会将你们都抓回来,我也要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声音逐渐散在风中,燕沁被抱着一路向北方赶去,不知行过多少路,直到天际彻底暗下来,青予安才在一处洞穴停下来。 他将燕沁一松,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 “青予安?” 燕沁睁大眼眸,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样?” 青予安虚弱地摇摇头:“没事,你……咳咳咳……” 你将他扶住,却摸到一手的鲜血。 青予安穿着一身黑袍,你并未发现他是何时染血的,不过借着月光,总算是看到那张惨白的不像话的脸。 咬咬牙,燕沁将他给扶起来,向山洞内走去。 “身上有没有丹药?”燕沁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各处翻找。 青予安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微笑着摇摇头:“没事,你让我睡一觉,稍微养养遍好。” “怎么会好?”燕沁眼眶有点红,“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现在已经成魔,可刚才用的却是正道术法,身体反噬一定很严重……” 她气恼道:“好好做你的宗主不行吗?来找我干什么?老娘还不用你救!” 青予安闷闷笑两声,气息虚弱:“我怎会不管你,何况,这件事也不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定要跟过来。” 燕沁怔怔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情绪:“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青予安缓缓阂闭双眼,呼吸均匀,像是在调戏。 他拒绝了与燕沁说话,让燕沁也是无可奈何。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可圣女被保护得太好,根本就涉世不深,她现在连怎么救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没法回凌剑宗求救。 只能相信青予安说的,但愿是只靠调息就能好的。 燕沁坐在青予安身侧,睁大眼睛看着洞口,进入戒备之态。 一日两日的过去,青予安始终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没有更好,却也没有更坏。 他身上时不时就滚烫得厉害,按照他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体内两股灵力在冲撞,过些时日就好。 “……好好好,你每次都说能好,我看你反倒是更虚弱了!”燕沁站起身,“告诉我凌剑宗怎么走,我背你回去。” “你背不动……” “我好歹也是修者,被一个受伤的人还是能做到的,告诉我,在哪个方向。” 青予安摇摇头,不肯说。 燕沁又怒了:“你要是真想死就给我死远点,不想死就告诉我地方!” 青予安定定看她片刻,缓慢道:“现在不能回去。” “为什么?” “会很危险。” 青予安沉沉吐出一口浊气:“你我失踪,魔头定然不过轻易放过,想必他已经对凌剑宗施压,你我现在回去,才是死路一条。” “凌剑宗的人不会伤害你!”燕沁道。 “是,可他们会伤害你。”青予安回答她,“等我身体恢复一些再回去,只要我们不出现,魔头暂时也不会对凌剑宗出手,那是挟持我们的筹码,若是筹码没了,他更抓不住我们。” 燕沁心情复杂:“可是你的伤……” “已经好很多了。”青予安安抚似的一笑,“只是现在还不出来,可我说话是有力气了。” 他今日说得话确实比之前多,燕沁凝视他片刻,就没再说什么。 在山洞里养伤的第五天,司凌找了过来。 “宗主!我总算是找到您了。”司凌惊喜地跑进来,“您知不知道这几日我们都在找您?” 青予安淡淡道:“我在养伤,不方便走动,你找我何事?” 司凌隐晦地看一眼燕沁,才道:“那日您去魔宫将燕姑娘带走后,那一位就发了话,让我们在十日之内将燕姑娘给带回去,否则……没超过一日,就杀我宗门一人。” “虚张声势罢了,不必理会。”青予安冷淡道,“你回去吧,我们在此处的事情不必告诉其他人,待养好伤,我们自然回去。” 司凌欲言又止,叹口气从袖中抖出一枚丹药:“请宗主服用,恢复得更快一些,我便先回去了。” 青予安点点头,接过丹药后吞下。 司凌离开后,燕沁看向青予安问道:“你真的不担心吗?若说灭凌剑宗,那我也是不信的,可要说一个个地杀,我觉得这是那魔头能干出来的事。” “十日之期一到,我们就回去。” 青予安闭上双眼:“我要开始调息,你暂且不要和我说话。” 燕沁应一声,在他对面坐下来。 忽然,“嘭”地一声,对面在调息的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燕沁懵了一声,跑过去拍打他的脸颊:“青予安?青予安?” 这是怎么回事?是身体受不住真的过去?还是…… “别拍了。”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吃了那粒丹药,十天之内,宗主是不会醒的。” 燕沁缓慢转头,看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果然是你。” 第六百五十七章老怪物 司凌慢慢走上前,俯下身将青予安扶起来,手指在他身上迅速点了几下。 “若不是宗主重伤,我这点小伎俩,还动不了他。” 他讥讽地弯一下唇角,看着燕沁时眼眸里跃动着几分杀意:“我真不知道宗主为何对你这样着迷,不过也到此为止了,只要将你送给那魔头,不仅我凌剑宗祸患可解,宗主也会断了念想。” 燕沁冷漠地看着他:“他是为救我而受伤,我也愿意帮他保住凌剑宗,不过司凌,你也是真的卑鄙。” “我不在乎!”司凌眼中闪动着疯狂的神情,“只要能保住凌剑宗,只要能让宗主重回巅峰,一切就都还有救,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燕姑娘,你的传闻我有听说过,若你真是九天神女,想必也会有福泽庇护你。” 司凌站起身,走到燕沁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求多福吧,若是这一切过去后你还活着,我不会再阻拦你和宗主。” 下一瞬,一道蓝光在眼前晃过,燕沁来不及说话,就直挺挺地倒下去。 “千云宗圣女……” 司凌若有所思:“我记得,千云宗也有一个老怪物,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为这位圣女出山。” 垂眸扫一眼地上的女人,他拍一拍掌心,对身后的人冷冷吩咐:“将人带去献给那一位。” “是,长老!” 两个时辰后,魔宫内。 魔头玩味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含笑问道:“你们宗主怎么肯将她给本尊?” 地上跪着的两人道:“是我们长老的意思,宗主现在还不知情。” “是吗……” 魔头弯起唇角:“你们这位长老倒是很有意思,本尊记住了。” 他挥挥手,让地上两人离开后,看着燕沁思索一番,对左右吩咐:“送到启祥殿,好生照顾着,这位可是魔宫未来的夫人。” “是。” 两人抬着燕沁离开,将她给送到启祥殿中。 与此同时,正道之中,一则消息传遍了各大宗们魔域的魔尊将迎娶千云宗的圣女,婚礼就在不日之后。 千云宗。 大堂之内一片肃静,所有人都沉着脸没有出声。 片刻后,其中一人站出来拍桌道:“那魔头欺人太甚,宗主,我们可不能让燕沁那丫头嫁过去,老祖宗卜算过,她是天女命格,若是将来将罪,我们都吃不消。” “不仅因为她是天女命格,她也是我们这么多人一同宠大的,难道就忍心看着她嫁进那虎狼窝?” “那你们说怎么办?” 宗主萧如月看着堂中住着的诸人,微微蹙起眉梢:“那魔域辽阔无比,找魔宫所在都难。” “不是有那谁在吗?”有人小声道,“我们或许可以联系一下凌剑宗。” 众人都沉默下来。 凌剑宗在他们正道已经成为一种深深的忌讳。 最后,萧如月叹着气道:“罢了,我去请老祖宗,看看她那边怎么说。” 众人都表示赞同。 魔宫之内,燕沁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华丽奢靡的宫殿,已经知道身在何处。 “圣女,您醒了?” 美貌丫鬟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她,细看还能发现她眼中藏着一抹小心翼翼。 燕沁试探:“此处是魔宫?那魔头想要将我如何?” “回圣女,此处确是魔宫。”丫鬟恭恭敬敬道,“尊上已经传出话去,要与您成婚。” 什……那魔头竟然真的要娶她? 燕沁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圣女?”丫鬟轻声唤她,“您是否要洗漱吃饭?” 燕沁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魔头暂时没打算伤害她,那在婚礼之前,她就看看这魔头究竟想要做什么。 吃过饭,燕沁问:“我能见见魔头吗?” 丫鬟纠正她:“圣女,您该叫尊上的,现在尊上在议事,晚些时候他会过来看您。” 燕沁道:“那我出去走走总可以吧?” 丫鬟和和气气道:“尊上只说让您在启祥殿安歇,要我们好后照顾您,却没有说可以让您出去走动。” “哦,那你退下吧。”燕沁瘫在床上,心情有点烦躁。 她就在屋中玩着床上的帘幔,一边等着魔头过来。 好在他并没有让燕沁久等。 “听说本尊未来的夫人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本尊?” 魔头笑着走进房间,挥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燕沁警惕地看着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一些?说不定我还能赶上好胎。” 魔头乐了:“本尊杀你做什么?本尊说过,要娶你为妻。” “你想娶我,无非是想要恶心一下青予安。”燕沁道,“娶过去之后,想必也不会给我什么好日子过,你不如直接杀了我,说不定一样能刺激到他。” 魔头勾着唇角,慢慢走上前,俯下身将燕沁给困在臂弯和床榻之间,鼻尖几乎就要对上:“本尊确实是想要恶心他,只要你对本尊还有价值,本尊就暂时不杀你,也不伤你,你只需要老老实实陪本尊演戏就好。” 这张与青予安一模一样的人,给燕沁带来极大的冲击。 她猛地闭一下眼睛,咬牙道:“你和青予安到底是什么关系?双胞胎?” “并无任何血缘关系。” “那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你猜猜?” 魔头手指轻轻绕着燕沁的头发,“其实这理由很无趣,你不知道也无妨,你需要知道,我们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够了。” “谁和你天造地设。”燕沁哼笑一声,“我对你完全没兴趣,如果是青予安,说不定我今天就同意了。” “你在故意气本尊?”魔头危险地眯起眼,手指掐住燕沁的下颌,“那你不妨看清楚,这是什么。” 魔头另一只手伸进衣襟当中,从里面扯出一块玉牌。 那泛着柔和光泽的玉佩,在靠近燕沁时隐隐发亮,而燕沁胸口处那个一模一样的玉牌,也在逐渐发烫。 燕沁吞一吞口水:“你……你这是哪里来的?” 第六百五十八章玉牌 魔头朗声笑起来,扯住燕沁脖子上挂着的玉牌一把扯出。 “看到了吗?我们两个才是一对,他青予安什么都不是。” 燕沁脑子里一片浆糊,没有回过神来。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神色忽然一松。 她摇摇头,道:“和你天定姻缘的不是我,这玉牌不是我的。” 这是原主持有的玉牌,她只是穿越过来的一缕魂,都已经帮这位天真的圣女涉了险,总不能让她连这姻缘都收了吧? 要是青予安,她还能考虑考虑,可眼前这家伙,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燕沁说得太过坦然,坦然到让魔头都有些动摇。 他眯一眯眼:“那你的玉牌是哪里来的?” “是一位天真的姑娘的。”燕沁实话实说,轻轻摩挲一下玉牌,“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送? 魔头神情古怪,当真伸出了手:“那就给我。” 燕沁却反而护住玉牌:“那你会放我走吗?” “做梦。”魔头笑得灿烂,眼神却无比冰冷,“你大可以守着你的玉牌。” 燕沁哼一声:“机会只有这一次,下次你跟我要,我就不给了。” 魔头不屑地嗤笑一声,转身走人。 看着那扇门被牢牢关上,燕沁坐在房间里陷入沉思。 刚才她摸玉牌的时候,好像有什么感应。 上界。 正在查看下界情况的嫣然仙子有点懵。 “怎么有两个青予安?” 她可以确定,上次燕沁没有下界之前,在水镜里看到的就是这个魔头,那是她寻着青予安的踪迹寻找到的,而且他手上有玉牌,按理说,他应该就是真的才对,可另一个青予安却好像拥有从前的记忆? 哪个是真的? 她本还想要帮一帮燕沁,结果出现这样的状况,她也无奈了:“阿沁,不是我不帮你,是我实在没办法,你自己万事小心吧。” 好在这次用的是媒介,哪怕燕沁这具肉身毁了,她也能回得来。 “……要不要在木偶身上多注入一点灵力?阿沁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嫣然仙子嘟嘟囔囔地拿出一个模样与燕沁一模一样的木偶,在上面悄悄注入了一些灵力。 下界。 燕沁猛然睁开双眼,感受着丹田的变化,眼眸里浮现出璀璨的光。 是真的! 电视剧里演得都是真的! 这果然是女主待遇,还什么都没做呢,灵力就变多了! 燕沁打了鸡血一般坐起来,闭上眼睛修炼。 可再一次的,无论她怎么修炼,都是一无所获。 燕沁一脸懵逼:“什么情况?难道这灵力还有它自己的想法?” 虽然不用她修炼就涨是好事,可涨得也太慢了! 燕沁的脸又垮下来,坐在床上发着呆,不知道要做什么。 与此同时,魔域入口处。 “就是此处了?” 萧如月看着眼前血红色的阵法,心中升起一阵厌恶:“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要踏足这魔域之地。” 老祖宗沉声道:“为救阿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诸多道友都未开口说什么,你这样说,未免失礼。” 萧如月对她拜一拜,讪讪一笑:“老祖宗教训的是。” 他看向身后三男三女,也是鞠了一躬:“感谢诸位前来相助,我千云宗感激不尽。” 众人自然是纷纷说着不客气,他们都是与千云宗或是凌剑宗私交甚好的门派,此次过来,有帮助千云宗的意思,也有见见青予安的意思在里面。 小医仙温和笑道:“那我们就进去吧,听说此阵会随机传送到各处,若是我们被分散了,就在凌剑宗相见。” 她是最想见青予安的一个,提出这样的建议,众人完全不意外。 不过众人还是彼此握着衣袖踏入阵法,争取能传到一个地方。 红光闪过,萧如月再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他吃下提前准备好的丹药,蒙上面具,按照计划伪装成魔域之人,随便寻一个方向走去。 魔宫之内,魔头缓慢睁开眼睛,看着天际某处,唇角扯开一丝讥讽的笑意:“又进来了几只蝼蚁。” 他将目光睇向站在一旁的人:“去看看,若是千云宗一行人,全都带过来,本尊与夫人举办婚礼,自然也要有娘家人观礼。” “是!” 那人消失在殿中,飞快向外掠去。 那么他现在,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他未来的夫人呢? 魔头饶有兴趣地想着,手指在触碰到胸口的玉牌时,他的笑意逐渐冷下去。 “……呵。” 燕沁还不知道千云宗的人来救她,她此刻正看着话本,笑得前仰后合。 “这什么狗血剧情,没想到顾大也有这样的话本子,脑洞一点都不输现在的那些小说。” 她一边饶有兴趣地翻着,一边啃着水果,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本书看过后,她一盘果子也全都啃完了。 看着站在一旁的侍女,燕沁指使道:“前段时日和我一起被抓来的人呢?让她们过来陪我说话,你们太无趣了。” 侍女们面面相觑。 燕沁挑一下眉:“不听话?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什么身份?还是说……你们忘记了魔头的吩咐?他让你们好好照顾我,你们就是这么照顾的?” 侍女硬着头皮道:“那……您先稍等,奴婢去问问。” 燕沁挥挥手,看着她离开后,就又翻起了另一本书。 不多时,侍女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八个人,其中六个脏依依的,身上还散发着阵阵臭味,另外两个倒是光鲜亮丽,却十分憔悴。 燕沁只是看着,就心中有数了。 看来这几日,那魔头又宠幸了这两个。 她逡巡着这八人,没有看到那天在殿中的姑娘:“还有一个人?” 八个姑娘们对视一眼,开口道:“……已经死了。” 燕沁眼眸黯然一瞬,却不意外。 那日他们闹得那样厉害,魔头又那样生气,燕沁早就料想她是活不下去的。 只是黯然一瞬,她就拍拍手恢复精神:“好了,你们先都去洗一洗,然后再回我这里来,我给你们准备吃的喝的玩的。” 第六百五十九章救救我们宗主吧 姑娘们洗漱过来,沉默地围着燕沁坐下来。 “嗯……九个人……”燕沁挠挠下巴,出主意,“这样吧,你们五个人去打牌,我们几个来玩麻将!” “……麻将,是什么?” 燕沁嘿嘿一笑,挫着手道:“等我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现在先打牌。” 她找侍女要来石头,又找人过来切割均匀,打磨圆润后,就指使着画上了四色麻将。 有灵力的好处就是,完成这一切也不过才一个时辰左右。 姑娘们好奇地围着看了许多,见东西终于做好,纷纷围上来,燕沁给她们讲了规则,站在身后指导几人玩耍。 她们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燕沁看着也是微微一笑。 凌剑宗。 小医仙站在阶下,仰头看着黑气缠绕的山门,无声地叹一口气。 她上前一步,拿出挂在腰上的牌子示给守卫:“药宗顾以兰,求见凌剑宗宗主。“ “顾以兰?小医仙?”两守卫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太好了!医仙,请您跟我们来,救救我们宗主吧。” 顾以兰一怔:“他怎么了?”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只知道是被魔头给打伤了,您快进去看看吧。” 顾以兰不再耽误,跟着守卫进入山门。 青予安被司凌带回来后,就一直是陷入昏迷状态,他受伤极重,司凌虽想尽办法去治疗,却收效甚微,好在青予安会自行修复,再过一段时日,也便康复了。 敲门声在外响起,司凌缓慢抬头,眸中闪过一抹阴鸷:“何事?” 门外人道:“长老,药宗的小医仙求见。” 小医仙? 司凌愣一下,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立刻站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打开。 顾以兰微微蹙眉,已经嗅到里头不同寻常的气息:“听说宗主受伤了?” “是,您进来看看吧。” 司凌将门让出位置,又很快将门关上,将人清到近前:“您看看。” 顾以兰凑到床榻之前,细细看着眼前虚弱憔悴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顾姑娘,您看…” “没关系,我可以帮他治好。” 顾以兰在一旁坐下来,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先给青予安喂下一粒药:“宗主身体强悍,恢复力很强,有这丹药,再用我的灵力稍微灌注一些,应当就无碍了。” 她与青予安一样,都是天生的特殊体质,灵力便是最万能的丹药。 司凌放下心来,转而问道:“您为何会在这里?” “我是随着千云宗一同来的。”顾以兰将手搭在青予安脉搏上,又给他喂进去一粒药,“千云宗的圣女被魔宫抓去,他们的老祖宗亲自出面,药宗便派我前来看看。” “又是因为她……” 司凌冷哼一声,脸上阴沉一片。 顾以兰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此女有什么不对吗?” 司凌道:“宗主受伤,就是为救她。” “是吗……”顾以兰看着重伤中的青予安,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 指尖灵力微微泛动,她徐徐将灵力推向青予安的身体当中,床榻上的人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司凌不是第一次看她治疗,却还是惊叹于她的这一身本事。 片刻后,她将手收回,略有些疲惫道:“应当是差不多了,我先去歇一歇,若是他醒了……” “咳!” 床上的人猛然咳一声,司凌和顾以兰都诧异地望过去。 这么快? 青予安悠悠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卧室,脑海中忽然想起什么。 他猛然坐起来,牵扯到伤口处脸上惨白一片,冷汗不断从额头滴落。 顾以兰和司凌上前,忙将他给按住。 “燕沁呢?”他红着眼,冷冷盯着司凌,语气虚弱,去隐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在魔宫。”司凌微微垂首,立在一旁等待着青予安的怒火。 他明显感受到了一道掌风袭来,可到面前时却忽然一散。 青予安从床上下来,隐忍着怒火向外面走去。 “你要去哪?”顾以兰急道,“你身体还没有好呢。” 青予安不答案,抿着唇角,眼眸直直地望着魔宫方向。 他的视线太过灼烫和明确,顾以兰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念头。 深吸一口气,她上前劝道:“你现在这副身体去也是无济于事,何况还有千云宗的人,他们自己的圣女,自然会去救。” 青予安避开她伸过来搀扶的手,神色冷淡地向外面走去。 顾以兰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不甘心,她抿抿唇角,和司凌对视一眼,手指微微抬起:“得罪了。” 定身术在青予安身上套住,司凌立即上前将他打晕。 “那个燕沁,究竟是什么人?”顾以兰忍不住问。 “……是千云宗的圣女,脾性有点古怪。” “如何古怪?” 司凌也说不出来,只是摇摇头,将人给放在了床上。 顾以兰看着魔宫方向,再看看青予安,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魔宫。 燕沁正和姑娘们打麻将打得上头,就被带到了宫殿之中。 魔头看着那道走进来的身影,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夫人,看看这位是谁?” ……谁是你的夫人。 燕沁心中恼火,却不敢和他顶嘴,凝眸向一旁看过去。 这一眼,她就立即愣住:“宗主? 萧如月此刻也是脸色阴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行走在路上就遭遇了这些魔卫。 他双手被一双黑沉沉的镣铐锁着,一点灵力都用不出。 魔头从殿上缓慢走下来,燕沁忍不住向后退。 “躲什么?” 下一瞬,他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几乎是贴着燕沁的耳朵。 她顿觉头皮发麻,向旁边跳开一步,警惕地盯着身后的人:“你将宗主抓来干什么?” 魔头漫不经心地勾着唇角:“自然是来为你我的婚礼做个见证。” “魔头!你休想娶我千云宗圣女,我千云宗上下断不会同意。”萧如月恼怒呵斥,“你若是识相,就快将人给放了!” 魔头眼眸瞬间变冷,杀意在其中涌动:“老东西,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第六百六十章都是来救我的? 燕沁眼皮一跳,冲上去抱住魔头手臂,勉强笑道:“宗主他这是……傲娇!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你……你先别急着动手。” 魔头看一眼被燕沁缠住的手臂,嗤笑一声,一把将她给推开。 “带着你的人滚。” “好嘞!” 燕沁提着裙子过去拉住萧如月的镣铐,拉着他向外面走去,很快消失在殿中。 回到房间,她让其他人都下去,才压低着声音开口:“宗主,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你这个丫头。”萧如月横她一眼,“你快想办法帮我将这个东西弄开,我这就带你走。” “……连宗主都没办法,我更不可能了。”燕沁叹气,转而好奇道,“我实在是不懂,您究竟是怎么被抓的?难道是那魔头亲自动手?” 萧如月也跟着叹气:“我是为来见你,才心甘情愿被他们抓的,否则想要找到魔宫,还不知要找到何时,若拖延至你嫁给那魔头,我们不就白来了吗?” “你们?” “千云宗除我之外,老祖宗也来了,还有药宗的小医仙,刀宗的两位长老和散修乔一仙。” “哇!” 燕沁睁大眼睛,在原主的记忆里,这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么多人都是来救我的?” “可不是。”萧如月没好气道,“我看你倒是过得清闲。” 燕沁唉声叹气:“宗主您是不知道,虽然我看似过得不错,可心里实在煎熬,你看,我都瘦了。” 萧如月是真没看出她瘦,反倒好像还胖了,不过她这性子倒是比从前跳脱了一些,莫不是在魔宫呆傻了? 想到她可能遭受到的精神折磨,萧如月就觉得心疼。 他缓和下语气尝试着和燕沁沟通:“你在此处平日都是做什么?我见你修为倒是长进不少,莫不是一直都在修炼?” 燕沁轻咳一声:“算是在修炼吧。”修炼着如何打麻将。 萧如月欣慰又心疼:“以你的资质能有这样的长进,想必是付出不少,我已经感受到你想逃出去的心思了,你且再给我一日时间,我定能将这镣铐给破除。” 燕沁点点头:“那掌门您在这里做,我去隔壁……修炼了?” “还是我陪你一同去吧。”萧如月温和道,“你哪会什么修炼,我若死不盯着你一些,我也不放心。” 燕沁干笑一声:“没关系,我可以自己……” “行了,走吧。” “……” 燕沁看着那昂首阔步的背影,缩一缩脖子,跟着一同前往。 “碰!快给我快给我……嘿,看我这个二筒!” “哈哈哈哈,好姐妹,谢谢你的二筒,我胡了!” “给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诈胡……靠,还是清一色,你行,给我等着。” 萧如月推开门,震惊地看着眼前乌烟瘴气的一幕,还以为自己是进了哪个赌场。 而房间内美貌的姑娘们看到走进来的老头,都是一脸嫌弃。 “这是谁啊,不知道这里是魔尊夫人的房间吗?还没传召你呢,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几个人的美貌,想……” 姑娘们惊恐地抱在一起,萧如月嘴角抽了抽。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燕沁,魔着牙:“这就是你所说的修炼?” 燕沁硬着头皮走进去,先将众姐妹安抚了一番:“你们别怕,这是我的宗主,是好人。” 然后,她就拉着萧如月走出来,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宗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跟你说……” 接着,你就将这群姑娘如何进的魔宫,如何悲惨地失去其中一位姐妹夜夜以泪洗面的故事讲给了萧如月。 最后,她叹着气道:“其实,我弄出这个麻将,也是希望她们能稍微开心一点,因为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 萧如月神色已经缓和,欣慰地看着燕沁:“你果然是长大了,方才是我错怪你了,那你的修炼……” “自然是炼了的。”燕沁义正严辞道,“否则我的这身修为哪里来的?” 萧如月一想也是,燕沁什么体质,他最清楚,能有这样的长进,可见她的刻苦。 他刚才竟然还怀疑她。 想到这里,他自责道:“对不住,自从来到魔域,我好像就一直受到什么东西影响,安不下心,这才误会你。” 燕沁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感觉自己怪怪的。” 她本来只是随便应和,萧如月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怪燕沁看起来这么跳脱,原来也是被魔域给影响了。 他觉得更心疼了,决定好好陪燕沁修炼。 接下来的大半天,燕沁就在修炼之中度过,直到入夜,她才被放过来睡觉。 躺在床上,燕沁一脸的疲惫。 这修炼真不是人干的事,太累了! 她只想当一个咸鱼。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不知过多久,她忽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警觉地坐起来,她看向门口缓慢走过来的黑影:“谁?” “囡囡,是我。” 苍老温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在燕沁头脑中一瞬间勾勒出一道身影。 “老祖宗!” 燕沁惊喜地爬下床,这一位她的记名师父,是正道之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法力高深,一身卜算之术十分了得。 老祖宗笑着接住她:“一段时间不见,倒是变得活泼了。” 燕沁呵呵笑两声,将话题给转开:“老祖宗,您是怎么找过来的?” 老祖宗道:“我在如月身上放了追踪粉,寻着他一路找来,没想到就到了魔宫,他人呢?” “在隔壁殿中休息。”燕沁道,“他身上被束缚了枷锁,不方便行动,说是要过一两日。” “带我去见他。” “是!” 燕沁领着老祖宗去到隔壁,发现萧如月还在修炼,一时十分震惊。 ……都不会累的吗? 听到动静,他也同样警惕地睁开眼睛,手里匕首都已经端上了,不过在看清来人后,他立即丢下那匕首,热泪盈眶地跑过来,“老祖宗!您竟然也找过来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假装被擒 老祖宗嫌弃地看着萧如月:“你就这样轻易被抓了?” “我是……” “戴镣铐的时候不能多一个心眼?那两个魔卫真的能发现不成?” “……” 萧如月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时十分惭愧:“是我没有想到,我只想着这样能尽快混进来,别的没有多想。” “行了,不说这些,人都在这里了吧?那我们就……” “老祖宗……” 燕沁缓慢开口:“还有八个普通姑娘。” 老祖宗蹙眉,眉眼下面压着一抹沉甸甸的神色。 显然这件事有为难到她。萧如月叹口气道:“必要时候,我们也顾不得那些大义来了,自身尚且难保,如何去保她们?” “先走。”老祖宗也道,“那魔头若是当真对你有执念,或许会留她们一命,我们还有谈判的余地。” 燕沁看着两人,没有再说话了。 老祖宗拐杖一伸,萧如月的铐链便掉在了地上。 三人一同走到门口,燕沁站在前面将门推开,一抹黑色跃入眼帘。 她心中咯噔一声,手臂已经被人拉住后退。 “这样晚了,夫人还未安歇?” 魔头缓慢走进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身上分明没有一丝魔气,却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力。 老祖宗将燕沁推给萧如月,横着拐杖站在前面:“带着阿沁先走。” “……是。”萧如月咬咬牙,拉住燕沁的手臂向外面走去。 “不,等等,老祖宗……” 燕沁睁大眼睛,看着老祖宗转瞬和魔头打在一处,心中升起不安之感。 “别看。”萧如月声音沉沉道,“老祖宗是自愿的,你是她的徒儿,她救你也是应当的。” ……可她并不是。 燕沁逐渐被带走,不远处的宫殿轰然坍塌,一片震荡中,燕沁都感觉到了一股热浪。 一道黑影从废墟中窜出,飞快向这边追来。 萧如月大吼一声,将燕沁向外面甩去:“快跑!别回头!” 燕沁脸色惨白,看着远处追来的黑影,再看看萧如月,咬一下牙,回身拉住萧如月:“要走一起走。” 她不顾萧如月是怎么想的,直接将两人手腕给绑在一起:“我还没有同意,不要一个两个都想着替我去死。” “阿沁……”萧如月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欣慰,也有点凄凉。 身后的气息已经逼近,燕沁拽一下萧如月,和他一同向外面跑去。 忽然,一道金光从天际直冲而来,稳稳落在两人身前。 “快!上来!” 英俊清秀的青年站在一柄发光的巨剑上,向燕沁和萧如月伸出手。 两人毫不犹豫地攀着青年手臂上去。 巨剑微微一抖,化作光芒消失。 魔头缓慢停下来,凝视着那道如流星般耀眼的光芒,咬牙切齿地笑:“乔一仙……很好。” 远处,燕沁等人顺利逃出来,在一处山洞停下来。 “多谢道友相助。” “无妨。” 乔一仙爽朗一笑,将剑给收起来:“若不是那里动静那样大,我也发现不了,好在是赶上了。” 萧如月道:“有金翎仙器在,千里也只在一瞬,想必那魔头也追不上,只是……” ……老祖宗留在了那里。 燕沁眸色黯然一瞬,打起精神安慰他:“没关系的,我想那魔头不会对老祖宗下手,他只会利用这个筹码来逼我现身。” 萧如月点点头:“暂且是不会有危险,可若是你一直不从,老祖宗只怕也不好受。” 乔一仙挠挠头:“那要不,我再去一趟?刚才我在那里留下了标记,可以找到路。” “不,在没有计划之前,还是不要随意冒险的好。”萧如月沉吟一瞬,“我们进魔域之前,说好要在凌剑宗汇合,不如就先去那里吧。” “可凌剑宗又该如何去?”乔一仙看向外头浓浓的黑雾,“此处平时就很难寻路了,现在又起了雾,更加无法辨认方向。” “我知道凌剑宗的方位。”燕沁道,“此前我在凌剑宗住过一段时间,等天明雾散了,我们就先过去。” 萧如月和乔一仙都没有意见。 三人在山洞里安顿下来。 燕沁对乔一仙的剑十分感兴趣:“你那把剑……是仙器?飞得好快。” 乔一仙咧着嘴角笑起来:“是仙器,我在一处洞府偶尔所得。” 萧如月还补上几句:“正是因为这把仙器,导致他们宗们反目成仇,乔道友也被驱赶出了门派。” 乔一仙耸耸肩:“我倒觉得做散修快活得很,偶尔接点任务赚赚钱,其余时候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阻拦。” 燕沁仔细想一想,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逍遥。 他们说着话,很快便在洞内熟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浓雾果然散去,在燕沁指出大致方位后,三人便一同赶过去。 凌剑宗所在地距离魔宫并不远,燕沁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青予安故意将地方选在了这里。 几人在山门前露面,很快被迎进去了。 除他们外,其他几人都已经到场了。 看到燕沁这个需要营救的人,众人都很是意外。 药宗大长老直接道:“我们是不是可以打道回府了?” “还不行。”乔一仙摇摇头,“老祖宗被擒住了,昨日我去的迟了一些,只接出来他们两位。”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既然人都在了,那就开始商量计划吧。”顾以兰缓慢开口,“现在只是营救对象换了人,如果是老祖宗,或许我们救起来也更方便。” 不知为何,明明是温和的话,可燕沁就是觉得一股敌对。 她看过去一眼,见顾以兰也看向自己,就转开了目光。 乔一仙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见一下凌剑宗宗主?那位传言中入魔的首尊。” 司凌撩开眼皮看他一眼:“宗主还在重伤昏迷当中,几位暂时见不到了。” 燕沁垂下眼眸。 萧如月:“咳,既然小医仙在这里,那宗主应该是快好了,我们还是等他醒来再商量吧,有他在,于我们而言也是如虎添翼。” 刀宗两位跟着点头,顾以兰蹙一蹙眉心,倒也没说什么。 第六百六十二章就那点好感 散去之前,燕沁走到司凌面前问:“他呢?” 司凌冷淡道:“在休息,希望你不要去打扰。” “我要去见见他。” “不行。” 燕沁冷笑,“那要我告诉大家,我是怎么被抓到魔宫去的吗?” 众人纷纷望过来,司凌眉目一沉,道:“我知道了,跟我来。” 他在前面带路,燕沁走出几步,就发现顾以兰也跟了过来。 她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跟在司凌身后慢慢走过去。 青予安尚在昏睡当中,可面色红润许多,看着没有山洞之时吓人。 燕沁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静静看着他,心里浮现出莫名的情绪。 她其实很不理解,不知道青予安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才见过几面?就算是一见钟情吧,就那点好感,值得他这样出生入死吗? 顾以兰走上前去探他的脉搏,脸上露出松缓的神情:“不出两日,应当就恢复了,这两日我会在这里照顾他,长老,你去忙你的事情吧,凌剑宗还需要你。” 司凌点点头:“那就麻烦姑娘了。” 他看向上燕沁,冷冷道:“既然已经看过了,姑娘是不是可以离开?” “我不走。” 燕沁在旁边坐下来:“我可以闭嘴不说话,当然,如果这位姑娘觉得我连喘口气都会影响他休息,那我也无话可说。” 小医仙:“……” 司凌虽然不喜欢她,可却不敢对她太怠慢,千云宗和刀宗的人都在,那乔一仙明显也是站在那头的,加上他们宗主还喜欢这个女人。” 冷哼一声,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两日后,青予安悠悠醒来,燕沁和顾以兰一同走上前去。 “宗主?感觉如何?”顾以兰温声问,“你现在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乱动,有什么想做的,想说的,可以直接告诉我。” “燕……燕沁……” 燕沁微微一怔,走近两步,让他看清楚自己:“我已经被救出来了。” 看着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青予安眉眼明显一松,眼眸中甚至带着几分温柔的神情。 他拉住了燕沁的手:“你没事就好,若是生气,我帮你罚他。” 燕沁知道这个他是指谁,摇了摇头:“没必要,他有他的立场。” 她将手从青予安掌心中抽出来:“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她不想继续欠青予安什么,千云宗的老祖宗和萧如月,那是对原主有感情,她日后也是要和他们生活的,自然不需要客气,可对她来说,青予安始终是一个外人。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青予安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避开了顾以兰伸出来的手:“让司凌来见我。” 顾以兰轻声道:“长老也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救你……” “这里没你的事。”青予安冷冷道,“我凌剑宗之事,还不需要外人插手,让司凌来见我。” 顾以兰抿一下嘴唇,不再多说,出门去换司凌进来。 午后,众人就看到青予安出现在了议事厅。 他先是看一眼坐在最末尾的燕沁,才沉沉开口:“具体发生什么,我已经都知道了。” “老祖宗定然是要救的,大家都有什么想法?” 乔一仙道:“你现在实力怎么样?若是能恢复巅峰时期,你我去就可以将人救出来。” 青予安摇摇头:“不行,我现在大约只有不到一成的功力。” 众人多少有些唏嘘。 萧如月道:“昨夜我其实和阿沁商量过,实在不行,就让她去魔头面前晃一晃,我们趁机救人……” “不行!”青予安冷呵一声,“魔头要娶她,只是想要恶心我,他对燕沁并没什么感情,你让她过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燕沁道:“我倒觉得他对我忍耐度很高的,好像还有别的原因在,或许可以试一试。” 青予安冷笑:“想都别想。” 他坐在上面,沉声道:“谁再提这样的建议,休怪我翻脸。” 众人都沉默下来,目光不断在青予安和燕沁身上流连,时不时也有看向小医仙的。 “咳……”司凌开口,打破现场的尴尬,“其实,我凌剑宗自从来到魔域,就已经找到对付魔头的计划,只是需要时间筹备,若是各位没有除魔之法,不如就想想,该怎样拖延时间,让老祖宗活下去。” “什么方法?”刀宗大长老问。 司凌看一眼青予安:“此方法,只有宗主知道,其实我们一直在拖延着时间,想办法和那群人周旋,就是因为这样。” 众人看向青予安,他淡淡道:“方法是什么,我不会说的,我只能告诉你们,确实有这个方法。” “这算什么?”刀宗二长老有些不满,“现在已经不是藏着捏着的时候,你也不是什么首尊,若不是为着千云宗的事,我是半点都不会来这里。” 顾以兰笑盈盈道:“二长老,从前宗主还是首尊的时候,你们刀宗和他们可是最为亲密的。”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二长老硬邦邦道,“他自甘堕落,带着全宗门来到此处,难道还要我对他客气吗?” 司凌恼怒:“要不是被人设计,我们会落到如今田地吗?” 大长老看着他:“是谁害他们?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让你们在一夕之间入魔?我想除了首尊,好像没有旁人有这样的本事。” “好了,都不要吵了。” 萧如月站出来:“大家都是为一个目的聚在一起,眼瞎就不要争论这些了,既然宗主说有办法,那我愿意相信,大家还是商量一下,该如何拖延时间吧。” 结果到了这个问题,所有人就再次保持了沉默。 他们发现,根本就没什么可行的法子。 顾以兰笑着看向燕沁:“燕沁姑娘,从刚才开始你就一言不发,不妨来说说你的高见吧,你和那魔头朝夕相处这样久,想必也有了解了。” 朝夕相处? 燕沁冷冷看她一眼,道:“方法?刚才我家宗主已经提出来了,这是被上头那位给否决了,你要是有本事,就先说服他,我立刻去魔宫。” 第六百六十三章别来烦我 顾以兰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 她感受到青予安投过来的冰冷,不敢再多嘴。 最后,这场会不了了之,众人都先散去。 刀宗两位不愿住在此处,便自行出门去寻山洞,每日过来一趟。 其余人则在这里住下来。 “燕沁姑娘。” 顾以兰走过来,瘦弱的身上还挂着个大大的药箱,“方便聊一聊吗?” 燕沁靠着柱子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顾以兰笑一笑:“你当真没有动心?” “你有时间来试探我,不如多去他面前献一献殷勤。”燕沁对她没什么好感,“我既然说了没兴趣,那就不会和他有什么。” 她挥挥手,懒懒道:“我去睡觉了,别来烦我。” 走出没两步,她就顿在原地,因为她看到了从拐角处来的青予安。 ……他都听见了? 燕沁有些紧张,继而又放松下来。 听见了也好,省得她再去暗示什么了。 “宗主,你怎么在这里?”顾以兰却比她还要紧张,连忙上前来。 青予安冷冷道:“这里是我的宗门,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顾以兰闭上嘴。 青予安直勾勾地看着燕沁,“不想有关系最好,这件事结束,就赶紧滚,以后都别出现。” 燕沁“嗯”一声,从他身边绕开。 那淡漠的表情看得青予安心中一阵无奈。 眼见着他的神色柔和下来,顾以兰忽然恍然大悟。 “宗主就这么关心她?你与她才见过几面?” “记不清了。” 他真的记不清见了燕沁多少次,可每一次见面的燕沁,他却都还记得。 蓦然笑一声,他摇摇头,独自走远。 顾以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淌过一阵凉意,好像在提醒她,早在千万年以前,她就已经输了,何必在执着不属于她的东西。 燕沁回到房间,看到萧如月在悄悄捣鼓着什么,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宗主,做什么呢?” 萧如月吓得一哆嗦,见是燕沁松下一口气:“进来都不知道说一声。” 燕沁这才看清楚,他手里竟然在做一副牌,顿时神情古怪:“你干什么呢?” “咳……那日与那群姑娘们玩了玩,发现挺有趣的,我们在这里左右无事,不如来玩一玩。” “……” 燕沁质问:“你不修炼了?” “修什么炼。”萧如月嫌弃地摆摆手,“要不是为了摆脱那镣铐,我才不会那么拼命练习,凭我的天资,就算不练,修为也会有长进,所以都无妨。” 燕沁有点郁闷。 看看人家这资质,天生道体,她是根本就没法比的。 于是她也坐下来:“那我们一起玩,再叫上三个人一起,反正我这修为,练不练也都是一样的。” “去把一仙叫过来,他一定高兴,” “好!” 一刻钟后,乔一仙出现在房中,看着两个凑在一起玩的人,多少觉得有点魔幻:“……你们千云宗,都是这样的作风?” 萧如月依旧是那套说辞,炫耀了一下自己的资本。 燕沁嫌弃他洗牌慢,干脆抢过来自己洗,流利的动作和花样看得萧如月一阵惊呼,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 乔一仙嘴角抽了抽。 这位掌门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个人一样。 他想一想,还是坐到燕沁那边:“你们宗主没事吧?还有你这样没大没小,不怕他打你?” 燕沁看他一眼,摆摆手道:“没事,真要是论辈分,我是老祖宗的记名土地,辈分比掌门大呢,他都应该叫我师公。” 乔一仙倒是才知道这件事:“你是老祖宗的徒弟?” 燕沁随意地点点头。 在当初占卜出她是天女下凡后,老祖宗为表示尊重,就直接将人收做徒弟,不过燕沁和宗门众人平时都是忽略着这一点,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乔一仙道:“那你和这位首尊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也这么问?”燕沁有点不耐烦,“没关系,就是见过几面。” “只是见过几面,他就这样推心置腹?”乔一仙嗤笑,“你要说你是狐狸精下了蛊惑之术,那我相信。” 燕沁:“……” 她无声叹口气,没有继续去解释。 牌局打下来,她显得心不在焉的。 乔一仙离开后,萧如月恢复正经,瞥她一眼道:“小丫头还是动了凡心了吧?” 燕沁在他面前没有再瞒着,苦笑一声:“是……可我不想和魔域牵扯上什么关系。” “倒是清醒。”萧如月淡淡道,“不过青予安是个例外,他虽然堕落成魔,不过正道的呼声还是很高。” “看出来了。” 否则他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萧如月道:“或许青予安有办法回去,到时候,你会不会去争取一下?” “那我也不会。”燕沁懒洋洋道,“我只想过悠闲平静的日子,和这种大人物扯上关系,以后哪有我好过的。” 所以,这点小苗头,还是趁早掐断得好。 萧如月复杂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倒是没说什么。 一连几天下来,魔宫那边都没什么消息。 明明攥着那样一个筹码,这一次他们倒是安安静静的。 越是安静,燕沁心里反倒是越来越不安。 若是过来威胁,她还能确定老祖宗是安全的,可这样寂静如水,她不眠胡思乱想,会觉得是人已经没了。 不只是她,众人明显也是这样的想法,每一次见面,情绪都有些低沉。 “不能再拖延了。”刀宗长老开口,“必须想办法确认一下老祖宗的情况,萧兄,你那日的提案,我同意。” 萧如月看一眼燕沁,见她面色平静,便点点头:“好,那就这样做。” “不行。” 青予安再次反对,沉眸扫过在座众人:“你们想知道情况,我可以去,那魔头多少会给我一点面子。” 顾以兰蹙眉:“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能这样冒险,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司凌紧接着开口,“我觉得萧掌门的方法更加保守,现在魔头对燕沁姑娘还很有兴趣。” 第六百六十四章燕沁姑娘自己同意的 众人再度陷入僵持,燕沁懒懒地坐在最后面,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司凌和顾以兰交换一个目光,继续发表意见。 “这件事是燕沁姑娘自己同意的,说明她也认可,何况救的也是他们千云宗的人,大家聚在这里,为的是千云宗的事,他们涉险,本就是应当的。” “若当真出什么事,也有我和乔道友,道友将人救出,我自然会竭尽所能施救。” 刀宗两人都是跟着嗤笑一声:“我们既然来了,那便是将千云宗当作自己人,若如司长老这样说,我们也不必来了。” 二长老道:“他们既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便离开就是,不过我也算是明白这凌剑宗为何会堕落成魔了,身为正道之人,竟还这样自私,你们不愿意就算了,萧宗主,我们走吧,你也休要再提将燕沁姑娘交出去的事情,无论是谁,只要是一条命,我就不交。” 乔一仙沉默一瞬,看着燕沁道:“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命不分贵贱,也不分宗门,既然遇到,我们就要出手,这才是修仙之人存在的意义。” 萧如月一脸感动:“多谢几位道友,我感恩铭记。” “那就走吧。”刀宗大长老道,“这几日我已经传信给宗门,我们且耐心等等,集齐一些人手去攻打魔宫。” 司凌冷笑一声道:“若是魔宫能被攻下,当年也不会死那么多人,不正是因知晓魔宫如何强大,正道才从不敢招惹吗?” “此一时彼一时。”二长老道,“我们的目的死是为救人,不是死斗。” 司凌唇角仍是挂着冷意,显然很不屑于这样的说法。 “够了,都别吵了。” 青予安淡淡开口:“就按照刀宗所说来办,集结所有能来的人手,攻打魔宫,乔一仙趁乱将人带走。” “好。”乔一仙点点头,立即应下来。 “还有什么意见吗?”青予安目光落在顾以兰和司凌身上,泠泠冷光中掺杂着警告。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刀宗两人面色缓和,不过对司凌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燕沁撑起腮,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众人,终于开口:“既然已经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散会了?” “且慢,我还有一件事,今日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大长老缓慢开口,目光灼灼地落在青予安身上,“既然大家已经结盟,还请宗主告知,你究竟有何对付那魔头的方法。” 青予安沉吟片刻,对上两位长老的目光,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那魔头其实是我的亲兄弟,我知道弱点。” 众人都是一阵诧异,乔一仙道:“那日我有瞥见魔头长相,确实是与宗主长得一模一样。” 燕沁小声嘟囔:“可那魔头称不是兄弟。” 青予安看向她:“那是他说谎,若不是因此,我与他之间也不会有这样微妙的关系。” 两人关系之间的微妙,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得出,可燕沁还是不觉得两人是兄弟。 其他人却好像都没有怀疑,似乎早就有这样的猜测。 萧如月问:“那魔头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这个我不会说的。”青予安淡淡道,“我与他是同胞兄弟,他的弱点,就是我的弱点,我只告诉几位,只需要再拖延一个多月时间,我就能收服他。” 众人互相对视,似乎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就这样吧。” 大长老点点头:“就按照我们先前所说,先将人集结过来,与他拖延一段时间还是能够的。” 他看向顾以兰:“顾姑娘,你们药宗能来几人?” 自从方才被否定后,顾以兰就没有再开口,忽然被点名,她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也不知,不过我会尝试着回信过去的,这里暂且有我一人便够。” “那暂时就这样?”乔一仙征求着众人意见,“散了?” “散。” 青予安第一个站起来,走到燕沁身边,将她给拉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将人给扯出去。 直至后院池塘,青予安才停下来。 本在附近的弟子识趣走远,一片寂静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燕沁将手腕从他手中扯回来,皮笑肉不笑道:“宗主想要和我说什么?” “入夜后,我会将你送走。”青予安有些冷淡道,“我会将你送去一个美人的地方,封住你的法术,你便好好过这一世,不要再回千云宗,也不要回到魔域。” 燕沁一怔:“什么?” ……这一世? 青予安目光沉沉地望着她,里面好像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样沉重的感情,压得燕沁有点透不过气。 她忍不住怔怔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可我为什么对你毫无印象?” “或许吧。”青予安无奈一笑,眼底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无奈。 他抬起手指,拂去燕沁额发上的花瓣,温声道:“晚上不要入睡,我……” “我不会走的。”燕沁退开两步,淡淡道,“老祖宗是为我被抓,我不能一走了之。” “这就是你同意用你去换老祖宗的原因?” “是。” 燕沁点点头,扯起唇角,像是自嘲一笑:“本就是我惹出来的麻烦,要不是因为我不自量力想要装成普通人过来杀魔头,我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田地。” “那不是你的选择。”青予安笃定道,“你一贯怕麻烦,到处多懒,遇事总事第一个躲开,怎么会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话虽然是这个理,可燕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嘴角抽一下,“宗主这样了解我,该不会从前认识一个差不多的姑娘吧?” 电视剧里各种替身梗那是层出不穷,燕沁早就有这样的怀疑了。 青予安忽然一笑,清冷的脸庞如初雪消融,春风和煦,漾着浅浅的温柔。 “不,只有你,我只认识你一个。” 他伸出手,轻轻弹一下燕沁的额:“不要胡思乱想,不愿意离开,那便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待着,我自然护你安稳一生。” 第六百六十五章谈情说爱 青予安誓言一样的话,让燕沁心里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她回到房间,看到正在津津有味玩着“火车头”的乔一仙和萧如月,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 果然有了新鲜劲头,大人也可以很幼稚。 “青予安都找你说什么?”萧如月撩开眼皮看过来,放下一张牌,从头吃到尾。 “没什么,就是简单聊了聊。”燕沁在一旁坐下来,翘着腿吞下一杯茶,吊儿郎当地看着正在玩牌的两个人。 乔一仙笑呵呵道:“是去谈情说爱,还是说正经事?” “你这样好奇,不如去问问青予安。”燕沁没好气道。 “那看来是谈情说爱去了。”乔一仙眯着眼睛看向她,“其实青予安也挺好的,他在堕魔之前,正道哪个修女不喜欢他?又厉害又英俊,换成我,我也喜欢。” 萧如月轻咳一声:“不过嘛,现在他就不那么合适了,待在魔域里太危险,我和你老祖宗都不会同意的。” 乔一仙嬉皮笑脸道:“那考虑我怎么样?我可以考虑入赘千云宗。” “可以啊,你要是看不上燕沁,我们宗门还有更漂亮的女修,各个天仙一样。”萧如月卖力推销,“像燕沁这样的……你放心吧,就只有她一个。” 燕沁思翻个白眼:“我怎么了?我也不丑!” 萧如月敷衍地摆摆手:“不丑,也没美到哪里去,身材还一般。” 燕沁:“……”胸平也不是她的错! 她冷哼一声,干脆将这个话题转开:“千云宗会来多少人?” 萧如月淡淡道:“我已命千云宗所有人都过来,那司凌虽然书画不中听,可有句话是对的,这是我们千云宗自己的事情,理当我们冲锋陷阵。” 乔一仙道:“我也联系了不少好友过来,他们的宗门或许也会到,加上刀宗在正道之中呼声很高,估计能叫来很客观的一批人。” 燕沁微微沉吟:“你们之前说,进魔域需要从一个阵通过,你们说,这样大的动静,那魔头若是知道我们的打算,会不会将那阵法一关……” “呸呸呸!” 萧如月连呸三声:“别说这么晦气的话,要是人真的没进来,我就找你算账。” 乔一仙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并未和其他人打招呼,乘着金翎仙器先一步赶至入口处查看。 周围一片寂静荒芜,只有一个血红色的大阵镇在哪里,散发着浓郁的不详气息。 乔一仙将金翎仙器一收,大步向血红色的阵法迈去。 “咚!” 透明的罩子在法阵周围浮现,镌刻着一串串的诅咒之文,围绕在周围。 燕沁和萧如月都是脸色一变。 萧如月咬牙切齿道:“这个魔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乔一仙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握着金剑用尽全力向那罩子劈砍过去。 “嘭!” 剧烈的声音传来,震得乔一仙直接飞出去。 他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被燕沁和萧如月给扶起来。 “没事吧?” 乔一仙摇摇头,冷着脸道:“此阵太过凶悍,应当是那魔头亲自下的禁制,寻常之法根本无法突破。” “那怎么办?”燕沁看着那浮起的道道咒文,蹙起双眉,“我们的人岂不是也进不来?” “且看他们能否破阵吧。” 乔一仙捂住胸口,深吸一口气调息:“先回去,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萧如月和燕沁对视一眼,一同点头。 知道消息的众人脸色不是很好,乔一仙缓缓道:“我想那禁制应当是在我们来那日就下了,法力很凝厚,不是一日就能形成的。” 第一日…… 众人脸色更沉了。 顾以兰小声道:“现在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魔头那边始终都没有动静,或许就是在看我们的笑话。” 说着,她看一眼燕沁,意思很明白。 乔一仙冷冷道:“顾姑娘,我知道你爱慕青宗主,倒也不必三番五次地想要将燕沁给赶走。” 顾以兰脸色微白,咬住嘴唇道:“在乔道友心里,我是这样的人?” “未免太明显了。”乔一仙将目光收回,直接看着青予安逼问,“你如何想?” 青予安淡淡看他一眼:“实在不行,我会去找魔头谈判,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司凌抿一抿唇角,看一眼燕沁,和顾以兰交换一个隐晦的目光。 “明日我去拼一把试试。”萧如月忽然开口,将一枚法器取出,“有此物,可以续一命,是我偶然所得,或许能打那魔头一个措手不及。” 他将玉扳指牢牢捏住,咬牙道:“老祖宗我一定会安然带过去。” 燕沁目光在那玉扳指上流连一瞬,缓慢垂下头。 众人商议的最后结果,就是由他们几人和凌剑宗前往魔宫,打算直接开战。 走出大厅,燕沁追到萧如月身边,压低声音道:“那玉扳指给我一下,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萧如月不疑有他,立即拿出来交给她:“哪里不对?” 燕沁没有回话,只是眯起眼眸静静看着那物。 她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收下来:“我先试试看,明日还给宗主。” “好。”萧如月拍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心,我一定将老祖宗救出来。” 燕沁懒懒一笑:“我信的,宗主先去玩牌吧,我回去看看此物。” 萧如月点点头,去勾着乔一仙的背离开。 燕沁看一眼手中玉扳指,再看看魔宫方向,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出手,她就在当夜被迷晕,再次送到魔宫中去。 看着床上熟睡的少女,魔头唇角勾起,手指抚弄过她的玉扳指,心情愉悦道:“到头来,你还不是回到了本尊的身边,他青予安根本就不配。” 指尖轻轻勾着玉扳指,他一点点将其褪下来,握在手中把玩,将丝丝缕缕的魔气灌注其中:“带着这么个东西,你是想要与本尊拼命不成?此物还是本尊来保管吧。” 第六百六十六章千云宗的老祖宗 燕沁第二日醒来,看到并不陌生的房间,心情十分复杂。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第三次被同一个送到魔宫,她心底也是彻底火了。 而她手中的玉扳指,也不知道是被司凌拿走,还是被魔头拿走。 “燕沁姑娘?” 怯怯的声音隔着一道帘响起:“尊上吩咐,您若是醒了,就请您去用饭。” “嗯,我知道了。”燕沁淡淡应一声,从床上走下来,“你可看到我手上戴着的东西?” “不曾……” “昨夜魔头来过?” “尊上是来过的。” 燕沁挑一下眉梢,不动声色地挽好头发,向外面走去。 魔头吃个饭都是极尽奢华,无数美人在旁伺候,桌上珍馐美味不断,满室都是馥郁的香气。 见她来,魔头挥退左右两侧的侍女,勾着唇角慵懒道:“夫人醒了?快过来坐,看看饭菜是否合你的胃口,你若是不满意,本尊再让他们去做。” 燕沁没有坐下来,站在殿中直接道:“老祖宗现在如何?还有那八位姑娘呢?” 魔头耐心回答:“放心,都无事,那位千云宗的老祖宗,听说是你的师父,本宗自然不敢怠慢,至于那八个姑娘,将你伺候得好,本尊自然愿意留她们的性命。” 他托着腮,笑吟吟地看着燕沁:“还有什么问题吗?” 燕沁伸出手:“我的玉扳指还给我。” “你先告诉本尊,你想拿它做什么?” ……果然是他拿走的。 燕沁淡淡道:“那是宗主的东西,我拿来看看的,本打算今日就还给他。” “是吗……” 魔头手掌一番,一枚玉扳指静静躺在上面,原本洁白的色彩此刻被染成艳红的色彩。 “过来。”他随意招招手,却不容置疑。 燕沁僵硬地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 手指被魔头给执起,他将玉扳指一点点重新带回燕沁的手上,末了,暧昧地用手指挠一下她的掌心:“这上面已经染了本尊的气息,你将它带上,就别想再拿下来,也别想再逃跑。” “哦对,也别想着拼命,它已经没这用处了。” 燕沁尝试着去将东西拔下来,明明看起来还很宽大的扳指,却怎么都摘不掉。 她干脆就放着不管了,直接道:“把老祖宗和那八位姑娘给放了。” “不可能。”魔头晃着手指,“你越是在意,本尊越是能将她们作为筹码,你若是希望她们好好的,就不要再想着逃跑。” 燕沁咬牙:“魔头!” “本宗有名字。”魔头诡异一笑,“虽然和他重名让本尊很是不爽,可若是你,本尊愿让你唤一声。” “你可叫本尊……青予安。” ……青予安? 长相一样,连名字都一样,这真的是巧合? 燕沁脑中好像闪过一道灵光,却未能捕捉到。 刚才好像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虽然看不清是什么,不过在那一瞬间,她有感觉。 她觉得两个青予安是一个人。 探究的目光落在魔头身上,燕沁开口试探:“你们该不会……本身就是一人吧?” 魔头一怔,忽然大笑起来:“我的小圣女,亏你能想出这样荒唐的答案,你觉得本尊与他,可有什么相似之处?” 燕沁无奈地摇摇头:“算了,是我多想了,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向外面走去。 “去哪儿?” 一股禁制从脚底升起,让燕沁动弹不得。 魔头懒洋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吃过饭再走。” 燕沁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身,坐到距离魔头最远的位置。 立即有侍女上前来伺候,魔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似乎很是愉悦。 凌剑宗。 众人一早就都发现了燕沁消失不见的事情。 青予安直接将司凌叫过来询问,后者供认不讳。 “是我做的。” 司凌硬邦邦道:“我曾说过,只要是能让凌剑宗回到正道,保护凌剑宗上下不被魔头攻击,我就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真的成魔。” 青予安咬牙切齿:“你觉得你很伟大?要是她有三长两短,我保证,我第一个杀了你。” “请便。”司凌直挺挺地仰着脖子,眼中满是决绝。 乔一仙忽然道:“你有同谋吗?” 顾以兰眼皮一跳,就听司凌一字一句道:“没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所为。” “哦?”乔一仙似笑非笑地看向顾以兰,“小医仙,你有参与吗?” 不等她开口,乔一仙就补了一句:“我在燕沁身上下了一点咒术,谁在昨夜接近过她,我都能知晓,最好不要想着骗我。” 他的指尖跃动出一簇火苗,似乎在向顾以兰那边倾斜。 众人睽睽之下,顾以兰不得不承认:“是,我有参与,迷药就是我给长老的。” “亏你还称是医仙。”乔一仙嗤笑一声,将火苗熄灭:“我没有在她身上放什么东西,若是有,我现在就找过去了。” 刀宗两位长老叹口气,因着有顾以兰参与,没有多说什么。 萧如月也叹着气道:“既然已经做了,那就这样吧,我沁也会配合的。” “不是这个问题。” 青予安冷冷看着司凌和顾以兰:“当着众人的面,我不想开杀戒,你二人滚出去,从此不许再踏入凌剑宗境内,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予安……” “滚!” 青予安恼怒呵斥,浑身缭绕着一股隐忍的煞气。 他将司凌一脚踹开,大步向外赶去,转瞬就消失在门前。 “那个方向……”司凌怔了怔,急切道,“那是去魔宫的方向,几位,求你们去阻拦宗主,他救不回燕沁的。” “我不管。” 乔一仙干脆地向外面走去,顺势将萧如月也给拽走,刀宗两位也摇摇头,向外面走去。 “我去吧。” 顾以兰苦笑一声:“你若是再出现,只怕他真的会杀了你,对我,他或许还会留一些情。” 说着,她便向青予安离开的方向追赶过去,偌大的厅堂内,只剩下司凌一人怔怔发呆,目光还看着青予安离开之处。 第六百六十七章察觉 顾以兰是在门口追到青予安的,他站在原地眺望着魔宫方向,并没有继续追过去。 “……宗主?”顾以兰尝试着唤了一声。 站在前面的人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只是看着远处那座宫殿,好像是想要透过厚厚的墙壁看到里头的人。 顾以兰咬咬牙:“燕沁姑娘是同意这个计划的,她既然已经到了那边,想必也会好好保护自己,并让计划顺利……”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到不对劲。 青予安缓慢转眸,周身缭绕着一股煞气,充满戾气的眼眸正冷漠地盯着她,仿佛下一瞬就能将她给撕碎。 在这一刻,顾以兰甚至感觉到形同鬼魅一般的杀气。 她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好在青予安也并未对她做什么,转过身就向里面走去。 他眼眸中的暴戾逐渐收敛,克制着那股冲动没有前往魔宫。 乔一仙出来看热闹,就见他已经返回来,不禁讥讽道:“不是说要去救人吗?这就回来了?” 青予安淡淡看他一眼:“燕沁暂时不会有事,我若察觉到不对劲,会赶过去。” “察觉?” “我与那魔头……从某种意义上,有些心灵感应。” 至少,若是他对燕沁不利,青予安能察觉到。 没有再多做解释,他独自回到房间,慢慢调息,进行修复。 “还差一点……”青予安喃喃自语,看着魔宫方向,眼眸变得温柔,“师父,再等等我,我会去将你救回来。” 燕沁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太师椅上,看着几个姑娘们兴高采烈地打牌。 旁边,侍女端着嫁衣惴惴地站在她身边,小声劝道:“燕沁姑娘,请您试一试嫁衣吧,若是您不试,尊上会杀了我们的。” 燕沁转着扇子,目光在嫁衣上一瞟:“拿回去告诉魔头,我不喜欢,他要是真想娶我,就好好做一套我喜欢的。” “这……您都没有试……” “我都说我不喜欢了,还试什么?” 燕沁不耐烦地摆摆手:“他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不成婚。”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阵,还是拿着嫁衣下去了。 坐得近的一个姑娘道:“结果到头来,我们里面还是你混得最好,这魔尊想要和你成婚,正道首尊也屡次来救你,哪像我们,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燕沁仰着头,咬牙笑道:“等你们出去了,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不要这么垂头丧气,像我这样身在局中的人,才是出不去了。” “那也要我们能出去呀。”姑娘笑道,“我只希望能在死之前再逍遥一阵子。” 她挑起眉梢看燕沁:“你现在有筹码,说不定还能谈谈条件,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让魔头彻底对你死心塌地。” 这种事情燕沁从没想过,她很有自知之明,在救下老祖宗后,她就和她们一起回千云宗,踏踏实实过她自己的日子。 不过筹码…… 燕沁看着眼前几个姑娘,心里升起一个盘算。 三天后,又一套嫁衣被送过来,燕沁依旧是不满意,让她们拿回去重做。 侍女无奈道:“燕沁姑娘,那您能否告诉我们,您喜欢什么样子的?我们好去做出来。”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满意现在这一套。”燕沁任性道,“反正还有时间,你们慢慢做,我也慢慢挑。” 她们又拿着嫁衣去了,结果当天晚上,魔头就逛到她的寝殿中,将所有人都给屏退,大刺刺地坐在她的面前:“不喜欢嫁衣?” “不喜欢。”燕沁皱一皱鼻子。 “明日本尊唤婆子过来,你与她好好说清楚要求。”魔头撑着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眸里闪动着危险的神色,“若是还不愿意,那本尊也不介意你光着成婚。” 燕沁脊背一凉,嘴角抽一抽:“您就不怕新婚妻子被看光?” “你觉得本尊会在意?”魔头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她,“你若是乖一点,成婚之后本尊或许会再留你几日,否则,别怪本尊手下无情。” 燕沁忽然感到一股浓烈的杀意,她缩一缩脖子,却还是不怕死道:“就算你要我光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反正我不会穿着嫁衣和你成婚。” 魔头笑容一点点敛去,手指蠢蠢欲动,隐隐有魔气缠绕。 燕沁急急道:“不过我可以穿这一身去。” 魔头上上打量着她,神色更冷:“穿白的,你是想要咒本尊去死?” “怎么就咒你了?我家乡那边婚礼就是穿白的。”燕沁振振有词道,“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到时候我就光着,看谁更丢人。” 魔头冷“呵”一声:“行,那就看看谁丢人。” 他忍着想要掐死燕沁的念头,站起身要向外面走去。 “等等!”燕沁喊住他,“我能不能见见我的师父?” “做梦!” 将他给气一通,还想要见人?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底气。 魔头拂袖离开,燕沁看着那扇“嘭”一声甩上的门,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就是想要看看魔头对她的容忍度有多高,目前看来,倒是比她想象的还要高那么一点。 他就这么想借着她羞辱青予安? 燕沁挠挠头,总觉得这个世界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明明她只是一个小透明,现在倒好像阴差阳错地成了女主角,仔细想想,源头还是在青予安身上。 不!都怪这圣女太圣母和天真,否则她就不会卷进这些事情当中,说不定现在还在千云宗躺着当咸鱼。 幽幽叹口气,她回到床上躺下来,感觉到侍女重新回到屋中,缓慢闭上了双眼。 只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 第二日一早,燕沁才刚醒来,就被一堆白色衣服给怼了脸。 她呆了呆,没回过神:“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女笑着道:“尊上请您挑选,让您在这些衣服当中务必选择一件,否则当日婚礼,您就真的只能光着了。” 燕沁:“……” 想到昨夜魔头离开时充满杀意的眼眸,她还是乖乖去挑了一件看起来有些发灰的朴素白衣。 第六百六十八章威胁她 “她挑下了?” 魔头高高坐在上头,手中把玩着一把玉如意,眼角蓄着冷意。 侍女哆哆嗦嗦回答:“挑……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 管他起不起眼,反正魔头也不在意。 他将手上的玉如意丢给她:“这个给她,就说是我奖励她的,若是她能乖乖听话,本尊让她见见那位老祖宗也不是不可。” “是。” 侍女退出魔宫,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看一眼手中玉如意,加快脚步向燕沁寝殿方向而去。 一道光芒闪过,悄然隐没在玉如意之中。 侍女将玉如意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燕沁手中:“姑娘,这是尊上奖励您的。” 她将原话转告,见燕沁不接,压低声音提醒道:“若是您执意和尊上作对,您或许能安稳无事,可您身边的人就未必了。” “什么意思?”燕沁眯一下眼睛,她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那八位姑娘。 侍女实话告知:“与您相处融洽的那几位姑娘,已经被关起来了,尊上的意思是,他现在要娶妻,不会去动其他女人,可若是您一再惹他生气,或许他也不会再顾及您的面子。” ……威胁她? 不只是那八个人,还有老祖宗也在他的手上。 燕沁冷哼一声,抓过玉如意,咬牙道:“替我谢谢那魔头。” 侍女纠正:“您该叫尊上的。” “尊上是你们叫的,他既然要做我夫君,这种独属于我的小昵称,应该不会介意。”燕沁随意将玉如意放在床上,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出去吧,我要休息。” 侍女一愣:“您才刚醒啊。” “刚醒就不能睡一个回笼觉吗?”燕沁冷冷道,“否则这破地方,你们把我小姐妹关了,我还能做什么?” 侍女不敢再说什么,恭顺地退了出去。 燕沁确实无事可做,干脆拿起那个玉如意,琢磨着怎么把这碍眼的东西给弄坏。 一道温和的灵力在上面浮动,燕沁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股灵力很熟悉。 玉如意微微一晃,忽然映出一片云雾,逐渐形成一道水镜。 燕沁愣了一下:“这玉如意还有神灯的功能?里面该不会出来什么仙人吧?” “仙人仙人,求您救我出去吧!” 一道低笑声从水镜里面传出,青予安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燕沁这回是彻底愣住了:“你怎么……” 青予安笑道:“我将一道咒术送了过去,正遇上侍女给你送东西,你若有什么事,可用此如意与我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张脸,燕沁忽然觉得安下心。 她皱一下鼻子,忍不住埋怨道:“那魔头简直是不讲道理,就因为我看不上那些嫁衣,他就把那些姑娘都关起来了,还威胁我……” 青予安安抚道:“你且再忍一些时日,我会去救你的,这阵子你尽量不要和他见面,也不要去招惹他,至于老祖宗和那几位姑娘,我也会给你想办法。” 燕沁低低应一声:“我知道了,你那边怎么样?还有你的身体。” “我没事。”青予安挥动一下手臂,“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其他人都还在凌剑宗,你想见谁吗?” 燕沁想一想,摇了摇头,好像并没有特别见的人,相比起其他人,她也更愿意和青予安说说话。 只是正事说完,好像就没什么能说的了,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青予安嘴唇蠕动片刻,才硬巴巴挤出一句:“可用了早饭?” 燕沁忽然一笑:“吃过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两人又没了话说,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那几个姑娘有说不完的话,可在青予安面前,总是显得很局促。 她轻咳一声,道:“要不……就这样了?” 她实在是知道说什么。 “……好。”青予安点点头,却没有关掉水镜。 燕沁摸一下鼻子,伸出手挥过水镜,看着逐渐散成雾消失不见的身影,她在原地愣了许久。 再看手中的玉如意,已经完全没有方才的烦躁,只觉得此物十分可爱。 手指轻轻抚过如意,燕沁温柔地笑起来:“看在你还有些用的份上,我就不把你弄坏了。”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看到魔头,每日只是平静的吃吃喝喝,顺便和青予安通通视频,一切都很平淡,却也让人知足。 若这里不是魔宫,那就更好了。 燕沁再次拿出那个玉如意,正想要联系青予安,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将东西藏在被子下面,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假装修炼。 门被直接推开,一道脚步声逐渐走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声嗤笑在她头顶响起:“装什么?一点灵力都没有,你这叫修炼?” 燕沁:“……” 她眯开眼睛,装模作样道:“你懂什么,这就是适合我的修炼方式,别人都学不来。” 魔头眼中晃过不屑,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 他招招手将一张椅子召过来,坐下去后道:“最近闷不闷?” ……这是在关心她? 燕沁狐疑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魔头支着下颌道:“成日里呆在魔宫也是无趣,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我们?”燕沁满脸古怪,“出去走走?” 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魔头含笑点头:“这样好的未婚妻,自然是让更多人看到,你说是不是?” 燕沁:“……” 她无语地看着魔头,冷笑:“原来魔尊这样闲的吗?” 魔头耸耸肩:“当然,本尊养这么多人,不就是给本尊做事的?难道要本尊事事亲为吗?” 燕沁竟然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 “好好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就出发。”魔头抬指挑起燕沁的下颌,笑容危险而蛊惑,“好好打扮一下,别给本尊丢脸。” 燕沁抿着唇角点点头。 “乖。”魔头冰凉的手轻轻拍一下她的脸颊,嗓音里暗含着一丝愉悦,“本尊看这第一站,就去凌剑宗转转好了,自打他们搬过来,本尊还没有去看过,这次也是一个机会,你说是不是?” ……这个恶魔! 第六百六十九章你去挑 “你还真会选地方。” 燕沁讥讽,拍开他的手:“不过我会和你一起去的,但想要我好好配合,我还有条件。” 看着魔头逐渐冷下来的神色,燕沁话没有停:“我要你放了那些姑娘。” 魔头冷冷道:“你没资格谈条件。” 燕沁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愿意看到他们更精彩的表情。” 魔头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掐住燕沁的脖子,不过伸到一半,他忽然想是想到什么,又勾着唇角道:“可以,不过只放一个,你去挑。” 一个?她去挑? 燕沁立刻明白了他的险恶用心,这是在让其他姑娘怨恨她?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可以。” 能走一个是一个,她才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怨她恨她,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那几个姑娘留在这里,也只会成为魔头控制她的筹码。 两人就算是定下了约定,在魔头离开后,燕沁就紧急呼叫青予安,将这件事告诉他,让他们好好配合。 青予安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两天后,燕沁和魔头一同出门,坐着轿撵,高调地前往凌剑宗。 守在山门前的弟子看到这阵仗愣在原地,都来不及通报,就被魔头的气息给压跪在原地,浑身无法动弹。 燕沁凉凉道:“对付一个普通弟子,也值得你亲自出手。” 魔头勾起唇角:“你若是不喜欢,本尊尽量收敛一些。” 他的指尖轻轻绕着燕沁的发丝,笑得十足十的暧昧。 燕沁翻个白眼,转过头懒得理他。 轿撵进了山门,停在当中的一片空地,他们这样声势浩大的来,早就引起了宗门一众人的注意,青予安也已与刀宗两位萧如月和乔一仙出来。 魔头跳下轿子,向燕沁伸出手,唇角虽然挂着笑,可警告意味一点没少。 燕沁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将手递在他的手中,被他接下车。还未站稳,她忽然感觉到手上一股拉扯力传来,下一瞬,她就跌进魔头的怀抱中。 “怎么这样不当心?” 魔头手指轻轻抚过她鬓边的发丝,笑得十分温柔:“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燕沁脸色都绿了,却还是勉强笑着,撑着他站起来:“一不小心……多谢尊上搀扶。” 魔头扶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燕沁只当是腰上多了一个装饰。 不过在场其他人的脸色却都不是很好,尤其是青予安,脸上仿佛结着一层冰,死死盯着那魔头落在燕沁腰上的手。 “人真齐啊。” 魔头揽着燕沁,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诸位来此这样久,本尊似乎都没有好好招待过,实在是不应当。” 刀宗两人冷哼一声,直接拂袖离去。 乔一仙皮笑肉不笑:“也不算没有招待,那日我与魔尊还是见过的。” “那日…” 魔头故作思考,末了恍然大悟道:“本尊记起来了,那日乔道友前来救本尊未婚妻,本尊也该是好好感谢你的。” 话落,他就低下头去看燕沁,笑着道:“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燕沁被他这称呼生生给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偏偏她还要勉强迎合着他笑。 青予安冷冷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过来转转。”魔头轻松道,“凌剑宗既然来了魔域,本尊理当来看看,怎么,宗主是不满意?” “不敢。”青予安依旧冷着脸,“既然看过了,就走吧。” “今日我们要在此住下,不走。”魔头仍下这句话,也不管青予安什么脸色,揽着燕沁就向里面走,自顾地去挑选房间。 燕沁怕他继续给众人火上浇油,主动道:“就住我之前在这里住的地方吧,我觉得那里舒服。” 魔头微微蹙眉,显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不过感觉到身后那数道目光,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都听你的。” 两人回到房间,燕沁彻底松下一口气,在椅子上瘫软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见魔头嫌弃地打量这个房间,燕沁也给他倒了一杯茶:“坐下来喝杯茶,别看了,这里所有房间加起来,都不如你的宫殿豪华。” 魔头冷目看过来,盯着她瞧片刻,才坐过来,端着杯子喝了一口。 他开始评价:“表现得太僵硬,笑容不够甜,说的话也不够软,燕沁,你要是不想救那些姑娘,直说。” 燕沁嘴角一抽:“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魔头淡淡道:“本尊宫殿中的侍女和舞女,你没见过?” “……我学不会。”燕沁翘起腿,“你看我像是那样淑女的人吗?反倒是显得很假。” 上上下下打量过她,魔头眼底又满是嫌弃。 燕沁也真是搞不懂了,明明这样不喜欢,还非要娶她。据她这段时间所知,这魔头还真没有过夫人,现在要娶人,却还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膈应谁。 魔头敲一敲桌面,燕沁抬起头,见他睇着自己的茶杯,便扁扁嘴,随意给他倒了茶水。 水花溅出落在他的手上,那一瞬间,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眼中浮动的杀意。 燕沁也没在意:“你要是觉得我伺候的不好,那就让你的侍女来,我还从没伺候过谁。” 魔头冷冷一笑,咬着牙将那茶水喝了。 燕沁笑眯眯问:“现在后悔要娶我了吗?” “后悔。”魔头冷道,“所以你最好不要作死。” 茶杯被他给捏碎,燕沁撇一下嘴唇,没当回事。 反正在凌剑宗这里,他是不可能杀她的,等要回去的时候,估计气也消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饭点了。 燕沁问:“吃饭吗?” 见魔头冷眼看她,就干脆起身道:“你不吃我还要吃,我先出去找点吃的,回来给你带一点。” “你敢踏出房门试试。” 又是威胁,不过这次更真心实意了一点。 燕沁无奈:“我没骗你,我真的饿了,早上出门都没吃饭。” “活该。”魔头敲敲桌子,“坐下,等着他们送,从此刻起,你必须和本尊形影不离,若是擅自离开,本尊立刻将这里夷为平地。” 第六百七十章吃醋 燕沁身影僵一僵,面无表情地回到魔头对面坐下来,伸手去拿茶壶。 结果她进一寸,那茶壶就向后退一寸,她进两寸,茶壶就退了两寸。 燕沁:“……” 她抬起头看向某罪魁祸首,一脸无语:“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魔头懒懒地笑,又将那茶壶推了回去。 燕沁白他一眼,干脆不碰了,本来她也不渴,只是生气而已。 “不喝了?”魔头还在逗着她,“这次再试试。” “你是不是闲的?” “是啊。” 魔头将双手枕在头后,翘着凳子晃来晃去:“凌剑宗上下也没什么乐子,连个舞女也不知给本尊排一下。” “那就回你的魔宫。”燕沁道,“你想要舞女,十二时辰都不会断的。” 魔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本尊召见舞女,你都不知吃醋?” 吃醋? 她倒是希望魔头能保持住这个爱好,以后少来烦她。 感觉到魔头打量她的视线,燕沁不知为何,忽然明白了他在这一刻想着什么,几乎是本能的,她脱口而出:“别找我,我不会跳舞,只会体操,魔尊大人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教教你。” “体操?” 魔头好像当真是饶有兴趣,燕沁正想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嘿嘿一笑,站起身道:“你若是答应和我一起做,那我就给你跳。” 魔头微微蹙眉,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刚想拒绝,耳朵忽然轻轻一动。 他看着燕沁,缓慢勾起唇角:“好。” 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应的燕沁,反倒是有点愣,不过他既然送上门了,那燕沁自然不会客气。 她勾勾手指,示意魔头站在她指定的地方:“双手放好,不要乱动,跟着我的节拍动,来,一二三四……” 一套流畅的体操以慢动作在演示,魔头一开始还在配合地做,后来是越来越敷衍,再后来干脆不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皱着眉心,看一眼窗外,本想发火,又忍下了,“过来,一步步教本尊。” 已经准备接受魔头怒火的燕沁:“?” 这怎么还一边骂一边要她教呢? 燕沁慢腾腾地走过去,仍旧和魔头保持极远的距离:“看好了,是这样……” “不会,你过来给本尊摆动作。” “……抬手你不会吗?” “不会。” 看着某个理直气壮的人,燕沁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碰你,然后给我定什么奇奇怪怪的罪名吧?” 魔头嗤笑一声:“本尊会这样无聊?你若是再不动,本尊倒是不介意动动手。” 燕沁:“……” 叹口气,她认命地走上前,用两根手指夹起魔头的衣服,向上提他的手臂。 看着她这副小心翼翼怂得要死的模样,魔头眼底满是不耐烦。 磨一下牙,他压低嗓音催促:“燕沁,你是真的很想死吗?” 燕沁不敢再敷衍了,视死如归般抓住他的手臂,慢慢向上……抬……抬不动? 她疑惑地抬起头:“你到底要不要我教啊?” 魔头忽然诡异地弯起唇角,腕上用力,反手将她给握住,将她硬是向自己身边扯来。 “你……” 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燕沁忽然觉得脚下一滑,带着魔头“咚”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嘭!” 房门被用力撞开,青予安闯进门就看见摔倒在一起的人。 燕沁整个人都趴在魔头身上,而那位素以冷血残忍闻名的魔头,在错愕一瞬后便温柔地抱住了怀中的人,似笑非笑看向他这个闯入的外来者。 “宗主,你进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本尊正在和未婚妻玩耍,请离开吧。” 青予安脸色铁青,手指灵力隐隐波动,长剑直出,指向魔头:“放开她。” “若她愿意走,我就不勉强。”魔头轻轻拍着燕沁的背,以半卧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着青予安,笑容满面。 而他怀中的人,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动过,埋着头紧紧压在他的身上。 青予安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没有禁制,是她自己选择不动。 魔头挑衅地看着青予安:“可以出去了吗?” “要走你走!”青予安长剑一挑,跃过桌面向他刺去。 魔头浑身包裹着一股浓烈的魔气,眼神中透出兴奋,迸发的杀气充斥了整个房间。 忽然,一道金绳从门口飞来,紧紧缠绕在青予安的腰上,将他给拽回门口。 “嘭!” 门再度被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魔头和燕沁。 魔头遗憾地摇摇头,抱着燕沁缓慢坐起身:“无趣,只差一点,本尊就能杀了他了。” 他低头看着还在怀中的人,拍拍她的肩膀:“这次表现还勉强可以,起来。” 燕沁没有动。 魔头微微蹙眉:“燕沁。” 怀里的人终于动了一下,抬眸看向他,冷冰冰的脸,眼尾有点发红。 “你知道他来了,才故意安排这出戏,让我摔在你身上?” 魔头眉梢皱得更紧。 刚才他只是让燕沁跌进怀抱,摔倒纯属意外,不过他也无意解释,效果明显要更好一些。 不过…… 他捏住燕沁的下颌,眼眸冷冷的:“这么难过,是因为被你的情夫看见了你和本尊搂搂抱抱?” 燕沁挥开他的手,别开头淡淡道:“他不是我的情夫,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身上的气息,那么像青予安?” 刚才扑在他身上,那扑鼻而来的熟悉气息让燕沁险些没绷住。 她甚至有一瞬以为两人是同一个人。 魔头皱眉:“气息?” “你不知道?”燕沁有点诧异,“青予安说你是他的双胞胎兄弟,看来是真的。” “不是。”魔头迅速否认,“本尊和他出生在不同家庭,怎么会是同胞兄弟。” 燕沁脸色古怪:“你也是正常出生的?” 魔头脸色黑黑的:“不然你以为本尊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他嫌弃地看一眼燕沁,虽然不耐烦,还是解释了一句:“无论是魔修还是道修,一开始都是普通人。” 燕沁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她当即好奇问:“那你父母呢?还在世吗?” 第六百七十一章捆仙绳 魔头危险地看着燕沁,唇角浅浅弯起:“想知道?” 燕沁在危险之下迅速摇头:“不不不,我好奇心不重,不想知道。” “也不知道他看上你哪里。”魔头嫌弃的目光从燕沁身上掠过,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两人之间恢复一片沉默。 燕沁自觉坐远了一些,回想着刚才那一幕,她确定在魔头身上感觉到青予安气息,而且很重,尤其是在刚才青予安进来时,她感觉到魔头的身体有一瞬的异常。 难道这些魔头都没有发现吗? 她看一眼正在无聊品茶的魔头,陷入一阵沉思。 门外,青予安被乔一仙给绑到了大堂之内,众人都神色严肃地坐在里面,萧如月一手紧紧握着放在桌上的剑,刀宗的长老则牢牢按着他的肩膀。 乔一仙将绳子松开,放了青予安。 “捆仙绳?”青予安看着那根今绳冷笑,“看来你当初得到的不只是那把仙器。” 乔一仙耸耸肩没有否认。 刀宗长老道:“怎么样?” 一说这话,青予安的脸色又青了。 他磨着牙,压抑怒火道:“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完全制住他。” 长老点点头:“好,那我们就再等上一个月。” “我等不了。”萧如月握着剑的手在颤抖,“你们也都看到那魔头是怎么对阿沁的,阿沁一定是很痛苦很难过的,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大家都是一样的。”乔一仙淡淡道,“不过目前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那魔头的对手,只能等一等了。” 刀宗二长老看向青予安:“所以呢?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乔一仙看着他脸上再度冒出来的杀意,轻咳一声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魔头故意做戏给我们看的,怎么会是什么好场面。” 众人一阵沉默,萧如月握在剑上的手逐渐放松,垂着眼眸道:“算了……先给他们送午饭吧,那魔头不吃便罢,我的阿沁不能不吃。” 乔一仙看一眼青予安:“你接下来不许单独行动,只是看一眼那种画面你就控制不住,要是你晚上看到一点更刺激的……” 冷冷的眸光射过来,让乔一仙顿时闭上了嘴巴。 青予安沉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尽快离开,离开这里,燕沁就不必陪着他做戏。” 众人都点点头。 ……一个月。 青予安看一眼手腕上挂着的如意,心底一片焦灼。 偏偏这一次轮回这样糟糕,若是当时世界崩塌之时他和燕沁先一起回去…… 他本来是不想让燕沁找到他,才用这样的方式,没想到反倒是弄巧成拙,让自己处处受限,而且……是限在自己手中。 捏一下掌心,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魔头和燕沁所在方向,眼眸里闪过一道阴郁。 中午吃到午饭的燕沁,一下午都过得还算顺心,魔头也并未一直都和她一直窝在房间里,自午饭起他便出了门,直至入夜才回来。 燕沁这时都已经准备睡下了,坐在床边打着哈欠。 看见魔头回来,她迅速扯上被子,警觉道:“我睡床,你爱睡哪就睡哪。” 魔头本在想着事,听到这话向她望过来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尊要睡你身边,如何?” 燕沁捂紧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满是警惕。 魔头嗤笑一声,坐到一旁榻上,翻身躺上去,没有再理会她。 两人各怀心思的入睡,燕沁怀中抱着一个玉如意,感觉它正在不断发烫。 从方才魔头不在之时起,玉如意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她知道是青予安在叫她,可她并不想因贸然出去而被魔头发现,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紧紧抱住玉如意,燕沁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入睡。 黑暗中,魔头缓慢睁开双眼,他看一眼另一头的燕沁,片刻后悄然消失在榻上。 门外亭廊前,一道黑雾突兀出现,化作人形立在了青予安面前。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个娟狂冷傲,一个平静如雪。 魔头目光落在青予安手上,看着那小小的如意形状手势,唇角缓慢勾起:“什么时候动的手脚,我竟然都不知道。” 青予安淡淡道:“我若想动手脚,自然不会让你知道。” “以后少找她。”魔头伸手去扯他晚上的如意,“若是被我知道还有下次,我会做什么,就不保证了。” 青予安收回手臂,手指迅速在他腰上抹过,一块灵力充沛的玉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魔头脸色沉下来,咬牙道:“东西拿过来。” “这本就是我的。”青予安抚摸着上面的灵气,不着痕迹地蹙一下眉。 ……进度比他所想的慢了许多,是这几日这魔头没有佩戴在身上? 察觉到魔头身上散布出来的恐怖气息,青予安将东西丢还给他:“在将燕沁要回来那日,我自然会将此物也拿回。” “要?你能要回的只有她的尸体。”魔头笑意中满是残酷,“大婚之后,我会让你看到我是怎么折磨死她的。” 他手中晃着玉牌,大笑两声转身离开。 青予安看着他的背影和手中玉牌,也跟着冷笑了两声。 回到房间,魔头看着那床上缩成一角的人,勾着唇角漫不经心道:“再让我看到你用玉如意和他联系,我就打断你的腿。” 话音落下,并未有任何回应,床上的人仿佛死猪一样。 魔头微微蹙眉,刚要张口,一道清晰的鼾声忽然从床上传来。 ……睡着了? 魔头冷笑,看着缩成一团的人,缓慢走过去。 人还是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样子,可那睡得安逸的表情,和唇角流出的口水,证明着她确实已经入睡。 魔头唇角抽了抽,眼中满是嫌弃。 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和这样不修边幅的女人同榻,若不是为气青予安,他早就把这种人杀了。 冷脸转过身,他躺在榻上,听着床里再度传出一道鼾声,额头青筋忍不住暴起。 他缓慢抬起头,化为刀刃的魔气不断在燕沁脖颈周围划动。 第六百七十二章梦到了你 燕沁清晨醒来,就觉得脖颈处凉飕飕的。 她稍微挪动一下脖子,忽觉一股杀意笼罩下来,让她僵在原地,也让她那点瞌睡彻底飞走。 魔气一点点在她脖子动脉处游荡,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能将她细嫩的脖子给割破。 燕沁团一口口水:“你……你想做什么?” 她已经感觉到那魔头走到了身后,摄人的目光让她头皮发麻。 魔头冷冷的声音传来:“昨晚睡得可好?” 燕沁哆哆嗦嗦道:“挺……挺好的,还梦到了你。” 虽然是个讨人厌的噩梦。 “哦,那梦里的本尊有没有告诉你,你打呼噜的时候真的很吵?”魔头话语中是满满的怒火和怨念。 燕沁讪笑一声,多少有点尴尬和心虚。 不过她也实在没想到,在这个魔头面前,她竟然也能打鼾。 轻咳一声,她道:“那个……我今晚开始注意?” “还想有今晚?”魔头的声音忽然高了几个调,“早饭之后,就和本尊离开此处。” “是是是,都听您的。” 燕沁连连点头,她哪里敢有意见。 脖颈上的魔气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还是很快消失,等她在转身,魔头人也已经不见了。 “既然这么讨厌我,还忍着我干什么……” 燕沁小声嘟囔一句,看着床上的玉如意,捡起放在手中,已经变得冰凉无比。 也不知道昨夜他等到了什么时候。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燕沁很快收敛心神,将玉如意藏起来后就向外走去。 结果打开门就看到外头一片黑漆漆,不详的浓雾笼罩在房门前,带着浓浓的警告,似乎是在提醒她不要出去。 “……我就知道。”燕沁倒也没意外。 要是魔头没有给她下禁制,她才会觉得奇怪。 回到房间,她看着窗外还明媚的日光,无聊地撑腮坐在桌前,不知该做些什么。 魔头去了大半日,才在午后回来。 打开禁制时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说好吃早饭就离开,结果他这被气走后就把人给忘了。 推门走进去,看着地上洒满的纸,再看看站在桌前奋笔涂鸦的某人,魔头面无表情地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纸。 在看到上面极其扭曲的涂鸦时,他的嘴角忍不住抽起。 “你画得都是什么?” 突兀的声音在燕沁身后响起,吓得她险些摔了砚台。 小心翼翼地转回头,她看向魔头讪讪一笑,藏起笔道:“在画画呀,你把我关在里面,我也做不了什么。” 看她脸上胳膊上和衣服上弄得到处都是的墨水,魔头忍不住掐紧了手中的纸。 他走前一步,忽然见到燕沁紧张的挡住了身后的画。 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你画得什么?” 燕沁干咳一声:“随便画的,不敢污您的眼睛。” 魔头大步走过去,将她一把给拨开,看着纸上涂抹的凶神恶煞的小人,和对面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竟然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他和燕沁。 一张张纸翻过去,生动的故事在他眼前呈现。 故事的最后,小女孩成功制服大魔王,奔向了光明美好的世界。 燕沁在旁狡辩:“我就是太无聊了,就将之前看到的话本上的故事给画了出来,您随便看看就行,要是看得不高兴,那就……” “话本?”魔头笑都笑不出来,眼眸冷冰冰的,“告诉本尊,话本名字是什么?” 燕沁转着眼眸道:“看得那样多,我怎么知道啊……” 她伸出手去扯那画纸,见魔头压得死,小声道:“要不……我再继续把后面的续集画完了给您看?” “后面的故事呢?就是大魔王抓住了小姑娘,把她给丢到了另一个轮回空间里,您看这个结局怎么样?” “本尊看,还是现在直接挫骨扬灰得好。”魔头将那叠画拍下,抬掌向燕沁拍过去,“将本尊画得这样丑,还暴揍一顿,你真是不想活了。” 掌风凌厉地拍下来,燕沁闭上双眼,心里不断想着“完了完了”,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一阵碰撞声后,她就已经被带入一道怀抱,远离了那片杀气。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线和清隽眉眼,燕沁吸一吸鼻子,埋下脑袋没有动。 她缩成一团窝在青予安的怀抱中,魔头看着这一幕却觉得甚为刺眼,比他看到这些画还要生气。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放开她,那是本尊的女人。” 青予安反倒用手臂将人给缩紧,横剑在两人身前,作出防御之态。 门外冲进来数人,纷纷围在青予安和燕沁身边。 魔头冷冷地看着这堵将他和燕沁隔开的人墙,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不想死就都让开。”他身上魔气大盛,杀意遍布整个房间,在恐怖的威压下,房间柱子甚至都出现裂痕。 燕沁咬咬牙,攥住青予安的衣角,“放我过去。” “别怕。”青予安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句,手上不知做了什么,那魔头身上的杀意忽然敛去,一口血喷出来,半跪在地上。 燕沁愣住了,众人也都愣住了,就连魔头眼中也露出一丝错愕。 他看着青予安,眼底逐渐卷起一股狂怒:“你做了什么?” 青予安没什么表情,只是脸色有点发白,唇角好像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与魔头如出一辙的伤害。 他将燕沁紧紧按在怀里,没有让她看见自己的模样。 青予安轻轻喘一口气,看着魔头忽然一笑:“你不妨猜一猜。” 魔头捂着胸口,深色变幻莫测。 他看一眼青予安怀中的人,冷哼一声,释放出全部魔力。 黑雾将屋子笼罩,众人陷在黑暗中,只觉得无感尽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再度恢复光明,屋内已经没有那魔头的身影。 “人呢?”乔一仙第一时间看向青予安的怀抱,发现燕沁已经不见了。 青予安咬住嘴唇,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被带走了。” 萧如月看着他这与魔头一模一样的状态,表情严肃道:“宗主,你是不是该和我们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情?还有你所说的消灭那魔头的办法?” 青予安缓慢垂下眼睑,沉默许久。 第六百七十三章再试试 燕沁从黑暗走向光明,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数公里之外的山洞内。 魔头将她直接摔在地上,神色恐怖地看着她。 燕沁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可在看了许久之后,他竟然将视线挪开,靠着山洞缓慢坐下来,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燕沁犹豫一下,还是走过去:“……你还好吗?” 感受到她的那丝蠢蠢欲动,魔头冷笑一声:“收起你愚蠢的想法,本尊现在还好得很。” “……我没想做什么。”燕沁心虚辩解,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来。 上次是陪着青予安住在山洞里,没想到这一回是陪着这个魔头。 燕沁抱着自己的膝盖,想到刚才青予安护着她时的画面,脸颊一阵发烫,又觉得有些怀念,好像从前他们也有这样的事情。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事情,没有注意到魔头时不时打量着她的目光。 日渐西沉,燕沁本以为晚上就要在这里住下了,不想魔头在入夜之时似乎就彻底好了。 他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人,淡淡道:“三息之内若是不醒,你便一直留在这个山洞里吧。” “一……” 燕沁麻利地站起来,无辜地眨眨眼:“您不用在这里养伤吗?” 魔头冷冷道:“不需要,本尊很好。” 他看一眼远处隐约的光景,垂眸凝思一瞬:“若是本尊记得不错,今日应当是……” “是什么?”燕沁下意识追问,又在魔头扫过来的冰冷目光中闭上了嘴巴。 “龙灯祭。”魔头虽有几分不自在,不过还是告诉了燕沁答案。 他向低下光点处扬一扬下巴:“就是那里,魔域最大的城市,也是每年龙灯祭举办之所。” 燕沁“哦”一声,反应平平。 魔头微微歪了一下脖子:“想不想去看?” 嗯? 这是在给她挖陷阱……还是真的在邀请她? 燕沁一时半会儿没有摸准他的意思,最后小心翼翼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回魔宫吧,你的伤势看起来有点……” 看着魔头立刻沉下来的脸,燕沁也迅速改口:“去!我特别想去看。” 魔头唇角泻出一丝冷意,不过脸色总算是没那么差了。 他向燕沁伸出手:“过来。” “干嘛?”燕沁一脸防备和警惕。 “以你的修为,到那里时龙灯几已经结束了。”魔头嫌弃道,“此处相聚多少里,你可知道?” 燕沁乖乖走上了前。 虽然看着那地方不是很远,可魔域里许多东西都是混乱的,眼前看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 魔头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看着身侧抗拒又勉强的人,心里一阵火大。再想想刚才青予安抱着她时的乖顺模样…… 眼中闪过一道隐晦,他捏着燕沁的手腕将她扯进怀抱中,不等燕沁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燕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就已经在城门口。 脸上罩下来一片冰凉,燕沁微微一怔,下意识摸了一下,是一块面具。 再看身边的魔头,此时也带着面具,敛去了一身的煞气,好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走吧。”魔头语调平实,声音竟与青予安有一瞬的重叠。 燕沁恍惚一瞬,跟在魔头身后走进城。 城中人来人往,繁华热闹,街道左右是叫卖的小贩和各种商铺,路边还有不少杂耍和舞龙舞狮,甚至还有斗蛐蛐的,一切看着都和人间之象没什么不同。 只是这里的人都戴着面具,还有不少露着尾巴和耳朵的妖怪。 燕沁来这里这样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城市,一时也是兴致勃勃,蹲在路边买了五彩糖。 “这是什么糖,颜色这样诡异,能吃吗?” 她也只是随口一问,问完才想起来身边的是谁,忽然就顿住,没想到魔头竟然还回答了:“能吃。” 燕沁反倒是不敢尝试了。 魔头忽然变得脾气这样好,本来就不正常,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在整她。 她干笑一声,将糖全都塞在魔头手里:“既然能吃,那您多吃一点……” 看着手里的糖果,魔头嗤笑一声:“本尊还没有幼稚到拿这个恶作剧你。” “嗯嗯,您不会,就是我单纯想要孝敬您。”燕沁笑眯眯地看着他:“您吃吃看吧。” 说完也不管他吃不吃,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 魔头看一眼糖果,随意别在腰间,跟在燕沁身后向前走去。 说是龙灯祭,其实燕沁根本就没弄懂是什么意思,街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和灯有关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寻常夜市,各种族在此处和平共处。 若不是魔头强大的存在感压下来,燕沁这会儿可能已经在夜市里潇潇洒洒地玩一回了。 正在她想要去看看前面售卖的金鱼时,手腕忽然被拉住,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魔头向另一侧走去。 走进门之前,燕沁将将看到了“魔域客栈”四个字。 “有空房吗?”魔头已经在开始询问。 小二点头哈腰道:“正巧还有两间,您看您两位是一间……还是两间?” “两间。” “那不知可否有信物?” 魔头直接扔过去一个盒子,小二悄悄打开看过之后,笑容更加灿烂了:“两位请楼上请,龙灯祭期间需要什么,都只管告诉小的,小店已经竭力为两位办到。” 魔头淡淡“嗯”一声,示意一眼燕沁,大步向楼上走去。 燕沁沉默着跟在他身后,就在登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却是转瞬即逝,在她转身去寻找时,已经找寻不到。 “这两间房就是最后剩下来的。”小二殷勤道,“两位可需要用晚餐?” “我们自行解决,你退下。” “是是。” 小二恭恭敬敬地将那盒子还给魔头,就自觉向楼下走去了。 燕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盒:“这是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想看?”面具底下透出来的眼眸饶有兴趣。 燕沁连连摇头,一步迈进自己房间:“晚一点见。”然后甩上房门。 第六百七十四章寄信 看着逃进房间的人,魔头定定站片刻,转身走进房门,将门给关上。 楼下,两个藏在斗篷下的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目光。 “你确定刚才那人是燕沁?” “确定,我不会认错她,虽然面具掩藏了她的气息,可那股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行为举止,我还是可以认得出来。” 司凌压低嗓音,将斗篷压的极低:“我听说他们今日还在凌剑宗,现在却忽然到了此处,定然是出于别的目的,看样子燕沁是愿意配合计划的,我想她会告诉我们缘由,到时候就麻烦顾姑娘传给凌剑宗。“ 顾以兰微微蹙眉:“她会配合凌剑宗这不假,可她没有配合我们的理由,是我们把人赶走的。” “还是要试试看。”司凌道,“万一她愿意配合呢?” 他看向楼上,直接道:“我想办法将魔头给引开,你去找燕沁。” 顾以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还是答应了。 不过并未让他们等到晚上,没多就,魔头就从楼上走下来,向不知何处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干脆一同上楼,敲开了燕沁的房门。 久别重逢,燕沁也是心情复杂:“有事吗?” 两人对视一眼,司凌先开口道:“燕沁姑娘,方便进去说话吗?” “就在这里说吧。” 被他们三番两次出卖,要说没有脾气,那都是假的。 燕沁倚在门口,手握着门框,是随时准备关门的架势。 顾以兰好脾气道:“燕沁姑娘,是这样,我们是想问问你,那魔头为何忽然来此处,好去告诉凌剑宗那边做个准备。” “我不知道。”燕沁淡淡道。 顾以兰和司凌以为她是在敷衍,就劝道:“你可以记恨我们,可这关乎你的老祖宗,也关系到你自己,燕沁姑娘,如果你知道什么,还请不要隐瞒的好。“ 燕沁不耐烦道:“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难道你觉得他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吗?” 她看一眼隔壁,压低声音道:“你们赶紧走吧,被他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们三个都要死。” 燕沁“嘭”地一声甩上门,顾以兰和司凌都是一阵无奈。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压下来一道恐怖的气息。 魔头冷冰冰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本尊还当是哪来的老鼠,原来是你们两位。” 司凌下意识间已经挡在顾以兰身前,警惕地看着魔头。 自从来到魔域,其实他与魔头是打交道最多的人,最为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 魔头看到他的举动嗤笑一声:“你想护她?” 司凌抿住唇角,没有回答。魔头饶有兴趣地表情分明在告诉他,只要他点头,这个魔鬼就敢当着他的面弄死顾以兰。 一片死寂当中,隔壁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魔头脸色瞬间一沉,目光在两人身上晃过,手掌一挥,三人都已经消失在原地。 燕沁走出房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挠了挠头。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明明刚才还觉得外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看一眼隔壁的门,她摸摸脖子,还是默默缩回了房中。 此刻大街上,顾以兰和司凌怔怔站在原地,都有些没有回神。 他们没想到那魔头竟然这样轻易就将他们给放了。 司凌艰难道:“刚才那一瞬间,我确实感觉到了魔头的杀气。” 顾以兰也道:“我也以为我已经死了,可隔壁房门响起的时候,那魔头好像有一点不对劲……” 看着很烦躁,却没有面对他们时的杀意,而且那下意识的举动,倒像是害怕燕沁发现什么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好像都猜到了什么。 司凌轻咳一声道:“我们不要再这里胡思乱想了,先回一下凌剑宗,将这件事告诉宗主吧。” 顾以兰表示赞同,刚从鬼门关上转一圈,她并不想再去招惹楼上的那两个人。 两人在魔域逛了这么久,最起码记住了回凌剑宗的路,不过几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见宗主?”门口守卫露出为难的神情,“长老,不是我阻拦您,是宗主下了命令,不许您和顾姑娘进去……” “那我写下一封信,你帮我转交给宗主。”司凌道,“若是连这都办不到……” “不不不,这个可以的。”守卫连连点头,“我这就去给您送信。” 司凌淡淡“嗯”一声,将在路上就写好的信给了他:“一定要亲自交到宗主的手中。” “是!” 守卫匆匆忙忙就去了,正巧就在大殿附近看到青予安。 “宗主!” 他飞快上前,将信递交到他面前:“是司凌长老请我转交给您的。” 青予安将信接过,拆开来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光只落在其中一行之上。 ……龙灯祭。 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来,他淡淡道:“去告诉他们,不要再接近此地,另外,让他们二人去探一探此地。” 一张纸晃晃悠悠地飘到守卫面前。 “是。”守卫接住纸,抱拳离开,很快消失在青予安的视野当中。 “还有人给你寄信?” 一道声音从身后懒洋洋地传来,青予安转身看到乔一仙,淡淡道:“不行?” “行不行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乔一仙耸耸肩,“我可能会离开一两日,本来是想和萧掌门说一声的,结果没看到他,就麻烦宗主帮我转达一下。” 青予安“嗯”了一声,“你要去何处?” “这就不牢宗主挂心了。”乔一仙提一提手中的剑,对青予安一笑,脚下金光抹过,已经飞窜至天际。 那个方向…… 青予安若有所思地看上片刻,再次将那信取出,细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门口的司凌和顾以兰得到了口信,都放下心来。 司凌看着手中画着的地图,脑中勾勒着大致路线:“此地……好像是魔宫的后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条路通向那边。” 顾以兰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司凌点点头,小心收好手中的地图,与顾以兰一同向远处飞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本尊给你投 在客栈中窝了几日,燕沁终于被告知今夜出门。 “龙灯祭要开始了?”否则魔头也不会来喊她。 魔头点点头,转身向楼下走去,燕沁看一眼房间中的零食,挣扎一下,还是从里面拿了几颗糖出来,才和魔头一同出门。 看着燕沁一路吃一路走,魔头忍不住问:“没吃饱饭?” 燕沁愣一下,下意识回答:“……好像也没吃饭啊。” 别说今天没吃了,这几天都没有饭,还是她每天悄悄出门去买的。 魔头蹙紧双眉,似乎才知道这件事一般:“小二没给你送?” “没……啊。”燕沁好像也意识到什么,“都没来敲过我的门。” 她愤愤不平道:“这家店太不地道了,以后不能在这里吃饭住宿。” 连饭都不给她。 她还想再埋怨几句,手腕忽然被一扯,就被带着向路边的一家酒楼走去。 现在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酒楼人不算太多,魔头要了一间雅间,叫小二进来点菜。 “吃什么?” “呃……都行。” 燕沁规规矩矩地坐好,乖巧道:“如果能有点肉就更好了,我还想要米饭,还有一些凉菜。” 魔头嫌麻烦地皱眉,最后直接道:“看着上吧。” 小二笑容满面:“那您看这样点怎么样?” 他报出一串菜名,魔头见燕沁眼睛都直了,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多时,饭菜端上来,雅间门一关,燕沁就迫不及待地扯下脸上面具,拾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她就发现不对劲。 “你不吃吗?”燕沁看着魔头面前整齐的碗筷,再看看他那张隐忍着的脸,忽然明白过来。 ……敢情是在嫌弃她。 燕沁嘟囔:“不吃拉倒,吃个饭还那么矜持干什么。” 她继续吃她的,丝毫不顾魔头的脸色。 一桌子的菜,几乎都被她给扫光。 魔头看着桌上空盘子,冷着脸憋出一句:“上辈子是饿死鬼?” 燕沁慢悠悠道:“上辈子我是不是饿死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要死,我一定当个饱死鬼。” 她眯着眼睛笑笑,吃饱喝足之后胆子也大了很多:“魔……尊上啊,这龙灯祭到底是什么节日?” 魔头看着那张干净舒服的笑脸,拒绝的话到了口,还是给咽下去了:“请龙王的节日,传闻龙灯祭这一日请祭司用牛血画法阵请龙王,是能请出来的。” “每年还会有许多登天者参加比试,第一个登顶成功之人,可以向龙王许愿,必定会得到回应。” “这样啊……”燕沁若有所思,“这么说,每年都会有人因此实现愿望了?难怪有这样多的人聚集。” 魔头摇摇头:“龙王已经几十年未出现,或许已经陨落了。” “陨落?” “万物都有寿数。” 魔头不愿再多说,人已经起身:“吃饱了就起来。” 燕沁后面还有话想问,想着魔头应该是为龙灯祭而来,就不敢耽误,跟着站起身出来。 天色逐渐暗下来,街上也越发热闹,除各种小铺外,还有许多玩耍的小店,燕沁感觉自己像是在逛庙会。 不过更吸引她的还是零食。 只是现在吃撑了,她实在没精力再去吃零食,等肚子再空一些,再去买点吃的。 舔一舔嘴唇,她将目光从零食上收回来,看着周围各种新奇的玩法和杂耍,看得也是不亦乐乎。 要不是身后跟着一个魔头,她可能就已经冲上去玩了。 “想玩什么?”魔头忽然开口,让胡思乱想的燕沁有点措不及防。 她下意识“嗯?”了一声,看起来十分茫然。 魔头耐着性子道:“想玩什么,可以直接去玩。” 燕沁歪一下脑袋,仍是疑惑的表情,魔头没了耐心:“本尊让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不必顾虑,明白?” 燕沁:“……”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不过看魔头这样暴躁,她还是伸出手随意指了过去。 那是一家套圈的店,魔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着燕沁走了过去。 小二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两位来玩一玩?想要几个圈子?” 魔头看向燕沁,燕沁想一想,比了个“十”:“先来十个,我试试手。” 立即有十个圈子递过来:“您请拿好,这里的东西都可以套,不过套中了才算您的,只套一般不算哦。” 燕沁敷衍地点点头,看看手里的十个圈,再看看地上的瓷制玩偶们。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黑白大熊猫上。 国宝啊……看着小小的,应该不难套。 燕沁舔一下唇角,将圈子扔过去,眼看着它飞过了大熊猫,落在地上。 魔王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 燕沁白了他一眼:“我是不熟悉,再扔两个就好了。” 而且地上这么多东西,她不信误打误撞都套不到。 再次拿起圈子,她一股作气地扔出去,第二下,第三下……第五,都没有套中。 她尴尬地挠挠头,看一眼身边满眼戏谑的魔头,心里憋着一股气,随手扔了过去,结果还是飞在了空地上。 小二乐呵呵地道:“姑娘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定可以的,先瞄准喽,再扔出去,很简单。” 燕沁白了他一眼,再度尝试着去套大熊猫,仍旧是落空。 看着手中仅剩的两个圈子,燕沁陷入沉默。 “我就不信了,一个大熊猫这么难套。” 燕沁嘟嘟囔囔,再度抬手,瞄准了大熊猫扔过去。 “啪!” 一道细微的碰撞声响起,让燕沁打了一个激灵,结果那圈子只是在熊猫身上擦了一下,便咕噜噜地落在地上,一路回到了燕沁的脚边,“啪嗒”一声倒下去,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小二遗憾道:“就差一点呢,姑娘这最后一个一定行,要不,您换一个试试,您脚下这个比较好丢。” 燕沁:“……” 她在心中呵呵一声,看着大熊猫,再看看手中的圈,陷入迟疑。 要不要换一个? 正犹豫着,一道声音从身边响起 “蠢笨。” “拿来,本尊给你投。” 一只手伸过来,将燕沁手中的圈子给拎过去。 第六百七十六章恭喜您 燕沁微微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圈子稳稳地套在了她此前一直套不中的熊猫玩偶身上。 “恭喜这位公子。” 小二殷勤地捧着玩偶过来,送到魔头手上:“请拿好您的食铁兽。” 魔头没有接,小二十分有眼色地递向燕沁:“姑娘,恭喜您。” 燕沁迟疑一下,看一眼魔头,才将玩偶给接过来。 “还玩?”魔头微微低头,面具中透出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燕沁莫名从里面听出一股子的威胁,让她连连摇头。 魔头盯着她看一瞬,忽然向小二招招手,又要了十根圈子递给燕沁。 燕沁:“……” 她明明说了不玩,还要硬递过来,这是在故意耍她? 心中虽然郁闷,燕沁却还是接过来,敷衍地将十根圈子都甩了出去。 又是十根圈子送到手里,燕沁一阵头皮发麻。 她看着满地被她扔出去的套圈,忍不住问:“我必须要套中才能走吗?” “不想玩?” “……” 燕沁不知道怎么回答,刚才她回答不想玩,就被硬塞了套圈,现在这话仍旧透着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想了一下,燕沁试探着回答:“……继续玩?” “嗯。”魔头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燕沁握着圈子的手有点发抖。她觉得离开这里以后,她再也不会想玩套圈了。 敷衍地套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她看到自己的圈子套进了一个玩偶当中。 “恭喜这位姑娘。”小二笑盈盈地捧着修罗瓷玩偶走上前来,“三百多圈,总算是中了一个呢。” ……不用你提醒呢。 燕沁无语地翻一个白眼,从他手中接过了玩偶。 一手熊猫,一手修罗,燕沁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玩的兴致。 她看一眼身旁的男人,不敢再随便开口说话了,谁知道他接下来会让她做什么? 魔头见她似乎有些嫌弃那两个玩偶,也觉得一阵烦躁。 要玩的是她,现在嫌弃的也是她。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可算是领教了。 “给我。”魔头伸出手。 燕沁下意识服从,下一瞬,她就看到那两个玩偶在魔头手中化为灰烬。 “你!”燕沁被气到了,人变得暴躁,音调也陡然高了好几个度:“你干嘛要毁了他们!我套了三百多才套出来的!” 还是在胆战心惊的情况下去套的。 魔头一怔,眉梢皱起来,张开嘴巴刚要解释,就见上一瞬还在暴躁的人,下一刻立马变得安静无比,低眉顺眼得不像是刚刚发火的人。 “咳……我……我就是嗓子不太舒服,练练声音。”燕沁讪笑一声,眨眨眼睛,“魔尊大人不会和我计较吧?” 魔头:“……” 他无语地冷哼一声,拔足便走。 燕沁连忙跟上,刚才后背都吓出了汗。 她真是疯了,竟然吼这个大魔头,现在脖子还在脑袋上,就已经是万幸了。 她摸脖子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魔头的眼睛,让他心里一阵恼火。 “砰!” 烟火忽然在天际绽放,昭示着龙灯祭庆典已经开始。 无数花火在夜空中争艳,明艳的光照在每一个人身上,带来喜庆热闹的氛围。 燕沁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烟火,被耀眼明亮的花火晃得移不开眼。 她在现代待二十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光景。 直到烟火渐渐式微,远处锣鼓响起,燕沁才逐渐回神。 她咂摸一下嘴巴,回忆着刚才哪一幕,心想这一辈子怕是都忘不掉了。 “看够了?” 一道低沉又阴冷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靠,忘记魔头了。 她悄悄斜眼看过去,魔头站在她前方一米之外的地方,浑身沉浸在安静平和的气氛中,那股一直缠绕着他的暴戾,好像在这一瞬间就散了,就像是……青予安。 “青予安?”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魔头迟疑一下,还是点点头,可燕沁已经冷静下来。 魔头告诉过她,他的名字喝青予安一样…… 她干笑一声,掩饰住尴尬,听着远处越来越热闹的动静道:“我们也该过去了,您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龙灯祭吗?若是真请出了龙王爷,你没许上愿,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谁告诉你,本尊来这里是为这种无聊的东西?”魔头声音发冷道,“你觉得本尊还需要许愿?” 燕沁一怔:“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体验生活?” 魔头被气笑了:“本尊为什么而来,还不需要告诉你。” 话音落下,干脆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传音:“半柱香之内若是没到,你知道后果。” 燕沁:“……” 认命地叹口气,燕沁慢慢踱在街上,向龙灯祭典之处走去。 “燕沁。” 一道细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人拉住,不受控制地被扯向一旁茶肆。 她已经认出了来人,没有任何反抗地随着他躲到人群后面。 “你怎么来这里了?”燕沁摸摸鼻子,看向不远处的祭奠,“我还要过去呢。” “没关系,你只要告诉他,你不小心在人群中迷路,他不会怀疑的。”青予安褪下黑斗篷,脸上带着一张和魔头一模一样的面具。 见燕沁怔怔看着自己,他笑着解释:“这样不会给你惹麻烦,不是吗?否则让你看到和陌生男子走在一起,传到他的耳中,不知道又有什么变故。” 燕沁低低应了一声:“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方位的?” 青予安道:“是司凌和小医仙来告诉我的。” “……是他们。” 难怪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们,原来是去通风报信。 燕沁怕那两人乱给她扣帽子,急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那魔头来这里做什么,我只知道他似乎很在意龙灯祭,说不定今年龙王会出现,他才这样在意。” “我知道。”青予安温声道,“你不用紧张,我了解他,大概知道他来此的目的。” 燕沁点点头:“那就好,那你是来阻止他的?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六百七十七章再过些时日 “我不是来阻止他的。” 青予安无奈一笑,轻轻点一下燕沁额头:“我是来找你的。” 明明隔着一道冰冷的面具,可刚刚被他点过的地方,燕沁却觉得升起一道灼热。 她抿一下唇角,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青予安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根手链,红绳穿着,上面缀着一只圆滚滚的熊猫。 “路上看到的,想着你应该喜欢。”青予安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将红绳系在上面。 燕沁看着那只握在她手上的手,不知为什么有一阵恍惚。 “燕沁?”青予安拿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在想什么?” 燕沁回神,发现腕上那只手已经收回去,多少有点怅然若失。 她淡淡应一声,后退两步:“既然你来这里没什么事情,还是回去吧,被那魔头发现就不好了。” 青予安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掩饰住目中的一道失落:“好,我就是过来看你一眼,看你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你再等等我,再过一些时日,我便接你出来。” “好。” 燕沁轻轻抚摸着手链,看着青予安消失在黑暗中,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又是大熊猫……”她看着手链上的小食铁兽,忍不住笑起来。 将袖子抖一抖藏住手链,她才慢慢向庆典方向走去。 赶到现场之时,已经过去了不知几柱香时间,燕沁左右手都拿着零食,也不急着去找魔头,就站在人群里吃,看前面祭台上法师做法。 “为何这样慢?” 魔头神出鬼没,忽然就出现在燕沁身后。 燕沁随口道:“迷路了,街上人那么多,岔路也不少,我就算追着这个方向,那我也不认识路啊。” 她随手将一根糖葫芦塞在魔头手中:“给你吃。” 魔头看着手上的糖葫芦,憋了憋,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道红色忽然闪进他的眼眸之中。 魔头微微眯一下眼,盯着她的手腕:“这是什么?” “路上看到可爱,就买了一条。”燕沁随意晃一晃手腕,“你弄坏了我的熊猫,我还不能买一个戴啊。” 她神情随意又坦荡,魔头却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试探性地开口:“东西给本尊带带。” 燕沁毫不犹豫地撸下来,嘴上嘟囔:“今晚是一个大熊猫都保不住了……” 见她动作干脆利落,魔头终于放下心,淡淡道:“不用了,你带过的东西,本尊不要。” 燕沁没说什么,又将手链利落地戴了回去。 台上祭司还在念念有词,用牛血画着复杂的阵法,那密密仄仄的符号挤在一起,让燕沁看得无比压抑。 阵法虽然还未完成,却已经渗出十足十的不详气息。 看来这位龙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燕沁微微眯一下眼睛,看着一旁用冰垒成的不规则高台,直通云霄,再看那上面遍布的陷阱,她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这东西应该就是用来爬的,她可不想上去送死。 在阵法画到一半的时候,祭台旁的绳子解下来,无数人影涌上去,争相向上爬去。 “不去爬?”魔鬼般的低语让燕沁神经紧绷。 她抬眼看向魔头,再看看手中的零食,思索着贿赂他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少。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魔头继续低语。 燕沁干笑一声:“我就是欣赏一下。” “真不爬?” “……” 燕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躲过去的时候,魔头忽然又开口:“不想爬就不爬,有什么愿望,本尊也都能满足你。” “真的?”燕沁跃跃欲试。 “除了放你走。”魔头一盆冷水浇下来,让燕沁整个蔫下来。 前一瞬还明媚无比,后一瞬就仿佛枯萎了的花一样,魔头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生气:“你就这样想离开本尊?” 燕沁闷声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想要一直留着吗?” 这种心知肚明的事情,还要拿出来问。 她看向高台,已经有人飞快窜升,遥遥领先。 而且……那个身影多少有点熟悉。 “乔一仙。”魔头淡淡道,“没想到他也来了这里。” 是乔一仙? 燕沁将那道身影带入乔一仙,脑海中立即有了画面。 ……还以为只有青予安来,看来一同来凑热闹的也不少,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萧如月。 她在人群中各种寻找,始终没有找到与萧如月相似的身影。 只是一晃神的功夫,乔一仙已经与后面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魔头在旁解释:“他有在悄悄用仙器。” 燕沁:“这个比赛禁制用法器?” “不禁止,各凭本事。”魔头道,“不过仙器太过招眼,世间之人有之者甚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他。” 燕沁对这个世界了解很少,只知道一些基础和大概,原主被保护得实在是太好…… “仙器啊……”燕沁心里琢磨着,她要是有这个,说不定现在就已经从魔头的魔爪中出来。 似乎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魔头冷冷提醒:“就算有仙器,本尊想杀他,也是易如反掌。” “是是是,您最厉害。”燕沁敷衍地夸两句,想到那天某人连人都没有抓到…… “快成了。” 人群中不知有谁低低说了一声,逐渐引出一片骚动。 燕沁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就见那祭司的法阵已经快要完成。 “今年是不是有点快?” “是,人都在底下呢,只有一个上去的,也还没到顶,一般往年画好的时候,都有好几个人登顶打起来了。” “所以是什么情况?那祭司偷工减料了?” “不至于吧?我记得去年的阵法好像也是这样的,没看出哪里有什么变化。” “那是怎么回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各种声音嘈杂响起,燕沁注意到那祭司画阵法的动作确实是变快了,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般,附文甚至是歪歪斜斜,看着十分敷衍。 “要来了。”魔头看向墨沉沉的天际,唇角轻轻勾起,眼眸里满是兴味盎然。 第六百七十八章是龙王 要来了…… 是指龙王? 燕沁看着正在攀登,眼看就要到顶的乔一仙,神色微微一凛。 如果这个龙王真的是什么邪祟之神,那乔一仙不是很危险? 她看向那抖着手画阵法越来越快的祭司,一时间分辨不出他究竟是想要龙王出来,还是不想。 天际划过一道诡异的紫光,无声地将墨夜劈成两半,层层叠叠的紫云接踵而来,似乎有毁天灭地的架势。 “轰!” 巨响声传来,仿佛云层中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走。 也是在这一瞬间,乔一仙终于登顶。 燕沁捏一下拳,心已经提到嗓子眼里。 人群里不少人已经跪下来,哭着呼喊着龙王爷。 “来了,真的来了,是龙王!” “几十年了,终于迎来了,龙王爷请将我带走,我愿意做您最忠诚的信徒。” “不不不,带我,我才是最忠诚的,龙王爷,请将我收走!” 燕沁看着周围不少跪拜的人,他们露在面具外的眼眸中都带着狂热之色。 在一片膜拜呼喊声中,祭司最后一笔落下来,血阵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龙爪,狠狠向祭司抓去。 “噗!” 血肉绽开的声音在空气中格外清晰,可眼前却并未看见那血淋淋的一幕,一只手横在她的面具前,将她的目光牢牢挡住。 周围响起惨叫声和欢呼声,可燕沁却觉得耳朵里只有嗡嗡的声音。 她有些僵硬而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魔头露在面具之外的眼睛还是有些冷漠,可除了冷漠,好像也没有平日里的那股压迫,反倒极力隐藏着什么。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让她觉得无比凌乱。 横在面具前的手已经在逐渐收回,可她被搅动的心池却怎么都无法平静。 她甚至很想问问这个魔头,他和青予安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轰然一声巨响,将燕沁那点旖旎之思给打散,天空之上传来沉甸甸的压迫感,迫得人透不过气。 燕沁下意识向魔头身边靠了靠,感觉找到一丝安全感。 仰起头看向天空,沉沉的墨云当中露出一个可怕的龙头,似乎正在与高台上的人对视。 “汝,便是你有求于本王的凡人?” 燕沁看向乔一仙,不知他做出什么回答,龙王忽然哼哧着气,摇着脑袋道:“不成,本王最讨厌仙,你若是肯将仙器都扔了,本王或许会帮你实现愿望,再收你为忠仆。” “……不愿意?区区凡人,竟然也敢违背本王的意愿?” “这仙器你必须要扔,也必须成为本王的忠仆!” “牛不喝水强按头?”燕沁嗤笑一声,“果然不是什么正经龙王。” “他正不正经本尊不知道,不过乔一仙不是他的对手。”魔头慢悠悠道,“要不要求本尊?” 燕沁:“……” 她对上魔头跃跃欲试的双眸,一脸无语。 扭头头,她没有理会,再看半空,龙王似乎是被激怒,伸出爪子向乔一仙拍去。 尖锐的爪子和兵器碰撞在一起,迸发出一道火花,高台受不住龙王这一击在逐渐崩塌,高台上的人也如短线的风筝坠落,轰然掉在地上。 “乔一仙!” 燕沁冲上前去,拨开浓雾走过去,将地上瘫着的人扶起来:“你怎么样?好活着吗?能动吗?” “燕沁?”乔一仙迷迷糊糊地出声,捂着胸口坐起来,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他的脸色十分惨白,不过眼眸还算有神,看来即使受伤,也伤得不重。 乔一仙张口正要说什么,注意到燕沁身后走过来的人,面色陡然大变,将燕沁给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 魔头冷笑一声:“愚昧。” “不需要你来评价。”乔一仙拎起仙器,另一手向燕沁抓去。 “你若是现在带她走,本尊保证,魔宫里的几个姑娘,和那位千云宗的老祖宗,都会死。” 乔一仙手一颤,恼怒地咬住了牙。 “凡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做我的忠仆?” 龙王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乔一仙忽然身形一顿,控制不住地喷出一口鲜血。 燕沁反应过来,立刻捂住他的耳朵:“不要听。” “没用,不必费神了。”魔头握住燕沁手腕,将她从地上扯起来。 他勾起唇角,眼眸里闪烁出狡黠和一丝兴味:“怎么样?要不要求本尊?” 燕沁还未回答,上头龙吟一起,乔一仙喷着血趴在了地上。 鲜红的颜色在地上染成一片,燕沁眼眸发红,咬着牙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魔头低笑两声:“本尊只让你求,没说和你做交易。” 燕沁忍着心底的屈辱,还是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求……求你救救他。” “乖。”魔头轻轻凑在她的耳边一笑,心情似乎颇为愉悦。 他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乔一仙的小腹,将他踹起,提起衣领,甩在肩膀上,一气呵成。 “你轻点!别真的弄死他了。”燕沁气道。 “是,我的夫人。”魔头不正经地回应了一声。 趴在魔头肩头翻着眼白的乔一仙艰难挤出几个字:“……再来一脚,我就算不死,也要残了。” 魔头冷道:“残就残,与本尊何干,能在本尊肩头呆着,是你的荣幸。” 乔一仙气得又咳出一滩血。 对上燕沁有些生气的目光,魔头摊摊手,大步向外面走去。 “站住!那是本王的祭品,你要带到何处去?” “王?一条恶龙也敢自称为王?”魔头冷冰冰地看向天上的龙,浑身散发出恐怖的气压,“给你一个机会逃命,就赶紧夹着尾巴滚。” 天空中有一瞬的沉默,继而是来自龙王的怒吼:“区区凡人,竟然敢这样待本王,今日本王要将你们全部吞噬殆尽!” 魔头眼中闪过不耐烦之色,他将乔一仙直接往地上一扔,将燕沁向后推去后,缓缓摘下面具。 “三年前还是本尊的手下败将,当日本尊没有抽你的筋,看来你也是忘了教训。” “你……你是……”嚣张不可一世的龙王声音开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人。 第六百七十九章冒牌货 本在膜拜的人听到这动静茫然起身,看一看魔头,再看看龙王,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 燕沁小声嘟囔:“原来是个冒牌货……” 现场一片安静中,她的声音就显得十分突兀。 本在畏惧的龙王忽然哼笑一声,恼怒道:“冒牌货?待我杀你之时,你便知道本王是不是冒牌货。” “三年……整整三年过去,魔头,你觉得你还是本王的对手吗?” 雷声大作,龙王之威压下来,不少人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乔一仙更是彻底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魔头看向燕沁,见她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不由轻轻挑了一下眉。 他将一物塞进燕沁手中:“在此处等本尊。” 话音落下,他便已化作风向上冲去,拖拽着龙王进了云层。 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大作,电光不断在云层之间闪烁,偶尔能看到两人闪现出来的身影。 燕沁摊开掌心,一枚小小的灵石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其中流淌出来的强大灵力。 她猜想应当是护身用的。 乔一仙现在还昏迷不醒,他有仙器的事情已经暴露,周围不少人都蠢蠢欲动,只是碍于魔头的强大不敢上前。燕沁牢牢贴着乔一仙,警惕地看着眼前众人,顾不上再去看云层中的打斗。 不知过多久,云层中终于传来一阵悲鸣,巨龙从天上轰然掉落,狠狠砸在地面上。 在它身上,魔头浑身浴血,手持一把剑,仿佛修罗一般。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就见那修罗蹲下身,在龙身摸索一阵,抽出龙筋和一片龙鳞,便自上面跳了下来。 众人默默让开一条路,让他走到燕沁面前。 “你……”燕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受伤了?” “不是本尊的血。”魔头将龙鳞和龙筋扔给燕沁,抬手一拂,身上已经是干净如初。 他嗅一嗅身上的气味,嫌弃地皱眉:“都是这畜生的腥气。” 燕沁手里捏着龙筋和龙鳞,也觉得一阵嫌弃。 “旁人若是得到这东西,只怕高兴得手舞足蹈。”魔头在她手上抹过,那两样东西便都不见了,“这是好东西,来日本尊炼成宝物,再给你看看。” 他看向地上的乔一仙,再看看周围的人,又是抬起一脚将人踹起,给抗在了肩膀上:“走吧。” 燕沁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所到之处人人避让,不过那目光灼得燕沁脊背发凉。 直到走出城,她才松下一口气。 魔头拉住她的手腕,径直飞回此前的山洞,把乔一仙扔下,掰开他的嘴巴喂下了一颗丹药。 “你给他吃的什么?” “疗伤的丹药,他若是在此处死了,你又要赖在本尊身上。” 魔头嫌弃地擦擦手指,站起身:“走吧,回魔宫,本尊要好好沐浴一番。” “那他……”燕沁指着乔一仙。 “难道你还要本尊将他带回去?”魔头不耐烦道,“这要是死了也不关本尊的事,回去。” 他一把扯住燕沁,强硬地带着她离开洞穴,在彻底被带走之前,燕沁将手中一直握着的灵石丢到了乔一仙的身上。 两人回到魔宫,魔头立即让人准备汤池沐浴,连带着燕沁也在隔壁好好享受了一番。 回到房间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燕沁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熟悉了这里。 仔细想想,她自从穿越过来,在凌剑宗待的时日短暂,又从未去过千云宗,倒是这里,是她最常住的地方。 燕沁坐在窗前沉思着,多少觉得有点好笑。 目光瞥见挂在手上的手势,她微微一怔后,忍不住笑起来。 也不知道萧如月他们怎么样了,还有乔一仙…… 次日一早,燕沁再度见到了那几位姑娘,一旁侍女恭恭敬敬道:“燕沁姑娘,尊上吩咐下来,按照约定,您可以指定一人离开。” 燕沁恍然,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神色复杂地看着八位姑娘,她干脆抬抬手道:“你们自己商量吧。”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其他七人同时指向了她们当中的一个姑娘。 “就让瑾娘先走吧,她家里父母年迈,需要照顾,还有青梅竹马的哥哥在等她。” “就是,我家中还有兄弟姐妹,父母也还健硕,不需要我照顾,她是家中独女,此次失踪一遭,家里还不知道有多着急。” “反正我也没人等,留在哪里都是一样,在这里还能打打牌,没什么不好的。” 姑娘们七嘴八舌,很快就确定了离开的人选。 那叫瑾娘的姑娘愣愣地看着她们,垂着泪不说话。 “那就你吧。”燕沁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回去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也不要理会,你就说,是被千云宗的圣女请过去玩了几日,若他们不信,你只管去千云宗找人给你做主。” “多谢燕沁姑娘,谢谢各位姐妹。”瑾娘抹着泪,哭得伤心,“若不是因实在担心父母,我定然不肯接受的……” “好了,别哭了,快点回去吧。”燕沁温柔地给她抹眼泪,笑了笑,“有机会见到家人还是很好的。” 她已经不记得从前在现代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 瑾娘退后两步,给几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若是来日再见,定当做牛做马回报。” “快走吧快走吧。” 众姑娘都笑着催促,看着她和侍女离开后,都是一阵怅然若失。 燕沁安慰道:“不要担心,我会让你们都回去的,只是瑾娘先一步离开了而已。 几人都笑一笑,勉强说着轻快的话,气氛却仍低低的,每个人眼中都藏着浓浓的思念和失意。 燕沁拍拍手道:“这种时候就应该好好打牌放松一下,快快快,玩起来!” 她让人搬来桌子,拉着姑娘们打牌搓麻,没多久,室内就又都是笑声。 走到门口的魔头听到这动作,停住了脚步:“那个女人呢?” 侍女压低声音道:“已经送回家了,按照魔尊的吩咐,只说是千云宗圣女喜爱她,将她叫去为伴,日后说不定还要请她去。” 第六百八十章龙灯祭 魔头应一声,听着房间里面的笑声,最终没有走进去。 另一边,山洞内,乔一仙茫然醒来,打量着四周陌生环境,一时没有想起发生什么。 直到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的那颗灵石,再看看身上已经好了大半的伤,他陷入一阵纠结之中。 不用猜,都知道是那魔头看在燕沁的面子上将他给捞出来的,这灵石上都是魔头的气息,也看也是他的东西。 他捡起灵石翻看片刻,暂时收起,打算先回凌剑宗再说。 他一日未归且消息全无,凌剑宗这边已经打算派人去寻找,他却自己晃悠着走进来,除了有些狼狈外,看起来也没什么事。 “小友,你究竟去了何处?现在该告诉我们了吧?”刀宗大长老道,“昨日你和青予安忽然消失,我们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乔一仙看向青予安,微微挑眉:“你也去了龙灯祭?” 青予安点点头。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龙灯祭?那是什么?” 乔一仙大大咧咧道:“听说会请出龙王,我就想去挑战看看,结果险些丢了命。” “那你……” “我遇到了燕沁和魔头,是燕沁让魔头将我救下来的。” 乔一仙将那块灵石丢在桌子上:“这是他们留下的,我想应当是燕沁给我防身的,具体什么作用,我还不清楚。” 青予安建起石头简单看一眼,淡淡道:“扔了吧,这石头与魔头气息息息相关,我们这边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知道。” “还是留下吧。”萧如月道,“说不定还能用它做点什么。” 刀宗那边也是这样的意思,乔一仙喝着茶,慢慢看向青予安:“所以你是去找燕沁的?你见到她了吗?” “见到了。”青予安掩饰住眸底一丝黯然,“她目前没有什么危险,那魔头对她颇为客气。”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还是等?” “等。” 青予安闭上眼感受着魂魄凝实程度,慢慢道:“十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乔一仙看着他,忽然问出一句话:“青予安,你们凌剑宗究竟是如何堕魔的。” 青予安睁开眼眸,清冷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片刻后才道:“我也想知道。” 乔一仙质疑:“该不会是你为除魔,故意的吧?” 青予安忽然一笑,“没有,我想要除魔,不需要先堕魔,这对我反而不利。” 二长老插话道:“此事先不提,我们还是先来商量一下,这十天应当怎么安排。” 青予安道:“需要人手,只有凌剑宗这些人并不够。” “可魔域大门已锁,我们该如何喊人?” “我已经让小医仙和司凌尝试着从另一条路走。”青予安摩挲着手中的灵石,“大约再有两天就有结果,大家一起等一等吧。” 众人便不再多说什么。 燕沁回到魔宫几日,始终都没有再见到魔头。 直到三天后,魔头才忽然出现,说要带她去见老祖宗。 燕沁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还是跟着一起去了。 老祖宗被囚禁在另一处宫殿之中,燕沁和魔头一同进去时,她还坐在榻上修炼,整个人平静温和,看着与第一次见面并无什么区别。 “老祖宗……”燕沁小声唤了一句,尝试着走上前两步。 正在修炼的老祖宗忽然睁开眼睛向燕沁看过来,周身气息一散,人已经跑过来将燕沁给抱住。 “我的囡囡,你还好吗?”老祖宗心疼地抱着她,“你怎么又来了这里?是魔头又将你抓过来了?” “……没有。”燕沁笑一笑,“是我自己要来的,过来陪老祖宗。”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拼死拼活就是为你出去,你回来干什么?”老祖宗握着她的手,提一提手中法杖,“走,我送你出去。” 魔头靠在门口,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始终都没什么反应,只是身上已涌动起一股魔气。 燕沁连忙拉住老祖宗:“别别别,我现在好着呢,等过几天,我们说不定就能一起出去了,你先别着急。” 老祖宗眯一下眼睛,看看门口的魔头,再看看燕沁,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冷静下来,拉着燕沁的手向里面走,一直走进内室,将门关上设置结界,才开口:“如月那边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燕沁点点头:“嗯,凌剑宗宗主说是有办法,不过需要时间,大概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过来了。” “……行吧。”老祖宗勉勉强强点头,“你来这里几日了?” “挺久了。”燕沁仔细算一算,“大半个月了。” 老祖宗沉吟一下:“我瞧着他对你态度有点不一样,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燕沁多少觉得尴尬,随口敷衍道:“也没发生什么,可能是相处久了,知道我不会乱跑,也就没那么凶了。” 老祖宗摇摇头:“若他这样和善,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怕他了,不过他待你客气,我也就放心了,这几日还是少来找我,免得被他猜忌。” “老祖宗……” “乖,先回去吧,不用来看我,我在这里也很好。” 燕沁看着她和蔼慈祥的模样,就仿佛看到自己的奶奶,虽然她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那……您保重啊。”燕沁抱一抱老祖宗,“等过些时日,我和您一起回千云宗。” “好。”老祖宗笑着拍拍她的背,“快回去吧,别让那魔头猜疑。” 燕沁应一声,和老祖宗简单道别,便走出了房间。 魔头还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神色多少有点奇怪。 燕沁回头看一眼那扇门,思索一瞬,走到魔头面前:“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师父?” 魔头慢悠悠地摇头:“不可能,你与其求本尊,不如等你口中所谓的营救。” 燕沁蹙眉:“你都听见了?” “整座魔宫都是本尊的,你觉得呢?”魔头勾起唇角,“不过本尊倒是很期待凌剑宗那边送给我们的礼物,希望是个惊喜才好。” 第六百八十一章你回来了 燕沁幽幽看一眼魔头,扁扁嘴绕开他向前走。 走出一段距离,察觉到身后始终有脚步声跟随,她无语地转过头:“跟着我做什么?” 魔头眉梢一挑:“跟着你?本尊是要回宫。” ……回宫不会用瞬身术吗? 燕沁心里糟着,却不敢当着魔头的面说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提起裙角快步向自己寝殿所在方向走去。 “嘭!” 用力甩上门,听到外头脚步声停顿,燕沁没有一丝犹豫地走进内室,只当外头的人不存在。 几个姑娘们正在榻上吃瓜打牌,好像依旧与往日一样热闹,可看在燕沁眼里,却像是在强颜欢笑。 “燕沁,你回来了。”坐在最边缘的姑娘放下牌,又向旁边挪了挪,“你来,我们正好有事想要告诉你。” 其他姑娘们也都丢下了纸牌,纷纷让出位置,七嘴八舌地开腔: “今日秦姐出门去散步,路过后花园时,碰巧遇见了一鬼鬼祟祟的魔卫,本来秦姐是想要走的,毕竟这种地方,是吧。” “不过秦姐想走的时候,那魔卫却忽然拧开了旁边一个开关,在假山旁开出了一条通道……” “秦姐跟着走进去看了看,发现是能通向外面的,我们就在想,能不能利用一下。” 通道? 燕沁想到魔头高深莫测的笑意,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看向秦姐:“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还敢跟进去?” 秦姐苦笑一声:“我哪敢啊,我当时真的想走了,可正好后面有脚步声过来,我害怕被发现在偷看,所以才躲进去……” 几个姑娘眼巴巴地看着燕沁:“你能不能从那条路出去,回凌剑宗找人过来?我们几个不认路,又没什么修为,赶路也赶不快,毛手毛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得去。” 燕沁摇摇头:“凌剑宗有那个本事,就不会这么久都没什么动静了,现在魔域的入口也封了,外面的人进不来,要是那魔头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无论是凌剑宗还是我们,说不定都要遭殃,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 姑娘们神情黯淡下去,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恹恹的毫无生气。 燕沁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后花园方向,轻轻摩挲了一下下颌。 ……或许可以去看一下。 入夜,如墨的云层压下来,将天际那轮血月遮蔽,魔宫上下除主殿尚还灯火通明,其他各处漆黑得透不出一丝光。 燕沁穿着一身夜行衣,穿梭在黑影中,向后花园疾驰而去。 “就是这里了吧?” 她停在假山附近,四处转了一圈,在山壁上找到了秦姐所说的机关。 迟疑一瞬,燕沁将手放在了上面,向旁边微微一拧…… “嗯?”燕沁看着纹丝未动的机关,挠了挠头,“果然没办法轻易打开吗?” 她走到角落里,找好位置蹲下来,决定慢慢蹲守,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撞上人从这里出去。 ……就是有点困。 燕沁托着腮,耷拉着眼皮,靠着石头木然看着假山处,心里已经开始后悔。 不知过多久,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从小道传出,在格外寂静的夜晚当中,脚步声被无限放在,本是昏昏欲睡的燕沁,都被激醒。 ……来人了? 燕沁撑直身子,隔着草丛小心翼翼地看向外头,就见一魔卫打扮的人正在靠近此处,一边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应当就是秦姐所说的那个人。 方才还拧不动的机关,被他轻轻一碰,便转动起来,假山山壁上出现一个入口,从燕沁所在的角度隐约能看到向下深入的阶梯。 魔卫迅速钻入通道,燕沁看着龟速闭合的门,犹豫一下后,还是小心跟上去。 洞口一片漆黑,魔卫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地底,等燕沁一脚踏上台阶,底下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声音。 “……跑的这么快,是生怕被魔头发现吗?”燕沁嘟囔一声,跟着慢慢走下去,沿着并不宽敞的通道一路向下。 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燕沁走得逐渐失去耐心,就在想要折返之时,忽然听到不远处隐约传来的对话声,另一人的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她小心向前走出几步,还未接近到能听清声音的距离,就听到一声冷喝。 “谁在那里!” 燕沁脊背一僵,震在原地。 “出来!” 燕沁没有动,说不定说的不是她呢? 而且这个声音…… 唇角微微抽了一下,燕沁更不想走出去了。 一道冷光从面颊处划过,燕沁本能一躲,后背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不得不开口:“不要动手,是我。” 剑尖停在燕沁面前,剑另一端的人此时也已经看清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 燕沁用手指将剑轻轻推开,向旁边挪了两步,将姑娘们的话照搬过来:“我听说这里有个通道能通向外面,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和凌剑宗联系上,方便我们的计划,就算不成,我或许也能利用一下魔头身边的卫兵。” 顿一顿,“不过我没想到,和他见面的人是你,司凌长老。” 司凌将剑收回来,目光冷淡:“我也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燕沁轻笑一声:“说明我们还算有缘份,既然这人是来见你的,那这里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先回了。” “不,你来得正好。”司凌晦暗地看一眼上方,“我感觉到上面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会儿你先出去,给他打掩护,我们暂时还不能失去他。” 燕沁轻轻“嗯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冒险帮你?” “不是帮我,是我们。”司凌纠正,“我已经想办法联系上了外头的人,宗主他们都在开始做准备,这段时间我们必须时刻了解魔宫的动向。” “魔域的门不是关了吗?”燕沁持怀疑意见。 “还有一条路。”司凌冷冷一笑,“魔头怎么可能将自己关起来,趁着龙灯祭的罅隙,我们这边也做了不少事情,现在已经打开通道。” 第六百八十二章必须去做 燕沁并不相信司凌。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人将她给抓进凌剑宗,后来三番两次出卖她,即便有正当理由在,燕沁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感。 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把这人揍一顿出气了。 司凌与她对视,读懂她眸中意思,渐渐没了耐心:“你不信我也没关系,既然被我发现,你不想按我说的做,也必须去做。” 他再次将剑伸过来,抵在燕沁的脖颈处:“现在,上楼,先出去。” 燕沁倔强得没动,仰一仰脑袋挑衅道:“司凌长老,你真的敢对我下手吗?我要是出事,你觉得凌剑宗那边会怎么样?” 她的作用现在不只是拖延魔头,凌剑宗那边的联盟,更多的是靠千云宗来维系,刀宗两位已经对凌剑宗看不惯,乔一仙又与他们亲近,如果燕沁在这个时候出事,千云宗也会选择翻脸,联盟自然也就散了。 司凌握着剑的手在发力。 燕沁轻嗤一声:“想让我帮你做事,就好好来拜托我。” 魔卫在旁焦急催促:“快一点,天要亮了,我还要去值班。” 司凌咬住牙,狠狠将剑收回入鞘,瞪着燕沁:“……此事,算我拜托你……” 燕沁掏一掏耳朵,当没有听见。 司凌:“……”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一字一句软声道:“燕沁……姑娘,方才是我冒犯了,请你帮帮我们,先上去探一下情况,如果是你,有魔头护着,或许不会有什么危险。” “希望你能保持这样的态度。”燕沁轻轻一笑,懒懒地抻了一个懒腰。 “那我先上去了,让他等着时机吧。”她拍一拍司凌的肩膀,轻哼着歌向通道口走去。 燕沁笑着看一眼司凌,脚步轻快地向来路走去。 在快走到通道口时,那股摄人的气息,即便是燕沁这样修为低的人,也无法忽视。 ……是魔头? 她微微拧一下眉梢,调整好了表情和心绪,推开半掩的门走出去。 外头天光已经微亮,原是漆黑的后花园沐浴在晨霞中,多出一抹柔和的色彩,如果忽略坐在一边的魔头,燕沁会很高兴在这里赏赏景。 她轻咳一声,脸上挤出笑:“你怎么在这里?” 魔头看一眼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密道,面无表情。 燕沁拍一拍墙壁,解释:“我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种东西,昨晚睡不着出来散步,结果就发现了这条密道,是你弄的?” 魔头冷笑:“和我装傻?另外两个人呢?” “什么两个人?”燕沁眨眨眼,“我一路上没有遇上其他人。” “是吗……”魔头从石头上跳下来,向燕沁身后的通道走去,“那本尊就把那两个人抓出来给你看看。” 燕沁:“……” ……这个办法果然没什么用。 她迅速看一眼那扇门,咬咬牙,直接一脚将门给踹上,紧紧闭合。 魔头停住脚步,笑意森然低看着她:“什么意思?” 燕沁笑容满面:“里面脏得很,还是不要去了,和您身份不符。” 见他没什么反应,燕沁尝试着拉住他的衣摆,干笑一声道:“那个……去吃早饭?” 魔头垂下眼眸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瞳孔中仿佛罩着一层浓雾,看不出喜怒,只有无形的压迫层层压下来。 燕沁下意识后退一步,都做好了在他动手时逃跑的准备,可下一瞬,她还没来得及松开衣摆,就被魔头拉住手腕。 “你……” 魔头冷着脸哼一声,拉着她向花园外走去,逐渐离开那条密道。 燕沁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是被他拖着向外带去。 很快,她就被带到了魔头的宫殿。 燕沁忐忑问:“来这里干什么……” “你不是要吃饭?”魔头冷冷回她一句,莫名带着一丝怒气,不知道是在气燕沁,还是气自己。 燕沁“啊”一声,由着他扯到座位上,规规矩矩坐着不敢动。 魔头目光扫过她,向左右吩咐一声,不多时便有饭菜上桌,将整张桌子铺满。 馥郁的饭菜香气确实勾动了燕沁的食欲,可看着满桌的菜,她胆战心惊得根本不敢吃。 ……这货该不会是让她把这一桌子都解决了吧? 魔头拾起筷子,夹了菜给燕沁:“怎么不吃?不是你自己说要吃早饭?” 燕沁埋着头,犹犹豫豫地夹起菜吃了,放在嘴中嚼得异常缓慢。 “你吃饭何时变得这样斯文?”魔头又夹了菜给她,“放心,本尊不会让你把菜都吃光。” 燕沁松下一口气,整个人都从紧绷的状态里放松下来,眼前的饭菜似乎都变得更加可口。 饱餐一顿后,燕沁毫无形象地倚靠着椅背消食,在注意到魔头嫌弃的目光时,还是多少收敛了一些。 “咳……那我能回去了吗?”她乖巧地看着魔头,“天亮之后还要打牌呢。” 魔头随意点头,在燕沁喜悦的目光中慢慢补充了一句:“正好,你走了本尊就可以去查看一下密道。” 燕沁顿一顿,缓慢坐回去,若无其事道:“其实,我可以再吃一点饭后甜点和水果零食什么的。” 魔头勾一下唇角:“那就再多吃点。” 于是,燕沁吃了一上午,到午饭时间已经吃不进去任何东西。 她瘫在椅子上忧郁地揉着肚子,觉得自己真是牺牲大了。 好在魔头也算讲信用,她不走,他就没有再提密道的事情。 燕沁挪动了一下身子,稍微坐直了身体抻抻腰。 “要走了?”魔头声音悠悠传来。 “……”燕沁,“不走,撑得走不动。” 魔头“嗯”一声,埋头看着书,倒没说什么。 燕沁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认真看书,平日里不是喝酒就是宴乐,每次路过宫殿外都能听到舞乐,今天倒是难得安静,安静得不适应。 她往前坐一坐,尝试着和魔头沟通:“魔尊大人,您现在有时间吗?” “说。” “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也只是普通人,那你是因何修魔,又是怎么变成魔尊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好奇心作祟 听到燕沁的话,魔头微微一怔,翻书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书来。 “你想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燕沁,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无奈好奇心作祟,燕沁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着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魔头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燕沁。 燕沁被这眼神灼得发烫,便向后坐了坐,放松身体,缓缓地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用眼角的余光向魔头瞟去。 没什么动静?燕沁嘴角一弯,试探着开口说:“可以告诉我吗?魔尊大人?” 魔头看着眼前盈盈的笑脸,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自从燕沁来到魔域,他便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女子,却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 看着燕沁的脸,魔头有些失神,仿佛看到了梦中的那个女子。 燕沁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伸出手扯了扯魔头的衣袖。 “魔尊大人!” 魔头被燕沁的呼喊唤回了思绪,垂眼看着抓着他衣袖的那手。 “夫人想知道?” 魔头微微一笑,随后将燕沁的手包入掌心,用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把手贴在他的脸上。 燕沁看着魔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玩味的眼神看地燕沁心里发毛。手臂暗自用劲,想把手抽出来,谁知对方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动弹不得。 “当然!肚子有些饿了,魔尊大人要不来吃些水果?”燕沁扼住心中的怒气,朝魔头讪讪笑道。 “刚刚不是吃饱了吗?”魔头故作惊讶,微微蹙眉,“千云宗的圣女就是不一般啊,胃口都比寻常人大一些。” 还不等燕沁去拿,魔头长臂一伸,将果盘放到她面前。 燕沁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皮,心中不禁有些烦恼,再吃点下去,今天估计就要去地府做饱死鬼了。 看着魔头“关切”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盘中的葡萄。 “喂我”魔头懒懒地托腮,用眼神示意她手中的葡萄。 燕沁看着魔头似笑非笑的脸,白了他一眼,把葡萄放到他手中:“自己吃。” “夫人不想知道了吗?”魔头歪着头,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跳脚的燕沁。 燕沁闭上眼,咬牙切齿地拿起桌上的葡萄,放到魔头的嘴边。魔头勾起嘴角,微微张口,将葡萄连同燕沁的手指一并含入口中,舌尖微微一卷,甜软的果肉便滑入口中,临走之前,还不忘用舌尖舔舐干净燕沁手指上残余的汁水。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心中一颤,燕沁快速地将手指抽出,心中暗骂,平复了一下心情,佯装镇定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尊是青予安”思索了片刻,魔头开口说道,“那日本尊在凌剑宗醒来,醒来便是青予安了” “本尊和凌剑宗宗主不是同一人,也不是你说的双胞兄弟。”魔头淡淡开口“被路过的魔族俘到魔域,修得魔道,功成,杀掉前任魔尊,本尊就是魔域唯一的尊主。” 魔尊青予安? 燕沁呆呆地看着眼前与青予安一模一样的脸,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影子,不同于青予安的澄澈目光,始终像是笼罩着一层浓雾,一丝情绪都不曾显露。 “现在,本尊是夫人的夫君。”他起身,嘴唇贴到燕沁的耳边轻声说。 耳边温热的吐息扫弄着燕沁的神经,她回过神来,推开他的身体,退后了两步。 魔王脸色微沉,将燕沁扯回座位,手按在她的肩头上,隐隐用力。 “就这么讨厌本尊?”魔头目光扫过她,心中不觉有些烦闷,冷哼了一声 燕沁想挣扎,肩头像压了块石头,动弹不得,只得乖顺地应道:“我怎么会讨厌魔尊呢?坐久了有些不适,要不您先让我起来舒展一下筋骨?” “不讨厌就是喜欢咯?”魔头脸上换上笑容,温柔地注视着燕沁。 这魔头什么毛病?燕沁不免有些疑惑,传闻中的那些魔道是不是都有些变态嗜好?这魔头也有?要不是我修为太低,打不过他,不然。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先拖延时间,为宗主他们争取机会。 燕沁暗自想道,一边垂下了头,也不知道宗主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燕沁想到司凌提起的那个密道,若是那条通道真能通向魔域外,等到宗主他们潜入宫殿,到时候和宗主他们里应外合,就能逃出魔域。 “夫人在想什么呢?”魔头背着双手,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想你离我远一点,燕沁暗暗翻了个白眼,故作委屈地说道:“好几日没见老祖宗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魔头便牵起她的手,向宫殿外走去。 已是夜晚,离开灯火通明的宫殿,眼前是漆黑一片,血月的光缓缓洒下,能模糊看到四周的景象。魔头牵着燕沁向黑暗深处快步走去,燕沁不敢动,只由得他牵手,规规矩矩地紧跟着他的步子。 过了一会儿,路过后花园,血红的月光下,燕沁隐隐约约能看到藏在假山后面的入口,只见几个魔族守卫伫立在一旁。 密道的守卫似乎要比上次来探查的时候要多?燕沁微微蹙眉,要是再想去密道查看,怕是难了。 似乎是觉察到身边人脚步放慢,魔头轻捏燕沁的手,出声道:“怎么了?夫人可想去看一看?” 燕沁回过头来,看着魔头神色不明的脸,摇了摇头。 暂且还不能让魔头知道我有逃跑的想法,现在她能做到的,就只有尽量帮宗主他们拖延时间了。 魔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冷哼一声,又大步走了起来。 “罢了,走吧。”魔头摆了摆手,拉着燕沁继续向前走去。 魔头沉默不语,思绪飘远,他在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记不得了? “跟你有何干系?” 魔头猛然回头,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燕沁被这骇人的眼神给吓到了,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这不是想了解了解你么,毕竟我们以后……” 她这话令人浮想联翩。 魔头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周身戾气慢慢消散,燕沁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魔头她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将就就计了。 “怎么,跟本尊结婚你很不情愿?”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没……没有,怎么可能不情愿呢。” 燕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两声。 “别妄图想逃走,不然那条通道里的两个人本尊让他们魂飞魄散。” 燕沁本想说通道里的两个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可想了想还是忍下了,随意抽了本书看了起来。 翌日,魔尊即将成婚的消息传遍了魔宫上下。 通道里的司凌长老也收到了消息。 “真是败类!” “耻辱!” 刚推开门,燕沁就听到了司凌长老的骂声。 她眉头一沉,虽然司凌辈分比自己高,但是她可不喜欢别人一边利用自己,一边还在背后谩骂自己。 “司凌长老,看来蜗居在这通道里也没能让你觉得失意啊。” 早知道这样,她昨晚就不该阻止魔头,现在还把自己给逼的没有退路了。 司凌听到声音,神情也没缓和,转身怒目圆瞪,在他看来燕沁已经跟魔头同流合污了。 如果不是有凌剑宗,她早就是自己的剑下魂了。 “魔头已经发现你们的存在了。” 燕沁无视了司凌眼中的怒火。 比起生气,她觉得司凌现在最要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命安全。 昨晚她想办法拖住了魔头,但那也是权宜之计。 “是你说的?” 司凌将剑伸出,抵在燕沁的脖颈上。 除了她没有别人了。 燕沁有些不耐烦,这司凌动不动的就喜欢用剑来威胁自己。 她沉声说道:“他自己发现的,跟我没关系。举行婚礼也是为了给你们喘息的机会,司凌长老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走了。” 她是趁着魔头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司凌还没反应过来,燕沁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 木门再次合上。 燕沁刚回到房间,就觉察到了背后一道湿冷的目光。 她心中暗道不好。 “你去哪里了?” 燕沁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床上,果不其然魔头正半躺在那里。 “去看看魔宫装扮的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偷懒。” “这是我第一次婚礼,非同小可。” “是么。” 魔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问道。 燕沁心虚的挪开了目光,点了点头。 随后,冷入骨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想到你对我们的婚礼这么上心,说,是不是对本尊倾心已久?” 燕沁暗暗在心里骂人,她是喜欢受虐才会爱上一个绑着自己的人。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没等她反应过来,魔头已经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 燕沁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忍了忍。 两人并排走在魔宫内。 “听底下魔卫说凡人成亲都要什么凤冠霞帔。” “嗯,但是我也不算是凡人。” 燕沁敷衍的应了一句。 她跟魔头结婚又不是真的,只为了拖延时间,要什么凤冠霞帔。 但是让燕沁没想到的是魔头还真的给她弄来了凤冠霞帔。 “看看,喜欢不喜欢。” 魔头大手一挥,一套齐整的凤冠霞帔落下。 秀着金丝凤凰的红色碧霞罗坠落在地上,旁边是一双大红色的绣鞋。 “喜欢,喜欢。” 只一眼,燕沁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这魔头从哪里弄来的这一身凤凰霞披。 “去试试看合不合适。” 魔头推了推燕沁。 “我突然肚子有点痛。”说着,燕沁就捂着肚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溜。 “你确定?” 魔头冷声问道。 燕沁脚下的步伐顿了顿,揉了揉脑袋,“那我就试试看吧。” 不过一瞬,燕沁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红色的碧霞罗衬托着她更加明丽,不同于前几日的狼狈。 一时之间,魔头有些收不回自己的视线。 “可以么?” 燕沁甩了甩衣袖,往日她都是不着边际的,这婚服却是她第一次穿上,着实有些新奇好玩。 “行了。” 魔头出声阻止。 “我也觉得这个不适合我。” 举行婚礼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找到机会,没必要这么隆重。 燕沁重新将衣服换下,又恢复了平常不修边幅的样子。 “婚礼你就穿这个。” 扔下一句话,魔头转身离开。 感觉到了威压消失,燕沁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希望计划能够顺利进行。 门外,魔头对着身边的魔卫吩咐道:“可以开始计划了。” 他本想只要燕沁是真心实意跟自己成婚,留在自己身边,通道里的两个人他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她假意迎合的态度真是让他不爽。 “带本尊去通道里看看那两个人。” 魔卫尊敬的应了是,在前引路。 彼时,司凌端坐在通道里打坐,觉察到一股威压逼近,他猛然睁开了眼,拿起了身旁的剑。 “吱呀。” 木门打开。 剑尖直指魔头眉心。 杀意在接触到他的前一秒,凛然消失。 “魔尊。” “出去。” 魔头冷声道。 司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魔头,悔不当初,他就应该利用燕沁带自己上楼的。 “你打不过我得。” 魔头轻蔑道,语气不屑。 他有藐视众生的实力。 司凌恶狠狠的淬了一口,“那又如何。是不是燕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这还用她告诉么?” 魔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 整个魔域都是他的地盘,自己的地盘进了老鼠,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司凌阖眼,他是绝对不会向魔头求饶的。 第六百八十四章出卖 “哈哈哈哈哈,居然不怕死,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了。” 魔头刺耳的笑声传来。 司凌握着剑的双手紧紧握拢,终日打雁,没有想到今天居然死在了雁的手上。 他不甘心,但是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好半晌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司凌又再次睁开了眼,跟魔头那双深不见底的幽瞳四目相对,他下意识的打了个激灵。 “怎么还不动手?” 司凌撞着胆子催促道。 大不了就是一死,他忍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已。 他死了会有人替他报仇的。 “我突然改了主意了。” 魔头收敛了周身的杀气,似笑非笑的看着司凌。 听到自已不用死的司凌,心中一喜,但是转念一想这魔头突然放过自已肯定没有那么的简单,肯定有所图谋。 “你想干什么?” 司凌小心翼翼的问道,刚才那会他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一回了。 他还不想死。 魔头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着,不说话。 “我不会归顺你们魔族的,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呢。” 司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头别向了一边。 如果魔尊让自已归顺他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倘若被别人发现自已归顺了魔族,出去后那些唾沫星子都可以淹死自已。 名门正派的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已的名声,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魔尊冷笑两声,“魔族不收你这种贪生怕死之徒。” 魔族的人虽然是魔,但是绝不贪生怕死。 通道里灯光昏暗,魔头自然也没发现司凌异常的脸色。 “那你想知道什么?” 司凌再次问道,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他加入魔族什么都好说。 “谁告诉你们这里的通道的?” 魔头的脸色少见的凝重,他希望不是自已想的那个人,可是有些事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不是只要我说出幕后的人你能放我走?”司凌追问道,脑子飞快的运转着。 魔头似乎被这句话给触怒了,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冷声道:“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趁着我现在心情好,还能听你说。一旦本尊不想知道后了,你的后果可想而知。” “是燕沁。” 司凌想也不想的就将锅丢到了燕沁的身上,并且没有丝毫的愧疚。 他看魔头待她不一般,应该不会怎么样。 如果真的有事,那也算是借刀杀人了,反正他本就看那女人不爽。 魔头没有说话,垂下的眼里裹着伤感,转瞬即逝。 他本来还是挺看好燕沁的,如果可以他会想办法让她陪着自已,生生世世。 凡人又如何,修仙者又如何,只要她愿意。 司凌不敢说话,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通道里没了动静他才敢抬头,魔头已经走了。 他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自已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被他出卖了的燕沁会怎么样他一丁点也不关心。 通道外的木门上,魔卫低眉顺眼的,刚才魔尊进去这么久,看来是已经发现了通道内的人了。 “魔域不留吃里扒外的人。” 一道声音过后,魔头消失了。 “唉。” 房内,这是燕沁第一百零八次的叹气了,她只是忧心接下来的婚礼该怎么办,完全没想到司凌已经把自已给出卖了。 她看着挂在衣架上的凤冠霞披更加的坐立不安了。 她担心婚礼上会出现差错,更担心魔头会出事。 只是那担忧细小的连燕沁自已都没有觉察出。 房门外脚步声响起,燕沁急忙端坐回了床上,想也知道是那魔头来了。 “是不是该到晚饭了?” 燕沁收起了刚才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嬉皮笑脸的看着门口的人。 “嗯。” 魔头点了点头,敛下了所有的情绪。 “开饭了开饭了,我早就饿死了。” 燕沁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厅堂挪去。 两人抵达厅堂的时候饭菜已经上齐了,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燕沁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饭菜不合胃口?” “来人,撤了。” 声音刚落下,留守在门口的侍女就连忙进来用最快的速度撤走了桌上的饭菜。 “我没说没有胃口啊。” 燕沁拿着筷子有些无语了。 她不敢被魔头看出自已的情绪。 “我看你看着饭菜发呆还以为你是不喜欢呢,还是说有心事?” 魔头冷不丁的问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上。 他不信燕沁会这这么做,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没什么不开心的。” 燕沁干笑两声,挥了挥手让侍女再次将饭菜摆上了桌。 她重新拿起了筷子,在怎么没有胃口,也必须要吃点了。 晚饭过后,燕沁回了房间,她本来想去通道里看下司凌他们的,顺便跟他们说下婚礼的事情,可魔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回头撇了一眼,又收回了自已的目光。 她这是从一个牢笼掉进了另一个牢笼里了。 “你不要休息的么?” 燕沁实在忍不住了,停住了步伐问道。 “本尊是魔尊。” 寻常的修炼得到的魔卫都可以省去五谷杂粮了,更别说他是魔尊了,吃饭也只是为了陪着燕沁,休息他就更不需要了。 燕沁一噎,她也觉得自已的问题有点傻了,果然心急还是不行。 “那我要休息了,你别打扰我。” 她丢下一句话,急急忙忙的关上了房门。 知道魔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燕沁还有模有样的上了床,合上了眼。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房内一片漆黑,她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穿上了鞋子,打开了房门,朝着通道走了过去。 房顶上,魔头睁开了眼睛,眼神复杂的望着那抹背影消失的地方。 “你怎么又来了?” 通道外的魔卫看到燕沁的到来有些意外。 他本来以为魔尊回去后会杀了燕沁的,但是这女人现在居然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自已的面前,看来魔尊对这女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怎么了?” 燕沁觉察出了不对劲。 第六百八十五章离开 魔卫生怕被发现什么,急忙低头,眼神暗了下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他的耳畔还回荡着走之前魔尊提醒他的那句话。 燕沁心中疑惑,却还是推开了木门。 觉察到通道内他人的气息,司凌猛然睁开眼睛,紧张的握着自己的剑,将剑心对准了来人。 “你又想干嘛?” 燕沁忍不住大声喊道。 如果不是自己动作迅速,估计这会已经成为司凌的剑下亡魂了。 如果不是司凌的身份摆在这里了,她才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涉险,毕竟魔头可不是好对付的。 “你怎么来了?” 发现来人是燕沁,司凌收回了自己的剑,回到了原处继续打坐。 自从魔头走之后,他就开始打坐了,目的就是为了好好的储存力气,好在魔头来的时候有抵抗之力。 “你没死?” 司凌忍不住,继续问道。 他以为出卖燕沁后,魔头会找她算账的。 现在看来这魔头对燕沁真的动了感情了。 “难道我该死么?” 燕沁翻了个白眼。 她帮着司凌,还被他盼着自己早点死? “我没说。” 司凌别过头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下你死了没有。”燕沁没好气的说道。 她本是想来告诉司凌自己跟魔头的婚期已经快到了,让他赶紧想办法递消息出去。 看司凌这态度,已经靠不住了。 “你……你……” “走了。” 燕沁不顾司凌,转身出了通道,谁也指望不上,看来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司凌望着燕沁离开的身影陷入了深思,本来以为魔头对她只是玩玩的,图个新鲜,下午自已都已经出卖了燕沁了,照理来说魔头不应该留她的,把她给推出去也是为了抵命。 但是没成想燕沁此刻居然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已的面前。 这究竟是为何? “下午有人来过么?” 燕沁停在木门前,问着魔卫。 这通道是唯处可以连接外处到魔宫的地方,只派了这一个魔卫来看守,显然还是不够的,不知道是魔头太放心了,还是不把名门正派看在眼里。 魔卫摇了摇头,“没有。” 他可不敢告诉燕沁其实下午魔尊来过。 “好吧。” 没人来过,证明通道还是安全的,燕沁也就松了一口气,大摇大摆的再次回了房间。 黑暗笼罩着大地,燕沁弓着身子,凭着自已的记忆摸索着向前的路。 “吱呀。” 房门打开。 燕沁脱了外衣,朝着床上躺去,她伸手想扯被子盖,却不知道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这是什么?” “本尊的肉体可舒服?” 一道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燕沁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她腾的一下从床上起身,点燃了一旁的油灯,只看到一身玄衣的魔头半卧在自已的床上,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谁能告诉她,自已不过就是出去了一会,为什么这个魔头会出现在这里?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们还没成亲呢!” 燕沁大声质问道,试图用自已的大嗓门来掩盖自已的心虚。 要是早知道魔头会出现在这里,她晚上是绝对绝对不会出去的。 魔头默不作声,黑瞳幽深。 “你去哪里了?” 半晌了,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赏月。我看今晚月色挺好的,我睡不着所以就出去看看月亮。” 燕沁随意扯了个借口。 她可不想被魔头发现自已去了通道,也不想让魔头发现通道里的人。 殊不知,魔头已经将她辛辛苦苦撒谎的事实弄清楚了。 “是么?” 魔头似乎有些不信。 燕沁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朝着天空望去,这才发现天空漆黑一片,连个星星都没有,更别说月亮了。她迅速的合上了窗户,愣在了原地。 魔头也没揭穿她,“本尊累了。” “那你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你。” 燕沁慢慢的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她的床被魔头给占领了,她只能坐一个晚上了。庆幸的是魔头没有追究自已晚上偷跑出去的事情,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看来着魔头的警惕性也没有那么高,也许大婚之日,也就是她自由之日。 “过来伺候本尊,别让本尊说第二次。” 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沁一愣,“这不合适。” “过来。” 魔头还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似乎下一刻燕沁不过去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来了。” 燕沁小心翼翼的给魔头合上了被子,正打算坐在床沿上,一股力袭来,她腾空在床上,等到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魔头的身边了。 “睡觉。” 魔头的声音落下,燕沁再也不敢多话,只得战战兢兢的闭上了眼睛。 时间一份一秒流逝,困意渐渐袭来,燕沁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一抹刺眼的阳光照耀在了燕沁的眼皮上,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记忆回笼,她记得昨晚魔头可是跟自已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她本想着假意装睡,可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 “还好,都在都在。” 燕沁急忙起身,看了看自已的四肢,都是健全的。 在扭头一看,房内就只剩下了自已一个人。 魔头不在。 “醒了就走吧。” 才高兴没多久,魔头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在魔宫门口等你。” 燕沁看了好几次,房内没人,确定这是隔空传音。 她踢了踢脚边的凳子,不想去,可自已跟魔头的实力相差太大,一个天一个地,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燕沁洗漱完后就朝着魔宫门口慢悠悠的逛荡了过去。 彼时,魔头已经站在马车前等着了。 “又要去哪里?” 燕沁看着马车,还有魔头那一身普通装扮,心头滚烫。 “去外面看看。” “你舍得放我出去了?” 燕沁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要知道刚开始的时候魔头跟自已可是寸步不离的,现如今居然敢让自已出去了,难道真的不怕自已逃跑了么?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第六百八十六章昆弥山 “难道你不想出去了么?” 魔头盯着燕沁问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燕沁可以放弃她所有的计划,继续回到魔宫,往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去,怎么不去。” 燕沁干笑两声,提着罗裙,熟稔的上了马车。 只有出了这魔宫她才可以继续寻找逃跑的机会,谁要留下来跟这魔头结婚。 魔头的眼神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你不骑马么?” 看着坐在自已身旁的魔头,燕沁奇怪道。 难道这魔头不会骑马? “本尊想多陪你不可以么?还是说你不乐意?” “绝对没有不乐意,荣幸之至。” 燕沁急忙收起了眼底的不乐意,笑着说道。 “嗯,知道就好。” 魔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们这是去哪里?” 看着马车渐渐驶离魔宫,燕沁好奇的问道。 她走了,那通道的那两个人该怎么办? 她想魔尊都已经离开魔宫了,只剩下了魔卫,依照司凌的修为解决几个魔卫,从魔宫离开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魔头在离开之前特意用了魔域里的法器掩盖了自已身上的魔气,也掩盖了燕沁身上的味道,这就是为什么昨晚他会突然到燕沁的房间内,跟她睡一起了。 燕沁掀开了马车的围布,好奇的看着窗外,想在路上做点标记,好让众人能够得知她离开魔宫后循着这些标记找上来,解救自已。 “外面的风景难道比本尊还好看么?” 燕沁闷闷不乐的放下了围布,百无聊赖的靠在马车内,“随便看看,你又不跟我说话,我看看风景还不行么?” “是么?” 魔头反问道。 “自然了。” 燕沁不知道自已在怎么丢东西也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自已身上的味道已经被掩盖了,凌剑宗的人根本不会因此找到自已。 “我修炼了。” 说着,燕沁就合上了眼睛,开始打坐。 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到了么?” “嗯。” 魔头一个飞身下了马车。 燕沁从马车上缓缓的踏了下来,伸了个拦腰,坐了快一天的马车了,终于到了。 她扫了一圈,突然发现这里除了自已跟这个魔头外,没有其他人了,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山顶,“你该不会是怕他们找上门来所以打算把我藏进山洞里么?” 燕沁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确定在自已的有生之年没有来过这里。 周围已经没了那些令她不舒服的魔气了,说明她们已经出了魔域了,可是她也感受不到周遭的灵气,所以他们这究竟是在哪里? “这到底是哪里?” 燕沁有些害怕。 “跟我来。” 魔头不打算解释太多,迈开步子朝着山顶走去。 他想要的东西在山顶。 燕沁还伫立在原地,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走的。 她虽然害怕死,但是也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天黑了。” 魔头再次提醒道。 “我只是灵力没有你高,但是不代表我眼瞎。” 燕沁没好气的应道,她虽然修为不高,但是天黑了她还是看得到的,这么点小事不需要魔头来提醒自已。 “天黑了,这附近多野兽出没,食人。” 话音落下,魔头不在管燕沁,继续向上走去。 “呜呜呜。” 燕沁听着耳畔传来的呜咽声,打了个寒颤,没听错的话那是狼的声音,一般情况下只有没吃饱的狼才会发出呜咽声,她再次扫了扫四周,确定只有自已跟魔头后,身体已经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小跑着跟了上去。 “我来保护您。” 燕沁紧紧的搂着魔头的胳膊,不敢松开。 魔头的魔力可比她的修为高了不知多少倍,杀几头饿狼绰绰有余了。 魔头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们去山顶做什么?山顶好像看起来没人。” 一路上,燕沁不知道问了多少此。 而魔头的回答始终只有你到了就知道了,被问得不耐烦了,他就会沉下脸,让燕沁暂时性的闭嘴。 一条路铺开在燕沁眼前。 “这里有平路了。” 爬了不知道多久的山路,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平坦的路,不知道有多开心。 “嗯。” 魔头冷冷的嗯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去。 “你来过这里。” 燕沁肯定道,如果魔头没有来过,为什么对于这条突然出现的路一点也不好奇,而且刚才上山爬的那么累也不肯用魔力。 这山里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多年前来过。” 魔头破天荒的回答了燕沁的问题。 他对成为魔尊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了,就连为什么会成为魔尊都不记得了,可是他却记得这里。 来昆弥山不能用魔力。 “你在这里生活过?” 燕沁猜测,魔头记得这里肯定有特殊的原因,也许他就是在这里修炼成魔尊的,所以才记得这里。 如果这山真的跟魔头有关系,那么这山里肯定有魔头的秘密,也许很快她就额可以找到魔头的弱点了。 思及此,燕沁心情也与愉快了不少,哼着小曲大步的朝前走去,刚才爬山的劳累一扫而空。 “知道我在这里生活过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为什么?” 魔头不解,却也没有告诉燕沁其实自已根本没有在这里生活过。 “没有很开心,就是觉得来过你生活过的地方可以拉近我们两个之间的距离。”燕沁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不能开心的太明显了,万一被觉察出了不对劲就不好了。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顶。 “昆弥山。” 燕沁抬眸,看着面前山寨的牌匾,轻轻的念了出来。 这里既然有牌匾了,那么说明山里肯定有人居住,可为什么山底下却是一片荒芜呢? “这山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燕沁问道,下意识的朝着魔头身后挪了挪。 “进去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魔头推开了大门。 跟山脚下的荒芜不同,山顶上房屋错落,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像是一个小村落,比起山脚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第六百八十七章谈之色变 “哇。” 燕沁忍不住发出惊叹,没成想山顶居然有如此景色,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魔头早已经见怪不怪的走了进去,根据记忆,他来到了村内一处角落,那里伫立着一个茅草屋,跟他脑海中的镜像相差不多。 他走上前,抚摸着桌子,试图寻找过去的记忆,可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魔头想用力去看清白雾后面的景象,可一用力脑子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疼痛难忍,他惊呼出声。 “啊。” “你没事吧?怎么了?” 燕沁闻声赶来,看到魔头满头冷汗的蹲在地上,神情痛苦。 她怎么觉得着魔头出了魔域后虚弱了不少。 燕沁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伸手打算去扶魔头,但是却落空了。 “本尊没事。” 魔头脊背挺直,脸色沉凝,恢复了如同往日一般的冷漠。 “你刚才是怎么了?” 燕沁刚才忙着看村外的风景,只觉得这村庄很神奇,没有注意到魔头进入茅草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魔头刚才发生的极有可能是找到他弱点的关键! 燕沁开始后悔自已没有寸步不离的跟着魔头了,居然错过了重要的事情。 “本尊站累了,想蹲一下。” 魔头敷衍道,再次起身他脑海中的那种钝感已经消失了,这究竟是为何他也不得已而知,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已,在这昆弥山内他可以找到自已想要的东西。 “收拾一下,我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什么?” 燕沁惊呼道。 她本来以为到了山顶后就可以回去了,没有想到魔头居然还要在这里住下,还让自已收拾屋子。 要知道以前在凌剑宗她虽然资质平平,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可却也不会沦落到给人打扫屋子的地步。被这魔头给捋来后不仅日日提心吊胆,现在还成了洒扫丫鬟。 她不干! “这么大的屋子,我扫的话晚上我们估计都睡不了了,魔尊您不能用一下您的魔力么?” 虽然不情愿,可燕沁的语气还是挺正常的,她在努力说服魔头用魔力还解决这件事。 “本尊累了。” 魔头不在理会燕沁,直接从她身边绕过,来到了屋中的唯张床上,用袖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躺了上去。 “希望本尊醒来可以看到这屋子已经干净了。” 说着,就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燕沁气的直跺脚,让自已来打扫屋子,这魔头肯定是故意的。 既然来了这里,那么肯定有来这里的理由,趁着他睡过去的功夫,燕沁决定,去村子里打探打探看看这昆弥山到底有什么不同的。 燕沁出了茅草屋顺着小路走着,没多远就看到了一个木屋,她心中一喜,急忙跑了上去。 木屋门口,一个青年正在劈柴。 燕沁抿了抿唇角,露出了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凑了过去。 “少年郎。” 劈柴青年听到声音,回头,扫了一眼后,只当没看到又挥起了手上的斧子,手起斧落,原本粗壮的木头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燕沁吓的往旁边挪了挪,这少年郎看起来不是很好惹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找下一户人家打探好了。 “你在喊我?” 燕沁都打算离开了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道沙哑却不刺耳的声音。 “是啊是啊。” 她急忙回头。 “你是外乡人?” 劈柴青年一眼就认出了燕沁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村里的人都是有图腾的,你没有,所以你不是。” 劈柴青年解释道,说着他还翻了翻粗布衣裳衣角的太阳图腾给燕沁看。 燕沁还没来得及细看,青年已经放下了衣裳。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村子将图腾绣在衣服上的,还真是有点意思。 “你们每件衣服都有?” “嗯。” 劈柴青年点了点头。 “你们村应该不排斥外乡人吧?” 燕沁想起有的地方的人民族意识很强,很排斥外乡人,甚至还会仇视外乡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 劈柴青年再次问道。 昆弥山已经很久没有外乡人进入了,之前虽然有,但那也是走错路了,迷路到了这里,他们也很快会将那些外乡人送出去,不会在村子里停留。 燕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来这里干什么?这问题的答案她也不得已而知,她也是被胁迫来到此处的。 “路过此地,加上天色暗了,想着在这里将就将就,等休整好了就离开,我就住在那个屋子里,你们家的上面。” 燕沁转身,指了指茅草屋的位置。 她现在开始有些担心,如果下雨了,茅草屋会不会漏雨。 燕沁没发现劈柴青年的脸色突变,眼中满是恐惧。 她再次转身的时候,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把砍柴的斧子。 “人呢?” “刚才还在这里的?” 燕沁左右看了一圈,都没寻到那青年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了那紧闭的木门上。 “走,赶紧给我走。” 突然,门内传来了一阵怒吼声。 没等燕沁反应过来,门从里面开出了一条缝隙丢出了臭鸡蛋。 “还好我躲得快。” 燕沁看着碎在地上的鸡蛋,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要是自已没反应过来,这鸡蛋就砸在自已的身上了。 她不知道要跟魔头出远门,所以也就带了那么一身衣服。 只是这青年听到茅草屋为何反应如此大? 怀着这疑问,燕沁再次去了下一家。 可依旧如此,一开始都谈的好好的,可一听到自已是住在茅草屋内的那些村民立刻翻脸。 燕沁怕自已被臭鸡蛋给砸到脏了衣服,没有继续在往前了,一边叹气,一边朝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等到她回到茅草屋的时候,魔头还在睡觉,燕沁没好气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很想拿一盆冷水浇醒他,既然是他带自已来的这里,那么他肯定知道缘由。 但是燕沁并没有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打不过,二来是因为没必要。 嗯,她觉得没必要。 她可以一边洒扫屋子,一边等这魔头醒来。 第六百八十八章寻找食物 暮色渐渐笼罩了大地,燕沁叹了无数次的气,魔头才醒来。 没有在房内看到燕沁的身影,魔头一个翻身从床上起来,疾步离开了房内,最后在茅草屋的另一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一颗心回到了原处。 “可以吃饭了么?饿了?” 魔头出声问道。 燕沁气的想扔了手中的东西,她从村子里回来后就一直在打扫屋子,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他居然跟自己说饿了? “我也饿了。” 她气愤的回头,精致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怒意。 忙了一天了,她也确实饿了。 “你去做饭。” 魔头吩咐的理所应当。 他现在没了魔力可用,也要跟寻常人一样吃三餐饭,食五谷杂粮。 “你睡得可舒服?” 燕沁咬牙问道,眼神凶狠。 要不是打不过这魔头,她才不受气。 “舒服。” 魔头打了个哈欠。 “你睡得可舒服,我没睡,晚饭你来解决。” “更何况,在凡间没有娘子给夫君准备饭菜的规矩。” 燕沁怕魔头会拒绝,随意扯了个谎来骗他。 反正魔头是魔族中人,凡人的规矩怎么样他也不知道,还不是随便自己瞎编。 “是么?” 魔头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抹笑意,他开心是因为燕沁的称呼。 这声称呼让他心甘情愿的做晚饭。 如果可以,他希望燕沁可以一直这么想。 “我去村里看看有什么吃的。” 魔头背过手去,转身就打算朝着村子里去。 “等等,你还是别去了。” 燕沁拦住了打算进村的魔头。 村里的人无一不例外的对住在茅草屋里的人很害怕,她担心魔头去了以后会更加让那些村民害怕。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是昆弥山?” 燕沁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声。 魔头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这里。 “本尊想在大婚前跟你度个假,不可么?” 魔头随意敷衍了一句,不顾燕沁抬腿走了下去。 燕沁站在原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怔了怔,还是追了上去。 她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魔头碰壁的样子。 也许是晚上,村里没了白天的热闹,大部分的人家都已经关了门,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才发现村里真的没有客栈跟酒楼。 “走不动了。” 燕沁直接坐在了地上,一副打死也不肯走的样子。 大早上出门本来就没有吃什么,又做了那么多的体力活,她的肚子早就饿扁了。 “真弱。” 魔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燕沁,眼神中丝毫不掩饰他的不屑。 “跟您自然不能比了。”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的修为还没有到可以辟谷的阶段。 “我去村民家里看看。” 魔头就近找了一家开着门的屋子,他径直走了进去,屋内正坐着一个老妇人。 “阿姥,我跟我娘子途径此地,一天没有吃饭喝水了,不知道方不方便……” 剩下的话魔头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想他堂堂一个魔尊居然会沦落到没饭吃需要化缘的地步,说出去以后在魔域如何立足。 坐在木椅上的老妇人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人,随即又垂下了眸,摇了摇头。 “没有,赶紧走吧。” 村子不大,传播消息的速度也很快,不过一个下午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魔头跟燕沁是住在茅草屋里的人。 茅草屋是昆弥山的不祥之地,住在那里的人也是不祥之人,所以也不受待见。 “赶紧走。” 老妇人见魔头还站在门口,不由得有些生气了,大吼一声。 “你这该死的妇人,你知不知道……”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魔头就被燕沁给拉走了。 一直走出了许久,燕沁这才松开魔头。 她早就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想看本尊出丑?” 魔头后知后觉,发现燕沁一点也不惊讶。 燕沁耸了耸肩,“方才我让你别去,是你自己坚持要去的。” “这靠山,我们还是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能吃的吧。” 燕沁觉得去山里打猎,比去村里要吃的更靠谱。 话落,她不在理会魔头,朝着山上走去。 她的修为不高,得亏之前在秘境猎过魔兽,猎物也是不在话下。 燕沁在路上随意捡了个石子,蹲在草丛边,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周边的风吹草动。 “砰!” 石子飞快的朝着草丛中央飞去。 “成了。” 燕沁听到兔子倒地的声音,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晚饭有着落了。 “走吧。” 她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兔子,朝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刚才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个灶台。 “没发现你还会打猎。” 魔头跟了上去,觉得有些新奇。 “这兔子没有你的份。” 燕沁将兔子往身后藏了藏,今天被这魔头压榨一天了。 回到茅草屋后,燕沁熟稔的将兔子处理干净,开始生火烧兔子。 不过片刻,肉的香味飘满了整个茅草屋。 “这么快就好了。” “你是故意的!” 燕沁刚将肉盛出来,魔头就出现了。 她怀疑他是掐着点来的。 嘴上说着不给,燕沁还是盛了两碗,看着在自己面前大快朵颐的魔头,她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么?” 之前在魔宫,她只看过魔头日日喝酒作乐,但是从来没有看过魔头食五谷杂粮。 为什么来到了这昆弥山他反而开始喜欢这些了? 魔头夹肉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燕沁,没有说话。 燕沁跟魔头离开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魔宫上下,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人去了哪里。 而青予安也收到了消息。 “确定么?” 他看着汇报的手下再次问道。 “宗主,消息不会出错的。” “知道了。” 青予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如何解救燕沁,但是奈何魔宫内守卫众多,魔头的魔力也是十分强悍,硬攻只会伤人伤己。 现在魔头带着燕沁离开了魔域,看来机会来了。 青予安轻轻的闭上了眼,燕沁是他的,没有任何人能跟自己抢,即使是魔头也不可以。 第六百八十九章离开 昆弥山上,燕沁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早晨从山里摘来的花草。 反正无聊不如修剪修剪花草来消磨消磨时光。 “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艺。想来修为不高是太贪玩了。” 魔头扫了一眼桌上的花草,鄙夷道。 作为千云宗的圣女不想着如何提升修为,反而整日吃喝玩乐,实属不该。 燕沁忍下了心中的气,继续摆弄着手中的花草,她才不跟这魔头置气。 “我得夫君是魔尊,有你在就够了,难道说你还保护不了一个我么?” 她抬眸,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跟这魔头朝夕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有些摸清了他的脾气,性子傲最不允许别人说他修为差了。 魔头沉默,燕沁这话还真的没毛病,但是他听着怎么就那么不舒服。 “看来你已经接受了魔尊夫人的身份了。” 燕沁将手中的花重重的丢在桌上,她不想接受,但是也没有办法,不得不接受。 毕竟这魔头的手上握着老祖宗的性命。 她不是原主,老祖宗跟千云宗这么多年庇护的也不是她。 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大可以狠心点舍弃他们,不顾他们的生死。 可是她做不到,所以只能留下。 “我去打猎。” 燕沁不想在继续跟这魔头呆下去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午膳了,干脆就出去了。 她想多去山上走走,也许可以找到出去的路。 只要自己比这魔头先离开昆弥山,就可以联系到千云宗的人让他们去魔宫救老祖宗。 魔头不在魔宫,魔宫内的魔卫不过都是些小喽喽罢了。 “本尊跟你一起去。” 魔头起身,跟在了燕沁的身后。 燕沁脚步顿了顿,“打猎这种事情让小的做就行了,尊上在这里等着就好。” 这魔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还怎么找逃出去的路? “保护你,是为夫该做的事情。” 说着,魔头上前将燕沁拦入怀中。 “你还真是会顺杆爬。” 燕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刚才故意那么说的,没想到魔头还顺杆爬了。 她抬头,四目相对,清楚的看到了魔头眼中的困惑。 这张跟青予安一样的脸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但是很快,燕沁就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只是长的跟青予安一样,但是里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在想什么?” 魔头伸手,强制性的掰过燕沁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他知道她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没什么。” 燕沁忍着痛,轻声道。 要是让魔头知道自己在想青予安,后果不堪设想。 “在想青予安?” 魔头冷笑一声,眼底寒意迸射。 下一刻他冰冷又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 “燕沁,你要记得你是本尊的娘子。” “多谢尊上提醒。” 魔域内,青予安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去找燕沁。 不知道是距离太远还是什么,他居然感觉不到了燕沁的气息。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宗主,你去哪里?” 小仙医刚入大堂就看到青予安在收拾东西,心中有些不安。 “去找燕沁。” 青予安头也不抬一下。 虽然小仙医救过自己,但是她跟司凌合伙将燕沁送回魔宫让他很是不喜。 如果换了其他人,他早就下死手了。 “不可。” 顾以兰想也不想就挡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她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她真的想不清楚那个燕沁有什么好的,修为低,长的还没自己好看,唯点就是身份比自己高。 “你逾矩了。” 青予安声音冷漠,绕过了顾以兰。 整个凌剑宗上下没有人敢拦他,以前还有司凌,现在他也已经不是凌剑宗的长老了。 顾以兰咬了咬唇,心中像是被刀子割开一般的疼痛。 原以为只要燕沁跟魔头完婚,成为魔尊夫人,他也许就会忘记她。 但是现在看来没可能了。 “我跟你一起去。” 既然改变不了青予安的想法,那她就跟着他。 “如果你在路上受伤了的话我也可以给你疗伤,反正带上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生怕青予安拒绝,顾以兰连忙道。 在外她是药宗的小仙医,多少人为了求她医治奉上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可在青予安这里,她什么都不是。 “不需要。” 青予安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顾以兰的提议。 带回燕沁他一个人可以。 顾以兰双眸中水雾腾起,他不让自己跟着,她偏要去。 看着那抹离开的背影,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青予安一开始以为只要自己不理会顾以兰,她会自行离去的。 可直到快出了魔域,她还跟在自己的身上。 “回你的药宗去,不然我就只能请药宗的人来带你回去了。” 青予安停下了步伐,沉声道。 顾以兰一怔,他真的那么厌恶自己么? “我是我,药宗是药宗。更何况,这出魔域的路只此一条,宗主何以得知我是在跟着你?” 青予安不在理会顾以兰,继续朝前走去。 他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 草屋内。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燕沁不死心的追问道。 “时间到了就回去了。” 而魔头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 “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魔头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 “不去。” 燕沁转过身,她已经在村民那里碰了很多次的壁了,还去讨无趣么? “上次去的时候你不是已经感受到了么?这里的村民根本就不欢迎我们。” 本来以为魔头在这昆弥山应该有什么不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没什么不同的。 “那又如何?” 见燕沁不肯动,魔头直接伸手拉着她就朝着村里走去。 此刻,村内的村民都聚集在空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谁说村民不欢迎我们的。” 魔头指着村民,得意忘形的对着燕沁说道。 “他们在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燕沁指了指不远处台上的人,那人穿着一身青色服装,脸上画着不知名的图案,嘴里念念有词。 魔头顺着燕沁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台上还真的站着一个人。 第六百九十章送入库房 台上的老人身穿米色长袍,那长袍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符咒,这是燕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符咒。 “这符咒你以前见过么?” 燕沁回头疑惑的看着魔头。 原身之前一直在千云宗,极少出门,所以不认识这跟鬼画符一样的符咒也是正常的。 但是魔头不同。 魔头沉默不语,一双漆黑的瞳仁却一直盯着台上的人。 他也没有见过这符咒。 这昆弥山果然有点意思。 “你怎么不说话?” 燕沁看身旁的魔头没有反应,她轻轻的推搡了一下。 “本尊也没见过。” 魔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比起撒谎,他更喜欢说实话,虽然会被嘲笑。 “真的假的?” 燕沁惊呼出声。 也正是因为她句话声音太过嘹亮,吸引了不少村民的注意,原本低着头的村民此刻正在望着两人。 燕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村里的人本来就很忌讳他们了,现在他们还出现在这里打扰到他们。 她干笑了两声,缓缓转身,正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却听见身后一声大喊。 “是那两个住在草屋里的外乡人!” “他们破坏了我们的祭祀!” 村民们愤愤不平的瞪着两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刻的燕沁跟魔头早就已经被凌迟了。 “走呀,走!” 燕沁看魔头还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个劲的冲着他使眼神。 比起魔头,她更担心村民。如果这些村民惹怒了魔头,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正僵持不下的时候,台上的人用力的将拐杖锤在地上,发出闷响,村民们都沉默了,朝着台上看去。 他们在等村长做出决定。 “绑起来带下去。” 村长苍老的声音响起。 声音刚落下,村民们就拿了麻绳过来,将燕沁跟魔头捆了起来,骂骂咧咧的推进了库房里。 “你怎么不反抗呀!” 燕沁挣脱了两下绳子,见挣脱不开,干脆也就放弃了。 她知道魔头肯定有办法的。 魔头睨了燕沁一眼,直接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不是……你怎么……怎么没反应啊!” 燕沁特意将自己被捆绑的双手凑了过去,凑到了魔头的面前,希望他可以睁开眼看看自己。 “好歹你也要用魔力把我这解开吧。” 一直到举的手都酸了,燕沁才将手垂下,可嘴里还是嘟嘟囔囔的,十分的不满意。 站了会,燕沁觉得累了,也坐了下来。 “你不疼么?” 燕沁决定曲线救国,疼惜的目光落在了魔头被紧紧捆住的双手上。 “你太吵了。” 魔头突然睁开了眼,眼底布满了寒意。 他真不清楚青予安喜欢这女人什么,聒噪的很。 “我担心你手被捆着疼。” 燕沁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心虚了。 毕竟这库房困的住她,困不住这魔头。 “本尊不疼。” 魔头冷声道。 他绝对不能让燕沁知道自己在这昆弥山不能用魔力。 “刚好本尊也想体验体验这生活。” 燕沁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让魔头给自己解绑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再次追问道。 “等他们来放了我们。” 魔头幽幽道。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们破坏了人家的祭祀,这些村民怎么可能还会主动放了他们。 “他们根本不会来的。” 她还是没忍住多嘴了。 燕沁觉得自己有义务要让魔头知道两人的处境有多危险。 “等着吧。” 魔头不再过多的解释,再次闭上眼睛。 魔域外,顾以兰还是继续跟着青予安,她的目光紧紧的跟着面前的人,深怕一个不注意,人就会跟丢了。 “去找燕沁怎么不带我一个。”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青予安跟顾以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乔一仙站在剑上。 “宗主,小仙医。” 乔一仙落地后,将剑收了回去。 “找燕沁,我一人足矣。” 青予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略过乔一仙,朝着远处走去。 不知为何,他不喜欢乔一仙。 “哎,多个人多份力量,宗主一个人在外多无聊啊,有我们两个在也可以陪你解解闷聊聊天。” 乔一仙背着剑,拦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没等他反应过来,乔一仙继续道:“再说了,那魔头魔力深厚,到时候打不过我们还能御剑逃跑啊。” “宗主,他说的没错。” 往日里,顾以兰对这种打不过就逃的做法嗤之以鼻。 但是现如今为了可以跟着青予安,她也只能被迫认同。 青予安扫了两人一眼,薄唇紧抿,看起来像是在考虑两人的说法。 就在顾以兰以为可以正大光明的跟着青予安的时候,对面的男人还是摇了摇头。 “不需要。” 青予安声音冷漠至极。 将燕沁从魔头那里带出来,从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无关凌剑宗,也无关药宗。 如果此刻跟着自己的人是千云宗的人,他也许还会考虑考虑。 顾以兰之前跟司凌密谋做过的事情他可不会忘记。 “宗主。” 顾以兰眼睁睁的看着青予安走远,生气的跺了跺脚。 “都怪你,本来都好好的。” 顾以兰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乔一仙一眼,在他没来之前青予安已经默许了自己跟着。 乔一仙无奈的耸了耸肩,“小仙医何出此言?” 他也是出于好意,好意被拒绝就算了,现在还莫名其妙的被记恨上了。 顾以兰冷哼一声,懒得解释,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既然青予安不让自己光明正大的跟着,那她就悄悄的跟在后面。 青予安一边赶路一边感知燕沁的方位,可是他却一点都感应不到。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抬眸看了眼旁边的石碑。 虞城。 没有多加思考,青予安入了虞城。 他猜不出魔头会带燕沁去哪里,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客官,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啊?” 酒楼小二看到青予安,脸上堆砌起了笑容,迎了上去。 “你们城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青予安将佩剑放在桌上,沉声问道。 这魔头最喜热闹,性子桀骜不驯,如果进城肯定会有动静的。 第六百九十一章虞城 小二蹙了蹙眉,又马上摇了摇头,“城里最近挺太平的,没发生什么呀。” “确定么?” 青予安追问道。 “您还是先点菜吧。” 小二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进酒楼不吃饭不住店,打听些有的没的。 “上二两酒,来二两牛肉。” 青予安沉声道。 “好嘞。” 小二随即对着后门大喊道,“二两酒,二两牛肉。” 没有感应到燕沁,青予安也没什么心思吃饭,草草的吃了两块肉后起身离开了酒楼。 这虞城不大,他在各个街道里走上一圈就能判断的出燕沁在不在这里。 “走了,快跟上。” 酒楼门口不远处,乔一仙看到青予安离开酒楼,拍了拍身旁的顾以兰,让她赶紧跟上。 青予安不让两人跟着,顾以兰不甘心,还是悄悄的跟了上来。 “不用你提醒我。” 顾以兰冷声道,她越发的觉得乔一仙烦了,怪不得会被逐出师门,在外当个散修。 青予安合上了眼,踱步在这虞城的街道中,风轻轻吹过,抚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你看,这人闭着眼睛的该不是个瞎子吧。” “可能是。” “可惜了这么年轻就瞎了。” 周围人议论的声音纷纷入耳,可青予安只当没有听到。 他需要用心去感受燕沁的存在,别人说什么他不在乎。 “宗主真是疯了,疯了。为了那个女人居然被人说是瞎子。” 顾以兰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罗裙,如果换了以前她早就冲上去了。 可是现在不行。 如果就这么上去,不仅暴露了自已,也会让青予安更加的讨厌自已。一步错步步错,上次她就不应该帮着司凌,也不至于让他更加的厌恶自已就连让她跟着都不肯了。 乔一仙两眼闪着光,以前只听说错宗主是千年难遇的修炼奇才,为人公正道义,可现在他才明白宗主原来是个情种。为了燕沁不仅敢反抗魔尊,还敢独自出魔域。现在外面不知道有多少的门派在盯着他。 “我一定会帮宗主找到燕沁的。” 乔一仙默默的下了决定。 “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顾以兰嗤之以鼻,跟燕沁走的近的人不管是谁都是自已的敌人。 如果燕沁肯好好的做她的魔尊夫人也就罢了,可偏偏。 “不在这里。” 青予安从城内最热闹的地方走到了城外最偏僻的地方,这虞城的每一条街道他都走过了,可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燕沁的踪迹,在加上刚才酒楼小二说最近城里没有什么异样,看来魔头跟燕沁没有来过这里。 既然不在,青予安也不会在这里耽误,翻身上马,前往下一处。 昆弥山上,被关押了将近一天的燕沁现在已经快要没有体力了,她虚弱的靠在墙角,也不像刚被关进来那会活蹦乱跳的,她需要不动来保持体力。 这原身不仅是个修炼废柴,而且体力还极差。 “唉。” 燕沁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她本来以为魔头会替自已解绑的,现在看来希望应该是不大的,因为他自已的双手也被麻绳给捆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就在燕沁第九十九次叹气的时候,库房的门被打开了。 “走吧。” 门口的青年人对着两人道。 燕沁别多头去,只当没听见,凭什么他让自已走,她就得走?她闭上了眼睛,开始装睡了。 她要让这昆弥山的人知道什么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 许久,燕沁都没听到门外的人有什么动静,心里十分得意,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想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情况,却看到一身墨色长袍的魔头此时正站在那年轻人的身旁,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看着她。 这魔头什么时候起身的? 为何她什么都不知道? 燕沁也按捺不住了,睁开眼不解的望着魔头,似乎在问你为什么要站起来? 魔头无视了燕沁的眼神,背着手跟着青年人朝着村里走去。 燕沁也急忙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跟魔头并肩,她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干嘛要起身?逆来顺受可不是你魔尊的做法。” 这天底下能够让这魔头听话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以前的青予安算一个,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至高无上的那个他了。可是如今在这昆弥山,自已居然能看到魔头乖乖的跟着这青年走。 莫非这青年是什么武学奇才? 不对,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不对。 燕沁摇了摇头,似乎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给清除。 从入了这昆弥山,她就觉得魔头不对劲了,这魔头肯定跟昆弥山有关系。 “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立刻下山,发誓以后永不在上昆弥山,一个就是明日献祭。” 青年在山门前停住了步伐,将村长告诉自已的话,一词一句的转达给了魔头跟燕沁。 “我们马上下山。” “我们不下山。” 两道声音响起。 燕沁不可思议的看着魔头。 不下山,难道在山上等死么?这魔头有魔力庇护,可自已什么都不会啊,只有等死的份了。 “小兄弟,你别听他的,我们马上就下山了,以后也不会在来这昆弥山了。” 燕沁大着胆子推了下魔头,让他别再发表意见了。 “带我去见你们的村长。” 魔头目光凌然,看着那青年。 燕沁很想吐槽,但是却也不敢,魔头也不看看他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处境,连个绳子都解不开,拿什么见村长。 “好。” 就在燕沁以为那青年会拒绝的时候,他突然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两人去了村长的住处。 “到了,进去吧。” 青年推开了门。 “尊上,你是不是早有打算了?” 燕沁撇了撇身旁的人,看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猜测魔头肯定早有准备,也许这些都是他一开始就策划好了的。这魔头惯会蛊惑人心。 “什么也没有。走一步看一步。” 魔头朝着村长的屋子里走去。 典礼结束后村长就换下了那米色长袍,身穿亚麻粗布的衣裳,衣角处依旧有刺绣。 第六百九十二章相熟之人 “为何来此处?” 村长问道。 来昆弥山的人大多都是迷路在这山上的人,最多一两日就会离开,可这两人来了已经快要一周了,一直不走,而且还住在了那个地方,村子里的禁地。 “想来就来了。” 魔头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随意的挑了个椅子坐下,那娴熟的样子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刚才阿贤让你们走为什么不走?不走明天就会把你们给献祭,你们二位可知,昆弥山献祭的规矩是什么么?” “放光我们的血是么?” 魔头笑着回答道,眼神里丝毫看不出害怕。 村长哑然,好奇的开始打量起了面前的年轻人。 “是。是你!” 村长怎么也不会忘记他的长相,本来以为这辈子应该见不到了,可没想到今天会再次见到,并且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年轻。 他急忙起身上前,迅速的替魔头解开了绳子。 没等燕沁反应过来,那老村长已经作揖弯腰开始为今天所发生过的一切道歉了。 “今日之事是我们的过错,老朽没能认出您来,是老朽有眼无珠了。” 村长声音中充满了歉意,满是皱纹的眼睛里也布满了真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糊弄两人的样子。 燕沁惊得张大了嘴巴,谁能来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这村长对魔头的尊敬不像是魔宫里的那些魔卫跟侍女,是因为忌惮魔头的魔力不得不害怕,他是打从心底里的尊敬。 难道两人之前就认识? 所以这魔头从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居然还骗自已说走一步看一步。 燕沁恨的牙痒痒,将自已被捆了将近一天的双手主动的凑到了村长面前。 虽然是村长下令捆了自已一天,也让自已在库房里被关了一天,但是如果他此刻给自已松绑,那发生过的一切她都可以既往不咎。 想到自已的双手马上就可以活动了,燕沁的眼里都在放着光。 村长抬手正打算替燕沁解开绳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像是征求意见一般又看了看一旁的魔头。 得了魔头的允许,他这才解开了燕沁的绳索。 “村长,我不知道你们昆弥山有没有学过一句话叫做来者是客。我今天才第一次在你们村里走动,你就吩咐人把我给捆了,这就是你们昆弥山的待客之道么?” 燕沁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如果不是这魔头认识村长,也许晚上就是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 “尊上,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燕沁凑过去,笑嘻嘻道。 之前的龙王再加上现在的村长。 “在聒噪,我让村长继续捆了你。” 魔头将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警告意味十足。 只有他知道这村长口中的熟人应该是青予安,而不是他。也不知道青予安需要多久才能找到这里来,但是他必须要在他到来之前,找到自已想要的东西,带着燕沁离开这里。 燕沁缩了缩脖子,终究还是决定不在多嘴了,只因为被捆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你去做点吃的,本尊饿了。” “厨房就在最左侧的房间,食材也是最新鲜的。” 村长出门,指了指最左侧的房间。 燕沁一边不满的揉着自已的手腕,一边还是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房内,只剩下了魔头跟村长两人。 “您如今还修炼么?” 村长问道,他想只有修炼的人才会保持五十年前的面容吧,除了这个他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嗯。” 魔头随意的敷衍了一句,他只想在昆弥山拿到东西后尽快离开。 “当年离开时交给你的东西呢?现在既然本尊来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他刚才故意支开燕沁,就是为了问村长当初青予安留在这里的东西现如今在何处。 “您当初没留下什么呀?” 村长蹙眉,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面貌跟五十年前的那位恩人如出一辙,可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他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偷偷的打量着魔头。 “没有?” 这下换魔头迷糊了。 可是那东西明明就在昆弥山的。难道青予安没有把那东西交给任何一个人,而是偷偷的藏在了这山上的某一处? 觉察到了老人疑惑的目光,魔头放松下了神情,哈哈大笑,“想来是本尊记错了。” 他也不知道当年青予安在这昆弥山发生了什么,直接问村长要也失败了,看来只能在这山上慢慢找了。 “您这几十年过的可还好?” 村长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初昆弥山因为感染了一种病,村里的人几乎快要死完了,是恩人路过此地,不忍心看着村子里的人惨死,出手救了他们。在这之前昆弥山的人都是信奉山神的,可青予安救了他们后,他们就开始将青予安当成了神。 村长也是当年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病好过后,他还特意下山让人画了青予安的画像,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让这昆弥山的世世代代要记住这恩情,以后也许会有报答的机会。 “很好。” 魔头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他这样子看着像是不好的么? 他也不敢让这村长发现他不是青予安。 “那就好那就好,您这一身的能力就是到了哪里也断然不会受苦的。” “嗯。也许是时间隔的太久了,我都快忘了当年在这昆弥山的日子了,只依稀记得我是住在这茅草屋的。只是这村子里的人好像对住草屋的人很是害怕,难道我当年离开后又发生什么么?” “唉,这草屋死过几次人,在加上有时候夜里会突然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村里也开始有些谣言了,久而久之的村民们也对这草屋敬而远之了。只是有的人不知道这草屋曾经的主人是您,是昆弥山世代的恩人,如果知道的话,他们断然不会这样的。” 当初青予安离开的前几年,还有村民自发的打扫草屋,时间一久在加上传言,那草屋也就没人敢去了。 魔头心中一喜,冲村长这话听来,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草屋里。 第六百九十三章不祥之地 “尊上,饭菜好了。” 门口,燕沁不情愿的喊了一声。 虽然被当做奴婢使唤了,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 “好。” 魔头看了一眼村长,甩了甩袖子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做饭的时候有没有偷吃?” 看燕沁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魔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我不饿。” 燕沁抬了抬眼眸,还在琢磨这魔头跟昆弥山的关系。 “是么?那一会你看本尊吃。” 魔头有些不信,进了厨房,小小的木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看起来还不错。” 他低头嗅了嗅,看起来不错,闻起来也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看来以后在这昆弥山本尊应该不会饿肚子了。” 魔头一边嚼着口中的饭菜,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我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可以天天让我做这些粗活?” 燕沁反抗道。 也就在这种时候未过门的妻子有点用处了。 “是么?你不是也没有承认过么?” 魔头端坐在木椅上,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燕沁。 她有什么小九九,自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魔域里的那几个人,燕沁根本不会妥协。 燕沁心中不快,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 “过来伺候本尊吃饭。” 魔头手一伸,将站在不远处的燕沁拦入怀中,将右手的筷子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也不管燕沁是否愿意。 燕沁挣扎了几下,可是她越挣扎,魔头就越用力。 因为不高兴,燕沁的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饭菜都给你做好了,你难道不会自己吃么?” “你在生气?” 魔头眯了眯眼,将筷子拍在了桌上。 “没有。我怎么敢呢。” 燕沁精致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笑意,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令人不舒服。 “不过呢。” 她话锋一转,抬头跟魔头四目相对。 “如果你要是愿意告诉我你跟昆弥山的关系或者是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昆弥山我就愿意伺候你用餐。” 用伺候魔头用餐来换取答案这个买卖她觉得十分的划算。 “你很想知道?” “也不是很想,只是好奇罢了。” 燕沁没有告诉魔头自己心中的想法,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很想弄清楚两者之间的关系的话,也许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魔头冷笑一声,“既然只是好奇,那不知道也罢。” 昆弥山的事情燕沁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 燕沁追问道。 “本尊的耐性不多。” 魔头不在过多的解释,将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筷子上。 燕沁楞了楞,之前问魔头事情,他虽然不会过多的解释,但是也会告诉自己一点苗头,可是昆弥山的事情,他一丁点也不肯透露给自己。 这究竟为何? 燕沁蹙了蹙眉,起身离开了魔头的怀抱。 “知道了,不问就不问。” 她低着头,将自己的表情掩藏了起来。 魔头不让自己问,但是不代表自己不能偷偷调查。 用完餐后,魔头带着燕沁正打算离开,村长追了上来。 “您还是别去草屋了,我这里还有几间客房,我刚才已经收拾出来了。” 村长担忧的看着魔头,刚才趁着两人去吃饭的功夫,他已经把客房给收拾妥当了。 那草屋毕竟是个不详之地。 “本尊不忌讳。” 魔头挥挥袖子,毫不在意。 越是不详他越喜欢,更何况那里还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您……这……” 村长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有在劝说了,因为他知道这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已经做好了的决定自然也是不会改变的。 “那草屋不祥?” 燕沁惊讶道。 草屋是个不祥之地,怪不得村里的人之前都躲着他们。 魔头无视了燕沁的反应,朝着草屋的方向走了去。 “村长,那这草屋到底发生过什么?” 燕沁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站在原地,好奇的问着村长。 如果那草屋真的不干净,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村长没说话,看了一眼魔头离开的方向。 方才在屋内,魔头告诉过他,不管燕沁问什么都不允许告诉她。 “不知道。” 村长摇了摇头,背过身打算回屋。 燕沁不解,既然不知道那村长为什么又要说草屋是个不祥之地? 这两者有冲突。 “等等我。” 等燕沁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头已经走远了,她大喊了一声,追了上去。 魔头听到声音,没有直接停下,脚下的步伐却是慢了下来。 此次昆弥山之行有燕沁在,也不算是太无聊。 翌日清晨,魔头还没醒,燕沁就已经洗漱完了。 她要去村里打听打听这魔头跟昆弥山到底有什么关系。 燕沁顺着进村的路一步一步的晃荡过去。 “她怎么还没走?” “难道今天村长要血祭他们么?” 看到燕沁的村民议论纷纷。 “不用你们担心,我是不会死的。” 燕沁停下了步伐,咧了咧嘴唇,露出了一抹笑容。 按照这魔头跟村长的关系,她不仅不会死,而且还有可能会在这昆弥山过的很好。 燕沁凑了过去,挤在了村民中间,“问你们个事情。” 没等她话说完,村民们已经满脸惊恐的逃走了。 看着突然空下来的广场,燕沁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难道自已就真的这么煞气么? 她正打算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角落处的一抹身影,她勾了勾唇角,朝着角落里走了过去,看来也是有不怕自已的人。 “你怎么不跑。” 燕沁蹲下身,跟那孩子平视,好奇的问道。 这村里的人除了村长,也就没有不怕自已跟魔头的人了。 这孩子还真是神奇,难道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我为什么要跑呢?” 蹲在地上的孩子眨了眨眼,反问道。 燕沁将孩子拉了起来,面向茅草屋,指了过去,“看到了没有,我住在那里,茅草屋里,你们村里的不祥之地。” 她觉得有必要要让这孩子知道什么是不祥之地。 安娜苏朝着燕沁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我知道这个地方。” 第六百九十四章鬼门关走一趟 “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 安娜苏接下来的话让燕沁瞠目结舌。 她本来以为自己跟魔头住在那里就已经很晦气了,没成想此刻在她面前的这个居然是从茅草屋里出生的。 燕沁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现了一抹心疼,这孩子的日子肯定很难。 “那你母亲呢?” 她紧接着问道。 “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安娜苏稚嫩的脸颊上布满了悲痛。 她生来就没有了双亲,村里的人也认为她是不祥之人,如果不是因为村长的偷偷救济,她早就死在这昆弥山上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燕沁放柔了声音,如果知道这孩子无父无母,她不会有意提起的。 “我习惯了。” 安娜苏声音很小,随着风渐渐飘散,她的脸上也被同学的随之消散,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那你知道为什么村里人看到我都躲开么?” 安娜苏解释道,“那草屋很不祥,之前那里死过人,再加上村里的人迷信,所以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了禁地。” 燕沁沉默不语,这一切都跟她猜想的差不多。 “那你愿意跟我一起上去么?” 安娜苏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回答了燕沁,起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消片刻,两人间就回到了草屋。 魔头听到临近的脚步声,停止了动作,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燕沁进来。 他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后。 “这娃娃从哪里来的?你不是说要去弄吃食,吃的呢?” “我把这事给忘记了。” 燕沁懊悔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遇到安娜苏过于开心,竟然忘记了自己出门的目的。 不过这安娜苏是村子里第一个肯跟自己来草屋的人。 魔头薄唇轻启,吩咐道,“你去村长那里看看吧。” “你要跟我一起去么?” 燕沁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将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身上。 跟魔头出门的这段时间,可是把她给闷坏了,没人玩也就算了,就连想聊天也没有人。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燕沁自然是想时时刻刻都跟她一起的。 “她在这里等你。” 没等安娜苏答应,魔头已经替她做了回答。 “她……” 一道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三炷香内你回不来的话,后果你知道的。” 燕沁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了,不满的蹙了蹙眉,转身离开。 村长家距离草屋不远,三炷香走个来回,时间绰绰有余了。 魔头伫立在草屋中间,估摸着燕沁应该走远了,脸上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你不怕这里?” 安娜苏点了点头,只看了魔头一眼便心生寒意。 这男人好可怕! 魔头继续问道,“为什么?关于这草屋你知道什么?” 刚才燕沁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将这草屋搜了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难道有人提前来过? “我什么也不知道。” 安娜苏摇了摇头。 “是么?” 魔头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相信安娜苏说的话,这孩子既然敢到草屋来,说明她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也许她知道那东西究竟在哪里。 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将安娜苏完全的笼罩在了阴影下。 “本尊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话里话外满是威胁的意思。 “说,那东西到底在何处?” 魔头伸手紧紧的掐住了安娜苏的脖子,眼神冰冷,安娜苏瞬间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脸涨的通红,使劲的摇着头,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啪嗒。” “魔头,你在干嘛,为什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刚从村长家拿回吃食的燕沁刚一入门就看到魔头掐着安娜苏的脖子,眼看着她就要死了,燕沁急忙上前使劲的拍打着魔头的胳膊,让他放开孩子。 “你是不是疯了啊!” 燕沁大声的吼道,手上的动作不停。 如果因为自已,安娜苏今天死在了这里,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松开,快松开。” 她漆黑清亮的眼眸中腾起了水雾,麻木的拍打着魔头。 “算了,本尊今天不跟你计较了。” 就在安娜苏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魔头手中的力气一松,她无力的摔倒在了地上。 燕沁急忙抱起了地上的她,神情焦急,轻轻的抚摸着安娜苏的胸口替她顺气,“你没事吧?” “咳咳咳。” “咳咳咳。” 一阵咳嗽过后,安娜苏的眼睛再次恢复了一片清明。 “姐姐。我没事。” 她扯了扯燕沁的衣服,让她不要太过于着急了。 听到安娜苏沙哑的声音,燕沁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低声的轻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反应过来后,燕沁松开了安娜苏,直接将她送到了门口,她不能在留在这里了,太危险了,而且这魔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在发疯。 “你赶紧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虽然在赶人,可燕沁脸上还是遮不住的担心。 “赶紧走!” 看到安娜苏还站在原地不肯动,燕沁低声吼道,直接将木门关上。 安娜苏轻咳了两声,看了眼紧闭的门,缓缓的朝着村里走去。她知道姐姐并不是真的再赶自已走,她只是担心自已罢了。 房内,魔头轻笑了两声,“怎么你是怕我对那孩子下死手么?” “尊上如果想谁死的话,依我的力气应该是怎么也阻止不了的。”燕沁声音清冷,语气也冷静了下来。 自已跟魔头的实力悬殊,魔头如果真的想掐死安娜苏的话,她的确阻止不了。但是刚才魔头并没有继续,难道真的是看在自已的面子上么? 燕沁很快就否定了自已心中的想法,自已面前的这个男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想法? “你知道就好。” 对于燕沁的认知,魔头很是开心。 燕沁身子一僵,伫在了原地,一股寒意席卷全身。 谁也不知道如果魔头玩够了,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她。 第六百九十五章七彩玲珑心 “我替安娜苏多谢尊上的不杀之恩,不知道她有什么冒犯到尊上的,但是我替她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 燕沁轻声道,当务之急就是赶紧逃离昆弥山,不然她总是有一种将死不死的感觉。 “你替她?怎么,不过是一个早上的相处,难道你们很熟了么?”魔头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燕沁抿了抿唇,不敢轻易回答了。 这魔头喜怒无常,她还是少说话吧。毕竟古人也曾经说过,沉默是金。 “东西都被我给打翻了,我去村长家里在拿一份来。” 话落,燕沁小跑着出了草屋,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跑了去。 看到去而复返的燕沁,村长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记得恩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一些不该问的事情。 村长很快就将另一份吃食装在木盒里递给了燕沁。 吃完饭后,魔头依旧在房内不肯出去,燕沁也陪着他在屋内。 但是久而久之,燕沁就开始有些坐不下去了,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魔头身上,难不成这魔头来这里是为了换一个地方睡觉的么? 虽然好奇,可她还是忍住了自已的多嘴,早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尊上,您累么?” 魔头没回答燕沁,可眼睛却睁开了。 燕沁知道没问题后,继续道:“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我们都来了这么多天了,除了后山跟村长家还哪里都没去过呢。” “要去你自已去,本尊不去。” “好嘞。” 燕沁从椅子上起身,一溜烟的跑出了草屋。 她等的就是魔头的首肯,燕沁害怕没有魔头的同意就离开草屋,他会生气。 燕沁站在台阶下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啊。” 跟这魔头待在一个屋子里,她都快要发霉了,偏生这魔头还是个不好惹的脾气,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燕沁一边哼着歌,一边朝着村里走去,她想去找下山的路,经过早上的事情,她更加坚信了逃跑的念头了。 绝对,绝对不能死在这魔头的手上! “姐姐。”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燕沁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已听错了,没有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姐姐。”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燕沁笃定自已没听错了,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看到安娜苏蜷缩在草丛里,小心翼翼的对着她招了招手。 燕沁下意识的想过去,可大脑已经做出了思考。 早上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她,安娜苏也不会被魔头给掐了,她心疼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的脖颈上,雪白的肌肤此刻已经成了血红一片,无一不提醒着她早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只是一瞬间,燕沁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过,也只当什么都没看到过,继续朝前走去。 对不起了,安娜苏。 燕沁默默的在心里给安娜苏道歉。 她认为只有自已远离这孩子,她才能安全。 安娜苏呆呆的看着燕沁远去的身影,想了想,扒开草丛,跟了上去。 “姐姐,你不认识我了么?” 燕沁听着耳边的声音,脚步没有停下,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她没有想到安娜苏居然敢跟上来。 难道她不害怕么? “姐姐,你是不是也怕我?” 耳边再次传来安娜苏小心翼翼的询问,燕沁的心也止不住的疼,她很想告诉安娜苏,自已根本就不怕她,也不怕什么不祥之地,但是她不能。 燕沁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交叉在了一起,遏制着自已的情绪。 “早上的事情我不怪姐姐,我也知道姐姐赶我走其实是好意,是为了救我对不对?” 安娜苏明亮的双眸再次染上了笑意。 燕沁是她孤单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的温暖,她的出现就好像是黑暗里的灯塔。 “你在瞎说什么?” 安娜苏的聪明没有让燕沁觉得开心,反而是忧心忡忡的,她停下了脚步,脸色沉了下来,一双黑眸染了怒意,不耐烦的看着安娜苏。 “不要自以为是,我早上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已,我不想跟死人染上什么关系,更何况我跟尊上一起出门,如果你死在了茅草屋里,收拾尸体的只能是我,我只是不想脏了自已的手所以才这么做的。” 燕沁的话如同一把把的小刀扎进了安娜苏的心中,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别烦我。” 燕沁别开眼,不敢去看安娜苏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已会心软,她甩了甩袖子,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燕沁才停下步伐,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苦笑了两声,“希望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说到不祥之人,她想她比安娜苏还要不祥。 自已被魔头给掳走也就算了,还害的老祖宗也连累自已受苦。 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黑暗笼罩着大地,村民们大多数都已经回了家,安娜苏确定路上没人后,这才打开了门,钻进了村长家中。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村长看着失魂落魄的安娜苏有些惊讶。 安娜苏自草屋出生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这孩子长大了一点后就不肯在跟他生活了,村长劝了很多次,可安娜苏不听,他也没有办法了,只能将安娜苏需要的食物跟衣服放在后门。 “村长爷爷,我受伤了。” 安娜苏说着,解开了衣服,露出了一颗裸露在外面的七彩玲珑心。 她的身体特殊,自打出身起就带着这颗七彩玲珑心,每次伤心的时候七彩玲珑心就会散发出暗黑色的光芒。 村长眼神暗了暗,朝着窗子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急忙关上了门窗,又替安娜苏合上了衣服,“孩子,爷爷跟你说过的,以后轻易不要再把这颗心给露出来了,懂么?” 安娜苏身上的这颗七彩玲珑心正是魔头要寻找的东西,但是村长却没有选择告诉他,因为他知道如果魔头带走了这颗七彩玲珑心,那么安娜苏就会死。 第六百九十六章下山的路 安娜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爷爷,我只是太难过了。” 燕沁是这么多年唯个听到她的身世不害怕的人,可是刚才她却告诉自已不让她死只是因为怕脏了自已的手。 “怎么了,孩子?” 村长看到安娜苏重新将衣服系好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亲昵的拉着她的手坐在了桌前。 当初安娜苏离开他的时候,也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短短几天没见,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外面的人千姿百态,各种各样的都有,不必为了他们的话感到伤心。”村长以为安娜苏又被村里的人给欺负了,继续安慰道。 村民迂腐,很多人都不知道真相,而当年知道真相的人大部分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也是经历过那场灾难的人,所以他看的很开。 “不是村里的人,爷爷。” 安娜苏解释道。 “那发生了什么?” 安娜苏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已跟燕沁的事情告诉村长。她猜测村长跟草屋里的那个男人关系应该不一般,不然的话为什么他们两人明明打断了祭祀,可到了现在还是完好无损的住在草屋里,而且燕沁还到村长家里来拿吃食。 她也不想说出来让村长为难。 “爷爷,什么都没有发生。” “孩子,你还信不过爷爷么?” 村长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似是安慰。 安娜苏收起了刚才那副悲悲戚戚的表情,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目的就是不想再让村长追问下去了。 “爷爷我真的没事,好了我该走了要是有人来找你看到我该不开心了。” 她抽回了自已的手,没等村长反应过来,已经打开后门离开了。 村长看着无边际的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啊。” 他很想告诉村民草屋不是不祥之地,草屋曾经的主人是昆弥山的恩人,可是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屋外,燕沁从树后走了出来,这村长居然跟村里的不祥之人安娜苏有牵扯,还真是有点意思。 下午的时候,她顺着脑海中的记忆在找下山的路,可走了很久,一直都在原地打转,燕沁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想离开困密山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村长,顺便到村长家来找点吃的带回去,也好算是给魔头一个交代了,可是没想到她刚打算进去就看到安娜苏从村长的后门走了出来。 “村长,我能进来么?” 村长刚坐下,就听到了屋外的敲门声。 他一边庆幸安娜苏已经走了,一边给燕沁开了门。 “燕姑娘,你来了,吃的我早就备下了,在厨房里呢。” 村长猜测燕沁这个时间点来,应该是来拿晚饭的,他将燕沁带去了厨房。 “谢谢村长了。” 燕沁看着村长在灶台面前忙活着,眼睛转了转,旁敲侧击的问道,“村长,你知道安娜苏么?” “自然是知道的。”村长装食物的动作顿了一顿,担心燕沁会多想,他又多加了一句,“那孩子降生在草屋里,也就被村里的人认为是不祥之人了,所以我知道一点,那孩子挺可怜的。” 村长手上的动作不停,眼角的余光偷偷的观察着燕沁的神情。 这姑娘是跟着恩人一起来的,两人看起来像是主仆,可是这姑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恩人。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确定燕沁跟恩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如果她是替魔头来试探自已的,那就完了,村长也不敢肯定安娜苏离开的时候,燕沁有没有看到。 “都装好了。” 村长心神不宁,可面上却不显,跟往常一样,挂着憨厚的笑,将食盒递给了燕沁。 “谢谢村长了。” 燕沁不动声色的接过,道过谢后离开了村长家。 日复一日,燕沁白天借口无聊,一直在村里找离开昆弥山的路,而魔头则在草屋里找七窍玲珑心的下落,两人谁也没有线索。 “唉,难道真的逃不开这魔头了么?” 燕沁坐在石墩上,这已经是她第五十二次叹气了。 这么多天了,她始终找不到路,也始终离不开这昆弥山。她本来想自已先趁着魔头不注意离开这昆弥山,然后再用纸鹤给老祖宗报信,等到魔头发现自已不见了的时候,老祖宗肯定早就已经离开魔域了,而魔头再也没有可以控制这她的把柄了。 “你是在找下山的路么?”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燕沁猛地回头,果不其然,安娜苏蹲在草丛里。 似乎是因为害怕,安娜苏并没有起身。 四目相对,燕沁很快就挪开了自已的目光,声音淡淡,“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她想,如果自已可以离开这昆弥山也要把安娜苏给带走,她要让她知道,这山外的世界有多美好,不仅有好看的风景还有好吃的食物,比这山里可有趣多了。 更重要的是,山外的人没人知道安娜苏的身份,也没有人会排挤她,只因为山外的孤儿很多,世人多忙碌,没人会关心一个孤儿的来历。 “我知道怎么下山。” 安娜苏声音不大,却十分的坚定。 燕沁也只是片刻的晃神,却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下山路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村里就你一个知道么?” 她也很想让安娜苏给自已指路,但是她更害怕如果计划失败魔头提前一步先找到了自已,到时候,她没有保护安娜苏的力量。 她是绝对不会让安娜苏跟着自已一起冒险的。 “只有我跟村长知道。我猜村长应该是不会告诉你的。” 安娜苏起身,其实从村长家离开后她一直都在悄悄的跟着燕沁,看着她从村长家拿吃的给草屋里的人送去,又看着她在走同一条路,本来她是不知道燕沁在找下山的路的,可是燕沁每天都在走同一条路,她也就猜到了一点。 “你别胡说,村子这么大,肯定还有其他人知道的。” 燕沁气的小脸通红。 第六百九十七章后山河里的鱼 “就算村子里有其他人知道,可是他们愿意告诉你么?姐姐,在村民的眼里,你跟我已经没有区别了。我们都是不祥之人。” 安娜苏理智的分析道,如果村里有人愿意跟燕沁说话的话,她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在走同一条路了。 燕沁沉默,安娜苏看着年纪不大,可分析问题的思路却很清楚。 “不用你管。” 她起身,拍了拍罗裙上的脏东西,略过了安娜苏,朝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这是她自己跟魔头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孩子。 草屋内。 “尊上,我们已经来这山上半月有余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燕沁试探性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魔头的表情。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魔宫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青予安怎么样了。 “跟本尊在一起你不开心么?” 魔头挑了挑眉,冷不丁的问道。 “开心,自然开心了。” 燕沁的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天天跟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共处一屋,她还就真的挺开心的。 “既然开心就别急着回去了。” 魔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燕沁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我们去村长家里看看。” 话昆,魔头已经起身了,燕沁也急忙追了上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了,这魔头也舍得离开这屋子了。 如果不是这草屋真的很小,小到一眼可以看到头,燕沁真的怀疑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财宝。 村长老远就看到了魔头,急忙起身,迎了上去,态度恭敬。 “您来了。” “嗯。” 魔头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自然而然的坐在了厅堂内的主位上。 对于魔头的自来熟跟不客气,燕沁嗤之以鼻。 “我去厨房看看。” 燕沁知道这魔头估计也不想让自己听到两人的谈话,主动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主堂。 “恩人。” 在魔头的示意下,村长坐在了木椅上,眼角的余光担忧的看着厨房的方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安娜苏离开了没有。 “嗯。你跟我说说看这些年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在草屋里长住过?” 他在草屋里住过一些时日,但是对那个东西的感应丝毫没有,所以他猜测这草屋在他到来之前也有人住过。 “没有的。” 村长的心咯噔了一下,生怕魔头不信,又继续道:“村里的人都认为草屋不详,您在这么这么些时日,也都看到了。他们躲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还主动去草屋呢。” 看魔头这架势,如果找不到七窍玲珑心应该就不会离开了。 村长有些忐忑不安了,自己也不知道能替安娜苏保管多久的秘密了。 “是么?” 魔头似信非信。 村里的人都害怕么?这可不一定,前些天燕沁带回来的那女娃娃看起来就不怕那草屋,也不怕他。 魔头还记得那女娃娃被自己掐着脖子的样子,没有一丝的害怕,也没有求饶。 这女娃娃有点意思。 “是的。” 这次,村长回答的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生怕自己的迟疑会让魔头觉察到不对劲。 “下午把你们村里的孩子都召集到这里来。” 魔头翘着二郎腿,吩咐道。 他势必要把那个女娃娃给找到,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孩子肯定不简单。 “以何理由?” 村长问道,他没有反驳魔头。 魔头并不知道村里到底有多少个孩子,到时候他只要让安娜苏躲起来就好了。 “随便,你看着办吧。” 厨房内,燕沁推门而入,刚入内,她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安娜苏?” 燕沁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一道声音响起,安娜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燕沁摸了摸鼻子,她只是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劲,想试试看,没有想到安娜苏还真的在这里。 “你赶紧走。” 想到还在厅堂的魔头,燕沁也笑不起来了。 上次魔头不知为何愿意放过安娜苏,但是今天如果让他在看到安娜苏,不知道会怎么样了,而且她也没有信心再次从魔头的手中救下她了。 “姐姐,我会走的,你不用一看到我就赶我走。” 安娜苏垂着头,眼神失落。 因为燕沁的一次又一次驱赶,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了,也开始怀疑燕沁是不是真的讨厌自己了。 “对,我很讨厌你,真是倒胃口。” 燕沁故作嫌弃,直接出了厨房,留给安娜苏的只有一声重重的关门声。 厅堂内,魔头本打算去找燕沁的,可是没等他出门,人就已经回来了。 “你怎么出来了?” 燕沁不着痕迹的侧身,将去往厨房的路给挡住了,希望魔头不要一时兴起往厨房走,不然的话她真的是保不住安娜苏了。 “你吃独食?” 魔头看着燕沁两手空空,挑了挑眉。 “什么独食啊?村长没准备吃的,我过去的时候厨房都是空的。”燕沁无奈的耸了耸肩,将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 村长虽然好奇为什么燕沁会替安娜苏开脱,反应过来后也江将急忙点头,“不知道您亲自来了,所以没有备上食物。” 燕沁不由得在心里给村长的应变能力点个赞了。 “没有就算了。” “我之前去后山得时候在后山发现了一条河,不然我们去扑鱼,烤鱼吃如何?”燕沁笑着提议道,想着把这魔头支的越远越好。 村长也附和道:“燕姑娘不仅人长得聪慧,眼光也好,这后山河里的鱼可以说的上是昆弥山的一绝了。” “那就去看看吧,本尊可说好了,捕鱼杀鱼这种累活你一个人做。” “自然了,不会劳烦尊上动手的。”燕沁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只要这魔头肯离开村长家,什么都好商量。 达成协议后,魔头跟燕沁离开了村长家。 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村长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也不知道安娜苏离开了没有。 第六百九十八章我不怕他 “尊上,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燕沁跟在魔头的身后,眼神时不时的朝着身后看去,希望安娜苏已经离开村长家了。 “你很急着走?本尊都在这里,你还想去哪里?” “不是,我想念老祖宗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这一次燕沁没有撒谎,她是真的想念那个将自己当成孙女来看的老祖宗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老祖宗也不用在魔宫里受苦了。 魔头撇了一眼燕沁,沉默不语,心中思绪万千。 什么是想念? 他身为魔尊,整个魔域的主人,注定不能拥有任何的感情,所以他也不懂什么是想念,做任何的事情也是随心。 “时间到了自然就出去了。” 许是因为看到了燕沁流露的感情,魔头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冷硬了。 “哦。” 燕沁点了点头,敷衍了一下。 时间到了就出去了。 这段时间只要她问魔头,就是这个答案,那到底是什么时间? 她也不继续在追问了,因为问了也是白问,魔头还会不耐烦。 谈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后山。 燕沁将袖子掳了上去,露出了雪白的肌肤,直接将布靴拖了放在一旁。 “你在这里等我。” 说着,她低头在地上寻了一根尖锐的木头打算一会用来叉鱼用。 “你真的会?” 魔头双手环胸站在岸边看着燕沁在忙碌,有些不信。 “这没什么难的。” 燕沁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只差没有跟魔头保证了。 原主在千云宗的时候也是经常不好好修炼,跑去打猎捕鱼的。 魔头佯怒,威胁道:“要是敢让本尊失望有你好看的。” 燕沁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捏着木头就下了水。 这河里的水不深,因为没有污染,绿的清澈见底,在阳光的折射下,鱼鳞在水中闪闪发光,燕沁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她目光专注的对着水中的鱼,屏气凝神,用了最大的力气将手中的木头插了下去,一击即中。 “看,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 燕沁手中举着战利品,炫耀的看着魔头。 “嗯。” 魔头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燕沁的脸颊上,他似乎明白为什么青予安会对面前的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了,她跟其他的女修确实不同。 觉察到魔头炙热的目光,燕沁有些不自然的低着头,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这魔头该不会是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了吧? 她以前就听说过,这魔头年纪轻轻的修为却十分上乘,并不是因为他天赋极高,而是他修的是魔族禁术。 燕沁淌水回到了岸上,“尊上,我脸上有东西么?” 她还是没有忍住好奇,问出了声。 魔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急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漆黑的瞳仁再次布满了寒意,面目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沉声吩咐道:“赶紧弄好,我回去等你。” 话落,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河边,朝着草屋的方向走去。 看着魔头渐行渐远的背影,燕沁忍不住想骂人。 “一天天的就知道吩咐人。” 跟魔头出来这么多天,她又是做饭,又是收拾屋子的,已经将一个侍女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差没有伺候他穿衣了。 燕沁虽然心中十分不满,可还是乖乖的生火,将鱼处理干净后放上了自制的简易烤架。 她拍了拍地上的泥土,直接坐在了火堆前,百无聊赖的翻着架子上的鱼。 “到底出去的路在哪里呢?” “不知道问村长他会不会跟我说?” “姐姐。” 安娜苏远远的就看到了坐在火堆前的燕沁,她喊了一声便跑了过去。 燕沁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第一时间不是回应安娜苏,而是看了看周围。 “姐姐,在村长爷爷家你是故意的吧?” 安娜苏自来熟的蹲在了燕沁的旁边,稚嫩的眼神里却闪着一股异样的光芒。 燕沁挪了挪身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语气生硬,“什么故意不故意的?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你别离我这么近,很晦气的,你知不知道?” 说着,她还捡起了路上的树枝戳了戳安娜苏,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可安娜苏依旧蹲在原地,丝毫没有反应,目光紧紧的盯着燕沁。 燕沁看起来是在生气,可是她的眼底没有一丝的怒意。 “姐姐,你差点就又骗了我。” 安娜苏嘴角挂着笑,果然村长爷爷说的没有错,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就要看他的眼睛。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别烦我了。” 燕沁提高了音调,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的不耐烦了。 安娜苏直接忽视了燕沁的表情,挪了挪步子,凑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姐姐,我真得知道出去的路,没有骗你。” 燕沁看她一脸的认真,也知道安娜苏没有在骗自己。 虽然她真的很想离开昆弥山,很想摆脱魔头的控制。 但是她走了,昆弥山可能会有大难的。 她绝对不能这么自私。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想法,风轻云淡道,“安娜苏,离开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不需要你操心了。” “另外,你别再来找我了,如果被魔头看到的话你会没命的。到时候,你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了。” 燕沁犀利的眼神落在了安娜苏的身上。 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不希望再有人因为自己遭殃了。 “姐姐,我不是怕死,更不怕你说的那个魔头。” 安娜苏大概已经猜到了燕沁口中的魔头就是跟她同行的那个男人。 “你不怕他?不怕死么?” 燕沁有些惊讶。 安娜苏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怕他。” 之前的时候她也听村民讨论过魔头的长的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村民也说住在草屋里的魔头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害怕? “你别瞎说。” 燕沁翻了翻手中鱼,觉得安娜苏是在说大话。 魔头可是魔域的主人,整个魔域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更何况他的魔力深不可测。 第六百九十九章少一个人 “安娜苏,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燕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严肃了不少。 “姐姐,我真的不怕他。” 此刻,安娜苏也是一脸的认真。 “我先走了。” 燕沁不在多话,鱼烤好后就起了身,不在理会她,直接离开了河边。 草屋内,魔头正躺在床上,开始梳理思绪,他很肯定那东西就在这草屋里,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尊上,我回来了。” 燕沁的声音打断了魔头的思绪。 “放桌上吧。” 燕沁乖巧的将鱼放在了桌上,正打算关门离开,却被魔头给拉住了。 “你身上有其他人的气息。” 魔头肯定道,刚才烤鱼的时候燕沁肯定不是一个人在岸边。 燕沁心中咯噔了一下,可脸上却依旧十分的淡定,还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没有味道啊。我一个人在岸边烤的。” 魔头眯了眯眼,“是么?” 在这昆弥山,他虽然用不了魔力,可并不代表他什么都做不了。 “肯定呀。” 燕沁毫不犹豫的答道,可飘忽不定的眼神却出卖了她。 “本尊再问你最后一遍。” 魔头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捏着燕沁的下巴,强制性的让她看着自己,声音淬着寒意,“有没有其他人?是不是他来了?” 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后,魔头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青予安。 他可能来了。 “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燕沁自然知道魔头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了。 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扎开后,就只能忍着痛摇了摇头。 这该死的魔头! “不是他。” 燕沁忍着痛,再次答道。 “是安娜苏。” 魔头这才松开了燕沁。 “村里的一个孩子。她路过后山,只是告诉我这鱼怎么烤好吃罢了。”燕沁揉了揉自己的下巴,硬是没有喊痛。 她才不会在这魔头面前喊痛呢! “你要是敢骗本尊……” 魔头警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燕沁给打断了。 “尊上,你手里捏着我得软肋,你就是借我一百个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最好。” 魔头拂了拂衣服,坐在了桌前。 “明天跟我去村里的广场一趟。” “知道了。” 拒绝的话本都已经到了嘴边了,可燕沁却又改了口。 在魔头面前,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在这该死的世界,修为才是说话的权利。 翌日。 村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村里的孩子都集中到了广场上,唯独没有通知安娜苏。 他还特意通知安娜苏去自己的密室里躲好,最好这两天都不要出来了。 安娜苏本来不同意,因为她还要去找燕沁,让她相信自己,自己真的有能出去的办法。 可村长凌厉的眼神吓到她了,安娜苏只好乖乖的点了点头,待在了密室里。 魔头跟燕沁此刻正带着帷帽站在广场上。 两人的身边就是村长。 村长脸上带着笑,指了指底下的孩子,对着魔头道,“这就是我们昆弥山全部的孩子了。” 魔头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安娜苏。 “确定都在这里?” “确定。” 村长点了点头,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了。 燕沁不知道这魔头将孩子们都召集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也就没有出声了。 “不对吧。” 魔头又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安娜苏后,将目光落在了村长身上。 村长强装镇定,干笑了两声,不解道:“怎么不对?村里的孩子确实都已经在这里了。” 难道魔头认识安娜苏么? “少了一个女娃娃。” 魔头笑着说道,笑意未达眼底。 这话一出,村长更加确定,魔头要找的人就是安娜苏了。 燕沁看村长的模样,大概猜到了一点,村长应该是为了保护安娜苏,将她给藏了起来了。 她咬了咬牙,疑惑的凑了上去,“什么少了一个女娃娃?” “让他们散了吧,这些人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魔头大手一挥,让村长将底下的孩子都带回去。 这些孩子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满是害怕跟疑惑,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们都离开后来草屋找我,我在那里等你。” 话落,魔头不在多话,甩了甩袖子离开了广场。 “孩子们,没事了,回家吧。” 村长强撑着力气,对着底下的孩子们喊道。 他知道魔头这是让自己带着安娜苏一起过去。 虽然不知道安娜苏到底怎么招惹了魔头,可村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把安娜苏交给他,也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燕沁抬眸,看到魔头已经走远了,这才敢跟村长说话。 “安娜苏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村长惊讶的看了燕沁一眼,却没有说话。 只一眼,燕沁就已经可以肯定安娜苏应该是在村长那里。 “把她带到草屋来。” 跟在魔头身边这么久了,燕沁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了。 她想他已经知道安娜苏是被村长藏起来了。 刚才魔头的吩咐是给村长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村长不照做,那么很有可能魔头会杀了他。 燕沁想自己能救下一个是一个吧。 “绝对不可以!” 村长低声吼道,将安娜苏交出去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燕沁沉声道,“如果你信的过的话我会保护她的。” 如果村长将安娜苏带到草屋来,那遭殃的就只有安娜苏。 如果不带,那就是两条人命了。 “我在草屋等你。” 燕沁急忙道,随即小跑上去跟在了魔头身边。 村长两步作一步的朝着家中赶去,他打开了密室的门,看着正在看书的安娜苏,叹了一口气。 “安娜苏。” “村长爷爷,你回来了。” 安娜苏放下了手中书,迎了过去。 “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村长的表情十分的不对劲。 “安娜苏,爷爷对不起你,也没有能力保护你。” 村长擦了擦眼尾的泪,安娜苏这次去多半是有去无回了。 “发生什么了?” 安娜苏问道,村里的人虽然不喜欢她,觉得她晦气,但是看到她挺多就是绕路走,不会过分的为难她。 第七百章侍女 村长想了想还是将魔头的话告诉了安娜苏,如果她不愿意去的话,自己是绝对不会为难她的。 他也希望安娜苏可以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 “安娜苏啊,你不用管爷爷,反正爷爷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时候死已经不重要了,你能平安爷爷就是死了也会放心的。” 没等安娜苏开口,村长继续说道,“指路鸟还在老地方,一会等爷爷走了后,你就跟着指路鸟离开昆弥山吧。外面的世界虽然危险,但是也许会比昆弥山好。” 村长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似是安慰。 他希望安娜苏走的越远越好,以前是他自私了,不让安娜苏离开昆弥山,现在也拖累了她。 “村长爷爷,我不走,姐姐会保护我得。” 安娜苏坚定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燕沁会保护自己。 即使她这么多次的说了讨厌已自己。 “好了,村长爷爷我去了,你放心吧。” 安娜苏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么多年村民的冷眼也让她变的十分有主见。 村长也知道安娜苏的性子,自己是劝不住她的。 他别过头,不忍的扬了扬手,“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就在村长以为安娜苏离开了的时候,她却又折了回来,一把抱住了村长。 “村长爷爷,你别太担心了,我会没事的回来的。” “嗯。” 安娜苏离开村长家后就朝着草屋走了去。 而燕沁则早就等在了门口,看到不远处那抹小小的身影,她脸上的神情更加的不安了。 她知道安娜苏不会逃走的。 “姐姐。” 安娜苏奶声奶气的喊道。 “你不应该来的。” 燕沁无奈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跟我一起进去吧。” 她伸出了手,似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半空中就折了回去。 “一会进去别说我们以前的事情。” 燕沁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对着安娜苏说道。 魔头这人本来就疑心重,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跟安娜苏之间有关系,他肯定会对安娜苏不利的。 燕沁走在前面,推开了木门,一身玄色衣袍的魔头正端坐在桌前。 虽然在这昆弥山上不能用魔力,但是他的乾坤袋还是可以用的。 所以在出门前,他准备了不少的衣服。 “尊上,人来了。” 燕沁指了指安娜苏。 安娜苏低着头,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魔头打量的视线落在安娜苏身上,拍了拍自己不远处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话。 他没有动手,反而让安娜苏坐下说话的操作让燕沁有些看不懂了。 她背在身后的双手对着安娜苏摇了摇,让她别坐。 “我还是站着吧。” “本尊让你坐,你敢不坐?”魔头脸色沉了下来。 “尊上,她不是这个意思。” 燕沁听魔头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急忙拽着安娜苏,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魔头很满意燕沁的做法,面色也缓和了一些,探究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的脸颊上。 “你不怕我。” 就在燕沁想辩解的时候,安娜苏已经快她一步的点了点头。 魔头哈哈大笑,“很好。本尊就喜欢这样的人。这昆弥山呆的也腻了,就差你这种有意思的人,既然如此你就跟在本尊身边吧。” 燕沁有些惊讶,魔头将安娜苏待在身边真的是少个解闷的人还是有其他目的? “怎么不乐意伺候本尊?” 魔头看安娜苏迟迟不答应,挑了挑眉,沉声问道。 “可以。” 安娜苏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也成了魔头的侍女。 “西侧有个小屋子,你自己收拾下,就跟燕沁住一起吧。” “好。” 一想到留下来可以跟燕沁在一起,安娜苏心中的那点不快也就消散了,离开了草屋。 安娜苏一走,燕沁就坐在了魔头的身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尊上,难道是我伺候的不够好么?” 魔头将安娜苏留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觉得呢?”魔头反问燕沁。 “不知道,我不懂。” 燕沁坦然道,看魔头刚才在村里的架势,她还以为他会对安娜苏不利的,没想到只是让她留下来伺候他。 魔头一脸嫌弃道,“你做饭很难吃,衣服洗的不干净,桌子也擦的不干净。” 燕沁气的想打人,可想想还是忍下了,毕竟这魔头的武功比自己高多了。 她咬牙切齿道,“我以前是千云宗的圣女,根本不用做这些。” “这么说,还是本尊委屈你了?”魔头挑了挑眉,笑着反问道。 千云宗的圣女只知道吃喝玩乐,这样的圣女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你说呢?” 话落,燕沁也懒得跟魔头废话了,出门转身去了西侧。 西侧屋内,安娜苏将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下。 “找个机会你就走吧。” 燕沁一边关门,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着安娜苏说道。 她总觉得魔头将安娜苏留下,没有那么简单。 “姐姐跟我一起走我就走,如果姐姐不走的话,我也不走。” “你别闹了。” 燕沁低吼了一声。 “最好晚上就走,你不是知道下山的路么?自己下山去。” 燕沁想,安娜苏留在这昆弥山还是不够安全。 只有离开这里,让魔头彻底的找不到才可以。 安娜苏摇了摇头,“我不走。” 燕沁生气的挠了挠头发,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难搞的么? “姐姐我们一起走吧。” 安娜苏上前扯了扯燕沁的衣服,抬眸望着她。 燕沁无法忽视她眼里的期盼,可是她不能就这么离开了。 魔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 “我不能走,你先走。” 燕沁抽回了自己的衣服。 如果一起走,被抓到后后果也更加严重。 “为什么?姐姐不是也很想离开昆弥山么?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更何况我还知道下山的路。”安娜苏一脸的疑惑。 “我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赶紧走。” 燕沁冷下了脸。 安娜苏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第七百零一章交易 “算了,随你。” 对于安娜苏的执拗,燕沁有些生气,但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她不走自已也没办法了。 担心魔头起疑心,燕沁也不敢在房内久留,随即就离开了,她们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能被魔头给发现了,不然她怎么都保不住安娜苏的。 看着燕沁离开的身影,安娜苏暗暗的在心里下了决定,她一定会带姐姐离开这里的。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草屋时,燕沁打开了草屋的门,望着天边的太阳,伸了个懒腰。 “尊上,我去村长家了。” 燕沁冲着门内喊了一声。 这魔头跟村长的旧关系也就这点好了,每餐都可以有着落。 “等下,今天让安娜苏去。”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魔头起身,对着燕沁说道。 安娜苏跟村长之间肯定有关系,但是具体是什么,他还需要多加试探。 “我去喊她。” 燕沁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急忙朝着西侧去了。 虽然不知道这魔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她也要提醒下安娜苏别跟村长太亲密了。 “嗯。” 魔头点了点头,算是允许了。 “那魔头让你去村长家拿早饭。” 燕沁对着安娜苏说道,提起魔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当面的尊敬。 “好,我这就去。” 安娜苏翻了个身,从床上下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自己的罗裙就打算朝着山下走去。 “等等。” 燕沁还是没忍住,在她即将出门的那一刻拉住了安娜苏。 “小心。” “姐姐放心。” 安娜苏微微一笑,笑容憨态可掬。 燕沁不忍心让这样的笑容就此消失,心中暗自做了个决定。 村长家内,村长一早就准备了草屋里三人的吃食,往常这个时间他早就出去了,可是今天不同。 他站立不安的站在门前,时不时的看向外面,在等着燕沁来。 燕沁可以带来安娜苏的消息。 “村长爷爷。” “安娜苏,你……你没事吧?”村长听到熟悉的声音,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安娜苏。 “我没事。” “转一圈给爷爷看看。” 村长拉着安娜苏转了几圈,确定她没事后,一颗提着的心又归了原位。 “昨晚发生了什么?”村长拉着安娜苏坐了下来,急忙将自己做好了的粥盛了一碗,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么多年了,他膝下无子,就只有安娜苏陪着自己,他早就已经将安娜苏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如果安娜苏出事了,他会带着愧疚过一辈子的。 “没事,那魔头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伺候他。” 安娜苏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粥。 为了不让村长爷爷担心自己,她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语气放轻松。 “不是有燕姑娘了么?” 村长低喃道,他记得当年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姐姐她不顶用。不像我从小开始就什么脏活累活都做过。”安娜苏无奈的耸了耸肩。 村长看着安娜苏无恙,对她的话也是半信半疑的。 “好了,不能让尊上等久了,我先走了。” 安娜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收拾了食盒朝着草屋走去。 村长望着安娜苏离开的背影,擦了擦眼尾的泪痕。 被自己掩藏了多年的秘密也许马上就要公之于众了。 早饭过后,魔头带着安娜苏去了村里,美名其曰为观赏村子。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话落,魔头挥袖,一阵风刮过,木门紧紧的合上。 “为什么不带燕姑娘?” 门外,安娜苏疑惑的看着魔头。 “本尊做事,不容你质疑。” 魔头懒得解释,背着手,朝着村里走去。 “你看他们来了。” “真晦气。” “赶紧走。” 村民们看到魔头跟安娜苏一起,议论纷纷,可是却也不敢上前指责什么,大多数人都选择给两人让路。 早晨本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刻,此刻只剩下了魔头跟安娜苏两人。 “你对燕沁跟对本尊似乎不同?” “尊上,没什么不同的。” 安娜苏想了想,沉声道,不知道魔头这么问是因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试探她跟燕沁之间的关系么? 魔头笑而不语。 与此同时,洛城外,青予安眉头紧锁,洛城已经是他走过的第三个城了。 这一路走来,空气中丝毫没有燕沁的气息。 这魔头究竟将燕沁带去了哪里? “宗主这两天就走过了三个城,他的身体吃不消的。” 顾以兰躲在不远处,心疼道。 这几天为了跟上青予安的步伐,她也顾不得休息,平时里精致的妆容现在也简单了不少,因为怕被认出来她还戴了帷帽。 “我看你马上也要吃不消了。” 乔一仙一针见血,这世间最难懂的还是情。 “我没事。” 顾以兰一边说着一边翻出了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真是浪费了。” 乔一仙咂了咂舌。 如果被修者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小医仙把丹药当成糖豆来吃,肯定会心疼死的。 “不用你管。” 顾以兰横了乔一仙一眼,目光紧紧的跟着青予安。 她想了想从布袋里拿出了一个瓷瓶丢给了身后的人。 “想办法把这个给青予安。” 她还是担心青予安,也知道他不会接受自己的丹药,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帮他了。 “另外这是给你的报酬,不会让你白做的。” 看乔一仙还在原地没有动,顾以兰又扔出了一个瓷瓶。 “好东西。小仙医还真舍得下本钱。” 乔一仙打开了瓷瓶,轻嗅了下,就知道这瓷瓶里的丹药是上乘,也知道这是他需要的东西。 “这件事交给我了,我保证帮你把宗主照顾的好好的。” “最好。” 顾以兰冷声道。 对于乔一仙的谄媚,她没有过多的表情。 她给他丹药,助他晋升,他替自己照看好青予安,不过是一宗交易罢了,再好的丹药也比不过青予安的平安。 乔一仙将瓷瓶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中,他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在服用这丹药,朝着城外走去,去追青予安了。 第七百零二章坦白 “宗主,没想到这么巧,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乔一仙露出了一抹微笑,试图让青予安相信两人的相遇只是巧合。 青予安薄唇轻抿,直接揭穿了他,“你不是已经跟了一路了么?” 他现在的功力虽然不如从前了,但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被揭穿的乔一仙也不脸红,讪笑了两声,表达了自已的来意,“我自由散漫惯了,对于燕沁我没有任何的想法,我想跟你一起去救她,也只是为了还人情。” 他想青予安如此的排斥自已想来应该是误会自已跟燕沁了。 “嗯。” 青予安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他跟着自已了。 城门边上的顾以兰看着两人离开,也从门内探出了头,悄悄的跟了上去。 草屋内,燕沁坐立不安,时不时的要到屋外去看一看魔头跟安娜苏回来了没有,她真的担心两个人出去会是一个人回来。 “不然我去村里看看?” 屁股刚沾上板凳,她又急的起身,想下山去看看,可是又怕魔头会起了疑心。 一直到了晚上,魔头才带着安娜苏一起回来,燕沁急忙迎了上去,“尊上,你回来了。” 她的目光止不住的打量着安娜苏,看安娜苏看起来没事,燕沁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淡定的收回了自已的目光。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嗯,你在等本尊么?” 魔头问道。 “嗯,山下的村民本来就讨厌我们,我担心你。”燕沁撒谎不打草稿,其实巴不得魔头就在村里出事,回不来是最好的。 “这是本尊第一次听你说担心我。” 魔头冷笑了一声,他很清楚燕沁担心的是自已身边的人,绝不是自已。 燕沁心里一个咯噔,可面上却还是刚才的模样,将魔头脱下的衣袍整整齐齐的放好,“此一时彼一时。出门在外,我还要仰仗尊上呢。” 她话虽然说的漂亮,心中十分的鄙夷。 如果不是因为这魔头,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昆弥山,天天被人当成是扫把星来看待,现在还有个小不点需要自已去保护。 “本尊累了。” 魔头挥了挥衣袖,直接躺在了床上,开始闭目养神。 燕沁忍住了心中的嫌弃,轻手轻脚的带着安娜苏去了西侧。 “怎么样?他今天有没有为难你?” 刚合上房门,燕沁就忍不住问出了声。 “姐姐,我没事。” 燕沁看到安娜苏的神情跟刚出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彻底的放心了,背过身去也打算休息了。 今天替安娜苏操了一天的心了,她也累了。 “姐姐,你还想离开这里么?” 燕沁刚上床,安娜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了上来,偷偷的在她耳边低喃道。 “你干嘛突然上来。” 燕沁吓的缩了缩脖子,翻身,瞪着安娜苏。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不是姐姐说的么?隔墙有耳,说话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看着面带愠怒的燕沁,安娜苏不解道。 她也只是按照燕沁说的去做了,姐姐怎么就又生气了呢? 燕沁的眼睫颤动了下,“对不起,我刚才只是被你给吓到了。” “没事的,我不会讨厌姐姐的。” 安娜苏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把姐姐真的给惹生气了。 “我会离开这里的。” 燕沁似乎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眼神坚定。 既然决定要走了,那么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被魔头给发现,更不能被他给抓到。 安娜苏的眼神也暗淡了下来,姐姐走了以后她又是昆弥山最孤单的人了,没有家,就连说话的人也没有。 “但是这次不一样,我会带着你一起走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燕沁搭上了安娜苏的手,将她的小手攥在自已的手中。 将安娜苏一个人留在这里过于残忍,如果魔头发现自已不见了,更会迁怒于她,还不如就把她带在自已身边这样更加安全。 “真的么?” 安娜苏一脸的激动,又问了一次,深怕刚才是自已听错了。 “真的,而且我们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燕沁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次,握紧了她的小手。 她要打魔头一个猝不及防,等到他发现,自已跟安娜苏早就已经跑远了。 “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露端倪。” 燕沁还是不放心,再次嘱咐道。 魔头生性多疑,且最喜欢猜测人心,逃跑的事情露了一点端倪都有可能会失败。 “我一定会做到的。”安娜苏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燕沁都打算带她一起离开了,那么指路鸟的秘密也不需要瞒着了。 “姐姐,其实想要离开这昆弥山很简单,穿过大雾的秘密就是指路鸟。” “什么是指路鸟?” 燕沁蹙了蹙眉,问道。 她之前也试图穿越大雾,可走来走去都是在原地打转。她也在自已走过的路上做了标记,但是还是穿不过那大雾。 “指路鸟是我们村里的一种神鸟,只有它们才可以穿越大雾,只要跟着它们走就可以离开昆弥山。”安娜苏解释道。 想要离开昆弥山的人并不多,村民们都很安于现状,所以用不到指路鸟。 “是后山的那些鸟么?” 燕沁之前去后山也看到过很多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不是的,指路鸟在村长爷爷那里,整个村子,只有他那里有。其实指路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村子里的人都把你们视为不详,所以即使你们问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之前安娜苏就是利用了村里人不会跟燕沁说话,所以才要挟她,让她带着自已一起离开。 可是现在燕沁主动要带着她走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来如此。” 燕沁恍然大悟。 她也想过出昆弥山应该是需要什么指引的,没想到所有的秘密都在一只鸟的身上。 “那明天我去问村长把鸟给要来,明天晚上我们就走。” 燕沁当下就做了决定,既然要走,那么就要趁快了。 第七百零三章有眉目了 “这种事还是我去吧,村长应该不会把鸟轻易给别人的。” 安娜苏紧接着说道,之前来到昆弥山要离开的人都是村长带出去的,由此可见村长是不会把指路鸟给外人的。但是她不一样,之前村长就说过让她跟着指路鸟离开,她不愿意走。 现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她也有姐姐,有依靠了。 安娜苏始终相信燕沁会是自已的依靠。 “嗯,先睡吧。”燕沁拍了拍安娜苏的肩膀,暗示她躺下,自已也躺了下来,轻轻的合上了眼睛,一直听到身边的人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明天绝不是她第一次逃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 翻来覆去一整夜,燕沁并没有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床了。 “尊上,早上好啊。” 燕沁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跟魔头打了招呼。想到很快就可以摆脱这魔头了,她的心情也忍不住愉悦了起来。 “嗯,过来伺候本尊穿衣。” 魔头起身,背对着燕沁。 燕沁将挂在木架上的衣袍拿了过来,熟练的披在魔头身上,将衣带系好,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退后半路。 “可以了。” 看着外衣上的蝴蝶结,魔头也露出了一抹笑,转瞬即逝,随即又恢复了往常的冰冷。 “这结很特殊,谁教你的。” “这是蝴蝶结。” 燕沁这才想到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蝴蝶结一说。 “我自已创的,看起来很像蝴蝶,所以顾名思义蝴蝶结。” 她又多嘴解释了一下。 “很好看。” 魔头伸手摸了摸蝴蝶结。 “谢谢尊上夸赞,那我先下去了。” 话落,燕沁就朝着山下村长家走去。既然要走,那么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本来是想趁着魔头睡觉的时候带着安娜苏偷偷离开的,但是这魔头魔力深不可测,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动他。 就这么离开,很快就又会被抓回来了。 她必须想个办法,让魔头醒不过来,至少晚上不能醒来。 “您来了。” 因为魔头的关系,村长对燕沁也是十分的尊重。 “燕姑娘?” 村长看燕沁脸色不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又喊了一声。 燕沁回神,抬眸看到了对面人眼底的担忧,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刚才她在想离开的计划,想的太入神了,一时没听到村长再喊自已。 “安娜苏很好。” 燕沁回过神后,急忙解释道。 想来能让村长记挂的也就是安娜苏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递给了燕沁。 燕沁走到门口了,却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村长你知道村里哪里有药方吗?” 看到手里的食盒,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 不知道蒙汗药对魔头有没有作用。 “出门左拐。只是燕姑娘去的话,恐怕不行。”村长指了个方位,燕沁跟魔头还有安娜苏在村里的身份敏感,村里人最是讨厌他们三人了,只怕去药房,估计也是什么都买不到的。 没等燕沁开口,村长继续问道,“是谁生病了么?是安娜苏么?” “不是她。” 燕沁朝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关上了房门。 “是我,我要买蒙汗药。” 燕沁也不知道村长信得过信不过,更加不知道他会不会跟魔头告密,但是现下他是自已可以唯一拜托的人了。 “你要这东西什么用?” 村长挑眉,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 要用到蒙汗药的事情,都是些鸡鸣狗盗之事。 “村长,我决定带着安娜苏一起离开昆弥山,但是魔头他是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的。我想用蒙汗药迷晕他一段时间,至少要让我们两人出了昆弥山才可以。” “这。” 村长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已改不改帮燕沁了。 良久,他还是点了点头,“晚上你让安娜苏来拿吧。” “谢谢。” 燕沁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打开了门,快步的离开了村长家。 等到回到草屋的时候,安娜苏也已经起来了,燕沁将食盒里的食物摆在了桌上。 “今天回来的有些晚呀。” 魔头起身,坐在了桌前。 燕沁每次去村长家,他看似什么都不理会,可每次都是计算好了她离开到回来的用时。 “路上遇到点村民,耽误了。” 燕沁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没想到魔头这么敏锐,差那么点时间都能感觉的出来。 “安娜苏,来吃饭了。” 燕沁将碗筷递给了安娜苏,拍了拍自已身边的位置,让她坐在自已的身边。 “你最近怎么不问本尊什么时候离开了?” 魔头漫不经心的问道。 刚来昆弥山的时候,燕沁可是每天能问好几次的,也曾说过在这山上无聊的快发霉了。 最近不问了,他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既来之,则安之,尊上在哪里我肯定就在哪里的。”燕沁笑了笑,回答道。 不知道这回答,能不能让这魔头满意了。 “哈哈哈,你要是真这么想本尊会很开心的。” 燕沁的吹捧让魔头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哈哈大笑了两声,气氛也没有刚才那般的冷凝了。 这关应该是过了,就看晚上了。燕沁放在桌下的手也缓缓的放松了。 跟往常一样,魔头依旧没有离开草屋。 到了晚上的时候,燕沁借口不舒服,让安娜苏去拿晚饭。 安娜苏回来的很快,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村长。 燕沁将疑惑的目光看向了安娜苏,村长怎么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娜苏给她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姐姐,村长说有事跟尊上说,我们先出去吧。” 话落,她就拉着安娜苏离开了草屋。 门一合上。 “何事?” 魔头端坐在桌前,冷声问道。 “您之前要找的东西,有些眉目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在后山的山洞里。”村长低着头,不敢去看魔头。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已的恩人撒谎。 第七百零四章被发现 “真的么?” 魔头的眼底闪过一抹狂喜。 只要找到那颗心,他就可以知道自已成为魔之前的一切事情,也可以知道自已跟青予安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了。 “嗯,您之前总是留在后山的山洞里,我一想起来就赶紧来禀告您了,希望没有耽误您的事情。”村长低眉顺眼道,心中的愧疚感不轻,但是为了能让安娜苏跟燕沁离开,他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燕沁的计划是用蒙汗药,可他想了一天,总觉得蒙汗药没有用,魔头不是普通人,也就不能用普通的办法来对付他了。 思来想去,村长才想出了调虎离山的办法,希望可以拖延住魔头。 “时间过去的太久了,本尊都忘了,幸亏你还记得。”魔头眯了眯眼,他想这凡人不敢骗自已。 更何况,他不知道自已的身份,所以才愿意和盘托出。 既然那东西很有可能就在后山,他要抓紧时间了。 这昆弥山他也要呆腻了,不仅不能用魔力,就连酒都不能喝。 “那山洞你还记得在哪里么?” 魔头压下了自已心中的狂喜,沉声问道。 “您的事情我不敢忘。” 村长尊敬道。 后山有很多的山洞,他打算将魔头带到最远最深的那个山洞去。如果被发现了,他也会跟魔头解释,但是如果魔头怪罪下来,村长也做好了自杀谢罪的准备。 “带本尊去。” 如果不是在这昆弥山不能用魔力,魔头恨不得马上到那个山洞前。 “只是这天黑了,现在进山的话。” 村长蹙眉,看着外面渐渐黑下来的天。 他也在赌。 上次魔头问自已的时候,语气很焦急,他就猜测魔头对那东西应该是势在必得。 门外,燕沁认真的在听着屋内的动静,等到魔头吃了蒙汗药昏睡过去后,她带着安娜苏马上就走。 “姐姐,别看了,村长没有在饭里下药。” 安娜苏扯了扯燕沁的衣角。 “什么?” 燕沁回头,满眼的不可思议。 “安娜苏,这种玩笑不能随便开的。” 早上离开的时候,村长明明答应好好地,燕沁也觉得他应该会为了安娜苏帮自已。 “吱。” 木门打开。 魔头跟村长一同走了出来。 “本尊去趟后山,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魔头沉着的瞳仁中布满了寒意,半威胁半警告道。 “自然。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沁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坦然的对上了魔头的眼神。 这魔头自从来了昆弥山后就没离开过草屋,更别说主动去后山了,可晚上为什么突然说要去么?燕沁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村长的身上。 村长只当没看到,带着魔头朝着山上走了去。 燕沁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 “姐姐,我们可以走了,抓紧时间。” 安娜苏拉着燕沁朝着村长家走去。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村长爷爷觉得蒙汗药不安全,所以决定以身试险,用调虎离山来帮我们。”安娜苏解释道。 当村长提出这个计划得时候,她就拒绝了。她跟姐姐是绝对要离开昆弥山的,但是绝对不是用这样的办法,依照魔头暴戾的性格,回来后发现自已跟姐姐不见了,村长就凶多吉少了。 “这不是胡闹吗?我去找村长回来。” 燕沁停下了脚步,朝着山上跑去。 她要走,但是也不会连累任何一个人。 “姐姐,别去了,我们要抓紧时间。” 安娜苏眼疾手快的拉着燕沁,时间紧迫,她们两人要用最快的速度取到指路鸟,离开昆弥山。 “村长爷爷说他有保命的办法。” 她扯不动燕沁,大声的喊道。 “真的么?” “真的。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村长爷爷跟魔头很早之前就认识的。” 燕沁急着离开,也没有发现安娜苏的眼神飘忽。 两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村长家,村长早就将指路鸟放在了桌上,燕沁打开了鸟笼,青色的指路鸟欢快的飞出了鸟笼,朝着山外飞去。 “赶紧走吧。” 燕沁握住了安娜苏的手,目光紧紧的跟着指路鸟,两人朝着山下跑去,一刻也不敢耽误,一刻也不敢停歇。 后山山洞内,魔头用魔识探查了整个山洞,丝毫没有反应,他看向了一旁的村长。 村长低着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可能是我记错了。难道不在这里么。”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即使害怕,可计划还是要进行。 安娜苏能不能安全的离开昆弥山就靠自已了。 “尊上,我们再去另外的山洞看看吧,山洞长得都差不多。” 村长大着胆子解释道。 算算时间,安娜苏跟燕沁应该跟着指路鸟离开昆弥山了,只要自已在拖延一会就可以了。 “嗯。” 魔头压下了心中的不耐烦,等找到七彩玲珑心了再跟这老头算账也不迟。 两人出了山洞后,又朝着另一处山洞寻去。 “呼呼呼呼。” “呼呼呼呼。”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燕沁累的麻木了,可脚下的步伐却也没有停下来过。 “安娜苏,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我们在坚持坚持。” 燕沁看安娜苏有些体力不支了,转过身对着她喊道,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来,太危险了。 如果要休息,也要等出了昆弥山再说。 “姐姐,我可以的,你不用管我。” 安娜苏喘着粗气,一想到自已跟燕沁马上就会有新生活了,也就没有那么累了。 一声惨叫划破了天际。 指路鸟从高处跌落,如同一块破布一样躺在了地上,毫无声息。 “姐姐。” 安娜苏惊慌的喊着燕沁。 燕沁神色凝重,走到了指路鸟的尸体前,摸了摸,已经感觉不到气息了。 “它死了。” 指路鸟突然死亡,接下来的路她们该何去何从。 燕沁望着看不到底的大雾,心渐渐的沉了下去。 “安娜苏,村长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情况?”她看向了一旁的安娜苏,希望她能有应对的办法。 “燕沁,不告而别是你们千云宗一贯的作风么?” 第七百零五章突然出现的气息 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了燕沁的大脑,她不得不低着头,用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她眼中的恐惧,她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没有想到魔头这么快就识破了他们的计划,还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看到本尊很意外么?” 魔头一个飞身,从树上落了下来,稳稳的站在燕沁的面前,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 燕沁低着头,咬着下唇,不敢回答。 逃跑被当场给抓到了,按照魔头的性格不知道她跟安娜苏的下场会是怎么样。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想逃走的,跟安娜苏没有一点关系。” 燕沁挪了挪步子,用自已的身体,挡住了安娜苏。 安娜苏还小,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魔头的手底下了。 魔头双手环胸,看穿了燕沁的恐惧,却也没有直接揭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解释下,本尊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想逃跑呢‘?” “因为这昆弥山实在是太无聊了,都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我发誓我只是想下山看看。” 燕沁觉着魔头还肯听她解释,那事情就还有挽回的办法,她急中生智,一脸媚笑的看着魔头。 希望可以用这借口来骗过魔头。 “是么?你来说。” 魔头转头,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 “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安娜苏也知道两人逃跑已经无望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性命了。 魔头笑而不语,捡起了地上的指路鸟,一只手摁住了尸体,尸体瞬间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在燕沁跟安娜苏的震惊中,他淡定的从怀中拿出了丝巾,将自已沾满鲜血的手擦了个干干净净。 “要是被本尊发现,你们两个骗了我,这指路鸟就是你们的下场。” 魔头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两人。 可燕沁跟安娜苏感觉到的只有无边的寒意。 燕沁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当然不会了。再说了,尊上我们不是马上就要成亲了么,我怎么会骗你呢。” 她暗示魔头,两人可马上就是夫妻了,也是希望他能放过自已,放过安娜苏。 “嗯。走吧。” 魔头很满意燕沁的反应,转身朝着北边走去。 “尊上,你走错路了,那是下山的路。” 燕沁喊住了魔头。 计划被发现了,她们暂时应该是逃脱不了魔头的掌控了。 “我们下山,回魔宫。” 魔头冰冷的声音透过空气传来,他想他要找的那颗心已经找到了。 “真的么?” 燕沁有些怀疑。 既然魔头一开始就准备要下山了,那她还费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 “嗯。把安娜苏给带上。” 就这样,三人一同朝着山下走去。 “姐姐,村长爷爷怎么样了?” 一路上,安娜苏都是皱着眉的,她很担心村长爷爷。魔头能够在她们下山之前拦住她们,说明村长爷爷已经暴露了。 “别急,我等下问问看。” 燕沁拍了拍安娜苏的手背,她不敢告诉她的是,魔头的性格暴戾,杀人不眨眼,村长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她敛下了眼底的悲伤,不敢在此刻告诉安娜苏。 “村长会没事的,别多想。这魔头只是看着凶残,要是真杀人的话,他不敢的。” 燕沁轻声安慰道。 “真的么?” 安娜苏心中还是有隐约的不安。 “你还不信姐姐么?” “姐姐,我信你。” 安娜苏还是选择相信了燕沁。 暂时安慰住了安娜苏的燕沁,心情也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的沉重了。让魔头突然离开昆弥山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魔头来这昆弥山的原因是什么?这些疑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你来驱马。” 就在燕沁打算进马车的时候,魔头出声阻止道。 “尊上,我不会啊。” 燕沁苦着脸。 想她堂堂千云宗的圣女,怎么就沦落到了给人驱马车的地步? 魔头没理会燕沁,带着安娜苏进了车厢内。 看着缰绳,燕沁即使不会,也不敢在多话了,任劳任怨的拿起了缰绳,“驾。” 马车开始缓缓的起步。 车厢内,魔头的目光落在了安娜苏身上,眼瞳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困意渐渐席卷了安娜苏,她看着面前的魔头,强撑着,不敢睡去。 “睡吧。” 魔头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安娜苏便失去了意识。 魔头上前解开了安娜苏的外衣,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着安娜苏的身躯,他勾了勾唇角,让自已找了这么久的七彩玲珑心,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确定是七彩玲珑心后,魔头合上了衣袍,只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这颗心,他要留着到魔宫在炼化。 “什么人嘛。就知道使唤别人。” “等有朝一日,我的修为上去了,我一定要翻身做地主。” 马车外燕沁的嘟囔声悉数被魔头给听了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闪而过的笑意。 有朝一日修为上去? 他想按照燕沁这废物的体质,这辈子估计是别想超过他了。 曦城外,青予安正在地上打坐,乔一仙也在旁边。 “燕沁出现了。”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出了魔域这么长时间,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燕沁气息的波动,这说明魔头跟燕沁都在这附近。 “真的?” 乔一仙也从地上起身。 “嗯,借你的剑一用。” 乔一仙会意,取出了剑,御剑飞上了半空,两人就站在曦城最上方,往下看去。 城内的人如同蝼蚁一般渺小,青予安继续感受着燕沁的气息。 乔一仙也不敢打扰他,就连呼吸声也放轻了不少。 “在北边。” 青予安指了个方向。 两人脚底下的剑朝着北边飞去。 “就这。” 青予安再次出声,这底下的气息最为浓郁,这说明燕沁很有可能就在这城内。 “好。” 乔一仙驱使着剑,两人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有具体的方位么?” “还不行。” 青予安再次摇了摇头,虽然此处的气息很浓郁,但是具体方位他感觉不到,还是要慢慢的找。 “没事,我们分头行动就可以了。” 第七百零六章拍卖 “不可以。” 青予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乔一仙的建议。 他打不过魔头,更别提还要带着燕沁逃走了。 但是如果乔一仙在的话,可以御剑飞行,逃跑的时候也多一分胜算。 “那我们该怎么找?”乔一仙蹙眉,虽然不认同青予安,但是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青予安是凌剑宗的宗主,做什么肯定都是有缘由的。 “我有办法。” 青予安沉声道。 魔头最喜热闹了,他只要想办法将城内所有的人都召集到一处,这魔头就会不请自来。 乔一仙看他胸有成竹,也不在多话。 只看青予安朝着闹市中走去,最后在一处青楼底下停了下来。 “哎,宗主,不是说找燕姑娘么?你怎么……” 乔一仙连忙拉住了想进入青楼的青予安。 “公子,来玩呀。” “在门口站着多无趣,快进来。” 门口迎客的姑娘们看到风度翩翩的青予安,双眼都在放光了。 来青楼的人大多都是来发泄的,有江湖上的剑客,也有腐败的官员,但是更多的是最底层的人。 青予安跟乔一仙这样的修行者倒也是第一次出现。 “把你们这里的花魁请出来。” 一入青楼,青予安就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这恐怕不行。” 端茶的侍女摇了摇头。 鸿楼是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但是这里的花魁只卖艺不卖身,传说有富家子弟曾开出五百金的高价买花魁一晚,但都被拒绝了。 青予安不说话,将身后带的佩剑重重的放在桌上,眼神冷冽。 侍女吓的一哆嗦,不敢对上青予安的眼神,看着架势,不是好惹的主。 “我去叫鸿姨来。” 话落,侍女将茶水放在了桌上,脚步匆忙的朝着门外跑去。 “宗主,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么?” 乔一仙坐不住,起身看着青予安,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他本以为青予安是不同的,但是现在看来跟那些自诩是名门正派的修行者没有区别,一样的卑鄙无耻。 青予安抬眸,将乔一仙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随即又挪开了自己的目光,把玩着手中的杯子。 “魔宫里最多的是什么?” 青予安抿了一口茶水,不急不忙的问道。 “不知道。” 乔一仙摇了摇头。 他对魔宫的关注真的不多。 “女人,美酒。” 青予安沉声道。 在乔一仙的注视下,他解释道,“我很肯定燕沁就在城内,既然我们找不到他们,那不如就让他们来找我们。” 魔头喜欢热闹,所以他要让鸿楼的花魁公开拍卖,他肯定会来。 “可是这跟青楼有什么关系?”乔一仙撇了嘴。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魔头。” 青予安冷声道,眼神中有不耐烦。 乔一仙也识趣了,不在多问,再问不就显得自己很蠢了么?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得知青予安的计划后,乔一仙也散漫了下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慢悠悠的品茶。 很快,侍女就将鸿楼的主事人带来了,可来的远不止这些人,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那几个壮汉将包厢门口堵的死死的,满脸的杀气。 青予安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放下了茶杯。 没有人敢在鸿楼闹事,因为鸿楼的打手个个都是身手不凡。 “交给你了。” 青予安看向了乔一仙。 “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他们只是来跟鸿楼谈合作的,没有必要弄的太僵。 他们能乖乖听话最好,如果不能他不介意动武。 “好。” 乔一仙起身,刀尖指向了门口,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了。 “一起来吧。” 他挑衅的看着门口的几个壮汉。 那几个壮汉愣了愣,在鸿楼这么久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几人同时将目光看向了门口的女人,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出去打。” 鸿姨慢悠悠的摇了几下手中的锦扇,打量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的身上。 看来这位公子才是重头戏。 乔一仙一跃,跳下了楼,站在一楼,对着门口的壮汉招了招手。 鸿姨扭着腰肢进了包厢,坐在了的青予安的对面,红唇轻启,“如果公子是来玩乐的,那我鸿楼肯定欢迎。但是如果是来找事的,我也警告你,我们鸿楼能够在这曦城立足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青予安赞同的点了点头。 鸿楼的花魁艳名远扬,而且还能够只卖艺不卖身,可见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 “既然你知道还来鸿楼找事?” 鸿姨眯了眯眼,神色冷了下来,声音也不由得拔高了几分。 “我不是来找事的,而是要跟你做生意的。” “哈哈哈哈,花魁是么?我听侍女说了,这生意我不做。” 鸿姨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一千金,陪我演场戏。” 青予安沉声道。 鸿姨怔了怔,这青年的衣着看起来平平无奇,可张口就是一千金,难道真是什么权贵? 可也只是瞬,她就反应过来了,“我们不缺这点钱。趁着老娘心情还好之前,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青予安沉默不语。 算算时间,乔一仙应该也将楼下的打手都解决完了。 “宗主,都解决了。” 一阵风刮过,乔一仙稳稳的站在了青予安的面前。 鸿姨脸色突变,朝着楼下看去,刚才自己带来的那几个打手,此刻正躺在地上呻吟。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鸿姨气的咬牙,可却也没有办法,鸿楼了里最优秀的打手都折在了他们的手里。 青予安不说话,从布袋空间里拿出了一千金,直接丢在桌上。 “是做生意,还是砸场子,选择在你。” 鸿姨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千金上,随即讪笑了两声,“自然是和气生财了。只是我们花魁卖艺不卖身,这规矩不能破。” 青予安冷声吩咐道,“张贴出去,明日晚上鸿楼花魁公开拍卖初夜。声势越大越好,我要让这曦城内的老老少少都知道这个消息。” 第七百零七章囚魔阵 鸿姨脸色突变,没想到这男人还在打花魁的主意。 “公子,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的花魁是不会卖艺的。” 没有人可以让鸿楼破例,虽然打不过面前这两人,大不了就是拼死一搏。 “不会让你们的花魁卖身的,只是接她一用。” 魔头肯定会拍下花魁的。 “借你们的名声一用,其他的我们自会解决。” “真的?” 鸿姨半信半疑,只看到青予安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如果花魁出了任何问题,我们鸿楼跟你们至死方休。” “多谢。” 青予安轻声道谢,吩咐人拿来了纸跟毛笔,打算用张贴的方式来告诉曦城的人。 牡丹楼内,魔头带着燕沁跟安娜苏正在用膳。 “接下来我们是回魔宫么?” 燕沁眨了眨眼,如果回了魔宫她逃跑的机会才是真的微乎及微,只能乖乖的待嫁了。 魔头抬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燕沁。 他知道她还没有打消逃跑的念头。 既然如此,他就陪燕沁玩一玩。反正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你想去哪里?” 魔头冷不丁的问道。 燕沁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他刚没听错吧,魔头居然在询问自己的意见? “我不知道,听说万兽国三年一度的选拔赛要开始了,不然我们去凑凑热闹如何?” 燕沁想了下,只有把魔头往热闹的地方引,她们才更有逃跑的机会。 “那就依你说的来。” “谢谢尊上。” 燕沁心中一喜,等到了万兽国她在好好计划逃跑的事情。 “听说了么鸿楼的花魁明晚要拍卖了。” “真的假的?这么多年了鸿楼花魁只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可是从来没有破过啊。”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凑凑热闹?” 包厢外,响起了一阵交谈声。 “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 魔头看着安娜苏吩咐道。 “两位,我们公子有请。” 安娜苏开门,做了个邀请的的姿势。 两人互看一眼,还是踏进了包厢门。 “刚才你们说的花魁拍卖是什么?” 魔头直入主题。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魔头果然到了哪里都改不了这死性子。 “你们是外乡人?” 两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坐在首位的魔头,看这人衣着靓丽,气度不凡,身份肯定也不低。 “这鸿楼是我们曦城的第一青楼,鸿楼里的花魁更是绝,回眸一笑百媚生,肤色白腻,身段更是少有的勾人。” 两人光是如此描述,就忍不住吞咽口水。 他们有幸看过鸿楼花魁的表演,只一眼就忘不了了。 燕沁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然后呢?” 魔头继续问道,显然是对两人口中的花魁起了心思。 魔宫内的女人已经够多了,燕沁也不想看到再有无辜少女落入魔头之手。 燕沁冷笑一声,言语之间都是不屑,“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有什么好稀奇的。更何况还是流落到青楼里的女人,说什么卖身不卖艺,手段罢了。” 她这么说只是不想又有女人被这魔头祸害,更不想看到有人在被囚禁在魔宫当玩物了。 “鸿楼就是鞋业的规矩,你这人不懂就别瞎说。” “就是。” 两人一唱一和的,挤兑燕沁。 魔头却笑了笑,“娘子这是吃醋了?” “她是你娘子?” 站在门口的男人有些惊讶。 没有想到燕沁跟魔头居然是夫妻,只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般配呀。 “是呀。” 魔头承认的爽快。 “你娘子都在这里了你还……” 那男人看着魔头,有些鄙夷了,拉着同伴朝着门外走去。 可魔头只是耸了耸肩,并未将两人放在眼中,审视的目光落在了燕沁的头上。 “要是你承认是吃醋了,本尊就不去了。” 燕沁放在桌下的手渐渐收紧,这魔头太不要脸了。 她抬眸,脸上挂着笑,“你这样我自然是不开心的,就算是以后我们两人成婚了,你也是只能有我一个,其他的女人你就别想了。” 如果她这样可以让魔头打消抢其他女人入魔宫的念头,那么一切便是值得的。 魔头哈哈大笑,对燕沁的回答,显然是很满意的。 安娜苏一脸惊讶的看着燕沁,她本以为姐姐只是魔头的侍女,没想到两人居然是这样的身份。 “既然娘子都如此说了,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魔头一边说着,一边给燕沁夹菜。 她低头看着碗中的菜,胃里翻江倒海,虽然嫌弃,却也没有任何表现,反而还笑着将魔头夹给自己的东西都吃了下去。 鸿楼内,侍女跟侍从们已经开始装饰了。 乔一仙看了看门外的大红灯笼,忍不住扶额,“宗主,有必要搞这么大的声势么?” 他担心声势浩大,最后没有引来魔头。 “必须要大。” 青予安冷声道。 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如果魔头不来呢?” 乔一仙担忧道。 青予安笃定道,“他会来的。届时我来缠住他,你带燕沁走。” 没等乔一仙反应过来,青予安就朝着楼下走去,困住魔头单靠他的话是根本不行的,还是要借助阵法。 青予安抬手一招,一只巨大的毛笔悬浮在半空中,他闭着眼,按照记忆,开始驱动毛笔。 “宗主,你刚才这是……” 乔一仙第一次看到青予安出手,眼里闪着光芒。 “这个阵法能够暂时困住魔头。” 毛笔在青予安的手心中越变越小,最后直至不见。 “这么神奇?之前只听人说过阵法师,没想到是真的。” 乔一仙在刚才青予安画过的地方走来走去,被画过的地方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青予安看了眼乔一仙,背着手走进了包厢。 听到关门声,乔一仙往楼上瞧了瞧,确定青予安进去后,闪身离开了鸿楼。 “是不是找到燕沁了?” 顾以兰看到乔一仙抓着他,紧张的问道。 能让青予安停下来的,只有那个人了的。 “对。” “我就知道。” 顾以兰冷笑了一声,满眼的失望,抓着乔一仙的手也无力的垂落。 第七百零八章拍卖 “说吧,你们这次又有什么计划?” 顾以兰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沉声问道。 她不想看到燕沁回到青予安的身边,但是更不想看到青予安为了她涉险。 乔一仙踌躇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将两人的计划告诉顾以兰。 “我不会对燕沁怎么样的。同样的事情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顾以兰像是保证。 “宗主打算正面跟魔头对上,他让我带着燕沁跑。” “不可以。这个计划绝对行不通的。” 魔头的魔力深厚,让青予安跟他对上,不死也得重伤。 “但是想要带走燕沁,必须要有人缠住魔头。” 乔一仙一开始也不认同,后来想想青予安的这个计划虽然冒险,但是却也可行。 “你觉得她配么?” 顾以兰激动的声音响起,燕沁算个什么东西,修行能力低下,长的还不如自己,她根本不配让青予安冒险。 “配不配的,作为旁观者我不知道。” 乔一仙耸了耸肩,有些无奈。 情情爱爱的,他不懂,也不想懂。 “想办法阻止宗主。” 顾以兰思来想去,只有把计划扼杀在摇篮里才能阻止他冒险。 乔一仙想也不想的拒绝道,“那恐怕不行。燕沁曾经也有恩于我,这忙恐怕我帮不了小仙医了。” 虽然他是散修,不理会门派之争,但是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顾以兰脸色突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乔一仙,只要你肯帮我,我们药宗的丹药任你取之。” 天下有多少人都想跟药宗攀附关系,正是因为药宗的丹药,一颗好的丹药可以助修行者事半功倍,她不信乔一仙会不心动。 更何况他现在还只是散仙,无依无靠,最需要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这条件确实很诱人。”乔一仙咂了咂舌,药宗的丹药任他取之。 “你知道就好。” 顾以兰神情得意,她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拒绝药宗的。 “但是我不需要。” 乔一仙话锋一转。 “看来我注定跟你们药宗无缘。你之前给我得丹药是让我帮你跟着宗主,我已经做到了。所以,小仙医我们两个现在已经两清了。” 话落,他不在理会顾以兰,朝着鸿楼走去。 “乔一仙,你这就是在跟我们药宗作对!” “随便吧,反正我乔一仙的敌人很多,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乔一仙无所谓,继续朝前走去。 觊觎他的人多了去了,药宗还指不定排的上名号呢。 “啊!” 顾以兰大声尖叫,这种所有一切都脱离她掌控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我要让你死,燕沁。” 她握紧了手中的拳头,眼中恨意流淌。 之前她还想过留燕沁一命,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所以跟她抢青予安的人,都必须死! 青予安只能是她的。 酒楼内,燕沁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她敲了敲隔壁的房门。 “尊上,可以走了。” 一阵风刮过,魔头站在了燕沁的面前。 “走吧,我们去鸿楼看看。” 燕沁眉头深锁,这魔头怎么出尔反尔? “不是说好了不去?” “本尊只说过不会让其他女人再入魔宫,可没有答应你不去鸿楼。”魔头漆黑的瞳仁里满是笑意。 他倒是挺好奇昨日那两人口中的花魁到底有多天香国色。 至于其他的,他如果真的想做,燕沁也拦不住他。 “怎么,你不乐意去?” 魔头回头,看到燕沁还站在原地,脸色沉了下来。 “尊上,姐姐愿意去的。我们都路过这里了,不去实在可惜了。” 安娜苏觉察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急忙上前拉住了燕沁,跟在了魔头的后面。 “姐姐,你别不高兴了。” 她低声安慰道。 虽然不知道燕沁跟魔头到底是怎么成为未婚夫妻的,但是她知道燕沁不喜欢魔头。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无能。” 燕沁低着头,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不仅没有救出老祖宗,现在可能还会卷入其他不想干的人。 “这不怪你。” 安娜苏拍了拍燕沁的肩膀,稚嫩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安慰。 “是么?”燕沁苦笑了一下。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鸿楼,楼门口早就挤满了人,男女老少,大家都想知道名满天下的鸿楼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魔头看着挤在自己面前的人,蹙了蹙眉,一个飞身落在了楼顶上,俯视着底下的人。 “姐姐,他上去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这里?” 此刻楼内楼外的人都很多,如果她跟燕沁在此刻逃跑,魔头不一定追得上他们。 “不行。” 燕沁眉头深锁,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她们两人的逃跑会激怒魔头的,也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姐姐,难道你不想走?” 安娜苏甩开了牵着燕沁的手,有些不敢相信,她居然不肯逃。 “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 燕沁的语气也严肃了几分。 “快看!” “花魁出来了!” 阵阵花香飘散在空中,随着琵琶声响起,一个披着面纱的女子从包厢内缓缓走出。 “逃跑的事情你别再想了。” 燕沁压低了声音警告道,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花魁身上,她怎么觉得这个花魁如此的眼熟? 安娜苏不服气,却也还是没有多嘴了,不高兴的将头别到了一边。 魔头伫立在楼顶上,从他的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花魁的侧影。 “有点意思。” 鸿姨也从包厢内走出,站在了花魁的身边,她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静一静。今天诸位齐聚在此的目的我想诸位都知道了,废话不多说,开始吧。起拍价一千金。” “两千金。” “三千金。” “五千金。” 男人们看到花魁的眼睛都直了,不要命的向上加价,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花魁身上,只有角落里的乔一仙。 他扫了楼下一圈,并没有发现燕沁,更没发现魔头的踪迹。 “会不会没有来?” 乔一仙低喃道,可是青予安那副笃定的模样,让他觉得不至于会没有收获。 第七百零九章自残 突然,人群中的一道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找到了。” 乔一仙心中一喜,连忙朝着楼下跑去。 魔头纵身一跃,从楼顶上下来,漂浮在半空中,冷声道,“本尊出价一万金。” 他突然对这个蒙着面纱的花魁来了兴趣。 “一……一万金。” 鸿姨的眼神中闪着贪婪,吞咽着口水,她第一次知道鸿楼的花魁如此值钱。 “这位公子出价一万金,还有人么?” 回过神后的鸿姨,对着底下的人大声喊道。 “男人本性。” 燕沁在心中淬了一口,要不是打不过这魔头,她肯定不会让他染指这花魁的。 “燕姑娘。” “燕姑娘。” 乔一仙低着头,扯了扯燕沁的衣服。 青予安曾经说过,让他们悄悄的退出鸿楼,最好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魔头就让他来处理。 燕沁回头,对上了乔一仙的目光。 “乔一仙,你怎么来了?” 燕沁忍不住惊讶道。 “等出去再说,你先跟我走。” 乔一仙拉着燕沁的胳膊,两人猫着腰,朝着鸿楼外走去。 “等等,还有个人。” 燕沁停下了步伐,拉着安娜苏。 她觉得乔一仙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宗主是不是也在这里?” 不知为何,燕沁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青予安。 乔一仙点了点头。 “想跑?” 魔头一眼就看到了楼底下试图逃跑的燕沁,眼神沉了下去,也顾不上什么花魁了。 他大手一挥,黑色的气息不断的在鸿楼门口升起。 “燕沁,你忘了你的老祖宗了么?” 一道充满寒意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 燕沁脚步顿了顿,她这么离开真的可以么? 乔一仙恨铁不成钢,扯了扯她,“燕姑娘,现在不能停,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行,我不能走。” “宗主让我带句话给你,他说你担心的事情他都会解决好的。” 乔一仙将早上青予安的话一五一十的传达给了燕沁,他早就料到她不会就这么离开了。 燕沁恨恨的望了一眼魔头,把心一横,跟着乔一仙出了鸿楼。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咯。” 魔头看着燕沁越行越远,一丝杀意在心头盘旋。 等回魔宫,他就让燕沁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是什么。 魔头正打算去追燕沁,一道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猛然往下落去。 鸿姨一见这情况,吓的脸色苍白,脚步慌乱的朝着包厢内跑去,而楼底下的客人也因为这个小插曲散的七七八八了。 花魁也掀开了面纱,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没想到居然是你。” 魔头顶着巨大的压力,半跪在地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青予安。 “青予安,你打不过本尊的。现在求饶,也许本尊可以放你的心上人一命。” 他想能够让青予安心甘情愿出魔域的,只有燕沁了。 “不必。” 青予安沉着脸。 “是么?” 魔头一边说话,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试图破阵。 “别白费力气了,今天你出不去了。” 青予安冷声道,坚硬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层阴冷。 这是他前世学的阵法,虽然他的能力不如从前,但是困住魔头,绰绰有余了。 “那就试试看?” 青予安冷声道,口中低喃咒语,地上乍现光圈,光圈渐渐收紧,朝着魔头靠去。 魔头直起身子,一脸烦躁,眼神中满是戏虞,“青予安,你就这么点本事?” 楼外,顾以兰拦住了燕沁跟乔一仙,她拿着剑,神色冰冷。 “燕沁,你就这么离开了,宗主会死的。” “你还真是个自私的人。” 燕沁怔了怔,回头看了乔一仙一眼,他明明说青予安有逃跑的办法的。 她不想看到青予安为了自己以命相搏。 “我要回去。” 燕沁甩开了乔一仙,头也不回的朝着鸿楼内走去。 “燕姑娘,你就这么回去我们的计划就都白费了。” 乔一仙瞪了顾以兰一眼,追上了燕沁,拦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 燕沁声音凌厉,看乔一仙还伫立在原地,直接撞开了他,朝着鸿楼内跑去。 青予安鼎盛时期的修为也只是勉强跟魔头打个平手,但是现在他只有过去修为的十分之一。 结果可想而知了。 “住手。” 燕沁气喘吁吁的扶着木门,对着楼内的人大喊道。 “谁让你回来的?” 青予安沉声道。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魔头笑了笑,还不忘调侃燕沁。 “看来娘子还是放心不下我。” 青予安脸色突变,释放出的威压让魔头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上。 “雕虫小技。” 魔头挥手,黑色的气息从四处奔涌而来,这些气息是残存在四周的魔气,黑色气息钻入了魔头的体内。 魔头的眉头舒展开来,在青予安的注视下慢慢从地上起身。 “赶紧走。” 青予安知道囚魔阵限制不了魔头多久,推了推燕沁,让她赶紧走。 “我不走。” 燕沁咬了咬牙,冷意一闪而过。 她不能这么自私。 “让你走你就走。”青予安恨铁不成钢,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跟魔头对抗。 此刻,顾以兰跟乔一仙也赶回了鸿楼。 顾以兰看着拼劲全力抵抗魔头的青予安,心头一震,眼底生出惊愕。 他真的疯了。 “我来帮你。” 乔一仙取出长剑,剑光一闪,剑尖笔直的朝着魔头刺去。 “自不量力。” 剑尖还未接触到魔头,就被他身上散发出的黑色气息给吞没了。 青予安咬着牙,脸色沉沉,飞快的用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血滴落在了之前画过阵法的地方。 普通的符印已经封不住魔头了,但是青予安的精血可以加强这阵法的力量。 “宗主,你疯了么?” 顾以兰死死的看着滴落在地上的血,眼中水雾腾起。 如果不是过不去,她一定会阻止青予安这种自残的办法。 青予安红润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了下来,他薄唇轻抿,目光落在了燕沁的身上,“快走。别担心我,等着,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燕沁眼底闪烁着泪光,转身打算离开鸿楼。 第七百一十章求情 顾以兰看着燕沁离开的背影,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呵护了一路的人?不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罢了。 “青予安,值得么?” 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人,搭上自已的性命。 顾以兰模糊了视线,她已经分不清自已是为了什么难受了。 眼看着燕沁就要出去了,一阵风刮过,大门再次紧闭。 她回头,对上了魔头冰冷的眼神。 “既然来了,一个都别想走。” 魔头强忍着阵法对自已的反噬,从地上起身,冷然一笑。 “青予安,本尊虽然杀不了你,但是可以让你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 “你敢!” 青予安目光冷然。 绝对不能让魔头伤害燕沁,不然这次他们就又失败了。 话音还未落下,燕沁就已经被一道巨大的气流卷进了阵内,还没反应过来,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睁开眼,魔头嗤笑了一声,“游戏应该结束了。” “别。” 青予安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燕沁纤细的脖子被魔头的大掌掐着,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失去生息。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你别伤害她,我让你走。” 他挥了挥手,地上的光圈消散。 魔头冷然一笑,只是依旧没有放过燕沁,“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斗不过我的。你还是太弱了,青予安。” 成大事的人必须短情绝爱,可青予安此刻心里装满了情,自然也就成不了强者了。 “死魔头,你出尔反尔。” 被掐着脖子的燕沁,真实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伸手拍打着魔头。 魔头曾经答应过自已,不会杀她的。 燕沁的拍打对于魔头就像是挠痒痒,没了阵法的囚禁,他的魔力再次恢复,身上的黑色气息也渐渐散去。 他松开了燕沁,神情淡漠,“可本尊也没有杀你啊。” 燕沁只是他的一个筹码,一个用来对付青予安的筹码。 而且这个筹码还十分的好用,他自然不会让这个筹码就这么轻易的离开的。 燕沁瘫坐在地上,轻咳了两声,脸色也慢慢开始恢复。 “闹剧也该结束了。” 魔头根本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他杀不了青予安,但是其他人也该对冒犯自已而付出代价。 顾以兰精致的脸颊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她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了。 她求救的目光落在了青予安身上,可男人却别开了眼,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魔头嗜杀,刚才的囚魔阵已经激怒了他,这股火他必须要发泄。 如果必须有人要死,那顾以兰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以兰失落的收回了自已的目光,大声的笑道,笑的泪水都在眼里打转。 她没想到她喜欢了青予安这么久,换来的就是这么个结果。 还真是可怜。 燕沁也意识到青予安的想法,不可思议的看着台上的男人,他疯了么? “别杀她,求你了。” 她抓着的衣摆,顾以兰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 “你?还不配跟本尊谈条件。” 魔头踢开了燕沁抓着自己的胳膊,瞳仁被猩红色的杀意覆盖。 顾以兰大声吼道,“闭嘴,燕沁,少在那里假惺惺了。你以为你掉几滴眼泪,替我求求情就可以掩盖自己的罪恶么?如果我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没想到,临死居然是自己最讨厌的人替她求情。 顾以兰不能接受,她绝对不会就这么死的。 她从空间中祭出一个鼎,青铜色的三角鼎悬浮在半空中。 这是药宗的秘宝,宗主出门前告诉过她,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三角鼎也许可以救她一命。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这是你们逼我得。” 顾以兰厉声道。 三角鼎一寸一寸的变大,迅速的笼罩了整个天空,鸿楼内变的漆黑,众人都被鼎给罩住了。 “什么鬼东西?” 魔头拍了拍鼎,无所畏惧。 这天底下能困的住他的东西几乎不存在。 “无知。” 顾以兰冷笑一声,看着魔头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屑。 他们药宗能够在江湖中立足,靠的不仅仅是医术。 一阵眩晕感袭来,众人渐渐失去了意识。 三角鼎也变回了原来的大小,从半空中跌落,掉在了地上。 “头……好痛……” 燕沁睁开眼睛,所见之处一片荒芜,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这是哪里? 她记得明明是在鸿楼内,顾以兰祭出了一个三角鼎…… “青予安?” “乔一仙?” 燕沁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喊道。 过了许久,也无人回应她。 宫殿内,万盏烛火再次被点燃,主位上的红纱缓缓落下,依稀可见一道背影。 殿下,老者低着头,尊敬道,“公主,有人闯入。” “让灵卫把这些人带上来。” 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 梦之国有多少年没来过外人了,这次她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些人。 “诺。” 老者得到命令后就转身离开。 他们被封印在这里多少年,梦之国就有多少年没来过外人了。 街道上,魔头跟青予安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晕倒后醒来两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魔头冷哼一声,别开了眼,深吸一口气,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再次被封了。 “不会吧?” 魔头低声轻喃,再次调用自己的魔力,可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青予安也发现了异样,他的修为也被封了。 可以说,他现在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带我出去。” 魔头对着青予安吩咐道。 青予安只当没听见,朝前走去,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然后找到燕沁一起离开。 “青予安,你敢不听本尊的,你信不信……” 魔头这才想起燕沁,他扫了一圈,街道上除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燕沁的踪影。 “别烦我。” 青予安回头,眼神不耐。 用不了魔力的魔头,就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也不需要畏惧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 魔头沉声道,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第七百一十一章梦之国 青予安停下了脚步,转身,目光沉沉,毫不留情的戳破了魔头,“你的魔力应该被封了吧。” 没了倚仗,魔头拿什么嚣张。 “我跟你一起去。”魔头想了想,跟了上去,言语之间并没有被戳破的不好意思。 “不需要。” 青予安脸色清冷。 他要独自找到燕沁,然后带着她离开。 魔头不再言语,默默的跟上了青予安。 燕沁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那片白际,她看着底下的石子路,扯了扯嘴角,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没有性命危险,让她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接下来就是找人了。”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锤了锤自己发酸的膝盖。 她向前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 有了目标后,她不知累的朝前走去。 “看,大长老她在那里。” 一个士兵用剑指了指燕沁,对着身后穿着尊贵的老者道。 突然被剑指着的燕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第一想法就是逃。 不能刚出虎口就又落入狼窝。 她提气,脚尖轻点,试图用轻功逃跑。 “怎么回事?” 过了几秒,燕沁依旧在原地。她探查了自己的丹田,居然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 不是吧。 她本来修为就低下,现在直接没了。那她岂不是成了别人粘板上的肉了? 那侍卫以为燕沁想逃跑,提着剑就追了上来。 燕沁看着发光的剑尖,心头跳了跳,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就是跳着玩的,没想逃走。” 老者挑了挑眉,倒是对燕沁的不反抗来了兴趣,这姑娘有点意思。 “走吧。” 燕沁走在中间,侍卫们走在双侧,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宫殿内走去。 街道上,一群铁甲侍卫围住了青予安跟魔头。 “两位,我们公主有请。” 侍卫统领冷着脸,对着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只是这手势看起来强硬又不耐烦。 魔头摇了摇头,正打算拒绝,却被青予安给阻止了。 “劳烦带路。” 青予安沉声道。 这地方是哪里还没有搞清楚,他们两人的修为被封,如果动起手来,他肯定会吃亏的。 青予安甩开了魔头的手,跟着侍卫进了宫。 宫殿内,燕沁伫立在殿上,她好奇的看着红纱,想知道坐在里面的到底是谁。 “别乱看。” 大长老走到了燕沁的身边,冷声警告道。 燕沁干笑了两声,“就是有点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老者对着红纱微微鞠躬,“公主,人已经带到了。” “其他人呢?” “应该在路上了,也快到了。” 说话间,全副武装的侍卫带着众人走了进来。 燕沁回头,没想到自己找不到的人居然都在这个殿内齐聚了,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魔头不在这里的话,那就更好了。 “怎么,看到本尊不开心?” 魔头挑了挑眉,将燕沁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 燕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魔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么?还是说自己对他的厌恶表达的还不够明显。 “没有。” 她敷衍道,眼中的不耐烦毫不掩饰。 “闭嘴。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老者看着聒噪的一群人,大声呵斥道。 “你们从何处来的。又是怎么进的梦之国?” 老者沉声问道,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众人。 梦之国被封印多年,从来没有外人进出,他们也曾经想过破封印而出,但是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成功过。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放弃了出去的念头。可终究不甘心。 不甘心被困在这里,不甘心苟且偷生。 也许这些外来的人是一次机会。 “梦之国。” 青予安在书上读到过这个国家的人因为会读梦解梦助人入梦被天下的人奉为座上宾,可是后面梦之国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原来不是灭族了,而是被封印在这里。 他猜测被顾以兰祭出的三角鼎只是一个连接的容器。 “本尊是魔族的统领。”魔头冷声道。 青予安跟燕沁互相看了一眼,决定不曝光自己的身份,走一步看一步。 “我们几个人是商队的,路上遇到了抢匪,被打晕后醒来就到了这里了。”青予安作揖,轻声解释道。 “是么?” 红纱后的人半信半疑。 商队的人?真的只是这么简单么?她自然是不信的。 “他可是说自己是魔族的统领。” 红纱被掀开,露出了一根白皙又纤长的手指,指向了魔头。 魔族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不好意思,他从小脑子就被石头给打了,脑子不怎么好使,见人就说自己是魔族首领,给我们惹了不少的麻烦。”燕沁拍了拍魔头的脑袋,暗示他别再多嘴了。 魔头的目光沉了下来,燕沁大着胆子,拉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多嘴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你们看起来并不像商人,更像是江湖中人。” 青予安继续解释道:“江湖乱,我们贩卖的东西又特殊,所以才打扮的像江湖中人,这样可以避免不少的麻烦。” 公主沉吟,似乎在思考青予安的说法。 她挥了挥衣袖,“先关进地牢。” “是。” 老者得令,让侍卫将众人关进了地牢。 “砰。” 木门合上,侍卫在木门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铁锁。 “不至于把。” 燕沁无奈道,这么多的锁他们根本逃不出去。 顾以兰瑟缩在角落里,宗主只跟她说这鼎关键时刻可以救命,但是从来没有告诉她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来说。” 青予安走到角落,居高临下的看着顾以兰。 他的任务是保护燕沁,其他的人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宗主如此神通,何不自己想?” 顾以兰抬头,恶狠狠的瞪了青予安一眼。早在他想用自己的命换燕沁的命的时候,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别这样,有话好说。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乔一仙出来打圆场,刚才被侍卫带走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被封了,想来其他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第七百一十二章巨大的屏障 在未知领域,修为还被封了,此时的众人就如同粘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我们先静观其变吧,走一步看一步,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燕沁柔声道,如果那些人想伤害他们的话,在路上就可以动手了,大可不必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现在还留着他们,说明他们还有用。 “真是让本尊看了一出好戏。”魔头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抹笑,眼中有毫不掩饰的讥讽。 名门正派也不过如此,这般的不团结还想着拿下魔域,怎么可能? 觉察到几道不善的目光后魔头也没有收敛自己,直接迎了上去。 殿内,红纱被掀开,梦羽公主端坐在木椅上,大长老恭敬的站在一旁。 她沉声吩咐道,“把从禁地里跑出来的那个女人带来。” 能从禁地全身而退的人肯定不一般。 地牢内,大长老对着侍卫指了指,让他们将燕沁带出来。 “你,出来。” 侍卫推搡了几下燕沁。 青予安脸色一凛,起身挡在了侍卫跟燕沁中间,不让他带走燕沁。 “阻拦者,死。” 侍卫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将佩剑从剑鞘中拔出,抵住了青予安的脖子。 青予安脸色分毫未变,眼底寒光迸射。 “没事,我就是出去一下,别担心。” 现在众人的修为都被封了,硬碰硬的话肯定会吃亏。 她不能让青予安涉险,燕沁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没等侍卫反应过来,燕沁已经走到了牢房门口。 “走吧。” 她回头,喊了下侍卫。 侍卫伫立在原地,询问的目光看向了大长老,看大长老没反应,这才收回了自己的佩剑,扬长而去。 出了地牢后,阳光直射而来,燕沁抬手遮了遮。 “你们这是想带我去哪里?” 燕沁询问道,本来以为他们是想对自己严刑逼供的,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燕沁也不在多话,默默地跟在了大长老的身后。 依照现在这个情形,话少才能保得住命。 “进去。” 大长老在门口停下,将燕沁推了进去。 燕沁一个踉跄,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她四处打量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殿中央。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来这里?” 梦羽公主掀开红纱,缓缓的走了下来,头上的步摇也发出了清脆又好听的声音。 “我是梦羽公主。” 梦羽公主在燕沁疑惑的眼神下,解释了自己的身份。 她也是这个国家最后一个公主。 如果在不解开封印,离开这里的话,梦之国将永远被埋葬在这里。 “公主,你好。” 燕沁扯了扯嘴角,不清楚这些人独自把她带到这里的用意,但是她还是笑着行了礼。 “我们梦之国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人了,你们是第一批。” 梦羽公主自顾自的说着。 “我们不是有意闯入的。”燕沁想了想解释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她想自已面前的这个女人肯定有答案。 “我知道,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梦羽公主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他们能进来,说明封印是有缺口的,那么他们就可以顺着这个缺口离开。 “怎么进来的?我也不清楚。” 燕沁低喃道,她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再然后就被关进地牢里了。 怎么进来的,她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梦羽公主脸色铁青,显然是不信燕沁说的话,觉得她在骗自已,这群人来到梦之国肯定是有所图。 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一时之间,梦羽公主竟然还真的想不到。 燕沁抬眸,悄悄看了眼站在自已面前的人,手在微微发抖,难道自已说错什么话了么?惹到了这位公主么?她还不想英年早逝。她还没有救出老祖宗呢。 梦羽公主不耐烦的回到了主位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只是此刻,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铁青。 “大长老,你进来吧。” 殿门被打开。 “公主。” 大长老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梦羽公主。 “把我寝殿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带她过去。”梦羽公主忍住了心中的不高兴,既然燕沁不肯说,那她就自已查。 把燕沁留在自已的身边,总归有点线索的。 大长老惊讶,反应过来后随即劝梦羽公主。 “公主,三思啊,这群人来历不明,是何身份尚且不清楚,您就这样把她留在您的身边,不妥当呀。” 大长老知道公主心急,但是在急也不能用自已的生命来冒险。 一旁的燕沁有些无奈,难道自已长得就一副坏人的样子么?要让这些人如此的防备自已。 不过随即她马上就想到了地牢里的魔头,他们一行人也许不像是坏人,但是地牢里的魔头浑身上下无一不透露着坏人的气息。 “大长老,我们没有恶意的。” 半晌了,燕沁才弱弱的替自已辩解了一句。 大长老鄙夷的看了燕沁一眼,“坏人可没在脸上写着。” 这些人突然闯入,让他们不得不防。 燕沁一噎,辩解的话到了嘴边了,可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了,大长老,你去安排吧。” 梦羽公主再次发声。 大长老拗不过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陪我走走吧。这里好久没来外族人了,宫里的人对我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就是想聊天也找不到人。”梦羽公主起身,走在了燕沁的前面。 燕沁此刻没什么心情逛皇宫,可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顿了顿,还是跟上了前面这道纤细的背影。 “梦羽公主,你们很讨厌外来的人么?” 刚才她说很久没来外人了,难道是因为这些人讨厌外来的人,所以才没有外人的么? 梦羽公主失声笑了笑,讨厌么?她们连见到外族人的机会都没有,谈何讨厌? 她幽幽道,“我们这里没有外族人。外族人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 进不来,出不去,梦之国的边界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屏障,将里面的人跟外面的人彼此隔绝。 第七百一十三章这段时间 梦羽公主眼眸微敛,领着燕沁走到一处宫殿。 殿内通透光亮,和地下囚牢阴暗森冷全然不同。 燕沁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宫殿,暗自松了口气。 眼前这公主虽然气势十足,似乎没什么很强烈的敌意。 燕沁眼神闪了闪,眼看着梦羽公主停了下来,她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我,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梦羽公主冷冷说着,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燕沁。 燕沁低头:“好的。” 虽然不明白梦羽公主这是什么意思,但眼下自己的情况比较安全。 放下警惕后一阵困意袭来,她看了看一旁还在看书的梦羽公主,索性靠在一旁。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沁靠在椅子上直接睡了过去。 梦羽公主仿佛是有所察觉,她起身视线停留在一旁陷入了熟睡当中的燕沁。 陌生的坏境,她也能睡的这么香? 她对面前这个外来人充满了好奇。 她眨了眨眼睛,好看的瞳眸泛着些许疑惑和小心翼翼。 梦羽公主下意识的伸手在的那张恬静的脸前摇晃了两下。 但面前的人是真的睡得熟了,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梦羽公主的动作。 “不。” 忽然,燕沁的一声呓语让梦羽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下来。 梦! 梦羽公主看着燕沁的眼神越发的凝重。 她站在燕沁的面前,双手结印,很快一道蓝色光芒从手中闪过。 探寻梦境的耗费灵力。 她深呼吸,双手缓缓靠近燕沁的眉心。 这是和梦境相连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快能感知到对方梦境内容。 梦羽公主的灵力不弱,探寻梦境虽然耗费灵力很高,但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 蓝色光芒没入燕沁的眉心。 就在梦羽公主以为即将要成功时。 蓝光卡在一半,怎么都进不去。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和她做斗争。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能进去? 梦羽公主双手悬在空中,面上的轻松之态逐渐换成了讶异。 这异族,居然还有反抗她的能力。 她紧皱着眉头,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是她本身的力量,刚才也没有必要那样顺服。 不对。 梦羽公主乱了心神,浑身上下的灵力乱窜。 掌心中不断流出的蓝光从一开始的刺目逐渐转化为黯淡。 这明显是灵力不足。 “公主!” 大长老刚一进门便被眼前的一切给吓到了。 公主是他们的根基,况且这外来人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厉害,为什么只是一个探寻梦境的法术,居然让公主费力到这种地步! 震惊之余,大长老连忙喊停:“公主,不要在这种人的身上浪费灵力,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们问就是了。” 大长老说的情绪激动,然而声音刚一落下。 梦羽公主整个人被弹飞,纤弱的身躯重重的撞击在墙壁上。 砰! 一声巨响后梦羽口中喷出一道鲜血。 灵力反噬的太厉害,连她都不是对手。 “公主!”大长老惊呼一声,连忙上前。 二话不说直接扶着梦羽公主从房间里面退了出去。 “公主,你怎么样了?” 大长老用灵力探寻了公主身上伤口随后关切的问道。 梦羽公主摇了摇头:“没事,反噬的厉害而已。” 在看到梦羽公主受伤的那一刻起,对燕沁他们一行人的厌恶就更加明显。 “我早就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是祸害,是会给梦之国带来灾难的,这些人用他们肮脏的心灵亵渎了这片地,我们必须要严刑逼供,知道他们到这里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大长老的口吻是少见的严肃。 但最后还是被梦羽公主一口否决:“暂时不要,这件事情从长计议。” 梦羽公主艰难的撑着身体,缓缓起身说道。 “可是公主。” “不比再说冷这件事情我心里有安排。” 说完,公主挥了挥手重新回到房间里面。 此时,地牢内。 燕沁被带走后,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青予安看着魔头越发的不爽。 魔头瞥了一眼青予安,也恨的牙痒痒。 “现在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青予安忽然开口,轻落下的声音让一旁的乔一仙愣了愣。 这是什么意思? 青予安眯着眼睛笑了笑,嘴角虽然上扬,但那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敌意。 “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而且修为都被封了。” 随着青予安声音的落下,对面的魔头脸色一沉,扭动着手臂想要凑上去打他。 但双手早已经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 “真可惜你打不到我。”青予安嘚瑟的看着魔头,他就是吃准了魔头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现在双方修为都没有,等到恢复了之后魔头又会成为隐患。 现在动手是最好的时间。 “乔一仙,你等什么,现在动手除了他,以绝后患。”青予安最后这个字咬的很重。 魔头冷笑一声:“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正面打不过我,想要在背地里面阴我!” 魔头通红的双眼紧盯着青予安。 乔一仙坐在地上,一时间为难。 他这是上手还是不上手? “青予安,你不要脸!趁人之危。”魔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青予安脸上的笑容扬的更大了:“不要脸又怎么样?杀了你,我就没那么多麻烦。” 魔头气的整张脸通红。 这真称得上是趁他病要他命。 “对!杀了魔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杀了他。” 一道又一道虚无的声音传来,乔一仙缓缓起身,眉头皱的很紧。 “呵,卑鄙无耻。” 魔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去说被人无耻。 自己可是魔族的首领阿! “有本事呢,你就反抗,没本事你就乖乖受死,你死了大家都开心,还为世界和平提供了帮助,也算得上英雄了。” 青予安说出口的每句话都让魔头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吓人。 要不是此时魔力全无,他又何必在这里受人屈辱! “去你大爷的,谁稀罕你的英雄!” 魔头怒吼一声,巨大愤怒导致手上的链条断了一截。 顿时,起身的乔一仙停下了动作,看着魔头手腕上的铁链眨了眨眼睛。 这要是突然跑出来怎么办? 第七百一十四章乘人之危 虽然此刻大家的修为都被封了,可也不见得能打得过魔头。 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嗤笑声,顾以兰知道青予安激怒魔头是为了燕沁。 “乔一仙,你真的要趁人之危么?” 她充满讥讽的声音响起,目光毫不避违的落在了乔一仙身上。 乔一仙自由散漫惯了,虽然是个散修,但绝对不会喜欢趁人之危。 跟满口仁义道德的名门正派还是有区别的。 乔一仙楞了楞,如果此刻他真的下手了,那跟之前自已鄙夷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可是不下手的话,出了这地牢,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魔头也会记恨自已的。 他一时之间有些拿捏不定,目光落在了泛着银光的剑上。 “乔一仙,你别忘了你欠燕沁的,只要你现在杀了这魔头,她以后也就自由了。杀了他,你就还清了欠燕沁的人情了。” 青予安低声道,一步一步的在蛊惑着乔一仙。 如果不是他没有办法亲自杀了魔头,此刻的魔头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魔头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瞳仁里满是讥讽,对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险,他没有丝毫的惧怕。 “燕沁可不喜欢乘人之危。” 魔头笑着说道,弯了弯身子靠墙坐下了。 燕沁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可却有一颗炙热的心,跟满口仁义道德的门派确实有些不一样。 魔头把她留在自已身边,不仅仅是因为青予安喜欢她,更多的还是她很有意思。 “宗主,乘人之危确实不妥。”乔一仙说着就将长剑收起。 角落里的顾以兰发出笑声,没想到在这地牢里她还能看一出好戏。 既然乔一仙不愿意下手,青予安也不在多说,说多了,反而会让人起疑心。 “看来我今天能活着,都是沾了我娘子的福气。”魔头把玩着刚才锁着自已的铁链,漫不经心的说道,可目光却落在了青予安的身上,挑衅味十足。 众人都知道魔头口中的娘子就是燕沁。 “住嘴。她不是你能叫的。”青予安起身,眼底寒光炸裂。 他不允许魔头这般侮辱燕沁。 “事实如此。宗主怎得还不想面对现实么?”魔头耸了耸肩,笑着解释道。 没等青予安开口,他继续道,“等离开了这地牢,我们就可以举行婚礼了。到时候就请宗主你也一同来。” “你给我闭嘴。” 青予安起身,狠狠地揪住了魔头的衣领,拳头朝着他的身上落去。 魔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大声的笑声,也不还手。 “安静点。安静点。” 门口的守卫听到牢内的动静,用自己的佩剑敲打了几下地牢的木门用来警告众人。 乔一仙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分开了青予安跟魔头。 魔头揉了揉自己被打的脸颊,将口中的淤血吐出。 他脸上被打的红肿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如刚才一般。 “这……这……这……” 乔一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魔头不仅魔力深厚,恢复力也惊人。 魔头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宗主,他居然……” 乔一仙回眸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青予安。 青予安神色淡漠,刚才的怒气也已经消失了,对于魔头恢复能力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嗯。” 青予安靠在了墙边,点了点头。 恢复能力惊人就代表寻常的武器伤不到魔头。 乔一仙也靠着墙缓缓的坐了下来,开始有些庆幸还好自己刚才没有下手。 另一边,燕沁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被大长老从地牢里带出来了。 “有人么?” 燕沁从躺椅上起身,轻声的问道。 许久,殿内还是无人回答,她朝着门外走去。 现在殿里没人,此刻离开是最佳的时间。 燕沁加快脚步朝着殿外走去,她要先去地牢想办法把他们给救出来。 “燕姑娘,这是打算去哪里啊?” 一道苍老又严肃的声音响起,大长老冷冷的看着燕沁。 果然跟他猜的没错,一会不看着,就想逃跑。 想起还在疗伤的梦羽公主,大长老的神色又冷了几分。 燕沁脚步顿了顿,扯了扯嘴角,笑嘻嘻的回过头。 “大长老,这么巧啊。我没有想逃的,就是刚睡醒有点饿了,我看殿内又没有人,所以就想出去找点吃的。” 对于燕沁的解释,大长老是一个字也不信,但是梦羽公主有命令,不能伤害她。 “跟我走。” 话落,大长老就背过身去朝着后面的小厨房走去。 燕沁想了想还是跟了过去。 且不说她现在修为被封了,就算修为没有被封,她也打不过大长老。 不如就以不变应万变,等有机会在逃。 “大长老,梦羽公主呢?”燕沁凑了上去,询问道。 是梦羽公主将自己从牢内放出来的,又将自己带回这殿内,可一觉睡醒她人却不见了。 除去她将自己打入地牢的事情,燕沁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梦羽公主应该不是坏人。 “哼。” 大长老冷哼一声,推开了小厨房的门,直接无视了燕沁。 燕沁也觉察到了提起梦羽公主,大长老的神情怎么更加不对了? “吃的都在这里,吃吧。” “谢谢。” 燕沁随便拿起了个馒头,啃咬了几口。 现在青予安他们还被关在地牢里,生死未知,她心在大,也没有胃口了。 “以后你就跟在梦羽公主身边,伺候她。” 大长老沉声道,虽然他不同意将燕沁留在公主身边,可是公主执意如此,他也没办法。 “哎,好的。” 燕沁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跟在公主身边当个侍女,总比被关回地牢里来的强。 而且她还能找机会跟公主解释下,让她将青予安他们给放出来。 “吃完了没有?” 大长老不耐烦的看着燕沁,催促道。 “我吃饱了。” 燕沁将剩下的馒头塞进了嘴里。 “跟我去见公主吧。” 大长老带着燕沁弯弯绕绕的又走了不少路,最终在花园后的一个殿前停下。 “华沐殿。” 燕沁抬眸,低声的读着牌匾上的字。 刚一推门进去,她就觉察到了阵阵寒意,冷的燕沁缩了缩脖子。 第七百一十五章疗伤 “别东张西望的。” 对于燕沁的探头探脑,大长老很是不喜欢,冷声提醒道。 虽然梦之国现在被封印了,可之前疗伤的圣池都还在。梦羽公主天生寒性体质,平日里在寒潭修炼也是事半功倍,现在受伤了在寒潭疗伤也会更见效。 只是大长老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将外人带到这里来。 要知道在宫里寻常的侍卫都不一定能进这里,更别说燕沁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了。 “好。” 黑暗中,燕沁嘴上应着好,对着大长老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没两步,两人就到了寒潭中,大长老背过身去,燕沁却是打量着潭内的人,即使潭内的人低着头,还是能看清她精致的五官,昏暗的光照在了梦羽公主那张苍白的脸颊上。 难道梦羽公主生病了么? 燕沁的面上略过一抹疑惑,转瞬即逝,带着歉意开口道:“抱歉,不知道公主在沐浴。” 话落,没等她转过身去,梦羽公主已经飞身来到了衣架旁,披上了外袍,湿漉漉的头发散落在肩膀后。 “还不过来伺候本公主更衣。” 梦羽公主不悦的声音响起。 将燕沁留在自已的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侍女,才更方便监视。 好半晌了,燕沁看大长老还是背着身的,这潭内也没有别的人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已,梦羽公主是在喊自已么? “在喊我么?” 梦羽公主抬眸,目光落在了燕沁身上,点了点头。 燕沁小跑着走了过去,拿起了衣架上的衣服,在手中翻来覆去了好久,也没分清楚该怎么穿。 她的灵魂来自现代,对于这些繁琐的绫罗绸缎也是十分厌恶,在心里吐槽了一次又一次,来了这么久了也就只会穿几件简单的,现在要帮梦羽公主更衣,她有些发愁了。 “你不会?” 梦羽公主的声音冷了下来。 “嗯。以前在千云宗没穿过这么繁琐的衣服。”燕沁低着头,想了想还是承认了。 在千云宗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就算是宗主跟她也是平辈的,平时的衣食住行自然有人伺候得当,就算是偶尔想偷懒穿的简单点也没人说什么。 出了千云宗她就被抓到魔域去了,阴差阳错成了魔头的未婚妻,身边侍女无数,也不需要操心穿衣服的问题。 “算了,我自已来。” 梦羽公主拿过了燕沁手中的衣服,在她的注视下轻松的将衣服穿戴整齐。 她又拿起了一旁的发髻,熟稔的将头发盘好,不一会就恢复了初次相见隆重又精致的模样。 “以后你就是我的贴身侍女了。” 梦羽公主朝着门外走去。 “贴身侍女?” 燕沁低喃道,也不知道侍女平常都是需要干嘛的。 “那我平时需要干嘛?伺候公主您么?” 她追了上去,轻声问道。 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已这个侍女做的好的话,那公主是不是可以下令放了青予安他们呢。 梦羽公主的脚步顿了顿,很是无语,压下了心中的无名火,她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幽深的笑,“不需要干嘛,寸步不离的跟着本公主就可以了。” 她本来还想让燕沁伺候自已的,但是从刚才看来,她什么都不会。也许在进梦之国之前,燕沁还是个被伺候的主。 “给本公主端茶倒水,伺候我用膳。” 担心燕沁起疑心,梦羽公主还是补充了一句。 “这个简单,我会。” 燕沁笑了笑,如果连端茶倒水都不会的话那她就真的成了废人了。 她直接忽视了大长老不满意的目光,不管如何,公主的大腿她是抱定了。不仅如此,她还要想办法跟梦羽公主解释,她们的闯入是无意的并非有意。 “好了,大长老你也忙了一天了退下吧。” 出了华沐殿,梦羽公主就对着大长老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大长老满是褶皱的眼里带着几分的担忧,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良久他还是对着梦羽公主作揖,微微弯腰,“那臣就先告退了。” 听着脚步声远去,燕沁的脸上在次充满了笑容,现在就只剩自已跟梦羽公主了,说起话来也方便多了。 “梦羽公主,我们不是有意闯入这里的。”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 梦羽公主朝着主殿里走去,刚才受的伤在寒潭里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我们对你们并没有恶意,能不能把我在地牢里的其他伙伴也给放出来啊?”燕沁试探性的问道,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身边人的反应。 “恐怕不行,等事情调查清楚后再说吧。” 梦羽公主眼底一片清冷,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燕沁。 放了他们? 这些人可是出去的唯一机会,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燕沁眼中的光渐渐的淡去,既然不肯放过青予安他们,那梦羽公主为什么单独将自已给放出来了呢? “我只是看你顺眼一些,在加上近来宫缺人,所以才将你带在身边的,既然你不想留在本公主身边,那就回地牢把。” 梦羽公主似乎看穿了燕沁心中的想法,她这样说,赌的就是燕沁不想在回到那湿漉漉的地牢里。 不过至于那些人,只要她将燕沁的来历搞清楚了,他们也就不足为惧了。 “别,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燕沁讪笑了两声,在梦羽公主身边当贴身侍女比起在地牢里可强太多了,最起码她有自由。 “陪我出去走走吧。” 燕沁乖巧的跟在了身后,跟着梦羽公主走到了荷花池边,看着她伸手将花瓣摘下来,扔进了池塘中喂鱼。 这梦羽公主看着年纪不大,可一双褐色的眼眸,始终让人看不透。 “公主,需要我去拿些吃的来么?” 燕沁看着已经被摘的只剩下一瓣花骨朵的荷花,开始有些心疼了。 这荷花需要多久才能开放,不过片刻就被这梦羽公主摘的只剩花骨朵了。 “不用。” 燕沁不知道的是这池塘里的鱼不过是幻术罢了,梦之国早就已经片草不生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救人 梦羽公主一路无声的走着,即便两旁鸟语花香,可她却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燕沁摸不透她的脾气,又怕说错话被关回地牢里,自然也是摸摸鼻子,只是跟在她身后走着。 “你觉得,我们梦之国如何。” 梦羽公主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极美的,我甚少瞧见,这般诗情画意的地方,应该所谓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燕沁回答的很痛快,但这话也不算恭维,这梦之国确实很美,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梦羽公主轻笑了一声,指尖当空一点。 霎时间无论是鸟鸣声,还是被风吹动的树叶,全都瞬间静止不动了。 燕沁到底也是圣女出身,眼界还是有些的,但还是不禁惊讶地说道: “好高明的幻术,这一切竟然都不是真的。” 难得有人,不卑不亢陪着她说话,梦羽公主此刻心情还不错,回身间嫣然一笑的说道: “你还不算太笨,所以想不想看一眼,这幻术背后的梦之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人都有好奇心,燕沁当然也一样了。 若这一切都是幻术,她很可能迷失在幻镜里,更别提她还心心念念着去地牢救人。 所以知道更多关于梦之国的事情,也是燕沁求之不得的。 “我如今是公主殿下的侍婢,您说什么我自然就听什么。不过……以后我也要生活在梦之国追随在您左右的,若能一睹真容,自然是心之所往。” 燕沁这番文绉绉的话,简直是搜肠刮肚才说出来的,全为了哄梦羽公主开心。 就见梦羽公主,冲着她包含深意的一笑。 随后,指尖再度一点,就见整个空间,就像碎裂开的镜面一样,变得支离破碎起来。 没等燕沁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就见得四周的景象开始彻底变了。 明媚的阳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沉,狂风大作的天气。 什么鸟鸣,绿树成荫,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剩下的只是一地的动物骨架,还有枯死的树干,以及焦黄的杂草,四周充斥的全是荒凉死寂的感觉。 “公主殿下,这里究竟怎么了。” 面对燕沁的询问,梦羽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想救你的那些同伴,那你就要想办法叫本公主可以离开这里,帮我恢复梦之国昔日的生机勃勃。”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就干巴巴的笑了两下,不敢置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 “您没有在说笑吧,我如今都沦为您的婢女了,这梦之国的事情,哪里是我有本事管的。” 一见燕沁竟然回绝了,梦羽公主顿时激动的抓住了她的肩膀,眼神变得狂热起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却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否则你是来不到这梦之国的!只有你,只有你才能帮助梦之国!” 说完,梦羽公主还喘着粗气,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松开手,又恢复成一副清冷的模样才接着说道: “反正我的条件已经告诉给你了,要如何做是你的事情。” 燕沁能有什么办法,但她双眼微微的眯了下,却觉得这是一个提条件的大好机会。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其实地牢里的那些人,各个都身怀高绝本领。你想叫我帮忙,但我却需要他们的协助,所以你先放人。” 虽然沦为侍婢了,但是燕沁这会有了筹码,这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至于梦羽公主,在冷冷的看了她两眼后,忽然竟笑了。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你到是有几分胆气,竟然敢跟本公主讨价还价。 “不过就算你救出他们也无妨,这梦之国你们出不去,不过是从一个地牢,换到另一个更大的笼国内罢了。” 本来梦羽公主,确实想暗中观察下燕沁,再做决断的。 可是她在这个枯败之地,已经被困太久了。 如今脱困的机会就在眼前,她自然是迫切的想要打破这里的禁忌。 “拿着这个令牌,去地牢救人吧,包括大长老在内,不会有人拦着你们的。” 欢欢喜喜的接过羽毛状的令牌,燕沁没有片刻的耽搁,向着地牢就赶了回去。 结果这才进去,瞧见的就是魔头被暴揍,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靠在那。 反倒是青予安气的,脸色都变的阴沉沉的,被乔一仙拼命的拉着。 “你打都打了,没有用的,而且他的伤口溢出魔气将你的手都沾染上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滋生心魔的。” 青予安一听这话,神情间更不好看了,毕竟他最大的心魔,此刻不就坐在那充满挑衅的冲着他笑呢。 “好了,别打了,我回来救你们了。” 瞧着燕沁手里晃动着钥匙,这下就连顾以兰都不淡定了。 “还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弄来钥匙救我们的。” 将牢房的门打开后,示意大家赶紧出来。 燕沁将自己,刚刚遭遇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就苦着脸说道: “虽然我用这种说辞,是劝动公主放大家出来了。但是若解决不了这里万物枯败的问题,怕是要不了多久我和你们,就要一起被关回来的。” 青予安看着燕沁,郑重其事的说道:“别担心,有我在呢,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护着你的。” 结果他这话说完,就惹得魔头一通耻笑。 “你如今都要靠燕沁回来,打开牢门救出去呢,凭你怎么保护我娘子,别忘了你那一身本事,可都被封印起来了。” 青予安想反驳,但是架不住这就是实际情况。 “说我之前,看看你自己不也一样,难道你有办法破解不成。” 青予安心里气不过,自然要挤兑魔头几句的。 可是就见魔头,竟然潇洒的站起身来,老神在在的说道: “还真别说,我就是有办法解决,不信你们连我一起带出去,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瞧着魔头那轻佻的笑容,青予安就特别有想再揍对方一顿的冲动。 第七百一十七章神明 不过这一次,燕沁一把将他拦下。 “别说是你了,其实最恨这魔头的人,你们在场都谁没能比得过我,可不得不说,这魔头确实有些本事,咱们就先带上他,先离开梦之国才是最要紧的。” 这里透着一种诡异,而且众人被封住全部都实力,难免有种心慌感。 因此燕沁的这番话,马上就得到大家都一致认同。 至于青予安别看他对魔头的态度,依旧是最厌恶的。 这种厌恶更多的是源自于青予安深知,他们两个无法分割的这一点。 “带上你没问题,但出去后你凡事都要听我的,我如今能在公主殿下面前说上话,你若表现不好,我就将你重新丢回到地牢里来。” 唯恐魔头闹出岔子来,燕沁重新进入地牢后,就凶巴巴的先警告了一番。 但是再瞧魔头,哪里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骤然站起身来,望着被他的身影,笼罩住的燕沁,那小小的身影,他嘴边玩味的笑意更浓了。 “娘子这是打算管起我这个夫君来了是吗,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喜欢,青予安是不是很羡慕,我有如此体贴的好娘子啊。” 魔头真是无时无刻,不想刺激一下青予安。 而很显然,他非常都唱功,青予安这会又冲过来想给他来上两拳了。 燕沁看的头疼,而且魔头那种看向她事,极为露骨的眼神,也叫她浑身都不自在。 一行人就这么氛围奇怪的走出了大牢,等到了外面,瞧见四周枯败死寂的环境后。 所有人的反应,几乎同燕沁最开始一样,全都愣住了。 毕竟在死寂的地方,也是有一丝生机存在的。 可是这里却不一样,除了腐败和死亡,竟然真的一丝丝的生机都感应不到,这本身就太不正常了。 “我若没看错,这里应该说被封印了,也可以被看做说一处被诅咒的地方。” 说这话的人是青予安,他本就是修真正统出身,见多识广。 其实封印也好,诅咒禁忌之地也罢。 其实这些字眼,不过是叫法不同,但实际上解释起来只有一个含义,那就是这里很危险,必须赶紧离开。 就在众人还研究,周遭的一切,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的时候。 就见得魔头竟然仰天大笑,竟然极度的开心。 接着就见他迈步上前,手中结印一段,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接着所有人就看着,这魔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四周的这种腐烂,死亡的气息,竟然向着他汇聚而去。 “真是没有想到,竟然阴差阳错,会叫我遇到这般纯净的死地,当真是意外收获啊。” 魔头疯狂都吸纳四周的死气,而他身上的禁忌封印已经被冲破。 并且所有人几乎瞬间就感应到,魔头的实力比以往更强了。 而这种强大的气息,更是在以一种疯狂攀升的趋势,不断变得更加强大着。 “不好,大家快拦住他,这里的死气对魔头来讲,就是增进功法的大补之物。” 青予安是这世上,可以说最了解魔头的人了。 毕竟真说起来,魔头就是他,而他也是魔头。 而若是魔头的实力真的强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那最后很可能,被吞噬掉的是他青予安,而魔头却成了主导体,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你们撑住,我去找公主帮忙。” 燕沁这会真有点后悔了,明显这个魔头又在利用她的信任。 但是如今大家都实力都施展不出来,燕沁不禁想到了梦羽公主。 梦之国到底是她的地界,想必出手制服魔头也不是什么难事。 结果才走出去百十来米,燕沁就瞧见梦羽公主,正带着大长老等一众人,向着她这边所在的方向,浩浩荡荡的赶来呢。 等到瞧见燕沁的时候,梦羽公主更是难掩激动的说道: “大长老你如今也都亲眼看见了吧,本公主就说,这些外来人必然是咱们梦之国的转机所在。如今国度里再度有了生机,这说明所有的束缚都要冲破了。” 大长老也是激动的老泪纵横,连连说道: “公主说的对,都是我老糊涂了,险些将人给杀了,差点断送了我梦之国的生机。” 梦羽公主笑着上前,就将的手给握住了,而后就一脸亲昵的说道: “以后你若愿意,你我姐就以姐妹相称,不过你快告诉我,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叫这里也有了生机。” 燕沁能说啥,她什么都没做就算了。 最要命的是,燕沁总觉得,这一切真的都是魔头弄出来的。 “公主,其实这件事情吧,说起来就有一些复杂,要不你先回去,等我过会去仔细同你详谈。” 燕沁如今,只想先把梦羽公主支开,至于叫这位公主出手对方魔头的事情,她现在是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梦羽公主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瞧出燕沁似乎有话在隐瞒她。 所以她立刻将燕沁给推开了,接着不由分说向前走去,所以自然就将魔头正在吸纳死气的一幕全都看个清清楚楚。 而在魔头的四周,因为死气被吸纳的最干干净净,所以竟然已经有绿油油的野草冒出头来了。 这野草本就是生命力最顽强,会最先冒头再正常不过。 但是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见过真正植物的梦羽公主,顿时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住的叩拜起来。 圣主在上,请受我等卑微的子民朝拜于你。 感谢您驱散黑暗与死亡,将光明与生机,再次普照到梦之国的天空。 梦羽公主有信仰的神明到没啥,但是瞧着她跪拜的人,竟然是魔头时,所有人就知道要坏了。 果不其然,吞噬了无数死气的魔头,满足的睁开双眼,等到瞧见跪了一地的梦之国人,他不不禁邪魅的笑了。 “本尊接受你们的虔诚朝拜,作为本尊最忠诚的信徒,现在听我号令,将这些人通通拿下,打断他们的四肢,除了本尊的娘子,其余人全都剁成肉泥。” 魔头的话一出口,虽然梦羽公主愣了下,但还来立刻照办。 第七百一十八章贡品 “大长老,快按圣主的话去办,将这些人通通处死剁成肉泥。” 梦羽公主本来还以为,他们都是一伙的呢,所以才会略微有些诧异。 但是她的先祖一直有个预言流传下来,能给梦之国重新带来光明和生机的就是圣主。 只要追随圣主,就能走向光明,而在梦羽公主的眼中,魔头自然就是能给这里带来生机那个圣主了。 燕沁也是瞧的傻眼了,想不明白,魔头怎么到哪里,都这般威风凛凛的,来了这里竟然还直接就变成圣主了。 青予安也是一脸震怒,更是厉声说道: “魔头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我的话,你也未必能独活。” 青予安这话,旁人听不懂,魔头怎么会不知晓。 但是就见他狞笑一下,眼中闪过伶俐狠辣之色: “所以将你们都剁成肉泥,到时串成丸子,本尊一口一个全都给吃了,就此不分你我。” 眼瞧着事情,这是要坏了,燕沁急得不行,顿时大喊一声道: “魔头你还想不想迎娶我了,这大婚前见血可是不吉利的,你要是杀了他们,那我宁死也不嫁。” 燕沁这话说完,为表决心,甚至拔下发簪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而再瞧魔头,玩味十足的看向了燕沁,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了。 其实燕沁是生是死,他本来根本就不在意,会牵扯这么深,完全都是阴差阳错。 但是后来他发现青予安竟然对燕沁是真的特别在意。 而且是那种,甚至可以不够自己性命的担心,这不禁叫魔头更加在意了。 所以燕沁叫他好奇,更叫他觉得,必然身份没看着这么简单,没弄清楚这些前,他怎么能叫燕沁死掉呢。 “好,既然娘子亲自开口了,那就先留他们几个的狗命,再多活一阵子好了,正好可以来参加咱们的大婚,也更加热闹嘛。” 魔头深知青予安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句话了。 可偏偏他就是要说,而且说还不算,上前还将燕沁直接往怀里揽去。 青予安看的眼睛都瞪圆了,若非乔一仙一直死命的拉住他,冲上来拼命的心思他都有了。 而对于魔头与燕沁这种密切的关系,也颇为在意的还有梦羽公主。 堂堂的圣主,怎么能与这种卑贱的女子成婚呢。 若是真说起来,能与圣主般配的,除了她这个公主谁还有这个资格,所以为什么最终被选中的竟然是这个燕沁。 被魔头搂住,燕沁全身简直都是僵硬的,但她又躲不开,只能笑容僵硬的说道: “其实咱们这婚事不用重新办了吧,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再说这里是梦之国,这么麻烦梦羽公主多不好啊。” 燕沁若是可以,她真想找出一百个理由,去拒绝为了魔头穿上嫁衣。 但是很显然她越不想干嘛,魔头就偏要逼着她做什么,仿佛这样他才高兴一样。 “梦羽公主不会有意见的,对吧。” 魔头望过去,只这一眼,甚至都叫梦羽公主心跳加速。 此刻的梦羽公主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冰冷感,简直是脸颊绯红,满脸娇柔的点点头恭敬的说道: “圣主的话,梦之国上下自然无不遵从,我这就叫人立刻去布置。” 燕沁还想再说什么,可是魔头却在她脖后枕处点了一下。 顿时燕沁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的昏死过去了。 “将本尊都新娘子,好好的安置妥当,不容有失,一会我就去探望她。” 将燕沁交到梦羽公主的手里,目送她们离开后。 就见魔头不禁看向,满脸怒容看向他的青予安,顿时咧嘴一笑。 “你若想叫燕沁好端端的,那你最好就安分一点,否则你应该知道的,即便她是我的娘子,但我并不建议捏断她的脖子。” 青予安的瞳孔猛的一缩,咬牙切齿的警告道: “你最好别碰燕沁,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算拼着和你同归于尽,也绝对会拖着你一起下黄泉的。” 魔头对于这种告诫,却明显不屑一顾。 瞪了青予安一眼,哼笑了几声后,就扬长而去,他要去别的地方继续吸纳死气,强大自己的实力。 只有这样,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他才有机会吞噬掉青予安,而不是被对方给吸纳杀掉。 也不知道为何,魔头的脑子,总是对燕沁的身影挥之不去。 因此吞噬完死气后,他就准备去瞧瞧燕沁。 可是哪曾想才进去屋子,就瞧见梦羽公主正掐着燕沁的脖子,脸上更是杀气腾腾的。 “你在做什么,快点放开他!” 魔头说完,上前一把扯住梦羽公主的手腕,直接将他甩到了一边。 跌坐在地的梦羽公主脸上全是伤心之色,就见她一脸狂热的说道: “圣主大人,您何等尊贵的身份,这种如燕沁一样卑贱的女子,怎么配成为你的新娘子呢。” 说到这里,梦羽公主不禁跪直身体,满脸娇羞的继续说道: “我愿意将自己当成贡品,献给圣主您,只要能永远陪伴在您身边,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呢。” 梦羽公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简直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燕沁算什么东西,跌入尘埃里的一堆臭泥巴,怎么可能与她相提并论呢。 可是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魔头已经走到她近前来,伸手就将梦羽公主的脖子给掐住了。 “你给我听清楚了,燕沁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本尊的手里,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伤她,甚至还想取而代之,简直是可笑至极。” 梦羽公主只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但说在圣主面前,她是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的。 “是,谨遵圣主之命,都是我不对,梦羽再也不敢了。” 梦羽公主简直是挤出来的这几个字,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彻底窒息之前,魔头总算将手给松开了。 “滚吧,以后燕沁这里你就不要来了,派人过来照顾好她,若她掉一个头发丝,我就在你身上割一片肉。” 魔头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戮,梦羽公主从未觉得,竟然离她这般近。 第七百一十九章联手 她拼命的点点头,眼中甚至落下晶莹的泪珠。 魔头的神情间流露出丝毫怜悯,可依然一甩手将她丢出到了门外。 揉着脖颈,不住咳嗽的梦羽公主,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疑云。 圣主代表的是光明与生机,但是魔头适才展露出来的,只有无尽的毁灭与杀戮。 梦羽公主有些迷茫,这真是梦之国,预言里提及的圣主吗,怎么痛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呢。 就在她缓缓起身,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忽然间一抬头,发现青予安竟然就在不远处,正皱眉注视着她呢。 在魔头面前,表现的极度臣服虔诚的梦羽公主,瞬间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被圣主看见的话,莫非你真想被剁成肉泥。” 梦羽公主这会心情很差,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但是再瞧青予安,却忽然间笑了一下。 “说了你或许不信,你所谓的那位圣主,他做的事情我隐约都有感应,所以他差点杀了你对吧,这样的人,公主殿下真要一直追随吗。” 青予安与魔头,本来彼此相隔千万里,都有感应呢。 如今离得这样近,他可没有诓骗梦羽公主,魔头那边的一举一动,虽不敢说心中全然有数,但隐约知道个大概还是不难的。 “你究竟想所什么,圣主做事自有道理,容不得你在这里妄议。” 梦羽公主说这话的时候,那到的确是义正言辞的。 可关键就在刚刚,她自己的内心都有一丝的动摇,因此这会态度越凌厉,就说明她实际上已经心乱了。 青予安向来眼光锐利,自然发现了这点,顿时一笑说道: “放心吧,我并非要说你们的圣主什么坏话,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婚事我要救燕沁,你也不愿看见,为何咱们不能联手呢。” 梦羽公主瞬间有些心动,可同时又忍不住冷眼哼笑了一下。 “联手?就凭你们,似乎还不配同本公主说这番话吧。” 梦羽公主这盛气凌人的样子,确实不招人待见。 真说起来,若非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真在外面就以青予安的身份来讲,还未必瞧得上这梦羽公主这身份呢。 但此刻为了燕沁,他也只能强压下不悦,循循善诱的继续说道: “公主这话说笑了,如今的我确实不配谈合作,但若你叫我等的实力,不再受到压制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魔头的本事,梦羽公主已经亲眼看见了。 别看她刚刚对青予安,表现的嫉妒不屑一顾。 但是这些人是一起来的,说不定本事确实与她家圣主相差不多。 想到这里,梦羽公主不禁心动了,但也透着隐隐的担忧说道: “若我答应的话,你们对圣主不利,对我梦之国出手加害又该如何。” 青予安一听这话,当即就马上保证道: “我以自己的性命起誓,我绝对不在梦之国做屠戮之事,我只想带走燕沁,若违背誓言的话,叫我道心受损,魂飞魄散。” 青予安是修行之人,这誓言他用道心来起誓,只要违背天罚就会落下。 这一点梦羽公主也看出来了,当即她心里松了口气,总算露出了几分和善的笑意。 “你既然这般有诚意,那我就索性信你一次好了。一会我会叫大长老给你,还有你的同伴恢复实力,解除所有的封印,到时你再来同我相谈联手的事情吧。” 梦羽公主这话说完,转身就走。 她要去瞧瞧,圣主适才施展恩泽,重新复苏的那一片青青绿草。 一想到梦之国很快,就会再度恢复生机盎然,梦羽公主的笑容不禁更深了几分。 大约半个时辰后,青予安梳洗好,换了整洁的衣服后,就再度来拜见了梦羽公主。 这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说的当真一点不错。 在地牢内又被封了实力的青予安,适才难免略显狼狈。 但如今他只是往这里一站,那简直就是气宇轩扬,仙风道骨。 梦羽公主不禁看得也是微微有些恍神,脸颊微微一红,她就示意青予安落座。 “说说你的计划吧,你到底想如何做。” 青予安的真实想法,自然是杀了魔头,然后带走燕沁的。 但是当着梦羽公主的面,他不能说这话,因为就算恢复了实力,在梦之国若有这位公主配合的话,他斩杀魔头的可能性,就会高上许多。 “这瓶灵液你拿好。” 青予安将一个琉璃瓶递给了梦羽公主,里面装着一种泛着湛蓝色幽光的灵液。 “你们圣主不是要大婚,这算是我送他的礼物吧,到时你只要放到他饮用的酒水里,那他就必然要睡上三天三夜的,到时我就带着燕沁离开,而你取而代之,成为他的新娘。” 这个计划,可以说简单而有效。 但是梦羽公主,在一喜之后,却不免露出愁容的说道: “这个办法虽然咋一听不错,但是圣主苏醒之后,岂非要震怒,而且他若是厌弃我又当如何。” 想到魔头今天险些,活活将她掐死的那一幕,梦羽公主简直不敢相信,就算她强行与对方圆房了。 恐怕圣主苏醒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 青予安对此,却循循善诱的再度说道: “你放心好了,这是定情水,只要是你亲手倒进他的杯子里,对方饮用下,再度苏醒的时候,就只会对你情根深种,眼中再也容不下别人的。” 梦羽公主,听到这里,算是彻底放心了,当即笑容灿烂起来。 “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神妙之物,当真是有趣的很,若如此的话,只要我得偿所愿,就放你们离开。” 青予安拱手道谢,眼瞧着事情成了,心情一好顿时也笑着说道: “你们这位圣主,脾气大,急难伺候,我观您们梦之国的建筑还有装扮,与我们那里很不同,恐怕大婚装点完他也不会满意的,不如布置大婚的事情交给我来做,保证叫公主满意。” 魔头可以叫梦之国,恢复生机,梦羽公主对他爱慕又崇拜,这确实不假。 但是魔头那脾气,梦羽公主也算领教了,若是大婚布置的叫对方不满意的话,她光是想想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七百二十章机关 “行吧,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本来那个燕沁,又怎配叫本公主亲自帮她布置大婚的事情,你肯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了。” 得到梦羽公主的允许后,青予安就告辞离开。 等到与桥一仙等人,汇合一处后,对方立刻急不可耐的问道: “事情如何了,咱们如今实力也都恢复了,是否可以赶紧离开这里了。” “对啊,这里处处透着古怪,本姑娘是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 “宗主咱们快点走吧。” 青予安这才一回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快被这些吵杂的声音搅扰的头疼欲裂了。 “好了!都别吵了,全都听我说。” 青予安大喝一声,眼瞧着众人可算是闭嘴了,他这才神情凛然的讲道: “这里确实古怪的很,但却自成一方世界,与我们那里,更是彼此阻隔开的。所以魔头在这里,也无法像在外面一样四处遁走,是杀了他的最好机会。” 乔一仙当然最清楚,青予安在想什么,顿时就赶紧说道: “莫非咱们要留在这里,趁机杀了魔头不成,可刚刚我们亲眼瞧见的,这魔头吸纳了无数死气,貌似变得更加强大难以对付了。” 青予安闻言,却哼笑一声后说道: “其实我一直留有个杀手锏,那就是净魔露,只要是魔物,一滴就可毁去百年魔气,若是一杯的话,再厉害的魔头,也要元气大伤。” 乔一仙先是一喜,但紧接着就皱眉嘟囔道: “这东西怎么听着,对魔物来讲,就像剧毒一样,那咱们岂非暗中投毒,这手段也太上不得台面了。” 乔一仙的性子就是如此,别看是散修,但一向坦坦荡荡的,即便打不过魔头,但是背后下手的事情,他还是不愿意去做的。 但是青予安就不同了,他这次是被真的逼狠了,只要能阻挠燕沁与魔头真的大婚洞房,什么手段他都使得出来。 “对付魔头,就该用非常手段,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而且我已经哄骗住梦羽公主,答应大婚当天她来想办法叫魔头喝下灵露。” “否则的话,若这魔头实力暴增,真的冲破这里,到时必然是生灵涂炭,这莫非就是乔一仙你愿意看见的一幕吗。” 天下苍生都被青予安给抬出来了,乔一仙还能说啥,自然是没哟异议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乔一仙也想明白了,既然决定出手,与魔头殊死一战,那自然就要赶紧做好万全准备。 青予安忽然压低声音,而后就对众人说道: “这大婚布置的事情,也已然交到我的手上了。所以我希望诸位帮忙,咱们在这喜堂之上布置下各种大阵还有机关,务必要将魔头斩杀在喜堂之内。” 就见青予安说到这里,忽然手掌向上一翻,接着一枚银灿灿的珠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物是噬灵珠,能吞噬灵力,只要灵力灌注到极限,一旦引爆毁天灭地,灵露和机关,若都无法重创魔头的话,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杀手锏了。” 瞧着青予安,这真是好东西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外拿,乔一仙等人全都露出一丝羡慕。 但转念一想,青予安的身份,顿时也就是释然了。 “行,那这珠子先放我这,咱们一人一天往里灌注灵力。就从我先开始吧。” 乔一仙拿过珠子,开了个好头,见他往里灌注灵力,也没什么不适,当即也就没人再提出异议了。 紧接着,青予安一刻不闲着的,立刻开始去布置喜堂。 瞧着喜庆的红绫,还有红灯笼,以及龙凤红喜烛,青予安不禁露出一丝丝向往。 本来这一切,应该是他给燕沁的,结果如今却是他亲手为自己最珍视的人,与最厌恶之人来操办婚事,这憋屈的感觉,堵得他心口阵阵闷疼。 可是等到青予安,瞧着四周的柱子,地上,甚至是房梁上,已经绘制好的大阵,他不禁咬咬牙,决定再忍一忍。 只要魔头身死,他将其彻底吞噬,到时燕沁就是他一个人的了,谁也别想将人再从他身边夺走。 被青予安念念不忘的燕沁,是直到夜色降临的时候,才悠悠转醒的。 屋内很黑,也没有点烛台,她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口渴的厉害,摸索着下地就要找点水喝。 结果哪成想,屋里实在太黑了,她一个不甚也不知绊在什么东西上,惊呼一声向着地上就倒了下去。 “担心,真是笨死了。” 一声责备传来,接着燕沁就觉得自己,被稳稳当当的扶住了。 接着一缕黑色的火焰亮起,虽然颜色挺怪异的,但总算叫燕沁能瞧清楚周遭的一切了。 “魔头!你怎么在这里。” 燕沁被吓了一跳,结果直接将魔头这个称呼都给喊出来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更是觉得自己这下算是完了。 但是没想到,魔头却没生气,反倒好整以暇的坐下后说道: “这个称呼不好听,以前你叫我的尊称,本尊也听腻了,反正都要大婚了,从今往后你只能叫我夫君,或者是相公记住了吗。” 瞧着燕沁的表情,瞬间就像吃了苍蝇一样。 魔头知道她是不愿的,但这种逼着燕沁只能服软低头的感觉,非常的有意思,已经变成他如今的一大乐趣了。 “恩……那行吧。” 燕沁回答的很敷衍,全身无一处不写满了抗拒。 “那你到是叫一声,给我听听。” 魔头的声音透着戏虐,燕沁的火气也冒上来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说你适可而止一点吧,这么折磨我是不是叫你很开心啊,所以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头,丧心病狂,毫无人性,要不你杀了我吧,也算给我个痛快了。” 被魔头带在身边,提心吊着,小心翼翼的燕沁,她不是不委屈,不难受。 而这一刻,她的情绪愤怒的极点下,也是彻底的爆发了。 燕沁一通怒喊后,还真别说,这心里长久以来憋闷的那口气,总算是顺畅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忌日 本来燕沁还以为,这下将魔头彻底得罪了,对方必然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可是哪里想得到,魔头起身确实向她走来,但却是将一盏茶递到了她的面前。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小身板瞧着瘦弱纤纤的,没想到嗓门到是挺大。” “有这力气,留到拜堂入洞房的晚上再用吧,你还怕到时没得喊不成。” 魔头说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叫人觉得难听。 但是被强行往手里,塞了一盏茶的燕沁,当感觉到茶盏子上,竟然还带着温热的感觉,整个人不禁愣住了。 魔头竟然给她茶。 而且这茶还是对方,故意在手上先温了一下的。 什么时候魔头竟然如此体贴了,她怎么不知道呢。 “你到底想干嘛,还是直说吧。” 燕沁连这茶水,甚至都不敢喝了,就怕魔头暗中动了手脚。 魔头的眼底,闪过一丝恼火,但他不是不清楚,燕沁为何这般提防他。 说到底,会闹到今天这个局面,何尝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放心吧,要对付你,本尊还不需要在茶水上动手脚。” 燕沁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才苏醒过来,她确实口渴的厉害,这才赶紧将一盏茶全给喝了。 “以后我同青予安的事情,不会将你牵扯其中,只要你肯好好的听话,做我的娘子,那本尊自然也会待你好的。” 魔头觉得,燕沁听到这番话,必然会感激涕零。 毕竟这世上,除了燕沁,还没有人会叫他这般放在心上。 但是燕沁心中只有冷笑,她又不是阿猫阿狗。 喜欢一个人不该是占有,还有这副高高在上的施舍,不过她也不愿意解释,因为就算说再多,魔头也不会懂的。 但是燕沁的无言以对,在魔头看来,却只当对方是同意了。 顿时高兴之下,他又亲自给燕沁倒了一盏茶,接着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至于燕沁,这期间完全就没被允许离开过房间。 她虽然担心,青予安,乔一仙等人的情况,但是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而等到她被允许离开房间的时候,已然是三天之后了。 这一天大早上,梦羽公主就亲自来了,她的手里捧着凤冠霞帔,红的叫人觉得刺眼。 本来这和大婚牵扯上关系的事情,就该叫人觉得喜庆开心才对。 但是梦羽公主,却是一脸的冰寒,看向燕沁的时候,也是没好气的说道: “真不知道圣主瞧上你什么了,就你这般女子,怎配得上他的伟岸。” 燕沁不禁苦笑连连,叹口气说道: “公主殿下怕是想多了,他对我可不是喜欢,不过是折磨罢了,我也奉劝公主,这样的魔物,还是不要与之为伍的好,否则早晚你一定会后悔的。” 梦羽公主如今,那是一句魔头不好的话,甚至都听不得,她内心里的崇拜,甚至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了。 “你再敢说圣主一句不好的话,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的。” 警告了一句后,梦羽公主就将手里的凤冠霞帔,向着燕沁丢去。 “赶紧穿好吧,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不过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们离开这里的。” 只要这群人真的走了,在梦之国里,她就能同圣主朝夕相处,到时对方就能看见她的好了。 燕沁本来是不愿的,看见凤冠霞帔,甚至有的只是厌恶。 但是一听说可以离开,她赶紧穿戴起来,并且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瞧公主似乎并不愿意困守在这里,既然有离开的办法,那你为何自己不走呢。” 梦羽公主,起初只是瞪了一眼燕沁,却完全不愿意同她讲话。 但这屋里,只有她们两人,而且凤冠霞帔穿起来极为繁琐耗时。 实在待着无聊,梦羽公主这才开了尊口说道: “被困如此之久,自然还是掌握了一些规律的,送几个人出去不难,但若我离开的话,梦之国会崩塌破碎掉的,这里的子民就没有活路了。” 虽然梦羽公主的这脾气,确实不算太好。 但为了梦之国的存亡,她甘愿牺牲自己被困在这里的做法,还是叫燕沁很佩服的。 “公主你放心好了,只要我能离开,到时必然会想办法,叫梦之国恢复本来该有的样子。” “到时候你就可以离开这里,去好好看一看外面的湖光山色了。” 梦羽公主的眼中,确实露出一丝向往。 但她不愿意在燕沁面前,表现的太脆弱,当即哼笑一声说道: “你这人也真是好笑,有这时间还是赶紧担心下自己,怎么能叫圣主放你离开吧。” 这话说完,梦羽公主就将一封信,悄然的递到了燕沁的手中,接着便立刻避嫌的离开了。 而燕沁一惊,等到低头瞧去,发现这信竟然是青予安写给她的,顿时心里不禁一喜。 等到将信上的内容,全都看完后,她不禁更加激动了。 一来是因为,青予安等人,没有事她安心不少。 二来也是因为,这些人竟然说动梦羽公主帮忙配合,并且已经布置好一切了。 被困在魔头身边许久的燕沁,总算是看见摆脱对方的希望了,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了。 顿时燕沁穿凤冠霞帔,都变得积极起来了。 等到对着梳妆台,好好的装扮一番后,望着铜镜之中的新娘子,她终究忍不住苦涩一笑。 “所以今天,一个弄不好的话,不是魔头的忌日,就是我的忌日,不过所有的事情,终究该有个了结了。” 虽然青予安的信上,写的很含糊,但是燕沁知道,对方这是怕梦羽公主察觉异样。 可是燕沁怎么会不了解青予安,在对待魔头的事情上的态度。 他怎么可能只是想着离开,既然出手,必然是步步杀招。 将心里的不安强压下去,但是燕沁也不知道为何。 明明看信上所写,青予安等人,应该是布好天罗地网了,但她就是觉得十分的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燕沁不但觉得不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她走出房门,变得越发严重起来。 第七百二十二章失踪 此时此刻的她,根本没办法同青予安取的联系。 若是她现在真的中途不肯嫁了,先不说魔头会不会答应,青予安等人布局良久的这番好棋,也算全都付之东流了。 所以燕沁没有退路,只能一步步向着喜堂走去。 “快瞧,本尊的娘子到了。” 才一迈步走进喜堂,魔头不禁就迎了上来。 “没想到,这身凤冠霞帔确实适合你,看来青予安对你果然上心。” 到了这会,魔头也不忘拿话去刺激下青予安,瞧见对方一脸怒容的样子,他心里就觉得高兴。 “好了,我人也来了,想如何悉听尊便。” 这人世间需要三媒六聘,拜天地,进洞房才算是大婚结束。 但是显然魔头,是不会如此的。 就见他甚至直接将燕沁的红盖头,直接掀开了,然后就心情不错的说道: “与本尊大婚,你需要饮下我的魔血,在体内中下魔种,如此以后我死你便死,我生你就生,咱们夫妻一体再不分彼此。” 魔头的这番话说完,就直接用指尖将手掌划破,然后将燕沁扯到身边,明显就是打算叫她将魔血喝下去。“ “且慢” “等等” 几乎是同时,两道阻挠的声音传来。 燕沁也是一把推开魔头,这种魔血她才不肯喝呢。 至于阻挠的人,一个是青予安,一个是梦羽公主。 青予安为何要拦,魔头心里当然清楚。 甚至瞧着对方,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他都觉得痛快。 “连你也要阻挠本尊不成,好大的胆子。” 被魔头凌厉的眼神瞪来,梦羽公主心里一颤。 但她赶紧拿起,事先就准备好的酒壶,笑着凑过去说道: “圣主息怒,我怎么敢拦着您呢,实在是因为,这大婚的喜庆日子里,怎能不喝交杯酒呢。” 梦羽公主这话说完,就倒了两杯酒出来,并且亲自递到了魔头的手中。 “而且圣主,您实在是太不懂我们女子的心思了,就算您的圣血再珍贵无比,但是哪有女子,真能做到直接饮血的。” 梦羽公主说到这里,指了指魔头手里的酒杯。 “不如圣主滴一些到这酒水里,然后再叫新娘子饮下,想来燕沁姑娘就不会这般抗拒了。” “当真是麻烦至极。” 魔头看了燕沁一眼,虽然满脸的不耐烦,但还是将魔血,滴进了酒中三滴。 而燕沁趁着魔头,看向梦羽公主的时候。 暗中她与青予安,也是交换过眼神的。 所以燕沁知道,这酒水是关键所在。 因此就算瞧见,这酒里有魔血,但是燕沁更清楚,魔头若是不除掉,后患无穷的这个道理。 顿时她一咬牙,就同魔头将交杯酒给喝了下去。 瞧着燕沁这次到是听话,魔头挑衅的看了青予安一眼后,就哈哈大笑,心情别提多好了。 “好,看来你果然想通了,放心好了,跟着本尊你不会后悔的。” 魔头说完这话,就开始掐诀念咒,要引动燕沁体内的磨血,与自己缔结捆绑在一起。 “你这魔头,休要伤害燕沁。” 青予安暴怒一声,再不做忍耐。 手中灵光大显,就将早早布置好的阵法,全都给启用了。 而魔头的双眼也是骤然睁开,一把扯住燕沁在自己怀里,一面躲闪着大阵落下的杀招,满脸全是不屑一顾。 “就凭这点小手段,竟然还想来伤本尊,简直是不自量力。” 其实青予安会在喜堂里动手,魔头不是没想到。 所以别瞧他好像一直很轻松似的,但他可是警惕心一直提着呢。 否则也不会阵法才被启动,他就这般飞快的全都躲开了。 “哼,那你就没觉得,自己的体内的魔气,调动起来越发的吃力了吗。” 青予安一面控制着大阵,另一面也忘讥讽的嘲弄了一句。 只要魔头暴怒,那就会多出许多的破绽。 而魔头先是一愣,等到查看了一番自己的状况后,他确实怒了。 “青予安你就是个卑鄙小人,你竟然敢暗算我。” 就在魔头,想聚集起魔气,将体内那股乱窜,摧毁着他身体的灵力,强行逼出身体的时候。 忽然他就觉得自己的小腹一痛,低头看去的似乎,就发现是燕沁目光冰冷的,将发髻间的簪子,刺入了他的丹田之中。 “这一簪子,是替所有那些枉死在你手中的人还给你的。魔头你有今天是咎由自取,我燕沁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十恶不赦的魔物。” 想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燕沁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本可以好好的活着,但都是因为魔头,所以才丧命的。 “你竟然厌恶我到如此地步,呵呵,好啊燕沁,你这女人还真是会装模作样,我竟然被你给骗了。” 魔头并非不清楚,他所做下的事情,人人得而诛杀。 但他从未想过,燕沁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出手。 顿时就见魔头,周身涌现起一股强大的魔力。 他甚至不去管体内肆虐的灵力了,并且开始强行吸纳梦之国的全部死气入体,瞬间他的实力再度暴增到一个可怕的高度。 而紧接着,魔头竟然手一挥,就将空间撕裂开一道大缝隙。 然后他扯着一身嫁衣的燕沁,眼中包含恨意,却也有一丝道不明的情愫在。 “你是我的娘子,拜过天地,喝了我的魔血,你就休想再与旁人双宿双飞。既然我注定得不到你,那我就毁了你,青予安对你那点心思,生生世世本尊都不会叫你们如愿以偿的。” 燕沁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魔头一把推进了裂缝之中。 “燕沁!” 青予安想都没想,甚至直接就要跟着跳进去。 但是却被魔头缠斗住,只能看着燕沁消失在了眼前,而几乎她才被吞噬进去,时空裂缝就消失不见了。 “我杀了你!” 青予安全身爆发出浓烈的杀气,更是将众人灌注灵力多天的噬灵珠拿了出来,然后就向着魔头丢了过去。 魔头本来就被体内乱窜的灵气,逼的魔气受损严重。 结果他又强行开了一道空间裂缝,如今更加的虚弱。 第七百二十三章劝阻 因此这噬灵珠,他哪里还有能力去抗衡,在一阵肆虐的大笑声中,就彻底被精纯的灵力所吞噬。 “青予安,本尊没有输给你,而是拜在了燕沁的手中,所以你也别得意,如今求而不得,再难见面的那个人变成了你,本尊要叫你包含痛苦的活着。” 魔头消失了,但他张狂无比的大笑声,伴随着这番话,却在整个喜堂内久久回荡着不肯散去。 青予安脸色阴沉的上前,在魔头的气息没有彻底消散前,伸出手就将这缕气息全都吸纳进体内。 而如此一来,他其实才是真正的青予安了,算是将自己完完整整的找回来了。 可是这个代价,却是燕沁消失不见了踪影,这是青予安最无法接受的。 “这小木人偶,是燕沁姑娘消失的地方捡到的,你拿着全当个念想吧。” 乔一仙知道青予安这会,怕是心情糟糕的厉害。 但他还是将手里酷似燕沁的小木偶,递了过去。 青予安低头瞧着木偶,忽然心中一动,然后就立刻说道: “这里的事情已了,我也该离开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就此便与诸位别过了,若有缘只当再见。 乔一仙等人,也知聚散离别,本就不能强求,当即也是点点头,目送青予安离开。 不过梦羽公主,这会却冲过来,一脸悲愤的说道: “你竟然利用我害死了圣主,那我们梦之国怎么办,你们谁都不不许走。” 瞧着梦羽公主,竟然敢拦下他的去路,已经实力全都恢复的青予安,其实并不惧对方。 但到底魔头就是他,这段因果,确实需要个了结。 “那魔头本就不是救你梦之国的生机所在,可笑你却奉他为主,也罢今天能除掉这祸害,你也确实帮了忙,我且助你一次吧。” 就见青予安说完,挥手间无数仙气洒落,当即这死气沉沉的梦之国,就变得生机盎然起来了。 梦羽公主眼瞧这一幕,不禁都被震惊住了。 毕竟当初魔头吸纳死气,叫野草得以复苏,她都立刻拜对方为圣主。 而青予安这一手枯木逢春,可想而知梦羽公主这心里,又该有多崇拜。 所以她脸上的怒容不见了,反倒是情意绵绵的看向了青予安。 “我果然错了,原来你才是预言里的圣主,还请您原谅梦羽的无知,我愿意一追随在您的身边,奉养您,服侍您。” 比起魔头的狂妄肆虐,喜怒无常。 其实青予安这仙风道骨,儒雅斯文的样子,自然更得梦羽公主的钟意。 所以这次她甚至更加的主动,话一说完竟然就要去拉扯青予安的手。 但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得一片海棠花落下,看似娇柔的花瓣,却直接将梦羽公主的手背划出一道伤痕,鲜血瞬间溢处。 而梦羽公主更是吃疼之下,不得不将手给收了回来。 “予安你还真是逍遥自在,竟然还有此等绝色女子相陪左右,就是可怜了正清,怎的又变成这副模样了。”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嫣然,这承载着正清一缕魂魄的木偶,本就是她所做的。 如今正清的魂魄感应不到,木偶也变回原来模样,嫣然感知到这一切,自然是要到这下界来一探究竟的。 瞧见是嫣然,青予安赶紧上前,然后就焦急的说道: “你来的正好,快帮我瞧瞧,正清她究竟身处何处,我竟然推演不出。” 按理来讲他如今已然吞噬掉了魔头,算是将自己的实力全都找回了,但是正清所在,他竟然还是找不到蛛丝马迹。 嫣然对此自然更加精通,将木偶拿到手中,接着指尖淡淡的红色仙气打了进去,而后她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木偶我就是为了保护正清的一缕魂魄安然不受损害。” “究竟是何人不但将她的魂魄强行从这里抽了出去,还将她打落进一个残破的世界里去历劫。” 青予安的脸色更加难看,接着就将事情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 “有没有办法,叫我去那个残破的世界找到正清,我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忍不住劝阻道: “你我都是上界之人,予安你就更加该清楚,这缘分因果不能强求。阴差阳错你们这都是多少世了,却最终都以不得善终,无法相守而结束,或许你不该去打扰正清,而是返回上界才对。” 但是再瞧青予安,却固执的摇摇头。 “难道叫我独善其身,看着她在无数次轮回里不得解脱吗。” “嫣然你该知道我做不到,当初是她一直庇护我到大,会落得这般境地,更是与我脱不开关系,无论付出对大的代价,也不管还要经历多少世,我都要找到她,将她带回到上界去。” 嫣然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好吧,但因为那个世界是残破的,若是崩溃掉的时候,即便你来自上界也会跟着支离破碎委实危险,所以你将一半的元神封印到木偶里,带着记忆去找正清回来吧。” 嫣然说完,就见她掌心向上一翻,顿时一个容貌酷似青予安的小木偶人,就出现在她的手里了。 但是再瞧嫣然,却脸色变得惨白了一下,这每一个木偶做出来,对于她来讲也是很不容易的。 青予安当然清楚这一点,顿时就见他感激的说道: “嫣然等到我将她带回来后,必然会好好谢你的,你不愧是与她最交好的人,总是这般处处替正清考虑。” 嫣然一笑,催促的说道: “你若想去寻就要快些,到时你元神受损,需要沉睡闭关,我就守在你身边,你这里的肉身不用担心,快些去吧否则她的气息消散掉,我也无法送你过去的。” 青予安闻言,当即强忍着元神一分为二的痛楚,将一半的元神打入木偶之中,而他也随即因为元神耗损太大陷入了沉睡之中。 青予安一显然沉睡之中,嫣然就立刻伸手,召出来一片海棠花,然后将对方放在其中,小心翼翼的守护好。 第七百二十四章降生 梦羽公主全程,都眼睁睁的看着,完全都傻眼了。 “你们都是上界的仙人,对吗?难怪圣主这般厉害,竟然挥手间就给我们梦之国,带来了生机盎然。” 说完这话,梦羽公主更加眼神痴迷的看向沉睡之中的青予安。 而嫣然此刻,也打量起梦羽公主,忽然她就笑了。 “你喜欢予安对吧,你的眼神骗不了我的。” 心思被戳破,梦羽公主虽然红了一下脸,但也不回避的点了点头。 “我是梦之国的公主,在我的祖先传下来的预言里,圣主尊贵无比,只有公主才能侍奉左右,所以我喜欢圣主有何不可。” 梦羽公主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于一丝丝挑衅的语气在里面。 因为刚刚她可听得真切呢,圣主要去找一个叫正清的女子,而这个嫣然就是帮忙的人。 若非如此,圣主无法去寻人,那她或许就真的有机会,侍奉圣主左右了。 但是再瞧嫣然,丝毫不因为梦羽公主态度而生气,反倒笑吟吟的说道: “那我若是给你个机会,叫你真的能侍奉予安,甚至是嫁给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 一听这话顿时梦羽公主,不禁都愣住了。 “你这话当真,可你干嘛要帮我呢。” 嫣然的双眸,不禁看向陷入沉睡的青予安,流露出的都是满满的心疼。 “因为不想他在这样煎熬下去,一世又一世的去找寻守护,最后却毫无结果,他的身边或许真的该换一个人陪着他了。” 梦羽公主顿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并且赶紧保证道: “这位仙子,你若真肯帮我的话,那我向你保证我会对圣主全心全意的好,为了他就算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甚至是我的性命。” 梦羽公主其实只是希望,嫣然知道她对青予安的心意有多强罢了。 但是就见嫣然,满意的笑了之后,竟然手一挥,完全藤蔓出现就将梦羽公主给缠绕住了。 “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想来叫你魂飞魄散,然后我借你这副身体下界走一趟,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吧。” 被藤蔓缠绕住的瞬间,梦羽公主就觉得脑海里,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你要对我做什么,你不是答应我,要叫我陪伴在圣主身边的吗。” 面对这声声质问,就见嫣然一个转身间,竟然变得同梦羽公主一般无二了。 “你区区下界之人,能有一副身躯陪伴在予安身边,已经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了,还望向能留下魂魄不成,简直是可笑至极。” 嫣然一步步,诱导着梦羽公主说出,愿意舍弃一切的话。 如此她在出手的话,就不会沾染因果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了解女人的永远还是女人。 此刻嫣然看青予安的眼神,再到她这番话说完,梦羽公主其实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也喜欢圣主,说什么帮他找在意的女子,根本是在他面前装好人罢了,亏得圣主这般信任你,你这个女人真是够歹毒的。” 其实若是青予安此刻在的话,必然也是要惊讶万分的。 因为在他的心里,嫣然就是那个古道热心,一世又一世帮着他一起去救正清的人。 而且他就从来没有意识到过,嫣然对他竟然还存在别的心思。 至于嫣然,这一装烂好人,就是好几世,她甚至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带着这个伪装的面具,都快要摘不下来了。 因此如今总算有人,看见她的真面目,嫣然竟然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你不愧是公主,到是有几分机灵,没有错若非我出手干预,就凭着青予安对正清的那份执着,她或许早就回到上界来了。” 瞧了眼手里,酷似正清容貌的小木偶。 嫣然变了脸,直接将木偶丢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凭什么青予安的眼中,就只有你,却永远看不见我的好呢。” “所以我故意在木偶上做手脚,并且做了无数的木偶人,故意到下界去干扰你们相守在一起,可是他还是放不下你。” 等到将木偶,硬生生踩了个稀巴烂后。 就见嫣然手一挥,梦羽公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彻底的魂飞魄散在天地间了。 接着就见嫣然,在原地消失不见,藤蔓全都舒展开后,梦羽公主睁开双眼,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此刻的公主,其实就是嫣然。 而她拥有了这个身体后,对整个梦之国,也有了掌控的能力。 就见她走到青予安的近前,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脸痴情的说道: “我要利用这一方世界的全部生灵,来改变你的记忆。” 几乎是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才变得生机盎然的梦之国,再度化为了腐朽。 而这一次,甚至连梦之国里所有的人,也都在惶恐之中,变成了一座座的石头雕像失去了生机。 源源不断的生机,向着嫣然这里围绕而来,她伸手点向了青予安的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说道: “你钟情的女子叫做嫣然,你要将她带回上界,阻挠你的人是燕沁,她是这世间最恶毒的女子,你要在下界亲手除掉她,毁掉她的元神,予安你一定要记住,这就是你这一世的使命。” 当最后一缕生机,也打入进青予安的意识深处后。 嫣然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只剩下半个元神的青予安,想篡改他的记忆,还是很轻松的。 接着就见嫣然,在原地消失,追寻着青予安还未消散的气息,也向着那一方残缺的世界下凡历练而去。 南武国。 将军府,萧家。 就听得同一时间,忽然传来两声婴孩的啼哭声。 接着就见两个产婆,急匆匆的从产房里跑了出来。 只是一个满脸慌张,一个却是喜上眉梢。 “将军不好了,夫人诞下嫡小姐,难产血崩,怕是要撑不住了,姑娘她还一直在笑,瞧着可瘆人了。” “启禀将军,沈姨娘生下二姑娘,母子平安,而且姑娘还口含海棠美玉,屋内更是传来阵阵花香,这是祥瑞之兆,可见这孩子必然是有大福报的。” 第七百二十五章灾星 十八年后。 将军府最冷僻的西院内。 阵阵笑骂声,伴随着狗吠,清晰的传来。 “燕沁瞧瞧你这废物样子,还想偷偷的尝试苏醒灵根,可你的灵根早就被姑父亲手剔除掉了,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躺在地上,努力躲避两只大黑狗扑咬的燕沁。 其实她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的,脸上手上,这会全都是伤痕累累了。 可即便身上无一处不再疼,但是燕沁最疼的还是心里。 在这一方大陆上,人人崇尚强者,并且天资聪颖者会有灵根,十断字,得了萧将军的钟意抬进府做了姨娘。 结果她这姑母真是好福气,生下了个仙子临凡的好女儿,所以母凭女贵,直接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续弦正室夫人。 所以沈莲儿经常来将军府玩,她出身卑微,在一众世家贵族千金里,总是抬不起头来。 所以对于将军府嫡长女燕沁,她惯是喜欢欺凌的,不但能讨好姑母沈氏,最关键她自己也乐在其中。 一想到将军府的嫡女,被她踩在脚下肆意羞辱,沈莲儿就觉得特别有优越感。 燕沁这会气的,银牙咬得樱唇都渗出血来了。 “沈莲儿,你绝对会后悔,没有杀了我的这件事情。因为早晚我会将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全都的还给你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燕沁此刻真的很绝望,也对自己的父亲再不报任何幻想了。 她曾经总在想,或许当年只是因为她出生不详,克死母亲。 帝都恰逢大火,离着将军府最近的几户人家全都葬身火海之中。 所以迫于灾星降世的压力,她的父亲假意说剔除了她的灵根,实际上并没有真的伤害她呢。 毕竟虎毒不食子,哪怕燕沁无数次在铜镜面前,瞧见她后背上那道丑陋的伤疤。 哪怕这十八年来,这位亲生父亲加起来,看过她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但是燕沁依旧坚信,这个亲爹爹不会真的对她如此残忍。 但如今看来,大错特错的那个傻子,竟然是她自己。 “好啊,燕沁你竟然还敢威胁我,看我今天不叫大宝和小宝,将你的脸撕烂了,我就不见沈莲儿。” 就在沈莲儿,马上要叫下人们按住燕沁,然后叫俩恶犬更方便,朝着对方的脸扑咬而去的时候。 忽然一声不悦的呵斥传来了: “莲儿你怎么又在这里欺负我大姐姐,还不赶紧过来,今天我父亲大寿,在府邸中设宴,你休要胡闹。” 这说话的人,是这府中的二小姐萧嫣然。 当初她降生的时候,口含美玉,天降异香,这香味更是飘散进皇宫之中。 如今的太后娘娘,当时还是郑贵妃,得了重病奄奄一息。 结果闻了一口这香气,竟然就不治而愈了。 后来就有传闻说,萧嫣然是仙女下凡,这香气是她一身的仙气所化,因此才有这般奇效。 郑贵妃觉得与萧嫣然有缘,所以对方还在襁褓之中是婴儿的时候,这位贵妃娘娘,就将人认为了义女受封郡主。 所以在嫣然面前,沈莲儿一向都只有巴结的份,可不敢违逆她说的话。 “郡主表姐,你就是心肠太好了,若是换做我,这样的灾星,怎么还会护着她到现在,早就禀明姑父,或者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将她放到火里给烧成灰烬了。” 沈莲儿还要接着说下去,却被萧嫣然不喜的出言打断了。 “你这叫什么话,就算燕沁再不祥,所有人都说她的灾星。可是在我心里,她依旧是我的嫡姐姐姐,是与我同天出生的好姐妹。” 嫣然说完,一脸关心的上前,就将燕沁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她不详,但是这些年,燕沁也没伤害到你们任何人。还不赶紧离开,否则我真的要生气了。” 沈莲儿撇撇嘴,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还是赶紧说道: “郡主表姐别生气,我带着大宝还有小宝走就是了。” 反正再怎么护着,这个表姐经常要进宫陪着太后,想刁难萧燕沁有的是机会。 沈莲儿这样一想,不禁又开心起来了,终于肯离开了。 而再瞧嫣然,这会正用灵力,帮燕沁将全身的伤全都渐渐的愈合如初起来。 “其实你不用为了我,总这般耗损灵力的,其实我死了也挺好,除了你之外,怕是所有人巴不得我赶紧消失吧。” 燕沁感激的看了嫣然一眼,笑得很苦涩。 “不许你这样胡说,燕沁你不是同我讲,就算为了你那拼死也要护着生下你的母亲,你也要好好活着。” “而且我的灵力有所精进,就算你伤的太重我都能医治好你。” 虽然按时辰,燕沁确实早出生一会。 但是因为她和嫣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所以姐妹俩经常互相称呼名字。 尤其是燕沁这个嫡长女,委实不受待见,嫣然若多叫她几声姐姐,传到沈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耳朵里,反倒是要更加刁难她几分的。 “嫣然你真好,这些年多亏有你,否则我早就不知道死上多少次了。” 瞧着自己全身的伤口,全都愈合了,燕沁心里感动,眼圈都红了。 而嫣然只是冲着她温和笑着,但心里却也冷笑了一下。 自然是要好好护着你活着长大,否则如何等来青予安亲手杀了你,这一次有我在,你必然魂飞魄散。 等到予安彻底绝了带你回上界的念头,我便与他可以常伴千万年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寿礼 嫣然想到开心处,这嘴角不禁都勾起了笑容。 恰巧燕沁瞧见,不禁心里微微有些难受。 “嫣然,是不是也你也觉得,我如今这副样子,狼狈可笑的很,不过也是呢我适才听沈莲儿说,太后有意给你同太子赐婚,以后你就是太子妃了,真是要恭喜你了。” 说不羡慕是假话,但是燕沁这一声恭喜,也是真心实意为嫣然感到高兴的。 而嫣然赶紧扶着燕沁起身往屋里走去,然后就赶紧说道: “你别听莲儿瞎说,你啊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反倒是你自己,今天可是父亲的寿辰,难道你真的不准备前去贺寿吗。” 想到半月前她年满十八岁,就开始尝试唤醒灵根,结果直到这两天被沈莲儿发现,遭受到无情的嘲笑羞辱。 这半个月之内,其实燕沁对萧将军这个亲生父亲,可以说彻底的死心了。 “我若不去,他最多是记不得还有我这么个女儿罢了。” “可我若是去了,那他必然震怒,说不定还会将我撵出席面,我何必去触霉头呢。“ 燕沁对自己在将军府的处境,认知的还是很清楚的。 但是就见嫣然,却不愿意错过一出好戏,顿时就怂恿的说道: “你别这么想啊,其实你我都是父亲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在意你呢。” “若是你准备好寿礼,叫父亲看见你的诚意,说不定这灵根,父亲大人就还给你了呢。” 想到自己被硬生生剔除掉的那一节骨头,或许还在萧将军的手中,燕沁的眼中再度重燃起希望。 “嫣然,你真的觉得,父亲是在意我的吗,你可千万不能骗我啊。” 已经对这段父女之情,完全不抱任何希望的燕沁,她在这府中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其实就只有嫣然了。 “自然会的,所以你且好好准备着,我先去哄着父亲开心,等一会你到了,他心情大好,自然你再提灵根的事情就能事半功倍了。” 燕沁感激的连连点头,然后就握住了嫣然的手,甚至都舍不得松开了。 “还好在这将军府内,我还有你这个好姐妹,一直帮衬护着我,否则这些年我怕是都难以熬过来了。” 嫣然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这才满眼关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只是才走出院门,她嘴角的笑容,就被讥讽所取代了。 “放心吧燕沁,我会一直护着你的,你受伤了我就为你治疗,叫你好好活着,一遍遍的伤痕累累却死不掉。” “你不是想要灵根吗,那我就给你机会去见父亲,否则我怎么能瞧见,你在寿宴之上,众人面前丢人现眼的一出好戏呢。” 是啊。 燕沁感动之余,却完全没意识到,若是嫣然真想帮她。 就凭嫣然的身份,给她随便准备寿礼,哪里需要燕沁自己来想办法。 而且她这身衣服,还是去年除夕当晚,嫣然送她的一件旧衣。 虽然燕沁一直都很珍惜,但是架不住这衣服早就破旧不堪了。 而嫣然刚刚全看在眼里,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给她。 燕沁不是不想开口叫嫣然帮忙,可对方走的太快了,她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在自己破败的小院子里瞧了一圈,燕沁也没找到一件像样的东西能当寿礼的。 正愁着的时候,忽然一颗落下来的核桃正好砸中了她的额头。 “有了,我知道送什么好了。” 这院子荒僻,所以也无人打理,也不知是谁当年在院里中了一棵核桃树。 不过这树对于燕沁来说,感情却是很深的。 之前她还小的时候,就在这院子里单独生活了。 那会她还没跟着奶娘学会刺绣,无法交给管事拿出去卖钱换些米面来吃。 所以冷汤馊饭,难以下咽的时候,每年核桃收获的时候,都是她最开心日子。 所以核桃对于燕沁,就是最好吃的东西。 而当初奶娘还没有被撵走时,也是变着法弄来食材,给她用核桃做糕点吃。 如今的燕沁,靠着绣活贴补自己,其实除了被偶尔欺凌外,日子到还过得去。 就见得她进了屋,将藏起来的米面拿出来一些,然后就在院子里,自己搭建的炤台前忙活了起来。 恐怕谁也想象不到,这富丽堂皇,天恩尽显的将军府内,竟然还有一处荒僻的院子里,过的生活犹如乡下农间一样。 最原始的炤台,最破旧的屋子,还有一个为了父亲的寿辰,飞快忙碌着的清瘦身影。 而再瞧此刻的将军府前院这边,那是热闹非凡。 戏台子上,好戏正在开罗,戏台子下,萧将军正满脸笑容,接受着众人道喜贺寿的话。 但是为由萧嫣然,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那里也不言语。 这若是换成旁的萧家小辈,这副模样,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必然是要被训斥的,甚至严重些直接撵出寿宴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嫣然可是将军府,众星捧月宠着的二小姐,她的待遇当然就很不同了。 “女儿,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心意啊,要不母亲叫人单独给你再准备一份。” 最先发现嫣然不对劲的,就是沈氏了。 她生有一子一女,向来这儿子,都比女儿更得家门重视。 但在沈氏这却不然,她早就知道,嫣然这个女儿是金贵的命,她能成为将军府的续弦正室,也是因为这个女儿。 所以沈氏对嫣然的疼爱,那简直就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察觉到丁点不对,都是要紧张半天的。 “母亲不必担心,我没有事,只是想到燕沁刚刚说,要来给父亲贺寿,我怕她搅扰了父亲的好性子,有些担心罢了。” “什么,这个扫把星,谁允许她来寿宴上的。” 一听到燕沁的名字,都觉得晦气的沈氏,顿时就直接将这话喊了出来。 沈氏本就是妾,并非世家大族出身,这骨子里就颇为的粗鄙。 平时装的还像那么回事,这一着急粗鄙的本性就暴露了。 而嫣然的心里闪过一丝厌恶,若非沈氏同意,燕沁一会才会顺利出现在寿宴上,她才懒得搭理这个所谓的母亲呢。 “母亲不用动怒,其实你就叫燕沁来就好了,一来这也是她的孝心一片,二来还能彰显您这位当家主母对她的宽容,三来父亲若震怒,燕沁也就死心了,以后安分下来,便不会再胡闹折腾。” 第七百二十七章受罚 嫣然的一番话,听得沈氏连连点头。 虽然她根本不想见到燕沁,但这些年听从嫣然的话,在这府里她是越来越站稳脚跟了。 甚至就连那些后来被抬进府的姨娘,小贱人们,都无法撼动她的地位分毫。 “行吧,女儿你就是太软的心肠了,总是顾念着那燕沁是姐妹,处处这般帮衬着她,这种扫把星你还是离得远一些好。” 嫣然亲自开口了,沈氏立刻吩咐下去,若是燕沁来了不必拦着直接将人带过来。 几乎是沈氏一走,就见将军府的嫡长子萧楚恒,满脸感激的来到嫣然近前。 “二妹,适才你为了燕沁说的话,为兄全都听见了,真是多谢你了。” 萧楚恒与燕沁,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他也是萧家的嫡出长子,身份自然也是极为尊贵的。 虽然沈氏生下个儿子萧楚昕后,就总是想取代萧楚恒的地位,甚至想将他撵出萧家。 但是萧将军是不喜欢燕沁,但是对这个大儿子还是很满意的,并且极为的器重。 “兄长这话说的,就太折煞嫣然了,我们兄弟姐妹之间本就该互帮互助的,就像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楚昕,兄长不也是一直帮衬教导着嘛。” 萧楚恒也笑了,觉得嫣然,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我虽然想护着大妹,但是我一个男子,这内宅里的事情实在是插不上手,但愿燕沁今天来献寿,父亲能开心,那她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了。” 嫣然眼睛一转,然后就笑着提议道: “兄长不必担心,一会若是父亲真的震怒,你我就一起去给燕沁求情,父亲一向器重长兄,我也算能说得上几句话,想来也出不了太大的乱子。” 对于萧家嫡长子这个身份,嫣然到没真想争过。 但是她见不得,任何人真心去在意燕沁。 所以这个萧楚恒若留着,将来他掌权将军府,那燕沁不就熬出头了,这是嫣然不愿意瞧见的。 索性还不如,怂恿着萧楚恒,一次次的去惹恼萧将军这位父亲。 等到他被厌弃,甚至撵出家门了,自然燕沁想翻身的机会也就没了。 这人就是不禁念叨,这边才说到燕沁,她此刻也已然来到了寿宴之上。 “将军府大小姐燕沁,前来给萧将军贺寿,献上笑口常开,核桃酥饼一提,馒头寿桃一对。” 这向来办寿,在这帝都内有个风俗。 那就是贺寿人送了什么,会当众被念出来。 本来是大家凑个热闹,笑闹一番听个新鲜。 但久而久之,也存在攀比之心,谁若是给的寿礼太上不得台面,自然是要耻笑的。 “这点东西,就算是寻常百姓家上门拜寿,恐怕都是拿不出手的,这礼官莫非是念错了。” “你们也不想想,人家是将军之女,这寿礼贵在心意,可不再值多少银子。” “不过将军府何时有了位大姑娘,我只听说过二小姐嫣然郡主啊。” “哎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扫把星萧燕沁。” 燕沁几乎才一进来,就立刻议论声不绝于耳。 她从来都单独生活在小院里,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这么多的达官显贵。 本来她就吓得头都不敢抬,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竟然一下喊出了她的名字。 顿时这寿宴上,一些同萧将军年纪相仿的人,全都想起燕沁就是当年那个,出生就不详的女婴来了,顿时可就炸开锅了。 “这将军府究竟是怎么想的,这种不详人怎么还叫她出现在寿宴上,难道也不怕晦气吗。” “咱们还是赶紧走吧,离这个扫把星太近,会被克死的。” 所有的宾客,这会就像避瘟神一样的看着燕沁。 这种感觉,叫燕沁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明明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为什么这些人却要如此对她。 这短短的一个席面,其实走到萧将军面前,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 但是燕沁却觉得异常煎熬,总算到了主桌前,她不禁跪在地上,就将精心做好的糕点高举过头。 “知道父亲今天大寿,所以女儿亲自做了糕点,还希望父亲福如东海,寿……” 燕沁话还没说完,就见得萧将军已经起身,一巴掌就将她的糕点,全都掀翻在了地上。 “贺寿?” “我看你是存心来给我添堵的,本将军早就说过,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我不杀了你这孽障,但我也绝对不会认你这个女儿的。” 瞧着众宾客全都惊慌不已,对将军府颇为埋怨的议论纷纷。 萧将军在朝数十载,何时这样丢脸过。 只见他走上前来,将地上散落的糕点,踩的稀巴烂,却没有低头去看一眼。 “究竟是谁允许你出来的,简直是岂有此理,我看你不是贺寿,你是来存心给本将军添堵,想要气死我的,你果然就是个孽障。” 萧将军这话,明显是要彻查此事。 嫣然在旁,这出大戏别提瞧得多津津有味了。 其实她很清楚,就凭萧将军对她的疼爱,就算事情真查到她头上来,最后也不会有人责罚她的。 大家只会觉得她是太过善良,此事传扬出去,对她也未必是件坏事。 但是就见嫣然,却还是立刻露出一脸慌张的模样,然后就将一旁的萧楚恒衣袖给抓住了。 “长兄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是我的错,本来瞧着父亲寿宴上开心,我才叫燕沁来的,现在父亲要追究此事,怕是我也要难逃家法了。” 萧楚恒是耿直忠正的性子,自家妹妹燕沁此刻被训斥,他已然很难受了。 若是这件事情,还要连累到嫣然,萧楚恒怎能忍心。 所以就见他立刻上前,跪在了燕沁的身边说道: “父亲此事你要罚,就罚孩儿一个人吧,燕沁是我叫她来的,糕点也是我给她准备的,全是儿子思虑不周惊扰了宾客,也叫父亲生气了。” “哥,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的。” 虽然同这个亲哥哥,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但是兄妹俩感情很好。 燕沁顿时急的都哭了,拼命的摇头,不想连累到萧楚恒。 而萧将军冷哼一声,满脸不悦的说道: “惊扰宾客,罔顾为父的话将这孽障放出来,楚恒你一向稳重,这次真的是叫人太失望了,一会寿宴结束,自己去祠堂领三十鞭子,再有下次休怪为父不认你这儿子。” 第七百二十八章初遇 三十鞭子,就算是如萧楚恒这般,习武的练家子,那一通领罚下来,也是要十天半个月躺在床上,别想起来了的。 萧将军这处罚,确实不算轻了,当即众宾客自然也没人再好意思埋怨下去。 接着萧将军不禁看向了燕沁,满脸嫌弃的说道: “哭什么哭,今天是本将军的寿宴,你哭丧个脸给谁看呢,赶紧给我滚回内宅去,少在这里给将军府丢人现眼。” 本来燕沁,这次前来,还是心存憧憬的。 毕竟之前嫣然给她编织出的那个美好的画面,她确实是信以为真的。 结果如今灵根的事情一个字没有机会提就算了,还连累得亲大哥要受一挨上一顿鞭子。 此刻燕沁都觉得,自己就是个灾星,只要谁对她好,凑近她身边,就会霉运连连。 “父亲,叫燕沁待在我身边吧。” 就在燕沁绝望的,想要回到自己破旧的小院时,嫣然走了过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嫣然,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 燕沁想挣脱开嫣然的手,可对方却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她。 “燕沁你别这样,就算你真的不祥,但是我经常也去探望你,不是好端端嘛,可见就算这些都是真的,但你完全影响不到我的。” 嫣然在说这话时,到是一副护着姐妹的模样。 可她说出来的话,顿时就惹得四周宾客,暗暗称奇不已。 “听见没,不愧是仙女临凡啊,这命格就是金贵,连这样的扫把星都能镇得住,难怪连太后当年,都要收嫣然郡主为义女了。” “也不知道我家那几个臭小子,有没有福气,能迎娶到嫣然郡主,到底我们家也是国公府,与将军府到也般配。” “你们省省吧,没听到消息,太后娘娘可是要叫嫣然郡主许配给太子的,你们那点心思都收起来吧。” 适才谈论到燕沁的时候,众人那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但如今讲道嫣然,可就完全不同了,一个个眼中全是羡慕不说。 有的恨不得趁机,多看两眼嫣然,都觉得自己能沾上福气,好运临门呢。 “将军,要不就听嫣然的吧,咱们这女儿太心善,而且就这么将燕沁撵走,也确实不妥。” 沈氏本不想替燕沁说话的,但架不住嫣然一直用眼神暗示她,这才不情不愿的也跟着求情起来。 “你们娘俩啊,真是叫本将军说什么好呢,一个比一个心肠好,等哪天这个小孽障,真闯出祸事殃及满门的时候,我看你们还怎么给她兜着。” 虽然萧将军这话看似在责备,但是明显没有生气。 毕竟人都是如此,自己的妻女如此良善,内宅自然安宁,萧将军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嫣然,真是谢谢你,不过我坐的远一些就好了,在你身边会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 在嫣然的身边落了座,燕沁依旧十分的不适应。 一旁的沈莲儿,瞧着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顿时哼笑一声说道: “这不也挺有自知之明的嘛,怎的好端端的,竟然就非要跑来这寿宴上自取其辱呢。”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会太子和宸王景王等人都是要来的,留你在这真是够丢人的。” 沈莲儿无时无刻,只要逮住机会,都要嘲讽燕沁一通的。 之前在那个小破院子里的时候,虽然欺负燕沁 也挺有意思的,但到底不像如今,有这么多官家千金们瞧着。 沈莲儿在她们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如今总算有个出身好,却处处不如她的燕沁出现了。 她当然是要狠狠的踩上几脚,这样才能彰显出来,自己也是有体面尊贵的。 “燕沁,你且忍忍吧,适才强行求得父亲叫你留下来,已经惹得父亲不悦。” “莲儿又是个炮仗脾气,我若因你与她争执,恐怕到时我受罚不打紧,就怕护不住你。” 嫣然一脸为难的看着燕沁,做出一副很自责的模样。 可实际上她甚至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瞪视过去,沈莲儿哪里还敢呱噪。 “没关系的嫣然,我能坐在这里,已经是沾了你的光。不过就是几句挤兑我的话,不疼不痒的我根本就不放在心里。” 其实燕沁真的很想说,她刚刚就没打算留下来的,也清楚这里的富贵,与她有多格格不入。 可是嫣然为了她这般出头,燕沁只是不想辜负她的一番好意,所以这会就算心里难受,也强挤出笑容,将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咽了下去。 瞧着燕沁这副模样,嫣然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甚至她已经再想,以后要经常带着燕沁出来转一转。 这般瞧着她颜面扫地,受尽嫌弃的事情,可远比将对方始终关在院子里不见天日来的有意思多了。 “太子殿下,宸王殿下,景王殿下到。” 就在这时,将军府下人来报,顿时所有人全都站起身来,准备恭迎太子等人的驾到。 “瞧见没,太子亲临,之前传言嫣然郡主要赐婚给太子,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可我怎么听闻,宸王和景王,对嫣然郡主也是倾心有加,如今这三位一起来,怕是有好戏瞧喽。” 燕沁跟着站起来,耳中听着这些人的话,她羡慕的偷偷看了眼嫣然。 而就在她有些恍神的时候,忽然就觉得有一双手,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燕沁完全就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整个人就惊呼一声,竟然狼狈的直接跌了出去。 好巧不巧的,正好太子等人从她身边路过,这一摔当然就惹得三位皇子全都齐刷刷的向她看了过去。 将手偷偷缩回来的沈莲儿,差点没笑出声来,更是赶紧扬声说道: “燕沁你也太过分了吧,竟然在几位殿下面前这般莽撞无礼,你个扫把星也不怕给殿下们沾染上晦气,以下犯上你这是死罪啊。” 燕沁的双手,甚至都跌的磕破了。 但她被这话吓坏了,当即赶紧看向三位皇子,连连摆手的说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有人推了我。” 结果她才一抬头,慌张的都未解释清楚呢,就见得宸王李青君,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竟然是你。” 第七百二十九章梦境 宸王的话,不禁叫所有人都是一愣,都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话,究竟因何而来。 而燕沁也是一脸发懵,忍不住指了指自己说道: “你莫非认识我。” 可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曾经见过这般尊贵的人。 萧将军也是有些诧异,自家这个孽障,从出生起就没出过府门半步。 但瞧着这位宸王殿下的反应,明显就是和这孽障认识。 不过所有人里,最心惊胆战的其实就是嫣然了。 因为只有她清楚,李青君就是青予安的转世。 如今他瞧见燕沁,竟然是这副表明,嫣然不禁也在担心,是不是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太深了。 所以导致见到燕沁,就连青君被她利用一方小世界,强行压制住的记忆,也彻底的苏醒过来了。 想到这里,嫣然不禁赶紧上前,翩然见礼后就赶紧说道: “这是我长姐燕沁,因为久病将养在内宅,从未抛头露面过,若有规矩欠妥的地方,我替姐姐向三位殿下赔罪,还请几位殿下快些上座吧。” 太子李易,闻听这话,不禁笑着点点头说道: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原来这位也是将军府的千金,之前到确实没有见过,那快些起身吧。” 景王李冕也是笑嘻嘻的模样,他年纪小不过十五六岁。 总是喜欢跟着诸位兄长身后四处乱串,与宸王的关系又最是要好。 “四哥今天是怎么了,这般紧盯着萧家千金瞧,都把人给瞧的不敢起身了呢。” 太子都没介怀,又有嫣然打圆场,这事情眼瞧着也该被掀过去了。 结果哪成想,就见宸王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嫣然,接着快步走向了燕沁。 “你站起身来,抬起头叫本王好好瞧清楚你的这张脸。” 一听宸王这话,再结合刚刚景王那番玩笑的话,顿时在场的众人又被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毕竟谁人不知,虽说太子是嫡出,但是皇帝最疼爱的柔妃,正是宸王李青君的生母。 而柔妃早故,所以皇帝爱屋及乌之下,对李青君是众多皇子里最疼爱的一个,甚至好几次都生出要改立他为储君的念头。 可偏偏这位宸王最是性子寡淡,又一向只对领兵打仗感兴趣,所以常年驻守边疆,若非皇帝看他到适婚年纪,却连女子都不沾染一下。 焦急之下将他宣回帝都来,恐怕这位宸王殿下,还在边疆待着呢。 因此李青君如今在帝都,正是被选妃的事情困住,如今他对燕沁这般另眼相看。 众人不禁都在暗暗的猜测,莫非这将军府是要出了两位王妃不成,那这可真是一门荣华尽显啊。 “我……” 燕沁犹豫了一下,害怕的看了眼李青君,就将头再度低下去了。 因为只有她离得近才感觉的最清楚,甚至对她另眼相看,这位宸王殿下全身都透着一股杀气腾腾。 “本王叫你抬起头来,莫非你是听不懂吗。” 李青君常年领兵,厮杀在疆场之上,这身上难免就带着一种凛然决绝之气。 而且他的脾气,不像太子那般谦和,也不同于景王的玩世不恭,反倒是一向强势至极。 因此见燕沁不肯抬头,李青君可不管她是害怕,还是羞涩,竟然直接掐住对方的脖子,迫使燕沁不得不将头抬了起来。 “果然是你,没想到这世上真有你这个人。” 李青君仔细的端详完燕沁的容貌后,就松开了手,而后转身就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四弟,你这是何意啊,若你对这位萧姑娘真的有意,为兄替你禀明父皇。” 太子本来说这话的时候,是满眼带笑的。 可等到李青君一个冷冷的眼神凝视过来的时候,太子哪里还瞧不出来,这个四弟应该不是瞧上萧家这位嫡女了,顿时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而萧将军此刻,心里越发忐忑,忍不住试探的询问道: “宸王殿下,不知道我家这个孽障,是不是刚才冲撞您的缘故,若王爷有任何不满只管说出来,我必然狠狠的重罚她。” 结果就见李青君没有接话,只是坐稳后才淡淡开口说道: “我与她的事情,你们谁也插手不了,也不会懂的。” 宸王这话,简直叫众人听得更加疑惑了。 但是他不肯说,众人自然也不敢问。 吃了个瘪的萧将军,他到底也是位高权重的人,加上今天这好好的寿宴,弄了一肚子的闲气,这换谁都是要恼火的。 因此就见他冷哼一声,这股火气不敢冲着李青君而去,所以燕沁自然就成了出气筒。 “你还傻愣在这作甚,赶紧给我去祠堂外面跪着去,惊扰了三位殿下还不自知,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萧家没有礼数呢,赶紧给我退下去。” 其实要不是因为嫣然,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燕沁在这里多待一会,都是一种煎熬。 如今哪怕罚跪,她甚至都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当即赶紧磕头告罪一声,就急匆匆的向着祠堂而去了。 而在这将军府,除了那一处小院子外,燕沁最熟悉的地方,也就是祠堂了。 毕竟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三天两头要去跪祠堂,有错要跪,没错也要跪,被欺负惹得家宅不宁依旧要跪。 燕沁一走,这寿宴上再度恢复了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模样。 但是嫣然却有些心里焦躁不安,她总觉得李青君的反应抬不对劲了。 想到这里她实在坐不住了,当即就凑到了李青君的身边,满脸自责的说道: “青君你是不是生气了,我替燕沁给你赔罪,你瞧她也受罚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当年李青君曾身染恶疾,结果来了一神医,说要仙人之血为药引才能救治好。 而嫣然仙女临凡的美名,那可是从出生起就跟着她的。 因此嫣然取了血,果然救治了李青君。 而从那以后,皇帝觉得嫣然金贵,加上太后疼爱她,所以竟然宣进宫里。 因此私下里,嫣然同这些皇子公主,相处的极为和睦,也是相护称呼名字的。 因为那次的救命之恩,李青君待谁都冷冰冰的,却对嫣然到是另眼相待几分。 第七百三十章苏醒 瞧着她赔罪,李青君不禁摆摆手,然后就说道: “与冲撞无关,而是我真的见过她,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那些噩梦,有个人总是提刀将我一遍遍的杀死,而那个人就是你的好姐妹燕沁。” 嫣然一直心里惴惴不安,那是担心,青君的记忆苏醒过来。 可如今一听完李青君的话后,她差点没笑出声来,更是忍不住感慨,燕沁这下算是彻底完了。 “怎么会是这样呢,燕沁连灵根都被我父亲剔除掉了,而你是我朝的战神啊,她怎么可能有本事伤的了你呢。” 嫣然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李青君的那些梦境,就是因为当初记忆被篡改后造成的一种结果。 但她这会自然要替燕沁说话,若是落井下石的话,那她在李青君面前,就不够完美无瑕了。 而李青君也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不过他还是嘱咐道: “嫣然在这个世上,自从我母妃过世后,我唯一还能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毕竟我这条性命都是你救回来的,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这些事情我同你讲过后,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自己慢慢会查清楚的。” 被堂堂的王爷,视若推心置腹的好友,这对于很多人来讲,或许都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情。 但是嫣然却觉得,这话听得格外的刺耳。 毕竟在上界的时候,她就眼睁睁看着,青予安为了正清,是如何的一遍遍入世去守护找寻对方的。 反观她呢,在青予安的心里,就是最信任的伙伴,最好的朋友。 可是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啊,她的满心爱慕,怎么对方就是瞧不见呢。 “青君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而且燕沁的事情我都清楚,你有什么问我就好了。” 李青君不禁点点头,觉得嫣然依旧这般贴心,有这个一个朋友在身边确实很好。 但是他此刻脑海里,却忍不住再次露出,燕沁刚刚那惊恐不安的小脸。 虽然容貌一样,但是与梦境里,那个一脸冰寒将刀刺入他心窝内的女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嫣然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但是脸色却难看的厉害。 恰巧沈莲儿因为也想结识皇子,所以巴结的这会凑了过来。 “郡主表姐你这脸色为何如此的难看啊,出了什么事情你与妹妹我说,莲儿愿意为你分忧的。” 嫣然的心情确实不好,自己费尽心机,结果换来的还是青君将她视若知己,两人间就再无进展了。 反倒是燕沁,如此狼狈不堪,甚至还是李青君这些年的噩梦。 但是嫣然看得出来,李青君的眼中,对燕沁是感兴趣的,那是看向她时从来没有过的眸光。 “莲儿,我没有事,只是想着兄长还有燕沁,都在祠堂那领罚呢,可我身为将军府的二小姐,这寿宴又脱不开身,委实太过担心罢了。” 既然燕沁不叫她好过,那嫣然决定也给对方添堵一下。 这沈莲儿刁蛮又没脑子,拿来利用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就凭沈莲儿的性子,到了祠堂必然是要开闹的,燕沁可就不单单是罚跪那么简单了。 果不其然,一听说这话,沈莲儿的眼睛都亮了,当即就连忙说道: “我当什么事情呢,表姐若走不开,我替你跑一趟去瞧瞧就好了啊。” “不过等妹妹我回来,不知姐姐可否带着去给太子请安呢,我保证不是为了去争姐姐的风头,我就是想一度储君的风采罢了。” 沈莲儿能不积极嘛,燕沁倒霉,她巴不得去嘲笑两句呢。 而且替嫣然办事,对方就必须领她这个人情,再开口去见太子,就变得容易多了。 虽然太子妃的身份,沈莲儿还是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想的,但若能做嫣然的陪嫁,去东宫当个侧妃的话,那她做梦也是要笑醒的。 沈莲儿的那点心思,嫣然如何瞧不出来。 但她本就对太子无意,嫣然全部的心思,都在李青君的身上。 她还巴不得太子能喜欢上别人了,当即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莲儿你在同姐姐这般客气,表姐真要生气了,都是自家姐妹,一会等你回来,就跟在我身边,我送殿下等人离开时,你说不定还能与太子讲上几句话呢。” 沈莲儿听得,整个人都要翩翩然了。 以至于后来,她是一路傻笑到祠堂院门口的。 结果一瞧燕沁果然跪在那里,当即她二话不说,一脚就踢在了对方的背上。 “啊!” 燕沁完全没有心里准备,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她之前一直揪着心,在听祠堂内自家兄长领罚受鞭子的声音呢,要不然也不会结结实实挨上这一脚了。 “沈莲儿你做什么,刚才就是你把我推出去,在三位殿下面前惊扰了王驾对不对,你简直太歹毒了。” 沈莲儿以前还有所收敛,但是嫣然说带她去见太子后。 也不知道沈莲儿是怎么想的,她就觉得太子一定会对她一见钟情,必然这东宫侧妃是她囊中之物。 所以这底气足了,她就下手就更肆无忌惮的了。 当即就见她扯着燕沁的头发,竟然仗着自己有灵力加持,将她的头向着地上一下下的磕去。 “既然是领罚,你就该有点诚意才对啊,对着你萧家的列祖列宗磕头,这不算委屈你吧。瞧瞧这见了血才说明你足够虔诚啊,我好心帮你可千万别客气啊。” 没有错。 这会燕沁的眉心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了。 但是因为沾染了很多泥沙的缘故,所以沈莲儿,完全就绝发现,燕沁的眉心有一滴黑色的血滴落下来。 而这血正是当初,魔头在大婚当天,滴落进酒杯里,叫燕沁喝下的那盏交杯酒。 因为魔头的实力确实太强了,即便燕沁一缕残魂转世投胎,其实这一滴魔血也未被消融了。 但世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阴差阳错。 燕沁依旧想不起来,她是清君时的种种过往。 但是上一世的事情,却因为这一滴魔血,彻底的苏醒过来了。 而且魔血化作魔气,彻底融入她体内的瞬间,燕沁的双眼一阵黑气闪过。 然后就见她反手握住沈莲儿的手腕,然后就将对方像个破麻袋般,重重的摔了出去。 第七百三十一章妹控 沈莲儿就算再比不得,官宦人家的千金。 这些年仗着沈氏成为王妃,沈家到也算是跟着沾光,日子过的很滋润。 所以沈莲儿身边,也是跟着许多丫环小厮随行的。 可是向来他们助纣为虐,帮衬着沈莲儿欺凌燕沁,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谁也没有想到,燕沁竟然会突然出手,而且力气还这样大,明明在所有人眼中,她根本就是个废物。 “你们还傻站在那里看什么啊,赶紧将这个贱人给我逮住,我今天要叫她生不如死。” 沈莲儿一直在世家贵族这个圈子里,活得很边缘化,甚至因为出身不好,总是被人嘲笑。 面对那些世家贵女,她确实可以陪尽笑脸,也想努力挤进去她们的小圈子里。 但是换成燕沁,她就不能接受了,所以才一站起身来,就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是!” 沈家跟着她来的丫环小厮,总算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然后就向着燕沁冲了过去。 “就凭你们吗,简直是不自量力。” 燕沁虽然也察觉到,自己体内没有灵气可以调动。 不过在场除了沈莲儿之外,这些丫环小厮全都只是凭着一股子蛮力冲过来罢了。 她虽然是丢了灵力,但是昔日与人斗法时,已经如火纯情的身手功法还是在的,对付这些宵小之辈,燕沁可一点都不担心。 “住手,你们敢动我妹妹一下试试。” 就在燕沁都以手化刀,准备好好收拾一顿,这群狗仗人势的下人时。 不了祠堂内,萧楚恒赶了出来,虽然他因为才受完鞭刑,衣服上都带着点点血迹呢,脸色也是惨白的厉害。 可即便这样,萧楚恒却还是立刻护在了燕沁的身前,眼神里充满了凌厉之色的再度呵斥道: “这里是我萧家,我妹妹再不济,也还是萧家的子女,而且这是我萧家祠堂,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撒野。” 面对这位萧家的嫡长子,就算沈莲儿觉得,凭她姑母沈氏的本事,这萧家将来继承家门的,必然是她表弟萧楚昕。 但至少沈莲儿,此刻在萧楚恒的面前,还是立刻收敛了不少。 “萧大公子,你这就是存心包庇,难道你没瞧见嘛,如今受伤的人可是我,这都拜你的好妹妹所赐。你要护短可以啊,我这就去禀明姑母,叫她给我评理” 沈莲儿这话说完,当即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燕沁也懒得追上去,反倒是赶紧上前将萧楚恒扶住,一脸担忧的说道: “兄长你伤的这样重,就莫要为了我的事情担心了,适才那些丫环小厮就算打上来,我也是不怕的,断然不会叫自己吃亏的,你就放心好了。” 燕沁如今记忆苏醒过来,这副身体本来也是她的投胎转世,就是她自己。 所以这十八年来的记忆,燕沁也是直接承载,并且感同身受的。 与萧楚恒之间,那种血浓于水的兄妹之情,点点滴滴她都铭记在心。 因此这会她是真的很担心这个兄长的伤势,更是暗恼若有灵力的话,就可以帮对方疗伤了。 “胡说,沁儿你不用怕我担心,就说这样的话委屈自己。这些年你在内宅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为兄虽然无法时长去探望你,但也是心里清楚的。” 萧楚恒别说探望了,甚至这般同燕沁兄妹之间好好说一说话,都是很难有机会办到的。 “但是沁儿你不用担心,如今为兄也要入仕做官了,等到我在这个家里,有足够的话语权时,就一定会护着你,叫你过上好日子的。” 燕沁点点头,这话她自然是信的。 毕竟她这个兄长确实努力,幼年丧母,又摊上她这个臭名远扬的妹妹。 府中继母又多有刁难的情况下,还得到她那个渣爹的赏识器重。 这都足以说明,萧楚恒有出众干练了。 “兄长,我说的也是实话,妹妹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被欺负惯了,纵然没有灵根修炼,但是身上却有把子力气,只要不是碰上厉害的灵师,她们想伤我也是做梦。” 心里估摸了下,沈莲儿离开这么久了。 按照对方的个性,必然是要将沈氏,闹着过来惩罚她才肯罢休的。 若是这个兄长还在,只一味的护着她,这场风波反倒闹不起来了。 可不是燕沁愿意瞧见的一幕,所以她连忙催促道: “瞧瞧兄长你这一身的伤,看着都触目惊心的,你快去包扎处理一下吧。” “我按父亲说的继续跪着领罚,否则被人瞧见咱们兄妹只顾着聊天,到时父亲又该训斥咱们了。” 萧楚恒对于这内宅女子间的事情,确实不算了解,更想不到沈莲儿还敢恶人先告状。 虽然有些不舍得,但他的伤势不好好处理,都无法去上朝了。 萧楚恒还要更努力的在朝堂上,建功立业呢。 所以这次没在坚持,点点头就有些不舍的离开了。 毕竟这次见完燕沁,兄妹俩下次能这般聊上几句,不知又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 至于燕沁,就见她哪里还肯老老实实的跪着。 推门直接进了祠堂之内,瞧着祖先牌位前面,供奉的瓜果梨桃,还有各种精致的糕点。 尤其是那些熏鸡,烤鸭,烧乳猪。 她瞧得不禁咽了下口水,直接伸手拿起来就开吃。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被供奉在祠堂内,为的也是庇佑后代子孙的。如今我这个后代都快饿死了,所以拿你们点吃的,也不算过分对吧。” 满嘴都是肉香味的燕沁,她回忆了下,不禁替自己都感觉可怜。 在这里生活的十八年,这竟然是第一次吃到如此丰盛的食物。 而在过去的日子,将军府的一众人活得那叫锦衣玉食确实没错,但她的吃食甚至连上供的供品都比不过。 就在燕沁,一边感慨,一边拿起糕点继续大吃特吃的时候。 沈氏带着哭唧唧的沈莲儿,气势汹汹的杀来了。 一瞧见正在大吃特吃的燕沁,沈氏一行人全都懵在了原地。 不敢相信这个萧家的弃女,什么时候胆子竟然如此大了,竟然敢惊扰萧家祠堂。 第七百三十二章无辜 若说最开始,沈氏确实第一反应就是震怒,觉得燕沁简直是太张狂了。 紧接着她又心里暗喜,因为这下她无论如何惩罚,那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萧燕沁你简直是大胆,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将你父亲的寿宴搅合的一团糟糕。” “如今到好又跑到祖宗祠堂来,胆大妄为的惊扰祖先,你是要将我将军府闹的天翻地覆才甘心不成。” 沈氏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简直是一脸的正气凛然。 燕沁她生母在世的时候,沈氏只是个姨娘妾室。 如今对方到底是正室夫人,而且还是嫣然的亲生母亲。 就算沈氏对她再苛待,燕沁都是以礼相待,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可是如今的燕沁,她都没正眼去瞧沈氏,手里拿着的熏鸡腿,吃完后将骨头一丢这才开口说道: “我什么身份?我若没记错,我出生之前,沈氏你就入了将军府做了姨娘吧。” “所以我这个嫡长女出生的时候,你应该很清楚啊,怎么还敢问出这般大不敬的话呢。” 沈莲儿本来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盼了半天她怎么觉得被羞辱的那个,是她的姑母沈氏呢。 “萧燕沁你简直放肆,我姑母是将军府的正室夫人,是你的母亲。” “所以你竟然敢这般同她说话,我看你是这一身的皮子又紧了。” 沈莲儿赶紧怒斥起来,一来是有沈氏在,给她撑腰,所以她再怎么肆无忌惮都没关系。 二来这一通训斥,也是为了讨好沈氏这个姑母。 沈莲儿不傻,沈家给不了她荣华富贵的前程,但是这个姑母只要疼爱她,那她将来必然可以高嫁。 正吃的有点腻,将供奉的茶水,也一饮而尽的燕沁。 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将手里的茶盏子,向着沈莲儿直接摔了过去。 “啊!” 一时间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沈氏更是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萧燕沁你今天是疯魔了不成,你竟然敢在我面前这般举止无状,来人啊将她给我绑了。” “今天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要给你长个教训,否则你就不知道,这将军府内宅到底是谁说了算。” 所有人都以为,燕沁必然是要反抗的。 哪成想两个粗使婆子一上前,燕沁就老老实实的任由她们将自己绑了个结结实实。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啊,再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的嫡女,父亲既然没将我撵出家门,我就是正室原配所生的女儿。” “你区区一个妾室抬上来的续弦,有什么资格动我。” 燕沁这话,就是存心激怒沈氏。 她要没记错的话,她那个渣爹,每次过生辰的时候,为了彰显自己是贤孙孝子,都要在正午时分来祭祖的。 而一众宾客,这种事情自然会陪同而来,然后一起在外头进香以示尊敬。 燕沁就是察觉到,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一次次的去刺激沈氏。 “好啊,你在老娘我的面前,想摆正室嫡出的架子是吧。 你那个死了的亲娘,都不知道坟头草长多高了,你还想仗着个死人来压我一头,萧燕沁今天看我不活活的打死你。” 沈氏彻底暴怒失态了,毕竟她如今的日子,过的越春风得意,就更将过去当姨娘的那段日子,视若一种耻辱。 沈氏歇斯底里的一通怒喊还不算,竟然气到顺手抄起东西,就向着萧燕沁的身上砸去。 就在这个时候,萧将军正同一众宾客走进来。 而且萧将军今天,觉得自己特别有面子,因为三位殿下虽然不可能给萧家先祖进香,但却肯陪着同来萧家祠堂,这已然是满门的荣耀了。 “沈氏你给我住手,你个泼妇在做什么!” 萧将军一进来,顿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了。 他瞧见沈氏竟然将萧家先祖的牌位,向着燕沁的身上不住的砸去。 这地上散落的,全都是萧家先祖的牌位,当即萧将军训斥了一句,就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没有昏死过去。 嫣然也被眼前这一幕彻底的惊呆了,因为是带着记忆而来,她又是上界的仙人。 所以沈氏这所谓的母亲,一直都是得不到嫣然认同的,甚至觉得这个生母过于粗鄙给她丢人。 但她也深知一点,若是沈氏不堪,绝对会连累到她,因此只能强压怒火上前说道: “父亲还请明察,母亲这些年,在将军府也是兢兢业业打理着内宅的所有事情,今天举止这般失态,一定是有原因的啊。” 嫣然这话说完,就立刻看向被绑着的燕沁,焦急的忙说道: “是不是你惹母亲生气了,燕沁没关系的,只要你主动认错,并且将事情说清楚,那我保证会替你向父亲求情,不会叫你受到责罚的。” 嫣然的一番话,瞬间不禁叫所有的宾客,全都暗暗点头,觉得她真是太善良了。 太子的眼中,也露出欣赏之色,觉得太后说的对,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成为太子妃。 将来成为皇后,才能做他的贤内助,叫后宫一片祥和。 这若换成以前,燕沁一听这话,也必然会立刻认错。 因为她下意识就会觉得,嫣然做什么都是为了护着她。 但这一次就见燕沁非但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认错的念头,更是一脸无辜的说道: “嫣然你这话,我到真的有些听不懂了,明明是我好端端的在祠堂跪着领罚。结果先是沈莲儿过来打扰我,被我说走之后,沈氏又来训斥我。” 燕沁说到这里,故意晃了晃,将自己绑着的麻绳方便所有人瞧见。 “结果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沈氏就将我绑了起来,还用我萧家先祖的灵牌,向着我不停的打过来。” “我受些委屈不打紧,但瞧着祖先被这般惊扰,真是心里滴血般的难受。” 一瞧被五花大绑的燕沁,众人不禁也听得连连点头。 这话也没错啊,人都被绑成这样了,还能掀起什么祸事。 反倒是沈氏,一直丢灵牌砸人的一幕幕,那可是所有人都瞧得真切的。 第七百三十三章弱小 眼瞧着燕沁,一向都像个木头一样,这次竟然还辩解上了。 沈莲儿不禁气的不行,指着燕沁喊道: “大家伙别听她瞎说,瞧瞧我这伤,都是燕沁一下将我丢出去摔伤到。” “我姑母只是来训斥她,结果她竟然敢无礼顶撞,还管我姑母叫姨娘,对当家主母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这才被绑起来的。” 瞧着满地的灵牌,沈氏的脑袋都一片空白了。 刚刚她确实被气疯了,也没注意是灵牌,捞到东西就向燕沁砸去。 沈莲儿一开口,沈氏不禁如梦方醒般,赶紧替自己辩解道: “将军明鉴,确实如莲儿说的一样,而且我也只是想吓唬一下燕沁,叫她懂得规矩。” “而且她如此不祥,出现在祠堂内会惊扰祖先的,妾身也不知为何,刚刚就像失去理智了一般,否则我怎敢对祖先不敬,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沈氏当初做姨娘,能与正室夫人同时有孕,可见那是相当得宠,并且手段了得的。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清楚,她又不是疯魔了,怎会做出这样偏激的事情,还是因为燕沁不详,她才受到影响的。 一扯到这件事情上,萧将军顿时所有的不满,就再度冲着燕沁而去了。 以前的燕沁,记忆还没恢复之前,就算对这个亲生父亲再失望,但到底还是因为血脉相连。 总盼着萧将军会有一天,对她改变态度的。 如今的燕沁,记忆既然全都恢复了,对于这种渣爹,她是不会抱有任何幻想的。 若非现在她没有了灵根,没办法修炼,定要直接就同将军府翻脸,就此离开也算逍遥快活。 “父亲这话,女儿委实听不明白。” 暂时还要在将军府内待着的燕沁,既然无法离开,那索性她就打算,将这十八年来的帐,好好的清算一下。 “人人都说我不祥,但我从出生起就被父亲剔除掉的灵根。” “试问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道里,我一个寻常人,到底能做出什么祸国殃民,为害天下苍生的事情。” 燕沁的这番质问,不但叫萧将军的训斥声,为之一顿。 甚至就连一众宾客,也纷纷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燕沁的不祥,那是从出生就传得人尽皆知的。 她究竟如何不祥,其实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场的都是世家贵族,很多人出生就继承了家族的灵根。 而在他们眼中,毫不夸张的说,动动手指头都能杀了燕沁。 这样的人就算再不祥,那又能如何呢。 燕沁一见自己的话,显然是起作用了。 至少很多宾客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厌恶嫌弃,甚至有心肠软的,已经带上一种同情的目光了。 燕沁再接再厉,神情更加哀伤的说道: “我也想问问父亲,既然您并未与我断绝父女关系,那我依旧是咱们将军府的嫡长女吧。” “那为何沈莲儿一个外人对我指手画脚,沈氏既然是我将军府的正室夫人,那为何要偏帮着娘家人,在我萧家作威作福呢。” 燕沁说这话时,其实一直有个人,在默默的暗中留意着她。 这个人正是青君,他的嘴角更是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这个小妮子很有意思,看着好像楚楚可怜,被绑着回话,到现在都无人帮她松开绳子。 对方的话却句句诛心,先是表明自己的弱小,将不祥的一面弱化到最低。 她不提自己受委屈,反倒说沈氏偏帮着娘家,这就等同有损萧家的颜面。 在李青君看来,这下萧将军就算不想管,都要过问此事了。 有趣。 当真有趣的很,今天这趟将军府他到是没白来。 “沈氏,沁儿说的话,可句句属实啊,你可真是好啊,身为将军府的夫人,竟然纵着你娘家人在萧家肆意妄为,还欺凌到本将军女儿的头上来了。” 要知道在萧将军的口中,提及燕沁这个女儿,不是小孽障,就是小畜生这些称呼。 如今他竟然叫上一声沁儿,还当众说燕沁是他的女儿。 换做以前的燕沁,必然是感动的都会哭出来的。 然后就会接着幻想一番,这个渣爹的心里其实还装着她。 只是因为她的名声太差,对她太好的话,会连累整个将军府的幻觉。 如今的燕沁,拥有两世的记忆,人心她多少能看明白几分。 这就相当于,自己家的事情,关起门来怎样都行。 沈家敢在将军府内张狂,那打的就是整个萧家的脸面。 即便这个渣爹再不待见她,可只要她还姓萧,自然是要护着她的,否则还去偏帮着沈莲儿不成。 “将军明鉴,真的不是燕沁说的这样,这孩子你你也瞧见了,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沈氏的叫我,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将我视若母亲,所以讲出来的话不能信啊。” 沈莲儿也吓坏了,眼瞧着沈氏都跪下了,她也赶紧跟着跪在了地上。 “姑父,莲儿打小也是在将军府内住过好些年的,所以我的性子姑父最该清楚不过了,我对嫣然姐姐一向都是最姐妹情深的。” “燕沁就是妒忌,不信你问在场的所有下人,她们刚刚都亲眼瞧见,对方有多张狂的。” 跟着沈氏前来的下人,忙不迭的全都开始作证,一时间声音乌泱泱的,瞧着就特别没规矩。 再瞧燕沁,恰到好处的叹口气,并且落下两滴眼泪后哽咽的说道: “父亲您瞧瞧,咱们将军府的下人,对我这个嫡姑娘,都是这般随意诋毁呢。她们都是沈氏身边伺候的,说的话怎么能信。” “我是府中嫡女,讲的又是实情,却连这些下人都随意反驳,可想而知您瞧不见的时候,这偌大的内宅,沈氏又该多一手遮天了吧。” 萧将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燕沁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心里很清楚,甚至算是默许了沈氏的这种做法。 背地里不在意这个女儿是一回事,如今当着一众宾客的面,被掀了老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就见萧渣爹这脸色瞬间黑的就像锅底灰一样。 第七百三十四章哀求 “萧将军,到底这是您的亲生骨肉,就算被说成不祥,但也不该如何苛待啊。” “就是啊,我与你已故的夫人,当初关系也是极为交好的,若她泉下有知,自己的女儿,竟然过的这样凄惨可怜,恐怕也是要难以心安的啊。” “区区一群刁奴,竟然敢对嫡姑娘不敬,这将军府不愧是武将之家,终究是少了些规矩。” 一时间求情的声音,议论纷纷的动静,那是响彻整个院子,萧将军的脸色难看的,已经憋红如猪肝了。 “你们还愣着作甚,全都是死人不成,还不给大姑娘松绑。” 碍于这种,同情的声讨,萧将军也实在有点扛不住,赶紧就想叫下人先将燕沁身上的绳子解开,如此瞧着至少就不这么狼狈了。 却不料就在这时,嫣然主动上前,一脸羞愧的说道: “父亲,下人笨手笨脚的,再弄痛了燕沁,而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母亲做的不对,还是叫我亲自去帮姐姐松绑吧。” 嫣然这话,算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众人不禁都连连点头,觉得就算沈氏做的不对,但是嫣然郡主,依旧是这般善良仁厚,顿时大家看向她的目光更加的充满赞许欣赏了。 等到嫣然,真的来到燕沁的身边后,却用一种很小的声音哀求的说道: “燕沁,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母亲不对,但你一向都是最懂事孝顺的,今天可是父亲的寿辰啊,这般闹下去丢人的只能是我萧家。所以算我求你好吗,就认个错,你是小辈旁人也只当你不懂事罢了,为了这个家你就委屈一下好不好。” 对于嫣然,因为原来的燕沁,再没恢复记忆之前,一直都对她充满了信任和感激。 所以即便是恢复记忆后,燕沁的心里,是真的觉得嫣然是她的好姐妹。 瞧着对方要亲自给她松绑,这心里还特别的温馨感动呢。 可是真等到她听完嫣然的这番请求后,这心里算是瞬间拔凉拔凉的了。 燕沁如何听不出来,嫣然这就是要推她出来承担下一切,还故意用家门孝道来压她一头。 心里冷笑一声,她脸上却不露分毫,保持一贯的憨厚模样,认真的点点头说道: “嫣然你既然这样说,那一定就是对的,我向来都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所以你将我松开吧,我这就去同父亲请罪。” 一瞧这件事情,果然还是要她亲自出手,才能完美的解决。 嫣然一面在心里暗骂,沈氏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另一边不禁也是颇为得意的。 这种将燕沁,玩弄在掌心之中,对方还对她这般信任有加,听之任之的感觉,确实是相当不错的。 再瞧燕沁,被松开绳子的束缚后,竟然真的来到渣爹近前,然后就直接跪下了。 “父亲今天的事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就不该被生下来,如此母亲不会身亡,父亲也不会虎毒食子剔除我的灵根,家里也不会因为我不得安宁了。” 燕沁先是无比沉痛的,做了一番自我的检讨后,再度看向渣爹时,已经是泪流面目了。 “今天的事情也是一样,我虽然知道自己是个废人,但我到底是母亲所生的正室嫡女,是这府上除了您和兄长最尊贵的人。” 这妾室,说到底就是有点脸面的奴婢罢了,即便再被抬身份,也是卑贱的。 按尊卑有序来讲,燕沁这话确实没错,她是正室嫡女,确实真说起来,比沈氏这个所谓的当家主母还要尊贵。 “所以我怎能管一个姨娘抬上来的续弦称呼母亲呢,那我就是对自己的生母大不孝啊,也是将您至于无情无义的处境之中,女儿实在是不忍心。” 今天的燕沁,说话一套一套的,萧将军有限的记忆里,实在不记得,这个女儿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一听说自己竟然要背负无情无义的骂名,顿时萧将军就紧张起来了。 “沁儿,你这话是何意,为父可吧知道,沈氏竟然这般大胆,竟然叫你称呼她为母亲,否则为父必然是会阻拦的。” 萧渣爹赶紧也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但是燕沁又岂会叫他这般容易就脱身。 “父亲,我自然知道,我母亲是您的结发妻子,您对她也是情深义重。但这将军府确实没有我一席之地,如今我也按着嫣然说的,家和万事兴将错全算在自己头上了,还请父亲允许我离开家门,给女儿一条活路吧。” 燕沁这一句情深义重,简直等同将渣爹的脸,当众狠狠来了一记响亮的巴掌。 萧渣爹,顿时觉得脸真的好疼。 嫣然也是猛然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燕沁。 自己竟然就这样被燕沁给卖了,她的完美无瑕被破坏了。 沈氏瞧着满地的灵牌,又看了眼燕沁,心里不禁忌惮的觉得。 难道真是萧家先祖,这是惊怒了,所以叫燕沁的脑子都变得好使起来了。 这般巧舌如簧,还是过去那个人人可欺的闷葫芦嘛。 燕沁的头,本来具被沈莲儿弄破了,这会一下下向着萧渣爹磕头的样子,确实叫人瞧着不忍心。 眼瞧着局面,算是一边倒的对燕沁有利起来。 太子却在此刻,忽然开口说道: “要我说诸位都散了吧,这将军府内宅的事情,说到底是萧将军的家事,今天大家是为了贺寿而来,不如就回到前院继续看戏听曲吧。” 太子这话说完,隐晦的向着嫣然点了点头,明显就是英雄救美,再帮对方故意解围呢。 而太子都亲自开口了,也没谁不开眼到,会驳了他的意思。 燕沁瞧在眼里,心里不禁恼火,果然就算机关算尽,没有绝对的实力,她依旧摆脱不掉,上位者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生死的这种无力的局面。 就在燕沁也觉得只能暂时作罢,暗暗可惜这次的大好机会了。 李青君忽然哼笑出声,然后就淡淡的说道: “太子这话所言似乎不妥,我瞧着燕沁姑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在这将军府都要活不下去了。” “莫非太子是非要等闹出人命来,才觉得此事需要干预不成,本王到是觉得,既然碰上了,那就该管上一管。” 第七百三十五章严惩 宸王突然开口,竟然要管的还是内宅这种琐碎的事情,所有人全都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难堪的表情,随即就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 “四弟今天到是好闲暇的性子啊,这朝堂上的事情,你都一向不愿意插手呢,今天到是一反常态的很那,竟然对此事这般有兴趣,真是叫愚兄颇感到意外。” 再瞧李青君,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冷冷说道: “事不公自然难叫人服气,太子能视而不见,一心讨好佳人芳心,但本王却偏要管上一管,难道二哥是觉得我没这个资格吗。” 李青君这话说完,抬眼就向着太子看了过去,眼神里丝毫恭敬都没有,甚至还略微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在里面。 众宾客顿时心里叫苦连连,觉得这就是活脱脱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瞧见没,这位宸王殿下,果然是野心勃勃啊,这哪里是要帮萧家嫡长女主持公道,分明是借着这件事情,与太子故意针锋相对。” “都说这位宸王,一心带兵,对储君之位没那个心思。要我瞧啊这就是相府在背后撑着皇后与太子呢,否则这储君之位谁来坐,还真就不好说。” “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竟然敢非议储君的事情,我可要离着你们远一些,省的受到牵连。” 一时间这些宾客,再度小声议论起来了。 燕沁自然跟着听了一耳朵,但是她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否则宾客散去,困在这将军府内,她就算机关算尽,沈氏等人没了顾虑,对她的迫害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今天借着这么多人在场,她必须在萧家重新确立好自己的身份地位。 等到寿宴散了,哪怕碍于面子,至少近期内萧渣爹不会动她分毫的。 “王爷,求您给我做主,我不求在这府中有一席之地,也不求沈莲儿被撵出府去,更不求沈氏受罚,我只求能离开这里,求您替我向父亲求情,就给我一条生路吧。” 燕沁一想明白,自己接下来想要的是什么之后,顿时自然是付之于行动。 她现在没有灵力,想要自保就只能将事情往大了去闹,最好人尽皆知,整个帝都津津乐道才好呢。 反正她顶着灾星,祸害这种名声,也已经有十八年了,她才不怕丢人现眼呢。 反倒是闹大了之后,萧家就算为了撇清自己苛待嫡长女的这个事实,也必然要善待她几分的。 瞧着冲上前来,抱住他大腿后,死活就不松开的燕沁。 这若是换了旁人,李青君早就一脚将人给踢开了。 但是一想到梦里杀机凛然的燕沁,再瞧瞧面前这哭到鼻涕泡都要冒出来的萧家嫡女。 这反差不禁叫李青君的心里,莫名觉得荒诞可笑。 “燕沁姑娘,你先起来吧,这件事情本王既然说管,就一定会言而有信的,莫非你是不信我。” 李青君问这话时,到还算和颜悦色的。 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对方挺瘆得慌的。 本来还想哭的更声泪俱下的燕沁,顿时这哭戏都快演不下去了。 “那就多谢王爷了,我真的没有要求,只盼着能离开萧家就好了。” 瞧着燕沁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李青君不禁更加想笑了。 看似没有要求,却将自己的诉求全都边哭边说出来了。 不就是要将沈莲儿撵出去,叫沈氏给她道歉嘛,真当他听不出来。 “萧将军,今天是你的寿宴,本王不过是来恭贺的。但是昔年将军夫人进宫的时候,本王顽劣恰好落水,太子二哥在旁却不敢相救,对亏夫人大义救我上岸,否则本王恐怕早就死了。” 李青君在说这话时,故意向着太子看去,还意味深长的笑了下。 后者这次没有言语,反倒是尴尬的咳嗽一声后,立刻就将头扭向了另一边。 李青君也懒得管太子心里如何想的,只是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 “所以如此说来,你这嫡长女,对我来讲也算是恩人之后,既然今天瞧见她过的这般落魄,本王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了。” 宸王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儿子,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当年柔妃会病故,也是因为李青君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她悲痛交加之下,孩子最终保住了,但她却扛不住的香消玉殒了。 更有人说,柔妃对神明许愿,要一命换一命,结果真就应验了,所以宸王才会活过来的。 “王爷不说,末将也不会忘记这件事情的,我那结发的妻子,确实最是耿直中正,乐善好施之人了。因此她故去,留下的一双儿女,末将怎会苛待呢。” 萧将军这会,已经是在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了。 其实真说起来,当年他不过是参将,靠着自己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军功,能爬到守城营参将的位置,还在帝都内做京官,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就是因为,燕沁的母亲,救了宸王的缘故,就连他也受到皇帝褒奖。 加上萧渣爹到也算骁勇,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才开始平步青云,直到今天坐上大将军的位置,也算是成为权臣了。 “没忘记就好,所以令千金的事情,该怎么处理,萧将军不知你有何高见啊。” 眼瞧着光是承诺不算,这位宸王殿下,明显是现在就要瞧见个结果。 萧将军虽然不情不愿,更觉得今天委实丢脸,但还是立刻瞪视向沈氏呵斥道: “你出身卑贱,但一向瞧着也是循规蹈矩的,所以本将军将你抬为正室续弦。却不料这些年,你竟然暗中苛待我结发之妻留下的一双儿女,简直是可恶至极。” 萧将军说还不算,上前直接就将跪在那的沈氏踢翻在地,而后这才满脸怒容的接着说道: “苛待嫡女在先,不敬我萧家列祖列宗在后,现在你就给我跪在祠堂内思过三天,至于你沈家的人,以后也少来将军府打秋风。” “来人,将沈莲儿轰出府去,她若不肯走,就直接乱棒打出去。” 第七百三十六章魔丹 一场闹剧,随着沈莲儿哭喊着,被硬拖出将军府。 沈氏被罚,跪在祠堂内思过也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 众宾客还真觉得,今年这将军府的寿宴是真没白来,这好戏精彩的,帝都之内都未必年年能瞧得见。 “燕沁别哭了,要不你同我们一起去前院吧,一会同我一起送送女眷宾客,毕竟母亲要罚跪祠堂,这事也只能我来办了。” 嫣然走上前来,依旧亲昵的拉住燕沁的手腕,好像一点都没因为自己生母被罚而迁怒对方。 伸手将嫣然的纤纤玉手推开,这若是以前的话,燕沁一定不会拒绝的。 甚至瞧着嫣然难做,说不准还要主动退让,求情叫沈氏出来呢。 很显然燕沁如今不会这样了,甚至于她还故意装出一副拘谨憨傻的样子说道: “我就不跟着你过去了,虽然同为嫡女,可是大家未必愿意瞧见我。我也没想到,父亲责罚的这样重。” “沈氏受罚万幸这内宅的事情,还有嫣然你撑着,那我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省的继续待在外面惹人嫌。” 嫣然本想再说点什么,叫燕沁松口。 事情因她而起,也只有她去亲自同萧将军求情,沈氏才会免于受罚,被网开一面。 可嫣然的情绪才酝酿到位,眼中含着泪水的抬头,要接着说话的时候。 燕沁留给她的,却只有几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言辞哽在喉咙里,像被塞进去一块滚烫的火炭,上不去下不来的。 难受得嫣然将手里的锦帕绞捏的全都是褶皱,最后狠狠丢在了地上。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贱人怎么这么不对劲。” 用脚踩着锦帕,这帕子是燕沁送给她的。 一年到头就得了点好料子,燕沁都没舍得给自己用,却做了这帕子。 上面绣着姹紫嫣然的海棠花,是她送给嫣然的除夕礼物。 嫣然为了体现姐妹情深,也为了叫燕沁更信任她,这帕子是一直带在身边。 今天是气的狠了,瞧着帕子都觉得厌恶,这才直接踩进泥土里,就像在对待一直以来被她踩在脚下的燕沁一样。 “莫非她是想起什么了?青君近些日子也是,总盯着燕沁,还替她说话,明明噩梦里要杀他的人就是燕沁!” 嫣然百思不得其解,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她就弯腰嫌弃的捡起帕子。 她决定了,等到寿宴一散场,就去找燕沁探探虚实。 另一边的燕沁,这会儿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院子甚至连门栓都没有,沈氏美其名誉,担心她自己住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方便府里的人随时监视她。 如沈莲儿之流,可以随时进出欺凌她。 燕沁进了屋,就直接推动破旧的梳妆台,挡在了房门前,防止任何的人进来。 “果然,我的力气比寻常人强很多,且确实与灵气无关。” 在祠堂前,她将沈莲儿一下摔出去那么远的时候,燕沁就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不对劲了。 按道理没有灵力的人,与常人无异。 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力气? 将房门彻底挡住,确保不会有人打扰后,燕沁马上坐在自己的破旧床榻上,盘膝入定了起来。 结果这一自查,燕沁就发现自己的丹田处,竟然有一颗黑漆漆的珠子。 那珠子散发着淡淡的魔气,缓缓地自行旋转着。 “魔丹?是魔头的气息!” 被魔头困在身边那么久,即便这魔气里,只有对方一缕气息,燕沁也绝对不会感觉错的。 “没想到,这最后唤醒我记忆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你。” 燕沁心中万千感慨,说实话,对于魔头,能摆脱对方,她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可抬手间,掌心里汇聚起的黑色魔气时,燕沁不禁苦涩的笑了下。 “如今我无法修灵,却掌握了来自大魔头最精纯的魔气,反倒可以入魔道。” 燕沁知道,很多魔物要千百年,才能在体内凝聚出魔丹。 如今她却先拥有了魔丹,只要每天勤加修炼,她不出多日便能掌握魔丹中的魔气,直接能拥有上百年修为。 说不心动那是假话,但是修炼魔道,燕沁还是犹豫了。 直到日暮降临,燕沁也没拿定主意,毕竟一旦修魔道,那走的就完全是另外一条路子了。 就在这时,一阵叩门声传来。 “燕沁我来看你了,房门怎么推不开啊,瞧你席面上也没吃东西,一整天了,这会饿了吧,我给你带了吃的过来。” 燕沁将梳妆台移开,然后开门,笑着将嫣然迎了进来。 “我就知道,还是你待我最好了。” 在祠堂内一通狂吃,燕沁到现在还不饿。 可东西送到嘴边,不要也是浪费,毕竟她明天的三餐还没着落呢。 “我是替母亲,来向你赔罪的。” 将食盒子一放到桌子上,嫣然顺势就要跪在地上赔罪。 不过她这举动,自然是做做样子罢了。 按照燕沁的性子,一定是会拦着她跪下的。 嫣然想的的确没错,可现在的她不是过去的燕沁,阻挠的话她都不会说上一句。 顿时,嫣然尴尬的站在桌边,膝盖半弯曲着。 跪吧,她不甘心! 不跪的话,她也没理由自己站起来。 燕沁其实也不是非要瞧嫣然跪下,她只是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好姐妹,待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如今这么一瞧,燕沁心里全明白了。 “嫣然,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如此,瞧你把我吓的,险些没反应过来,你这膝盖是不是伤了,竟然弯不下去,也好,我哪能受你这样大的礼呢。” 燕沁真假参半地说着,瞧着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却臊的嫣然脸通红一片。 心里总琢磨着不对劲,可瞧着燕沁依旧一副憨傻的样子,同自己也亲近的很。 嫣然不禁又疑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装傻 为防万一,嫣然决定再好好试探下。 将尴尬的感觉强行压下去后,嫣然同燕沁一起落座。 她将那被踩得脏兮兮的帕子拿出,满脸歉然的说道: “燕沁,这帕子是你绣给我的,图案十分精美,本是好好珍藏着,但百密一疏,今日弄脏了,你能不能再绣给我一个?” 这帕子用的双面绣,别看就这么一小片的海棠花,没有个把月是绣不出来的。 若燕沁真恢复了记忆,嫣然觉得,她定然不会这般有心绣帕子送给自己厌恶之人。 但她恰恰算漏了一点,燕沁恢复的只有前世的记忆,上界的事情她全然不知,如今自然还能稍加掩饰自己对嫣然的恨意。 “我如今没有拿得出手的好料子,若你想重绣一个,那得你自备料子才行。” 燕沁说罢,也没给嫣然反应的机会,便下了逐客令。 “嫣然,你若没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父亲若知道你来我这里,会责罚我的。” 燕沁是整个将军府内,公认的不祥人。 即便是嫣然来看她,在所有人眼里,这是二姑娘心善,最后的错处也都算在燕沁的头上。 被下了逐客令,嫣然也不好多待。 在离开前,她眼泪婆娑,望向燕沁,“燕沁,你看我也代替我母亲同你赔罪了,你能不能别再怪她了?” 嫣然很清楚,只要她落泪,燕沁一向都会心软。 本想仔细观察下燕沁的反应,结果不曾想到,燕沁竟然上前一把,就将她搂在了怀里。 “嫣然你别哭,我答应你,我不会怪沈姨娘的。” 嫣然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吓了一跳,但也松了口气。 连沈氏的欺凌都能忍下来,看来燕沁如今还真没什么问题。 至于祠堂内那番伶牙俐齿,嫣然这会儿也全当成燕沁是被沈家那姑侄女俩逼急了,才反击的。 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那太好了,如此我就做主将母亲从祠堂内接出来了,燕沁你想来也没有意见吧。” 怀疑消失后,在嫣然看来,燕沁依旧是那个软弱好糊弄的蠢货。 这无理要求她提的特别顺口,只觉着向来她们之间都是如此,燕沁必定是会答应的。 不料,刚这般想完,燕沁皱着眉头有些为难。 “这怕是不行,此事是宸王在场时,父亲亲自责罚的。嫣然救母心切,我能理解,但你该去询问宸王,或问父亲要不要放人。” “虽说我原谅沈姨娘,但也人微言轻,怕是只能盼着你将沈姨娘救出来。” 燕沁的话说的特别好听,但没有丝毫意义。 但嫣然其实也懒得救沈氏,要不是怕影响到自己,这种只会给她丢人现眼的亲娘,死了她都不觉得难受。 “燕沁,此事因你而起,你若亲自去说情,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嫣然一副哭兮兮的样子,这若是以前,燕沁一定会心软。 可如今的燕沁,那拒绝的速度,简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嫣然,不是我不帮你,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从我一出生起,就叫我背负上不祥的名声,父亲见了我只会觉得晦气,今日是他的生辰,真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挨千刀的嫣然喉间一哽,被骂的狗血淋头也还只能忍着。 她很清楚,萧将军对她一向疼爱有加,她去求情远比燕沁去更合适。 但她今天在燕沁这里,连连吃瘪,心中不甘,想看她被萧将军训斥罢了。 结果到好,再逼燕沁求情,那就是故意惹萧将军震怒,她也该背上不孝女的罪名。 嫣然一向都叫自己完美无瑕,这名声她是断然不会落在自己头上的。 “燕沁你说的对,母亲的事情我自己另想办法吧,你也早点休息,我就先走了。” 以前每次来这个小破院时,瞧着燕沁那凄惨无比的模样,她都是神清气爽离开的。 如今到好,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现在走的也是无比郁闷,半点便宜没讨到。 站在屋门口的燕沁,脸上的憨厚笑容在嫣然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的同时,也瞬间都敛去了。 “果然,所谓的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罢了,如此一味的试探我,这个萧嫣然究竟是为了什么……” 今天晚上,嫣然看似来试探燕沁。 可实际上燕沁,何尝不是装傻充愣间,将嫣然试探了一番。 就在她皱眉,仔细琢磨,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忽然房梁上,一声男子的讥笑声传来:“人人都道,这将军府的嫡女萧嫣然,冰雪聪明,又温婉善良,如今看来,萧府的嫡长女才是真正的狡黠如狐,还善于装傻扮痴。” 这突然传来的动静,吓了燕沁一跳。 “是谁在上面,不知可否当面一见?” 燕沁此刻,心里忐忑不安,毕竟她适才掌心里可是汇聚了魔气,这若全都被瞧见了,那她就危险了。 毕竟只要有修士的地方,魔族都是不被容纳的,她如今又太弱小了,到时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她的话音才落,就见得一道黑影纵身跃下。 对方穿着夜行衣,面容更是遮掩得彻底,燕沁完全不知道来人是谁。 “阁下这一身衣着……”燕沁犹疑了几分,最终讨好道,“不管您是路过还是来将军府另有要事都可以自便,这府里东院有个大库房,好东西都在那呢,我这院子残破不堪,半件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的。” 李青君差点没被逗的笑出声来,这小妮子是将他当成梁上公子,以为他是进将军府盗窃的呢。 觉得燕沁确实有趣,李青君到是不急着走了,更是觉得若是作弄一下这个小妮子定然很有意思。 只见李青君很悠闲的在屋里坐下了。 “谁告诉你,我是为了银钱来的,我可是嫣然姑娘派来监视你的,果然不出所料,你的憨傻都是装出来的。” 燕沁听了这话,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笑了起来。 “阁下切莫说笑,你要是嫣然的人,此刻不该是出声惊动我,而是该悄然无声的离开,将我的情况禀明你的主子,这么打草惊蛇并不明智。” 第七百三十八章发病 李青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他觉得面前这个小妮子似乎比刚才更有意思了。 世家大族之中,贤良淑德,温婉良善的女子,那是从来都不缺的。 但如同燕沁这般,遇事不见慌乱,还能沉着分析的女子,他还真就只遇着这么一个。 “果然是只小狐狸,刚刚的戏演的不错,只是这些年蛰伏此处,也是你有意为之?” 瞧着四周简陋的环境,李青君心里不禁感慨,能这般忍辱负重,寻常男子都未必做得到,燕沁竟然一忍就是十八年,确实不一般。 燕沁听得心里哭笑不得,这可真不是故意为之,她完全是记忆没苏醒前,软弱好欺罢了。 但是不知这黑衣人的来历,燕沁自然不会掏出家底,细数缘由。 “我的事情对您而言并不重要吧?阁下这般与我说话,也没有出手的打算,可见你我往日没有仇怨,还请早些离开,我就不多留了。” 燕沁若说一点不怕,那绝对是假话,但是有魔丹傍身,真出事她也能有应付的能力,这才不至于慌了手脚。 “这倒不急,我倒是想听你说话,你觉得太子如何,宸王与景王又如何?” 李青君没有动,而是抛出来这样一个问题。 他其实一天黑,就这身打扮出现在这里,就是冲着燕沁来的。 梦境里的女子在将军府出现,李青君不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他恐怕都要夜不能寐的。 毕竟在梦里,最后他可是死在了燕沁的手中。 “你这话不觉得问错人了么?” 燕沁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实在不清楚,这三位殿下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瞧着燕沁那一副,仿佛在看傻子似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 李青君也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其实他最想问的是,燕沁对于他这个宸王作何感想,两人之前是否见过,又或者结怨过。 可若只问他一人,未免显得太突兀了,这才将太子还有六弟景王全都捎带上了。 “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定然就离开了。” 燕沁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人找错了人,自己对这几位皇嗣能有何等看法? 想着敷衍了事也就罢了。 好在沈莲儿来折磨她的时候,经常会提及嫣然刺激她。 今日说嫣然多得太子的欣赏,明日讲这位郡主表姐与宸王是青梅竹马,后日又道景王也总喜欢跟在对方身边玩闹。 因此在燕沁看来,这三位殿下,应该对嫣然都是心中喜欢的。 眼前这人想必也是其中一位殿下派来探明嫣然的心意的。 这般想着,燕沁老神在在地分析道: “若一定叫我说的话,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温文尔雅,仁厚儒雅,自然是少有的人中龙凤,四皇子宸王殿下,刚正不阿,今日还替我主持公道,想必也是一位为民的好皇子。至于六皇子景王,虽然未说上话,但瞧着他性格洒脱爱笑,想来不是个难相处的。” 老老实实的回答完,燕沁瞧着黑衣人没有言语,眼神却明显是在示意她继续往下讲。 燕沁在心里,暗骂对方简直就是不知所云,但同在一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从出生起,就一直困局在将军府内,甚至连这破击的小院子都很少被允许出去,自然是没机会见到三位殿下,今日父亲寿宴是第一次请安见礼。” 燕沁所说,到同李青君掌握的消息,一般无二。 因此这话他是信了的,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奇怪。 想不透,若是梦真是一种预示的话,那燕沁为何要杀他? 这个梦从李青君有记忆以来,都一直跟着他,叫他每晚都苦不堪言。 不知不觉间,这梦就成了他的梦魇,本来以为见到燕沁,事情会有转机。 盼了半天,别说转机,简直是毫无头绪,李青君的心烦躁的很,情绪瞬间就失控了。 “那你是为何缘由要杀我?” 其实李青君不畏惧生死,在边疆厮杀,甚至每一天他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可恰恰就是噩梦这种东西,如影随行,将他折磨的异常煎熬。 为此,李青君甚至患病,偶尔情绪会彻底失控。 此刻他就是这种情况,连掩面的黑布都给扯掉了。 “宸王殿下,怎么会是你!” 在看清楚李青君的容貌瞬间,燕沁确实都被震惊到呆若木鸡了。 好端端的一个王爷,莫名晚上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出现在她的房梁上就算了。 刚刚还问了一番,那么奇怪的问题。 结果她就是如实回答了,对方就突然暴躁疯魔起来了。 燕沁只要一想到,堂堂宸王在她屋里疯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她不祥的名声摆脱不掉都是小事,这条小命还能不能活着都是两码事了。 “宸王殿下,您这是患有隐疾?药呢?赶紧拿出来,您可千万不能死在我这里啊!” 燕沁这会,什么男女有别都顾不上了,一双小手在李青君的身上直接摸个不停起来。 “起开,你再碰我一下,信不信本王杀了你!” 李青君从来没与女子这般亲近过,不适的一直往后躲去。 结果踉跄间,他脚绊脚跌倒在地,竟直接昏死了过去。 燕沁都要崩溃了,这宸王可真会选地方发病,她本还犹豫要不要修魔,如今不走魔道也不行了。 毕竟修行万变不离其宗,若她拥有魔力后,同样可以用来救醒李青君。 至于将来她修魔的事情,被人察觉后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那都是后话了。 燕沁很清楚若是李青君眼下出事,她的活路就一定会走到头的,还谈什么将来。 她的体内是有魔丹的,只要她不在压制,就能将灵力吸纳进体内,转换成魔气。 修魔的话,没有灵根也不受影响,所以很快的,燕沁就觉得自己的体内,魔气充盈了起来。 将李青君扶到床榻上后,燕沁运起魔气,将对方整个笼罩其中。 “情绪波动竟然这般大,还放任体内灵力四处乱窜,明显是修炼时出现问题,这位宸王殿下的问题可真不少。” 第七百三十九章赔罪 燕沁觉得莫名其妙,李青君这个大麻烦算是砸在自己手里了,她还又不能不管。 好在这个世界,本就是残破的。 这里的人修真,远比不上燕沁前世那般正统,功法就更不能相提并论了。 所以帮李青君把体内四处乱串的灵力聚拢好,也就不是难事。 两个时辰后。 因魔力消耗过多,燕沁一阵头晕目眩,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挨着李青君就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青君是在一阵吵杂的声音里被惊醒的。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他都记不清,上一次无梦到天亮,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结果这到好,竟然还被硬生生吵醒了。 李青君直接坐起身,气的想杀人,但这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个人。 “燕沁!” 李青君一脸震惊,也渐渐好像回忆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了。 “所以我一整晚没做噩梦,莫非是因为她在身边的缘故。” 瞧着燕沁挨着自己,蜷缩成一团,像是没盖被子冷到了,睡的很不踏实,眉头也一直皱着。 “睡觉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你这般年纪,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愁事。” 李青君说完,忍不住指尖向着燕沁的眉心碰去,想将她皱起的眉头抚平。 燕沁本来睡觉就浅,被这一碰,直接就醒了。 瞧见李青君好整以暇在那坐着看向她,燕沁高兴坏了,觉得砸在手里的大麻烦,总算是能丢出去了。 “宸王殿下你可算是醒了,你说你修炼出现问题,就该好好静养才是,怎么还随处乱跑,也万幸你是碰上了我,否则你昨日也许就丧命了。” 自己的情况,李青君当然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修为突破关键时刻,被一群突然出现的杀手行刺,导致他灵力失控,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侥幸了。 这半年来,他也尝试过各种办法,但对于体内,越发肆虐的灵力,完全就是束手无策,这也是他一直待在帝都,没有返回边疆的最主要原因。 “所以是你救了我?燕沁,你不是灵根被剔除了?你是怎么有本事帮我将体内的灵力全都再度聚拢起来的?” 李青君的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这个萧燕沁,果然有问题! 燕沁只是昨天晚上,一番忙碌心力憔悴,如今才睡醒脑子晕乎乎的,才抱怨了两句。 但感觉到来自李青君身上的杀气时,瞬间她就清醒了,更是赶忙搪塞道: “有灵根的人多了,你堂堂王爷,还见不得没灵根的人藏点保命的本事了?想必你也没少找人瞧你过吧,我能救你自然有我自己的手段,这同有没有灵根可没多大关系。” 李青君觉得这话也确实有道理,但燕沁的话依然是漏洞百出,“那你这本事,又是谁人传授?你不是从来没离开过将军府吗?” 面对这种刨根问底的话,燕沁觉得烦死了。 偏偏李青君的身份尊贵,更能随便决定她生死的人,燕沁只能心一横,将谎话胡扯到底了。 “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一本古籍,我思念亡母时经常翻阅,那上面有许多救人的法子,只是可惜……这本书已经被沈莲儿一把火烧了。” 她常年被欺负,但一向好学。 沈莲儿瞧不得她这里有书籍,发现就会烧毁,所以燕沁到不怕这谎话,会被李青君揭穿。 燕沁的母亲…… 李青君将信将疑,这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也确实是个奇女子。 “看在你救治本王的份上,你这院子里的麻烦,要不要我亲自帮你解决了。” 其实两人说这番话,你来我往的周旋,也没花上太长的时间。 只是院子里一直吵杂的动静,还没有散去。 燕沁因一醒来就被质问,一直没细想,如今仔细一听,顿时脸色都变了。 “是沈氏!好像还有沈莲儿的声音,这姑侄女俩怎么来了。” 燕沁边说,边开始推搡起李青君了。 “王爷昨夜为何来,我也不想知道,也清楚自己就算问了,您也未必会同我讲真话,若王爷真想赶紧我的救治之恩,就赶紧悄无声息的走吧。” 这要被撞见她同李青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在一个床榻上,那沈氏还不得趁机要了她的命啊! “本王就这般见不得人?被瞧见又能如何,我将你迎娶回王府就是了,难道你还能不愿意?” 李青君深得皇帝疼爱,虽不是太子,但也是受宠的皇子。 加上战功赫赫,俊美非凡,这帝都闺阁女子,谁人不想做宸王妃。 可他在燕沁的眼里,怎还真瞧见的是一丝嫌弃…… “愿意,我当然愿意了,但是王爷若真有意,那就该请了圣旨然后下聘到我将军府来,而不是被撞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床榻之上!这若是传出去,到时必然名声尽毁,难道王爷觉得,我不无辜吗?” 燕沁就是在赌,李青君是个有恩必报的。 果不其然,李青君脸色虽然不好,但是立刻起身。 走到后窗边,纵身一跃身影就在屋内消失不见了。 “燕沁这可是你说的,你且等着本王。” 离开前,李青君留下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是燕沁已经懒得去细想什么意思了,因为她还要应付沈氏姑侄女俩呢。 她也挺好奇的,为何一向在她这小破院子里横行霸道惯了的沈莲儿,怎还没直接闯进屋来。 结果等到她推门出去时,才惊讶的发现,沈莲儿竟然跪在负荆请罪呢。 沈氏瞧着燕沁总算出来了,顿时一脸带笑的迎了上去。 “沁儿你总算肯出来见我了,我还以为你这孩子依旧在生气呢,如今我将莲儿带来了,你骂也骂得,打也打得,想怎么罚全都听你的。” 沈氏满脸堆笑,一番话说完,更是向着自家侄女使起了眼色。 沈莲儿跪在地上,满脸的不情愿,可是她碍于沈氏的关系,只能憋屈的说道: “燕沁姐姐,之前都是妹妹不懂事,看在咱们都是表亲姐妹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莲儿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七百四十章监视 沈莲儿说完,沈氏就将面前的藤条,高高举起递到了燕沁的面前。 “沁儿你瞧,莲儿真的知道错了,她歉也道了,你若还不解气,就拿藤条打上她几下,也算给她长个教训。” 这藤条燕沁没有接,反倒是立刻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夫人,你这是何意啊,昨天的事情父亲已经做主严惩了,自然就算是过去了,如今这般作甚,这将军府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而且,莲儿不是不得出现在萧家了嘛,怎么这一大早的就又来了?” 燕沁避重就轻,更是直指要害,沈氏面上不禁有些僵住。 看着燕沁那一脸窝囊样,确实装的太像了,沈莲儿瞧着就来气。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种窝囊废下跪,她就憋屈的不行。 “我说萧燕沁,真是给你脸了,我跪也跪了,你还真打算叫我永远来不了将军府是吧?” “可惜啊,嫣然姐姐疼我,去同姑父求情了,只要我来给你赔不是,取了你的原谅,那姑母就不用每天去跪祠堂,我也可以继续待在萧家,所以你赶紧说句话啊,我还得起来呢。” 说是来道歉的沈莲儿,这会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要不是她跪在地上,这怎么瞧都看不出来,她有半点悔过赔罪的样子。 “原来如此啊,那你先跪着吧,我回屋好好想一下,该叫你怎么赔罪才好。” 燕沁说完,转身就要回屋,沈氏眼中闪过恼火,赶紧将人拦下了。 “沁儿,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莲儿也跪下了,你还想要如何?” 燕沁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的衣袖,掀起来了一些,就见那上面都是新旧不一的疤痕。 “我不想如何,只是想将沈莲儿过去,对我做过的事情,都在她身上也都来上一遍罢了。” “这些年来她,一直说我被生下来就是个错误,是我连累的萧家被人耻笑多年,打我骂我都是在叫我赎罪。现在她也是赔罪,就该同我一样遍体鳞伤才对啊。” 沈莲儿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她对燕沁做过什么,自然心里最清楚。 那些刁难折磨人的法子,看着的时候确实津津乐道,但若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光是想想沈莲儿都快吓得昏过去了。 “姑母你千万别听她的,燕沁这就是趁机报复我啊,姑母你说的只要跪下赔罪就行的,可没说我还要被打的遍体鳞伤啊。” 自家亲侄女,沈氏怎么会不疼呢。 燕沁却在这会,恰到好处的叹了口气: “要不然就算了,反正夫人只要继续回祠堂罚跪就好了。我听说父亲的内宅里,有个姨娘叫白氏颇为的稳重,这府里的事情交给她管就好了,夫人不必担心。” “就像当年,我母亲身体不适,你身为姨娘,不也趁机掌权当家嘛,如今风水轮流转,我母亲当年的清闲,如今也该夫人您享享清福了。” 燕沁年幼时,照顾她的奶娘,是她母亲的陪嫁奴仆。 她生母当年,在将军府内受过的委屈,燕沁心里全都清楚。 瞬息间沈氏的脸色就变了,就因为她做姨娘时,手段一向不少。 她自然就更担心,府中如今那些姨娘,也有天会取代她正室的位置。 祠堂她绝对不能继续跪下去,所以侄女再贴身,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关键时刻有何舍不出去的。 “来人将表小姐按住,莲儿你一向性子刁蛮任性,瞧着你年纪还小,姑母也就当你小孩子心性一向纵容着了。” “结果你到好,暗中竟然一次次的伤害燕沁,这些事情你真当我不晓得吗,如今你既然是来认错,那确实该拿出个端正的态度来。姑母就罚你掌嘴二十,藤条三十下。” 燕沁从小苦日子过惯了,别看是将军府的嫡长女,但确实挺皮糙肉厚的,也亏得如此,她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早被折磨死了。 但是沈莲儿就不同了,娇生惯养长大的,这巴掌和藤条落在身上,半天小命都要被打没。 “姑母你饶了我吧,这会活活将莲儿打死的啊,我不要毁容,我不想死,我要回家。” 沈莲儿现在,一点不想待在富丽堂皇的将军府了。 就算沈家是比不上这里,但至少在家她也是有爹娘疼爱的,不像在将军府一直要陪着笑脸,结果到头来还要挨上这一顿打。 院里伴随着巴掌声,还有沈莲儿的哭声,瞬间变得异常热闹。 沈氏强忍着心里的闷气,看向燕沁的时候,依旧笑得十分和善。 “沁儿还有一件事情,昨天将军同我说了,你如今也大了,这院子太小,继续住实在委屈了你。而且你就算再喜欢清静,身边没人伺候也实在不像样子。” 沈氏说到这里,就见她一招手,顿时有两个年岁,同燕沁差不多大的丫环,在一个老妈子的带领下走了过来。 “这是齐妈妈,另外两个丫头,分别的岚荷,点翠。都是这府上做事妥帖又勤快的,以后就叫她们跟在你身边伺候吧。” 岚荷与点翠,但是规规矩矩的给燕沁立刻见礼。 但是再瞧齐妈妈,却绷着一张脸,先是瞧了燕沁一会后,微微屈膝就立刻起身,所有的礼数被她自行全给省略掉了。 “老奴是将军府的家生奴才,昔日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后来她老人家过世后,就一直在庄户上管事,如今夫人将人调回来伺候大姑娘。” 燕沁心里哼笑一声,难怪这般气势十足,原来是个倚老卖老的。 “齐妈妈竟然是我祖母身边伺候过的,如今叫你跟在我身边,岂非是委屈了,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 这种老奴,留在院子里,那基本同供上一尊祖宗没啥区别,燕沁自然是能推就想推掉的。 齐妈妈却拿眼一横她,颇为不悦的说道: “看来大姑娘这规矩,确实要好好学一学了,当家主母安排的事情,你竟然也敢有异议。” “不过没有关系,老奴跟着老夫时,规矩学的就是最好的,以后有我盯着约束着姑娘,保证你不会再做出给将军府蒙羞的事情。” 第七百四十一章失控 齐妈妈这趾高气扬的模样,瞧得燕沁心里哼笑连连。 面上却不露分毫,一副被镇住的样子,连连应道: “祖母身边的人,那自然是不一般的,我以后定然跟着齐妈妈您好好的学规矩。” 沈氏要往她身边安插人,燕沁不喜,但还不会直接翻脸。 除非她继续被欺凌,丝毫也不去反抗,否则的话今天撵走了齐妈妈,明天也会有黄妈妈,李妈妈再度被派来监视着她。 索性她就将人留下,瞧瞧这些人想耍什么把戏。 沈氏瞧着齐妈妈顺利被留下,这脸上虚伪的笑容,到真透着几分开心了,接着就见她立刻说道: “沁儿如今你身边也有人伺候了,这小院子委实住不下这么多的人。你父亲的意思也觉得,这些年你喜静一直养病,但也不能由着你这般委屈自己,所以将阑珊阁安置出来,你以后就搬去那里住吧。” 沈氏在说这话时,那简直是咬着牙,才算一直笑着将话说完。 委实也是没办法,昨天将军府的生辰宴上,燕沁一通闹腾下来,现在整个帝都全在议论纷纷。 说将军府的嫡出大姑娘,虽然命格不祥,被剔除灵根,常年软禁在府中内宅,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但是被人如此议论,将军府就算再有权有势,那也扛不住啊。 所以这才赶紧,给燕沁准备新的住处,又给她身边安排丫环婆子,等到以后沈氏去府外参加席面,将人也带着出去转两圈,流言蜚语才能不攻自破。 “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在这院子里住的挺好的,就不打算搬了。” 燕沁可不觉得,将军府的人会这般好心,在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她做什么都没人盯着。 若真搬去了阑珊阁,那里与嫣然的安云楼可是挨着的,一举一动都要被盯着,想想燕沁都觉得麻烦。 “这可不行,这可是你父亲安排的,沁儿那边安置的可好了,保证比你这院子强上不知多少,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到时只管提就好了。” 沈氏这话,就是客气一下罢了。 燕沁一瞧搬走的事情怕是没得商量了,顿时就笑眯眯的说道: “夫人既然这般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其实阑珊阁装点的多好,我并不在意。但是这些年,按理来讲我身为嫡长女,是不是该有月例银子的。” 说道这里,她直接向着目瞪口呆的沈氏,就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 “以前我年纪小,身边也没人伺候,定然是夫人你代为保管起来了,我现在都分了独院,开始自立门户的生活了,这十八年来的月例银子,也请夫人一会就派人给我送过去吧。” 沈氏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你!” 对燕沁,其实沈氏这般轻声词语,完全就是因为不想再被罚跪祠堂,给这院子里的那群小妾姨娘机会。 所以她必须将燕沁的事情处理好,萧将军那边好交差了,她这正室夫人才能坐的安稳。 “沁儿你先搬过去,这十八年来的月例银子,确实都在我那给你存着呢,但是这也不是一笔小钱,我得清点好数额才能给你啊。” 只要燕沁去了阑珊阁,到时就好交差了。 后面若真因为月例银子的事情闹起来,到时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将燕沁再次弄回这破院子里呢。 沈氏想的是挺好,但是也要燕沁配合才行啊。 “我还是拿了月例银子再过去吧,毕竟下人们都需要打赏的,我现在一穷二白,想买点喜欢的东西,装点住处都不行,就不去新院子里丢人了。” 燕沁表现出一副,畏畏缩缩,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叫沈氏也不好说重话,要不更显得她苛待非己出的嫡女了。 “行,我就这回去,将月例银子给你拿过来。” 府里的少爷,每月是五两银子,姑娘是三两银子。 听着是不多,但架不住十八年下来,那也是好几百两的银子呢,沈氏心里一阵肉疼,气的用手揉着太阳穴。” “夫人,咱们姑娘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叫您一定要忍住脾气,别的都是小事,别叫将军与您离心离德才是大事啊。” 说这话的是慧心,她跟在沈氏身边多年的心腹,这会瞧着自家主子要失态,赶紧将嫣然叮嘱的话说了一遍。 沈氏闻言,立刻点点头,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都是因为嫣然这个有福气的好女儿。 嫣然的话,沈氏一向也是很听的,甚至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竟然总觉得有些畏惧这个女儿。 沈氏咬着牙,强忍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 燕沁完全就没把这出闹剧放在心上,毕竟同她前世见过的大阵仗比起来,这区区将军府内宅的事情,只能用鸡毛蒜皮来形容。 “齐妈妈,你领着岚荷还有点翠,将这院子里我中的菜收了吧,一会我就要走了,这些菜不带着荒在地里实在是可惜。” 齐妈妈一脸的震惊,不敢置信的说道: “姑娘你说什么呢,我昔年伺候老夫人的时候,都没说做过下地摘菜的事情,如今我一把年纪了,你竟然叫我干这种活,是存心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燕沁冷眼看向了齐妈妈,刚刚客气是想将这老东西退回给沈氏。 但既然人必须留下来,燕沁自然不会给自己添堵,真把对方当祖宗供着了。 “我不管你伺候过谁,我只知道是夫人将你安排过来伺候我的,那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若不想干,趁着沈氏没走远,你就赶紧找她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燕沁说完,也摔门就进了屋里,留在院子里呆若木鸡的三个人。 区区几个下人,燕沁收拾她们,那是顺手捏来。 燕沁此刻心里最在意的,还是魔丹的事情。 因为刚刚见到沈氏,她心里难免是有怨气的。 燕沁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竟然险些控制不住魔丹产生的杀戮之气,对沈氏一行人下手。 望着汇聚在掌心里的魔气,燕沁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若是将来她真的魔性越来越强,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那她自己岂非就成了第二个魔头。 第七百四十二章发病 将手上的魔气散去,燕沁虽然担心,但眼中也闪过决绝之色。 “将来如何,谁说的清楚,但若眼下我不修魔道,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在这将军府内被欺凌到死的那一刻为止。” 燕沁对于自己的情况,还是认知的很清楚的。 与其说她愿意入魔道,完全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盘膝在榻上,燕沁入定开始修炼。 她的魔丹,是来自魔头最精粹的魔气凝聚而成的。 在修炼上就根本遇不到瓶颈,就这一会的时间,她就抵得上旁人十几二十年修为了。 “可惜了,灵力要是更浓郁一些话,我就可以修炼的更快了。” 这个世界是残破不全的,所以灵力也很稀薄。 燕沁修炼上是没瓶颈,但没有足够的灵力吸纳,叫她突破境界,所以她也只能慢慢囤积灵力在体内,然后再突破修为了。 这一边燕沁修魔道,心情喜忧参半。 而另一边的李青君,这会虽然回到王府,却也因为燕沁一直眉头紧锁。 “王爷您昨晚彻夜未归,又不许属下跟着,如今回来还一言不发的,真是急死人了。” 顾平站在一旁,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昔年他是江湖上一介侠客,因为劫富济贫,仇家无数,一次险些丧命的时候,被路过的李青君所救。 为了报恩就此留在了李青君的身边,算是这位宸王殿下的心腹。 “本王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能有什么事情。” 李青君没好气的看了顾平一眼:“本王只是好奇,她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叫人意想不到的。” 李青君的事情,向来也不会瞒着顾平,所以他也知道,自家主子这口中所指的就是燕沁。 “王爷你要真怕噩梦成真,要我说这萧家的嫡女,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将她给。” 顾平本就出身江湖,为了李青君他更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当即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所以你也觉得,萧燕沁不祥,哪怕她就是个废人,也注定有一天会叫本王死在她手里是吗。” 顾平挠挠头,然后就讪笑一下说道: “就凭她一介女流,自然伤不到王爷了,只是这个萧家嫡长女邪乎的很,属下查过之后,发现她从出生起确实不祥,我就担心将来王爷会不会因为她染上晦气,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在任何人眼里,被剔除掉灵根的人,那就是废物。 因为少了一截骨头,所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体也会孱弱,甚至导致短命,真说起来连普通人都不如。 李青君是什么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王爷。 就算打死顾平,他也不信,燕沁会有本事伤到他李青君。 毕竟在这个残破的世界里,能修灵力,已经算很侥幸了,魔族根本就没出现过,只存在在传说之中。 想变成强者,就只有修灵术这一条路可走,谁能想到燕沁竟然走出了一条,完全不一样的变强之路。 “好了,你且下去吧,我想歇息一会。” 想的实在太投入,李青君不禁晃了晃头,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因为一直被梦魇折磨,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再没瞧见燕沁之前,李青君更是如疯魔一般,去查那个梦里出现的女子到底是谁。 这般常年累月下来,就算再意志坚强的人也扛不住。 李青君就此得了个头疼的毛病,想事情太久太专注,就会疼痛难忍,并且还会产生幻觉。 “杀,你竟然还敢出来,你个乱臣贼子。” 李青君忽然一声怒吼,接着竟然拔出佩剑,竟然在屋里一通乱砍乱劈起来了。 顾平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家主子这必然是又发病了。 “王爷您清醒一下,哪里有什么叛军敌将啊,这都是幻觉不是真的。” 顾平上前赶紧拦着,结果在李青君的眼中,他就变成了敌人,长剑更是毫不留情的就刺了过来。 “杀!” 李青君的双眼,渗血一样的猩红一片了。 顾平躲得险象环生,身上都见了血,但他依旧不肯离开,就怕对方自己一个人有闪失。 “要说起来,全都怪那个萧燕沁,真是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何会出现在王爷的睡梦里,果然是天生的不祥人,这非亲非故的,竟然也能祸害到我家王爷头上来。” 顾平一边躲,一边忍不住埋怨着燕沁。 再瞧一直拿着宝剑,陷入杀戮之中的李青君,听见燕沁的名字时,眼中的猩红之色竟然淡了几分。 “顾平,去将燕沁给本王找来。” 昨天晚上,是李青君这十年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他知道燕沁对他有所隐瞒,但李青君相信,对方确实是有办法,帮他缓解梦魇的,那说不定这头疼的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王爷这怕是不行吧,萧燕沁是将军府嫡女,属下见她一面都难,就更别提将人带来王府见你了啊。” 堂堂的世家贵女,平时都不会抛头露面,顾平就算是王府的侍卫,也不能杀进将军府强行将燕沁带出来啊。 “想办法潜行进去,就告诉燕沁,她若能医治本王的梦魇头疼之症,本王保她在将军府平安无忧。” 昨天夜探之后,燕沁在将军府,到底是个什么处境,李青君全看在眼里。 而燕沁的不甘心,他也感觉得出来,这个条件李青君相信,那个狡猾如狐的小妮子,绝对不会拒绝的。 事关李青君头疼的问题,顾平也不敢怠慢,就算这事再难办,他也一定要去办成。 至于说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被宸王主仆俩人盯上的燕沁,她已经搬进了阑珊阁。 瞧了眼手里,足足六百两的银票,还有四十多两的散碎银子,燕沁心情简直美滋滋。 她现在的修为,即便辟谷也是没问题的。 谁也不会嫌弃银子多啊,有钱好办事,在这将军府内她如今孤立无援的,就更需要银子来打点一切了。 就在她要将银子,妥善放好的时候,只见得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燕沁本能的直接出手,一掌就打了过去。 第七百四十三章心魔 “你竟然会武功,这怎么可能。” 忽然闯入的人,正是急忙忙赶来的顾平。 他身份特殊,实在没办法走正门,没办法只能翻窗户了。 燕沁一掌没有击中,就知道来人是个修灵师,顿时满脸警惕起来。 “我是不能修灵,但我出身将军府,会些拳脚防身,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燕沁不会将自己,修魔道的事情,被人看出端倪来的。 她出手不会直接用魔攻,而是将魔气蕴含在拳脚之间,如此威力倍增,还能完美的隐藏好她自己的秘密。 顾平一想,还真觉得燕沁这话也有道理。 将军府的嫡女,会些拳脚的确是无可厚非的,当即他就爽朗一笑的赶紧拱手说道: “燕沁姑娘这身武功到是厉害的很,竟然没有灵力的加持下,还能有如此威力,真是叫在下刮目相看。” 面对这番恭维的话,燕沁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倒是警惕不减的说道: “所以阁下忽然跑进来,就是为了试一试我的武功,然后再恭维我一番的不成,那你现在若是说完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顾平其实也没有灵脉,他出身江湖,凭着就是一身的好武功才有立足之地。 瞧见燕沁的武功好,这才一时间忘乎所以,意识到自己失礼后,他尴尬的挠挠头立刻说道: “姑娘莫恼,我也是事出有因,这才举止唐突了。其实我是宸王府的人,我的主子是宸王殿下,我家王爷身体不适,姑娘医术高明,所以想请您过去给瞧瞧。” 燕沁的脸色本来就不好,一听到李青君的名字,顿时就更加难看了。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昨天晚上你家王爷来了一出不请自来,如今又换成你破窗而入,我自认为与你们宸王府一向也没交集,你们这一出又一出的到底是想干嘛。” 燕沁说完,就指了指窗户,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不懂什么医术,你家王爷若哪里不舒服,就叫他去宣宫里的御医,窗户就在那边,你怎么来的现在就可以怎么走了。” 顾平站在原地都有点傻眼了,毕竟李青君在见到燕沁后,发现她同自己梦境里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就叫他去彻查这位萧家嫡长女的一切事情。 这一查下来,顾平就发现,这位萧家的嫡长女,在将军府看似身份尊贵,但这十八年来过的日子,简直没有一天不挨欺负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却表现的不卑不亢,而且连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要不是调查燕沁的事情,是顾平亲自去办的,他都要以为自己之前是不是查错人了。 “燕沁姑娘,你若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使得,但请你务必跟我去一趟王府。而且我王爷还交代过,叫我告诉您一声,只要您肯去,他保你在将军府平安无虞,不再受任何人欺凌。” 昨天出手相救李青君,那是因为这位宸王,要真在她的院子里有个好歹,燕沁实在不想惹上麻烦罢了。 李青君现在,都好端端的走了,是死是活其实燕沁才懒得搭理对方呢。 “你家王爷确实如此说的。”结果一听完顾平的这番话,燕沁的兴趣可就来了。 顾平赶紧点点头,忙不迭的说道: “姑娘放心,我哪里敢替主子乱承诺,这话确实是我家王爷说的。” 燕沁顿时就笑了,哪里还有刚刚冷若冰霜的样子。 “王爷到是大义啊,知道我一个死了娘的孤女日子难熬。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的,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宸王府吧。” 燕沁这变脸之快,叫顾平看得瞠目结舌。 眼瞧着燕沁说完,人都推门要走出去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拦着说道: “燕沁姑娘,这还有一件事情要委屈你。我家王爷身份贵重,所以这生病的事情,不方便叫太多人知道,因此咱们此行姑娘需要同我一样走窗子。” 心里暗叹一声真的麻烦,燕沁眉纵使不愿意,但是能得到李青君的庇护,这个承诺对她的吸引力确实太大了。 “行吧,那就走窗子,你在前带路。” 燕沁说完,回身就将屋子的门栓给落下了,然后冲着外面喊道: “才搬来阑珊阁,整理一番东西我实在觉得乏累的厉害,所以要小睡一会,岚荷你们都不用进来伺候,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得进屋打扰我。” 匆匆交代一句后,燕沁顺着窗户,跟着顾平就出去了。 很来的两人就悄然的进了王府,等到一瞧见李青君时,燕沁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对方的长剑向着她已经砍了过来。 “我说你家王爷,这是疯了不成。” 燕沁被吓了一跳,赶紧纵身躲开。 顾平也是哭丧个脸,十分焦急的说道: “以前王爷发病,很快自己就会恢复清醒的。但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王爷也要很久才能清醒过来,燕沁姑娘你若真有办法,就快帮帮我家王爷吧。” “你想出去,这里我来想办法,守好外面的院子,不能叫任何人打扰到我。” 面对燕沁的吩咐,顾平也只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当即就立刻照办。 等到屋里再无旁人了,就见燕沁立刻周身涌现出大量的魔气,然后向着李青君席卷而去。 被魔气笼罩住的瞬间,李青君整个人就不动弹了但是猩红的双眸里,依旧充满了杀戮,显然并未清醒过来。 围着李青君瞧了两圈,燕沁两世为人,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当即就喃喃自语的说道: “如此看来,问题是出在这位王爷的心里了,必然是曾经受过什么刺激,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忘记,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心魔。” 如今的燕沁,那就是个小魔头了,这心魔她想处理起来,到也很清楚。 “如此就见我进入你的心境之中,瞧瞧你到底被什么事情困扰住,竟然变成这副样子。” 燕沁说完,只见她的指尖向着李青君的眉心一点,接着她整个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第七百四十四章克制 心魔生成,其实李青君的内心,就产生了一缕魔气。 燕沁如今入魔道,只要有魔气存在,她都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李青君的心境之中。 结果她这一进来,没想到迎面就被一剑袭来。 在这心境之内,燕沁也不用藏着掖着了,魔气瞬间涌现,就将袭来的利剑,瞬间化为飞灰了。 “你果然是能修炼的,只是你这施展的不是灵力,这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 燕沁此刻,将将站稳,总算也瞧清楚,袭击她的人到底是谁了。 “李青君,你怎么在这里!”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燕沁觉得如今出现幻觉的那个人,好像变成她自己了。 “这里是本王的梦境吧,本王为何不该在这里,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青君其实不是想在这里,而是每次他发病的时候,都被困在这方寸之间。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他就是从梦境里苏醒不过来。 瞧着李青君这般淡定,燕沁也觉得自己,两世为人了表现的如此慌乱,还真有点丢人了。 忙将心神稳住后,就见燕沁立刻说道: “这里其实不是梦境,而是你自己的内心世界。但你既然已经形成心魔,那就该深陷其中不能自控才对,可你怎么会是这副清醒的模样呢。” 李青君微微愣了一下,顿时就露出思索之色的说道: “你若这样说的话,那到是提醒我了,每一次陷入疯魔的状态里时,我都觉得自己再经历一场场噩梦,直到我发现这些都不是真的才能苏醒过来。” 说到这里,李青君向着四周看了一眼再度开口道: “本来就在刚刚我也是这种情况,四周都是血海,我与曾经死在本王手中的敌将们不停厮杀。可是忽然一阵黑气过后,这一切全都消失了,我也立刻清醒了过来。” 燕沁听到这里,不禁也愣住了,她之前也没修炼过魔道,还真不知道,心魔向来连修真者都谈之色变,但是魔气明显对其的压制效果是极为显著的 想到一向魔族,都不存在心魔的问题,随便嗜血好杀,也从来不会影响心境失去神智,如今看来到与魔气压制心魔有直接的关系。 “既然王爷你没事了,那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心念一动,用魔气为引,燕沁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房间之中。 李青君也同一时间,睁开了双眼,当视线落在燕沁的身上时,他不禁哼笑一声说道: “你还真是狡黠如狐,明明掌握着极为神秘的力量,竟然还每天在将军府内,装出一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萧燕沁你到是叫本王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燕沁听了这话,顿时是真的很哭笑不得。 她哪里是隐藏实力,明明就是才苏醒,为了自保才开始修炼魔道的好不好。 但这些事情,都是她最大的秘密,燕沁当然不会傻到,被李青君三言两句就全都套出来了。 “或许是灵根被剔除,老天爷瞧着我可怜,所以给我了另一番机缘,叫我阴差阳错下才有了这点小本事,王爷实在太抬举我了。” 燕沁总觉得,李青君是个危险的存在,能不凑近她是绝对要躲得远远的。 “既然王爷已经没有事情了,那我就算告辞了,毕竟是偷偷来的,若是被人发现我不在阁楼内,将军府那边怕是又要轻易饶不了我的,还请王爷记住您的承诺,别叫我白跑一趟就行。” 燕沁说完转身就走,本来想着李青君会拦她,没想到对方站在原地,竟然就这般默许她离开了。 出了王府,燕沁不禁长松了一口气,当即向着将军府的方向就赶紧折返而回。 顾平也不知道啥情况,赶紧进屋一瞧,当看见李青君果然好了,他高兴的不行。 “王爷您可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这燕沁姑娘,竟然妙手回春,真有救治好您的办法。如今可好了,您再也不必被梦魇幻觉折磨了。” 相比起顾平的乐观,李青君却哼笑一声说道: “治标不治本罢了,但这个燕沁,确实是克制梦魇的一剂良药,若本王想睡个安稳觉,看来要将她留在王府内才行。” 李青君说完,向着顾平招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接着就说了一番交代的话。 结果顾平听完之后,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王爷这样不好吧,人家燕沁姑娘才帮了您,扭头您就叫我先一步赶去将军府,闹得人紧接着她偷偷出府过,您这不是恩将仇报嘛。” 顾平的性格耿直,李青君怎么会不知道,也是因为这点他才敢放心大胆的用了这个江湖游侠做侍卫。 “你且按我吩咐的去做就是了,本王不会叫她有事的,只是需要逼的她没有退路,耍小聪明而已。” 李青君向来说话,就是一定会办到的。 知道燕沁不会有事,顾平虽然还是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赶紧去办了。 对这一切全然不知道的燕沁,她难得出府一次,所以回去的路上,瞬间还买了些药草,准备回去做些丹药以防万一。 结果她这一耽搁,就更是给了顾平充分的时间。 等到燕沁真的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才纵身翻过院墙的她,就发现阑珊阁的院子里,这会站了足有二三十号人。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萧将军还有沈氏,稍微站后一些的是嫣然,这个好姐妹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呢。 齐妈妈正义愤填膺的站在几位将军府的主人家面前,在那控诉着燕沁的累累罪行。 “将军旁人不知道,您该是晓得的,老奴我可是伺候在老夫人身边的。这府里的公子姑娘们,也算看着长大的,但我就没见过大姑娘这般性格不堪的千金贵女。” 此刻燕沁已经回来了,但是齐妈妈却指着她,丝毫没打算停下来的继续控诉道: “堂堂将军府嫡女,不精于琴棋书画,针织女红就算了,竟然还去种地,简直将家门的脸面都给丢光了。如今还翻墙出去,将军您责罚老奴吧,这样的大姑娘,老奴是真没法伺候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守诺 齐妈妈嘴里说个不停还不算,竟然还向着地上就跪了下去。 虽然她是个奴才,但架不住是伺候过老夫人的,也算是府里的老人,苛待老仆的名声,确实也不算好听。 所以向这样的老仆,世家贵族都是要养着的,就见萧将军更是亲自将齐妈妈给扶了起来。 “您老快些起来,真说起来,本将军小的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至于那个小孽障,本来就是我萧家的耻辱,她没有规矩和齐妈妈你没有关系,实在不用这般自责。” 瞧着这个渣爹,对一个家生的老刁奴,都要比对她这个女儿来的好。 燕沁不禁哼笑出声,然后就耸了耸肩说道: “看来父亲是都不打算问问我,为何要翻墙出府,就已经认准我有错了。” 嫣然在旁瞧着,燕沁倒霉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但是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说道: “燕沁你少说两句吧,父亲已经很生气了,无论是任何原因,你身为世家贵女,这种翻墙出府的行为都是要不得的,你快点跪下同父亲认错吧。” 嫣然这一开口,甚至连燕沁解释的机会都给直接斩断了。 而燕沁只要一跪,那就等同承认她认罚了,接下来就算动用家法,按这个渣爹对她的厌恶程度来讲,那都是有可能的。 “我今天会出府,完全是因为宸王殿下的缘故,你们若不信就去宸王府问问吧。” 顾平是来得隐秘,为了李青君的病情,遮遮掩掩的。 燕沁知道,宸王府在这件事情上,应该确实有难言之隐存在。 但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别人,就要委屈自己,甚至平白无故被冤枉的人。 “简直是胡说八道,宸王何等身份,岂会叫你过府。而且就算要去,那你怎么不走正门,还非要翻墙吗。” 萧渣爹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相信的。 他的眼里,这个女儿就是个灾星,是最卑贱不祥的小孽障,所以这种人都不配去王府,就更不可能与李青君牵扯上任何关系了。 萧渣爹不信,但是有个人却是信了的,而这个人就是嫣然。 她此刻的表情,其实已经相当难看了,若非在场的人太多,她甚至都想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燕沁就算我愿意说服父亲,大家都相信你,但若这一切是真的,你的过错就更大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翻墙去约会当朝王爷,我萧家世代忠良,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嫣然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的。 为何她百般的阻挠,李青君和燕沁,竟然还是交集在了一起。 若燕沁说的都是真的,嫣然不禁心里妒忌的不行,因为宸王府她甚至都没去过呢。 明明同李青君这一世结伴长大的人就是他,结果现在到她觉得青君又要被抢走了。 “来人,将这个小孽障给本将军拿下,现在就拖到祠堂外面,庭杖一百以儆效尤。” 燕沁的瞳孔猛然一缩,更是脸色也冰寒起来了。 “一百下板子,说是受罚,其实不就是想活活将我打死嘛。我说萧大将军,其实我一直也很想问问你,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将我当过女儿,若我今天真的死了,你又可会有片刻的难受。” 燕沁再问出这话的时候,掌心里的魔气已经再汇聚了。 一百下板子,她绝对是扛不住的,与其被活活打死,自然是要奋力一搏的。 她如今的修为,其实燕沁清楚,不是这个渣爹的对手,但就算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她也要叫萧家人付出代价。 “你是本将军的女儿不假,但这也是我萧家最大的耻辱,一个不祥人,你就不该流淌着我萧家的血脉。” 萧渣爹再说这话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憎恶,还有冷漠是半点不作假的。 燕沁不禁笑了,眼瞧着周遭的小厮,已经拿着绳子要来将她困个结实了。 她抬起手,就准备先下手为强,说不定还能杀出一条血路呢。 “宸王殿下驾到!” 没给燕沁拼命的机会,李青君竟然就来了。 跟在他身边的,除了顾平之外,竟然还有个手里拿着圣旨的老太监。 萧渣爹赶紧带着全家人,立刻恭敬的给李青君请安。 接着他更是看向老太监,带着几分恭维的说道: “安公公,您不在御前伺候着陛下,怎么也来了将军府。” 这安公公是御前首领大太监,当今陛下打小,就是他服侍至今的,可谓是御前的红人。 宣旨的事情,自然有御前的小太监去办,这位安公公可一向不会出宫的。 “杂家这不是赶着来,亲自要同萧将军说一句恭喜嘛。这是陛下的赐婚圣旨,您府上的嫡长女,很快就要做宸王府的王妃娘娘了,这可是你萧家满门的荣耀啊,将军快跪下接旨吧。” 别说萧将军了,瞬间整个将军府的人全都被吓到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就是被赐婚的燕沁了。 就见她赶紧来到李青君身边,压低声音质问道: “你到底要干嘛,这赐婚是闹着玩的吗,而且我才救治好你,王爷就是这般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瞧着燕沁那气鼓鼓的样子,李青君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不禁更想逗弄一下她。 “若说起报恩,本王瞧那戏文里最长提及的,不就是以身相许嘛。我堂堂七尺男儿,自然不会嫁人,索性就将你娶来做了王妃,如此报恩难道你还不满意。” 燕沁被气得,指着李青君,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嫣然备受打击的也走了过来,声音都是在发着抖的。 “王爷,你怎会想娶的人是燕沁呢。难道你忘记自己的梦境了吗,我这姐姐很可能会伤到你的,我并非妒忌但是这赐婚真的不合适。” 嫣然一向在人前,都表现的很端庄稳重。 但这会她也豁出去了,直接出言就开始阻挠这段婚事。 “嫣然,你不懂,而且你就不用跟着担心了,本王在做什么自己很清楚,而且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但对你我一直视若知己,因此赐婚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干预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撑腰 李青君又不是个傻的,他与嫣然之间确实是青梅竹马不假。 可在他心里,的确没有半分男女之情,自己的心意到底如何,他当然很清楚。 随着大家渐渐长大,嫣然对他格外上心,李青君感觉得到,每次对于她暧昧不清的举措,都很直接的回绝。 彼此的关系只是朋友,最多引为知己。 每每嫣然听了,却依旧无动无衷,对于这点李青君也很无奈。 “王爷,我说了并非因为你我之间的原因,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一定是燕沁,你就当真不怕她会伤害到你?” 青君下凡到这一世来,就算真的娶妻生子,嫣然虽然心里酸楚,但也并非难以接受。 上界之人其实都需要来人世间历劫的,等到百十年身死,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 只是李青君竟然又和燕沁牵扯到一起去了,这才是嫣然最不能理解的。 “嫣然,你不一直是我最好的姐妹嘛,我若被赐婚成了王妃,难道你不应该是为我高兴吗?” 赐婚的旨意,来的实在太突然了。 燕沁若非因为身份有别,她都想掐着李青君的脖子,好好的质问下对方,是不是故意在整她。 说的言而有信,护她在将军府周全,也不用非要闹到赐婚的地步啊。 但见嫣然这会备受打击的模样,燕沁却觉得这圣旨接了,貌似也挺不错的。 “你当然是我最好的姐妹了,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啊,燕沁你怎么能在这一点上质疑我呢。”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嫣然,赶紧调整情绪,立刻表情上就再度露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我会拦着,完全也是为了燕沁你好,毕竟向来门当户对才走的下去。你虽然也是我将军府的嫡女,但是这么多年来,燕沁你却从未学过规矩礼数,若做了王妃只会贻笑大方,我只是担心将来你会获活得很辛苦。” 这一番解释,冠冕堂皇到,燕沁听了差点都要笑出声来了。 她早就在昨天寿宴上就发现了,她未恢复记忆前,一直视若好姐妹的嫣然,其实同将军府的所有人一样,对她也是没有任何善意的。 甚至于在她看来,嫣然比其他人更可恶,因为她一面漠不关心,另一面人前又要表现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去衬托自己的善良,虚伪的简直叫人作呕。 “嫣然你说的还真有道理,我仔细一琢磨啊,也认为这圣旨我不该接。” 燕沁嘴里这样说着,瞧着嫣然果然露出笑容,明显对于她变得言听计从起来的样子,十分的满意。 下一刻就见燕沁将圣旨就拿到了自己的手中,变了脸的笑吟吟说道: “可惜嫣然你说的,就算有千般万般的理由,可我面前只有一个问题,这是陛下赐婚的圣旨,拒绝就等同于以下犯上,死罪难免。你这般劝说我,是愿意帮我承担下这死罪?若不然,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不成?” 嫣然被这番质问,呛的哑口无言。 之前就算她说出再多的话,看似在关心燕沁。 但确实都难以避免的,会叫燕沁背负上抗旨的罪名。 这下就连李青君都向着嫣然看过去,眉头微微皱起,明显对于她刚刚的一番行为,表现出了深深的疑惑。 “我一时慌不择言了,没想这么多,燕沁我怎么会害你呢,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嫣然赶紧为自己刚才失态的言语,想尽办法的解释起来。 旁人如何想她,其实都没关系的。 可若是李青君也觉得她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嫣然不敢想其后果,在对方面前,她一定要是最完美无瑕的。 “我就知道,嫣然你是对我最好的,这圣旨我可就接了,与其担心将来会不会与皇室格格不入,自然是抗旨罪过更大了。” 燕沁也拉住嫣然的手,笑得那叫一个亲切,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存心是给对方心里插刀子呢。 嫣然还能怎么办,将圣旨给退掉,她明显没这个本事,心里滴血似的难受,却还要强忍着恭喜。 “既然燕沁,这赐婚的圣旨,你接下也是喜事一件,我可就提前恭喜你一声了。” 姐妹俩言语周旋交锋的这段时间里,萧将军也总算从错愕之中回过神来了。 眼神复杂的看了燕沁一眼,他就拱手对着李青君陪着笑脸说道: “王爷能瞧得上我家里这顽劣不堪的女儿,确实是我萧家的福气,但是燕沁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背负着不太好的名声,就怕将来连累到王爷,那我萧家可就真是罪该万死了。” 家门之中能出位王妃,而且还是下嫁给李青君这种手握实权的皇子,萧将军他又不傻,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燕沁出生就克死生母,誉为不详,名声也太差了。 萧将军就担心,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的李青君,若是赐婚又退婚的话,那萧家的脸面,算是掉了一地。 “将军只管放心,本王岂会不知,婚姻大事不能儿戏的道理。虽然与燕沁没见过几次,但本王对她却是一见钟情。” 谎话简直是张嘴就来的李青君,表现的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后,满意的瞧见,燕沁一脸恶寒的幽怨瞪了他一眼。 李青君心满意足的笑了下,脸色却忽然一正的说道: “将军若还是担心本王并非真心求娶你女儿的话,那本王就表明下心意好了。” “像这种以下犯上,竟然敢状告主子的刁奴,燕沁虽心软顾念这老东西年岁已高,但本王却见不得任何人欺负我的准王妃。” 李青君所指的人,当然是齐妈妈了。 而这位老妈子,也没想到,燕沁这来回翻了一次墙,竟然就变成宸王妃了。 她在将军府时,仗着伺候过老夫人,觉得就算在萧将军面前,也是有三分面子。 可李青君那是真正的皇室王爷,齐妈妈还不至于觉得对方会给她面子。 一瞧这位宸王殿下,这是要给燕沁撑腰做主,齐妈妈吓得跌跪在地,脸色都白的像纸一样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蹭床 齐妈妈被调回将军府,那是因为她早些年就被沈氏收买了。 沈氏能在将军府内,凭借姨娘的身份迅速站稳脚跟。 除了生了嫣然这个金贵的女儿外,也是因为她投其所好,叫老夫人对她格外的疼爱,作为通风报信的齐妈妈,在这件事情上也是立功不小的。 “宸王殿下,齐妈妈是我将军府的老人了,且不说她确实是为了燕沁好,这到底是内宅的事情,到时我自会严惩她,给她长个记性的。” 沈氏是真的不想让齐妈妈才派到燕沁身边,还没起作用就折在这里了。 “你们将军府内宅的事情,本王不愿意管,更懒得插手。但是若伤到燕沁,就要问问本王答不答应了。” 萧将军这会也算反应过来,知道赐婚的事情,看来还真是板上钉钉了。 燕沁以前在他眼里,虽是亲生女,但就是剔除了灵根的废物,他不缺子女,自然是不上心的。 如今就不同了,燕沁是准王妃,必然给家门会带来无限的好处。 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燕沁不祥,将来克的也是宸王府,人家宸王殿下都不嫌弃,他跟着瞎操什么心。 “沈氏,瞧你做的什么安排,齐妈妈一把年纪的人了,她现在照顾自己都费劲,你还接回来叫她服侍燕沁,难道我将军府连个伺候人的管事婆子都找不出来吗,这内宅你若不会搭理,本将军不建议叫人来帮一帮你。” 沈氏存心刁难,这些年燕沁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萧渣爹就算没亲眼全都看见,但实际上他心里猜也是能猜到个大概的。 但是燕沁今非昔比了,萧渣爹的态度当然也就变了。 他的这番话,就是在敲打沈氏,做事要收敛些了,否则他这边可是要插手的了。 “王爷息怒,将军息怒,都是妾身没有将事情考虑周密。就觉得齐妈妈是伺候过母亲的府中老人,做事必然是妥帖的。” “我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若安排的不妥当,我立刻就再给阑珊阁多调些伺候的人过去。” 一个下人的事情,李青君敲打两句也就是了,若真不依不饶,非要将齐妈妈如何,反倒显得他这个王爷,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管。 沈氏已然表态,李青君也颔首点了下头,接着就走到燕沁身边说道: “将军能如此安排,可见以后在这府邸内,燕沁有你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好父亲护着,也不会再受什么委屈了。” 李青君能说这番话,明显是满意了,萧将军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王爷只管放心就是了,燕沁可是本将军的亲生女儿,她又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我对这孩子自然是更要偏疼一些的,当然不会叫她再受到任何的委屈。” 萧渣爹承诺的话,说的那叫一个漂亮,而且表情更是特别的郑重其事。 李青君却懒得搭理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是立刻挥挥手,像撵苍蝇似得说道: “行了,若是无事你们就先走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同燕沁说,而且她今天必然是被吓坏了,本王要留下来好好的安慰一下她。” 李青君在朝野上,给人的印象,那一向都是强势凌厉的做派。 什么时候有人瞧见,他竟然有这般体贴入微的一面。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面对老皇帝的时候,身为臣子也是儿子的李青君,那都是经常冷着一张脸的。 “王爷,这样不妥,就算有赐婚圣旨,你们男女有别,单独共处一会传扬出去,就算您不顾着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念我姐姐的闺名啊。” 嫣然又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因为认识几十年,李青君都没有多她如此温柔似水过一次。 她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不愿意燕沁得到。 “嫣然我已经说了,本王与燕沁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多管的。而且我们既然有赐婚圣旨,举止就算亲近后也不会惹人非议的,这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燕沁其实也想回绝的,李青君总叫她觉得特别的危险,若是能躲远一点,她是绝对不想同这位宸王殿下单独相处的。 但她不想是一回事,嫣然出来阻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嫣然你就不用替我担心了,毕竟我从一出生起,名声就已经臭大街了,既然王爷都不嫌弃被我拖累呢,不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嘛,这算多大点的事情,外面爱怎么传就叫他们说去好了。” 一个不拘小节完全就不当回事。 另外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所以嫣然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带着一肚子的气离开了。 等到众人全都离开后,就见李青君,那简直比到了自己的府邸内还要惬意。 径直上了阁楼不算,推门就进了燕沁的房间,然后往她的床榻直接躺了下去。 “我说王爷,你非要留下来的原因,难道就是为了蹭床的。” 李青君此刻,那一脸满足的样子,燕沁只要不是个瞎子当然看得出来了。 她不禁也就纳闷了,难道偌大的王府之内,怎么连个床榻都不给李青君准备的吗。 “这话你就说错了,本王不单单是来蹭床的,顺便还准备蹭吃蹭喝,用过晚膳再离开。”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别提多绝望了。 同这种喜怒无常,偶尔还要犯病乱砍人的家伙,单独相处几个时辰,这谁受得了。 “王爷你要真的喜欢,那这床榻我送你总行了吧,你赶紧叫那个顾平过来,把床榻抬走吧。” 李青君闻言,总算抬起头来,望着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燕沁,他不禁招了招手。 “你过来,陪本王在这榻上睡一会,其实床榻我宸王府自然不缺,本王需要的是你这个人。” 如此直白的话,就算燕沁两世为人,那也扛不住啊,顿时就义正言辞的说道: “王爷,你想错了,我燕沁可不是个随便的女子,你还是赶紧走吧,大婚之前我是不会与你暗中苟且的。” 李青君听得脸色顿时黑的像锅底灰一样,更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说道: “小小年纪,满脑子装的竟然都是这些东西,本王是因为你救治的手段,不会被噩梦所困扰,想叫你再给我治一治,然后休息一下,仅此而已。” 第七百四十八章担忧 李青君这会简直是满眼的嫌弃,燕沁这心里,也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王爷留下是为了噩梦的事情啊,那谁叫你说的不清不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想歪了啊。” 为了缓解心里的尴尬,燕沁讪笑了几声,但也忍不住小小的埋怨了下。 李青君其实就是存心逗弄,而且瞧着燕沁那一脸尴尬,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甚至觉得隐隐传来的头疼感,都莫名缓解了不少。 “本王的情况你最清楚,我头疾严重的厉害,怎么会对你有旁的念头。而且赐婚也是为了庇护你,要不然就算我是王爷,也不可能手长到来管将军府内宅的事情,本王牺牲这么多,还要被你栽赃成孟浪之徒,想想也真是可怜。” 燕沁听得都震惊住了,明明被闯进闺房,床榻还被巴掌的人就是她好不好。 怎么弄到最后,还变成李青君委屈上了,但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谁叫人家是王爷呢,那当然怎么说都有理。 “全都是我不好,误会王爷的一番好意了,所以我现在就来给你治头疼的毛病,算是将功抵罪了,这样总行了吧。” 燕沁人认命的来到床榻前,就开始帮李青君按摩头部,并且将魔气缓缓的施展出来。 她如此好说话,除了顾忌着李青君王爷的身份,眼下她确实招惹不起之外。 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李青君确实是她在将军府内,如鱼得水生活下去的大靠山。 “王爷正所谓对症下药,我如今就算能叫你头疼得到缓解,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我需要知道,你的头疼究竟是怎么引起的,这样才能想办法给你根除掉。” 要想得到李青君更长久的庇护,在燕沁看来,这赐婚可一点不牢靠,他们之间可没有啥山盟海誓的情分在。 所以燕沁就要叫自己,变得对李青君来讲,是极为有用并且无法替代的存在,这样互惠互利之下,她才能将这个大靠山牢牢的抱紧。 “若真说起来,应该算是从娘胎里就带的弱症吧。我母妃当年身体孱弱,怀我的时候就很勉强,我从出生起就被头疼困扰,懂事后更是夜不能寐,时长被噩梦惊醒。” 燕沁很认真的听着,忍不住赶紧追问道: “那你心魔的形成,是不是同做的噩梦有关系啊,你在梦里到底看见了什么,也和我说一说吧。” 但这一次李青君却沉默了下,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燕沁一眼后,就淡淡的的说道: “也没有特定的什么,只是一直被人杀罢了,开始的时候很害怕,现在本王已经麻木了。而且梦里那个杀我的人很废物的,完全就不可能是本王的对手,现实里她若真敢对我出手的话,本王必然叫她横死当场,死后还要将她挫骨扬灰。” 李青君再讲出这番话的时候,那是眼神一瞬不瞬的注视着燕沁的。 被对方这般瞧着,燕沁也不知道为啥,心里竟然毛毛的当即赶紧用笑声掩饰心慌。 “王爷你这般看着我干嘛,你打小就做噩梦,那会我也还是个婴孩呢,总不至于这在梦里,每天对你喊打喊杀的人会是我吧。” 李青君真的很想说,恭喜你猜对了。 但梦境里的事情,李青君还不想燕沁知道的这么找。 一模一样的容貌,李青君看得出来,燕沁对于他梦境的事情是真的不知道。 但这二者必然有所联系,所以李青君请来这道赐婚圣旨也不是儿戏,将燕沁留在自己身边,不但能缓解头疼发病的问题,而且还能就近监视起来。 有的时候危险隐匿在暗处,因为防不胜防所以才可怕。 若是这危险,已经付出水面,并且一眼就能看穿的话,李青君知道,他就能占尽优势的掌控住局面了。 燕沁和李青君这边,那是互相言语试探周旋。 即便有了一道赐婚圣旨,两两人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但是信任这东西,明显在他俩之间是荡然无存的。 在这将军府内,此时此刻,也有人正因为赐婚的这道旨意颇为发愁,此人正是萧渣爹。 “将军,齐妈妈其实没错啊,若非因为宸王殿下来了,燕沁翻墙出去,堂堂世家贵女做出这种事情来,那就是应该受罚的。” 沈氏刚刚有李青君在的时候,那自然不敢随便说话。 但如今私下里,她不禁还是替齐妈妈求情起来,希望她能继续留在阑珊阁内,好给自己做眼线。 “你那点小心思,究竟是什么,真当本将军不清楚呢。你之前想盯着燕沁,怕她不祥殃及将军府,所以我知道也没管,全都默许了你的这种行为。” “但是如今你瞧瞧,燕沁已经今非昔比了,有宸王给她撑腰呢,就齐妈妈那倚老卖老的性子,再留在阑珊阁,闹出来事端,宸王到时再登门,说咱们虐待他的准王妃,莫非到时你担待着不成。” 沈氏被这一通质问,逼的头低下去了。 瞧着她那不中用的样子,甚至到了这会所想的,还全然是替一个老奴才求情的那点破事,嫣然就心里恼火的很。 “父亲说的极是,女儿也觉得,齐妈妈还是赶紧打发走比较好呢。” 沈氏指望不上,嫣然也只能上前,挽住萧将军的手腕,亲自上阵了。 “其实燕沁姐姐,若真能成为王妃,对我萧家来讲,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女儿就是有个担心,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将军对嫣然,那简直当掌上明珠一样疼爱,见到是她说话,当即就眉开眼笑起来了。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在父亲面前还需要支支吾吾的嘛,你只管说就是了。” 嫣然一笑,接着却带着一丝担忧的讲道: “适才是一直拦着赐婚的事情,其实说到底全都是为了父亲,这才是我真正的私心。毕竟这些年您待燕沁如何,父亲心里应该最清楚了。” “如今她一朝翻身就要成为宸王妃了,到时我就担心她非但不会庇护咱们萧氏一族,反倒会新仇旧怨全都同父亲你一笔笔的清算,届时父女反目,家门灾祸难以避免,女儿想想都觉得内心不安。” 第七百四十九章怂恿 嫣然一脸忧心忡忡的讲话说完,果然就见萧将军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更是涌现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说到丢他对燕沁的态度,忽然间转变这么大,甚至连沈氏都敲打训斥起来,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大女儿变得对家门有利了。 结果听完嫣然的一番话,萧渣爹也觉得,事情似乎与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啊。 “嫣然这些年,你始终再帮衬着燕沁,所以你对她算是最了解的人了。你告诉父亲,你姐姐她真的有可能在成为宸王妃后,就开始对咱们萧家打击报复吗。” 在萧渣爹看来,这出嫁的女子,想在夫家有立足之地,站的更稳当的话,有个靠得住的娘家,那是至至关重要的。 所以很多女子即便出嫁前,因为庶出,或者一些内宅的恩怨,对家门是有怨言的。 出嫁之后却依旧,处处有替娘家考虑,实际上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原因。 “父亲您还没瞧出来嘛,宸王殿下何等身份,不过是寿宴上初次见到燕沁,竟然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直接进宫要来了赐婚圣旨。” 说到这些事情,嫣然的心情确实也很不好,所以她就更要叫燕沁在整个将军府内,都没有立足之地。在大婚前就将她给扼杀掉,那这婚事当然就不能成了。 “所以就连女儿,都觉得这些年,燕沁表现出来的一切,或许全都是装的,那这样一来就更可怕了。蛰伏几十年,一朝魅惑住宸王的心,她究竟图什么呢。” 嫣然已经怂恿的话,说的相当到位了。 萧渣爹顺着这话想下去,冷汗已经在额头上冒了出来,更是哼笑一声后满脸怒容的说道: “嫣然你就是心肠太好,这般聪颖什么都想得到,就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这个孽障蛰伏多年,还能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找到机会好报复萧家,还有我这个父亲了。” 沈氏本来在旁,都不敢说话了,眼下一瞧萧渣爹,对于燕沁再度厌恶起来,她赶紧添油加醋的说道: “将军真是明鉴啊,听您这样一说,妾身也想起来了,瞧瞧燕沁今天,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这才赐婚她就如此,若将来真做了宸王妃,哪里还有咱们将军府的活路呢。” 萧渣爹的眼中,甚至一股杀气涌现出来。 其实今天这事,要燕沁换成嫣然的话,就算再有人从旁煽风点火,他也不会相信一个字的。 关键就在于,萧渣爹的眼中,嫣然那就是萧家的吉祥星,她说担心燕沁对萧家不利,自然更引起重视了。 而且萧渣爹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对燕沁完全没有半分的父女之情,完全是看着对方要飞上枝头想跟着沾光捞点好处。如今得知好处没有,反倒容易惹祸上身,当然是立刻就翻脸了的。 “父亲,那您决定该怎么提防此事,毕竟有赐婚在,瞧着王爷对燕沁的态度,再想将姐姐单独养在一个院子里看起来,防止她的不祥祸害全家,显然是不行的了。” 沈氏本来还想怂恿着萧将军,将燕沁再度看管起来了,如今才知道竟然直接行不通了。 “不是妾身心狠,其实将军您当初亲口也说过,这样的讨债鬼,就不该叫她活着,眼下瞧瞧果然开始给将军府带来祸事了。” 沈氏这句话,只是随口牢骚一下。 嫣然却心里暗笑,觉得这个生母总算有点用看,恰巧对方说的话,叫她可以利用上了。 “母亲说的都是气坏,父亲可千万不能听进心里去。虽然燕沁身死,确实一劳永逸能将所有的问题都解决掉。但是宸王殿下必然要彻查的,到时谁也担待不起的。” 看似嫣然再提好姐妹求情,但句句话都是在提醒萧渣爹,若要出手就要做的干净利落,而且只要除掉燕沁,将军府呢所有的麻烦就全能完美解决了。 萧渣爹此刻,眼中的思索之色,更是的浓了,但看向嫣然的时候,却慈爱的笑了。 “放心吧,知道你和那个小孽障姐妹情深,但是嫣然你快去歇着吧,这件事情父亲会妥善处理的,你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嫣然对于这个父亲,相处十几年下来,还是很了解的。 那一缕杀气,她感觉的特别清楚,知道这个父亲是动了杀心的,嫣然不禁就满意了。 “父亲处理,女儿当然是一百个放心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其实我就盼着将军府一切顺遂,为此就算叫我牺牲再多我都甘之如饮。” 萧渣爹被嫣然的这番话,那简直感动的不行,更是感慨连连的说道: “瞧瞧这才是本将军的好女儿,沈氏你听好了,燕沁的事情你也不必管了,本将军亲自来处理。” 等到萧渣爹回到自己的书房后,就见他坐下想了有一会后,还是露出了决绝之色。 “江子,去帮我办件事情。” 话音一落,就见一道黑影就从书房的暗处走了出来。 “叔父尽管吩咐,江子这就去办。” 萧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江子其实也是萧家旁系的子弟,但出身太不堪,是养在府外的外室所生。 但是江子的天赋特别的好,年纪轻轻就已经从修灵师,晋升到大师了,最多十年就能晋升圣师。 当年无意间发现这个后辈,萧将军就将江子留在自己的身边,专门帮他去处理一些,不方便见光的事情。 “你去守在阑珊阁外面,等到宸王殿下离开后,寻个机会去将萧燕沁,这个小孽障给我处理掉,做的干净一点,叫她看着像暴毙而亡的,到时我就对外说她福薄,承受不住皇室赐婚,所以丢了小命。” 萧渣爹会找这个理由当借口,也是为了叫李青君不要追究。 到时候燕沁的死,甚至和赐婚扯上关系,李青君这位宸王也是理亏,将军府才能免于被这位王爷针对。 江子一愣,明显也没想到,这个叔父竟然要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是,江子这就去办。” 但诧异归诧异,该办的事情,江子还是会去照做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有一天才能进萧家的族谱,他的娘才能被萧家认可,这是萧将军承诺给他的。 第七百五十章动摇 江子应下后,起身很快就再度消失在阴影之中了,仿佛他本身就是一道影子,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之中,他就会彻底隐匿于无形。 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被盯上,小命岌岌可危的燕沁,这会正一脸幽怨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熟睡着的李青君看呢。 “所以你霸占我的床榻就算了,干嘛还要握着我的手啊,半边身子都麻了,李青君你是猪吗,这都睡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醒呢。” 燕沁嘴里碎碎念,其实这也难怪,换谁坐在冷板凳上,保持一个姿势几个时辰不能动,恐怕都是要扛不住的。 “原来才几个时辰,但这一觉,睡的到是很解乏。要是耳边,能没有苍蝇声嗡嗡嗡的乱叫,说着本王的坏话,那应该睡的会更舒服一些。” 李青君睁开双眼,首先瞧见的就是燕沁的苦瓜脸,但他却心情大好的立刻笑了起来。 “王爷总算是醒了,你这是什么怪癖,竟然要扯着人的手才能睡着,堂堂战神竟然如此睡态,若是传扬出去啊,你的一世英名怕是全都要毁了。” 心里憋着气,燕沁存心说着挤兑的话。 “那你到是传扬出去一个看看,本王相信,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 李青君坐起身来,慢悠悠的回敬了一句。 但他没说的是,除了燕沁的手,别人就算彻夜守在他身边,噩梦依旧会如影随行的折磨着他。 这一觉好梦,更叫李青君认清一件事情,燕沁本身就是一剂良药,而且正好对他的症状。 “王爷若是歇息好了,就请离开吧,这天色渐晚的,你再留下来就真的多有不便了。毕竟我在这将军府内,有多举步维艰你也是瞧见的,这若是落人话柄的话,我恐怕又要被针对了。” 齐妈妈之流,都敢给燕沁添堵,就算她不说,李青君对于她的处境,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了解呢。 “需要本王帮你就说话,有这道赐婚圣旨在,我虽然不便天天来将军府,但是给你撑腰做主还是很容易的。” 他以为燕沁会很高兴,然后马上提出需求,毕竟对方这日子过得,确实有点太苦了。 结果李青君却再度失算了,就见燕沁竟然直接摇摇头,然后就眼中闪过一丝戏虐的说道: “王爷若是出手的话,我相信将军府内,自然不会有人敢违逆你的意思。但你要知道阳奉阴违下,他们对我的刁难,只会有增无减的。” “所以除非遇上生死攸关的事情,否则的话这内宅的事情我还是自己解决吧。她们如何对我的,我就要将这一切全都还给她们,这件事情急不得,而且细水长流才更有意思。” 燕沁就是一只彻头彻尾的小狐狸,李青君早就发现了,到也不怕她吃亏。 但是在离开前,李青君忽然一个转身,凑近了燕沁。 后者本来要送一送他的,哪里想得到李青君会杀个回马枪。 势头难以立刻收回,燕沁就直接一头撞进了李青君的怀里,顿时就闹了个大脸红。 伸手一推李青君,燕沁就赶紧想从对方怀里逃出来。 结果李青君却伸手揽住她的腰,不给她任何逃掉的机会。 “我说李青君,你是疯了不成,赐婚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不过是你在兑现承诺,叫我在将军府内也能得到庇护,但我可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嫁给你,麻烦你赶紧放开我,否则的话后续我是不会给你治疗头疼的。” 燕沁的底气还是很足的,毕竟李青君被梦魇还有头疼,折磨的不轻,她是唯一能治疗的人,这就是她的筹码。 瞧着张牙舞爪挣扎着的燕沁,李青君觉得有趣的同时,心里其实也有点不快。 他再不济也是堂堂的王爷,真正的皇室宗亲,怎么就被燕沁嫌弃成这个样子了。 更加用力一些,将燕沁圈在怀里,叫她连挣扎都做不到之后,就见李青君也不再逗她了,而是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好了,本王也对你这种野蛮又狡猾的小狐狸,没有丝毫的兴趣。不过是感觉到,你这房梁上站着个高手,正盯着屋内一举一动呢,不这样凑近些说话,一定会被监听到的。” 燕沁瞬间就在李青君的怀里消停了,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阴厉: “这我前脚才赐婚,就有人对我要出手了,堂堂将军府,我那位好父亲,再不济也是大圣灵师,寻常宵小之辈可进不来,所以这盯着我的人,只可能本身就是将军府内的人了。” 李青君本来还想在这点上,给燕沁提个醒呢。 对方自己这么快就能想明白,李青君不禁露出赞许之色,接着就将一道灵符塞进了燕沁的手里。 “瞧你还不算太笨,这小玩意就留给你防身吧,这房梁上蹲着的,是一个大灵师,到时你直接丢符出去就行了。我到底不便在将军府出手,所以此刻避嫌对你我来讲反倒都更有好处。” 堂堂王爷,跑到将军来,一怒冲冠为红颜,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但燕沁不单单是不祥了,瞬间就要变成祸国妖姬不可。 李青君交代完,就松开了燕沁,转身离开时,感觉到手上还残存的温度,他也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一丝丝的不舍感,在心间蔓延开。 他一走,燕沁忙低头向着手里的灵符看去,能一招将大灵师制服的,那绝对是好宝贝啊。 这样的保命灵符,燕沁可舍不得用。 小心翼翼的揣好后,确定李青君已经走了,顿时她将魔气涌现周身,然后就化作一只黑猫,顺着窗户就向着房顶上窜了过去。 魔族功法,有其独到之处,其中幻化就是最实用的一种。 如今燕沁修炼的还尚浅,只能幻化成黑猫,乌鸦这些小动物。 等到后期,如黑豹这种飞禽猛兽她都能幻化,但眼下黑猫形态也足够了。 窜上屋顶后,果不其然就同李青君说的一样,她具瞧见一个年纪和她相差不多的年轻男子,正一瞬不瞬的半蹲在那,明显在认真聆听下方屋内的动静。 第七百五十一章堂亲 燕沁还觉得,她魔变成黑猫后,动作敏捷不会引起这梁上之人的注意呢。 结果是她这边才窜上房梁,江子就立刻也看向了她,手中的刀子更是明晃晃的散发这寒芒。 “原来是一只野猫。” 瞧清楚不速之客,竟然是只猫,江子这才将刀放下,眼中更是露出一丝笑意。 “是不是肚子饿了,但是我却不能给你吃的,否则下次你还会毫无警惕性的靠近人,到时就未必像今晚这样幸运了,你可能会丢了小命的。” 说完,就见他还故意做出很凶的样子,冲着燕沁挥手撵猫。 燕沁却丝毫不怕,反倒纵身一跃,伸出猫爪子,就在江子挥出来的手背上,留下了几条见血的抓痕,并有淡淡的黑色魔气,瞬间钻进了对方的皮肉之中。 瞧见这一幕的燕沁,瞬间心里就踏实了。 虽然修炼魔道功法也有几天了,这到真算是燕沁第一次用魔功来对敌。 这一招叫引魔入体,只要弄出伤口,将魔气浸染进去,就能让对敌者受到牵制,轻则行动受限,严重的直接会五脏六腑被魔气损耗而导致重伤。 心里觉得踏实了的燕沁,这下到也不担心暴露身份了。 化为黑猫的她,顿时在江子面前板板正正的坐好,就以这副模样的忽然口吐人言的说道: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摆明是要做对我不利的事,但你连一只很可能叫你的行踪暴露的猫,都不忍心伤害,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坏人。” 也是发现这一点,燕沁没有急着出手。 江子此刻自然是一脸震惊的,但是在这一方世界里,既然拥有能利用灵根修炼的人,就自然也有魑魅魍魉,妖邪凶兽。 江子只当面前这只黑猫,与燕沁有何渊源呢,顿时就将刀再次举了起来说道: “我要做什么不用你来管,若你与燕沁无关,那就请阁下离开,若你是要护着她才来阻拦我的,那少说废话,一较高下吧。” 地上的黑猫在一阵黑雾过后,就见燕沁出现了。 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江子,她不禁就好奇的说道: “我从来都没离开过将军府,且从小到大都只有我被欺负的份,所以我绝对不会与人结怨才对。因此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要来杀我的,是沈氏母女俩,又或者是我那位做将军的好父亲呢?” 原本以为是碰见了猫妖,结果这到话,竟然就是燕沁所化。 江子这下是真被吓到了,诧异之下不禁疑惑的说道: “你究竟是不是燕沁,这不对啊,你的灵根已经被叔父给废掉了,可你怎么会有幻化的本事,即便是我如今也做不到的,你究竟是何人。” 江子身手是好,而且也是一个合格的杀手,这些年可以说少有失手的时候,并且事后都会缜密的处理好,不会叫事情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今天他完全是超出预判的事情太多了,这才震惊之下,说出了这些不该说的质问。 燕沁双眼微微一眯,忽然冷笑出声道: “废除我灵根的人,自然是我那位好父亲了,你称呼他为叔父,那看来这件事情不但是他指使的,而且你还是萧家族亲里的晚辈。” 有心辩解两句,但江子这手里头的功夫是很好,奈何却不是个能言善道的性格。 所以张了张嘴,瞧着燕沁那一脸笃定样子,明显就算他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你是将军府的灾星,叔父昔年对我有恩,这些年也一直栽培着我,就算觉得你也挺无辜的,但今天我是必然要取你性命的。” “若你想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我杀了。本来我还有几分不忍对你出手,觉得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迟迟没有下手。如今瞧你也有本事在身,那就能放手与你一战了。” 瞧着江子站在那里,一本正经的说着话,却半点要偷袭的意思都没有。 燕沁不禁觉得,对方虽然看似,做了杀手这一行,但却还真是个实诚人。 要知道杀手一向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但在江子身上却显然瞧不见这一点,而且对方适才讲的话,更是叫燕沁觉得挺有意思的。 “既然你不打算先出手,那不如咱们就坐下来谈一谈吧。” 燕沁说完竟然真的在房顶上,直接席地而坐了。 江子为何没出手,他心里确实有着自己的一份做事底线,对女子出手已经叫他十分不舒服了。 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燕沁真说起来,还是他本家连着亲戚的堂姐呢。 燕沁这一坐下,江子说什么都没办法出手,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坐了下来,有些难受的嘟囔道: “你要弄明白一点,我可是来杀你的,不是陪着你谈天说地的,萧燕沁你赶紧站起来,咱们光明正大的决斗一场。” 这个提议显然燕沁是兴趣缺缺的,她其实对江子反倒更感兴趣: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而且瞧着你年纪,比我还要小一些吧,不得不说我那个爹是真的混账啊,竟然叫你这般年纪,就每天都与血雨腥风打交道,你竟然还谢谢他,所以他不坑你坑谁呢。” 江子的心里,对萧渣爹的感激,甚至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所以燕沁的话,顿时就叫他的脸色都变了。 “你懂得什么,我与你这样的萧家的嫡出直系不同,我是萧家很没落的一支旁亲。这将军府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享用不尽,但我却因为是外室所生的野种,连萧家族谱都进不去。” 小小的年纪,江子承受了太多,本不该他去承担的痛苦,而且当初被生下来的时候,更没有人问问他究竟想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去生活于这世上。 “若非叔父瞧我可怜,将我留在身边,还将萧家不外传的功法传授给我,哪里有我今天的这番造化。所以就算为了叔父,丢了性命都再所不惜,你能成为他的女儿这是福气,你该懂得珍惜。” 第七百五十二章孝子 江子越说越是激动,甚至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羡慕。 这一幕不禁叫燕沁都看懵了,好半响后,才笑到眼泪都出来的伸手指着自己说道: “我今天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羡慕我的,你既然常年跟在我那父亲身边,那对于我在将军府内,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只想着燕沁的身份了,却忽略了她过的有多不容易的江子,顿时也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知道你不容易,对叔父也有怨言,但他做这些也必然是迫不得已,有自己的苦衷的,你身为女儿的,更该理解才对。” 江子说起来也是萧家人,哪怕他没被整个萧家认同过。 与他说起萧家的事情,燕沁也确实更有一种得以倾诉的感觉,加上对方没有出手,她也就更愿意多说上两句话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就没人愿意这般坐着同她讲讲话的。 “那将心比心的我问问你,若将来你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因为世人都说这孩子不吉利,所以你就要伤害她,甚至亲手夺走她的性命吗?” 燕沁这样一问,江子瞬间就有代入感了,只见他想都没想,马上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的说道: “自然不会的了,我自小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就过的极为困苦艰辛。所以我若有孩子,自然会将最好的一切全都给她的,即便所有人都厌弃她,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保护她周全的。” 江子这番话,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以说是脱口而出的。 直到讲完了,他才不禁愣了下,总算有些理解,燕沁提及他那位叔父时,为何如此的冷淡了。 “这就叫做虎毒不食子,你尚且没有娶妻生子都是这般去想的,反观我那位好父亲呢,灵根亲手被他取掉不算,我变成个废人了,他依旧因为我名声不好,就对我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任由我在萧家受尽欺凌,这样的人你竟然还觉得他是良善之辈。” 替萧渣爹据理力争的话,江子确实说不出口了。 就见他看了燕沁好一会后,才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我也不想杀你的,但是叔父对我有大恩,他不但承诺我将来把我的名字写进族谱里,而且我娘一直身体不好,前些年差点病死了,也是叔父帮忙我娘才能活下来。” 燕沁点点头,顿时就懂了。 “原来还有救母之恩在,那你会这般死心塌地的给他做事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不过就我对那位亲爹的了解,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不是我要挑拨离间,我总觉得你似乎被他给坑了。” 江子一愣他其实心思很简单,这种事情更是从未想过的,只当是燕沁在挑拨离间,顿时他就生气的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呢,你休要胡说,燕沁若你再不出手,我也是要杀你了的,可是半点堂亲的情分也不念了的。” 瞧着要出手杀人,竟然还提前告诉她一声,好叫她准备准备的江子,燕沁强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了。 “其实你真以为,自己有本事伤我啊,不禁你试着调动下灵力,瞧瞧还能施展得出来。” 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其实燕沁并非真的,只是想寻个人,没完没了的吐苦水,她其实是挺看好江子这个人的。 一来是本家堂亲,知根知底。 二来江子别看是来杀她的,但明显性格耿直忠正,这样的人只要能收复得下来,那就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有背叛你的那一天。 燕沁如今记忆恢复过来,又掌握了修魔的本事,她自然要步步为营,开始为自己谋算了。 这萧家早晚是要摆脱的,可现在这个渣爹,就能对她痛下杀手,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贸然脱离萧家,指不定对方觉得家门受辱,还会对她做出多赶尽杀绝的事情呢。 江子此刻,到也是老实听话的很,按照燕沁说的去调动灵力,然后就有一种泥牛入海的感觉,当即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的灵力仿佛都被锁住了一样,是不是因为我手背上的这些抓痕,你趁机下毒了是吧。” 一瞧江子,慌乱之下,竟然反应还这般快。 燕沁对他就更满意了,性格敦厚,脑子灵活,这种人若能收到手底下办事,那绝对是左膀右臂。 她总算有点理解了,那个萧渣爹的脾气秉性,怎么会对一个萧家族谱都没上的晚辈,这般的器重了,江子绝对是一颗闪光的金子,反倒因为这些年隐匿在暗处被耽搁了。 燕沁在心里,暗骂渣爹简直不是人,自私自利,完全不考虑江子的前途,只一味叫他当杀手,长久下去江子不是被人有天杀死,就是迟早要废掉的。 “你若将我的手段,视若一种毒的话也可以,还有你刚才瞧见我变成猫的样子,都是因为中毒出现的幻觉罢了。” 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入了魔道的事情,也不能同人讲。 思来想去,燕沁要给自己每次出手,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说自己是善于用毒,到也能搪塞过去。 “你母亲现在如何了,若我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没有痊愈。而且我那父亲,还一副好心肠的样子,将你母亲的医药银子全都给包了。” 萧渣爹的做派为人,燕沁拥有这一世从小到大的记忆,到底是亲爹,她还是比旁人要了解一些的。 “你怎么会知道,所以说对于你的事情,我觉得叔父一定是有苦衷的,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燕沁没有去反驳这话,反倒是笑着摇摇头说道: “要不然你看这样可好,你带着我去看一眼你母亲,我不但擅长用毒,我还最擅长治疗疑难杂症,说不定就能叫你母亲痊愈了呢。” 若是旁的事情,江子绝对不会动摇的。 但他确实是个孝顺孩子,事关母亲的病情,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他都不愿意放弃,顿时想了想,他就点了点头说道: “行,那我信你的话,毕竟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若出手我未必能赢,所以你没骗我的理由,若你真能救治好我母亲,那你就是我江子的恩人。” 第七百五十三章中毒 既然已经决定了,两人也就不在房顶上继续蹲着了,当即纵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子就如燕沁说的一样,性格敦厚忠正,但是脑子也不算笨的。 所以这一路上,就算灵力使用起来和吃力,但他多年来的身手,练就的也是不错的。 所以他故意去提速,就想瞧瞧跟在他身后的燕沁,到底实力如何。 结果江子就震惊的发现一点,无论他提速多快,燕沁始终都能做到,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甚至到了后来,他已经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了,可是扭头一瞧,燕沁依旧表情悠闲的很,甚至连一滴汗都没有落下,这下江子也算对于她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了。 “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情,既然你这般厉害,为何一直在将军府内任人欺凌,关于你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一些的,其实你比我还不容易。” 哪怕是萧家再不起眼的庶出子,江子都是羡慕的。 至少他们的名字在族谱之中,有家族的培养庇护,不像他一样,将来就算真的哪天死了,都要变成孤魂野鬼,连个根都没有。 可唯独对于燕沁,再知道她的那天开始,江子就很震惊,一个女子究竟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吃人一样的将军府内,坚强的长大活下来。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活一世都不容易,别说当时我没现在的实力,就算有又能怎样,我还不足以同整个将军府对抗,到时他们更会视若我为妖邪,恐怕我早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江子跟在萧将军身边也有些年头了,燕沁只稍微这么一讲,他就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了。 看向燕沁的眼神,江子更加的佩服了,别说女子了,设身处地之下,若他变成个废人,都未必能像对方一般扛到现在。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很小的独院。 “这里就是我家了,住处有点简陋,你进去随便坐就好了,我母亲应该已经睡下了,我这就去叫她起来。” 一听这话燕沁却跟在江子身后,赶紧出言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你母亲既然身体不好,这久病之人最需要好后休息,而且一般因为病痛折磨很难入睡,我看病的手段比较特别,只要凑近一些就可以了,不用将人叫醒的。” 就凭着江子还有燕沁这身手,全程进入对方母亲的屋子,再悄无声息的出来,的确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又是女子的,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燕沁的这份细心,叫江子感激的点点头,然后两人就潜进了正屋内。 这屋里很昏暗,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才能将这房间内的一切看得真切。 燕沁对这些,到是丝毫不受影响,要知道她现在修炼的是魔功,越是入夜她的实力都约强,区区黑夜双眼能视,那更是最基本的能力了。 往江子的母亲脸上瞧去,燕沁就发现,这位中年妇人眉眼其实十分的柔美,独有一种江南女子才有的感觉,想来不是帝都本地人才对。 不过眉眼间,江子的母亲明显是带着一丝病气的,而且脸也惨白的厉害,显然是病的不轻。 “确实病的不轻,而且我听着入睡后呼吸都很不均匀,不过你也别着急,我这就瞧瞧,你母亲究竟病症出在何处。” 伸手在对方的身上稍微用手挥过去,燕沁接着漆黑的夜色,将一丝丝魔气外放出来。 她也发现了,这魔族中人,虽然做事嗜血好杀,正道向来是人人喊打的。 但是魔功确实有其好用的地方,就像这些魔气,凝聚成丝进入人体的时候,不但能像对付江子般禁锢其灵力,也能如现在这样探查病情。 渐渐对魔功的掌握,开始熟练之后,燕沁就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并且越用越顺手了。 “我母亲究竟如何。” 江子瞧着燕沁,半天没有言语,这心不禁就跟着提起来了,有些等不及的忙开口询问了起来。 燕沁此刻也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就示意江子跟着她去屋外头说话,省的将病人给吵醒了。 一到了外头,燕沁也不故弄玄虚,瞧出江子着急的不行,她立刻笑着说道: “虽然这样说不恰当,但我还是要恭喜你了,因为你母亲情况一点都不严重,大概将养个半年左右,我保证她能痊愈。” 江子一听这话自然是心里高兴的很,可是马上他就露出一脸的狐疑之色说道: “这怎么可能呢,我母亲都病了好些年了,叔父请来很多的郎中都束手无策,只能用很昂贵的药将养着身体,怎么我母亲病的如此重,到了你这里就容易救治了呢。” 燕沁听得出来,江子其实就是想说,她是不是在骗人,只是不好将话讲的这么明白罢了。 “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自己活命,就拿你母亲生病的事情吓说。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会打不过你,所以我没有必要骗你。” 燕沁说完这话,眼瞧着江子眼中,还是存在疑惑,她不禁叹口气这才缓缓说道: “你母亲是不是一直脾胃不好,她的身体寒气很重,但这并非要命的病症,这些年一直将养的不错,其实本来应该好了的。之所以还这副样子,完全是因为她中毒的缘故。” 江子一听这话,顿时震惊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本来就不傻,马上很多事情根本不用燕沁接着往下说,他自己就琢磨出来了。 “若我母亲真的中毒,萧将军派来的郎中,经常来诊脉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所以这毒只能是下在了药里,如此我母亲一直病着,我对将军府就会始终心存感激,而且昂贵的药材我也承担不起,就只能一直给对方卖命报恩。” 既然江子自己都想明白了,燕沁也觉得,此刻该叫对方自己待一会了,她若接着说下去,反倒真就变成落井下石,幸灾乐祸了。 “行了,这话你信不信都行,但你母亲若在这样将毒药当汤药喝的话,最多再有三年就必然会暴毙而亡的。你可以随便去请个信得过,擅长解毒的郎中,就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了。” 第七百五十四章跟踪 燕沁说完转身就走,江子适才不再称呼叔父,而是以萧将军相称,这位他视若恩人的父辈时,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偏向于相信中毒的这件事情了。 如燕沁说的一样,他之前只是信任萧将军,所以将军府的派来了郎中后,他就再没自己找郎中来给母亲诊治号脉过,因为觉得完全没必要。 中毒这种事情,稍微有点本事的郎中,都能看的出来,这点江子还是清楚的。 若燕沁真的要骗她,转天就能被揭穿的事情,完全就没这个必要。 “堂姐,若我母亲真是中毒,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到时候我舍了这条命不要,也会护着你离开将军府的。” 江子说实话,他心里一直对将军府心生向往,甚至无数次幻想,他若是能生在府内该多好。 此时此刻下,这种想法再也没有了,他这会才发现,燕沁的生活,远比他想的还要危险。 可是今天他要没杀了燕沁,回去也没办法同萧将军交代,若他不再需要将军府的郎中,也一定会惹人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一切真相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命活呢。 江子就是在心里,将这些都想的清清楚楚了,这才想在最后活着的时候,能帮燕沁离开将军府。 这也等于他报恩了,到时候他再用多年攒的积蓄,将母亲送回娘家照顾着,到时将军府真要杀了他灭口,江子也了无牵挂了。 燕沁回身一脸好奇的看着江子,瞧着他那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顿时就被逗笑了。 “你就这样甘心等死,我还不乐意了。这十八年来,从我出生那一刻起,萧家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若不一点点的偿还给他们,那我岂非这一世白走一回了,他将你母亲害的这样惨,你就不打算亲自报仇吗?” 江子何尝不想,但想了想他还是摇头说道: “终究当初,我和母亲要饿死病死的时候,是他救了我们。而且萧将军身边,还有两个特别厉害的暗卫,始终跟着他呢。我不过是替他做杀人的事情,而且我不是这两人的对手。” 江子怎么不想报仇,但他深知自己没这个本事,若再把萧将军给激怒了,把他母亲逮住报复的话,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燕沁大概也能想到,江子的顾虑都是什么,就见她点点头安慰的说道: “放心好了,既然这件事情同我牵扯上关系了,那我自然会保证你安全无虞的,你且跟着我去一个地方。” 江子虽然不明白,燕沁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点点头马上照做了。 燕沁这边走出院子,这次换成她带着江子,飞檐走壁,最终在一处王府前停下了脚步。 “宸王府,堂姐莫非你是要将这一切都告诉给宸王殿下,然后叫他给你主持公道,若是王爷肯出面的话,那确实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青君亲自带着赐婚圣旨,去了将军府要迎娶的人,不是才貌双绝,名动帝都的萧嫣然。 反倒是萧家的废物,从小就被视若不祥之人的萧燕沁,如此震惊人的事情,几乎是瞬息间,就传遍大街小巷了。 轰动的程度,简直连江子这种,平时只隐藏在阴暗里,与人不打交道的他,都早早知道此事了。 “怎么可能,我和李青君非亲非故的,我那个爹爹,到底也是位高权重,他就算身为皇子,怎么可能为了我的事情,去与整个萧家为敌呢,我说江子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啊,以后咱们就少幻想一点。” 燕沁的话,叫江子听得很迷,他一向都不是话多的人,但这会却忍不住嘟囔道: “堂姐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一些,虽然我知道你从小过的日子是挺苦的,但是现在整个帝都怕是都传遍了吧。宸王殿下在将军府寿宴之上,对你是一见钟情,所以才进宫立刻请来赐婚的圣旨。” 江子在说这话的时候,他本来多沉默寡言的一个人啊,这会都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 “这些都足可以瞧得出来,宸王殿下,对堂姐你有多在意。所以若你开口的话,就算是将军府,我看王爷也会为你出头做主的,其实我也很好奇,堂姐究竟如何将王爷的心虏获住的。” 燕沁听得这心里,简直都是阵阵恶寒,她能咋说,难道说是拿自己的床铺换的吗。 就见她顿时推了江子一下,然后就没好气的说道: “混熟了是不是,叫着我堂姐,还没大没小的。但我只说一点,我和这位宸王殿下,真没你们想的那么熟络,赶紧去敲门吧,我赶紧办完你的事情,这大晚上的我要回去睡觉了,否则都快困死了。” 江子还以为,燕沁这般心急火燎的赶来王府,是因为觉得自己有杀身之祸,找李青君寻求庇护的呢。 结果闹了半天,竟然是为了他的事情,说不感动是假话,江子活着么大,除了他亲娘外,就没人这般对他好过了。 还真别说,燕沁的名字,在宸王府这里真挺好用的。 几乎是顾平赶出来,确认来人真的是燕沁后,都没进去禀报,就迎着她立刻进了王府》 “燕沁姑娘如此大晚上的,怎么还亲自来王府了呢,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差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燕沁听了这话,却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顾平说道: “我为何而来,顾平侍卫你不是很清楚嘛,毕竟你家王爷那会是走了,可你不是一直跟在我后面跟踪着呢嘛,怎的就比我提前一步回了王府,现在就全都失忆了。” 顾平本来一脸的笑容,结果听完燕沁的话,当即就尴尬的咳嗽个不停,差点没被活活呛死在原地。 燕沁摆摆手,示意对方也不用这般紧张,还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说道: “瞧给你吓的,我又不是来找你秋后算账的。再不济我也知道,你会做这些自然不是闲着无聊,而是受你家王爷的吩咐,听令办事罢了,所以我这不就来找他了,还请顾侍卫在前引路吧。” 第七百五十五章报酬 顾平刚才还真被吓个够呛,他还以为燕沁深更半夜的过来,就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呢。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顾平就很不仗义的立刻全都招了》 “燕沁小姐真是明察秋毫啊,其实我一个做下属的,完全就是王爷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罢了,至于王爷为何要这般安排,那属下真就不知道了。” 顾平虽然是李青君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下属。但他也心里明镜似的,燕沁那以后可是这宸王府的王妃,他头面上的女主子啊。 得罪未来王妃的事情,顾平除非是怕自己小鞋不够穿,要不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去做呢。 燕沁点点头,笑着表示她都清楚,同时还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顾侍卫瞧你紧张的,我说不计较,那就绝对不会和你追究这件事情的。不过呢若是你一直暗中都跟着我的话,再遇到今天晚上这种事情,下回就别等我开口,你就赶紧出来帮我将事情料理好就行了,你觉得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莫名沦为被差遣的苦力,顾平心里堵得慌,但面上却不敢露分毫,更是赶紧陪着笑脸保证道: “姑娘只管放心,今天我瞧着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光顾着暗中佩服了,这才出手晚了一步。” 顾平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间不是恭维,是真的很佩服燕沁。 他瞧得出来,江子绝对是个高手,而且是灵师,就算他碰上了,全身而退或许能办到,但是在对方手里也绝对讨不到便宜的。 再瞧瞧燕沁都做了什么,全程都没有动手,反倒就将江子给感动的一塌糊涂 顾平之前要说还觉得,李青君这位主子,忽然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还选的是那种声名狼藉之人,确实担心不已的话。 那现在的顾平,简直觉得谣言不能信,燕沁要是不配做这宸王府的王妃,放眼整个帝都,哪里还有能与李青君更般配的女子了。 一路被引着,此刻也到了李青君的房门前。 顾平上前禀明一声后,就见屋里的灯立刻就亮了。 “有何事来找本王,进来说吧。” 灯光照应下,李青君的身影映衬在窗户上,明显是才起身穿衣。 对方的心里,燕沁都去瞧过了,此刻到也没啥顾虑,推门就往里进,江子自然也是要跟着进去的,结果李青君的声音再度传来。 “本王不喜大晚上的,被太多人打扰,顾平你将人待下去安置下。 李青君所指的,自然就是江子了。 想到人家是王爷,江子也不敢贸然再往前走,最后也就同着顾平暂时离开了。 独自推门进去的燕沁,瞧见正坐在椅子上饮茶的李青君,立刻凑上前去笑着说道: “搅扰王爷好梦了,不过我确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找你帮忙。” 李青君到不见生气,反倒是很平静的说道: “无妨,反正没有你在身边守着,睡下依旧是噩梦不停,你有何事需要本王帮忙只管说好了。” 想到刚才在梦里,再度被燕沁,一脸冰寒举刀狂追的一幕幕。 李青君忍不住向着,此刻就坐在他不远处的燕沁多看了两眼。 燕沁自然不知道,李青君这会再想啥,而是立刻把江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所以我现在希望,王爷能陪我演一出戏,叫我那位父亲相信,江子确实对我出手。” “结果因为你安排人保护在我身边,所以江子被重伤才失手的,并且丢了性命,王爷你也将尸身带出了将军府想好好彻查一下。” 燕沁这心里,再打什么小算盘,光是听完这番话,都不用对方来解释,李青君就已经明白个差不对了,顿时哼笑出声说道: “你个小狐狸,这是想来一出金蝉脱壳是吧。置之死地而后生,这般大费周章的保住要杀你的人,莫非你是打算对他另有大用。”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燕沁心里感慨了一句后,就赶紧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江子其实真说起来,还是我本家的堂亲弟弟呢,而且性格又好,脑子也算灵光,我如今身边一个能信任用得上的都没有,我自然想将他收入麾下了。” 李青君点点头,难得赞许的说道: “你能居安思危确实不错,没有因为暂时萧家人对你态度缓和,就开始赞赞自喜。而且萧将军既然想将你置于死地,你身边确实需要培养些心腹自保了,在此之前我会叫顾平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一听这话,燕沁就知道,李青君是答应了,她赶紧道谢一声,就想去告诉江子,接下来要如何配合。 结果她人才走到门边,就被李青君给叫住了。 “你且等等,凡事都讲究个你来我往,今天本王若帮你演戏,那你打算给我什么报酬呢。” 堂堂王爷要好处,燕沁还真被难住了。 她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李青君必然都有,还未必看得上。 既然不清楚要拿什么作为报酬,索性燕沁就直接问了。 “王爷你富可敌国,身份尊贵,可以说在这帝都内,你想干嘛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情。所以我想了半天,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还能拿出点什么感谢你了。要不然王爷你自己说吧,你究竟想我如何谢你。” 本来因为才起来,显得有一丝丝慵懒的李青君。 几乎是瞬息之间,忽然来到燕沁的身边,接着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就干净利落的丢在了床榻上,自己也紧跟着上了榻。 “李青君,你要干嘛,警告你哦,我也是很厉害的。” 被李青君这一通的操作,弄得整个人都快要炸毛的燕沁,手里一团魔气都要向着李青君脸上轰去了。 “放心吧,本王只是想睡个安稳觉,把你当药引子放在身边而已。” 李青君躺好,果然只是握住燕沁的手,并没有其他更出格的举动了。 “本王就是好心好意,想着大晚上不用你坐在床榻边上伺候着了。你若真不愿意躺着,那就去地上站着也好,坐着也罢全都随你。” 第七百五十六章同寝 晚上天黑夜露也众,真坐上一晚上,那滋味可是相当难熬的。 既然有床榻可以舒舒服服的躺着,燕沁赌气的直接霸占了半张床,挨着李青君也躺下了。 “王爷等你睡醒了,恐怕萧家人又会逮住我不在府中的事情了,而且最关键的这次还是彻夜未归,你到底是想帮我呢,还是不看着我挨一顿板子不甘心啊。” 燕沁没好气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丝的郁闷。 被噩梦困扰,心里烦闷的李青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燕沁要杀他,现实里的燕沁只要一待在身边,他竟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就是要叫他们知道你没在府邸之中,这样才能显得你确实昨晚遭遇了危险,并且求告无门很机智的逃出府来,本王恰好将你相救,并且杀了贼人,挫骨扬灰帮你出气报仇了。” 燕沁本来还在想呢,李青君该怎么介入这件事情,才显得更真实一点,这样江子假死之后,她那个渣爹才会深信不疑,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现在李青君到是将理由,甚至过程全都帮她直接想出来了,但听完对方的话,燕沁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虽然我也觉得,我那个父亲是个混账糊涂的,但是你这话未免编的也太扯了,堂堂将军府先不说我怎么不惊动任何人。” “在被追杀的情况下跑出府门的,而且你还大晚上的恰巧救了我,你觉得这话说出来,萧家的人会相信吗。” 李青君都没犹豫,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信。” “那你还说!”燕沁听得一脸无语,觉得李青君是不是被噩梦搅扰的,这会脑子不太清醒。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这话是本王说出来的,你父亲不信也要信。” 李青君扭头看向燕沁,说出的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透出来的那种,不容人反驳的强势,却叫人想忽略都难。 “果然啊,皇亲国戚就是好,没错你是王爷嘛,你都这样说了,只要江子以后不在被我那好父亲瞧见,那他就是一个死人,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一想到这里,燕沁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顿时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就准备赶紧睡一会。 这王府内的床榻简直太舒服了,她这十八年来过的有点苦,全是一张硬板床就将就过了,但是睡了李青君的床后,她才知道原来睡觉也可以这么享受。 感觉到燕沁的手,在掌心里的温度,李青君心里就莫名的很安稳。 再瞧着对方这会,竟然真的准备舒舒服服的大睡一觉了,他反倒忍不住说道: “你在本王身边,竟然真敢睡下去,你可知道即便是顾平也没这个胆子,你不是见过我发病的样子,说不定在睡梦里,你的脑袋就被本王给斩掉了。” 燕沁这会闭着眼睛,躺在这么软的床榻上,正享受生活了,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一双眼睛始终在盯着她,这种感觉强撑一会还成,谁也架不住被这样一直看着啊。 无奈之下燕沁只能睁开双眼,接着抬起自己被握住的手晃了晃说道: “王爷你这不是防患于未然了嘛,咱俩的手只要不松开,你若是忽然发病起身,我必然会被惊醒啊。” “而且你放心好了,你那不过是心结之症,不是什么顽疾,什么时候心结能克服,或者是解开了,自然就不药而愈了。” 燕沁本来是想多安慰下李青君,和这位宸王殿下打好关系,那好处简直太多了。 就比如今天晚上,若是李青君不肯帮忙的话,她就算有心给江子改头换面个身份,到时收到麾下为己所用,必然是要另费一番手段才能办到,还未必能如此的顺利。 架不住这副身体,虚弱亏损了十八年,所以燕沁现在,简直是沾床就睡,没说上两句话就没动静,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青君扭头,依旧看着燕沁,忽然开口说道: “你讲的确实没错,本王的心结就是你,若是我将你杀了的话,想来就再也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发生,你提着宝剑斩杀我的一幕了。” 没有被噩梦,每晚都折磨过的人,是无法理解李青君的痛苦的,尤其这种这折磨还长达十几年之久。 看着燕沁纤细的脖子,李青君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若是真的今晚,他将对方的脖子直接掐断的话,那所有的噩梦,是不是就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鬼使神差的,李青君就要出手,结果才一抬手,才发现燕沁的手正被他握在掌心里也被牵动了。 燕沁被搅扰了好梦,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看了李青君一下后,竟然用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就在他的头上拍了拍。 “不要怕哦,有我在呢,你要是又做噩梦了,大不了我就再去你的心境里,将你给捞出来。” 燕沁的手碰触到头的瞬间,李青君整个人都僵了下。 在他还仅存的一些,儿时的记忆里,他小的时候做噩梦,他的母妃也会摸着他的头,一遍遍的安抚着他紧绷的情绪,守着他入睡的。 燕沁虽然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嘟囔完两句,就再度沉沉的睡着了。 可是李青君举起来的手,确实再难落下来,反倒是将燕沁的手握的更紧了几分。 “但愿我今天手下留情的这个选择,将来我不会因此而后悔。或许将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时时刻刻的监视住你的一举一动,梦境里的事情也一样不会发生。” 李青君喃喃低语了两句,也困乏的闭上双眼。 这世上的人很多,同他有交集的也不少,但是能叫他如此感兴趣的,燕沁却是第一个,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愿意冒险试一试。 第二天晨起十分,伴随着阳光散落进房间内,燕沁舒服的揉着眼睛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早就没有了李青君的身影。 一门之隔的院子里,此刻却有吵杂的声音传来,燕沁不禁侧耳细听之下,却发现这声音格外的熟悉,貌似是萧嫣然。 第七百五十七章撞见 燕沁虽然才睡醒,但还不至于睡糊涂,她若没有记错的话,这里不是将军府,可是宸王府才对啊,怎的嫣然一大早上的就出现在这里呢。 好奇的起身,燕沁就跑到门边上,隔着门仔细听了起来。 “顾平,我知道王爷去上朝不在府上,只是我这新做出来的香料,做好必须点燃,否则香味很快就会变淡,我一路上点着香而来,就是因为这香能叫人凝神静气,我放到王爷屋内熏着,立刻就会出来的。” 李青君对燕沁,表现的格外上心就算了,甚至还请来了赐婚的圣旨。 这对于嫣然来讲,无异于一种沉重的打击。 嫣然为了叫李青君,改变心意瞧见她的好,这段时间那也是费心心机。 知道燕沁最大的问题,就是夜不能寐,还被噩梦所困扰。 嫣然也算用心,翻遍了各种典籍孤本,总算叫她找到一个香料的,不但是每一味药草都很珍贵稀缺,更是用法苛刻,必须做好立刻点燃散发出来的香味,才会有奇效。 “嫣然姑娘,就算我不说,您也应该清楚我家王爷的那性子,别说他的住处了,就是书房平时没他的允许,也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啊。” 顾平告罪的一拱手,牢牢的守在房门前,半步都不肯让开。 开什么玩笑呢,顾平心里可是明镜似的,燕沁自打进了这房间,可就始终没出来。 他家王爷临上早朝的时候,更是连他这个随行侍卫都没带着,反倒叫他守在屋门前,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这般郑重其事,顾平忽然发现,燕沁这位将来的府中女子子,在他家王爷心里的地位,那简直比他想的还要高上太多了,他自然要好好当差,不敢有半点马虎了。 努力想大献殷勤的嫣然,虽然心里觉得可惜,但是李青君的脾气她的确了解。 本来弄出这香料,是为了叫李青君高兴的,犯不上为了要强行进去房间,再将对方给惹恼了,所以嫣然点点头,就将燃烧着的香炉,递到了顾平的手中。 “我只是太担心王爷了,又怕这难得做成的香料浪费掉了。毕竟这香料太稀缺,我甚至是进宫请了太后娘娘帮忙,这才总算将材料都凑齐。” 嫣然做了这么多事情,就是想感动李青君的,再凭着彼此青梅竹马的情分,叫对方知道谁才是最适合成为宸王妃的人。 自然的这香料有不容易,嫣然当然都要说明白了,这样李青君知道了,才更容易被感动到。 不得不说,这香料确实味道很好闻,但是屋内的燕沁才醒过来。 骤然闻到这样浓烈的香气,她根本就受不住,虽然她立刻就将口鼻捂住了,但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声,还是错不及防的从屋里传到了外头。 本来转身都打算走了的嫣然,当即脸色就变了。 “顾平,王爷一向都没有侍妾,而且他也从来不用侍婢伺候,这屋里的人到底是谁,这声音我听着,怎么像我姐姐燕沁的。” 只是一个喷嚏,换做旁人未必能听出来这究竟是谁。 嫣然就不一样了,她生下来还是婴儿时,就有着全部的记忆,所以她始终都留意着燕沁的全部事情。 毫不夸张的说,或许燕沁都没有嫣然了解他自己呢。 一个喷嚏,确实对于嫣然来说,就足以叫她听出来这分明就是燕沁的声音。 “嫣然小姐,你说的是什么啊,你姐姐怎么会在我们王府里呢,那就是个王府里的小丫鬟,你一定是听错了。” 顾平这会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一想到这姐妹俩,要是真撞面了,那恐怕事情就更麻烦了,他自然是扯谎都要尽力拦着了。 嫣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火,手中点点灵力甚至都开始汇聚了。 “你到底让不让开,若我真的听错了,那我自然会同王爷亲自赔罪的。但若我没有听错,那此事也关乎到我将军府的清誉,毕竟燕沁还未出阁,就算有赐婚的圣旨在,竟然跑到王府来过夜,那也是有辱门楣的事情。” 顾平没有灵根,只有一身好武功。 他知道武功再好在修灵者的面前,都会显得不堪一击。但他依旧没有退开一步,因为这是李青君交代给他的任务,就算拼上性命他也要办好。 就在氛围,一触即发的时候。 房门忽然打开了,然后燕沁就一脸笑容的走了出来。 “果然啊,嫣然你是我的好姐妹,这些年不但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才能遍体鳞伤的一遍遍好起来,然后咬着牙活到现在。而且你真是对我太清楚了,一点动静都能分辨出来是我,真是叫我太感动了。” 燕沁其实到现在为止,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嫣然对她的诸多所谓姐妹情深,实际上暗中都憋着坏水呢。 哪怕这些事情都是猜测,她还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燕沁知道自己的感觉不会有错的。 一个人到底是真对你好,还是虚情假意,燕沁自问两世为人了,这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过的也不在少数,嫣然是人是鬼她还是看得明白的。 “果然是你,萧燕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好的一个将军府嫡女,未出阁的官宦千金,你怎么能不要廉耻到,跑来王府爬了宸王殿下的床榻呢。” “你到底是有多急不可耐,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嫣然再质问出这番话的时候,全身甚至都气到在发抖。 她每一句的质问,虽然都显得那样义正言辞的,可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她会如此生气,还是因为燕沁和青君,在她的竭尽全力干扰下,竟然又交集到一起了,而且这一世明显关系更加紧密,这如何能不叫她生气。 被一通指责的燕沁,就见她露出很受伤的表情说道: “我以为嫣然你会懂我呢,原来你也是同别人一样看我的,那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回将军府,将话当着家里人的面说清楚,若真是我错了的话,那我甘愿受罚就是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归府 嫣然就算气的发疯,但是她还不至于理智全失。 在王府就算争执不休,哪怕她说的再有道理,在这里她都没办法真将燕沁如何的。 回了将军府那就不一样了,所以燕沁的回答,叫嫣然觉得正中下怀。 “你仗着有宸王殿下撑腰,如今已经有恃无恐到,连家中长辈都丝毫不惧了,好啊那咱们就回家理论去。” “燕沁你要知道,别以为有赐婚圣旨,你就真的是王妃了,皇家最看重名声,你如今做出这种事情,怕是圣旨很快也会被收回的。” 嫣然这会从震怒里回过神来,心情渐渐的竟然真的好了许多。 在她看来,燕沁这样心急火燎的,去主动纠缠李青君,如今看来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燕沁自己想毁了名声,得不到皇室的认同,那这赐婚进宸王府的事情,怕是也要没戏了,光是这样想想,嫣然已经觉得心情大好了。 姐妹俩坐着嫣然来时的马车,一并离开了王府。 大约半个时辰后,李青君下朝回府,顾平一见到他,赶紧就将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末了,顾平很自责的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领罪的说道: “王爷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住燕沁小姐,辜负了您的信任,还请主子责罚我吧。” 李青君的脸上,由始至终那就没瞧见半点担心的样子,瞧着顾平自责的跪下请罪,顿时他竟然还笑了。 “嫣然会突然过来,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又何错之有呢。” “而且不是萧燕沁自己说的,叫你不用跟着她一起去嘛,那你就更没有错了,快点起来吧,这么点小事何必跪下请罪呢。” 顾平心里感动的不行,觉得这么多年跟着李青君,果然没有跟错主子。 瞧瞧他家一向刚正不阿的宸王殿下,现在都学会心疼人了,不但不责罚他,甚至还直接免跪,顾平被感动的简直是一塌糊涂。 “王爷就算您不怪属下,但咱们还是赶紧去将军府吧,稍微晚上一些,只怕是燕沁小姐那边就要遭罪了。” 被顾平用一种很热切的眼神,牢牢的盯着,李青君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相当的不舒服。 微微皱眉,他就满脸嫌弃的戏虐说道: “知道本王为何不罚你吗,就是觉得顾平你有点可怜罢了。萧燕沁若不想叫嫣然知道她在屋里,你别忘了她的身手有多了得,所以她有的是办法隐匿起来行踪。” 燕沁被剔除了根骨,这件事情帝都内的人都知道,毕竟她这个不祥人的名号,还是相当响亮的。 这种情况下,顾平就会下意识忽略到,燕沁的实力,只觉得她会被逼的走出来,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所以王爷难道您是想告诉我,燕沁小姐并非被抓回萧将军府,她是自愿回去的,所以我是白替她担心了。” 顾平总算反应过来了,李青君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觉得自己身边,是不是该给对方配个,脑子好使的帮手了,否则早晚要坏事。 “所以王爷不罚我,是因为我确实没办错事情,而若是刚才我要真将嫣然姑娘给撵走,把事情给拦住的话,那我是不是现在已经再受罚了。” 李青君一挑眉,瞧出顾平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他却心情不错的存心逗弄道: “恩,这一次到是反应挺快的,确实如此。” 顾平顿时没脾气了,心里很受伤。 李青君这会站起身,路过顾平身边的时候,伸手在他的肩膀上就拍了拍。 “虽然当年本王确实救了你,这些年你也一直说是为了报恩才留在我身边的。但无数次凶险,你我都并肩作战,在本王心里你是兄弟,也是家人。” 罚与不罚的,在李青君看来,完全就不重要,但能叫他真心去信任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顾平就是其中一个。 前一刻还打蔫的顾平,瞬间又生龙活虎的说道: “王爷那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将军府去帮衬一下燕沁小姐啊,要不然这女子彻夜未归,她必然要受到家法处置的,说不好还要被逐出家门呢。” 李青君嘴角却啄着笑意,忍不住低语道: “再我看来,这只小狐狸怎么好像,巴不得将事情闹大呢。而且她对于将军府,似乎也没多留恋了,真被逐出家门,我瞧她反倒更觉得逍遥自在呢。” 还真别说,或许是冥冥之中,燕沁和李青君之前,牵扯不清的关联。 李青君就像能看透燕沁,真实的想法一样,将她的心理简直摸的清清楚楚。 此刻已经回到将军府的燕沁,此刻就站在正院内,嫣然进去回话了。 说的什么她虽然听不见,但瞧着渣爹一脸怒容的走出来,显然这位好姐妹必然是没说她什么好话就对了。 “你个小孽障,就知道解除你的禁足后,你就要闹出幺蛾子来,竟然一个姑娘家家的,跑去王府待了一整个晚上,你还不快说这一晚上究竟都干了什么。” 望着这个渣爹,都快戳到她鼻间上的手指头。 燕沁的表情始终没变,反倒是随后露出震惊的表情说道: “父亲你可想请了,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听,我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吗,到底人多眼杂的,我若直接说了被他们听见了怕是不好吧。” 燕沁这话说的,实在太容易叫人想歪了,萧将军自然也一样。 “有脸做,现在到没脸说了,此事若非涉及到宸王殿下,你当我愿意问这些乌糟糟的下作事情,早就一通乱棍将你直接打死了省心。” 燕沁心里冷笑,嘴里也立刻嘲弄的说道: “反正十八年来,你对我也是不管不问的,现在又想直接打死我,所以你当初干嘛要将我生下来呢。” “而且我昨天到底做什么了,不过是被人追杀,恰巧被王爷所救,他看我受伤带回王府给我诊治罢了。” 一听到追杀这两个字,萧将军心里就咯噔一下,想到了至今没归来复命的江子了。 他今天发这么大的火气,就是因为这个逆女,竟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是从王府回来的,这都叫萧将军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是要出事。 第七百五十九章质问 萧家心里顾忌着李青君,这就是燕沁敢坦然回来的最大筹码。 燕沁在一番话,将这个渣爹质问的不敢随便接茬,因为江子的事情格外心虚的时候。 再瞧燕沁,将自己的右手腕却立刻高高的举了起来。随着的衣袖口子下滑,一道深可见骨的三寸来长伤口,就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沈氏哪里瞧得过这般血淋淋的一幕,不禁赶紧用帕子将脸挡上了一些。 “这里可是正院,你这一手是血的就过来了,也不怕冲撞了风水,惹人晦气,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将军您说是吧。” 沈氏到了这会,还不忘将不祥的名声,牢牢的往燕沁身上扣去。 不屑的一笑,燕沁反倒对于这些,此刻完全就不在意了,因此她现在要一步步的,将萧家逼进死胡同里,叫萧渣爹再也不敢提江子的事情。 “我不祥与否,那都是打从我出生那一刻起,就背负在我身上的东西,那会我还是个婴儿,根本就没得选择。” “但就在昨晚,如此富丽堂皇,家族昌盛的将军府,却闹出有人入夜后,行凶要杀我的事情。当时我从阁楼里跑出来,一路在府中呼救想找人救命,却无人管我,最后还是从小门跑掉,恰巧被宸王殿下给救了的。” 燕沁一番胡说八道的话,却讲的理直气壮,仿佛昨天晚上,将军府内真就发生了这一幕幕似的。 萧将军听得,眉头紧锁,燕沁会被行刺,这点他到很清楚,也知道出手的人必然是江子。 但是若说这将军府内,竟然无人听到求救,那些内宅之中负责巡逻的人,除非都是死的要不然根本不会如此。 但因为江子的缘故,就算心中再存在疑惑,萧渣爹这会也好追着问,省的引火烧身,但这事他又实在想弄清楚。 “沈氏,这内宅的事情,一向都是你这个当家主母在管着,所以你到是同本将军说清楚,昨夜阿沁呼救时,为何无人相帮,更没人禀明给我这件事情。” 沈氏骤然被这样一问,整个人都是发懵的,更是立刻说道: “这绝对不可能啊,先不说阿沁呼救,内宅有无巡逻的的人去营救,单说我们各院,全都没听到半点动静。” 嫣然也赶紧点头,附议的作证说道: “父亲,事情确实如此,所以这件事情我觉得是不是阿沁自己弄错了。” 若换做平时的话,嫣然亲口这样说,萧将军必然是会相信的。 但关键他很清楚,江子昨天被他派出去就是为了杀了燕沁的,所以这个逆女说的这场刺杀,应该是存在的才对。 始终没着急说话的燕沁,等到这三人全都一脸狐疑的将话讲完后,这才露出一副悲凉的模样哼笑的说道: “我若没记错的话,萧家的后背,都是有灵根传承的。这偌大的府邸内,除了我之外,前很多人都会施展灵术。所以想暂时禁锢住内宅,叫我求救的声音被锁住传不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萧将军的眉头,这下都快拧得打结了,更是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 “你个小畜生,你的意思莫非是说,这内宅里有人要害你性命。都是一家人,你竟然会如此怀疑,你究竟还有没有心。” 萧将军此刻,心里是有点慌,因为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情或许真是沈氏这边做的。 这个续弦夫人,有多厌恶燕沁,萧将军心里还是清楚的。 一道赐婚圣旨下来,燕沁本就是正室嫡长女,这风头就彻底盖住了嫣然。 萧将军不禁就再想,是不是沈氏为了嫣然这个女儿,暗中痛下杀手的。 沈氏这会也是在嫣然还有萧将军两人身上,不停的看来看去的。 因为偌大的府邸内,有灵力还能做到这点的,似乎除了绝对不可能出手的萧楚恒外,就只剩下这父女俩了。 沈氏一时间,也不敢去接这话茬了,就怕真的在彻查下去,到时牵连到爱女,或者是萧将军身上,那这事就都不好收场了。 燕沁瞧着面前这三位,所谓的至亲家人,那各怀鬼胎的嘴脸,她心里不禁鄙夷连连,更是步步紧逼的说道: “万幸昨天,我命不该绝,那刺客也被王爷斩杀了,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就如此算了,父亲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啊。” 嫣然在一旁看着此刻的燕沁,只觉得极度的陌生,甚至心里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忌惮感,不受她控制的蔓延开。 明明从王府两人回来,一路上燕沁都表现的特别的安静,任由她数落什么难听的话,都一个字没有回嘴过。 这就导致嫣然也觉得,燕沁连她自己,都认为在王府过夜的事情大错特错,但是如今又是伤口,又是遇刺的事情接连被讲出来,反倒变成对方逼着将军府给她一个交代了。 嫣然甚至有点不敢去认,这还是过去那个软弱好欺,随便她摆弄欺凌的燕沁吗? “燕沁,这件事情一定是误会了,但到底关起门来,是咱们自家的事情,你怎么还闹到府外头去,并且叫王爷知道了呢,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样可实在不好。” 嫣然不去提刺杀的事情,反倒又从家门清誉出发,想将燕沁这股子气焰压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人来报,说是宸王来了,并且人就直接闯进来了。 萧将军顿时心里一惊,就以为是江子的身份被彻查出来,现在要牵连到他头上来了呢,当即这脸色变得别提多难看了。 而再瞧李青君一到,就立刻护在了燕沁的近前,而后冷冷的说道: “萧将军你这是何意,阿沁昨夜遇刺,本王叫她暂时留在王府内,待我彻查清楚,她彻底安全了才打算将她送回来的,结果本王一下朝人却不在府中了,莫非你是对本王的安排有异议。” 萧将军这会,心虚的厉害,半点底气都没有,当即是连连摆手说道: “王爷这话说的,真是叫微臣诚惶诚恐,我也没想到这孩子,会遇到如此可怕的事情,而且还受伤了,做为父亲的也是担心,才叫她赶紧回来询问清楚的,怎么会是对王爷您有任何不满之处呢。” 第七百六十章宫规 萧将军说完,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每次面对李青君的时候,他都要提着小心。 如今江子的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查出什么,会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来,萧将军越想心里越不安,忍不住试探的询问道: “王爷,我适才听阿沁说,昨晚刺杀她的那个刺客,已经被您给斩杀了。不知道如今尸首在何处,又查出来此人究竟是谁指使的吗?” 想到昨天燕沁说的话,李青君自然知道,这要暗中害人的,就是现在一脸焦急询问着的萧将军。 虎毒尚且不食子,结果萧将军却连亲生女儿都要杀,并且是在燕沁有了与他之间的赐婚圣旨之后,这对于李青君来讲,无疑也是一种挑衅。 “将军到是很关心自家女儿的安危嘛,此刻瞧你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本王之前还以为,你恨不得瞧着阿沁去死呢。” “甚至本王昨天都在想,这杀手是不是将军你派出来的,所以偌大的将军府,竟然无一人出现相救阿沁。” 李青君玩笑间,就将真相说了出来,可想而知萧将军听了这话,心里该惶恐成什么样子,顿时猛擦汗的说道: “王爷就莫要同我开这种玩笑话了,毕竟阿沁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哪里有不疼她护她的道理,那杀手的事情与我怎么会有关系呢。” 萧将军为了自保,甚至这话说完,还有意无意的向着沈氏,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过去。 瞧着他这个模样,分明是想引导着所有人,将刺杀的事情,算在沈氏的头上。 燕沁见过无耻的,但也没瞧见过,像这个渣爹一般杀女坑妻,如此厚颜阴损的人,顿时她都被气乐了。 “父亲你不要这般紧张,宸王殿下就是喜欢说笑罢了,若是亲生父亲,都想要了女儿的性命,那这种人不是合该天打雷劈,死后万劫不复嘛,父亲你说女儿讲的对不对。” 背后这会都开始冒凉气的萧将军,他是一点也不想去接燕沁这番话的。 但架不住,他装听不见,但是李青君一直用眼睛盯着他啊,所以萧将军还能怎么办,只能挤出一点笑容僵硬的点了点头。 “阿沁这话说的对,这种人就是罪该万死,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下满意了吧。” 萧将军一番话,说道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燕沁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至少她瞧着,却是心里挺开心的,并且还忍不住继续挤兑的说道: “父亲瞧你这表情恨的,可见你对于这种人,也是不待见吧。不过父亲放心,女儿知道你绝对不是这种人,否则刚刚您那番话,岂非自己在骂自己了。” 李青君在旁,此刻已经不再参与进来了。 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站在这里撑腰,就凭着燕沁这只小狐狸的聪明劲儿,就足以掌控全局了。 李青君这看向燕沁,低头含笑的一幕,落在嫣然的眼中,简直将她的双眼都刺痛了。 嫣然还发现一件叫她感到很难受的事情,那就是李青君从来到现在,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下,就更别提打招呼了。 想到她费尽心机,结果到现在依旧换了一场空,嫣然自然不会将错,算在李青君的头上,但是看向燕沁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燕沁这会玩的不亦乐乎,嫣然的那些小心思,她根本就没察觉到。 瞧着这位父亲,那有苦难言,只能陪着不停咒骂自己的模样,燕沁心里确实觉得解恨,但是她也没忘了正经事,所以马上说道: “父亲您也别这么激动了,您瞧女儿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至于那个杀手啊,见自己要败竟然自尽了。” “王爷也只查到他有个患病的老母亲,将人弄来后谁知道还没问呢,那妇人受了惊吓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因此幕后之人是谁,怕是很难再查出来了。” 江子是孝子,而且与母亲相依为命。 燕沁要重用江子,自然会帮他将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都给解决好的。 萧将军听到这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想着呢,江子现在身死,对方那个病重的老娘也就没有用了,留着反倒是个祸害,萧将军还想着要派人去灭口一下呢。 这妇人到是省心,竟然自己就断气了,到也省的他出手了。 “如此说来,那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不过阿沁你放心好了,父亲一定会继续彻查这件事情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萧将军说的义正言辞,若不知道真相的话,还真就没人会想象的到,他竟然就是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黑手。 燕沁到不觉得难受,反正一恢复记忆,她就对萧家这些亲人彻底死心了。 李青君眼瞧着事情全都处理完了,这才再度开口说道: “既然这件事情,萧将军要为爱女讨回个公道,本王就不插手干预了,但是阿沁如今看来,似乎有人要对她不利,她是本王的准王妃,有真有个好歹,岂非连我宸王府都要跟着受人耻笑了。” 李青君再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悦,萧家众人到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不开眼的去触霉头,也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所以本王决定,过阵子就叫阿沁去我王府上住着吧,而且她不懂宫规,我会请宫里的嬷嬷好生教导的,全当大婚前学规矩体统了,萧将军你可有异议。” 这件事情上,生怕被连累的萧渣爹,他就算不想瞧着燕沁越来越好,离着王妃的位置越发近了,省的将来这个孽障转过身来报复萧家。 但他此刻还能说啥,人家宸王殿下,都将宫里的嬷嬷要请出来了,他顿时也只能陪着笑脸感激的说道: “我这女儿顽劣成性,王爷不嫌弃,还肯请宫中嬷嬷教规矩,微臣感激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有异议呢。” 李青君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对于萧将军的回答到也不意外。 低头瞧着瞧燕沁手腕上的伤,本来要走的李青君,眼中闪过一丝恼火。 “伤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知道包扎下,回你的阑珊阁吧,本王看着你包扎好再里开,萧燕沁你说你没怎么就没一天省心的时候呢。 第七百六十一章分寸 燕沁是真没想到,李青君会要去阑珊阁小坐,就为了看着她伤口包扎的一番话。 不过她反应很快,只当李青君是故意在萧家人面前,给她脸面呢,当即燕沁就赶紧接住话茬,一脸感动的说道: “王爷您真好,昨天晚上就亏得您肯帮我,如今我不过是受了点小伤,您又紧张成这个样子,都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燕沁说完羞红了脸,瞧着她这难得露出的温婉模样,李青君的心情竟然都格外的好起来了。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回阑珊阁吧,你手臂上有伤,不适合站在这里继续吹风,到时伤口若是恶化落疤了,到时你再哭都来不及了。” 李青君虽然话说的凶,但是嘴角勾起的笑意,却是掩都掩不住的。 “等一等,青君你要不去忙吧,燕沁这边我帮她包扎也是可以的。” 此情此景下还敢对李青君的决定,直接干预的人,在场众人里也就只有嫣然了。 她知道这样说很唐突,但她确实没法再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这样的眉来眼去。 甚至为了吸引李青君的注意力,嫣然这次当众就对他直呼其名了,而且那声音叫的别提多温柔情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落在将军府内的赐婚圣旨,是给嫣然的呢。 “不必了,嫣然这种见血的事情,你一向身子骨柔弱,哪里见得了这样的血腥。而且我有些事情,也要单独同燕沁说,你就不用跟着担心了。” 李青君这话,确实是好意,毕竟嫣然在他面前,可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 哪怕嫣然会灵术,但是李青君从小到大,对她也是围护惯了的,叫对方去处理伤口,这种事情他的确觉得不适合。 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撇来从小一起结伴长大的这份私交不谈。 李青君他眼明心亮的,一点都不糊涂。 嫣然就算掩饰的再好,但是对燕沁,越来越针对的那份敌意,他如何看不出来。 将燕沁交到嫣然的手中,说实话李青君是不放心的。 看着走并肩走远的两人,嫣然整个人石化在当场,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场寿宴,她想叫燕沁出现在众人面前,受尽白眼折辱罢了。 这两人怎么就一见钟情,甚至现在都到了成双入对的地步了。 嫣然脸上的震惊,还有备受打击,此刻也是全都展露出来了。 沈氏在旁瞧的心疼,忍不住赶紧规劝道: “我的好女儿,你何必一直盯着宸王殿下不放呢,你的那份心思,我做为母亲的自然也是知晓的。但是要我说啊,这宸王对你,可比不过太子殿下那份关怀备至。” 沈氏这一开口,嫣然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就见她将失态的神情飞快收敛后,就淡淡的点头说道: “母亲这话是何意,女儿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您只管放心好了,太子殿下那边,我也一定不会冷待就是了。” “而且燕沁不是仗着有青君给她撑腰嘛,看来我也是时候找人帮忙了,要不然这将军府内还真要变天了。” 在上界的时候,燕沁身份尊贵,嫣然虽然与她是所谓的好友,但也只有仰视羡慕的份儿。 如今临凡到了下界,若还处处被燕沁压上一筹的话,说实话嫣然很不甘心,明明拿着一手好牌出场的人是她,所以她怎么可能给对方翻盘的机会呢。 至于在嫣然眼中,叫她觉得成双入对的燕沁两人,其实她与李青君此刻的氛围,可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睦。 “王爷,怎么好端端的,你说翻脸就翻脸了呢,就算眼下四周是没有外人在瞧着了,但你也不用厌烦我到这种地步,瞬间就变脸吧。” 燕沁这会是相当的郁闷,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不过是道谢李青君一下,感谢对方陪着她演戏,给她解围罢了,她都弄不懂这位宸王殿下,怎么就翻脸了呢。 燕沁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就见李青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更是直接站住都不往前走了。 “所以你是想告诉本王,你刚刚说的话,尤其最后当着众人的面,对我红着脸道谢,赞许本王的那些话,全都是你在演戏对吧。” 明明刚才还说他好,说自己很感动,闹了半天竟然都是在装装样子,李青君一想到自己因此还心情大好,甚至信以为真了,这脸色就再度阴沉下去几分。 燕沁听得一脸茫然,但还是愣愣的点了下头。 “王爷我谢你是真心实意的啊,但是我哪里真好意思麻烦你给我包扎啊,我也知道你跟着过来,不过是在人前给足我面子罢了。” “咱俩萍水相逢的关系,你难道还真能对我关怀备至啊,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我不会有的,到时平白给你造成影响,那就是我太不懂得进退了。” 说实话以前李青君,是厌恶透了,那些不知进退就对他纠缠不休的女子。 但这一次他反倒恨不得告诉燕沁,叫她别这么懂得收敛,就算稍微放肆点,其实也没关系。 心里想,越想越生闷气那是一回事。 这种话,真的叫李青君亲口说出来,那自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这种人就活该疼死你算了,这是治疗外伤的药,你自己拿着吧。” 李青君就见带着的玉扳指,华光一闪,就有一瓶膏药被他拿了出来,然后丢在了燕沁的手里。 下意识的双手伸出去一接,结果伤口却被牵扯到了,疼是燕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药瓶也没拿住。 低头间她就弯腰想去将药瓶捡起来,虽然她回去,稍微将魔功施展出来,很快伤口就会愈合的,但这药是李青君的一番心意,辜负了终究不好。 但是哪成想,本来转身说要走的李青君,却在此刻折返而回。 不但先一步将药瓶捡了起来,更是对着燕沁拦腰一抱,就将人牢牢的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王爷,你这是干嘛,我只是伤了手臂,自己可以走的。” 瞧着燕沁,又很懂得分寸的,开始挣扎起来,要与他划清界限。 李青君眉头皱起,用不容人质疑的口吻说道: ‘做戏做全套,说不定现在,就有将军府的人暗中盯着你我呢,所以我抱着你回去,他们才不会起疑,觉得本王果然是你的靠山。” 第七百六十二章包扎 燕沁被这样抱着往阑珊阁一路走去,这路上可是有许多将军府的丫环小厮的,所有人瞧见那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简直叫她尴尬的不行。 ”王爷你这简直太配合我演戏了,想来在将军府内,我那个好父亲是再也不会弄出来,派人暗杀我的事情了,而且我觉得这戏有点太足了,要不还是我自己下地走吧。” 说话间两人也快到阑珊阁了,瞧着燕沁竟然还这般不识好歹,一路碎碎念的想下来。 面子觉得过不去的李青君,心里也是郁闷的不行,赌气的直接将手就给松开了。 差点没反应过来的燕沁,万幸她身手还算灵活,这才狼狈的摔在地上之前就站稳了。 李青君此刻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阑珊阁了,燕沁不禁摇头叹口气。 果然叫这位王爷,陪着她演戏,对方是不耐烦的,眼瞧着没人了,竟然直接把她往地上摔。 亏得刚刚在对方怀里时,她竟然莫名还有些小紧张,看来都是她自己在那想太多了。 跟在李青君身后,一路上了阁楼。 还不等燕沁,叫来下人准备纱布膏药这些包扎的东西呢。 李青君手上的戒指,再度华光一闪后,这些包扎的东西就全都出现在桌子上了。 “过来做好,我给你将伤口包扎上,你可真是对自己下得去手,这伤口若再划的深上寸许,恐怕是要见骨头了。” 李青君没有直接就走,实在是瞧着燕沁伤的有点严重。 将军府内的人,对她的态度,又是恨不得燕沁去死。 李青君也不想麻烦沾身,但是一想到燕沁没人管的话,自己一个人的惨样子,他就说什么也没忍心立刻离开。 燕沁到是老老实实的在桌子边上做好了,毕竟李青君今天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自然对方说什么,她现在都会无比的配合。 “王爷你这样我确实很过意不去,其实这伤口你不用太担心的,我从小到大比这伤的严重的时候多了。” 燕沁从来对于小时候的事情,决口不提,这到是她第一次主动讲起过去的事情。 李青君暗中,到是叫顾平调查过,但到底知道的,也就是一些明面上的事情。 比如燕沁过的很苦,萧家一直不认她为嫡女,还将她困在内宅这些罢了。 将军府内宅里的事情,即便是李青君,也不可能真的全都知道。 反正闲来无事,我也听说过你的事情,从小出生就克死母亲,我还挺好奇你的经历,不如说说给本王解个闷也好。 明明李青君就特别想知道,但他偏偏却要装出这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燕沁听完,也是不禁一笑,而后就淡淡的说道: “没想到啊,我这点事情,竟然都传到将军府外面去了。其实真说起来也没什么的,不过就是缺衣少吃,外加每天挨打受骂罢了。” 燕沁说到这里,忍不住晃了晃手臂,瞧着被自己弄出来的伤口竟然笑了。 “我若不把自己弄伤的话,我那父亲必然不信,很可能会去查,到时江子没有身死的事情一旦真被他给查到了,甚至都要连累到王爷你。” “到底我这个亲爹,别的地方是不堪,但也算是位高权重,我不想给王爷你惹麻烦,至于受伤我都习惯了,小的时候好几次,我甚至离死也只有半口气了。” 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她六岁那年的除夕夜,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是燕沁依旧只能自己,孤零零的待在院子里,吃的还是冷汤剩饭。 就连看惯她的下人们,那天都吃的饺子,甚至还喝醉了酒,瞧着将军府上空的烟花,燕沁心里喜欢,就忍不住好奇的第一次走出了小院子。 结果那天晚上,对于她来讲,简直就是噩梦一样。 萧家很多与她同龄的孩子,再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甚至就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他们手里提着的,都是极为精美的花灯,也不知道是谁,打的过于卖力气,甚至连花灯都摔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的那灯,正好落在燕沁的身上,灯油洒了出来,她全身都开始着火。 万幸冬天穿的比较厚,孩子们的哭闹声也惊动了大人们赶过来,她这才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但是头发都烧没了,脸上胳膊上更全都是烧伤。 李青君虽然没亲眼看见,燕沁全身着火的那一幕。 光是靠想的,都不难猜出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当时该有多害怕,事后瞧着自己一身的伤,又该有多绝望。 “那你确实命挺大的,后来又如何了。” 李青君很想知道,燕沁是怎么熬过来的,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后来啊,我就是那个时候,与嫣然认识的,她灵术本就偏向治愈系,我就算伤的再重,她都能将我救治好。”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天开始,她越救治我,就越有更多的人欺负我,将我弄的遍体鳞伤。之前还只是内宅的一些萧家堂亲姐妹,后来演变成那些堂亲的兄弟也来打我,最后连沈氏的娘家侄女,沈莲儿甚至都对我打骂不休。” 燕沁在说这话时,一直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好像这些悲惨的事情,就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一样。 李青君何等聪明过人,他可不单单只在听故事,更是听出了燕沁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莫非你是觉得,这一切都同嫣然有关系。毕竟你是正室嫡妻所生,她的母亲是妾被抬成的续弦妻,若你真的脱困,对她这个嫡女确实有影响。” 燕沁许久没有说话,望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她不禁喃喃低语道: “我是不愿意这样去想的,毕竟在偌大的将军府内,能叫我感觉到善意的,就只要嫣然了。但是她最近对我做的举动,你也瞧见了,我实在不能将这些与友善车上关系。” “而且比起那些伤害我的人,像她这样不住的反复救治我,让我始终陷入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里,你不觉得对于我来讲,更是一种噩梦的开始吗。” 第七百六十三章孝敬 燕沁这番话说完,忍不住仔细瞧了瞧李青君此刻的反应。 正将包扎的东西,全都守好的李青君,抬头正好对上了燕沁的视线,顿时不禁就挑眉说道: “为了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可是因为诧异,我为何对嫣然的事情上,态度这般的随意。” 燕沁佩服的点点头,忍不住感慨道: “不是我要恭维王爷你,但是宸王殿下你确实太过机敏,我什么话都没说呢,竟然只是瞧了我一眼,就能猜到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以后我同你讲话可要低着头才行,要不然岂非在你面前,半点秘密都藏不住了。” 燕沁光是这样说还不算,并且还十分傻气的,竟然用手将脸给捂住了。 “别乱动你那手臂,当心伤口到时又裂开出血,遭罪的还是你自己。” 李青君忍不住叮嘱了一句,满眼都是无奈,他就没见过,这般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的女子。 女子向来柔弱,更是都需要人保护,但是到了燕沁这里,怎么就一样都不沾边呢。 被训斥了一通,燕沁总算老老实实的将手又给放下了,然后忍不住笑着说道: “王爷其实你说的确实没错,毕竟我瞧着嫣然都可以对你直呼其名,而您也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你们之间的关系,必然是私交极为要好的。所以我如此说她,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呢。” 李青君微微沉吟了下,提起嫣然他不禁眉头皱了皱才说道: “嫣然在我眼中,又想都是温婉端庄的,我们结伴长大,她也极为良善,这些我全都看在眼中。但是她对我的那份心思,本王也很清楚,所以因为你我的赐婚圣旨,她对你心存怨怼,这也并非不可能。” 李青君说到这里,声音一顿后接着讲道: “但若说她打小,就对你充满恶意,这话我的确不信。但本王一向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都不会妄下决断,所以我不信你,却也不会反驳你就是了。” 燕沁对于这番话,半点失望都没有,反倒是更加佩服李青君了。 “王爷这般公允,竟然没有将我的话当疯言疯语来听,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嫣然的名声,就如同天女下凡一般的好,所有完美无瑕的赞誉,仿佛放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两相比较我这般不堪,你却还肯信我不是在说谎诋毁,我已经很知足了。” 李青君瞧着此刻,对着他充满感激笑容的燕沁,竟然莫名觉得有点心酸。 明明从小受尽欺凌的人就是燕沁,她所谓的不祥,其实都不是她从出生起,自己可以选择的结果。 如今她竟然所求的,就是旁人能信她说的话,这般卑微到尘埃里的诉求,实在叫人听着不忍。 “行了,你这只小狐狸,就少在这里装可怜了。毕竟旁人不知道,难道本王还不清楚吗。” “你虽然不能修灵术,但也不知道你学的什么旁门左道的功法,这实力可不比灵师来的差,你接下来打算如何做,刺杀的事情按你的性子,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李青君对于燕沁,现在也算有几分了解了。 这个小妮子,绝对和心慈手软扯不上关系,而且胆子还大的很,他十分的好奇,对方在这将军府内,到底打算掀起什么风浪来。 一提及这件事情,就见燕沁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恨,嘴角更是勾起了坏坏的笑容。 “王爷这话可是问对了,我刚才还在琢磨呢,既然我那位好父亲,这般想叫我去死,费劲了心机。” “那我这个做女儿的,若是不好好的孝敬他一番,叫他亲自体会下,性命无时无刻不身处危险之中的滋味,那岂非我太不懂事了。” 李青君顿时笑了,有些诧异的说道: “你胆子到是不小,竟然直接要对萧将军出手,你这位父亲,虽然做事混账了些,但确实是个高手,而且他身边应该还有暗卫跟着,你想叫他吃苦头可不容易。” 这些话江子也同她讲过,燕沁对于渣爹的实力,在心里也是大概有数的。 “王爷放心吧,你适才不还在说,我的功法很是不同寻常,所以呢我确实有一些办法,可以隐匿行踪,就算修灵极为厉害的人,也未必能察觉到我的踪迹。” 魔道功法,本就与修真的路子极为的不同。 除了一些嗜血杀戮,快速提升修为的功法外。 实际上魔道的功法,本身就更偏向于瞬间爆发,还有隐匿行踪。 这些天接触下来,对于魔道功法越发了解的燕沁,她甚至觉得自己甚至可以考虑,去当个刺客,那绝对是无往而不利的。 李青君其实对燕沁修炼的功法,始终都极为的好奇。 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燕沁没有灵根,还能有这样的修为,那绝对是有一番大机缘。 这样的事情除非燕沁亲口同他讲,否则的话过多的去询问,总归是不太好的,到时彼此都尴尬。 “既然如此的话,那本王就拭目以待了,我到要瞧瞧,你到底会做什么事情。时辰也不早了,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所以就先回去了,你自己记得勤换药,不要仗着皮糙肉厚,就不将伤口当回事。” 燕沁起身,将李青君亲自送出了阁楼。 等到再度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后,燕沁看着时辰还早,当即就躺在榻上,再度睡了个回笼觉。 毕竟昨天在宸王府,虽然她也承认,李青君的床榻的确更加的舒服。 但实际上身边忽然多了个人,燕沁哪里真的能睡踏实,而她现在需要养精蓄锐,等到了晚上她还有得忙呢。 一觉直接睡到天黑,直到外面的丫环询问是否要掌灯的时候,燕沁这才算悠悠转醒。 “不必了,我有些困乏,伤口也难受的厉害,所以准备接着睡下了,你们所有人都不得来打扰。” 将小丫鬟直接屏退,就见扬言要休息的燕沁,却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就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接着就见她周身一阵魔气涌现后,她就再度变成了一只黑猫,顺着窗户纵身而下,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第七百六十四章书房 将军府是武将之家,所有的小厮护院,很多都是有些功夫傍身的。 随随便便若是突然出现个人影,必然在这将军府内,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到。 若是换成一只走在月色下的黑猫,就算被瞧见了,谁也不会在意,只但是只野猫闯进来府里,而且一只猫罢了,还能闹出什么麻烦不成。 燕沁利用魔功,缓和成黑猫后就是如此,一路慢悠悠走着猫步,甚至因为才睡醒,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路上偶尔撞见府上守夜的下人,有些人还会逗逗她,完全就是畅通无阻的,一路走到了萧渣爹的书房院门外。 就在她想爬上墙,翻身进去的时候。 忽然间两道强大的灵力,瞬间就锁定在它身上了。 燕沁只觉得体内的魔气,甚至都一阵翻涌,幻化的黑猫形态,都差点维持不住。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魔头最精粹的魔气,所幻化出的那枚魔丹,在丹田之中再度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缕缕魔气被释放出来,燕沁身上的压力马上就消失了,当即一个翻身就轻松利落的进了院子。 “不过是一只猫,师弟到是机警,但不必在意。” 黑暗之中,就听得一道笑声传来,这男子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得另外一道,较为年轻的声音笑着说道: “叫师兄见笑了,只是将军的安危容不得半点马虎,不过这只黑猫到是矫健好看的很。” 他们二人的实力,足以叫任何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伤到。 若是对他们的灵力,丝毫感应都没有的,那就绝对不是人,只能是些路过的小动物了。 这师兄弟俩,就是江子提及过,守护在萧渣爹身边的那俩高手。 他们两人说的话,燕沁自然没听见,而这会她已经顺利的进了主屋内,然后就瞧见正熟睡着的萧渣爹了。 一个纵身直接跃到床榻边上,燕沁如今修炼时间太短,若正面交锋的话,别说外面那俩高手了,就是萧渣爹她都对付不了。 但是魔道功法,此刻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就算没本事正面应敌,但是魔道功法,向来刁钻百变,极为的难缠,这也是修真者一向最为头疼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吃亏。 燕沁将猫爪举起来,冲着萧渣爹的面门,就是一通的划拉,然后一个冒着黑气的符文就凭空出现。 利用魔气绘制出的符文,没有任何的杀伤力,但唯一的作用,就是将人的感官全都封闭起来。 平时对战时,这个手段完全就不起作用,因为只要稍微意识挣扎一下,就马上会恢复清醒。 眼下这种情况就不同了,用来对付熟睡没有防备的人,那简直就是一用一个准。 而且只要不躲不闪,全程任由魔咒打在脑门上,就等同于无解,只有能魔气耗损殆尽,才能感官恢复过来。 “不错,按我现在的修为,这魔咒足可以坚持半个时辰后才会魔气耗尽,所以父亲大人,你不是很想要我的性命嘛,那现在我就先好好的孝顺一下你,这种命不保夕的感觉,您不先尝一尝,做女儿的哪敢独享呢。” 燕沁话一说完,就见她已经从黑猫的形态幻化回来。 扯着萧渣爹的衣领子,就将他直接拖着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对方现在感官都被封住了,完全感觉不到痛楚,也不知道自己在经历什么,所以自然是任由燕沁折腾了。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最喜欢这间自己亲手布置的书房吧。有一年也是你过寿辰的时候,奶娘那会就是叫我身为子女,要知道孝顺父母的道理,叫我过来书房外头的院子里,遥遥的给你磕个头,也算是尽孝拜寿了。“ “结果父亲大人,你又是如何对我的,不过离着老远瞧见是我,顿时就勃然大怒,说我将你的书房弄脏了。不但一本书飞出来将我的额头砸破了,更是震怒下将我的奶娘一通好打逐出了府门。” 想到小时候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燕沁还是会觉得很心酸,但是已经不会难受了,因为如今的她已经有了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 再瞧她将提着的渣爹,拖行到书房后,直接将他当成闷锤一样抡了起来。 瞬间这书房内,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还有各种数本落在地上的动静,在这夜里听着别提多吵杂了。 守在外面的师兄弟两人,马上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当即就向着书房的方向赶去。 “将军,您没事吧。” 书房的灯亮了,虽然无人回应,到却瞧见萧渣爹向外挥了挥手,明显是在示意这两人他并无大碍。 如此怪异的举动,自然惹得两大高手,全都露出疑惑之色,当即就用灵力探查了一番。 他们本来是觉得,萧将军是不是书房内闯进去什么人,对方被胁迫之下,所以不敢轻易言语。 探查之后却发现,这屋内除了萧将军自己之外,确实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顿时这两人,到也不敢多言多语了。只当萧将军是遇到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之下才砸了书房,此刻若进去那不就等着触霉头呢嘛,知道对方无碍后,这师兄弟俩立刻就退回到暗处了。 而再瞧此刻的书房内,再度化身为猫的燕沁,用猫爪子托起萧渣爹的手,在那冲着窗户晃来晃去。 感应到外面的人确实走了,她顿时就笑了,也不幻化回来,直接一个飞身踢出猫爪,在萧渣爹的脸上留下血痕的同时,也将人踢到书架上,又是无数典籍纷纷落在地上。 就这么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燕沁伸了个大拦腰,顺着窗户就直接溜出去了,反正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一只野猫,堂而皇之的出去也没人会在意。 但是就在她才出了书房的院子,身后就传来萧渣爹的一声惨叫。 “来人啊,快点来人,有刺客!” 萧将军的动静,简直都喊到破音了,而且那声音里更是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恐惧。 燕沁听到对方这一嗓子,别提多解气了,当即觉得这种事情,以后可以安排上,没事就来孝敬下这位好父亲。 第七百六十五章怪病 距离那天晚上,萧将军深更半夜,在书房内发出震惊整个将军府的一声惨叫后,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五天了。 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整个将军府内都传遍了,萧将军得了一种自残的怪病,每每到了入夜之后,一旦陷入沉睡之中,就开始自己夜游了。 夜游症虽然不多见吧,但也不算多稀奇的事情,可架不住萧将军还伴随着自残,以及严重的破坏性。 现在整个将军府内,都没人愿意伺候在他身边了,因为都怕被萧将军夜游症下,无缘无故的给弄伤。 “都给老子滚,一个个的别拿瞧怪物的眼神看着我,否则信不信本将军,现在就将你们全都给杀了。” 燕沁才走到正院外头,就听到正院内,一声声的咆哮声传来,也亏得她忍得住,否则非得直接笑出声来不可。 “姑娘一会咱们进去后,奴婢多句嘴,您最好是少说话,就站在一边就行了,将军这些天因为得的怪病,心情极为的不好,到时再迁怒到您身边,那可就要遭罪了。” 说着话的,是当初跟着齐妈妈,一起被调到燕沁身边服侍的点翠,还有个丫环叫岚荷。 齐妈妈当初一顿板子,直接半条老命差点没了,沈氏就算再想重用她也没办法,只能将人先送去庄户上将养着。 燕沁的院子里,如今就是岚荷还有点翠,在上下打点着,还有一些粗使的丫环小厮,日子说起来,确实比之前过的要体面舒坦许多了。 瞧了点翠一眼,燕沁发现这丫头的心到是挺善的,而且说话也婉转中听,是个有点灵巧劲儿在身上的。 “你这话是不是想说,在这个府里,就属我最不受待见。虽然这请安免不了,但也没必要掺和进去,要不然非得被当成出气筒对吧。” 燕沁对于自己的认知,相当的准确。 但这话她说得,点翠作为她的奴婢,自然不敢逾越的说出口。 还以为燕沁是生气了,点翠急忙忙的赶紧就要跪下。 “奴婢多嘴多舌了,惹得姑娘不悦了,还请姑娘息怒,如何惩戒奴婢,点翠都绝无怨言。” 燕沁上辈子,虽然是圣女吧,但向来就不喜欢这些虚礼。 这辈子过的也是凄惨无比,从来也没人这般跪过她啊。 伸手直接将点翠给扯住了,燕沁就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事实本来就是如此,旁人不待见我的不会说与我知道,想提醒的吧又怕惹恼我,这话也是别再心里不会说。你既然能讲出口,可见确实是同我一条心,也是为了我好的,所以我自然不会生气,你又何错之有呢。” 点翠的心里松了口气,这段时间伺候在阑珊阁内,她就觉得燕沁这位新主子,其实特别的奇怪。 平时不逛园子,也很少出来,就独自待在屋里,最瘆人的是,入夜后黑漆漆的从来都不点灯,却屋内总还能传出些响动,好像晚上不休息一样。 点翠总觉得,燕沁比较难相处,也不敢轻易凑近。 但今天这番话一说开了,点翠就发现,燕沁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做事说话也特别的讲道理,她突然发现,跟着这样一个主子也挺好的。 至少这段时间在阑珊阁内,确实特别的轻松,都没人约束管着她们。 “主子不嫌弃我话多就好了,其实将军得了这怪病,总是将自己弄得一身的伤,一直都是二姑娘在侍疾的。但是今早上夫人忽然派人过来,说叫姑娘您也来近前侍疾尽孝,要不然这一趟原本是不用来的。” 燕沁对此一点都不意外,沈氏叫她来,明显就是想给萧渣爹添堵。 到时父女俩一见面,绝对没啥好事,但她越是被萧渣爹厌弃,沈氏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了,而且无论她做的好与坏,只要渣爹不满意,那她不孝的名声也是断然躲不开的。 “来都来了,不进去也不行啊,放心好了你家姑娘我也没那么好欺负,而且我也挺好奇的,这大白天的怎么父亲大人就如此大的火气,我看现在就算醒着,他也一副魔怔的模样呢。” 等到一进去,最先瞧见的,就是萧渣爹那一脸,被猫爪子挠到,都快变成棋盘的脸。 这等杰作本来就是燕沁干的,但是如今再瞧见,她还是差点就笑出声来。 正对着一众下人,发脾气泄愤的萧将军,也是在燕沁进来的瞬间,眼中就充满厌恶的看向了她。 当瞧见燕沁,勾起的嘴角,虽然对方到是将笑声忍住了,但这似笑非笑的模样,就足以将萧将军所有的火气瞬间全都点燃了。 “你个不孝女,瞧见老子这副样子,你是不是还挺开心啊,你个小畜生还不赶紧跪下,竟敢然嘲笑我这个亲生父亲,信不信我今天活活的打死你。” 萧将军此刻,眼珠子甚至都瞪的发红。 他除了觉得燕沁碍眼之外,实际上也是在沈氏的一句句引导下,将自己的怪病同这个不祥的女儿扯上了关系。 燕沁对于这番怒斥,那简直是无动于衷,一旁的点翠早具吓的跪在地上了,但她却慢悠悠的走到一旁,自顾自的落了坐: “点翠你是我身边的丫环,以后没我的话,你谁都不必跪。毕竟我是宸王府的准王妃,就算还没大婚,但也算半个皇家的人,至少在这偌大的将军府内,按规矩来讲,没人受得起的一跪。” 燕沁这话,看似在说与点翠听,实际上就是在打萧将军的脸。 而这皇家的规矩,也的确如此,就连被选中的妃嫔,在家里教养规矩的时候,那全家都要当主子般供着,平时见了亲爹亲娘也要先见礼请安,半点都不能逾越。 一想到叫燕沁跪下那是不可能的了,甚至对方要是真较真起来,他这个做老子的还得立刻给对方跪那请安。 萧将军险些憋闷的,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沈氏在旁听得,也是满肚子的不乐意。 她是乐意瞧见这父女俩不睦,但若是一想到,以后见了燕沁还要请安,她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当即向着嫣然就连连使起了眼神。 第七百六十六章出手 在沈氏的眼中,她家闺女嫣然,那就是天生金贵命,只要是她女儿出手,绝对什么事情都是无往而不利的,嫣然就是她最大的骄傲。 沈氏的眼色,嫣然自然瞧见了。 但是别管沈氏心里对她多引以为豪,但是嫣然却只觉得对方简直是烦的很。 别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明面上,她还是想与燕沁保持好姐妹的关系。 替沈氏出头,叫燕沁厌恶她,从此不肯与她交心,这在嫣然看来损失就太大了。 燕沁即便现在,简直是被她踩在脚下,毫无招架的余地,但是嫣然的心里一直都存着些忌惮,所以她想知道对方全部的心思。 “父亲,你就别说燕沁了,她能过来就说明,心里还是记挂着您的。只是燕沁也没有灵根,这个时候帮不上任何的忙,所以父亲还是叫女儿帮您看看吧。” 嫣然帮着解围,丝毫不理会沈氏投来埋怨的眼神,反倒是和善的冲着燕沁笑了下。 燕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到也没有撕破脸,也是冲着嫣然立刻就感激的笑了。 哪怕之前她同李青君是亲口说过,对嫣然的动机,是存在一定怀疑的。 可到底从小到大,在整个将军府内,给予她唯一温暖的人就是嫣然了。 若是可以的话,燕沁也想相信,对方待她的姐妹情是真心实意的。 再瞧嫣然这边,她修习的灵术,本来就是擅长治愈的。 也因为这份救死扶伤的本事,所以嫣然在帝都内,仙子下凡,救苦救难的名声,才会传的这般的响亮。 之前嫣然没有出手,那是因为萧将军始终觉得,夜游症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完全就没有放在心上,更是隐隐的总觉得是有人在暗中害他,不想打草惊蛇。 但是一连好几个晚上,他都莫名其妙的一醒来,就出现在陌生的地方。 之前是书房,后来还有在池塘里泡着的时候,还有一次竟然直接出了府邸,一路跑到乱坟岗去了。 而且最叫人诧异的是,所有的事情确实是他做出来的,身边暗中观察的人,也从来没有找到,行踪可疑的人出现过。 所以现在的萧将军,是真的相信自己病了,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他这一整天的脾气都相当的暴躁。 “嫣然,你可有办法,叫为父这病痊愈起来。这些天我简直是夜不能寐,就怕睡着后再出现什么闪失。上次在池塘里醒过来的瞬间,我差点没被水活活的呛死。” 嫣然指尖上,出现一丝碧绿色的灵光,接着这一缕灵气就探入了萧将军的手腕之中,然后她笑着安抚的说道: “父亲不要过于的担心了,女儿先帮您瞧瞧,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再用灵力帮您调养着身体,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的。” 嫣然说的这般有自信,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可是上界之人,带着记忆下凡而来的时候,也是将一缕仙气带下来的。 在嫣然看来,这一方世界都是残破不全的,仙气在这里就是逆天的存在,除非有九幽魔气,才能与仙气相抗衡,所以只要她施展出来,区区世俗界的疑难杂症想要救治好,根本就不是难事。“ 这世上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的难以琢磨。 就见得嫣然哪里想得到,这一缕仙气才隐秘在灵气之中,探进了萧将军的体内。 可偏偏叫她想不到的是,燕沁所掌握的,就是来自魔头最精纯的魔气,也就是所谓的九幽魔气。 加上这些天,她每天晚上都会去孝敬萧将军半个时辰左右。 黑猫本就是因为魔气才幻化而成的,所以猫爪将萧将军抓伤的时候,魔气也顺着他的伤口,浸透到他的身体里。 也是因为这些魔气的缘故,萧将军的脾气才如此的失控,容易陷入暴虐之中。 仙气探入的瞬间,魔气就被惊动到了,向来仙魔不两立,而且魔气又一向最是霸道如此。 哪怕萧将军体内的魔气,并不是很多,但这一缕魔气悍不畏死般的,向着嫣的仙气就反扑过去,直接将不少仙气瞬间就给吞噬掉了。 “噗!” 嫣然一个踉跄,直接跌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简直就像纸一样。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被伤到。” 嫣然的眼中全是震惊之色,同时也有深深的忌惮一闪而过。 要知道她来到这一方小世界,别看是将军府的千金,但实际上即便是皇亲贵胄,在她眼中都是瞧不上的。 谁叫她带着仙力而来,嫣然总觉得,在这里若真说起来,她就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存在,心里难免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存在。 但如今可到好,她竟然在萧将军的体内,感觉到了精纯的九幽魔气,而且她极为隐秘带下来的仙气,刚刚不慎之下,竟然损耗了不少。 仙气被吞噬的瞬间,嫣然承受不住,这才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嫣然你这是怎么了啊,可千万别吓母亲啊。” 本来还打算,等到嫣然将夜游症治好后,沈氏就趁机站出来,好好的卖弄一番,叫萧将军因为嫣然,对她都另眼相看。 但如今一瞧爱女,竟然吐血倒地,沈氏还是很疼爱嫣然的,顿时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嫣然你别光在那里不言语啊,你快点告诉我,为父是不是病入膏肓了,甚至连你都救治不了我。” 相比起沈氏对女儿的关心,萧渣爹哪怕也瞧见嫣然吐血了,但他明显最关心的还是他自己。 若非因为身体伤痕累累,确实动弹都疼,他甚至急的,恨不能将嫣然从地上拖起来,赶紧问清楚自己究竟情况如何了。 嫣然将嘴角的血擦了擦,接着就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 “都是女儿修习灵术还是道行太浅薄了,所以父亲的情况我怕是无法医治好,不过女儿适才也看了下,其实父亲你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为何会入夜后就举止反常,女儿也找不到原因。” 萧将军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难看的厉害,更是觉得有些绝望。 可就在此时,只见得燕沁站起来,并且笑眯眯的说道: “其实原因呢,女儿到是知道一些,就是不清楚父亲要不要听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姨娘 燕沁在这个家里,确实是不招待见。 最厌恶她的人,其实真说起来,都未必是沈氏,而是萧将军才对。 骤然听说燕沁知道他夜游症的原因,萧将军的心里确实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现在是真怕了,旁人得了夜游症,最多就是喜欢乱走,有的时候磕磕碰碰一下就会苏醒过来。 若单纯只是如此的话,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有点小伤小痛的,到也不至于忍耐不了。 他的情况委实太严重了,每一次苏醒过来,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连嫣然都没有办法,她的治疗术这般高明,现在都吐血无法继续医治我这怪病,燕沁你连灵根都没有,你若是敢拿我生病的事情玩笑,本将军今天绝对不会轻饶了你这个不孝女。” 萧将军想听燕沁说说,究竟有什么办法。 但他又舍不下面子来,所以才说出这番告诫的话,实际上就是想摆出父亲的威严。 若是燕沁识相点,马上老老实实的自己讲出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燕沁当然不会配合了,而且她根本就不会惯着萧将军的这些臭毛病,反倒是一脸惋惜的说道: “这世上就算是最厉害的神医,也不敢说包治百病啊,我不过是有些想法,或许能帮到父亲大人您。但如今听您这么一说啊,我还是少插嘴的话,省的到时没有效果,您再来埋怨我。” 燕沁光是这样说还不算,就见她直接站起身来接着说道: “父亲瞧着我就厌恶,女儿留在这里,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我还不如先回去了,就不留在这里给你们大家伙添堵了。” 燕沁的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善解人意,但是听得萧将军急的,心口都开始隐隐犯疼了。 可他自然不会,自己舍下面子,说尽好话的将燕沁给哄回来了,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过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燕沁离开,当即萧将军不禁灵机一动,用手推了下沈氏没好气的说道: “你如今也不是姨娘了,这内宅的子女本就该你好好教养着,这是你身为正室嫡母的责任。但是瞧瞧燕沁这孩子,都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将人弄回来,叫她将救治本将军的方法说出来。” 才扶着嫣然起身的沈氏,莫名其妙挨了这一通的数落,顿时心里也是委屈的厉害。 燕沁从小就被关在小院子里,哪里需要她来教养啊,如今萧将军在这个女儿那受了气,竟然全算在她的身上了,沈氏当然会难受了。 “将军说的是,我这就去将阿沁叫回来,您现在身上有伤,可千万被动怒需要静养着才行。” 沈氏心里再不满,但是在萧将军面前,她却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的。 毕竟她对自己的情况,那也是相当的了解,区区一个妾室,仗着女儿金贵被抬为了续弦妻。 但她比起那些世家大族的正室夫人,向来都是要底气不足的,所以在面对萧将军时,名为夫妻,但她依旧谨小慎微过的同一个妾室没有任何的区别。 沈氏也要面子,但萧将军都发话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小跑着赶出去,将燕沁的去路给拦下了。 “沈夫人拦住我的去路,这是有什么要指教的吗,又或者说瞧我哪里不顺眼,这是紧赶慢赶的出来,想要惩处我一通不成。” 燕沁这话根本是明知故问,她刚才看是瞧得太清楚了,当嫣然说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萧渣爹的眼中全都是绝望。 对方很怕死,燕沁心里非常清楚,所以她至少说自己有办法,这位父亲大人必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迫切的想从她这里知道方法。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沈氏也不特意跑出来刁难她,此刻赶来绝对是有求于她的。 但是燕沁就是要装糊涂,存心刁难这群刻薄寡恩,无数次险些把她逼死的所谓至亲家人。 “阿沁你别这样说,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是姐姐过世的早,你又打小孤苦无依的,如今可算苦尽甘来了,就算你不认这个嫡母,但我心里疼你,是同疼嫣然一样的。” 沈氏当年得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生了个能哄人开心的巧嘴。 此刻一番虚情假意的话,她说的那叫一个自然无比,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对燕沁有多视如己出呢。 燕沁也不反驳这话,反倒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立刻说道: “我从小缺衣少吃,还受尽欺凌,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没了娘,爹也不疼的野孩子呢,原来还有沈夫人你将我当成女儿般疼爱啊。” “那嫣然真是太可怜了,原来她从小过的,竟然也是这样的日子呢。” 沈氏就算再能言善道,但是嫣然如何的锦衣玉食,只要没眼瞎的人全都瞧得出来。 燕沁的一番话,简直臊得她脸色瞬间就通红一片了。 强忍着心里的怒意,沈氏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当即叹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 “你这孩子就算嘴里不说,但是我哪里会不知道呢,你心里必然是有怨言的。” “但你也知道阿沁,我虽然看似在这府里是正室夫人,但我本来只是个妾室,谁也不将我放在眼里啊。这些刁奴暗中总是欺凌你,我也是无可奈何。” 沈氏这会,那一脸无辜的样子,还真别说特别的真诚。 燕沁要不是早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嘴脸的人,还真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呢。 “既然沈夫人,坐在正室的位置上,却觉得自己依旧是个不能做主的姨娘,那你还来同我说这些作甚,找个能做主的人来同我说吧,而且我这法子,确实只适合同父亲一人讲,事关我生母你沈氏确实不够格。” 本来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沈氏哪里想得到,燕沁真将她姨娘的这个旧身份给掀出来了。 瞧着燕沁转身就走,沈氏恨得牙根痒痒,甚至都想叫人直接将对方给绑了,送进祠堂里跪死才解恨呢。 但如今燕沁说了,她有办法救治萧将军的病,这件事情别管真假,现在人是不能动的,若一旦证明这些都是假的,沈氏嘴角勾起冷笑,到了那会她就有话说了,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小贱人。 第七百六十八章忌日 沈氏无功而返,自然是遭到萧将军好一通的数落。 他还打算叫嫣然去找燕沁,要来这救治他夜游症的办法。 嫣然仙力受损,又骤然在这残破的世界里,遇到了九幽魔气,心里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哪里还顾德得上这些,索性直接装出伤势太重的样子,就将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萧将军没有办法,又实在抹不开面子,在燕沁面前服软。 索性就开始叫人,去外面找专门医治夜游症的郎中,但是结果自然是,每晚依旧闹出风波来,药也吃了,针灸也没少扎,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哪怕有人盯着只要稍不留神,他依旧会犯病。 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月,整个人都瘦了两圈,并且鼻青脸肿,就没有一天脸上有过好肉的萧将军,是再也撑不住了,立刻叫沈氏派人去请燕沁过来。 相反的燕沁这小半月来的日子,过的可是相当惬意舒心。 嫣然养伤,也不来旁敲侧击的烦她了。 沈氏要照顾她那个好父亲,也是分身乏术,没时间想出那些小把戏来针对她。 “点翠记得给我来两碗饭,今天的菜看着不错啊,而且样式也多我一个人吃不完,你跟着过来一起吃。” 正端着热腾腾的米饭进来的点翠,一瞧着燕沁,那看着满桌的饭菜,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就笑了一下。 “姑娘您怎么每天晚上这顿饭,食欲都如此的好呢,而且吃的这么多,奴婢真的很担心您晚上会因为积食不舒服。” 才将米饭递过去,瞧着燕沁马上就要开吃,点翠陪着一起坐下,不禁更加不解了。 “这若不知道的啊,还以为姑娘晚上要做什么费体力的事情呢,每次都要两大碗米饭,这都快赶上那些抬轿子的轿夫吃的饭量了。” 燕沁心里也是无奈啊,她确实没法解释,但这每天晚上她也确实不轻松。 毕竟要将萧渣爹,天天晚上当闷锤一样的抡起来,这确实就是个体力活啊,不多吃一点怎么能行呢。 燕沁这边才动筷子,就见得岚荷忽然进来了,瞧见坐在饭桌旁说说笑笑的点翠,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点翠我看从夫人院子里出来后,你真是越来越个规矩了。就算姑娘平时惯着你,但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身为奴婢的就是下人,怎么能同主人家一起坐着吃饭呢。” 岚荷当初是沈氏身边的二等丫环,点翠比她后入的将军府,又只是三等丫环,向来都是被对方惯着的。 如今两人在阑珊阁内,虽然都晋升为一等丫环了,但是在岚荷面前,点翠都被管习惯了,当即就有些慌张的赶紧站了起来。 她才一动,就被燕沁伸手直接扯住了。 “我这人就一向没规矩惯了,从小到大也没人教过我规矩,点翠是我叫她坐下来的,岚荷你要觉得瞧不惯,大可以到你的主子沈氏面前去说嘴。” 岚荷本来面对点翠时,那是趾高气扬的。 实际上她就是妒忌,本来点翠在沈氏那里,见了她都是要毕恭毕敬的。 出了沈氏的院子,两人平起平坐就算了,竟然点翠比她在燕沁面前更的得脸面,她自然就有些受不住了,说话这才尖酸刻薄的厉害。 被燕沁这般训斥,岚荷自然是不敢再指责点翠了,更是局促不安的忙说道: “姑娘这话真是说笑了,奴婢既然进了您的院子伺候着,那自然姑娘就是点翠的主子了,我哪里还敢有二心呢。” 岚荷虽然一些行为上,确实叫燕沁不待见。不过对方也有一点好处,确实是个管院子的好手,这阑珊阁如今井井有条的,岚荷要居首功。 “我一向喜静,早就吩咐过了,除了点翠身边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所以岚荷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向来岚荷除了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是不好自己单独拿主意的时候,才会来找她的,平时里主仆俩甚至可以说,都不怎么见面的。 岚荷心里暗恼,光顾着生气了,险些就将正事给耽搁了,所以忙笑着躬身说道: “姑娘,奴婢赶着过来,其实就是想告诉您一声,这晚膳啊怕是不方便在院子吃了。夫人那边派认来传,说是将军亲自下令设宴,要一家人聚一聚。” “就连两位公子,还有养病的二小姐都去了,姑娘若单独咱们院里缺席的话,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一般来讲这样举家团圆的事情,绝对是没有燕沁去的机会。 沈氏这次能派人来相邀,绝对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必然是萧渣爹暗中默许的。 燕沁本来兴趣缺缺的,但是想了想她就知道,这怕是萧渣爹再也扛不住,总算要向她妥协,求取救治的方法才设下的家宴。 “去啊,有吃有喝的好事情,我干嘛不去呢。岚荷你去告诉一声,就说我换身衣服立刻就去。” 岚荷本来还以为,这件事情她就算劝了,也未必有效果。 如今眼瞧着燕沁竟然这痛快的就答应了,她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等到岚荷一走,燕沁不禁就开始找衣服,但是选来选去,本就没几件衣服的她,却明显没一件满意的。 点翠瞧着这一幕,忍不住再旁询问道: “姑娘,这几天正院那边,送来了不少的好东西,还有几件新衣,因为您懒得看,始终都被放着呢,您想穿什么样的衣服,要不奴婢去给您到小仓库里找找。”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想了下,就对点翠说道: “小仓库里指定没有,我想要的是一身白的衣服,若是能找来孝服就更好了。” “另外将我母亲的牌位拿过来,既然是全家要聚一聚,明天可就是我母亲的忌日了,这时间选的刚刚好,我自然也要带着母亲去凑个热闹的。” 点翠本来还以为,燕沁这般积极的找衣服,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同将军府的亲人们缓和关系呢。 走到门口的她,听完燕沁的这番话,顿时一个踉跄,心里慌的不行。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别说缓和关系了,怕是她家这位姑娘,是要闹出一番大阵仗啊。 第七百六十九章报应 燕沁说到做到,而且绝对不可能用亡故的母亲来开玩笑。 “走吧点翠,觉得将手里的长明灯点好了,都说身死的人看不清回家的路,这盏灯就是为我那亡母点的。” 她拥有两世的记忆,对于这辈子的母亲,除了出生那天,母女俩算是见了一面,就再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了。 燕沁心里却很清楚,若非这位生母,宁愿舍弃掉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拼尽全力的生下她,或许她早就胎死腹中了,哪里还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可是如今放眼整个将军府,沈氏成了正室嫡妻,谁还记得她的生母云氏。 今天燕沁就是要给自己的母亲,将这些年本该有的一切,全都讨要回来。 正院设宴,所有萧家的子女全都来了,萧将军的本意也是想到时,讲一讲何为子女的孝道,然后逼着燕沁就范,赶紧将救治的方法说出来。 别管到底有没有用,至少比现在一筹莫展,每晚入夜都要备受煎熬来的强啊。 结果当瞧着燕沁,竟然是披麻戴孝来的,萧将军被气得,眼前甚至都黑了一下,等到他缓过来之后,就立刻大声怒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手里憋着能救老子的办法,却始终不肯讲出来也就算了,如今你竟然还敢披麻戴孝的来赴宴,你这是巴不得我早点死是吧。” 萧将军说完,甚至直接将手里的酒杯给摔在了地上,两旁伺候的下人,全都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阿沁你这是做什么,快去将衣服换了,然后回来给父亲赔礼道歉。兄长知道你这些年确实受了很多的委屈,但是今天这副样子,委实是有些过了。” 此刻还敢在萧将军震怒的情况下,说出这番话的人,就只有萧楚恒这个萧家的嫡长子了。 燕沁听完这番话,却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同这个兄长,虽然从小到大,因为对方是男子,也不方便总在内宅里出没,但是有的那些记忆里,萧楚恒对她可谓是百般的照顾了。 燕沁想到这些,自然知道这个哥哥是护着她,才说出这番话的,就见她顿时将手里的牌位举到对方面前说道: “有些人非要自以为,我是要克他去死,巴不得见他出事,有这样一个父亲我也是无奈的很,但是我这身是替母亲穿的,而且我相信兄长你一定不会忘记,明天就是咱们母亲的忌日吧。” 看见燕沁手里牌位上刻的名字时,萧楚恒就已经明白,这个妹妹今天这身打扮的用意是什么了,当即他的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燕沁这些年是哥哥没有本事,不能好好的保护你,连母亲的坟墓,都只能在外孤苦无依的待着,但是这些事情不用你来出头,你听话好不好。” 萧楚恒嘴里这样劝着燕沁,但是却将牌位拿到了自己的手中,接着就向着萧渣爹走了过去。 “父亲明鉴,阿沁并非要对你不敬,实在是因为她思念亡母,明天就是我们的母亲忌日的这天了,今晚这家宴确实不合时宜,还请父亲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扯了这家宴,并且允许我母亲的坟墓迁入萧家祖宅。 按理来讲,这正室嫡妻死后,都是要同丈夫合葬在一起的。 云氏自然有这个资格了,但是当初她生下燕沁身死之后,却有人说她命格不好,所以才会降下这般不吉利的孩子,连自己都被拖累的惨死了。 恰逢当时云氏的母家,也被牵连到一桩谋逆的大案之中。 萧渣爹为了撇清干系,索性就借着云氏无德,生下不祥女的为由头,将她死后就安置在一处荒山野岭间,这些年更是从来没有去拜祭过。 “混账东西,平时瞧着你到是人模狗样,也做出一份上进模样,如今瞧来竟然也是个忤逆不孝的。你母亲是萧家的罪人,所以才不能入祖坟,你现在呱噪个什么,信不信老子打死你个逆子。” 好好的一场家宴,结果现在竟然全都在说一个死人的事情,光是想想萧将军都觉得晦气的很。 扬手就要直接给萧楚恒一巴掌,好叫他赶紧闭嘴。 结果萧将军的手才举起来,就见燕沁上前,直接将牌位向着他的手就狠狠砸了过去。 “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得了这夜游症的毛病吗。其实我说自己有办法,就是因为不久之前,我母亲托梦说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燕沁这一番话,那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瞬间整个正堂内,全都变得鸦雀无声了。 就见萧渣爹,手腕被木牌狠狠的砸中,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是瞧了眼掉在地上的灵位,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咒骂不休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 “阿沁你这话是真的吗,母亲真的回来看你了,那她为何没有给我托梦,是不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唯一对于燕沁的话,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有些激动的人,就要属于萧楚恒了。 毕竟他比燕沁也就大哥七八岁,当年也是还很年幼就没了母亲,对于生母云氏的那份思念,在萧楚恒的心里是挥之不去的。 “兄长不必难过,母亲之所以没有去看你,一定是觉得你比我要强多了,可以好好的照顾自己,所以她很欣慰。” 话说到这里,就见燕沁忽然笑吟吟的看向了萧将军继续说道: “而且母亲还要忙着,去找父亲大人,好好的算一算,她走之后这些年,咱们兄妹被苛待的这笔账。毕竟我们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她就想问问父亲为何这样狠心。” 本来萧将军也算戎马一生,这手里斩杀的人,也是不计其数的。 所以面对每天晚上闹出来的问题,他第一反应确实觉得,自己是生病了从来就没有望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上去想。 但凡事就怕有人提,现在燕沁一讲出来这番话,顿时萧渣爹甚至觉得,站满人的正堂内,竟然都开始变得鬼气森森的了。 他更是一直忍不住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是他的报应。 第七百七十章下跪 沈氏这会也吓得不轻,忍不住凑近了嫣然几分后,满脸担忧的说道: “女儿啊你说这燕沁讲的话,究竟能不能相信,毕竟这人死不能复生,而且要闹早就该闹了,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现在反倒来闹腾你父亲了。” 云氏一个死了的人,却还闹出托梦,找萧将军讨债的事情,嫣然根本就不信这些鬼话连篇。 在她看来这分明就是有人,暗中做的手脚,而且必然和魔族有关系,否则萧将军身体里那一缕精纯的九幽魔气又是从哪里来的。 “母亲你不用太担心,毕竟这件事情显然是冲着父亲来的,就算那云氏真要算账,你这续弦的位置,也是她身死后被父亲抬上来的,所以她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嫣然不信鬼祟作乱的事情,但她心里对魔族的忌惮,那也确实是存在的。 对于沈氏这个疼爱她的生母,嫣然觉得自己是上界之人,都向来瞧不起呢。 就更别提萧将军这种,对子女颇为冷淡,自私自利其实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人了。 嫣然完全就不在意,萧将军会如何,她选择静观其变,想瞧瞧这害人的魔族会不会还出现,这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哪怕将萧将军这个亲生父亲,变成钓魔族出来的诱饵,其实嫣然都完全不当回事,所以这件事情她不会参与其中的。 “好的嫣然,母亲全都听你的,反正你父亲被折腾了半个多月,瞧着也没什么大事,他身强力壮的扛得住,只要这件事情不牵扯到咱们娘俩的身上行。” 第一次沈氏在面前燕沁的时候,竟然选择了沉默寡言。 萧将军本来还想着,如今云氏被提及到,沈氏必然心里介怀,有对方冲在前面,在这些子女面前,至少他还能留住一些面子。 瞪了半天结果沈氏根本一个字都不说,萧将军无奈之下,甚至都忍不住提醒道: “夫人说起来,云氏在世的时候,你们相处的时间比本将军还要长,你觉得对方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女子向来对于神鬼的事情,本身就相当抵触,就没有几个是不害怕的。 沈氏在这个时候,更是完全没有了争风吃醋的念想,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得连忙说道: “将军不用担心,云家姐姐若是真的心里有苦,所以才回来的,那您无论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妾身都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沈氏这一开口,就将事情又给推回来了。 萧将军还能怎么办,越想心里越怕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看向了燕沁问道: “就算为父每天晚上的夜游症,确实是你母亲生气之下弄出来的,那云氏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本将军,你到是赶紧将话说清楚。” 燕沁瞧着拖了半个月,如今不得不在她面前服软的萧将军。 其实她的心里,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感觉,这一切真说起来,从一开始针对萧将军,她就是想着云氏的忌辰快到了,好在时间刚刚好。 “父亲在问这话前,还是先将我母亲的灵位,从地上捡起来吧。其实在梦里,我也说了无论父亲如何对我,作为子女的都不该埋怨。” 萧将军无比憋屈的,从地上将云氏的牌位捡了起来。 本来他甚至都做好了,燕沁要同他清算,从小到大被苛待的一笔笔帐了呢。 结果一听对方这番话,萧将军不禁松了口气,难得看燕沁顺眼了几分。 “阿沁其实这些年的事情,就算你不说,父亲也知道你日子过的很难熬。真说起来你心里就算有怨言,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如此懂事,到是叫为父很欣慰。“ 萧将军自己说着这话,甚至还有点被感动到了,看向燕沁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舐犊情深的感觉。 但是再瞧燕沁,却完全没有丝毫感动可言,毕竟萧将军是个怎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女儿受些委屈,到是没有什么,但是母亲常年在外,从来没有受到过祭拜。母亲唯一的心愿,就是坟墓能迁回到云家去,并且父亲能去坟前,磕头认错亲自上一炷香。” 燕沁的话说完,就见得本来随着萧将军一脸感慨,情绪缓和,氛围都好上一些的正堂内,再度变得静悄悄的了。 萧将军也是足足缓了好一会,才看向燕沁一脸冷笑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再说些什么东西,别说她当年是萧家的罪人,本就不配被祭拜。就算本将军不去计较这件事情好了,但是云氏的坟墓凭什么要迁回云家去,这不是在打我萧家的脸吗。” “而且还要我亲自去祭拜她,我可是她的夫君,她就算死了,也不配我磕头赔罪,而且本将军根本就没有错过。” 相比起萧渣爹的激动,燕沁就显得平静许多了,更是直接耸耸肩说道: “本来这梦境里的东西,就是当不得真的,但是女儿确实做了这样的梦,而父亲你的病症有迟迟不见好,所以我才多嘴将这些全都讲出来了。” 燕沁说到这里,上前趁着萧将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云氏的牌位再度拿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才接着说道: “父亲若是信,那就按我说的去办,你若是不信的话,就继续找人医治梦游症就是了。只是我瞧着父亲这伤痕累累的样子,就怕你撑不住太多时日了,到时女儿这一身孝服,就怕是真要为您而穿了。” 燕沁这话简直嚣张到了极点,就差指着萧将军的鼻子,叫他赶紧去死了。 “小孽障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是我生下的你,今天我就拿走你的命,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被气到已经失去理智的萧渣爹,甚至连赐婚圣旨都顾不上了,抬手就要直接拍死燕沁。 但是燕沁并没有躲闪,只是冷冷的举着牌位说道: “行啊那你就杀了我吧,正好我下去可以同母亲做个伴,顺便同她每晚都回来看看父亲你,到时候想办法将你也接走,咱们一家三口在下面就能团圆了。” 第七百七十一章谈心 燕沁明显是豁出去了,一番话说得是毫不留情,但是还真别说,她越是这样底气十足,萧渣爹这一巴掌,就越是难以落下去了。 萧楚恒在旁瞧得,也是心里焦急不已,亲妹妹尚且都这般豁得出去。 想着他这些年隐忍就是希望得到父亲的器重,将母亲迁入祖坟,庇护好燕沁。 如今看来,他所想的这些,实际上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很难办到。 反倒是燕沁这样一闹,事情更加有了转机。 萧楚恒仿佛一瞬间也想通透了似的,上前一步就和自家妹妹站在了一起。 “父亲我觉得阿沁说的一点没有错,如今阿沁既然都马上要做王妃了,可见说她不祥,一辈子都会不幸,还会殃及满门的话根本就不足以取信,那我母亲生下阿沁也不该是罪人,你应该给母亲一个交代。” 向来最听话,也是最上进的大儿子,这会竟然都敢来质问他了。 萧将军真是觉得,这个家是真的要翻了天。 细细想来,他就发现,这全部的改变,若真说起来,全都是燕沁从那个小院子里搬出来开始的。 是以就算搬出赐婚的事,但在萧将军看来,燕沁就是不祥人,将军府的不得安宁,他的夜游症,还有这一场接着一场的风波,全都和对方脱不开关系。 “行啊,既然你们做子女的如此孝顺,这般心心念念云氏,那为父若是不成全你们,到显得我不近人情,刻薄寡恩了。” 萧将军明显刚刚还一脸震怒的样子,就在大家以为,如今即使加上萧楚恒也来态度强硬的相逼,他定然会更加震怒,云氏的事情不可能有回旋余地的时候。 谁又能想得到,萧将军竟然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是你们母亲云氏的忌日,那咱们举家就去她的坟前拜祭下,然后本将军就着手安排迁坟的事情。” 萧将军是一家之主,自然是一锤定音,不会有人反驳他的意思。 如愿以偿的将事情办妥了,这家宴无法继续下去,燕沁索性就捧着灵位往回走,但是眼中全都是思索之色,因为萧渣爹答应的未免太痛快了。 “阿沁你等等我,为兄有几句话想同你讲。” 萧楚恒从身后追上来,将燕沁的去路拦下了。 虽然是亲兄妹,但是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深更半夜的若是去阑珊阁叨扰,也终究是多有不便的。 “大哥你有什么事情吗,今天晚上多亏你站在我这边,要不然父亲未必会妥协的这么痛快,看来在他心里,就算不待见我终归对你是另眼相看的。” 亲哥哥对她很好,虽然打小也没办法护住她,但是燕沁知道,萧楚恒确实在尽最大的能力去关心她了。 只不过在这将军府内,萧楚恒也是举步维艰,这些燕沁都是理解的。 瞧了一眼自家妹妹怀里,母亲的牌位萧楚恒忍不住感慨的说道: “我家阿沁果然长大了,现在不单单能保护好自己,甚至都能替母亲出头做主了。反倒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想着更努力点,叫父亲另眼相看,从而让你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如今看来到是我异想天开了。” 燕沁对于萧渣爹,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她也能理解萧楚恒的这种心情,毕竟是亲生父亲,父子之情最难割舍,他想得到这位父亲的认可,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兄长不必想这么多,你本来就很出众,否则当年因为我出生,咱们那位好父亲,连过世的母亲都能迁怒到,却独独对你网开一面,可见大哥你有多优秀。” 说到这里,燕沁不禁看了眼,偌大的将军府,却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冷笑: “所以妹妹相信,就算没有这将军府给你做倚仗,就凭大哥你的能力,也绝对能大展拳脚,走出一番更广阔的道路来,而不必被父亲困住,按着他的要求去做事。” 萧楚恒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只见他不禁压低几分声音后说道: “阿沁果然还是你最了解为兄,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我不想仰仗父亲才能入仕为官。我萧家向来是武将世家,我想去阵前凭借战功一步步自己往上爬,这样得来的官位,我坐着也更安心。” 仗着家门庇护,胡作为非的纨绔子弟,向来都不在少数。 像萧楚恒这番有志气的,那却实在是不多见。 想法是好事,而且燕沁觉得,远比在将军府可有发展的多了,顿时她就笑着点点头说道: “兄长即便嘴上不说,其实阿沁也知道,你会犹豫不决,并不是因为怕自己吃不了边疆的苦楚,也不是害怕有丧命的危险,你是担心我对不对。” 以前萧楚恒,也曾经偷偷的经常去看燕沁。 对这个妹妹,他自认为很了解,以前的燕沁瞧见他虽然也会很开心,但被欺负的狠了,又没有从小院子走出去过,说话就有些唯唯诺诺,而且讲不出什么有建树的话。 今天晚上,萧楚恒却明显感觉得出来,这个妹妹很不一样。 说话办事井然有序不说,而且这心里的格局,甚至比他还要大。 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同他亲厚,萧楚恒也没多心,只当燕沁确实是长大了,别提多欣慰了。 “阿沁你所得没错,之前一直不放心你,就算你被欺凌,但至少有我在,你真有个闪失,我也能赶紧去救你,所以我不敢离开。” 说到这里,他瞧了眼燕沁,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一晃我的阿沁也长这么大了,母亲若在天有灵一定也会很欣慰的。尤其今天瞧过你与父亲那般据理力争的模样,为兄就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燕沁本来就不觉得,这个哥哥应该为了她,就放弃到自己心里的抱负,因为她不禁激励的说道: “等到明天母亲忌日,兄长去坟前祭拜下母亲,然后就准备出发吧,到时候我会每个月都给你写信保平安的,这边的事情你不必为我担心。” 第七百七十二章君子 兄妹来说托了,萧楚恒要去投军的事情后。 燕沁不禁想了下,然后就沉吟的说道: “对于父亲,兄长你常年跟在他身边,必然要比我更加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了。所以你有没有觉得,他在答应母亲的事情时,忽然态度那般和善,这是不是有问题啊。” 明天就是生母的忌日,萧楚恒其实心里很乱,想着的全都是这件事情。 燕沁若是不提的话,萧楚恒甚至都没察觉掉端倪,但此刻他微微想了下,也立刻皱眉说道: “阿沁你说的还真没有错,咱们这位父亲的性子,不是我做儿子的要在背后多嘴,说一句自私自利一点都不为过,这些年我算是看的比较清楚。” 萧楚恒幼年丧母,相依为命的妹妹,又被扣押在内宅里,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心里对萧渣爹若说没有怨恨,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看来母亲明天忌日,怕是没那么简单,阿沁到时你就跟在为兄身边,真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来保护你周全。” 燕沁如今的身手,仗着有魔功加持,可以说想伤她可没那么容易。 还要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她是想给萧楚恒提个醒,叫他明天一定要主意安全。 该做的也算都做完了,就见得燕沁顿时与萧楚恒道别,然后就回到了阑珊阁。 她入夜后没有掌灯的习惯,毕竟要修炼魔功,她不想叫人发现,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暴露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结果就是因为没有点灯,所以燕沁一进去,眼前暗了一下,导致有道黑影向着她冲过来,都没能第一时间躲开。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间内。” 还以为这屋内的人,又是萧渣爹今天被气到震怒,找来对方她的杀手呢。 燕沁想暂避锋芒,然后直接出手较量一番,确实是没机会的。 她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快,弯腰向着地上蹲去,接着一个滚地龙式翻身,就将自己成功的翻到了墙角处,获得了些许的喘息之机。 就燕沁略显狼狈的,想要赶紧爬起来应敌的时候。 李青君那熟悉的笑声,带着一丝戏虐的传来了: “你反应很快,而且身手也不错,完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竟然能躲开本王的一击,燕沁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听到李青君声音的瞬间,燕沁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替我内她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害她。 这口气缓过来后,燕沁的脸色顿时就难看的厉害了。 “王爷深更半夜的不在自己的王府内好好的歇着,跑来我这里,莫非就是想戏耍我一下不成,那你现在成功了,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李青君来了,哪里会这样容易就离开。 就见他竟然直接在燕沁的床榻上躺了下来,然后就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在说本王之前,最好想想之前自己都干了什么。一个女子半夜时分,跑到我王府去,巴掌本王的床榻一整晚,如今我不过是学你罢了,欠下的总是要还的,所以今天该轮到我睡在你这里了。” 这话要是换成旁人来讲,燕沁绝对会将人直接打出去的,可她知道李青君不是这种人。 “王爷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不过不是我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而且还是在边疆厮杀过的,这心里承受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不过就是做个噩梦嘛,至于严重到这种地步嘛。” 燕沁在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简直是一脸的鄙夷。 李青君看得心里别提多憋火了,他真的很想说,要不是因为燕沁总在他的梦里出现,每次还凶神恶煞的举刀就砍,他至于被折磨的夜不能寐嘛。 但这些话,却又没办法真的讲出口,尤其在发现燕沁的身上,秘密很多的情况下,李青君还是想暗中查清楚再说。 “少说这么多废话,还是老样子,你是准备躺着,还是在地上站着伺候,本王乏累的很,现在就要休息了,没时间陪你闲聊下去。” 明明来了直接出手的人是李青君,如今一脸嫌弃她话多的,竟然还是对方。 燕沁真的很想说,男人心海底针,千万不要猜,因为再怎么猜也猜不中。 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所以慢吞吞的也爬上了床榻上,才躺好李青君那边就很自然的将她的手给握住了。 “你兄长确实很不错,若你不放心他在边疆的话,可以叫他去我的大营内,本王若想庇护他几分,还是没有问题的。” 燕沁本来都有些困了,一听见李青君这番话,顿时就清醒了。 “好啊,你竟然偷听我都兄妹俩说话,你到底来多长时间了,还躲在暗处都听到什么了。” 燕沁简直觉得李青君太可怕了,同时也很庆幸,还好她没暗中说过对方的坏话,要不这位王爷小气起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人呢。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本王都听了一耳朵。为了你母亲,燕沁你也算尽心了。我也是母妃早亡的人,你这份不易本王都懂,在这件事情上,若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大可以提出来。” 李青君的武功高觉,而且本身也是极为厉害的修灵师,他隐匿在暗处,听见燕沁的一番担心后,也觉得萧将军明天答应去祭拜,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心里明明很担忧,但若叫他主动上杆子帮忙,李青君的性子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这才有了刚刚,他用施舍的口吻,讲出来的那番话,实际上他巴不得燕沁赶紧找他帮忙。 到时要人给人,要消息他给消息,绝对是尽全力相帮的。 “不用,不用,我也不能总麻烦王爷啊。您是君子,点滴之恩就想着一直帮我,但我燕沁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您都把婚约给舍出来落我身上我,哪能这点小事还麻烦你呢。” 李青君期盼的表情,直接就垮了,扭过头去都懒得再看燕沁了。 “本王不是君子,也用不着你这般恭维,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闭嘴别说话了,赶紧老老实实睡觉吧。” 第七百七十三章寺庙 好端端的说着话,李青君怎么就恼了,燕沁瞧着对方留给她的后脑勺,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宸王殿下放心好了,明天我会加倍小心的,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将来欠下的恩情偿还不清,等到我要离开的时候,就没法洒脱的离开了。” 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燕沁自然有她的事情要去做,这一世降生在将军府内,等到将恩怨全都算清楚后,她一个修行之人,自然没必要在世俗界一直牵扯下去。 她要走? 李青君自然不可能一个翻身后,就马上睡着的。 所以燕沁的话他听得很清楚,说实话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时,为了不叫噩梦成真,他确实想过除之后快。 相处到现在,其实两人也不算认识多久,但是如今这种除掉燕沁的念头不但没有了,甚至听见对方说要走,李青君竟然心里泛起一阵不舍。 “你要去哪里,一个姑娘家,你又能去哪。” 没有回身,但是李青君还是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话里带着一丝不舍。 燕沁就是因为在这一方小世界,根本不打算长久待下去,所以记忆苏醒后,凡事才会显得没心没肺。 同将军府不惜闹到,彻底翻脸,也在所不惜。 此刻也一样,躺在床榻上,已经心大到昏昏欲睡,李青君那言语间的挽留,她根本就没听出来。 “殿下放心好了,在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安然无碍的从这里离开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用委屈自己,同我一个不祥的人定下婚事了。” 燕沁双眼皮沉的犹如千斤重,话一说完就控制不住的倒头睡着了。 李青君却在沉默了一下后,淡淡的开口说道: “你怎知我就是不愿了,谁给你的权利,竟然敢替本王做主。” 气的回过身去,李青君就想将话都说清楚,但是看着睡的正沉的燕沁,他终究只是将对方手更握紧了几分,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他是被噩梦搅扰的不得安宁,但是燕沁这张脸,可以说从小到大在梦里就如影随行。 现实里总算逮住这个该死的小妮子了,李青君怎么会容她轻易从自己身边逃走呢。 一夜好梦,除了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是空无一人外,燕沁忽然发现,有李青君在身边的夜晚,她似乎睡的也格外踏实。 外面其实时辰还早,天都只是蒙蒙亮着,燕沁就好奇了,李青君到底是什么时辰就醒了,然后离开的。 想不明白这些,索性她也懒得去想了,反正李青君这个人,在她眼里都一直是奇奇怪怪的。 今天是云氏这位生母的忌日,一晃十八年来,对方从身死草草下葬到现在,甚至从来都没有被拜祭过。 燕沁自然对今天的祭拜,是极为上心的,再度将孝服穿好,然后就一脸肃穆的走了出去。 还真别说萧渣爹今天特别积极,更没有耍任何的手段,昨天就吩咐下去,叫官家将一应的马车还有祭拜的供品全都备好了。 他今天还是第一个就上了马车了人,瞧见萧渣爹这像转了性的行为,燕沁可不觉得,对方是那种幡然醒悟,觉得对不起云氏,打算痛改前非的人。 点翠跟在燕沁身边久了,自然渐渐也能通过她细微的表情,推测出几分她的心思了。 顿时就见点翠,扶着燕沁上了马车后,就立刻凑近小声的说道: “奴婢今天早上过来,帮姑娘将这坐的马车打点布置好坐垫软塌的时候,就听见下人们议论了。说是将军今早心情大好,因为昨晚竟然再没闹夜游症的毛病,更是觉得大夫人这是知道他要去拜祭,所以暂时饶了他。” 燕沁完全就没往夜游症上去想,因为整个将军府,就她最清楚,萧渣爹好端端的,不过是每天晚上被她整治,哪里和生病扯得上关系。 听到萧渣爹,竟然是因为没发病,认为是她生母云氏显灵,连贡品都准备的丰盛起来,前去拜祭的态度也虔诚的时候,燕沁简直差点没笑到肚子疼。 “我觉得,我这位父亲大人,真正该感谢的人是宸王殿下才对,要不然他昨天晚上不会睡的那么消停。” 燕沁这话说的还真就没错,要不是李青君又闹夜不能寐的老毛病,跑来非抓着她手一起入睡,昨天晚上她哪里会便宜了这位好父亲,叫他有安稳觉可睡 “姑娘,您这话是何意啊,奴婢怎么有点听不懂。” 点翠一脸的迷茫,瞧得燕沁不禁更觉得好笑,但还是赶紧摆摆手说道: “没事,我就是闲扯了两句,你不用往心里去。不过今天祭拜母亲,能这般准备齐全,到也是好事一件,若是母亲泉下有知的话,必然也是会开心的。” 萧将军都亲自去祭拜了,作为续弦妻的沈氏,还有管云氏,也要叫上一声母亲的嫣然姐弟俩,自然也是一并跟着去的。 等到一行人,出了帝都,又一路走在渐渐崎岖的山路上,足足耽搁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在一个山涧之中的寺庙前停下了队伍。 一直跟在外面伺候的点翠,这会赶紧将车门帘子打开,恭敬的说道: “姑娘我扶着您下来吧,咱们到了广云寺,管事的来传话说大夫人的坟,当年就是安置在这寺庙后山上的,但因为庙门久未修缮,实在是过不去咱们这些马车,只能下来步行走进去了。” 燕沁闻听这话,心里忍不住一阵心酸。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也是见过两三处寺庙无不是气势雄伟,宝刹庄严,那规模别说一辆马车了,就算是两辆并驾齐驱也是进得去的啊。 下了马车,再瞧这广云寺到好,门前杂草丛生,而且庙也是又小又破旧,燕沁到不是嫌弃这里不好。 只是一想到云氏,竟然在这等荒凉到,连香火都没有多少的寺院后山,独自一埋就是十八年,到底是这世孕养她一场的亲生母亲,她的心情当然会有些沉重了,当即跟着众人就向着寺庙内走去。 第七百七十四章老友 等到一进了寺庙,显然这里的和尚,是提前就接到消息的,这会竟然全都在一位老主持的带领下迎了过来。 萧将军再瞧见老主持的时候,顿时也是大笑起来,快步上前的说道: “千竹老友,别来无恙啊,一晃本将军与你,到真是多年未见了啊。” 老主持的年纪,看着比萧将军要年长不少,须发全都皆白,此刻也是笑着点点头说道: “萧将军一晃,应该有五年没来过了,老衲的香茶已经准备好,将军不如移步去饮上一盏。” 萧将军与这大和尚,明显就是忘年之交,而且关系一瞧就很熟络。 这段时间心情郁结的萧将军,到了这清幽的古刹寺庙内,竟然难得的觉得心里舒坦起来,顿时点点头就要答应。 “父亲,我觉得祭拜母亲,这事可不能耽搁,等到祭拜完您若想叙旧话,女儿自然不会拦着。” 燕沁瞧得心里不悦,今天一行人前来,本就是为了祭拜云氏的。 正所谓死者为大,燕沁甚至都想问问萧渣爹,到底有没有心,这个时候还想去喝茶。 生母忌日,她只是不想闹得大家都面子上过不去,否则换做平时,就她的脾气,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萧将军被这样一提醒,心里顿时恼火的厉害,但他这段时间,确实被夜游症折磨的不行,眼下云氏的坟墓就在后山,他就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了。 “你提醒的也对,大和尚那就等我去祭拜过亡妻,顺便将她迁坟的事情弄好,再来同你叙旧吧。” 千竹老和尚,一听这话顿时就是惊咦出声,而后就赶紧说道: “将军这是何意啊,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情了。您这位夫人生下个孽障,本就八字极为的不祥。” “这些年都是埋在我这寺庙的后山,利用佛法压制,才不至于将霉运牵连到将军府,你若是将坟牵走的话,只怕到时会有灾劫落在你的身上。” 萧将军明显对这老和尚的话,极为的深信不疑,顿时就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燕沁再旁,将这些话全都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她不禁眉头紧皱的上前几步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母亲八字不祥,是不是当年诋毁我母亲,又说我是个孽障的所谓得到高僧,就是你这个大和尚。” 燕沁早就想找找,这个害了她十八年的罪魁祸首是谁了,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千竹大和尚,满眼诧异的看向燕沁,接着好半响后,才吃惊的说道: “莫非这位年纪轻轻的女施主,就是当年将军夫人生下的那个孩子不成,这不应该啊,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呢,你的命数是早夭不祥的命数,这点老衲绝对不会看错的。” 那般大的魔气冲天,不但母体受损严重导致血崩,在这种魔气之中生下来的孩子,除非是天生的魔头,否则怎么可能如普通孩子般长大成人呢。 千竹老衲心里,对于这些都很清楚,所以他简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站在他面前的燕沁,就是当年那个,被他一语断定,必然会死的小女婴。 “为何我会好端端的,那自然是因为你满嘴胡说八道,所以我母亲也不是什么八字不祥的人,今天我就要将母亲的坟墓接走,送回云家去安葬,你若敢拦着,我就拆了你的寺庙。” 燕沁从来都不是个,倚仗身份,欺凌旁人的性子。 这个千竹大和尚,虽然看着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但是燕沁可没有忘记,就是因为对方的一番话,叫她这十八年来活得痛苦不堪。 她此刻没有直接动手招呼,而是还能同对方在这心平气和的说话,其实已经算不错了。 “千竹老友,关于我家这小孽障的事情,一会本将军再同你细细说来,至于我那夫人的坟墓,也确实要搬的,要不然的话,恐怕我是要性命不保了。” 千竹大和尚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愿意。 这些年云氏安葬在后山,身体内挥之不去的那一缕魔气,可是助他修为精进了不少。 魔气经过十八年的不停吸纳,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千竹大和尚还是舍不得。 “适才老衲算过了,今天可不是开土移的好日子,不如将军带着家人先去祭拜下,然后在我这寺庙内小住上四五天,等到了适合迁坟的日子,再动土也不迟啊。” 还真别说今天这一大早上,天灰蒙蒙的,就始终不见太阳,适才来的路上还下了一会小雨,这种天气若是迁坟的话。 棺椁沾染了雨水,不但对亡者不敬,也容易导致尸身腐烂,所以在这点上,燕沁当然要为云氏考虑周到,暂时先不迁坟到也同意了。 等到一行人,上山祭拜完,下来的时候果然又开始下雨了。 跟院内的小和尚,在早早准备好的厢房内住下后,就见得萧将军,很快就被千竹大和尚给请去喝茶了。 老友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尤其是最近深受夜游症困扰的萧将军,更是倒苦水般的,将这些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千竹老友,你是修行的佛门中人,所以这些事情你应该最清楚。究竟是不是云氏的魂魄回来,对我诸多不满,这才暗中出手整治我的。” 这世上是不是有冤魂索命,整治仇人,这些千竹老和尚不愿意多谈。 刚刚在于萧将军交谈的时候,他却发现对方的伤口上,全都有似有若无的魔气缠绕其中,所以才导致明明是一些抓破的小伤,却也迟迟不见好。 “将军不用担忧,在我看来你这病症,未必是因为死去的结发妻子。应该与你那不祥的女儿有关系,你适才也说了,这些怪事都是从她离开小院开始的,在我看来这是她心中的魔性觉醒了。” 萧将军本就不喜欢燕沁,一听这话更是满脸震惊的连忙说道: “没错,这个女儿我现在看着她,都觉得她邪性的厉害。但是她现在有赐婚圣旨,是宸王府的准王妃,我也不好再度将她扣押在小院内,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她毁了将军府不成。” 萧将军这般配合,千竹老和尚不禁满意的笑了,然后就做出悲天悯人的表情说道: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将军不要担忧,若你信得过我,此事交给老衲来办,保证会将你这府中的孽障除去。” 第七百七十五章离魂 明明燕沁是萧渣爹的亲生女儿,但是一听说她要被除掉,却将萧将军乐的,都快要拍巴掌叫好了。 “大和尚你要如何做,快点同本将军说说,我可和你讲,我这女儿一点都不好对付,我不是不想拿捏她,但也不知道她怎么越来越邪性,每次我都没讨到便宜。” 萧将军既然都同意了,千竹大和尚就更没有任何的心里负担了,甚至觉得自己就是在造福将军府,是在行善积德呢。 “将军也知道,我是出家人,也是修行之人。所以也是有些自己的手段,我有一法可将人的生魂从体内拘出来。” “没了魂魄只剩下一副身体,人不会死却会一直陷入沉睡之中,这样一来就算您这位千金还活着,也只是个活死人了,自然就不会给萧家带来祸劫了。” 千竹大和尚的这个办法,简直是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直接弄成半死不活的状态。虽然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这种抽离生魂的手段,委实太残忍了。 萧渣爹却一点都不觉得,更是忙不迭的点头,笑得特别满意。 “如真有这样的方法,简直是太妙了,毕竟这样一来的话,宸王那边我也好交代,反正人又没有死,他若还想娶的话,只管接走就好了。” 这俩老友,多年未见,一见面就在这里狼狈为奸想着如何害人,不得不说还真是物以类聚。 另一旁的燕沁,还不知道有危险要凑近了呢,而且她此刻就算知道,也有点顾不上,因为嫣然来了,并且正在将一个个刁钻的问题丢出来。 “燕沁你放心好了,你到底这段时间,经历的了什么,你变化这么大旁人看不出来,你当我瞧不出吗,只要你同我讲出来,我保证不会说给旁人知道的。” 嫣然这会的表情,虽然极为的诚恳,换做以前的燕沁,必然是有任何事情,都会立刻毫不隐瞒的说出来的。 如今的燕沁,却对嫣然早就没有了那份信任,因此故作迷茫的一笑后说道: “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若说改变的话,或许就是因为有了宸王殿下的一纸婚书,所以在这将军府内,我也总算能说得上话了。” 嫣然一听到李青君被提起,顿时心里就隐隐的作痛了一下。 她的表情,燕沁都是看在眼中的,当即就连忙说道: “其实嫣然你说这么多,我并不是瞧不出来,你对宸王殿下的那番心思,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因此你对我质问连连,是不是觉得我挡了你的路,而且这段时间,你对我远没有以前那般亲厚了。” 燕沁也想弄明白一个问题,嫣然对她的态度改变,究竟是因为李青君的原因。 还是这个所谓的好姐妹,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对她明着保护,背地里恨不得将她踩进尘埃之中。 嫣然也没想到,今天过来她本想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同燕沁谈谈心,套些话出来的。 她话还没问上三句呢,就被对方给反客为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嫣然索性也就摊牌了,她也想瞧瞧燕沁到底会作何回答。 “你说的没有错,我与宸王殿下,是自幼结伴长大的情分,说上一句青梅竹马都不为过。但是如今你们才见了几面,他竟然就直接求来了赐婚的圣旨,燕沁你现在知道这些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将青君让给我吗。” 燕沁却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但同时也忍不住叹口气说道: “若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疏远,是因为宸王殿下的话,那在我看来大可不必。只要你能叫他回心转意,这赐婚的旨意就算作废我也不会怪你的。但是嫣然这种求来的感情,在你看来真的那么好吗?” 燕沁的询问,叫嫣然不禁一愣,但是想到这百千年来你的默默守护与痴恋,她知道自己早就回不了头了。 “值不值得,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燕沁你的话,我确实没有想到,你竟然对这赐婚毫无兴趣,那你对青君也是半点情分都没有了。” 嫣然最担心的,就是燕沁与她一样,阴差阳错下,想起了上界的事情,但若是她依旧没认出青君的话,那就说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燕沁点点头,想在给嫣然说出一番保证的话,叫她吃下一颗定心丸的时候。 忽然之间,这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而且是死两盏油灯全都灭了。 这灯有罩子,即便拿到外面用都是防风了,这屋内也没有风,此刻竟然灯直接就灭了,当即燕沁就知道有问题。 嫣然也是赶紧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感觉到外面有人凑近,燕沁我之前为了给父亲治病受了伤,到现在还没有好,怕是没办法出去一探究竟了。” 嫣然将养了这么多天,除了耗损的仙力无法修炼回来外,其实早就没有事情了。 也意识到危险凑近的她,此刻的话完全就是搪塞了,而且她也有意叫燕沁出手,再旁也好更方便的观察一下,对方到底有什么隐藏起来的手段。 燕沁此刻感觉的更明显,因为除了有脚步声,她甚至还感觉到外面,竟然有一缕魔气存在。 所以这外面凑近的,竟然是个魔族,当即燕沁不出去都不行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修炼魔道的缘故,所以才将这魔族给招惹来了。 若是对方,真的不管不顾将她修魔道的事情给泄露出来,那她就没办法装废物了,而且正邪不两立,就算她没有作恶过,这个世道也未必容的下她。 “行吧,我出去瞧瞧,嫣然你就待在屋子里,你身上有伤千万别出去,若真有危险我会高声呼救的。” 交代了一句后,瞧着嫣然点点头,确实没有跟着出来,燕沁这才赶紧出了房间,向着魔气汇聚最浓郁的地方走了过去。 越凑近,她就瞧得越清楚,那里有一个人影,因为被魔气包裹着,也瞧不清楚音容相貌。 “果然,你感应得到老衲释放出来的魔气,燕沁姑娘你与我是同道中人啊,将你的魔气交出来,否则的话别怪老衲对你不客气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精怪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好好的佛门圣地,这里的主持竟然是个魔修。 瞧着对方身上,涌现出的魔气,燕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这魔气之中,竟然似有若无的还存在妖气,你竟然是妖族。” 燕沁对于这个发现,确实挺意外的。 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一方小世界很残破,天地法则什么都不完善。 人是万物之中最有慧根的,所以在这方小世界里,才勉强能修炼灵力,但是妖族她根本就没瞧见过。 燕沁还以为,同魔族一样,在这里完全就没有山野精怪的存在呢,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一个,只是她现在修为也很薄弱,还瞧不出千竹大和尚的原形是什么。 千竹大和尚,本来还没将燕沁放在眼中。 当年因为他的一席话,燕沁被剔掉了灵根,对方就是个废物,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 结果燕沁竟然一眼,就认出他妖族的身份,要知道这么多年隐居在帝都外的这处寺庙内,他的从来没被人看穿过。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燕沁姑娘看来确实是老衲小瞧你了,虽然你的灵根被剔掉,但显然并未遏制住你修炼魔道,当初我就该再心狠一些,将你直接索要过来,那你现在这身魔气就全都是我的了。” 千竹老和尚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眼神里根本就没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样子了。 相反的充满了贪婪,若非还没探清楚燕沁的虚实,恐怕他都会直接飞扑上来动手抢夺魔气了。 燕沁的双眼不禁眯了起来,冷冷的说道: “这些年我被困在将军府内,人人都说我不祥,但被欺凌践踏的那个分明就是我,反倒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好端端的,我就一直很纳闷,我这克父克母,天煞孤星的命格,究竟是怎么来的。” 千竹大和尚,听到这里,直接笑了起来。 燕沁瞧着对方那笑容张狂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果然是没有错的。 “所以当年我出生时,因为带着魔气,而这一缕气息对你妖族来讲是提升修为的圣品,所以就是你故意造谣来诋毁我的对不对。这才导致我灵根出生就被剔除,这一辈子都没有再修炼的可能了。” 明明就是一句话,毁了燕沁的一辈子,甚至她本该是将军府最尊贵的嫡女,如今却活得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结果再瞧千竹老和尚,竟然依旧笑得出来,并且还一脸得意的说道: “没有错这件事情确实就是老衲做的,只是可惜啊,当初我看走了眼,只当是你母亲云氏体内蕴含魔气。” “所以在我的引导下,她生下你就立刻血崩而亡,我才有机会一步步的操纵下,将她的尸身安葬在了寺庙后山上,供我可以每天都能借助她身上的魔气修炼。” 一讲道魔气,千竹老和尚,再度满眼贪婪的看向了燕沁,声音都因为激动变得颤抖起来了。 “这十几年来,你母亲身上残存,被我禁锢住的魔气,也被我吸纳的快要见底了。老衲正犯愁,接下来,该如何继续修炼呢,没想到你就送上门来了,看来真是佛祖保佑啊。” 燕沁的周身,忽然一股澎湃的魔气涌现出来,而她的双眼更是渐渐变成了赤红如血的模样。 “就算有诸天,他们也不会保佑你这等残忍好杀,修炼旁门左道的妖物。你怎么就不觉得,我会突然出现,完全是来替我惨死的母亲报仇雪恨的。” 这话一说完,就见燕沁心念一动,魔气在她的催动下,就幻化成一柄杀气腾腾的血色长剑,接着她双手握剑,向着千竹老和尚就杀了过去。 这千竹老和尚,说起来与这寺庙确实有些渊源。 它本是这山上的一只千足蜈蚣,每天听着佛法,加上又颇有灵性,修炼百余年这才成了气候,幻化成了人形。 结果这千足蜈蚣,到底有了人身,却没有人性,一心只想着如何精进修为。 它先是杀了这寺庙的主持,接着自己幻化成方丈的样子,霸占了这里作为了自己的道场。 接着每天就在寺庙内,炼制丹药,诵经修行。 但这一方小世界过于的残损,连人族修炼灵力,尚且都很不容易,就更别提对灵气极为依赖的妖族。 一度这千竹蜈蚣,别说精进修为了,甚至因为灵气稀薄他都很难维持住人形,最后他就开始走上邪门歪道的路子,靠吃人肉吸纳元神精魄来快速修炼。 直到十八年前,他得到云氏的尸身,并且利用魔气来修炼后,他的修为简直是突飞猛进。 就是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在千竹老和尚的眼中,燕沁简直就是一块香喷喷的糕点,就等着他擒下享用了。 “你个小丫头,真是不自量力,我修炼都有五百多年了,你区区一个生下来才十八载的小姑娘,竟然也敢对我出手。” 千竹老和尚,瞧着燕沁挥来的一剑,全当对方是用的吓唬人的障眼法,看着气势汹汹,但实际上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他会如此想也不算错,但凡找来一个,同燕沁年纪相当的修灵师,也只配给千竹老和尚塞牙缝的,真交起手来完全就不是一个实力水平的存在。 “伤不伤得到你,试过了才知道!” 燕沁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自信的,因为她的实力,是来自体内那一颗精纯魔丹的魔气所提供的。 这蜈蚣精虽然看着强悍,而且修炼了几百年。 但这一方小世界,灵力实在太匮乏了,导致所谓的强者,在燕沁看来也很一般。 光是想想这百年修炼的蜈蚣精,吸纳云氏身上一缕魔气,竟然就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这都不难看出,想在这一方世界里修炼有多受到局限了。 一剑落下,夹杂着昏天灭地的气势。 再瞧丝毫没有设防的千竹老和尚,再发出一声惨叫后,右手臂竟然硬生生的被削掉了。 看着地上落下的手臂,千竹老和尚,甚至不敢相信的摇着头,连手臂上的血都忘记去止住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法相 “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本事伤到我,萧燕沁看来当初老衲随嘴说你天煞孤星的话,到没有说错,你就是个妖孽,否则就算你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也绝对没有能伤到我的能力。” 燕沁拥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关于修炼的事情,了若指掌,这一点都不奇怪。 但对于千足蜈蚣精来讲,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他从开了灵智,就在这一方小世界里修炼,这就等同井底之蛙一样,他觉得自己有魔气做为倚仗,已经修炼的相当突飞猛进了,自然就接受不了,燕沁这种妖孽般的修为精进速度了。 燕沁撇撇嘴,她若是告诉对方,如今她的修为,完全就是这几天才暴涨出来的,根本连十八年都没用到,她其实很期待瞧瞧,这只老蜈蚣精会不会直接疯掉。 但这算是燕沁最大的秘密了,她自然不会因为几句得意忘形的话,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都泄露出去。 “所以我说了,这就是报应,老天都叫我来灭了你,所以你纵使有几百年的修为又能如何,我一样能斩杀得了你。” 瞧着燕沁说完,手里的长剑竟然又举起来了。 千竹老和尚,这一次再也不敢托大了。 他可是千足蜈蚣,若说什么东西最多,那自然就是手脚了。 一阵阵墨绿色的妖气忽然涌现而出,然后见他的断臂立刻就长出来了。 这还不算完,长出来了一条全新的手臂后,忽然千竹老和尚的周身竟然涌现出一种佛光普照的金光。 他的身后更是长出一只只的手臂,而他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悲天悯人起来,就如同千手观音一样。 “老衲数百年来,也在努力的参禅悟道,这是我自行领悟出的大慈大悲千手千眼众生相,萧燕沁本来你交出魔气,老衲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但现在我却要连同你的性命一起收了。” 到底是修炼数百年的蜈蚣精,就算修为精进的再慢,漫长的岁月里,也足够叫它拥有一些压箱底的本事了。 燕沁只是瞧了一眼,那晃动的千手,还有这些手上拿着的无数法器,都觉得头晕眼花,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蜈蚣精这幻化出来的法相未必有多厉害,但却有着极为强悍的迷惑性。 燕沁也是赶紧将魔丹催动,魔气在体内开始快速运转后,她才觉得自己的情况好上一些。 可是每次抬头,还没有出手,瞧着千竹老和尚,那宝刹庄严的法相模样,她根本手中的剑都要握不住了。 眼瞧着对方一步步向着她走来,燕沁被迫只能向后不住倒退,心里更是暗恼,若是再给她修炼一年半载的机会,她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狼狈。 说再多也没有用,完全找不到突破办法的燕沁,最终的结果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就是眼睁睁看着千竹老和尚接近,然后对她出手。 “真没想到,帝都外这一处毫不起眼的寺庙内,竟然还有你这样修行数百年的大妖,本王今天到是开了眼界。” 燕沁苦于没有脱身之计,甚至都要抱着,自爆魔丹也要同千竹老和尚同归于尽这种念头的时候。 李青君的声音忽然传来了,并且还带着一种极度的不屑一顾,明显这位宸王定下,都没将千竹老和尚放在眼里。 果然下一刻,李青君就一个纵身,出现在了燕沁的身边,然后难掩关切的询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又惹出麻烦来了,万幸本王恰巧从这周遭路过,否则今天晚上你就等着被这大妖活剥生吞了吧。” 被李青君刻意的往身后护去,燕沁与千竹老和尚之间,彻底被阻隔开后,她总算觉得那种压抑的感觉消失不见了。 “我又不是故意想惹上麻烦的,实在是这些麻烦,全都主动来找我,或许我这命格还真就自带不祥,的确有点倒霉。” 呼吸觉得顺畅许多的燕沁,她实际上本不该被压制的这样厉害。 实在是因为她现在修炼的是魔道的功法,见到这种宝刹庄严的法相,本身就被克制的死死的。 李青君却听着这话别扭,微微皱眉的说道: “胡说什么呢,你出生灵根就被剔除,对付不了这大妖,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本王不是来了嘛,你且躲到一边去就行了,这里不用你来插手。” 李青君这话说的,仿佛是要踩死一只蜈蚣般的轻松。 顿时就连千竹大和尚,听得都心火不住的往上涌,冷笑连连的告诫道: “别管你是不是王爷,萧燕沁的这条命,老衲今天要定了。你若是肯让开,我也不愿与你皇家的人为敌,但若你不肯让的话,那老衲只能连你一起送上西天超度你们了。” 李青君眉头一挑,丝毫不惧,就见他的手上,忽然擅动起一股月白色的灵力,向着千竹老和尚竟然当先轰杀而去。 你等山野精怪,在深山老林里,安心修炼的话,那咱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但你竟然敢出来害人,还如此的张狂,那今天你撞在本王的手里,也就说明你的死期该到了。” 李青君别瞧,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在这一方世界里,人族是万灵之首,修炼也最是突飞猛进。 这位宸王殿下,又号称是千百年来,第一修炼奇才,所以他一出手,还真同这千竹老和尚打了个旗鼓相当,甚至凭借他那一身犹如实质的杀气,略微还占尽上风。 燕沁见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就在她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歇息下的时候。 却不料嫣然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来了,并且瞧着面前这一幕,脸色极度难看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了,燕沁你没事吧,宸王殿下怎么也在,还同老主持打起来了,你也不说上前拦一拦。” 嫣然这话说完,起身竟然就向着打斗的两人走去,燕沁见状赶紧起身下意识的就要去拦住嫣然,毕竟这会凑过去,必然是要受到波及的。 结果她才追上去,都没来得及解释呢,忽然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狠狠一推,竟然向着千竹老和尚的面前直接摔了过去。 第七百七十八章被擒 “萧燕沁你是个蠢的吗,还不赶紧给本王回来。” 完全就没想到,燕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冲过来。 李青君击出去的一掌,顿时就强行往回收了起来,否则他必然是要伤到燕沁的。 千叶老和尚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只见他手中无数法宝,向着李青君就打了过去,同时伸手一抓,就要将燕沁擒下。 “青君,小心啊。” 暗中出手推了燕沁一把的嫣然,此刻才将手收回来,结果就瞧见李青君深处危险之中,顿时急的脸色都变了。 对于燕沁,她下起手来,确实可以丝毫都不留情。 事情若是一旦涉及到李青君的话,那在嫣然这里,自然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嫣然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向着李青君就纵身一跃而去,此刻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她将将能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的身躯去将袭来的法宝全都挡下。 纵使嫣然有一缕仙气护体,但也依旧难以承受的直接硬生生吐出血来。 在半空中的嫣然,瞧着李青君无碍,却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接着就向着地面一头栽了下去。 李青君瞧出,燕沁那边的情况不妙,他到想去相救。奈何嫣然是为了救他,才落得现在这副重伤的样子,他当然不可能撇下对方,真是不管不顾。 纵身一跃赶紧将嫣然在落地之前给抱住了,等到将她平安的护住后,李青君就一脸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我所你怎么这样傻,这样为我挡下所有的攻击,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没命的,嫣然你给本王听清楚了,下次不许你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瞧着此刻护在她身边的李青君,虽然态度异常的严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全都是在关心着她,而且也没有急着去救燕沁。 嫣然这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甜意,觉得自己终究在李青君的心里是不同的。 “青君,当年小的时候,我救你便是义无反顾的,就算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无论你是如何想的,但我对你的这份心意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哪怕为了你去死,我都心甘情愿。” 嫣然在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间全是斩钉截铁,任谁瞧了都知道,她此时此刻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可惜感情的事情,是最强求不得的,嫣然的这番话,虽然叫李青君觉得感动,但同样的也叫他倍感压,不适的赶紧将对方从怀里放开了。 “就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所以很多当初笑闹的话,更不能再随便说了,嫣然你好好的待在这里,燕沁被困住,本王还要赶着去救她,你千万不要再过来了。” 李青君那郑重叮嘱的一番话,分明就是为了嫣然好,唯恐她再跑过来,到时遇到危险。 可是这话听在嫣然的耳朵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觉得是李青君感到她碍事,怕她凑过去耽误了燕沁被救的这件事情。 嫣然苦涩的点点头,款款深情的话,全都堵在嗓子眼一个字都讲不出来了。 偷偷的用眼睛,瞟了一下燕沁那边,当瞧见对方还有千竹大和尚的身影全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嫣然不禁满意的笑了。 李青君当然也发现燕沁被带走的这件事情,就见他神色凝重的检查了一番,就顺着蛛丝马迹赶紧追了过去。 另一边的燕沁,此刻的情况确实不太妙,到底她修炼的时日太短了,尤其多魔道的接触,也在摸索阶段。 千竹大和尚再不济,那也是几百年修为的蜈蚣精,实力是相当不容小觑的,最关键的一点,蜈蚣还有看见的本事,那就是用毒。 “我说大和尚,你既然参禅悟道,就该清楚,正魔不两立的道理,你还用魔气来修炼,就不怕走火入魔吗。” 燕沁此刻被裹挟着,带进了一处山洞里,她瞧了瞧周遭,觉得这里应该就是蜈蚣精的老巢了。 可惜她刚刚撞向千竹大和尚的时候,骤然谁去中心,所以对方趁机对着她刺入了蜈蚣毒。燕沁现在全身使不出力气来,就算想逃都难,只能说话拖延时间,体内魔气一遍遍运转去解毒。 摆脱掉李青君的纠缠,很显然千竹老和尚,这会的心情不错,所以到也愿意多说两句话。 “你这女娃娃真是狡猾的很,都被我带到这里来了,竟然还妄图说话拖延时间。不过你也的确可怜,竟然被亲姐妹坑害,要不然想逮住你还真是不容易呢。” 燕沁的眉头一挑,不禁追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嫣然在害我的,你可千万别乱说,我们姐妹的感情可是好的很,容不得人来挑拨离间。” 燕沁是存心这样说的,好引着千竹大和尚说更多的话出来,其实对于嫣然她的心里是始终都存在迟疑的。 果不其然,千竹大和尚就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的说道: “看来你虽然在修行上天赋很高,但是旁的事情却痴傻的很那,就在刚刚老衲可是亲眼瞧见的,若非嫣然姑娘推了你一把,你怎么可能向着我摔过来呢,还有你那妹妹的表情,还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呢。” 燕沁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其实就觉得嫣然不对劲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逮住对方,真正要害她的把柄而已。 千竹老和尚的这番话,她是完全相信的。 因为这只蜈蚣精,现在已经把她当死人来看待了,觉得她再难有逃走的机会,所以完全就没有必要说谎话来骗她。 在将军府唯一能叫她感觉到亲情温暖的嫣然,竟然对她也并非真的姐妹情深。 若说心里一点不难受那是假话,甚至燕沁还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愤怒感。 “我心里的疑惑,到是要多谢大和尚你来替我解惑了。有些话看来,我的确该当面去问问嫣然了,就凭这一点,我还不能死在这里,所以我要离开,你若拦着的话,我也只能对你不客气了。” 燕沁这话说完,骤然出手,只见她的掌心里,一柄用魔气幻化出来的猩红匕首,直接刺入了千竹老和尚的心窝里。 第七百七十九章求死 匕首刺入心脏,直到剧痛感袭来的时候,千竹老和尚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反杀了。 “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中了我的蜈蚣毒,这根本就是无解的,但你竟然没死。” 千竹老和尚不得不说,确实是大意了。 他修炼几百年,体内的蜈蚣毒,也被他反复的炼化,到了如今只需一点点,甚至就足可以毒杀一座城池的人了。 就是因为察觉到燕沁,魔气惊人,他还多用了一些蜈蚣毒,对方能撑到现在没死,千竹大和尚都觉得是个奇迹了,这才愿意多聊上两句。 但他就算到死也不敢去相信,燕沁竟然还用调动魔气,幻化成匕首来杀他。 “刚刚你靠着我摔过去,不防之时,忽然对我用毒。如今我趁你不备,用匕首伤你,咱们俩也算是扯平了。” 燕沁的确没有事情了,还是那句话,千竹老和尚不过是在这一方残损小世界里,坐井观天的一只蛙罢了。 有魔丹护体的燕沁,别说百余年的蜈蚣毒,就算是毒性再强一些的东西,也根本伤不到她分毫的。 要知道昔日魔头何等修为,来自他本源的魔气,抵消缓解点蜈蚣毒,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不是喜欢利用魔气来修炼吗,那我就成全你好了,就怕这精纯的九幽魔气你承受不住。” 燕沁握着短刀的手忽然松开了,就见得本来便是魔气幻化出来的匕首,瞬间就再度变成一团黑气,然后在她的控制下,钻进了千竹大和尚的体内。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千竹大和尚的口中传来。 就见他此刻,已经顾不上燕沁了,而是倒在地上,痛苦无比的挣扎了起来,还不住用手去抓胸口,整个人的脸上全都是痛苦无比的狰狞表情。 “快将这魔气从我身体里拿走,我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千竹大和尚,这会确实生不如死。 他之前只是感觉到,燕沁身怀魔气,这才起了贪婪之心,想要逮住她助自己修炼。 可是如今燕沁体内的魔气,真的进入他体内时,千竹大和尚才发现,这一缕魔气简直是霸道至极。 他努力的尝试,用自己修炼多年的魔气,去与这股魔气融合抵消掉。 结果倒好在九幽魔气面前,他那点魔气,完全就毫无招架之力不说,甚至还直接被冲散了,尽二十年的苦修一瞬间化为乌有。 “当年你就是因为觊觎这魔气,所以明明我母亲没有血崩,我除了裹挟着一颗与我大有渊源的魔丹降世,但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星,也被你诋毁之下,导致我灵根都被剔除了。” 燕沁想到这些,就算有两辈子的记忆,更是清楚等到修炼到一定程度,这一方小世界她必然是要离开的。 但是说不气那是假话,所以手里用魔气,渐渐聚拢凝练出来的一并赤红色长剑,赫然向着千竹大和尚指了过去。 “这一笔笔的帐,本来我还在想要去同谁清算呢,没想到害了我母亲惨死,毁了我一辈子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所以今天我要你拿命来抵,这也是你罪有应得。” 千竹老和尚这会,甚至连人形都保持不住了,半截蜈蚣尾巴都露了出来。 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叫他彻底慌了,更是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开始带上一丝哀求了。 “我承认当年你母亲的尸身,会安葬在这寺庙后山上,的确是我推波助澜的下的结果。但是我对你母亲出手后才发现,就算不是我,她的生机也早就被抽走了啊,所以害了你母亲的人并非是老衲。” 千足蜈蚣这话说的,确实是实情,看他此刻拼命想解释的表情,就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惜燕沁这会,心智却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心里只剩下疯狂的杀戮。 修魔道就是如此,虽然修为短时间内,就能得到暴涨。 凡是有利就有弊,魔道中人一向嗜血好杀,就是因为魔气过于霸道,一旦守不住本心清明,被魔气控制住的话,那就不是修魔道,而是坠入心魔之中,最后变成杀戮不停的怪物。 “现在你说这些,不觉得已经晚了吗,我燕沁想叫你去死,那你就绝对不会有活路的。” 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狞笑,燕沁手中的长剑,向着千竹大和尚就毁了过去。 本来她可以趁着对方,被体内肆虐的魔气困扰住,分身乏术的时候,一剑了结掉对方的性命。 燕沁却因为被魔气控制住心神的缘故,此刻的性子也变得暴虐残忍起来。 每一剑落下的时候,都足以叫千竹大和尚痛苦万分的发出一声惨叫,却又不会真的叫他致命死掉。 而这就是听着一声声惨叫,闻讯赶来的李青君一进来,所瞧见的画面。 千竹大和尚这会,更是倒在血破里,奄奄一息,就剩下半口气在那吊着了,就连蜈蚣尾巴也被斩断成好几段,连李青君这等见惯战场厮杀的人,都有些作呕的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燕沁快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千竹大和尚,这等作恶害人的大妖被斩杀的话,李青君完全就不会拦着,但是虐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并且他明显感觉得出来,燕沁这会的状态不对劲。 对于这番话,燕沁就像没听到一样,手里的剑还是边笑边向着千竹大和尚身上落去,明显大有将他分寸寸段的意思。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 手脚先被斩断的千竹大和尚,他甚至这会想要了结掉自己的性命都做不到。 明明知道自己活不成了,还要遭受这份非人的折磨,他崩溃的看向了李青君,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痛快,如此也算是解脱了。“ 李青君见状,直接也不废话,直接一掌轰杀而去,精纯的灵力直接将千竹大和尚的天灵盖震碎。 明明是赴死,但是千竹大和尚的脸上,在临死前竟然露出一丝轻松的解脱笑容,可见燕沁这短短一会的时间里,对他的折磨有多惨绝人寰。 第七百八十章应验 千竹大和尚一死,生机自然也就消散了。 马上感觉到这一点的燕沁,手里落下的剑停顿住,声音里带着暴虐之气的怒喊道: “谁叫你插手本座的事情,就凭你也配,简直是该死。” 燕沁话音一落,竟然举剑向着李青君就杀了过来。 几乎是她转身过来的一瞬间,猩红的双眼,愤怒的表情,还有手中紧握的红色长剑,李青君几乎看见燕沁这副尊容的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 燕沁此刻的样子,竟然与他梦境里,那个提剑要斩杀他的燕沁,简直是一模一样。 同燕沁相处的久了,李青君一直在想,就对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变成梦里那个,满身煞气,只知道杀戮的女魔头呢,就算容貌一样,但或许只是巧合,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人。 李青君此刻,却在也不会这样想了,因为他知道梦境里的一切已经应验,燕沁就是那个梦境里要杀了他的女子。 “你要对我出手,燕沁你到底知不知,现在自己在做什么。” 李青君除了震惊之外,语气里更是带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感伤。 燕沁对此,却仿佛惘若未闻一样,更是满脸都是笑容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嘛,而且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我想杀谁就可以杀谁,想做什么何人敢阻挠,李青君你竟然敢斩杀了千竹大和尚,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燕沁说完,手里的长剑,就不讲理的向着李青君自己杀了过去。 短暂的错愕过后,李青君岂会不知道眼下的情况凶险,长剑袭来的瞬间,他就已经侧身避开了。 一击未中的燕沁,神色间更显得暴虐了,接着就见她一挥手,再度提剑向着李青君砍杀了过去。 两人瞬间就打斗在了一起,万幸李青君天纵奇才,实力极为强悍。 燕沁又修魔道时日尚短,如今全凭着魔气强撑着,并没有掌握太多高深的魔道功法,所以两人到也战了个势均力敌。 此消彼长下,李青君依旧出手敏捷,但是燕沁魔气耗损严重,渐渐的开始应对不住了。 一个躲闪不及,她就被李青君袭来的一掌击中,闷哼的同时跌道在地,吐出口黑血的同时,眼中的猩红色也渐渐的褪去了。 “宸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是你救了我吗,怎么我头疼的如此厉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受伤之下,魔气也被压制,燕沁总算恢复了几分理智,顿时一脸迷茫的看着,神情严肃站在她面前的李青君,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掌心间一团灵力已经汇聚,甚至要轰杀向燕沁,给予她最后一击的李青君。 瞧着对方那抬头见,看向他时信任的眼神,这一掌李青君竟然觉得自己落不下去了。 “没错是我赶来救了你,现在已经没事了,这大妖已经被斩杀,你赶紧起来,我们该从这里离开了。” 燕沁觉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子了一样,只当是蜈蚣毒导致的原因,完全对自己被魔气控制住心神时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印象的她,当即点点头,就选择了相信李青君的话。 一站稳后,燕沁就瞧见了,地方乱七八糟的蜈蚣精的残肢断臂,当即就满脸错愕的看了李青君一眼。 “王爷您这出手,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吧,直接取了对方性命就是了何必如此虐杀呢,这可是有违天和的事情,长久下去你会变得越发嗜血好杀的。” 瞧着一本正经,在这里规劝他不要杀戮之心,这样重的燕沁,李青君有点无语,但也算看出来了,对方是真的对于刚才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先出去吧,有什么话等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在说。” 李青君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询问燕沁,但现在却是一个字也问不出口了。 郁闷之下,就想着先离开这里,到时再旁敲侧击一下燕沁,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变成刚刚那副追着砍杀的样子。 结果才一出山洞,燕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的路,该怎么原路返回的时候,忽然她就觉得脖颈间一痛,整个人也双眼闭上,向着地上昏迷倒去。 “燕沁,你怎么了。” 李青君上前,一把就将燕沁搂在了怀里。 在见识过对方那副嗜血模样后,李青君下意识的,其实就开始同燕沁保持一定安全的距离了。 梦境里他就是死在对方手里的,李青君到不是嫌弃燕沁,只是怕对方骤然出手,他连应对的机会都没有就丢了小命,那未免就太憋屈了。 燕沁真的倒在面前的时候,这些念头却全都没有了,李青君甚至都没有去想,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就上前将人稳稳的护在了怀里。 “青君你赶紧放开她,燕沁这是入了魔道了,她很危险会伤到你的。” 嫣然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还是没听劝的来了。 此刻她走上前去,就想将李青君,赶紧从燕沁的身边带走。 “是你对燕沁出手的对不对。”瞧着嫣然出现李青君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面色不善的询问了一句。 嫣然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何不对的她,到也点点头就承认了。 “一个被心魔控制住理智的人,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我不过是趁其不备将人弄晕了而已,青君你快点过来,到时咱们将事情禀明陛下,这等魔头就该人人得而诛杀才对。” 嫣然尽可能的,想叫李青君知道,此刻的燕沁有多危险,又有多么的不堪。 李青君确实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起身,看向嫣然的眼神,更是越来越冷了。 “你讲了这么多,却有一点始终都没有说到,那就是燕沁就算变成魔头,但她依旧是你的亲姐妹,你对她不分青红皂白暗中下手就算了。” “如今竟然还要将她直接交出去,你可知道这样一来,等待她的只会是死路一条,又或者说嫣然,你果真早就盼着燕沁去死了对不对。” 第七百八十一章揭穿 嫣然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见到燕沁适才魔性大发的样子之后,李青君最先问出口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心里虽然诧异,但是对方眼神里的不满,嫣然怎么会看不出来。 心惊于李青君,竟然对燕沁已经在意到这种地步,嫣然虽然妒恨,但表情上却立刻做出无辜的模样,摇着头说道: “王爷你该知道的,我与燕沁姐妹情深,我会这样说完全都是为你着想。毕竟你从小就同我说起过那个噩梦。” “前阵子在我父亲的寿宴上,也是你亲口说的,那个梦里要杀了你的女子,竟然与燕沁长得一模一样,如今她魔性大发,现在虽然没有伤到你,但将来死在她剑下的,可能就是你了,青君我是替你担心。” 李青君本来是很恼火嫣然的做法,但是听完这这一席话,他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了。 看着嫣然嘴角挂血,脸色惨白,却完全没有顾及自己,依旧满心满眼全都流露着对他的担心时,李青君还怎能将责怪的话说出口呢。 “嫣然你刚刚伤的不轻,还是赶紧回去调理上伤势吧,燕沁这边我会看着处理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件事情,不要将今晚这里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心里的酸楚和妒忌,越来越强烈,嫣然想都没想就要拒绝,但是李青君却在此刻再度承诺道: “若是有一天,燕沁手中的剑,真的对准我时,我向你保证,一定会亲手将她斩杀的,此话天地日月皆可作证,嫣然你该知道,我从来说到做到。” 嫣然对入了魔道的修士,那还是相当了解的。 只要走上这条路,那早晚都会被心魔反噬,想当初燕沁为何从上界下凡,而且一轮轮的入世,说到底就是因为当初控制不住魔性,险些危害三界才落得此番下场。 放了燕沁,还要包庇她是魔修的这件事情,嫣然不用想都知道,她当然不愿意了。 不过一想到燕沁有一天,会由李青君亲自斩杀死在剑下,嫣然说不期待那是假话。 李青君说话,的确一向算话,想到这里嫣然不禁点点头,总算愿意妥协了: “那好吧,这件事情咱们可就说定了,青君你要知道,我真的不是一个残忍到,连亲姐妹都容不下的人,我只是担心她伤害到你,无论你对我如何,但我对你的那份心意,你应该都知道的。” 李青君如何会不知,所以在于燕沁定下婚约后,他就已经刻意的去回避嫣然的各种关怀备至了。 给不了对方承诺,那就不该给予嫣然过多的期盼,否则那才是对这个青梅竹马最大的伤害。 “嫣然你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思本王全都懂,所以今晚上的事情,无论是燕沁做过什么,又或者你说了什么,咱们就当它们全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在心爱的人面前,谁愿意留下一个残忍冷血的模样,嫣然就算恨不得燕沁去死,但也绝对不会将这份心思,叫李青君知道的。 所以嫣然点点头,再度变成那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而且今天晚上挡下那几样法宝,对她来讲确实伤的也不轻,所以转身到也立刻离开了。 等到山洞里,再次只剩下李青君,还有昏迷之中的燕沁时,他看向倒在地上的小妮子,眼神里的眸光格外的复杂。 只要他此刻愿意,就能很轻松的将燕沁的脖子拧断。 李青君甚至觉得,如此一来彻底杜绝了噩梦的根源,或许以后每天晚上,他都可以安然入睡了。 想的虽然很明白,但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迟迟下不去手,甚至心里头一点要伤害燕沁的想法都没有。 无奈的叹口气,最终李青君非但没有去拧断燕沁的脖子,反倒将她扶起来,叫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可以昏睡的更舒服一些。 就这样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都出来的时候,燕沁才悠悠转醒,甚至还没心没肺到,伸了个大大懒腰。 等到彻底恢复清醒后,瞧见自己竟然是靠在李青君身上睡了一晚上,燕沁顿时跳了起来,更是脸颊忍不住微微的泛红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蜈蚣精的毒如此的厉害吗,我怎么昏来昏去的,而且对于发生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燕沁说着,不禁晃了晃脑袋,还真别说她觉得晕乎乎的。 等到瞧着李青君,竟然好整以暇的站起来,极为斯文儒雅的,在那整理被她压着睡,导致褶皱掉的袖子时。 燕沁就觉得更加难为情了,忍不住埋怨的嘟囔道: “虽然昨天晚上,看来是王爷你将我给救了,但我还是要忍不住抗议一下,你就不能救人就到底,送佛送上西吗,带着我回去休息多好,非要叫我窝在这山洞里睡上一晚,我现在腰酸背痛的别提多难受了。” 燕沁在那嘟嘟囔囔个没完,李青君听得是一阵无语。 但他实在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清楚燕沁了,能等到她苏醒过来,没强行将她叫醒,那就算仁至义尽了》 “没有带着你回到庵院的厢房去,那是不知道你苏醒后,会不会魔性打发,毕竟你那副样子,若是被人瞧见的话,必然是要被当成异类的。” 燕沁本来还想抱怨两句,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枕着李青君睡觉,没那么舒服的样子,好缓解彼此独处一整晚尴尬心情。 听到对方这样一说,燕沁心里不禁就咯噔一下,忍不住向着地上的蜈蚣精残破身躯瞧了几眼,她咽了下口水说道: “宸王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啊,莫非你是想说,这蜈蚣精是我弄死的,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有个可怕的想法,已经在心里蔓延开了,但是燕沁却不愿意去相信,真的发生过那种事情,而且还是在李青君的面前发生的。 “你入魔了,而且本王已经全都看见了,你全身魔气翻涌,用魔气幻化出长剑斩杀这大妖的那一幕了,所以燕沁你没了灵根,其实依旧没能修炼,只是转而入了魔道成了传说之中的魔修对不对。” 第七百八十二章吞噬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燕沁下意识的就想狡辩。 但是看着李青君,那一瞬不瞬注视着她的双眼,燕沁犹豫了一下后,还是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既然殿下都已经看见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只是我确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心魔所控制,我知道那种情况下,我必然是一心只有杀戮的,因此我没有伤害到你吧。” 望着燕沁,又是自责,又是担心的模样看着他。 李青君一晚上阴霾的心情竟然好了许多,当即就摇摇头说道: “你就算魔性大发,但想伤到我也没那么容易,是不是听到本王这样说你很失望啊。” 燕沁哪里会失望,瞬间松了口气,就像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说自己怎么全身都觉得酸疼的厉害,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伤到宸王殿下你就好。” 燕沁这话说完,就见她掌心向上一番,顿时就有一团魔气出现在了上头,既然什么都已经摊开来讲了,她就更没有必要隐瞒了。 “其实我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殿下可有听说过投胎转世,我其实上辈子就是修真者,后来阴差阳错转世来到了这里,却不知为何竟然带着前世的记忆。” 燕沁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昨天晚上,看着她魔性发作,却没有在她昏迷的时候,将她给斩杀掉的李青君,在她看来是值得信任的。 从魔头出现,在到如何体内多了一颗魔丹,以及最近记忆才苏醒的这些事情,燕沁全都一点不落的讲了出来。 李青君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凝重的看了燕沁半天,他这才缓缓开口说道: “若不是与你也算接触过一段时间了,我必然是要以为,你此刻是魔气上脑,整个人疯魔了才会说出这种胡扯的话。” 燕沁顿时就有点急了,她知道自己讲的事情,挺匪夷所思的,但不得不说却全部都是真的啊。 李青君摆摆手,没有叫燕沁开口,反倒是自顾自的接着说道: “你不用着急解释下去,因为本王有自己的判断力,我全程都瞧得出来,你此刻的状态是清醒的,而且你说的关于前世的事情,逻辑缜密,条理清晰,绝对不是慌乱下编造出来的谎话。” 燕沁忽然发现,李青君这个人吧,平时脑子太好使,不太好糊弄这点别提多烦人了。 这可聪明的脑袋瓜子,此时简直没把她感动哭,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说道: “宸王殿下你肯信我真的太好了,所以啊你说我为了自保,在将军府这种龙潭虎穴里,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入了魔道。而且若不将魔丹里的魔气捋顺好,可能没等到昨晚,我早就爆体而亡了。” 魔族以及魔修,这些存在,只有皇室的孤本典籍里,才寥寥数语提及过。 李青君也只是知道,入魔者全都嗜血好杀,并且修为突飞猛进,非寻常修真者可以相比。 燕沁的情况,显然比较特殊,李青君到不知道,竟然也有人是被迫只能走上修魔这条路的。 “若非心智受损,会被魔性控制,没有灵根就能修炼,这对于很多人来讲,确实是一种获得实力的捷径,你既然前世也是修真者,而且所在的世界又比我们这里修真鼎盛的多,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燕沁露露出思索的表情,摇了摇头说道: “我与那魔头到也算相处过一段时间,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修炼得当的话,心智是不会迷失的,那个魔头就是如此。” 魔丹内就有如何修炼的方法,燕沁知道自己所走的,就是魔头的修炼路子,本不该出现问题才对。 李青君本来还想再问,结果就瞧见一丝丝的黑气,竟然向着燕沁的掌心上汇聚而去。 “燕沁你快看这是什么情况,这些聚拢向你的黑气,明显与你手中的魔气,颜色不同似乎更淡一些并且有一丝绿色。” 燕沁一直再琢磨,自己的修炼究竟哪里出问题了,所以完全就没注意上周遭有什么变化。 李青君这样一提醒,她才低头瞧了过去,当看见这些黑气时不禁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是魔气,是千竹大和尚体内的,他虽然身死了但是魔气不会像灵气一样,孕育自天地,还会消散到天地之间滋润万物,魔气只会像找宿主一样,侵进一切生灵的体内,叫人产生心魔。” 这一方小世界里,既然有文献记载,可见确实也是有魔族存在过的。 千万年来,魔族早就消失殆尽了,就算真有一些魔气外泄出来,也完全成不了气候。 千竹老和尚就不同了,到底是修炼几百年的蜈蚣精了,他身上这些魔气若是四散开,受到波及的生灵,怕是要不计其数的。 李青君在知道,魔气的危害竟然这样大的时候,表情就相当凝重了。 “这里离帝都是最近的,若是魔气满眼到城内的话,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将魔气彻底绞杀掉。” 燕沁也在绞尽脑汁的努力想办法了,结果半天之后,她就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要灭杀掉魔气,就要有最正统修禅的修真者才行,但你刚刚也说了这里是没有禅修的。另外一种办法,就是魔气每侵蚀一个生灵就会消磨掉一些,最终彻底消散无形,但这必然是千百年后的事情了,咱们也等不起的。” 短短说话的这一会工夫里,这些魔气在失去燕沁手中魔气的引导,就开始向着四周扩散开了,有一些已经对着李青君缠绕过去。 燕沁当然不会看着,李青君在自己面前出事了,所以魔气再度出现在掌心之上。 她所掌握的是最精纯的九幽魔气,千竹老和尚自行修炼凝聚出的魔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些魔气本身就很亲近燕沁,只要瞧见她施展出魔气,马上就会凑过来。 发现这一点后,燕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然后立刻说道: “我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来吞噬掉这些魔气,但这里面有夹杂着妖气,并且魔气也不精纯,会出现什么后果我也不清楚。一旦我若失控的话,宸王殿下你能答应我件事情吗?” 第七百八十三章掩护 燕沁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李青君当然知道,就见他面色顿时一变的讲道: “昨天面对蜈蚣精时,你都尚且没有事情,如今不过是对方身死的这点魔气,又有什么可惧的,索性就叫这魔气进入本王的体内好了,我到要瞧瞧它们是多了不得,竟然还能控制住我的心智。” 李青君不想叫燕沁冒险,一想到昨天看着她魔性发作的样子,若是可以他不愿意对方,再经历一次那种危险的局面了。 心里觉得有一丝温暖,燕沁就是这样,旁人的点滴之恩她从来都会铭记在心里的。 微微一咬牙,就见她手上的魔气瞬间大盛,飘散在四周的魔气,瞬间全都兴奋起来了,向着她的掌心飞快的聚拢过去,很快就与九幽魔气融合到了一起。 李青君对于魔气,本来就是完全不了解,甚至伸手想去拦,叫这些魔气往自己体内进都办不到。 眼睁睁的只能看着魔气,穿过他的手,全都融入进燕沁的手掌心里,李青君被气得脸色都变了。 “燕沁这个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逞英雄吗,你自己的魔气,尚且都控制不住影响到心智了,现在还强行吸纳这么多过去,我看你是真打算叫我斩杀了你,除魔卫道是不是。” 燕沁这会,难受的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团了,就感觉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身上爬一样。 嘴角依旧不服输的扯出一丝笑意,燕沁疼到声音发抖的说道: “放心好了,我到底现在是魔修,这点魔气若我都消化不掉,那任由它们飘散到帝都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帝都就会变成一座死城了。” 看着燕沁那痛苦万分的样子,李青君也实在是不忍心再说她了,但还是因为着急忍不住数落道: “你打小就在萧家待着,而且最关键的是,将军府的人没一个对你好的,你在府外头也没有认识的至交好友,这般拼了命的守住帝都除了本王知道,怕是没人念你的好,你这又是何必呢。” 燕沁在帝都的名声,确实不算好,所有人提及她的时候,都将她视若灾星一样对待。 可谁又能想得到,就是这个人人讨打的不祥人,现在却拼着自己失去心智的危险,将所有的魔气全都吞噬掉。 “只要你知道就行了啊,而且谁说我没有在意的人了,你刚才拼了命的要救我,昨天晚上看着我魔性大发也没有杀了我除魔卫道,所以我也要救你。” 燕沁很清楚,帝都内的人,会不会被魔气侵扰,其实她心里一点都不在意。 但李青君如今就在她身边,魔气一旦四散开,对方第一个遭殃那是跑不掉的。 蜈蚣精的尸身,也为妖气外泄,彻底消失的同时,魔气也被燕沁一点不剩的都给吸纳干净了。 再瞧她此刻的状况,也确实不太好,脸上竟然全是一层青色的黑气笼罩着。 “这是妖气,我不是妖族,必须将这股妖气炼化掉才行,不过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恐怕是要被当成异类看待了。” 燕沁一脸的苦恼,拿出锦帕在脸上比划了下,却发现没办法将整张脸全都遮挡住。 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她就觉得自己面前一黑,等到细瞧时,才发现是李青君将外衫脱下披在了她的头上。 “你就裹着脸跟在我身边回去吧,这五爪蟒袍也算象征着王爵的身份,轻易是不允许人去碰触的,只要你把脸捂好了,想来不会被发现异常。” 这男子的衣物,直接裹在脸上,燕沁光是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妥。 不过再一想,怎么都比她顶着一张碧绿色的脸,被人瞧见当怪物来的好,所以燕沁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脸给裹住了。 等到跟在李青君身边,一路回到寺庙后,虽然她是没将绿色的脸露出来,但是她的样子依旧足够惹人瞩目了。 燕沁一夜未果,萧将军非但一点不着急,反倒心里还挺高兴,觉得是千竹大和尚,这位多年老友帮忙,总算将这个孽障给除掉了。 结果就在萧将军,直接要带着家里人打道回府的时候,就瞧见燕沁不但回来了,李青君竟然也在。 想不明白这位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萧渣爹在一愣过后,心里就涌现去了强烈的失落感。 “燕沁你一个女子,彻夜未归成何体统,而且瞧瞧你现在是样子,竟然还将宸王殿下的外衫裹在身上,你是要将我萧家的脸面彻底丢尽才甘心是不是,还不赶紧将衣服还给王爷。” 极度尴尬的燕沁,她到是也想还啊,但是她实在是没脸见人啊,所以只能装做听不见的杵在李青君的身边一动不动。 萧将军瞧着这个女儿,平安无事的回来,就已经很懊恼了,现在瞧着对方还不听他的话,当即直接伸手就要去拉扯掉衣服。 “萧将军,你要动燕沁之前,是不是也该问问本王,为何我的外衫会披在她的身上。” 李青君伸手,就将萧渣爹的手给拦下了,接着面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王爷这话,微臣就有些听不懂了,家中女儿不懂事,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训斥几句,想来这也不算过分吧。” 李青君何尝不知道,将军府的事情,他纵使是王爷,也不好过多去干预对方内宅的家务事。 所以理由,李青君也在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就见他立刻将燕沁往自己的怀里一揽,而后就淡淡的说道: “我与燕沁有婚约在身,知道她这次离府,是为了给亲生母亲云氏祭拜而来,所以本王也便来瞧一瞧,昨夜陪着她先去看了下亡母的坟墓。” “结果她哭伤了眼睛,不能见风我这才将外衫给她的,将军莫非不信我说的话。” 李青君的话,其实真假都没关系,但他既然给出理由了,萧将军若是再伸手去拉扯燕沁脸上的外衫,那就是存心质疑一位王爷讲的话,即便他再位高权重,也不能如何不将皇室宗亲放在眼里。 第七百八十四章怪物 所以萧将军伸出去的手,不禁又收了回来。 任由谁毕竟也想不到,燕沁遮遮掩掩,是因为脸出了问题,萧将军也没多想,当即笑着说道: “这孩子平时在我面前,到是从来没这样孝顺过,所以本将军确实没想到,她入夜会竟然还去坟墓上祭拜哭伤了眼睛,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本将军现在就去找郎中来,给阿沁看看眼睛。” 李青君摆摆手,马上替燕沁回绝的说道: “这到也不必了,本王随身都带着很多皇室专用的药膏,恰好有一瓶外伤药适合燕沁来用,今天是她母亲的忌日,祭拜后迁坟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郎中我看就不用往山上请了。” 若是可以的话,其实萧将军恨不得燕沁的这双眼睛瞎了才好呢,不过是碍于李青君在,所以才假惺惺的说出请郎中的话。 李青君现在都不在意呢,萧渣爹马上就不再提郎中的事情了,马上开始着手祭拜的事情。 燕沁也想去,看看云氏这个可怜的女子,到底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她这一世的母亲。 她的这种想法,才一说出来,就被李青君给拦下了。 “云氏的事情,你就不要跟着瞎操心了,本王去帮你盯着就好了,保证萧家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懈怠,你还是赶紧炼化妖气,等到下山的时候,若还是这副尊容的话,就是我也不好掩护你了。” 燕沁想了想,也知道轻重缓急,而且有她兄长萧楚恒在,也算有子女在坟前祭拜了。 等到李青君一走,亲自去监督迁坟的事情后,燕沁也将门栓落下,心无旁骛的开始在屋里炼化妖气。 到底她这一世修为尚浅,千竹大和尚又是几百年修行的大妖,所以他的妖气想炼化掉并不容易。 在炼化的过程里,燕沁的身体不断受到妖气的侵扰,甚至会头上突然冒出触须,身上多出手臂,但只要妖气彻底炼化后,这些情况就会立刻消失不见的。 “燕沁你竟然在妖化,你究竟吸纳了什么东西进体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怪物一样。” 正修炼之中的燕沁,忽然间便听到嫣然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诧异的睁开双眼,燕沁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并且果然就瞧见嫣然正满脸错愕的站在那看着她呢。 “嫣然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不用怕,我这个样子只是暂时的,只要等我炼化了体内的妖气就不会有事了。” 嫣然听了这话,面上依旧是满脸震惊的样子,但心里却冷笑了下,想炼化妖气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我是修真者,这区区一道房门我若想进来自然是拦不住我的。明明你很在意生母迁坟的事情,结果大家都去了,唯独你不在场,我担心燕沁你是不是眼睛伤的太严重,背着父亲想来给你诊治下,结果就瞧见了你刚刚那副半人半妖的样子。” 嫣然究竟是不是真心为她好,燕沁其实到现在都有些说不准。 尤其燕沁知道,嫣然对李青君的那份情愫,因此有的时候她也忍不住的去想。 嫣然偶尔的针对,并非与她姐妹情有假,不过是因为她与李青君订婚导致的。 “我真的没有事情,再给我一点时间,等到炼化……” 燕沁耐心的解释着,唯恐吓到嫣然,到时她一声尖叫惹来无数人围观,到时就真要被视若妖邪对待了。 就在燕沁,想赶紧炼化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被嫣然忽然出现吓了一跳后,心神失守时,妖气竟然狡猾的进入她的体内。 钻进了魔丹之中,任凭她再怎么用魔气去调动,都无法将妖气逼出来。 对于这个结果,燕沁也是一脸发懵,嫣然却在旁不住的催促道: “阿沁你是不是在骗我呢,你一定是因为没有了灵根,又想得到强大的实力,所以修炼了旁门左道的功法吧,你所妖气可以炼化,为何我在你的身上,还是能感觉到适才的那一抹妖气存在。” 燕沁想解释,但此刻妖气已经和魔丹融为一体,接下来她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了。 嫣然没有再逼迫下去,反倒忽然坐下了,叹口气后说道: “嫣然你就算不说,其实我也感觉到了,这段时间你我姐妹生分了不少。你一定觉得我对你的态度淡漠了许多,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与你针锋相对。” 不知道嫣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是燕沁也不掖着藏着,很坦然的点点头后说道: “没错,我的确有这种感觉,以前我挨欺负的时候,虽然日子过的很苦,但是有你来给我治伤,偷偷带着食物来探望我,那段日子再苦我也觉得很开心,可是现在我们天天都能见面了,可却觉得反倒生分了。” 嫣然没有否定这话,只是苦涩一笑的说道: “别说是你了,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的,但是燕沁你始终都在小院子里生活,所以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对宸王殿下的爱慕有多深。” “我从小进宫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心生爱慕,所以骤然听到你们定下婚约,我确实是接受不了,才会总忍不住针对你。” 都说女子善妒,燕沁也是女人,她当然还是能理解几分,嫣然心里的感受的。 最喜欢的人,与她本来才是青梅竹马,结果到了男婚女嫁的年岁,李青君却没有迎娶嫣然,反倒选择了她同父异母的好姐妹。 这般事情,燕沁光是想想,若是落在她自己的身上,估计也很难接受才对。 “嫣然但是你要知道,我真的无意和你去抢李青君,而且那天在寿宴上,我也不知为何,他竟然回去后就请来了赐婚圣旨。” 嫣然不等这番解释的话听完,就已经一副认命的表情说道: “事情已经如此了,正所谓君无戏言,陛下的赐婚圣旨,想来也不可能再收回去了。本来我也认命了的,但是燕沁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就像个怪物。” “堂堂宸王的正室嫡王妃,若是这副尊容,青君该如何做人,你有替他想过吗。” 第七百八十五章条件 燕沁真的没有想到,嫣然会将事情想的这样远。 还真别说,同李青君若真的大婚了,将来成为了王妃,是个怎样的光景,燕沁也一点设想都没有。 嫣然的这番话不禁叫燕沁陷入了沉思之中,李青君她是绝对不会连累的,而她早晚都要从这一方小世界里离开,所谓的宸王妃这个身份,怕是她根本就无福消受。 “嫣然你若真是因为宸王,才与我生分,甚至处处针对不休的话,那我今天可以同你交个底,这宸王妃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嫁过去的。” “我早晚会离开的,到时候若李青君对你有意,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嫣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为的就是逼燕沁,主动舍弃掉宸王妃的这个身份。 事情结果比她想的还要顺利,嫣然不禁也愣了一下,微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宸王殿下待你那般不同,你真舍得将他让出来给我吗,燕沁你若不愿意一定要同我说,而且我并非要与你争,我只是觉得以你现在的模样,嫁过去确实不合适。” 燕沁的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堵得慌。 不过一想到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因为体内的妖气,又会变成一张绿脸,甚至没事就冒出两条触角,或者几条手臂的样子,她更不愿意李青君每天瞧见这副样子的她。 “本来这赐婚的圣旨,就是莫名其妙落在我身上的,而且嫣然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李青君才会这样做,他不过是在利用我罢了,等我没用的时候他怎么会迎娶我为妃呢。” 故作洒脱的在那里笑呵呵的说着,实际上燕沁的内心,疼的都快无法呼吸了。 “所以啊趁着这位宸王殿下,还没有将我一脚踢开前,我想反将他一局,想想都解气的很。你当我如今对他这般和颜悦色是为了什么,也是想瞧见,我不告而辞之后,他的反应该有多可笑。” 嫣然听得都傻眼了,下一刻不禁站了起来,满脸欢喜的握住了燕沁的手。 “咱们可是最好的姐妹,所以燕沁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自然也是全都信了的。因此你可不能骗我啊,那你对宸王殿下既然无意,我与他继续走的亲近些,你也不会有意见吧。” 燕沁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有意见。 “你愿意去就去好了,真不知道就李青君那种性子,嫣然你有什么好喜欢的,若非他是王爷我得罪不起,而且有他在将军府里也无人再敢动我,或许我早就懒得搭理他了呢。” 嫣然破涕为笑,明显是真信了这话,顿时她就满脸担心的看着燕沁,又变成以前那个,处处替对方着想的好妹妹模样了。 “燕沁那你快好好修炼吧,虽然不知道你学的什么功法,但你放心好了,我与你之间唯一的矛盾就是宸王殿下,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心意,自然不会再糊涂到与你针锋相对了,而且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嫣然说完,就立刻离开了,走的时候嘴角都是挂着笑容的。 燕沁低头瞧了瞧,自己绿油油的双手,竟然心里有些难受的嘟囔了一句。 “能这般大大方方的去喜欢一个人真好,不过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本来我也不会留在这里太久的,不该有的心思,就要趁早收起来。“ 燕沁将混乱的思绪,全都平复下来后,就再度陷入冥想之中开始修炼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刚刚还在她面前,一副感激涕零模样的嫣然,出了房门就嘴角带着嘲弄的笑容,将眼角的泪给摸去了。 接着就见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朵玉质的牵牛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嫣然接下来,就像没事人一样,直到众人回到寺庙,准备安顿一整晚,明天就下山的时候。 入夜十分嫣然才来到李青君的厢房内,瞧着地方马上避嫌的想要将门窗全都打开。 嫣然的心里就特别的不是滋味,并且她马上说道: “青君你放心好了,我承认这段话时间我是对你纠缠不休,但是今天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若你瞧过之后,还对燕沁的婚事一点意见都没有的话,那我绝对不会再纠缠你了。” 到底昨天嫣然才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对方满脸祈求的,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李青君当然也不忍心再将拒绝的话讲出口了。 “嫣然究竟你为何而来,就直接了当的说吧,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就算没有嫣然,我也从来与你之间,没有往男女之情上去想过的,这点我不能去骗你,否则才是真正害了你。” 嫣然听了这样的话,不是不难受,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拆散掉燕沁和李青君。 只有她最清楚,这两人在轮回转世之中,若不能相爱相杀结束,真的海誓山盟,修成正果的话,那就可以重返上界了。 嫣然只想瞧见李青君自己回到上界去,这样她才能有机会与对方双宿双飞,至于燕沁就叫她在无数的轮回里,继续苦苦挣扎好了。 之前的几世,这二人都找她帮忙,所以成功参与进来的嫣然,也很轻易的就叫燕沁和李青君之间,总是存在错过,或者因为误会而无法在一起。 嫣然想到这里,就见她立刻将玉质的白色喇叭花拿了出来,接着就见在她的灵力催动下,这花朵竟然发出声音,并且还是燕沁的声音。 只见得之前燕沁故意装作不在意李青君的话,此刻全都一字不落的被这这朵花给重复了一遍。 嫣然心里得意不已,这宝贝是她前阵子才得到的,本来只是觉得好玩,却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这样大的用处。 悄然的瞟了一眼李青君,当发现对方的脸色,越听越难看的时候,嫣然这心里就更满意了。 知道自己今天这挑拨离间的手段,算是彻底成功了,她就不信任何男人,再听到这番话后,还能心平气和的去娶一个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女子为妻。 第七百八十六章打蔫 嫣然的确没有猜错,李青君这会气的,袍衫下的手都是紧握成拳的。 亏得他还在想,入夜后去瞧瞧燕沁,又怕她饿到,还给她准备了不好吃喝的东西。 结果再瞧瞧对方,这私下里背着他的时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被厌恶到如此地步,这还真是李青君始料未及的一个大惊喜呢。 “这话果真是她说的?” “除此之外,萧燕沁还说了什么。” 嫣然一听,李青君现在称呼燕沁,都是连名带姓的直接叫出来了,这明显就是关系疏远的最好证明,她只觉得格外悦耳,更是赶紧添油加醋的又说道: “这法器记录声音,并且复刻出来,时间比较短,所以我也只记录下这一小段与燕沁之间的对话。至于阿沁还所了,她过段时间会离开这里,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应该也是为了躲着殿下。” 嫣然又不知道,燕沁已经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自然会觉得对方所谓的离开,不过是要远离帝都罢了。 李青君就不同了,燕沁已经对他和盘托出了一切的秘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燕沁讲的离开,多半是想等修为到达一定程度,足可以叫她从这一方世界离开的时候,就选择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修真鼎盛的世界里去。 一想到是为了这个,李青君虽然心里还是有气,但他却也多少能理解燕沁这样做的理由。 将心比心,若是他突然跑到一个,连修真都不能的地方去,而且还受尽欺凌,被所有人厌弃。 那他也会想尽办法,回到本来属于他的世界里去,何必留在那一方小世界里难为自己呢,并且也完全没有归属感。 “嫣然你想告诉我的事情,本王已经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这件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天色已经晚了,你赶紧去歇着吧。” 李青君虽然理解,但是一想到燕沁,都做好独自跑路的准备了,他依旧恨得牙根痒痒,此刻说话时的脸色都阴沉的吓人。 嫣然瞧在眼里,欢喜在心中,更加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赶紧凑上前去说道: “青君,其实我能理解几分阿沁的想法,她本来就从小就被人嫌弃,心里自卑下觉得配不上你想躲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我只想叫你知道一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一番话嫣然说的深情无比,甚至她真的很想告诉青君,其实这份喜欢已经有千百年了,在上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她就已经情根深种。 李青君本来还只顾着生气,一听嫣然这话,他回过神来,就有些回避的往一侧移了两步。 “嫣然你一定是累了,放心本王没有事情的,你也不用为了安慰我就委屈你自己,一定要说出这样的话,快点回去歇着吧。” 李青君的这份相谢,嫣然听得出来,根本也是等同再一次将她的心意给回绝了。 默默的在上界,独自守在青君身边千百年,嫣然都无怨无悔。 现在她能将这份喜欢说出来,对她来讲就已经觉得很知足了,所以嫣然不会生气,她只会一遍遍的去告诉青君,自己有都在意对方,她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那你也早些休息吧,燕沁的事情就不要想了,其实她离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样一来,你梦里出现的那一幕就不会再发生了。” 嫣然又安慰了李青君两句后,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而等到嫣然一走后,就见得李青君,虽然人是躺在床榻上了,但是手里摆弄着玉质的喇叭花,一遍遍听着燕沁那没心没肺笑着说出来话,被气得整个晚上根本就没睡着过。 发生的这一切,全然就不知道的燕沁,她冥想修炼了一天一天,虽然魔丹内的妖气,还是没有办法驱散出来,但是魔气也总算将妖气彻底压制。 所以现在的她看起来一切如常,再也不会像昨天那样,满脸发绿,头生触角瞧着像个怪物一样了。 萧渣爹一早就派人通传大家伙,说的要今早下山去。 燕沁神清气爽的出了门,结果正好和萧渣爹装了个脸碰脸,渣爹一脸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明显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最终走开了。 瞧着一脸发懵的燕沁,没看明白这个渣爹啥意思,不过她也没打算上去追问就对了,反正这次来是为了生母云氏迁坟的事情,只要此事没有差错,那旁的她也懒得去管。 萧将军脸色古怪,自然是有原因的,因此从昨天到现在,他竟然全都没有找到千竹大和尚,甚至问过这寺庙内的小僧人们,也没有谁瞧见,他们的主持究竟去哪里了。 第一反应,萧将军也不傻,他敢断定千竹大和尚的失踪,一定同燕沁有关系,但是他是知道的这个老友是有大本事在身的,否则他堂堂的一个大将军,岂会同个小破庙内的方丈称兄道弟。 燕沁没本事伤到千竹大和尚,这是萧将军在心里认定的事情,所以对方若是出了事,他就觉得一定是李青君出手的。 萧渣爹想问个清楚,却又怕问的太多,这件事情将自己也牵连进去,找人坑害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话若真传扬出去,他脸皮就算再厚,以后也没脸做人了。 直到离开之前,萧渣爹也只是暗中找来小僧人,告诉他若是千竹大和尚回来,叫他务必给自己传个消息,至于燕沁那边,他是一个字也没敢问出口。 燕沁当然也没想到,李青君出现在庵院,竟然还完美的将千竹大和尚失踪的这件事情顺利背锅。 回去的路上,她只是觉得奇怪,因为李青君竟然一次都没来找过她。 平时这位王爷,总是有事没事的就凑过来,还真别说燕沁这心里,是有一种抵触情绪在的。 她也没有想到,如今李青君不来了,这心里也没多开心,竟然还有些郁郁寡欢起来了。 燕沁觉得自己特别的奇怪,但是低落的情绪,却不受控制的蔓延开,叫她看起来整个人都蔫蔫的。 第七百八十七章关西 与燕沁同做一辆马车的,还有手里捧着云氏牌位的萧楚恒。 他和燕沁身为子女,如今生母迁坟,按规矩来讲,要他们两人紧跟在棺椁后面坐在头辆马车内。 手里拿着牌位,不时还要往外洒落些纸钱,好叫这位母亲一路能跟上,银钱开路打点路上的孤魂野鬼,以免亡者的魂魄受到刁难。 燕沁心不在焉的样子,萧楚恒全都看在眼里,就见他一脸感动的说道: “阿沁你不要再难过了,虽然这次母亲迁坟,你因为眼睛哭伤了没法顶着山风亲自去坟前祭拜,但你的心意母亲一定全都知道的,如今她总算可以魂归故乡了,和你一比为兄真是太没用了。” 燕沁是真没想到,萧楚恒竟然会这样想,赶紧将思绪抽回来,她就马上安慰道: “大哥你别这样说,这些年你有多努力,其实我都是知道的。我在将军府内虽然活得很艰辛,但容没有你受器重的缘故,恐怕连那一方小院子我都难以容身,早就被撵出府自生自灭了。” 燕沁这话说的到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像沈莲儿这些人,每次来欺负她,将她弄的遍体鳞伤的时候,总是会感慨两句,提及到萧楚恒,若不是看在她有个将军府嫡长子的哥哥在,早就半条命都不给她留了。 哪怕没有亲眼瞧见过,萧楚恒是如何在这个家里,备受器重连带着,都能庇护她几分的。 燕沁却知道一点,萧楚恒的日子,必然也很不容易,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因为自己从小过的太过凄惨,无人庇护而迁怒过这个亲哥哥。 “阿沁你果然长大了,可惜母亲是瞧不见了,我其实也很想念母亲,若是午夜梦回时,她也能来给我托梦就好了。” 托梦的事情,本来就是燕沁随嘴胡扯的,顿时她就心虚的咳嗽了两声,忙将话题扯开的说道: “萧家的祖坟,我想着母亲若真是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愿意进去的。而外公那边,身处关西那里听说毒瘴毒虫无数,地势险恶,又人迹罕至,母亲的棺椁想要运送回去,没有云家人接应怕是也很棘手。” 这些事情,萧楚恒当然心里更加清楚了,因为小的时候他还跟着云氏回去过关西一次,对那边的印象十分的深刻。 “关西那边的确与咱们这里的环境差别很大,看着山清水秀,可暗中却有无数的凶险,我小的时候跟着母亲回去过一趟,听大舅舅说起过,那边每年都会有很多外乡人,被困在毒瘴里,或者在密林里走不出来被活活困死的。” 燕沁的眉头越听,皱的越紧了,有些担忧的说道: “刚刚上来马车里的时候,我就听兄长同赶车的师傅说,你要亲自护送母亲的棺椁回云家去,山遥路远的,此行凶险太大了,我还是觉得需要先联系到云家人,叫他们接应一下最为稳妥。” 死者为大,又是生母的棺椁回家乡,这些确实都是大事。 燕沁的心里,却也觉得,活着的人好好的,那比什么都重要,她在这世上亲人还有一些,但是唯一还在意的,也就剩下个萧楚恒了,她是真不想这个疼爱她的兄长出任何闪失。 被自家妹妹这般关心,萧楚恒其实在将军府内,也体会不到什么亲情的温暖,甚至他觉得一直器重他的父亲,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能光耀门楣,才对他另眼相看几分罢了。 在萧将军的身上,萧楚恒从来都感觉不到,舐犊情深的那种父子之情,所以瞧着燕沁,说什么都不愿意叫他犯险的样子,他被感动的鼻尖竟然有些发酸。 “别担心我小的时候去过关西那边,还是有些印象的,而且咱们的外祖父可是真正的关西王,到时只要提及云家,应该可以得到当地百姓的帮忙。但是私下联络云家就不必了,否则会给外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生母云氏的事情,燕沁打小,也是听奶娘讲了很多对方的事情。 在关西那一带,她的母亲就算无法同宫里的公主相提并论,但作为关西王的女儿,待遇上与王侯公爵家的郡主,那也是一般无二的。 当年萧渣爹领兵路过关系,也是被毒瘴困住,昏死过去被云家人所救,而当时朝廷都拿关西没有办法,只能给她外公一个王爷的身份,受封关西王做为安抚,以免关西一带的云氏自立为王,朝廷完全无法制衡。 当时的萧渣爹,还只是个小小的参将罢了,能迎娶到云氏绝对是高攀了。也是因为云家的关系,他开始在朝中平步青云,才有了今时今日显赫的大将军身份。 “我小的时候,就听奶娘说起过这些事情,后来云家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否则咱们那位父亲,怎么敢如此冷待母亲,甚至母亲身后事这般草率收场,云家也不闻不问,这根本就不正常。” 奶娘当年是跟着云氏一起下嫁来帝都的,所知道的都是云家显赫的那段过往。 沧海桑田,凡事都会变化更迭,至少燕沁瞧着,如今的云家必然是出了事情,要不然萧楚恒不会连通封书信都这样顾虑重重。 这些事情燕沁若是不问的话,萧楚恒必然不会说,因为他不想叫太多的压力,叫这个妹妹来承担。 燕沁如今既然都发现不对劲了,萧楚恒当然也就不瞒着她了,顿时叹口气后说道: “其实朝廷虽然安抚云氏一族,但是一直都觉得外公是个威胁,毕竟他在关西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明面安抚,背地里朝廷却扶持关西第二大的氏族冷家,而外公更是病了,虽然这些年一直对外都是好端端的,但是最后一次与云家通信里,他病的很重。” 燕沁听得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难怪连她生母这边,云氏都管不了了,除了鞭长莫及,也是因为自顾不暇的原因。 “要我说不单单是云家,我看就连外公的病症,说不定都与朝廷有关系呢,那大哥你此行去关西一带岂非更加危险了,要不然我与你同去吧。” 第七百八十八章同行 萧楚恒会说这么多,完全就是担心,燕沁会胡思乱想,更怕她对云氏一族有所误解。 这些年云家再难,甚至连他们母亲惨死的事情,都一句没有追究,确实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私下里对萧楚恒,其实还是多有帮衬的,否则他不可能在仕途上走的这样顺利,并且叫萧渣爹瞧见他的好,渐渐开始扶持器重他。 对于云家,萧楚恒是有很深的感情在的,甚至比对将军府的亲情还要深,但他也没想到,燕沁听完竟然冒出来要跟着他一起去关西的想法。 “这怎么能行呢,阿沁你明明自己也知道,关西有多危险,寻常的修真者去了,都未必能安然无碍,你还是留在将军府吧,到时母亲安葬好后,我会立刻写信告诉给你的。” 萧楚恒的话,虽然说得比较委婉,但意思也很明白了。 燕沁没了灵根,天生都无法修炼,甚至身体孱弱到,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种情况下跟着去关西,那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就算他愿意带着这个妹妹不怕困难,但也不能纵容着燕沁胡闹啊。 “兄长不必担心,其实你也瞧见了,我虽然没有灵根,但因为另一番的机缘,叫我掌握了一手很好的医术。就连宸王殿下求下赐婚的圣旨,也是因为我的医术能治疗他的隐疾,所以带上我去关西,到时说不定我还能给外公将病给治好呢。” 燕沁这念头,确实是临时起意冒出来的。 别瞧她现在,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但实际上体内的妖气,一直都是个隐患,燕沁也很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度发作了。 跟着一并去关西有个好处,暂时离开帝都,就算突然妖气发作,她又变的像个怪物一样,也可以说是瘴气中毒导致的。 萧楚恒本来还想拒绝的,但说话间的工夫,一行人也从山路走到了官道上,并且路经一个驿站,决定暂时休息下,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阿沁你说的事情,叫我再好好考虑下,你就算一番好意,但跟着去关西太危险了,这不是胡闹的事情,除非父亲能调派一队精锐之师护送着,要不然我不能看着你冒险。” 马车一停下,李青君忍了一路了,越想越生气,还是打算亲自同燕沁问个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好像半点眷恋都没有一样。 结果到了马车旁边,萧楚恒的这番话,恰巧就被他给听见了。 李青君的脸色,马上难看的吓人,毕竟他也没听见兄妹俩之前聊的内容。 先入为主的就觉得,燕沁这是迫切到,就算不能从这一方世界离开,也要赶紧远离帝都,那他算什么呢,对方走的这样潇洒,就真的对他一点都不留恋吗? “宸王殿下,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瞧见一直没有出现的李青君,燕沁的心情都变好了,顿时笑眯眯的先打起了招呼。 萧楚恒见状,冲着李青君见礼后,就马上离开了,云家的事情他不想当着皇家人的面去讲,正如燕沁说的一样,外公生病或许都与皇室脱不开关系。 燕沁到没想那么多,毕竟对于云家,她是一点接触都没有的,反倒是李青君,一次次的掩护她,如今算是她在里,最信任的人了。 瞧着燕沁的笑容,李青君在心里,没来由的冒出虚伪两个字。 “真是没想到,你瞧见本王竟然这般高兴,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到我呢。” 昨天玉质的喇叭花里,燕沁说的每一个字,现在李青君简直都能能倒背如流。 想到燕沁那言语间,对他的不屑于股,李青君内心确实很受伤,否则也不会被气到彻夜无眠了。 “宸王殿下这话是何意啊,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呢,等回到帝都后,我多往王府跑几趟,保证叫王爷舒舒服服的睡几晚踏实觉,全当谢你了。” 燕沁昨天的那一番话,完全就是为了安抚住嫣然罢了,所以才故意将话说的那般肆无忌惮,若是知道李青君会听到,打死她也不会这般胡说八道的。 昨天嫣然到是欢欢喜喜的离开了,显然听到了叫她满意的答案,心情相当的不错。 谁又能知道,燕沁一晚上冥想修炼,脑海里竟然挥之不去的全是李青君,哪怕她反复告诫自己,早晚要离开这一方世界,不要生出这些无用的念头。 好几次她险些修炼的走火入魔,若非意志还算坚韧,别说今天能将妖气彻底压制住了,燕沁非得反噬重伤不可。 “所以你觉得,本王没有揭穿你是魔修的身份,帮着你去对付千竹大和尚,全都是因为我噩梦成疾,需要你来缓解痛苦,所以才对你多有庇护的是不是。” 燕沁下意识的点点头,觉得李青君这话确实说的没有错啊,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是能被对方瞧得上眼了。 结果她才一点头,就发现李青君的脸色,都快比锅底灰还要黑了,燕沁虽然有些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但也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自己身上,瞬时间就机灵的赶紧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了。 怎么会呢,我知道王爷帮我,当然不是见我奇货可居,有利可图了。完全是因为您宅心仁厚,并且一向同情弱小。宸王殿下您都不知道,我这心里有多感动,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呢。” 按照燕沁的脾气来讲,她可甚少会这般,好话说尽的去哄着谁讲话。 还不是因为,李青君之前相救她,甚至瞧着她魔化也没有出手击杀,确实叫她感激不尽,这才态度会如此的好。 换个旁人来试试,燕沁恐怕都不知道翻脸多少次了。 “行啊,你要去关西,本王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正好我要去边疆,走关西更近一些,但因为山路难走,你们与云家关系匪浅,到了那边若云家肯在水路上护送一段的话,到西疆就更快了。” 李青君到要瞧瞧,有他跟着,燕沁还能往哪里逃。 第七百八十九章启程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说了半天李青君又是摆脸色,又是故意阴阳怪气的,竟然是要蹭车队,跟着一起前往关西啊。 “我对千万边疆的路,委实也不熟悉,若是宸王殿下不害怕关西那边的瘴气还有毒虫的话,那有你一路同行自然更好了。” 燕沁想去关西,最关键的一个原因,还是在于担心妖气无法压制,忽然变城奇奇怪怪的样子,到时被当成异类直接丢到火里给烧死。 她妖气外溢时,是个什么样子的,李青君是瞧见过的,并且还愿意帮她打掩护。而且带上这位宸王殿下,想来萧楚恒那边也就不会担心,路上没有高手随行了,自然会答应叫她跟着一起去。 这样一举几得的事情,燕沁简直觉得,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自然是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你竟然愿意叫我跟着一起去,这到真挺叫本王意外的,我还以为你此行一走,就再也不回来帝都了呢。” 燕沁答应的痛快,李青君心里的不满,总算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他依旧旁敲侧击的,将对方是不是要离开的这件事情给问了出来。 先是一愣,燕沁都不知道李青君这话从何说起,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想去关西,一来是生母迁坟的事情,做子女的理应尽一份孝道。” “二来我体内妖气没有除尽,暂时离开帝都也是担心被人察觉出异样,而且那边虽然毒虫无数,但一旦毒物十米之内必有解药,说不定我能找到仙草灵药,将妖气彻底祛除掉。” 说到这里,燕沁回身看了眼萧家的车队,眼中一丝冰寒闪过: “我现在修为浅薄,若是贸然离开萧家,岂非给了我那位好父亲,暗中对我下手的机会。反倒是待在将军府内,他碍于父女这层关系,也不好对我出手,否则一旦事情败露,他竟然残杀亲生女儿,那他的大将军也算做到头了。” 正所谓立德立行,位高权重者,若毫无德行,必然受尽非议,甚至连仕途也会受到影响。 若非有这些顾虑,萧渣爹可是大将军,真想杀了燕沁,确实只需要动动手指头的事情,怎么会忍气吞声到现在,不是他不想,而是谋杀亲生女儿的这种事情,他是一丝一毫都不敢牵扯到自己的身上。 “算你想的明白,如此就一起走吧,省的这路上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本王的准王妃竟然横死街头,你丢得起这个人,我李青君可丢不起这个面子。” 话虽然说得冷飕飕的,但是李青君言语间的那一份在意,燕沁还是感觉得到的。 瞧了瞧这位宸王殿下,燕沁忍不住就笑了: “相处久了,就不难发现,其实宸王殿下你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好话不会好好说。明明就是关心我的安危,还偏要做出这副施舍的样子,不过你的好意我都知道,并且会铭记于心的。” 反正欠李青君的太多了,燕沁也不矫情了,她都想好了,若将来有机会的话,再慢慢报恩就是了。 心思被看破,李青君明明是带着火气来的,这会却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略显狼狈的说道: “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若非你对本王来讲,确实还有点用处的话,你当本王会这般费心思替你着想吗,所以给我好好的活着,没我的允许前,你若敢丢了小命,信不信我叫你死都不得安宁。” 明明应该是叫人,无比感动的一番叮咛嘱咐,硬生生被李青君说出了一丝凶狠凌厉的感觉。 连燕沁这种,见过不少大阵仗的人,甚至都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李青君到是很满意,燕沁此刻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转身就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瞧着这位难伺候的主儿,总算肯走了,燕沁松了口气,其实直到这会她都莫名其妙的。 因为燕沁感觉的出来,李青君刚刚才过来的时候,明显是极为生气的。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说着说着话,好像对方又变得心情大好起来了。 想不通燕沁索性也就不去想这些了,才想着去找萧楚恒,将李青君也要同行的事情,与这位兄长说一下。 结果燕沁身子才往马车外一探,瞧见的就是嫣然正眼中带着恼火的幽怨,站在那看着她呢。 “嫣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自己在这外面站着呢。” 燕沁问的很热情,因为在她看来,昨天姐妹俩也算将话都讲清楚了的,现在应该是没有芥蒂了才对 嫣然却哼笑一声,眼底的恼火之色越发的浓了。 “我若不是站在这里,哪里听得见你与宸王殿下相谈甚欢的那一番话,你要去关西,他宁愿选择最不好走的路,也要陪着你同行,燕沁而你也没有拒绝,你昨天晚上怎么同我说的,难道今天就全都不做数了。” 才将李青君应付走,燕沁是真没想到,竟然又惹得嫣然这般怒火中烧。 头疼无比的她,本来想要解释的,但是嫣然显然一个字都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话一讲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 燕沁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但是关西她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嫣然这边,她也只能另外再想办法,等回来的时候再解释清楚了。 同萧楚恒那边,将李青君的事情说清楚后,这位兄长也就没有了阻拦的借口,到也答应燕沁一起同行千万关西了。 云氏的棺椁从土里被抬出来,虽然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还有灵石温养着不至于腐败的太快。 有句老话叫入土为安,自然也不好叫云氏的棺椁一直不能安葬,这种事情拖延不得,所以燕沁等人,稍微整顿了一晚上,第二天晨起十分就出发离开了帝都。 除了他们兄妹俩,以及李青君之外,将军府虽然故意没有派人随行,但是王府这边却有一队百十来人的精锐跟着,路上若不出意外的话,到也不至于出现什么闪失。 第七百九十章怂恿 燕沁这边一离开帝都,到是瞬间就觉得无比轻松,即便关西那半的瘴气毒虫,总是叫人谈之色变,但在她看来将军府才是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且这算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自然心情格外的好。 “阿沁还真别说,嫣然与你的感情确实好,为了能陪着你同行,怕你有危险,她甚至也要跟着去关西,这真是叫我意想不到。” 出了城门,萧楚恒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想到嫣然这种仗义之举的行为,他确实深受感动。 燕沁却心里苦笑不停,因为她很清楚,嫣然想要跟来,多半不是为了她,而是冲着李青君来的。 “好在父亲将她给拦下了,这关西凶险的很,咱们兄妹为了母亲安葬的事情冒险就算了,可不能连累到嫣然。”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话说的应该就是燕沁和嫣然了。 前往关西的事情,云氏真说起来,与嫣然没有半点血脉关西。 但为了李青君,嫣然也是拼了,甚至连为嫡母尽孝,也要同行这样的理由都找出来了。 沈氏作为嫣然的亲生母亲,听见她这样说,顿时就被气病了。 嫣然在萧将军眼中,这个女儿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将来要做皇后的人,萧家的气运荣华他可全都压在这个女儿的身上了。 关西这般凶险的地方,萧将军就算再疼爱嫣然,凡事一向毒纵容着她,这次也是断然拒绝的。 架不住嫣然说什么都要去,甚至还要直接跟着萧楚恒等人一起走。 萧将军的火气也上来了,索性就将嫣然直接关到祠堂里罚了跪,彻底断了她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燕沁你可真是好手段,竟然为了独霸着青君,索性哄着他一并离开了帝都,你真以为天高皇帝远,就能摆脱掉我了是吗,那你根本就是做梦。” 明明当初李青君的话,嫣然也在马车外全听见了。 若真说谁粘着谁,绝对是李青君上杆子舍近求远,也要跟着燕沁走关西这条更为凶险崎岖的路。 事实往往太伤人了,嫣然根本就不愿去想这些,全都将一切算在燕沁的头上,她心里才会更舒服一点。 就在她跪在祠堂内,双腿从发疼在到发麻,已经彻底没有知觉的时候。 祠堂的门忽然打开了,就见太子一脸担忧的进来了。 ”好端端的,嫣然你一向最是端庄稳重的性子,萧将军怎么会罚你跪了祠堂,万幸你身边的侍婢瞧着不对,出府将这消息传递给我,要不然你还指不定要受多少苦楚呢,快点起来吧,将军那边本太子会替你求情的。” 嫣然跪在那里,其实就是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才能继续干扰燕沁与李青君之间的关系。 她觉得简直是老天都在帮忙,想要什么,什么竟然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而太子就可以成为她接下来的一步重要棋子。 想到这里,原本面无表情的嫣然,忽然一个踉跄,向着太子的怀里就跌了进去。 完全没想到,会突然抱个满怀的太子,整个人都愣住了,脸更是腾的一下就红了。 “嫣然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你还能自己站稳吗,若不行的话我扶着你出去吧。” 不得不说,太子也算磊落君子了,他对嫣然那份心思,只要不是眼睛瞎的,谁人瞧不出来。 现在心仪的女子,就靠在怀里,但是太子的双手却垂在两侧,根本就不去碰嫣然分毫。 若非怕贸然移开身体,对方会站立不稳摔倒,他甚至都不会有丝毫肌肤相亲,这在太子看来,是对嫣然一种极大的不尊重。 嫣然对于这种爱重有加,非但没有感动,心里更是止不住的埋怨着太子就是迂腐不化。 不过面上嫣然抬起头来,依旧露出感激不已的表情,缓缓的站稳后她这才说道: “多谢殿下,我没有事情的,只是跪的太久了,骤然起身有些站立不稳罢了。都是我身边多嘴的丫头,竟然将您都给惊动来了,不过我确实该在列祖列宗面前跪着的,因为我是个有罪的人。” 嫣然说完,又要接着跪下去。 太子哪里舍得,赶紧伸手就将她拦住了。 “嫣然咱们都是自幼在宫里,结伴长大的,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难道与我都不能说吗?” “而且你温柔善良,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本太子可不相信,你这种连飞蛾都不忍伤害的人,要用软纱将烛台遮挡住的人,会做出什么需要在祠堂内忏悔的事情。” 嫣然等的就是太子这句话,顿时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声音哽咽的说道: “太子殿下那天在我父亲的寿宴上,想来也见过我那嫡亲的姐姐燕沁吧。关于她不祥的事情,不知道太子知晓多少,本来我一直以为这些全都是谣言害人罢了,可是就在前不久,我竟然真的瞧见,她变成了怪物,那样子简直太可怕了。” 太子对于嫣然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当即一脸震惊的说道: “变成怪物,莫非你这姐妹是妖族不成,山野精怪虽然也时长会出没害人,但她既然是萧将军的女儿,怎么会是妖精呢。” 嫣然摇摇头,也做出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知道一点,若是叫她继续活着,早晚必然是个祸害,所以我就想着,趁着她要去关西的时候,暗中下手除掉这个姐妹,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除魔卫道,可我依旧不忍,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对于妖邪之物,朝廷的态度一向也是相当明确的,那就是除恶务尽,统统一律诛杀。 太子想了一下,就满脸郑重的说道: “嫣然你一向心软,这种事情要你亲手来做,确实是太难为你了。所以我是这样想的,此事我会派人调查清楚的,若果真如你说的一样,燕沁是个天生的妖孽,那我会出手将她秘密处决掉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再自责了。” 就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忠正耿直的性子,嫣然自然很清楚,而她也是利用了对方的这一点,将矛头彻底指向了燕沁。 第七百九十一章激动 三言两语,这件事情太子就主动接手过去了,嫣然对于这个结果,当然是相当满意了。 “我到底是内宅女子,遇到事情难免慌乱,多亏有太子殿下您来了,这件事情交给您,我这心里也就安稳了。” 嫣然不但将太子当做一枚棋子算计了,临了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浑然没有觉得,自己竟然被利用了的太子,面对嫣然那看向他时,满是信任的眼神时,竟然觉得备受鼓舞,更是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听闻青君也是跟着一并去的,所以我也不好明面上动作太大,但我一定会派信得过的下属,沿路盯紧了燕沁的,只要她有异样立刻诛杀,到时就算是青君也不好阻挠。” 嫣然不愿亲自出手,就是唯恐在李青君那落下埋怨,至于太子他们若闹到兄弟不睦,她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的燕沁,毕竟她就算想破脑袋,也绝对猜不到,自己竟然会莫名其妙的被当朝太子给盯上。 出了帝都的城门,一行人赶路就没有片刻的耽搁。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在前面探路的人来回禀,说的发现一个镇子可以暂时歇脚。 百十来号人,浩浩荡荡的若是进了镇子,先不说有没有客栈能安置下这么多的人,而且必然会给百姓们带来骚动。 李青君带来的这些都是精锐,长年累月的已经习惯了在外安营扎寨了。 这进入镇子的,最后也不过就是燕沁兄妹俩,还有李青君,以及几个随从罢了。 这镇子名叫千叶镇,因为离着帝都也不算远,就算镇子不大,但是却十分的繁华,如今天都渐渐黑下来了,可是沿街叫卖声不断,老百姓们三三两两的闲逛着,瞧着就很热闹非凡。 燕沁虽然瞧的眼花缭乱,是挺开心的,但也忍不住嘟囔道: “要我说咱们就不用这样麻烦,也跟着大家伙安营扎寨的在野外讲究一晚上就好了,住在客栈内虽然更舒坦,但是明天还要与他们汇合才能出发,实在是耽搁时间。” 燕沁一个修行的人,本来对于安于享乐的事情并没又多大的执念。 很多时候,甚至为了追求境界上的突破,还会特意跑到深山老林里去闭关一段时间,因此在住的上面,她的确不会挑剔太多。 萧楚恒一听这话,却忍不住用手扯了下燕沁的衣袖,接着就小声的说道: “王爷面前不得造次,阿沁就算你不在意,但王爷何等身份,既然这里有镇子可以落脚好好休息下,难道你打算叫王爷在野外委屈一晚不成。” 萧楚恒这话,说的已经声音很小了,但是架不住李青君的耳力确实惊人,每一个字他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本王领兵打仗多年,再艰苦的环境也能休息,但是燕沁你不行,别忘了你伤到的眼睛,还需要好好将养着呢。” 李青君在说这话时,故意将字眼咬的很重。 燕沁当然对于自己的情况最清楚不过了,她伤的哪里是眼睛,而是体内的妖气,总是冒出来作妖,极为的狡猾难以祛除掉。 李青君适才的话,分明就是在提醒她,妖气未除,晚上冥想时还是单独住比较好,省的她又变成怪物模样,到时被人瞧见了,这件事情可就很那再瞒住了。 “多谢王爷提醒,我全都记下了,那真是辛苦你了,为了迁就我还要来镇子上住,要不您先回去吧,有我兄长陪着我下榻客栈就行了。” 燕沁这话说的,明显没啥好腔调。 她会如此也是有原因的,燕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李青君这一整天里,都对她横眉冷对的,而且说话也是冷飕飕的。 燕沁哄也哄了,问也问了,半点效果都没有也就算了,她还隐隐觉得李青君对她苛刻的态度,简直越发的变本加厉了。 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燕沁实在是忍不住了,此刻已经开始针锋相对起来了。 李青君不禁瞪了燕沁一眼,觉得对方,简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但到底也没发作,只是冷哼一声后,当先快步向前走去了。 燕沁也是不甘示弱的,在对方身后哼了一声,接着故意放慢脚步,存心要和李青君之间拉开距离。 他们两人之间斗气,谁都不服谁,其实最可怜的,是夹在中间的萧楚恒了。 一边是亲妹妹他舍不得数落,另一边可是位堂堂的王爷,更轮不到他来说教。 萧楚恒甚至急的,额头上都见了汗,最后还是只能压低声音,冲着燕沁说道: “阿沁你就少说两句吧,其实我觉得宸王殿下,已经对你够另眼相待,而且处处照顾有加了,他的性子一向就是如此的,在朝堂上你是没瞧见,满朝文武就没人敢在领兵作战的事情上,对他说一个不字。” 李青君的战功赫赫,那不是靠皇室子弟的身份得了的,而是他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才换来的。 若说萧渣爹那种算是权臣的话,那李青君就简直是掌控天下兵马大权,朝廷中大半的兵权都在他一个人手上,谁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萧楚恒看来,自家妹妹就是个特例了,不但在李青君面前放肆的很,而且还敢给这位宸王殿下摆脸色,他真是在旁瞧着,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因为越说越激动,萧楚恒的声音,顿时有点大,一时间惹得四周的人纷纷向着他们兄妹来看过来。 燕沁顿时恨不得将脸都给捂住,觉得真是有点丢人。 走在前头的李青君,嘴角却微微勾起,觉得萧楚恒跟在身边似乎没那么碍眼了,多叫他提醒两句,燕沁或许就知道,自己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意识到这位兄长,大有继续喋喋不休下去的架势,燕沁是真怕了,感激向着一旁的摊位走去,随手抓起一个荷包就想问问价格。 不料看着慈眉善目卖荷包的老阿婆,瞬间一脸凶狠的看向燕沁,并且将荷包直接躲回到了手中。 第七百九十二章山女 燕沁绝对不算胆子小,经不起吓的人,只是这阿婆的眼神,确实太骇人了,仿佛下一刻就能冲上前来将她活撕了一样。 “阿婆你这荷包,我瞧着颇为的精致特别,上面的符文好像是一种文字吧,我看着喜欢想买一枚回去,若是你不想卖的话就算了。” 一个老人家,就算举止有些奇怪,燕沁到也不至于同这阿婆计较什么。 她转身本来都要走了,就听得这老阿婆却用一种极度不屑的口吻说道: “算你还有点见识,这是山女娘娘的文字,是赐予我们千叶一族的福泽,你们这些外乡人别说佩戴了,就算碰一碰都不配。”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传统,这一点无可非议,就算不能接受,但也能理解。 这位阿婆此刻的表情,却实在是叫燕沁有些诧异,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不是个沿街叫卖的小贩,而是什么了不得的贵族诰命妇一样。 燕沁要买东西,走在前头的李青君,默默的已经停下了脚步。 没想到等了半天,就瞧见燕沁竟然因为一枚荷包,还被个老太婆给冷嘲热讽了半天。 燕沁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可是李青君却听不下去她受这份委屈,顿时就走上前来,直接将摊位上的荷包拿在了手里。 “我到要瞧瞧,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金贵之处,若你们这山女当真如此的灵验,那你就叫她现身来与我理论好了,你这东西我们不稀罕,但你别一把年纪为老不尊,再敢说一句难听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青君可不管什么男女老少之别,像这种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有些年纪,就觉得随便胡言乱语,也没人敢将她怎样的老家伙,他可是瞧见过不少。 像这种人,典型的欺软怕硬,大本事没有撒泼打滚却是一把好手,只有将这种为老不尊的人彻底震慑住,否则由着他们说个没完,那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讲出口。 “你要买就买好了,到时候山女娘娘怪罪下来,反正受罚的也不是老太婆我,但是你们要给钱的,五文钱一个可不能降价的。” 燕沁一个女子,除非魔性外露的时候,瞧着很是骇人,平时瞧着确实挺瘦弱的,毕竟在将军府长年累月的缺衣少食,没被饿死就算不错的了。 李青君就不同了,手里斩杀的敌将不计其数,又是个强势的个性,自带一身的煞气,谁瞧了不觉得怵得慌。 一看就知道李青君不好惹,本来还坚决不卖荷包的老阿婆,瞬间都改口了,这会她已经不提千叶族人有多高贵的事情了,只盼着五文钱别落空,她就心满意足了。 李青君直接丢出去几文钱,也没有细数,但绝对只多不少。 “还喜欢哪个荷包,直接拿就是了。” 燕沁刚才虽然没打算计较,但李青君给她出头做主后,这心里也是格外的痛快。 瞧着李青君丢出去,绝对有二十多枚铜钱,燕沁也不占一个老人家的便宜,又拿了两个荷包就离开了摊位。 “宸王殿下,还有大哥这俩给你们吧,这上面的文字确实挺有特点的,咱们三个一人一个荷包,也算这小镇没有白来。” 自家妹妹送的东西,别说是一枚荷包了,就算是一块地上捡起来的石头,萧楚恒都绝对稀罕的能当宝贝揣怀里。 李青君虽然瞧着一脸嫌弃,但还是将荷包接到手里,但却忍不住说道: “也就你喜欢这种粗陋的东西,料子也不好,上面的刺绣也很粗糙,等回了帝都本王是断然不会戴着这种东西的。” 嘴里说着各种嫌弃的话,但是李青君比萧楚恒的动作还麻利,此刻已经系在腰间了,还低头满意的自我欣赏了两眼。 东西买了,燕沁就想着,赶紧寻个地方歇息,明天毕竟还有一整天的路要赶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就见一年轻的女子走上前来,满脸担忧的说道: “三位你们一瞧就是外地人吧,我知道自己多嘴多舌的不好,但我还是想奉劝你们一句,若是可以的话还是将荷包拿掉吧,要不然山女娘娘真的会来索命,带走你们的魂魄成为祭坛上的供品。” 之前就因为所谓的山女,慈眉善目的老阿婆,瞬间变的要吃人一样。 这凑过来的姑娘,看着也是小家碧玉的,结果满嘴全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听得燕沁不禁头无奈的苦笑出声了。 “我说这位姑娘,怪力乱神的话还是少说为妙,而且我这两位兄长,可都是修真之人,是真正的修灵师,在我看来若真有所谓的山女夺人魂魄,那必然是妖邪为祸一方,这是要被铲除掉的,怎能当神明供奉起来呢。” 好言相劝的女主,一听完这番话,顿时眼睛都亮了,更是激动到泪水都快落下来了。 “果然我爹爹说的没有错,只要静心等待下去,一定会有转机的,我总算将你们这些有大本事的人盼来的,姑娘还请你们务必帮帮我,救一救这全镇的百姓吧。” 年轻的女子话一说完,竟然就要往地上跪去。 燕沁赶紧将人给扶住了,李青君身为王爷,现在也算微服私访,遇到不平的事情,自然也是要问个清楚的,保护一方百姓安宁,本就是皇室子弟该做的事情。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话慢慢说,咱们先找个合适讲话的地方,只要你们这镇子上,真有邪祟作乱的话,我必然是会一管到底的。” 得到李青君的这番承诺,年轻姑娘的情绪总算稳定一些。 就见她领着一行人,来到一家落锁的医馆,从侧门带着燕沁等人进去了。 将屋内的灯点燃,姑娘坐下来,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叫做小荷,是前些年跟着爹爹搬到这阵子上住的,我爹是个郎中,医术好又总是乐善好施,虽然我们父女俩不是这里人,但整个镇子上的百姓们,对我们也都很照顾,直到所谓的山女娘娘出现,一切就全都改变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功德 瞧着小荷哭的伤心,燕沁赶紧提给她个帕子,在场就她是女子,这安慰人的事情自然要由她来了,虽然她也并不太擅长这个。 “小荷你先不要哭,是不是你爹爹出事情了,这医馆我刚刚瞧着落了锁,而这内院里显然也是你自己一个人在住。” 一听燕沁竟然提及到爹爹,小荷非但没有止住哭声,反倒立刻哭的更厉害了。 “我爹爹已经不在了,被镇子上的人送去了山上献祭给山女娘娘了。” 萧楚恒的眼睛瞬间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镇子上的人,竟然有拿活人献祭的风俗,要知道白十年前的王朝确实会如此,但我朝即便是皇室都没有活人陪葬的习俗了,更别说好端端的大活人,竟然要像牛马一样被送去献祭。” 小荷一听这话,顿时更激动了,虽然还在哭,但又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自己盼来救星了,这山女娘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忽然这山里就不能随便进入了,只有信奉她的人才能平安无碍的出来,否则进入山里就会迷失其中最终死掉。” “其实若真有一方山中神明,必有镇子上的百姓,那当然是好事了。可是山女娘娘还有一个要求,但凡诊治上患病的人不许吃药,说这是做了恶事受到的天罚,才会缩短寿命的,我父亲是医者自然看不下去,偷偷的总是给患病的人开药治病。” 小荷说到这里,又激动的哭个不停,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在场的几个人,其实也听得差不多都明白了。 李青君微微皱眉,接着小荷的话,替她说了下去。 “被救治的百姓,都未必感激你父亲,就更别提那些虔诚信仰山女的人了。你爹自然就沦为众矢之的,会被送去山里,被当成有罪的恶人献祭,到也就解释得通了。” 小荷哭的是说不出话来,但是李青君的话,却叫她猛点头,显然事情的经过,也确实就是这样。 “噗通”一声,小荷直接跪在了地上,向着燕沁三人连连的磕头起来。 “我父亲已经被带走三天了,我之前跟着去祭坛瞧见过一次,所有被送去献祭的,都会被绑在一个个木桩子上,然后不给喝水也不让吃饭,最后活活的被风干而死,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爹还活着,求你们救救他。” 燕沁总算知道,小荷适才在知道他们是修真者的时候,为啥会那般激动了。 还真别说,这种事情寻常人的确没本事解决,也只有修真者向来就是逆天而行,才能得到强大的修为。 真是山野精怪作祟的话,能与它们周旋抗衡的,除了修士也就没有旁人了。 “我辈修行之人,本来就是与天争,与地斗,并且除魔卫道也是本分,小荷你放心好了,既然咱们能遇到那就是缘分,你爹爹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燕沁这话说的,那叫一个正义凛然。 没办法作为一个修士,这种见到祸害一方的妖邪,那简直立刻就想着灭杀掉。 要知道修士除了努力修炼外,想要提升境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积攒功德。 很多修士境界到达瓶颈后,都会引来雷劫,其实雷云的强弱,与气运还有功德有关系。 大功德者,雷劫相对也会变若,这是天道的一种眷顾,所以修士都热衷于除魔卫道,也有积攒功德的原因在里面。 小荷到是激动,向着燕沁投来感激的目光,但是再瞧李青君和萧楚恒却是一言不发,只是神情古怪的看着她。 “小荷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吧,至于如何去救你爹爹,我们三个需要商允一下。” 小荷现在那简直就是言听计从,别说一顿吃的了,只要能将爹爹救回来,就算舍了她自己的这条命都行。 “好你们且等等,只要我爹能顺利回来,吃的算什么,我当牛做马报答几位恩公都行,再不济我还能以身相许为奴为婢。” 小荷这话,燕沁是没啥反应,再场的另外两位,却是赶紧摇头,萧楚恒本来正是喝水呢,差点没直接被呛死,这会正止不住的咳嗽呢。 燕沁瞧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上前就像帮这个兄长拍一拍后背。 结果哪成想,就见萧楚恒换过一口气后,就马上责备的看向她说道: “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什么事情都答应呢,难道你忘记了咱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才出帝都的,正事耽搁不得的。” 燕沁一听这话,立刻就指了指萧楚恒手上戴的扳指说道: “我怎么会忘记,自然是为了护送母亲的棺椁回关西云家啊。不过宸王殿下不是给兄长你这枚,可以保证东西不腐不烂的储蓄戒指,母亲的棺椁也被妥善的安置其中了,现在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咱们都碰上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荷的爹爹,不愧对自己医者的身份,仁心仁术,却落得即将惨死的下场,燕沁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这种事情碰上了,叫她视若不见,说实话确实很难做到。 另外她也有自己的一点死心,那就是积攒功德这件事情。 这一方小世界灵气太稀薄了,而她想要离开,提升修为是必然的,到时引来雷劫,都没有足够的天地灵气给供她调动去抵御。 努力的积攒功德,叫雷劫弱化一些,她突破境界的时候,才不至于九死一生。 李青君站在门边,瞧见小荷确实走远了,这才收回视线缓缓的说道: “你兄长的意思是想说,这小荷的话也未必就全都能相信,在外凡事要多个小心总是没有错的,但若她讲的全是真的,那本王自然要替百姓除掉这祸害一方的邪祟,所以今晚我先去探一探虚实。” 萧楚恒一听这话,顿时起身赶紧说道: “怎能叫王爷去冒险了,这一探究竟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做吧。” 就在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忽然一只黑猫跳到了两人身边的柜子上,成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你们就别争了,瞧瞧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比你们都更适合去山里探个虚实。” 第七百九十四章涉险 黑猫自然是燕沁幻化而来的,不过她这个模样在人前出现,还真是头一次。 萧楚恒被吓了一跳,甚至还以为这镇子上,已经不太平到,随处都能冒出来山野精怪了,所以他瞬间将佩剑给拔出来了。 向来稳重沉着的李青君,虽然没有表现的这样失态,但是神色间明显也是被震惊到了。 但他很快就皱眉,紧盯着面前的黑猫看了半天后说道: “萧燕沁,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的给谁看呢,还不赶紧给我变回来。” 李青君此刻,心里真是被气得够呛。 燕沁这是还不怕,别人将她当成怪物看待是不是,没事脸变绿一下就算了,现在到好竟然直接变成个黑猫的样子,这任谁瞧了非得彻底将她当妖族看来不可。 萧楚恒显然也挺没办法接受的,不过一听说这黑猫竟然是自家妹妹,虽然震惊到无以复加,但是指向黑猫的剑到是马上收起来了。 “难道这就是来自山女的诅咒不成,阿沁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你等着我现在就进山,不管那所谓的山女到底是什么东西,为兄都会斩杀了她,叫你恢复如常的。” 燕沁此刻,已经笑得在柜子上来回打滚了。 一个不注意竟然跌落而下,李青君别看适才还在凶她,此刻却动作敏捷的立刻伸手,就将这只捣蛋的黑猫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这魔道的功法,燕沁现在用的并不算特别熟练,尤其是受到惊吓的时候,往往幻化的样子就会失灵。 先是从高处跌落而下,如今更是直接被李青君抱了个满怀,就见燕沁因为心里紧张,直接就变换回了本来的样子。 “宸王殿下,我没事了,刚才真是谢谢你把我给接住了。” 一变换回来,燕沁就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对方怀里的。 要知道黑猫的样子,被对方抱住是一回事,她如今的模样,若是还继续待在李青君的怀里,燕沁光是想想这脸颊上都开始发烫了。 “阿沁你没事了,这真是太好了,你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吓死为兄了。” 自家妹妹又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了,萧楚恒总算松了一口气,围着燕沁看了好几圈,确定她真的没事后,这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燕沁既然在这两人面前,直接幻化成黑猫的样子,这都不难看出,她对李青君还有萧楚恒,是绝对信得过的。 “兄长你不用着急,其实我有件事情没有对你说,虽然我没了灵根,但因为我另外得了一段机缘,所以我掌握了一种修炼的功法,适才的幻化之术,也是这种功法里的一种很浅薄的小伎俩。” 魔道虽然被人人喊打,但不得不说,确实博大精深,幻化成黑猫,那还只是因为燕沁修炼时间太短,只能施展这些皮毛的本事。 若将来她魔功大成的时候,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甚至都不在话下。 燕沁的话,虽然听得挺匪夷所思的。 但是自家妹妹,竟然能有这样的机缘,不会因为没了灵根就被视若废物看待了,萧楚恒当然只会为了燕沁感到高兴。 “阿沁那真是太好了,而且你刚刚幻化的黑猫,简直是惟妙惟肖,半点你的气息都感应不到,仿佛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一只真正的猫,若这还是你这功法的浅薄伎俩,那将来你岂非比为兄还要厉害了。” 完全就不担心被超越的萧楚恒,此刻笑得特别开心,仿佛燕沁变得厉害,比他自己修炼大成,还要叫他期待万分。 燕沁说这么多,那可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魔道功法有多厉害。 就见她一阵黑雾过后,再度变成黑猫的样子,然后口吐人言的说道: “既然要去探下虚实,那你们不觉得,其实最适合的人是我吗。就我现在这个样子,走在山林间,完全遮掩住自己的气息,就算是山野精怪也休想识破,所以我去比你们都要安全的多。” 话说如此,一点也没有错,但是燕沁要去,瞬间就被两人全都回绝掉了。 萧楚恒一脸的担忧,更是赶紧说道: “我这个做哥哥的还在,就不会叫你犯险的,就算阿沁你现在也能修炼了,可是也不能逞强,有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李青君明显也是这个意思,甚至他提剑已经向着屋外头走去了。 “就你那三脚猫的蹩脚修为,就算再怎么幻化,遇到危险一定逃不掉,咱们几人里本王修为最好,一探究竟的事情我去做,你们兄妹俩老实在这待着,别跟着添乱就行了。” 燕沁一向也是做了决定,轻易就不会更改的人。 而且李青君和萧楚恒,越是这般替她着想,她何尝又希望,真正在意自己的人涉险呢。 二话不说她仗着自己现在是黑猫的样子,身手矫健竟然从窗户直接飞了出去,接着几个纵身一跃间,就彻底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速度之快,简直叫李青君楞在门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燕沁竟然敢不听他的话,抢先一步先去密林一探究竟了。 “阿沁这性子,怎么就这样倔呢,我要赶紧去将她给逮回来,不能叫她涉险,否则我如何同过世的母亲交代。” 李青君堂堂一位王爷,刚刚都抢着要去探查山林,真说起来他当然不是为了萧楚恒在这般积极的啊,何尝不是担心燕沁自告奋勇的跑去有危险。 但此刻他却对萧楚恒摇摇头,皱眉说道: “不要轻举妄动了,你妹妹幻化成猫的本事,咱们两个可不懂。若是此刻再贸然进去的话,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山林里的祭坛真有什么机关,因为我们被触动,燕沁在其中反倒更加危险了。” 萧楚恒一听这话,顿时也觉得很有道理,强忍住往外冲的打算,他就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阿沁以前也不是这种性子啊,现在怎么胆子这样大了,真是没有她不敢干的事情。” 李青君和萧楚恒,对背地里怎么数落她,燕沁不用想大概都能猜出来。 飞快奔走在山路上的燕沁,却对自己今晚做的决定一点都不后悔。 她就是如此一个人,旁人对她好一分,她就会牢牢记在心里的,与其叫她等在医馆里,她宁愿前来犯险的人是自己,至少心里会安稳一些。 第七百九十五章相救 燕沁一路向着山林的最深处跑去,期间到也遇到了很多山林里的小动物。 还有几只野兔子,因为她受到惊吓,也跟着四下乱跑了起来。 虽然幻化成黑猫的样子,行动更为敏捷,但不停歇的跑了半个时辰,等瞧见所谓的祭坛时,燕沁也累得气喘吁吁了。 “竟然在这深山老林里,还真有个祭坛,看来小荷姑娘的话,应该都是真的。” 燕沁先是谨慎的感应了一下,发现这祭坛平平无奇,也没有灵力波动后,她这才缓缓的凑近过去。 等到走的更近一些后,燕沁瞧的更加真切了。 祭坛完全是用巨石堆砌起来的,也不知道这些些大石头,究竟是怎么搬运到此处的。 在祭坛的四周,有很多两人高的大木桩子,那上面绑着的全都是人,有的已经风干,有的应该是被猛禽当成食物过,全身残破不堪,有很明显被啃啄过的痕迹。 燕沁可没有忘记此行前来的目的,所以她不禁围着这些木桩子就开始挨着个的仔细瞧过去。 围着祭坛绕了小半圈的时候,忽然她就发现一个木桩子上有个奄奄一息的人,顿时她就惊喜的赶紧一跃跳上了桩子。 “你醒醒,你是小荷的爹爹吧,我是小荷姑娘找来救你的人。” 不得不说,猫的攀爬能力确实强悍,若是没有幻化的时候,想爬上这么高的柱子,不动用体内的魔气那是根本办不到的。 但是现在她是黑猫的形态,简直是随便的抓住木桩,轻松的飞跃几下就爬上来了。 用头努力的去蹭被绑着的中年男子,在燕沁的一声声轻唤下,男子总算有了反应。 “小荷,我的小荷还好吗,没错我就是张郎中,莫非是我已经死了,还是出现幻觉了,一只猫竟然也能口吐人言的说话了。” 燕沁能立刻找对人,并不是她有张郎中的画像这类东西。 实在是郎中的穿戴,本身就比较好认出来。 想来这位张郎中,应该是给人瞧病的时候,就被强行抓来这里绑上了,他腰间还系着个针灸袋子呢。 “我是修灵师,这副样子不过是一种幻术罢了,你别着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下来。” 修真者对于寻常人来讲,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是强大实力的象征。 张郎中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但下一刻他又赶紧说道: “这位仙师你比忙着救我,若我这边逃走了,必然是要惊动山洞里的那只女妖的。可是山洞里还有很多被抓来的孩童,我这条命活得也算够久了,还请仙师务必要救一救这些孩子。” 燕沁正努力的,想用锋利的猫爪子,将麻绳割断呢。 结果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复杂到这个样子,本来只是救一个人的,现在怎么听着,要救的人还不少。 来都来了,有更多的功德可以得到,顺便又能多救一些人,这样的事情燕沁当然不会拒绝了。 但是在准备顺着木桩子爬下去的时候,燕沁忽然又停下了,只见她举起的猫爪间,魔气闪动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就出现了。 “张郎中一会我进山洞,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状况,或许会惊动你口中的那只女妖,导致不能折返回来救你,所以你张嘴,我先给你喂点睡,这样你就能多撑一阵子了。” 人若是饿上几天,确实还能撑得住,但要是脱水严重的话,确实死的会很快。 这处祭坛入夜后还好,只要天一亮那就是全天顶着太阳暴晒,张郎中被绑在这里也没几天,但若是燕沁今晚没来,恐怕明天他就会被活活晒死了。 这一次张郎中没有拒绝,赶紧将燕沁递来的水珠吃了下去。 水珠看着不大,但是到了嘴里,竟然就变成甘甜的露水,张郎中瞬间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仙师不必管我,为何小荷我也会撑下去的,您还是快去救那些可怜的孩子吧,这女妖每天都要喝血,每晚都有一个被吸干血的孩子被丢出来,算算时辰又快到孩子遭殃的时候了。” 燕沁听得也是心惊肉跳,顿时不在耽搁,纵身飞下木桩子,她向着张郎中说的那个山洞就飞奔赶了过去。 这山洞内,才一进去燕沁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强烈阴气,竟然叫她都觉得通体发寒。 而孩子的哭声,更是从山洞的最里面传来了。 “这阴气之强,看来在这山里为害一方的,还真不是什么山野精怪,弄不好是鬼祟这类阴灵,那想要灭杀,还真需要费些手脚了。” 反正来都来了,燕沁就算觉得棘手,自然也不可能真的直接打道回府啊,尤其那山洞里孩子的哭声,也是牵动着她的心。 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想今天晚上,还如张郎中说的那样,有孩子的尸身被丢出去。 “你们走开,不要过来,不许你们伤害我妹妹。” 燕沁一直向着山洞里走去,哭声也越来越清楚了 等到走过一个拐角后,面前豁然开朗,然后她就瞧见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正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护在身后,努力的挥舞着手里的扫把,驱赶着向他们兄妹围过来的无数阴灵。 明显看得出来,少年也是害怕的,毕竟这些阴灵一个个面目狰狞,发出阵阵怪笑的围着他上下飞舞,手里握着的扫把一下下打出去,却根本是徒劳无功。 “嘎嘎嘎,夫人还等着饮血酒呢,咱们就被戏耍这小子了,还是赶紧动手吧。” “没错,不能叫夫人久等了,他不是这样在意自己的妹妹嘛,那咱们今天就将他妹妹抓走抽干了血。” “好啊,好啊,我就喜欢看人痛苦的样子了,你们说这小子会不会哭的很伤心啊。” 十几只阴灵,一边发出怪笑,一面戏虐的看着少年,其中有一只阴灵,更是向着小女孩直接抓了过去。 “你们给我走开啊,我和你们拼了。” 明明知道手里的扫把没用,但也没有更好防身武器的少年,依旧只能徒劳的用扫把打向了靠近的阴灵。 本来他也绝望的以为,这一次扫把还是会穿过阴灵的身体,造不成任何的伤害,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妹妹被带走呢。 结果扫把上,一层黑色的魔气笼罩其中,无论是少年还是阴灵都没有察觉到。 当扫把与阴灵真的碰撞到一起时,就见得嚣张大笑的阴灵,忽然发出凄厉的惨叫,竟然直接当空融化消散掉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裂缝 阴灵一被驱散掉,别说那些嚣张怪笑的阴灵全都傻眼了,就连少年自己也是一脸发懵,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只是挥了挥扫把,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这一切当然全是隐匿在暗处的燕沁出手的缘故,因为这兄妹两人的模样,不禁叫她想到了,也一心护着她的萧楚恒了。 “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们最好不要过来,否则的话这就是下场。” 少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能对这些阴灵构成伤害了,但这终究是一件好事,顿时他就壮着胆子大喊一声,并且将手中的扫把,向着离他最近的一只阴灵再次挥舞了过去。 这只阴灵也是一样,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与扫把接触的瞬间,再一次灰飞烟灭了。 这一幕真是叫其余的阴灵,全都瞧得肝胆俱裂,再也没有一个敢凑近的。 “好小子算你有本事,不过你休想借着这点小手段,就妄图将我们给吓唬住,现在我就去告诉夫人,到时不但你妹妹要死,你今天晚上也休想能活命。” 随着第一只阴灵,嘴里喊的嚣张的话,但却吓得立刻逃遁走的时候。 其余的阴灵,也如梦方醒一般,哪里还敢继续留在这里挨扫把,一股脑的全都飞走了。 少年瞧着最后一只阴灵也彻底瞧不见踪影的时候,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就全身的力气仿佛都用完了一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妹你别哭了,已经没有事情了,我现在就带着你离开,你相信哥哥,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叫你有危险的,我一定豁出这条命来护着你。” 被少年一直牢牢护在身后的小丫头,虽然吓得一直在哭,但是听见这话,却立刻摇头说道: “阿哥你别管我,今天晚上要被吃的是我,一会我就躲起来,趁着他们找我的时候,你就赶紧离开这里,阿娘和阿爹还等着咱们回家呢,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这兄妹俩一瞧穿戴,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燕沁心里不禁叹口气,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还真是一点都没错,如此小的孩子,竟然都能这样懂事,看得她心里更加不忍了。 之前没有出来,燕沁是瞧着阴灵太多,她若想护着兄妹俩无碍,就未必能瞬息间,将全部的阴灵都给绞杀掉。 但凡有一只高声呼救,必然会打草惊蛇的,燕沁这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叫少年将阴灵都给吓跑。 这些阴灵心里畏惧,却也不会觉得少年太过厉害,至少不会大声呼救,趁着他们去搬救兵的这段时间,就是燕沁救人的最佳时机了。 从隐匿处走了出来,就见燕沁立刻笑着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我是来救你们的人,绝对会叫你们兄妹全都好端端回家的。” 燕沁突然出现,吓了兄妹俩一跳,但是少年反应很快,马上眼睛一亮的说道: “我刚刚能对付那两只阴灵,是不是大姐姐你在暗中帮了我,之前我挥动扫把,可是一直都没有作用了。” 懂事又聪明的孩子,一向都讨人新欢,燕沁不禁在少年的头上摸了下笑着说道。 “你说的没错,不过这也是因为你很勇敢啊,若你连出手都不敢的话,一样伤不到那些阴灵。现在你们兄妹赶紧离开这里,通过外面的祭坛时,西北角有一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大叔,你们想办法将他救下来一并离开,我会留在这里给你们争取更多时间逃走的。” 一听活命的机会的就在眼前,两孩子高兴的连连点头,不敢有片刻耽误的就往外走。 只是少年护着妹妹,往前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身看向了燕沁,似乎要将她的面容牢牢的记住。 “大姐姐不管今天,我们兄妹能不能从这里逃走,但你都是我们的恩人,将来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孩子说的话,燕沁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这少年能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很难得了。 “行啊,我叫燕沁,你们快些离开这里吧,若是有缘的话说不定咱们真的还能在见呢。” 少年感激的点点头,知道继续耽搁下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会成为燕沁的累赘,赶紧带着妹妹转身离开了。 燕沁此刻眼瞧着,四周再无旁人了,就见她嘴里念念有词,周身更是阵阵黑色的雾气涌现而出。 在这股雾气的笼罩下,她的身体越来越小,到了最后雾气散尽的时候,她竟然变得与少年的那个妹妹一般模样了。 “看来修为确实又精进了不少,如今瞧见过的人,竟然都能暂时幻化出来了,不过只能维持住半个小时,但想来给他们三个人争取逃走的时间还是够了的。” 稚气的声音,配上燕沁托着下巴,深思熟虑的模样,瞧着又憨傻又滑稽,毕竟现在只从外观来看的话,她就是个十岁不到的小丫头。 燕沁才幻化好没一会,只见得有些昏暗的山洞里,忽然周遭全被猩红色的亮光给照的犹如白昼一样。 一股子极为强烈的阴气,叫燕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知道是那些阴灵提及的夫人来了。 地面上忽然一股血泉往上涌动,最终这泉水越长越高,还幻化成了人的形状。 一只纤纤玉手从血水里伸出来,接着一个容貌极为美艳的妇人,笑吟吟的走了出来,当瞧见燕沁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瞧的时候,这女子不禁笑了。 “你这小丫头到是有趣的很,竟然瞧见我血夫人,不躲也不哭,之前那些孩子,瞧见我可是吓得不轻呢,难道你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燕沁本来以为,在这山洞内自称山女,为祸一方的是什么阴灵呢,毕竟一进来就阴气森森,还见到那么多没成气候的阴灵存在。 她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会瞧见一只尸煞,这可比寻常的阴灵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并且尸煞吞噬的人血越多就越厉害,这位自称血夫人的邪祟,就凭她适才出来时那阵仗,也绝对是尸煞里最厉害的存在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裂缝 即便是在修真界,若遇到这种等级的尸煞,都未必是燕沁独自能应付的,就更别提现在,才将修为慢慢捡起来的她了。 只是她心里也不禁冒出一个疑惑,在这个残破的小世界里,不该有这种厉害的尸煞存在啊,这根本就完全说不通。 “我害怕也没用呀,你一样不会放过我的,所以干妈还要哭呢,还不如好好的待一会,别做那些白费力气的事情。” 燕沁很努力的想去学着孩童的样子说话了,但架不住她两世为人,一开口就全然没有小孩子的样子。 血夫人却没有察觉出破绽,毕竟九幽魔气极为的厉害,那是能同仙气抗衡的存在,区区一只阴煞想看破燕沁的幻化,对方还没这个本事。 “果然是个有趣的好字,若非急需孩童的血,去稳固住裂缝的稳定,叫我的徒子徒孙们全都能来到这一方世界来,再也不用担心被那些修真者打杀,我可能还真舍不得杀了你呢,留在身边养着,闲来逗逗闷子一定很好玩。” 燕沁听得不禁撇撇嘴,她是小猫小狗吗,还把她养在身边解闷,亏得这只尸煞想得出来。 不过对方话里提及到的裂缝,却叫燕沁的兴趣一下被提起来了,当即她就故作可怜的说道: “那你就别杀我了,我保证乖乖的待在你的身边,毕竟夫人你这般厉害,也不缺我一个人的血,还有那个所谓的裂缝又是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血才能维持住它呢。” 血夫人这会四下打量了半天,没有正面回答燕沁的话,反倒是微微皱眉说道: “你还有个哥哥,他人哪里去了,不是一直护着你,还杀了我手下的好几只阴灵吗,莫非是丢下你跑了。” 燕沁心里咯噔一下,若是这血夫人忽然追出去,那就全都露馅了,所以就见她赶紧说道: “阿哥才不会丢下我呢,只是我被困在这里,又饿又渴的,所以他帮我去外面找些水还有野果子回来,你们不用吃喝,我同阿哥可不行,一顿不吃就饿的难受。” 本来确实要去追的血夫人,一听这话到也不着急了。 只要这个小女娃在手,对方的哥哥看来早晚还是会乖乖的自己回来的。 “看在你这般乖巧伶俐的份上,本夫人也疼疼你,叫你临死前能做个饱死鬼,跟着我走吧,我那里有琼浆玉液,还有各种好吃的糕点果子,保证你全都没有吃过。” 燕沁这会,巴不得多拖延时间,瞬间弄清楚那个裂缝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所以乖巧的点点头,望着血夫人伸来的手,她胆大特别的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就跟着蹦蹦跳跳的走了。 本来还打算在旁边,瞧着血夫人大发神威,帮着他们报仇雪恨的这些阴灵们,顿时全都傻眼了,完全就没有想到,这个小丫头怎么瞬间变得这样得宠。 转念又一想,要不了多久,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就要被抽干全身的血去稳固裂缝,这些阴灵再度发出欢快的笑声,一个个的摩拳擦掌显然很期盼这一幕赶紧到来。 燕沁这边跟着血夫人,很快就到了一间密室里面,结果才一进去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就见与外面的山洞完全不同,这里明显是被幻化过的,才一进去就仿佛置身在鸟语花香里一样,以燕沁的眼界她看得出来,这明显就是一处须弥仙府。 只是这种东西,在这一方残破的世界里,就更不应该出现才对。 还有桌子上摆放的水果,千灵饮,万灵果,赤炎海棠,寒玉香梨。 燕沁惊呆的样子,在血夫人眼里,那是因为她没有见过世面,当即就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 “快点尝尝吧,你还真是挺有意思的,这些果子啊都很难得,吃一枚少一枚,这里虽然没有那些修真者的追杀,但好东西也太匮乏了,你赶紧吃饱肚子,到时我好送你上路。” 燕沁确实被震惊到了,因为这些无意列外,全是她前世,在修真界里经常吃到的东西。 如今的将军府,虽然不算是皇亲国戚吧,但她那个渣爹也算是位高权重。 若这一方小世界,真有这些灵果,没道理她在将军府那天的寿宴上,一个都没有瞧见过。 所以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是土生土长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从修真界带来的。 想到这个尸煞,竟然有办法穿行与两个位面,燕沁再也淡定不下去了。 想要脱口而出,赶紧询问对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燕沁好在还没丢了理智,若真问的太过详细,必然会惹得对方怀疑的。 她依旧装出天真浪漫的样子,就是过去拿着水果吃了起来,然后才看似无心的说道: “这些果子可真好吃,阿哥也经常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给我带回来许多的果子吃,但没有一种果子这样好吃,而且我从来就没见过,夫人这是你从家乡带来的吗,为何你会说吃一颗就少一颗啊,你可以再回家乡去拿嘛。” 燕沁努力装出天真无邪的样子,但问出口的话,可句句都是在套血夫人的话。 一个孩童罢了,血夫人完全就没有戒备燕沁,在这里每天只有一群脑子不太好使,但还算听话的阴灵陪着她,确实也是挺无聊的。 难得有个好玩的小丫头,在这里喋喋不休的同她讲话,心情不错的血夫人,到也愿意多说上两句。 “你这话到也没有错,这里确实不是我本来生活的地方,只是有一群人就因为我修炼时,多杀了些人就整天里对我喊打喊杀个不停,我遁走时被逼到了绝境里,恰巧我知道附近有一处时空裂缝就夺了进去,结果就到了这里。” 血夫人说的很轻松,实际上就算她修为是不弱,但是在修真界,几十个修士追杀猎捕下,她当初简直是抱头鼠窜,一路被打回到了老巢里。 她始终给自己留着个后招,就是老巢里有一处,她平时也不敢凑近的时空裂缝。 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才会选择躲进去避难,结果却不料她命也算大,竟然没有被裂缝里的时空风刃活活切割而死,反倒是到了这一方小世界里称王称霸起来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出手 燕沁本就是修真者,血夫人只是稍微讲了一下,她就全都听明白了,当即更是心里难掩激动。 其实这诸多世界之间,全都有着一些潜移默化间的关联,谁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确实有穿梭与不同世界的时间裂缝存在。 只是这裂缝有的很稳定,自然进出也不会有危险。 可有的裂缝,因为很脆弱,或者受到损伤,空间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就会产生空间风刃,即便是修为再高深的修士,也无法与时间的力量相抗衡,必然会被风刃切割成寸断惨死。 所以大裂缝被发现不少,真正会进入其中的修真者,却是少之又少的,毕竟没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一个,完全为之的空间。 也只有像血夫人这般,被逼到绝路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个死,所以才会进入裂缝之中,妄图闯出一个新的生机来。 “我的血就是要给这裂缝用吗,它是出什么问题了吧,原来我竟然如此的有用。” 燕沁继续旁敲侧击,血夫人闻听这话,却顿时露出气恼的神情。 “还不是因为那些修真者,简直是可恶至极,竟然瞧着我进了大裂缝里,还是要致我于死地,对着裂缝一通的轰击,导致裂缝极度不稳,我将将穿行过来,裂缝就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我只能用秘法来修补,但我的功法都需要人血的灌溉,尤其是你这等孩童的鲜血最是有效。” 燕沁心里感叹一声可惜,若是这里的大裂缝还能用的话,那她就可以直接回到修真界去了。 对于一个正统的修真者来说,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想修炼魔道的。 燕沁就想着,趁着现在她体内的魔气蕴含的还不算太多,回到修真去,指不定能找到泄掉魔气的办法,再重头开始修真。 结果现在是空欢喜一场,大裂缝完全不能用,她现在的修为也没法修补,帮着血夫人一起修缮裂缝就要残害无数人的性命取血,这是燕沁一定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好了,我已经吃饱了,夫人带着我去裂缝那里吧,我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既然这我这一身血肉你想拿去,那索性就全给你好了。” 血夫人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之前的小孩子哭闹不休就算了,每一个听说要被放掉全身的血时,都是被吓得颤抖不已,有的不中用些的更是会直接昏过去。 面前这个小丫头的反应确实太不对劲了,血夫人完全就没感觉到对方在害怕,甚至还觉得这小孩,好像比她还迫不及待。 “既然你这般想死,那本夫人自然要成人之美的成全你了。你且跟着我来吧,我也想瞧瞧,你还能逞强到几时,我局不信你一个小丫头,当真如此不怕死。” 燕沁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鄙夷。 大裂缝不能用虽然挺郁闷的,但燕沁却觉得这也是个大好的机会,因为她现在的能力,显然不是这只尸煞的对手。 但一会只要叫她找准一个机会,说不定还能利用这裂缝除掉血夫人呢,这才是燕沁迫不及待想过去的原因,因为她担心迟则生变。 随着血夫人一挥手,就见得周遭的一切全都变了。 鸟语花香的景致消失不见,只见得在最内侧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了。 燕沁之前也是瞧见过大裂缝的,的确就长这个样子。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呢,是不是应该站在这个大裂缝的旁边,或者我直接进入其中。” 燕沁一副天真浪漫的样子,嘟着嘴一边问,一边向着大裂缝走去。 她能感觉得到,这裂缝极为的不稳定,若是所料不错的话,甚至只要有人凑近,里面都会冒出一些细小的风刃直接攻击人。 “别过去!” 血夫人也清楚这一点,这周遭的小孩子,可被她弄来不少,现在想逮一个都难了,所以她可舍不得燕沁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风刃给切割成寸断,主要对方那一身的血就难以收集到了。 所以为了阻挠燕沁,血夫人直接向着她冲了过去,就想将这个胆子大到,叫她都觉得震惊的小丫头赶紧逮回来。 却不料一切不过是演戏的燕沁,早就暗中留意着血夫人的举动了。 几乎是对方才一冲到近前,就见她顿时侧身躲开的同时,也幻化回本来的样子,掌心上早就聚拢起来的魔气,向着血夫人的后背就是狠狠一掌拍了过去。 血夫人确实修为不弱,但她先是被修真者追杀受伤,穿过大裂缝时也被风刃弄得重伤,所以才蜗居在这山岭间暂时休养一样。 燕沁正常情况下,的确伤不到血夫人,但她选择的出手时机确实很好。 这一掌才能结结实实的拍在血夫人的身上,而再瞧对方在一声震惊的怒喊下,却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向着裂缝就跌了过去。 “你究竟是谁,竟然敢幻化成孩童的样子来暗算本夫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血夫人就算再暴怒,可是凑近裂缝太近的她,马上就遭遇到无数风刃的攻击,而变得自顾不暇起来。 燕沁可不想给她喘息的机会,当即就将周身的魔气全都调动起来,就想借着风刃相帮,将血夫人直接斩杀。 “你竟然是魔修,算本夫人看走了眼,但你真当如此就能杀了我吗,我承认你们魔族的确厉害,但你的修为实在太弱了,想与本夫人为敌你可真是不自量力。” 随着血夫人话音一落,就见得她周身涌现起无数的血色气泡,帮着她去抵挡住风刃的袭击。 而她自己则阴沉着一张脸,从裂缝旁一步步的冲着燕沁走了过来。 燕沁知道尸煞不好对付,但也没想到血夫人强到这种地步,眼瞧着再留下来,可能真就小命不保了,她也是当机立断,马上幻化成黑猫的样子,向着山洞出口的方向就飞奔而去。 反正拖延了都快有一个时辰了,那兄妹俩,还有张郎中只要不是在林子里迷了路一定是逃走了的。 没能杀了血夫人确实可惜,但是燕沁今晚上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都做完了,她也不贪心,否则说不定她自己就真的要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等待 “敢愚弄本夫人,现在想走不觉得已经太晚了吗,而且难得在这里遇到魔修,若用你这一身精血去修缮裂缝的话,说不定效果会事半功倍呢。” 身后传来血夫人,极为瘆人的贪婪笑声,听得燕沁汗毛孔都竖起来了。 但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跑,只要冲出林子应该血夫人就不会追出来了。 燕沁从进入林子起,就感觉到一股子凉飕飕的阴气,后来看见祭坛,她就瞧明白了,全是这东西捣的鬼。 这是尸煞拿手的本事,利用血祭台,覆盖一定范围,在这其中它们的实力会得到翻倍的提升。 血夫人现在伤的明显不轻,燕沁就赌她不敢轻易冒险出来追她。 燕沁想的是挺好,但她还是低估了,血夫人此刻愤怒的严重性。 对方甚至不惜燃烧血煞之力,也要逮住燕沁,若不将她今天活剥生吞了,绝对不会罢休。 “我说血夫人,你丧尽天良的事情做尽,我今天伤你,也算是为了那些无辜惨死在你手中的人,向你讨回点血债罢了,你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闹到玉石俱焚也不好。” 燕沁知道在这样下次,她还没冲出去林子,恐怕血夫人就先一步追上来了,到时她的处境就堪忧了。 这种情况下,燕沁就想着以毒攻毒算了,血夫人说不定震怒之下,方寸大乱反倒能叫她趁机逃出生天呢。 之前血夫人会疏于防范,那完全是将燕沁当个小孩子来看待。 她也是活了千百年的老邪祟了,阴沟里翻船一次就算了,当然不会接连被算计到。 燕沁的话血夫人甚至都不接茬,卯足劲的在后面追她,眼瞧着两人间的距离,只剩下百米左右的似乎,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狞笑,直接出手无数血色的珠子就要向前打去。 燕沁其实已经感觉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压迫感,但她此刻不能停下来,与血夫人正面交手她一点胜算都没有,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狂奔。 就在燕沁都觉得,自己这下不死也非得落得个重伤收场的时候,却不料忽然从一旁的密林里,李青君闪身而出。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类似渔网状的东西,接着就将这东西向着血夫人丢了过去。 只见这渔网迎风就长,明显是一件法宝,所有打向燕沁的血色珠子,全都被这网给拦住,惯性之下反而向着血夫人的方向回弹了过去。 每一颗血煞珠,都蕴含着一股不容小觑的煞气,因为察觉到燕沁是魔修,血夫人也不敢托大,这次出手她是全力以赴,力求能够一击必中将人给留下来。 结果现在倒好,所有的血煞珠竟然全招呼到她自己的身上。 只听得一阵爆竹般的响声,夹杂着血夫人的惨叫声,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传出去老远,甚至就连林间的鸟儿们,都被吓到纷纷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燕沁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叫她束手无策的血夫人,竟然就这样被李青君轻轻松松的解决了。 “我说宸王殿下,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而且你丢出的那张渔网未免太厉害了吧,竟然连血煞珠都能挡得住。” 瞧着还是一副黑猫模样,为了方便说话,竟然胆大包天蹦到他肩膀上来的燕沁。 他虽然一脸的嫌弃,但还是立刻说道: “张郎中已经顺利回到医馆了,本王怕你太蠢,所以就过来瞧瞧。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说好是来探个虚实,结果非要逞能,若不是我在这里一直等着接应你,现在怕是你已经变成个死猫了吧。” 燕沁也知道,这次确实很凶险,所以被李青君就算数落了一通,她也没有回嘴。 尤其是听说对方,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心里暖暖的同时,更是忍不住说道: “宸王殿下你这般尊贵的身份,竟然为了确保我的安全,在这深山老林里一等就是这么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了,不过你对我做的所有事情,我全都记在心里的,将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燕沁仔细算过的,除了偶尔李青君会来霸占她的床铺,确实叫人很气愤之外,其实真说起来,一直也是对方在帮她撑腰做主。 李青君眉头一挑,嘴角微微的勾起了几分,觉得燕沁还算有点良心,总算知道他的好了。 “要谢就趁早,扯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戏文里没听说过以身相许嘛,本王瞧你一穷二白还不招家里待见,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写我的。” 燕沁听得都惊呆了,错愕的看向李青君,干瘪瘪的笑了笑说道: “宸王殿下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咱们的婚事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我哪里配得上您啊。” 前一刻嘴角的笑意,李青君在听完这话后,瞬间半点笑容都没有了。 燕沁也觉得尴尬无比,赶紧看向下面,已经没了动静的血夫人,转移话题的说道: “看着应该是被血煞珠炸的面目全非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瞧瞧吧,这只尸煞极为的厉害,就算在我们修真界,也是颇为的难缠,趁着她重伤,赶紧斩杀才能避免她残害更多无辜。” 李青君不禁哼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 “这邪祟哪里还需要等到以后,现在就已经为祸一方了,既然撞到本王的手里,自然是不会叫她在有活着的机会。” 躺在网下面,奄奄一息的血夫人,也是听见了这番话的,顿时眼中就露出一丝绝望。 就见她努力的看向李青君,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有自信的红夫人,当即就想着叫对方能动下恻隐之心的话,那她就能够侥幸逃过一劫了。 结果红夫人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出来呢,向来都是能出手,绝对不会给人任何反杀机会的李青君,已经手起刀落将红夫人的头颅斩了下来。 瞧着李青君这干净利落的身手,燕沁觉得自己的脖子一阵发凉。 红夫人的眼睛里,到死都带着一丝憋屈,明显一句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她死的有点不能瞑目。 尸煞本就属于阴邪之物,只要身死就会立刻化为乌有。 红夫人的尸身消散了,但是原地却留下来一颗血红色,犹如琉璃一般亮晶晶的珠子。 第八百章清醒 这珠子一看就不简单,李青君伸手就将珠子拿了起来。 就在他想仔细瞧瞧,看看有何端倪的时候,就发现燕沁眼巴巴的盯着珠子,那小表情就差流口水了。 “这东西你想要?” 李青君将珠子,在手里往上抛了两下,顿时就见燕沁急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你轻着点,这东西很珍贵的,尸煞全部的实力其实全在这颗珠子里,简直是妙用无穷,就算佩戴在身上,甚至都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灵力。” 燕沁虽然是想要,但也不会故意隐瞒尸香珠的效果,毕竟今天晚上都多亏李青君来了,才把她给救了,这珠子她当然不可能胡编乱造一番,然后好趁机占为己有了,那种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 结果燕沁以为,这样的好东西,在这个灵力匮乏的小世界里,绝对算是稀世珍宝了,李青君必然会留在自己身边用着才对。 但是再瞧对方,竟然直接将这珠子,随手就向着她丢了过来。 直到珠子到了手里,燕沁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李青君弄不明白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爷你不会没听懂我的话吧,这珠子妙用无穷的,甚至凭借里面精纯的灵气,都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你现在不会是想要将它给我吧。” 燕沁这话问的,就特别的傻气,李青君强忍着笑意,没好气的说道: “东西都丢给你了,自然是给你了,而且这东西虽好,不过本王一想到这是个邪祟死后凝聚出来的东西,就实在不想留着用了,所以就便宜你好了。” 李青君一个领兵作战的人,什么凶险万分,血腥残酷的画面没有见过。 他可不是那种养在帝都内,纨绔的皇室子弟,只要是好东西,而且还能保命,他绝对会视若珍宝的来看待。 此刻说的无比嫌弃,最主要还是担心,燕沁不肯收下这颗血色珠子。毕竟李青君与其自己多一条保命的手段,他更想看着对方,不要再有任何生命危险了,否则他要是下次来不及相救,后果简直是不敢想象。 燕沁到没想那么多,最关键李青君那嫌弃的表情,简直是演的太像了。 所以就见她这下,再也没有了犹豫,笑眯眯的就将血珠子收了起来。 这一方小世界灵力稀薄,但有了这颗珠子随身佩戴着的话,燕沁相信她修炼起来,必然更加事半功倍了。 这一次不但顺利将小荷的爹爹救了出来,虽然是经历了些风险,但是好在收获满满,燕沁还是很高兴的。 萧楚恒因为要护着小荷父女俩的安全,唯恐这镇上的百姓看见张郎中竟然回来了,再次对他出手围攻,所以才没有跟着李青君一起去的。 结果等到燕沁和李青君回到医馆的时候,果然就瞧见,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百姓,有的手里拿着砍柴的刀,正在那里一下下的砍门呢。 还有的妇人,这会掐着腰,就算人进不去医馆,却站在外面中气十足的破口大骂着》 “我说你们父女俩,这是想害死咱们全镇子的人是不是。之前我们挨家挨户,有孩子的可是都轮着献祭给山女娘娘的。” “谁家生病的也会送去祭坛绑在木桩子上,现在张郎中你竟然敢偷跑回来,若是山女怪罪下来,我们整个镇子就都没有活路了。” “将门砸开,咱们进去将张郎中绑了,重新送回到山里的祭坛上,请求山女娘娘的饶恕。” 围在外面的全都是普通百姓,萧楚恒对付他们是很容易,但他也下不去手啊,只能在医馆里用灵术挡住门,确保这些百姓进不来就是了。 燕沁一赶回来,瞧见的就是这副光景,瞧着沥青面眉头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显然相当不满了。 她的心里再度想起,刚刚李青君对付血夫人时,那手起刀落犹如切瓜一样的身手。 燕沁是真担心,李青君这会脾气上来,提着剑冲进人群再来一通切瓜,那可就真要血流成河了。 “王爷不要怪责他们,还记得我们才进镇子的时候,买的那些刺着神秘符文的荷包吗。如今我身上有血夫人的尸香珠,所以我才清楚的知道,那些符文会对寻常人构成不小的影响,这也是他们如此狂热信仰的原因。” 李青君觉得烦确实没错,但他也不至于真的出手,将这些百姓置于死地。 “那你可有办法帮他们清醒过来,如今这整个镇子上,看来除了郎中父女俩,就没一个正常的人。” 燕沁也是哭笑不得,但也很认同李青君说的这番话。 就见她将血珠子拿出来,并且灌注了些许的魔气进去,顿时这珠子就华光大显,简直将四周照的犹如白昼一样。 所有百姓也顾不上砸门了,反倒是双眼痴迷中,带着狂热的崇拜,向着燕沁就围拢了过来。 而这些百姓的头顶上,更是有一丝丝的血红之气冒了出来,向着燕沁手里的血珠子围绕而来,最终全都没入到珠子里面。 但凡是头上没有了血色气息的百姓,眼神都渐渐恢复清澈起来了。 最终等到所有的红色气息,全都被吸纳到血珠子里后,燕沁就有些脸色惨白的说道: “使用这珠子,实在太耗损修为了,这里就交给王爷来善后吧,我必须赶紧去歇息一下了。” 燕沁不说,李青君都看得她此刻的状态确实太差了。 示意燕沁不用担心,赶紧去歇息后,李青君也将皇室的令牌拿出来,并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也将所谓山女娘娘的事情,全都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百姓已经恢复了理智,加上堂堂的王爷,那简直对于他们来讲,都是这辈子也不一定有机会能见到的大人物,所以李青君的话是很有信服力的。 百姓们纷纷相信李青君的话,对于所谓的山女娘娘,也不再盲目的崇拜信仰了,家里但凡有那种神秘符文的东西,也全都一晚上的工夫,彻底的烧成了灰烬,这个小镇子也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太平。 第八百零一章进关 血夫人自从冒充山女娘娘,来到千叶镇后,将这一方搅扰的鸡犬不宁也就算了,甚至家家户户都有亲朋好友惨死,尤其是被送去山洞里,再也没能活着出来的孩子,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之前百姓们全都被蛊惑,头脑不清晰,甚至就连子女惨死,都觉得是一种荣耀。 如今回过味来,虽然镇子是恢复了宁静,但家家都挂起了白绫,哭声更是彻夜就没停下过。 这种氛围下,就算镇子上的人,对燕沁三人那是千恩万谢,还百般的挽留。 三人却都没有心情留下来,而且他们也确实急着还要赶路呢。 等到第二天,晨起还没彻底放亮的时候,燕沁一行三人,只是在小荷父女俩的相送下,很悄然的离开了镇子。 与驻扎在山野间的精锐汇合后,众人就再度启程,向着关西的方向行进而去。 为了赶路方便,燕沁索性也改成骑马,这会她更是将背在身上的布口袋打开,止不住的去瞧里面装着的各种药材。 “还真别说小荷的爹,确实是位挺厉害的郎中,这里面配置的各种解毒,还有克制瘴气的药丸,竟然有十几种。咱们这是不是也算好人有好报啊,谁能想到这父女俩就是关西人,有这些解药想来就更安全无虞了。” 燕沁美滋滋的样子,一样样的整理着解药,笑得简直合不拢嘴。 一旁与她并驾齐驱的李青君,心情都莫名跟好了起来,不禁也聊起了关西的风土人情。 “关西那边民风以彪悍著称,与我们帝都确实很不相同,而且因为常年与瘴气毒虫为伴,几乎家家都会驱使毒虫,也因为这点,提及岭山关西,总是会叫人觉得毛骨悚然,甚至会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说到这里,李青君看了一眼萧楚恒,微微停顿了下,这才接着说道: “说起驱使毒虫,最厉害的就是属你生母的娘家,云氏一族了,关西一带一向不受朝廷管辖,大有自成一体的架势,朝廷也不是没有派兵镇压过,但都因为毒虫多次无功而返,最后也只能给你外祖父一个关西王的爵位,算是暂做安抚,这些年也算相安无事。” 这些事情燕沁之前就听萧楚恒说起过,更是很清楚云家与朝廷之间,微妙的关系,所以李青君说起这件事情,她也只是听听,完全没有打算聊下去。 才出了帝都,下榻到千叶镇就出了血夫人的事情,本来众人也以为,这一路上都会很不太平。 不曾想后面的路,到是走的异常顺利,并且在两个月后,众人星夜赶路,从未停歇疾驰下,总算也到了关西境内了。 李青君下令休整的同时,也将部下找来,并且立刻吩咐道: “关西的地形复杂,并不适合大队人马穿行,所以你们依旧按过去前往西部边疆的路线行进,本王独自走关西水路,这样我可以更快赶往边疆,那边的战况颇为的紧张,我快些到一天,死伤就能减少一些。” 部下就算不放心,但是军令如山,李青君都做了决定,自然不是他一个做下属的可以违逆的。 等到整顿休息好后,燕沁三人就与一路护送他们的精锐部队,彻底分道扬镳了。 燕沁到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李青君都说得很清楚了,如此安排完全是为了尽早赶赴边疆。 萧楚恒趁着李青君在前开路的时候,却忽然凑到了燕沁的身边,接着一脸欣慰的说道: “妹妹,其实宸王殿下与你的婚事,就算他身份是很尊贵,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极为的不看好,不为了别的,就因为他那性子,可是帝都内出了名的不好相处,我就担心你下嫁过去会受委屈。” 想到之前的种种担心,萧楚恒忽然就笑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在多余操心。 “但现在为兄却是彻底放心了,毕竟宸王殿下这般在意你,甚至不惜陪着你进关西,连瘴气毒虫都丝毫不惧,就凭他对你的这份用心,想来等你下嫁到宸王府后,他也不会委屈到你就是了。” 燕沁听得简直是一脸迷茫,愣愣的看了萧楚恒好一会,才无奈的说道: “兄长你这话还好是当着我面说的,若是被宸王听见了,那绝对是要笑话咱们兄妹自作多情的。你没听他亲口说的话吗,走关西水路是为了尽早到边疆,人家是心系战事,与咱们结伴同行罢了,哪里就是特意为了我才进关的。” 燕沁说完,还赶紧向着李青君看来两眼,就怕他听见,到时候她可就没脸见人了。 萧楚恒却像完全没看出来,燕沁的尴尬一样,反倒更加兴致勃勃的对她讲道: “你忘了咱们萧家可是将军府,父亲是武将,我也算子承父业走的也是武将的仕途,所以这边疆的战事,我心里清楚的很,本来这次就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用宸王殿下亲自坐镇。” “他偏要去还要走关西水路,你到是说一说,不是因为你难道还能是为了护送为兄不成。” 萧楚恒既然这样说,燕沁了解这个哥哥的性子,绝对不是讲大话的人,那估摸着边疆的战事确实算不得吃紧。 一想到李青君进关,竟然还真是为了她,燕沁心里慌的不行,她其实不愿意同对方牵扯上太多的因果,将来想走的时候,这些全都会变成牵绊。 也不知道为什么了,理智是一直叮嘱她,要离着李青君远一点,但是内心深处,她竟然觉得很温暖,很踏实,没来由嘴角就是止不住的往上翘,就连燕沁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燕沁忍不住的,向着李青君看了过去,对方就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竟然似有所感的,也回身看了过来。 一时间燕沁闹了个大脸红,才想别开眼,省的被多对方看出来她的心慌意乱时。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李青君的前方密林里,忽然一个黑影闪过,燕沁恰巧瞧见这一幕,顿时脸色就变了。 “李青君快下马,有危险。” 第八百零二章毒蜥 燕沁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尽可能的示警。 她都以为,仓促之下李青君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又或者听见了,人家堂堂的一个王爷,却未必肯按她说的去做。 这种担忧燕沁显然有些多余了,就见李青君在听到她喊出来的话后,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无比信任的直接翻身下马,并且身手矫捷的向着一旁就翻滚而去。 李青君一气呵成的动作,那简直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也亏得是他反应的快,几乎他才一站稳,就听得背后传来马匹凄厉的嘶鸣声。 他回身立刻看去,就瞧见四五只足有一人大小的黑色蜥蜴,竟然将马匹已经咬住,正在那里争相恐后的撕扯分食着。 若非燕沁提醒的好,李青君知道哪怕他能躲开致命攻击,但必然也是要受伤的。 燕沁和萧楚恒此刻都向着他靠了过来,三人全都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兄长你不是来过关西嘛,那你对这里应该最熟悉才对啊。你之前不是同我说,关西有瘴气而且毒虫无数,这是最危险的地方,可我怎么瞧着面前这些大蜥蜴也不是好对付的呢。” 萧楚恒这会,一脸的警惕,听了燕沁这话,也觉得尴尬无比,忍不住赶紧说道: “我这话当然不会有错啊,这可是当年外祖父亲自同我讲的,只是这么多年我也没来过了,说不定这大蜥蜴是后来才出现的妖兽,虽然看着是挺厉害的,但有我在呢,绝对不会叫它们伤到你分毫的。” 燕沁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兄长我不是害怕,只是咱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没法找到它们的弱点,瞧瞧这马一会的工夫都要被啃没了,咱们若是转身就跑,恐怕它们马上就会来攻击我们,而且我最担心的还是密林里面。” 燕沁说到这里,皱眉向着林子深处看去,瞧着不停晃动的树枝,还有不时传来的嘶吼声,她敢断定这林子里面,还有很多这种大蜥蜴。 “这是绿毒巨蜥,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因为这东西是云家七年前弄出来的杰作,后来跑出来了几只,结果就在关西一带大肆繁衍起来了,如今早就为祸一方,每年都有很多人死在这种蜥蜴嘴下,所以它们也被叫做食人蜥。” 燕沁听得一阵汗颜,素未谋面的外祖父,号称关西王。 本来她也就觉得,是名号响亮了一些,没想到这才一进关,果然什么事情都能和云家牵扯上关系,这影响力还真是够大的。 燕沁是因为与云家,完全谈不上又任何的感情,所以李青君这番,明显有些责怪云家弄出这种怪物的话,她听着不别扭,反倒觉得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云家确实有点太胡来了。 萧楚恒就不同了,他来过云家,不但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美好的童年回忆。 后来走上仕途,也有云家暗中帮忙的缘故,所以李青君的话,他听起来就有些刺耳了。 “王爷凡事要讲证据,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云家都是乐善好施的,而且善于救济穷苦,每年都在研配解药,去克制关西恶劣的环境给百姓们造成的影响,我是不会相信,这种食人蜥会和云家有关系。” 李青君冷眼瞧了过去,没有生气,但是语气依旧冷飕飕的。 “是与不是,你在这里与本王说再多也没用,这件事情连云家自己都认下来了,你若不信一会到了云家自己问就是了。” 这件事情萧楚恒其实也知道,毕竟当年闹的还挺严重的,都传到帝都去了。 即便所有人都在指责云家,说他们沉迷炼制丹药,研究各种毒虫毒物,才会弄出来绿毒蜥蜴这么可怕的东西,但是萧楚恒依旧坚信,云家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好了你们不用吵了,那边的几位显然没吃饱,而且你们的话,也成功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这会已经围上来了,咱们还是想一想该怎么脱身吧。” 燕沁一个头两个大的,赶紧出言提醒到。 她是真没想到,被这么多食人蜥围堵住,身边的两个人还能吵得不可开交,一会每人脖子上挨上一口,那就不用吵了,彻底全都躺着等死好了。 燕沁一开口,李青君还有萧楚恒,到是很给面子的不吵了,但两人心里却也较上劲了。 “你们兄妹先走吧,本王来断后,毕竟这是云家弄出来的东西,我就怕某些人会心慈手软,到时舍不得斩杀。” 这个某些人指的,当然就是萧楚恒了。 因为李青君是王爷,而且对燕沁确实也挺不错的,萧楚恒瞧着这个未来的妹夫,那是越看越顺眼,加上对方身份尊贵,他也一向都是礼让有加的。 只是云家在他心里的地位,确实太不同了,这就导致萧楚恒此刻,脾气也上来了,伸手一推燕沁,示意她赶紧走的同时,也是毫不相让的说道: “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出来的,而且我出身将门,还是我来断后吧,到时王爷受了伤,又该将错全算在云氏身上,那我外祖父委实冤枉。” 就在两人互相斗气,明显又要开吵的时候,都想亲自出手的燕沁,就瞧见一只羽箭,从密林生出击杀而来,直接将食人蜥的双眼来了个对穿,瞬杀了一只大蜥蜴。 “你们在吵个啥,还不赶紧过来,谁也不用留下来送死,有我在呢一定会叫你们这三个三乡人,全须全尾的离开这林子。 顺着声音瞧去,燕沁就瞧见,击射来羽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猎户,与他们说完话,这猎户又搭弓射箭,直接两只大蜥蜴再度应声倒地。 这些畜生或许也知道猎户的厉害,尤其瞧见又有七八个猎户赶来,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食人蜥们,也全都四下逃窜,危险也总算解除掉了。 燕沁走上前去,感激不尽的说道: “多谢大叔出手相救,原来这些蜥蜴的弱点在眼睛上啊,若非是你的话,我们今天还真要遇到大麻烦了呢,不知道大叔该怎么称呼。” 第八百零三章寨子 箭法极好的猎户,面对燕沁的道谢,很是憨厚的笑了下,然后就性格十分随和的说道: “我姓石,村里人都叫我老石头,你就跟着这些孩子,叫我石头叔就行了。” 显然跟着老石头身后的年轻猎户们,全都是同他来林子里学习狩猎的。 燕沁也将自己这边三个人的名字都说了一下,并且讲的还是真名字。 就算是李青君,他身为皇子,在帝都名号是响亮,但对于关西这边的老百姓,或许还能知道个宸王殿下,这位号称战神的王爷,到底叫个啥,那绝对是一问一个摇头,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 燕沁当然就不担心暴露身份了,本来想要问清楚云家如何走,就继续赶路的,结果老石头却很热情的说道: “这个季节是食人蜥繁殖的时候,所以会成群结队的出没,并且性格极为的残暴好杀,你们三个人又不熟悉山里的路,甚至很容易直接闯进蜥蜴的老巢而受到攻击的。” 燕沁一听这话,也觉得头疼的很,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老石头不禁又说道: “要不然你们还是跟着我们一路走吧,今天带着这些孩子们,我们要在林子里狩猎,也就花上半天的时间,到时候就带着你们一起走出林子。” 燕沁自然不好自己决定,不禁回身赶紧向着李青君看去,毕竟人家是王爷,这种事情还是要他点头做主才行。 李青君对于关西山林里的危险程度,那还是相当清楚的,顿时点点头说道: “我们没有向导,横冲直撞的林子里走,或许一上午过去都未必能走出林子呢,所以我们就叨扰了,暂时与大家同行。” 石头叔也露出笑容,并且由衷的佩服说道: “每年其实我们也会遇到很多外乡人,往往遇到危险的时候,那都是只管自己,恨不得多生几条腿好逃跑,但你们真是太叫我佩服了。” “刚刚竟然争着抢着要留下来,宁愿自己送死被食人蜥吃了,也要给同伴争取时间,所以我愿意帮你们,因为你们都是好样的。” 老石头的话,不禁叫他身后跟着的年轻猎户们,也全都满脸敬佩的向着三人看去。 李青君和萧楚恒,尴尬的咳嗽两声,但这件事情实在也不好多解释,否则越说越尴尬。 燕沁在一旁憋笑,简直脸都憋到通红一片了。 但是被李青君冷飕飕的眼神瞟来,她哪里敢笑出声,顿时觉得自己都要憋出内伤来了。 就这样三人跟着老石头一行人,向着林子里走去,虽然偶尔还会遇到食人蜥,但是却甚少会去猎杀他们。 燕沁看得有些不明白了,反正闲着无事,她索性开口询问道: “石头叔适才我瞧着你猎杀食人蜥的时候,那手段可是高明的很,一箭一只简直是威风凛凛啊。既然这种蜥蜴如此危险,为何你们不将它们都猎杀了,反倒只是驱赶走呢。” 老石头一听燕沁,问的竟然是这件事情,不禁就摇头叹了口气。 “闺女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所以并不清楚,这食人蜥确实危险,一开始咱们也想将它们都斩杀殆尽,但是这东西特别能繁殖,出来猎食的一般都是公蜥,母蜥要大上一倍不止,而且只守在巢穴里根本不会出来的。” 食人蜥显然确实叫这里的百姓深恶痛绝,老石头这才开了个头,就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轻猎户们,已经有爱说话的,迫不及待的接着说道: “我们也想过猎杀的事情,但是杀的都是公蜥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冒险千万巢穴的话,也折损了太多的人手,咱们就是些寻常的猎户,云家和冷家,在这件事情上也不派人来帮忙,所以我们也只能忍着了。” 反正杀也杀不完,索性就不要正面有太多的冲突,这样还能减少伤亡。 燕沁点点头,只稍微一琢磨,就全想通了。 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老石头显然不愿意多提,而且燕沁他们都是外乡人,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也帮不上任何的忙,何必叫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心情不好呢。 “我们靠山吃山,寨子离这片山林也不算远,今天打完猎物,又可以修养好一阵子了,你们三个要是不急着赶路的话,就是咱们寨子里住一晚,我拿出最好的酒,新猎的肉来款待你们。” 岭山关西人,这豪爽热情的性格,简直瞬间就叫燕沁对他们充满了好感。 但是去云家要紧,就在燕沁想要婉拒的时候,忽然前面传来一声惨叫,还有咒骂的声音。 “哪里来的贱民,竟然敢跟咱们睿少爷抢猎物,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只是用马裁踩断你一条腿罢了,你还敢惨叫出声,信不信再叫唤搅扰了瑞少爷的雅兴,我割了你的舌头,叫你再也别想说话了。” 热情相邀,聊着天的老石头,听到这咒骂不休的声音,顿时脸色都变了,带着人就赶忙向前跑去。 燕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她是从小被欺负惯了,实在太熟悉刚才那咒骂不休的嚣张声音,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看来是有出身尊贵的人,也在这里狩猎,结果却被石头叔寨子里的人冲撞了。那叫骂不休的,一听声音就是个狗腿子,咱们也过去瞧瞧吧,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燕沁说完,这次完全不是询问李青君的态度,她已经自顾自的往前走去了。 她本来就是如此,点滴的恩情也会铭记在心里的。 食人蜥就算老石头不出手,其实燕沁三个人,也不至于被几只畜生给伤到。 但不能否认,对方的确帮到了她,因此燕沁就不能瞧着;老石头,还有他寨子里的猎户出事,若对方真要动手的话,她绝对是要帮忙的。 李青君没有说话,但燕沁既然想管这档子事,他当然会去凑个热闹,毕竟什么世家贵族,放眼天下还能尊贵得过他这个皇子不成。 至于萧楚恒,那更不用说了,自家妹妹做什么都是好的,他简直是快步撵了上去,因为就算要动手那也放着他来,不能叫自家妹妹一个姑娘家出手,那实在不像样子。 第八百零四章放火 萧楚恒虽然已经快步往前赶了,但是燕沁还是先到一步,并且特别勤快的,已经动手了。 她在将军府,就长年累月的挨欺负,对于这种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极度嚣张的狗腿子,是有一种敌视心里在的。 尤其她还瞧见,躺在地上,右侧小腿的骨头都支出来的年轻猎户,就在刚刚好很腼腆的递给她个水袋子,虽然两人话都没说一句,但对方的友善燕沁完全感觉得到。 所以瞧见面前这一幕,燕沁直接就怒了,二话不说直接将嚣张用脚踩着人的狗腿子掀翻在地,然后就是一团魔气打过去,叫对方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剧痛难忍,这会正躺在地上哀嚎不休呢。 燕沁这会已经将张郎中给的外伤药拿出来了,递给了石头叔说道: “赶紧带着他去包扎一下,我这个膏药很管用的,你赶紧拿去用吧,这边石头叔你不用担心的,就交给我来应对就行了。” 石头叔都看傻眼了,本来以为是救了三个在林子里被食人蜥围攻的外乡人。 这会他才算反应过来,燕沁一个姑娘家身手都这样好,另外两个同行的男子怕也是高手,这要真遇到危险,还真说不好谁救谁呢。 “闺女这药我就收下了,但你还是不要对冷管家出手了,赶紧将你的神通收回来吧。这冷家得罪不起的啊,到时再连累到你们,都不能好好的活着走出关西,那我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呢。” 萧楚恒这会也到了,瞧着躺在地上的冷管事,他马上担心的看着燕沁说道: “阿沁你没事吧,是不是这些人欺负你了,要不你这敦厚的性子,怎么会出手伤人呢,简直是太可恶了,你且在这里瞧着,为兄马上就给你报仇出气。” 萧楚恒将门世家出身,而且从小就修炼灵气,那身手当然是极为了得的,就算比不了李青君这种天纵奇才,但也绝对是帝都内少有的青年才俊了,要不然也不会那般得萧渣爹的器重了。 他一冲向对面的冷家人,就算冷家带来的护卫不少,但是萧楚恒简直就如同进了羊群的狼一样,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就连端坐在马上,那位所谓的睿少爷,此刻都保持不住淡定了,被吓得脸色发白,骑着马已经转身就要跑了。 “兄长,将他们的那个主子逮住,伤了人就像这么好端端的离开,天底下哪里有这种便宜事情。” 萧楚恒对于自家妹子,那之前在将军府,是完全鞭长莫及,所以才庇护不到的。 就是因为心里觉得亏欠的很,所以燕沁说的话,萧楚恒简直是言听计从,冲上前去直接一把就将冷睿直接从马背上薅下来了。 冷家在关西,那可是号称第二大家族,加上有朝廷的扶持,虽然与根深蒂固的云家,还是在威望上有所不及的,但隐隐已经有了要超越的苗头。 身为冷家嫡系子弟,冷睿从出生到现在,走在哪里不是被恭恭敬敬对待着的,向来就没有谁敢对他怠慢过,像今天这般被人从马背上薅下来的新奇体验,也绝对是头一遭了。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又清不清楚我冷家在关西的什么地位,竟然敢对我出手,你们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别叫我有机会回到冷家,否则我一定禀明父亲,家他将你们全都大卸八块。” 明明一脸害怕,但冷睿说出口的话,还是气势汹汹。 李青君冷眼瞧着,因为冷家与朝廷的关系密切,真说起来从内心深处来讲,他其实更亲厚冷家,远胜过云家。 而且这些年来,冷家面对朝廷,所表现出来的,也一直都是相当臣服的样子。 李青君也是真没想到,私下里冷家一个后辈子孙,竟然都张狂到如此模样,他这心里当然是越看越来气。 “既然放了你,我们就活不了,我看这里风景不错,很适合做为长眠之地,那我们索性就将你给杀了,还有你这些随从一个不留都给灭口了,无人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反倒更安全了呢。” 李青君这话,不但将冷睿吓得,瞬间就戛然而止,一点声音都不敢有了。 就连燕沁听得,那也是心惊胆战,觉得李青君真是人狠话不多。 平时不开口,但凡一说话,绝对是冲着要人命去的。 冷睿一哆嗦,这话若是关西当地人说,他绝对不信,甚至都敢直接一巴掌招呼过去。 冷家在这里的地位,足以叫他有嚣张的底气。 真的向着李青君看去的时候,冷睿瞧着对方那淡漠的眼神,明明也不凶狠,甚至对方的面容都与穷凶极恶牵扯不上半点关系。 冷睿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里发毛,更是吓得双腿都在打哆嗦。 心里更是有一个声音,强烈的呐喊着告诉他,千万不要再去惹怒对方了,否则今天他很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我错了,本来那只野兔子,就是那个小哥先瞧见的,是我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打到猎物,心里烦躁之下,这才故意找茬的,不过我真的没有想伤人啊。” 冷睿此刻,特别想将自己摘干净,光是说还不算,就见他冲上前去,对着冷管事就是几马鞭抽了下去。 “叫你仗着有我在,就狐假虎威乱伤人,还不滚过去磕头赔罪,今天本少爷要是有个好歹,你也别想活了。” 冷管事这会,全身疼的厉害,又挨了一鞭子,简直叫的就像杀猪一样。 因为太疼了,所以刺激的他,这会脑子格外的清醒。 冷睿没事,他尚且还能继续小人得志,但对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算能从这群人手里侥幸不死,回到冷家也绝对没有他的活路。 想到这里,冷管事毕竟只是个下人,这卑躬屈膝的事情,以前可没少做。 疼的完全站不起来,他就一路爬到了老石头等人面前,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的磕了下去。 “都是我不好,千错万错全都是我狗仗人势,和我们家睿少爷真的没有关系,你们要是不解恨,也把我的腿弄断吧,全当我赔罪了,只要放过我家少爷,叫我做什么都行。” 第八百零五章款待 这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叫燕沁瞧得,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老石头也是一脸的惶恐,要知道就算他打猎的本事再好,再冷家这样的豪门显贵眼里,那也就是个山野猎户罢了。 堂堂冷家的大管事,竟然向着他们磕头赔罪,这是老石头做梦都不敢去想象的事情。 冷管事聪明着呢,此刻只有表忠心,不但能在所有人面前博一个忠仆的形象,说不定这件事情就掀过去了。 同时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有个三长两短,就凭适才他那番话,冷睿也一定会深受感动,回去后就能找人来救他。 冷管事想的的确不错,也不得不说,他这脑袋里确实装了点东西。 可惜这一招对别人有用,在宫里打小就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李青君,却是一眼就看穿了冷管事的把戏。 他手里一直摆弄的小树枝,忽然向着冷管事的腿就丢了过去。 “既然要道歉,那就应该有点诚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既然你欠下的一条断了的腿,那你就该用自己的腿来偿还,如此在我看来才算公平。” 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东西,但是在李青君的手里,那简直就像一把锋利的暗器匕首一样。 冷管事只觉得腿上一疼,等到低头看的时候,才发现小树枝彻底打进他的膝盖骨中。 “啊!我的腿。” 冷管事毁了年轻猎户的一条腿时,那简直是一脸的嚣张,仿佛他折断的不是腿,就是一截树枝一样。 如今换成他自己,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管事不但立刻倒在了地上,更是捂着自己的膝盖,哀嚎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燕沁和萧楚恒,都知道李青君的真实身份,堂堂王爷,皇家子弟严惩个仗势欺人的冷家刁奴,那都有点屈尊降贵了,自然兄妹俩,谁都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过分的。 老石头就不同了,冷家在关西百姓的眼中,那就是只能仰视的存在,现在同冷家交恶,即便给自家寨子里的晚辈讨回了个公道,但他也是愁云惨淡,一点喜色都瞧不见。 “三位,请求你们看在我的份上,就不要再难为冷家少爷了,还是叫他们走吧,否则我们的寨子,怕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啊。” 老石头在担心什么,燕沁这个常年被欺凌,在受委屈上已经相当有经验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苦衷呢。 “没错,还是将人放了吧,毕竟也不可能真的将这么多人都灭口,若是你真能做到,那就全当我没说。” 燕沁这话是冲着李青君说的,而后者在看了冷睿一眼后,总算大发慈悲了。 “带着你的人,立刻从这里滚吧,至于石头老爹所在的寨子,你最好不要有任何报复的心思,否则我保证你今天侥幸活下来的这条命,绝对会在此弄丢的。” 冷睿这会,是半点都不敢嚣张,听了这话乖巧的连连点头,只是在越过李青君身边的时候,他那眼中全都是怨毒与恨意。 瞧着冷家一众人,总算是离开了,老石头这才松了口气,并且赶紧千恩万谢的说道: “之前都是我这个老东西有眼无珠,竟然没认识出来三位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还以为是自己出手救了你们,其实就算没有我帮忙,想来那几只食人蜥也伤不到你们分毫的。” 燕沁赶紧笑着摆摆手,然后就赶紧扶着要躬身道谢的石头老爹起身了。 “石头叔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若非你古道热心的,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林子里转悠多久呢,而且刚才的事情我们也没帮上忙,这冷家的人啊,要我看早晚还是会去你们寨子报复的。” 燕沁这话,看似在对老石头说,实际上却是暗搓搓的看向李青君。 冷家人在关西,敢这般的张狂,云家如今的情况极为的玄妙,连给帝都内的萧楚恒通家书都很困难,可见这件事情求到云家,恐怕也只会叫云家人很难办。 想要对付冷家人,燕沁觉得,李青君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这位宸王殿下肯出手的话,那别说一个冷睿了,就算是冷家的家主亲临,也要规规矩矩的听训。 燕沁偷瞄来的眼神,李青君怎么会瞧不见,就见他想来一下后就颔首说道: “适才听石头老爹,你说了半天寨子里的好酒,我确实也很想饮上一杯,不知可否方便跟着你去寨子上住上几天呢。” 燕沁一听这话,就知道李青君这是决定庇护寨子了,心也算放下来了。 但这位王爷做事,实在有的时候叫人捉摸不透,甚至有点喜怒无常的感觉。 唯恐李青君现在答应的好好的,到时翻脸不认账,燕沁想了下还是觉得,自己也跟着留下来,就在旁边盯着才是最稳妥的。 扯了扯萧楚恒的衣袖,燕沁就压低声音说道: “兄长一会离开林子,你就先去云家吧,石头叔这边,我瞧着冷家必然会报复,我得留下来处理好这件事情才行,毕竟人家刚才仗义帮了咱们,而且母亲棺椁的事情,有你去云家就足够了。” 萧楚恒也一向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而且冷家与云家不睦多年,暗中较劲更是常有的事情。 对付冷家的事情,萧楚恒那也是很乐见其成的,而且有李青君在,燕沁也不会真遇到什么危险,所以他这次到挺痛快的答应了。 等到出了林子,萧楚恒就与燕沁两人分道扬镳,先赶往云家,好尽快将生母的棺椁迁坟一事处理妥当。 燕沁还有李青君,则是跟着老石头去了他们的寨子上。 老石头活到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彻了。 所以他很清楚,燕沁和李青君会来,完全就不是真的贪杯,不过是担心冷家来报复,特意赶过来坐镇罢了。 冷家若有心刁难,老石头也是很担心的,所以燕沁和李青君的这个举动,叫他心里别提多感动了,更是马上拿出最好的饭菜,还有多年的陈酿热情的款待。 酒过三巡,燕沁有些醉意,本想出去透透风,将酒气散一散的,结果竟然就发现寨子外面,有无数火苗在晃动,定睛细瞧才发现,那竟然是上百个火把,明显是有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在往这边来。 第八百零六章纵火 燕沁唯恐自己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 这寨子里总共也就四十多号人,结果这浩浩荡荡而来的人,瞧着几百号人都是少的了,因为燕沁这下看得更仔细了,很多火把是插在马车上的,这一车里装了多少人就更不好说了。 “李青君你快点出来,冷家的人来了。” 他们这边前脚才同冷家的人闹出矛盾,后脚就有如此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往寨子这里赶。 关西地界内,能有这权势的,除了云家就只有冷家的,不是冷家人燕沁都想不出来还会是谁。 李青君会留下来,说到底就是有意庇护寨子,要不然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还至于特意留在寨子里吃这一口饭菜。 燕沁一喊,正在与寨子里的人饮酒的李青君,他完全不贪杯的马上将酒放下了,然后就走了出来。 当看见声势浩大的冷家人,李青君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明明就是欺凌百姓在先,如今竟然还有脸来找麻烦,这冷家人真是挺会两面三刀的,若非本王亲眼所见,真没想到冷家在这里都快变成土皇帝了。” 燕沁耸耸肩,虽然来的人不少,但是有李青君在这里坐镇,她到是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苦笑一声说道: “我与云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别说亲厚了,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但我还是想说句公道话,朝廷扶持冷家来制衡云家,在我看来不过是弄出来另一个云家罢了,甚至因为权势得来的太快太容易,这冷家的做派,我看还未必赶得上云家呢。” 这话要是萧楚恒说,因为他对云家,总有一种亲厚的感觉,李青君觉得他是有意偏袒,两人必然又要吵起来的。 但是燕沁说出这番话,李青君却没那么嫡出。 对方的事情他都了解的很清楚,一个连这一方世界都不想久待的人,哪怕和云家沾亲带故的,但又怎么会有偏袒的心思呢。 李青君微微皱眉,最终点点头,显然觉得燕沁的话确实在理。 “等到这边的事情一了,回到帝都后,我会亲自上奏折,叫朝廷派遣一位都督前来关系,也好对这两大家族都起到震慑监管的效果,省的这一方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燕沁觉得这办法确实好,但她却没接话茬,反倒是指了指,越来越近的人群讲道: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先看看眼下这局面该怎么解决才好,毕竟你这王爷的身份在帝都内管用,但是天高皇帝远,在这关西你的震慑力,在我看来还真未必有冷家来的大,冷家的人若是不信你是宸王,那结果就更糟糕了。” 燕沁说出口的话听着好像是一种担心,李青君却听出一种幸灾乐祸在里面。 “本王若是震慑不住冷家人,叫场面失控的话,我怎么觉得你到时,会当场直接笑出声呢,就这么盼着本王出丑?” 燕沁确实好想点头,毕竟见识过李青君的本事后,她深知在强大的修真者面前,人数众多那就是个笑话。 她心里当然没啥可担忧的,甚至冷家这般张狂,明明有错在先,竟然也敢跑来兴师问罪,燕沁巴不得瞧着他们对上李青君有多狼狈不堪,到时全当是瞧戏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面前李青君的询问,燕沁又不傻当然不会说出来了,并且满脸义正言辞的讲道: “穷山恶水出刁蛮,他们又来势汹汹的,我完全是担心殿下,哪里是等着瞧您的笑话啊,而且就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可能是您的对手啊。” 好话谁都爱听,李青君也是一样的道理。 尤其这好听的话,还是燕沁一脸崇拜的讲出来时,那听起来就更叫人心情愉悦了。 “这冷家的人,能如今天这般嚣张跋扈,真说起来所仰仗的确实也是朝廷在背后撑腰做主,所以也该由本王来灭一灭他们的锐气,你安抚好寨子里的人就行了,这边不用他们插手。” 燕沁本来就只想站在一边瞧热闹,李青君现在大包大揽的,将所有事情全都准备自己来做,她心里别提多美滋滋了,顿时一通好听的马屁很识相的再度送过去。 “我就知道王爷最是体恤百姓的不易了,更不会因为冷家与朝廷的关系,就对他们多有包庇,我替寨子里的大家伙先谢过王爷了,那我就过去安抚他们了,这边全靠王爷您来撑腰做主了。” 燕沁说完,那跑的比兔子还快,明明她现在虽然灵根依旧没有,但一身修为却是实打实存在的,但这会却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李青君何尝不知道,燕沁那些小心思,但是对方这个样子到也有趣的很,尤其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也叫他觉得相当不错。 燕沁这边才一跑回到屋内口,就见得老石头,已经一脸决然的要向外走去,燕沁顿时赶紧将他拦住说道: “石头叔这外面杀气腾腾而来的人,要是没看错的话,应该和冷家有关系,你现在出去那必然没好果子吃,暂且在屋里躲着吧。” 老石头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就见他一脸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闺女你的好意,我老石头心领了,但今天我是一定要出去的。之前我们隔壁还有个寨子,就是因为寨子里有个姑娘被冷家的少爷瞧中了,结果却不肯过去做小,结果当天晚上也是这样的阵仗,第二天那个寨子都烧没了,整整五十多口子人命啊,就没一个活下来的。” 燕沁本来觉得,冷家就算再嚣张,最多也就是倚仗权势欺压百姓,收刮下民脂民膏,这其实已经很可恶了。 她也完全就没想到,冷家竟然在这关西这一带,有恃无恐到五十多条人命,都敢直接纵火给活活烧死。 一时间燕沁的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本来她还只是想叫李青君当个苦力,出面管这件事情就成了。 今晚上瞧着寨子里的人,热情好客,淳朴的一张张小脸,燕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替这寨子里的人做些事情。 第八百零七章慈母 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平复了一下,燕沁也知道自己现在修的是魔道,最忌讳动怒,否则的话就容易神智被魔气侵蚀,到时又会变得嗜血好杀起来。 “石头叔你听我的,就守好整个寨子里的人,千万别叫他们出来犯险。我们俩人得到你们整个寨子的盛情款待,这饭菜总不能白吃,所以这个恩情我是要还的。” 燕沁对冷家人,起了杀心确实不假,可等到她看向一脸淳朴的石头叔时,脸上再度挂上随和的笑容。 老石头知道燕沁两人,那绝对是有大本事的,尤其这顿饭吃下来,在他看来就算是冷家的少爷千金们,也没有这两位来的尊贵体面。 尤其是那位李公子,虽然沉默寡言的,但举手投足间的尊贵,就像与生俱来的一样,在旁帮着端菜添酒的寨子里的小丫头们,一个个的那眼神,别提多热情了。 也就是他一直在旁压着,瞧得出来燕沁和李青君是一对,要不然啊这些小丫头们,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情呢。 “本来就是我们寨子里的事情,如今还要劳烦闺女你跟着费心,我这可如何过意的去啊,若是今天我们寨子真能逃过一劫的话,那你们二位,就是我们的恩人啊,还请受我们一拜。” 李青君其实离得也不远,就站在寨子的大院子里,这些话他绝对听得见。 他是王爷被人跪来拜去的,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想阻挠的意思。 燕沁就不同了,从小到大那是被欺负着长大的,她不被逼着给别人下跪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指望谁来跪她。 尤其老石头一把年纪的人了,燕沁还怕折寿呢,赶紧侧开身将礼数回避掉,然后一伸手用了些修为,对方就怎么都跪不下去了。 “石头叔你可千万就别客气了,要不是你们引路,我们指不定还在林子里瞎转悠呢,若真到天黑还没出来,可是极为凶险万分的。所以你不用把我们当恩公,就当礼尚往来了。” 燕沁是真怕老石头又说出什么,叫她受之有愧的话,因此赶紧一路小跑到了李青君的身边。 她才站稳,却不料李青君戏虐的笑声也随之传来了。 “怎么舍得回来了,适才一通溜须拍马的话说与本王听,不就是想偷懒躲在一边瞧热闹嘛,如今这是良心发现,要与我同仇敌忾了?” 燕沁还以为,一通恭维的话,真将李青君给哄住了呢。 弄了半天,闹笑话的竟然是她自己,燕沁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忙说道: “王爷说笑了,我本来也没打算置身事外啊,这不是听从您的吩咐,去安抚下石头叔,这些寨子里的人嘛。” “结果殿下您也亲耳听到了吧,这冷家太不是东西了,竟然纵火直接烧了一个寨子,弄死了五十多条人命,即便是帝都的世家弟子,再纨绔也没有到这种地步。” 燕沁一提到冷家,现在就是一肚子的气,自然要在李青君这里可劲的拱火。 冷家是盘踞一旁的强横家族,这族中未必没有高手坐镇,燕沁别看这会义愤填膺的,但心里可是小算盘打的叮当乱响。 她亲自出手教训的话,今天晚上来的冷家人,的确应该没人是她的对手。 打了小的,惹来老的,她才开始修行没多久,而且魔道的功法也不敢随便展露出来,到时未必能应付得来。 李青君就不同了,若是这位宸王殿下,真觉得冷家碍眼,到时候一道奏折递上御前,冷家这样的地方家族就算再强横,没了朝廷府邸扶持,又有云家在侧盯着,当然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放心吧,本王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帝都内的纨绔子弟,当然不敢这般张狂,天子脚下他们若真敢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就只能等着抄家灭门来平息众怒了。” 瞧着越发近了的冷家人,此刻已经聚集在寨子外面了。 李青君丝毫不怯场,迈步就往寨子外迎了上去,同时就像闲叙家常一样,对着燕沁继续说道: “反倒就是这些地方上的世家大族,天高皇帝远的,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不过想收拾起来也容易,是敢如此张狂,就灭了谁的嚣张气焰就是了,有时候叫他们流点血,这脑子才能清醒些。” 冷家那可是关西第二大家族,甚至连云家现在,都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结果到了李青君的口中,那简直就像不成气候的小喽啰一样,这话也就对方敢如此说了,燕沁此刻看向这位宸王殿下的眼神,还真有些小崇拜。 此刻冷家的人也迎了上来,就见为首的竟然是个中年妇人。 “睿儿,你说的可是这两个外乡人伤的你,母亲在呢你什么都不必怕,本夫人到要瞧瞧,他们还敢张狂到何等模样。” 嚣张跋扈的冷家人,在关西这一带称王称霸习惯了,他们才是最张狂的人,结果现在不过是被教训了一番,看向燕沁和李青君的那眼神,仿佛十恶不赦的人是他们俩一样。 在林子里的时候,简直被吓破胆了的冷睿,这会有自家母亲柳氏撑腰,也硬气起来了,伸手指向李青君说道: “没错就是这些外乡人,不但弄伤了大管事还故意羞辱孩儿,不过他们还有一个同伴,这会到没瞧见踪影。” 柳氏点点头,一脸不在乎的说道: “就算逃走也无妨,只要没有出了关西,难道凭我冷家的实力,还怕不能将人找到嘛。那就先杀了这两个吧,还有这个寨子里的人,竟然挑衅我冷家的威严,也一起杀了吧,你们动手干净利落点,本夫人还要赶着回去歇息呢。” 第八百零八章仙师 燕沁从小过着的,就是无父无母的日子,萧渣爹虽然人活着,但在她的心里一向全当是死了的。 瞧着面前这位冷家夫人柳氏,燕沁忽然脑海里就冒出了慈母多败儿这几个字。 在冷睿的眼中,或许冷夫人这位母亲,那是对他有求必应,出了事还能给他撑腰做主的人,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对于别的人来讲,冷夫人这种无底线的纵容,那或许就是一种灭顶之灾了,要不然冷睿应该也不会养成现在这副连人命都视若草芥的性格。 “是,夫人。” 冷家跟着的随从,显然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似乎也是经验老道了。 没有一个人露出半点不忍,也无人规劝一句,竟然立刻就有人上前,向着整个寨子泼火油,明显是要放火杀人了。 李青君那可不是好惹的脾气,御前都敢翻脸的人,岂会惯着冷家这臭毛病。 拎着火油的冷家护卫才凑近,李青君直接将人给掀翻在地,夺了对方手里拎着的油,向着冷夫人还有冷睿,这娘俩身上就直接泼了过去。 顿时震怒的喊声,伴随着一阵慌乱,此起彼伏的传来。 冷夫人接过随行丫环递来的帕子,好不容易将一脸的火油擦掉后,就气急败坏的伸手指着李青君说道: “你这个外乡人,简直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用火油泼我,本夫人看你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燕沁在一旁瞧得那叫一个痛快,甚至有点懊恼,这般解气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想到做呢。 可惜那些冷家的护卫,全都被李青君这一手给震慑住了,手里拎着火油再没人敢凑近,燕沁就算也想泼一桶解解气,甚至都没法办到了。 没找到机会动手,燕沁嘴可没闲着,几乎是冷夫人的话音才落,她就直接笑着挖苦道: “难怪我觉得冷家这位少爷,暴虐成性,生起气来一副理智全无的样子,原来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这下我反倒能理解了。” 冷夫人将自家儿子,疼的像眼珠子似的,当然听不得这话,当即气的她脸色都发青了。 “你个小贱人,竟然敢这般嘲笑我家睿儿,他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你懂得什么,再敢多言一句,本夫人就叫你不得好死。” 燕沁对于这种威胁,非但没有一点惧意,反倒笑得都快冒出眼泪来了。 “我说这位夫人,看来令郎暴虐的脾气不但随了您,这没脑子的做派,也与夫人如出一辙,可见果然是亲生的。你一来就扬言喊打喊杀的,那我们就算为了自保,也一定会拼死反抗啊,怎么可能站在这里叫你夺去性命呢。” 燕沁不但这番话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那眼神简直就像再看傻子一样。 从来就没被人这样对待贵国的冷夫人,整个人都明显呆愣住了,琢磨了好一会,才真的相信,在关西这一带,有人胆敢如此不怕死的同她讲话。 “你个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是涉世未深,所以你恐怕还不知道,叫你们死的痛快些,那已经是本夫人最大的恩赐了,但你现在彻底将我惹恼了,所以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冷夫人话一说完,竟然身上忽然腾腾而起一团火焰,人也双脚离地竟然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好端端的,也没见到明火,这怎么就自燃了呢。” 燕沁当然瞧得出来,冷夫人是个修灵师,就是这道行实在是太差了点,应该是天赋很不好的哪一种,就算现在出手,她都有自信同对方斗个旗鼓相当。 关西就是倚仗着天然的瘴气,还有毒虫盛行,朝廷不愿意将过多的兵力折损在这里,所以才会希望两大家族能够彼此相争不休。 可实际上,云家还算根深蒂固,确实叫朝廷忌惮几分。 但本身都是凭借朝廷的扶持,才能有今天这般权势的冷家,底子是很单薄的,区区一个根基很差的修真者,都能凭借这份修为,高嫁入冷家成为正室夫人。 别说燕沁没把冷夫人,这故意高高在上的模样放在眼里了,李青君干脆看都懒得看,直接一挥手,就像撵苍蝇似得,将这位柳氏,从半空中直接掀飞在了地上。 将手收了回来,李青君还不忘一脸嫌恶的说了句: “宵小之辈,不过是井底之蛙,竟然也敢在本王面前张狂,不知死活的你们冷家才对。” 被拍懵在地上的冷夫人,两个耳朵嗡嗡的,她知道李青君在说话,但头晕眼花的,完全就听不见对方到底讲了什么。 一旁的冷睿,就算再酒囊饭袋,可是自称本王,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了,顿时脸色都吓的变得苍白一片了。 “母亲这个人是当朝的王爷,他是皇亲国戚,我说怎么敢有人在关西,这般得罪我们冷家呢,若他说的全都是真的,那咱们可万万得罪不起啊。” 要不说冷家能得到朝廷的扶持呢,那都是因为冷家人,向来都特别的识趣,别看在这关西作威作福的,但对朝廷是半点忤逆的心思都不敢有,向来规矩又老实。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连李青君没有瞧见过冷家的做派前,对冷氏一族印象都是不错的,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如今的冷氏一族在这位宸王殿下的眼中,就是必须除掉的地方一患,将来一旦脱离朝廷的掌控,必然要比云家更具有威胁性。 “什么皇子王爷的,我冷家如今掌控整个关西,还有仙师坐镇,就算是皇帝老子亲临,敢伤害你,母亲也叫他有去无回。” 对于那位父皇,李青君是没什么感情,甚至当年因为他母妃身死的事情,父子之间的怨怼,就从来没有消散过。 不论父子可以,但是他们还是君臣,堂堂的一国之君,竟然被冷家区区一介夫人这般诋毁,李青君可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燕沁在侧,也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赶紧凑近李青君说道: “他们口中说的仙师,你可知道是何人,冷家在关西也算是名门望族了,被这位冷夫人如此推崇的人,看来绝不简单。” 第八百零九章谢罪 李青君适才的注意力,全都留意在冷夫人敢对皇室不敬这件事情上了,觉得冷家过去的顺从,如今看来全都是装出来的。 被燕沁这般一提醒,李青君也发现不对劲了,当即眼中一丝阴厉闪过。 “看来冷家背后,竟然还有高人指点,这柳氏甚至言语间,对皇帝都如此不敬,这份胆气应该就是那个仙师给她的,所以对方也必然是个对朝廷有忤逆犯上之心的人。” 燕沁连连点头,她想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要知道只有对朝廷心怀不敬,才会潜移默化间,将这种想法灌输给冷家,这柳氏愤怒下能说出适才那番话,必然是心里真实的想法。 那这冷家可不单单是不敬,恐怕背地里还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正在李青君,想要趁着冷夫人情绪失控的时候,再多套些话,至少弄清楚所谓的仙师,到底是谁的时候。 就见得从远处,有一行人骑着快马向着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在下冷啸山,不知宸王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家中女眷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更是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息怒。” 一听是冷家的家主来了,李青君没有继续问下去,别说什么都不可能再问出来,还会打草惊蛇,那就更加不妙了。 “原来是冷家族,你来的真是够快啊,而且本王从未通知过你们冷家这边,说我要从关西走水路去边疆,咱们之前更是素未谋面,你又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李青君的询问,明显就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了。 但他手握兵权,更是诸皇子里,最有实权的一个,甚至在这点上,连身为储君的太子都不能与他比肩。 冷啸山再别的皇亲国戚面前,仗着这里是关西,或许还能有些倚仗,但在李青君面前,他的表情无比的谦卑,显然是一点都不敢得罪分毫的。 “王爷这话说的,委实太过自谦了,您可是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战神,关西离着西侧的边疆更是紧挨着,都是王爷统领有方,才叫我们有这么多年太平日子可享,关西的百姓们别提多敬仰您了。” 冷啸山一副儒雅模样,但这一开口,却无半点文弱书生的感觉,反倒一瞧就是精于世故,说出来的话又好听又漂亮,关键还叫人挑不出半点错,能做到这一点,或许很多人会觉得平平无奇,但这确实是一种本事。 “我冷家也是一样,所以每次王爷去边疆领兵作战时,我都会带着冷家人,沐浴吃斋,期盼着王爷凯旋而归,咱们的将士能少流血,因此特意请来画师,找来见过您的人,通过描述把王爷的音容相貌,早就画下来了。” 冷啸山在说这话的时候,那看向李青君的表情,确实是一脸的崇拜敬仰。 但实际上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这番话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燕沁瞧着有点糊涂,忍不住走到李青君身边,很小声的嘟囔道: “这冷家的家主,若真了解殿下的脾气秉性,就更该清楚你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甚至他不这样说还算好的,越是巴结你,只怕冷家更要倒大霉,关键这些废话,假的连三岁孩子都不会信吧。” 冷家若真将李青君将守护神般供着,每天都给他点长明灯祈福,那身为正室大夫人的柳氏,没理由认不出这位宸王殿下。 谎话说的都经不起推敲,燕沁是真弄不懂,堂堂冷家的家主,就这点本事,未免也太愚不可及了吧。 李青君却哼笑一声,向着冷啸山再度看了几眼。 “那是因为你一直待在将军府,所以对外面的事情不了解。本王是微服出巡来到关西的,但是冷啸山如今却认出我来,这就是暗中窥探皇族,追究起来可是重罪。” “就算他刚刚的理由再没人相信,却不会因为无礼皇族而被定罪,所以他聪明着呢,一瞧就是只不好对付的老狐狸。” 李青君的这番话,总算叫燕沁露出了之色,顿时她就赶紧出主意的说道: “冷家所犯的错过,可不单单只有这一个,想逮他们的不是,我看是非常容易的,就比如说之前被冷睿烧了的寨子五十多口人命,还有今天冷夫人对咱们的刁难,这些冷家总不会也能抵消掉吧。” 燕沁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就没有要避讳人的意思,甚至还故意大声了一些,存心就是要叫冷家人听见。 冷啸山本来带笑的表情,在听见燕沁的话后,顿时笑容就僵了一下。 下一刻他就再度恢复里谦卑的笑容模样,只是看向燕沁的眼神里,有一丝阴寒转瞬而逝。 “这位姑娘不知道如何称呼啊,莫非是服侍宸王殿下的侍婢,那真是有劳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我们关西这地方穷乡僻壤的,一定叫你吃不消吧,这里的事情我自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姑娘要不先下去歇息,就不要过问这些事情了。” 冷啸山这话,听着是挺客气的,但是王爷的侍婢这个称呼一叫出来,就不难看出他对燕沁,可没多少尊重。 所谓的侍妾,甚至连姨娘都不如,没名没分,等到主人家厌弃了,被赏赐给旁人算是福气好的,有的默默无名被送去庄子上,只能孤独终老,晚景别提多凄凉了。 这种事情燕沁又不好亲自解释自己是谁,但李青君却在此刻,将她的手给握住了,淡淡的说道: “她是将军府嫡女萧燕沁,是皇帝圣旨赐婚给本王的准王妃,本王的任何事情燕沁都可以参与,而且适才冷夫人在这里喊打喊杀,将我这未过门的妻子着实吓的不轻,就算阿沁不说,本王也是要找冷族长你讨个说法的。” 他们两人的赐婚,在帝都内虽然人尽皆知,可又不是帝后大婚这种普天同庆的大事,自然关西这边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消息的。 冷啸山本来有些轻蔑的眼神,此刻看向燕沁已经彻底不一样了,甚至还一拱手忙说道: “原来是萧将军的女儿,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此事全都是我冷家的过错,没想到惊扰到萧姑娘,你想如何罚尽管说,我冷家都认。” 第八百一十章牺牲 燕沁适才在一旁瞧着的时候,觉得这个冷啸山态度客客气气的,而且明显一副老好人的嘴脸,恨不得这件事情赶紧压下去。 李青君却说对方是老狐狸,燕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同这位宸王殿下理论不休,但她心里是完全不认可的。 燕沁也没想到,这还没一会的工夫,冷啸山竟然就冲着她赔罪连连起来了。 那诚恳的态度,认真严肃的反省语气,都叫燕沁觉得,这件事情她要在埋怨下去,反倒显得斤斤计较故意在刁难老实人了。 “殿下现在我算是明白,你为何说这冷家的家主是个老狐狸了,他这根本是以弱势强啊,他强词夺理也好,死不承认也罢,全都挺好对方的。现在人家都将错给认了,把我说的话先一步讲完,这叫我该怎么说嘛。” 燕沁这会确实相当的无奈,而且她这边不言语都不行,冷啸山丝毫都不在意自己家主的身份,特别能舍得下脸面,冲着她告罪认错的话,就没有一刻停下来的。 没有办法,她甚至只能向李青君求救了,这种与人周旋的事情,的确不是她所擅长的。 瞧着燕沁那一张小脸,都快皱成一团的样子,李青君不禁想笑,觉得可怜又有趣。 其实他也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上的周旋之道,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不需要去懂得这些东西。 将燕沁往身后一护,李青君就将要上前来,继续告罪连连的冷啸山给拦下了。 “本王已经说了,阿沁受到惊吓,冷家族却还逼着她一直说个不停,究竟是何用心,而且你冷家若真想谢罪的话,就自己拿出一个叫本王满意的样子出来,而不是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 李青君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是把冷家的全部退路全给堵死了。 冷啸山的心里也是一沉,但冷家的人竟然敢堵在寨子前面,不但胡言乱语,还想要杀了一位皇子,这若是传扬出去,还没等冷家彻底一统关西,独立称王称霸呢,就会因为以下犯上被朝廷给盯上。 到时若是拼死反抗,必然要暴露出全部的实力。 若是不反抗,无礼皇族,那是要抄家流放的重罪,而且得罪的还是李青君这样位高权重的皇子,这就更是罪上加罪的事情了。 将轻重缓急在心里,全都想清楚后,就见得冷啸山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宸王殿下说的对,我冷家确实该表态才行,所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冷啸山这话说完,竟然就将佩刀拔了出来,然后就向着妻儿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都说慈母多败儿,之前我就不止一次说过夫人你,为了睿儿好你也要严加管教,不能叫他这么大个人了,却还每天只知道游手好闲,结果你到好,非但不加以约束,甚至还助纣为虐,否则也不会闯下今天的祸事了。” 冷睿在外面,那可是一向嚣张至极的。 但是冷啸山,虽然对人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是冷睿却极为害怕这个笑呵呵的父亲,这会更是噤若寒蝉一般,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浑身还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柳氏别看刚才,冲着燕沁不但恶意相信,什么难听说什么,更是嚣张跋扈至极。 可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子女的疼爱,却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把将吓得哆嗦的冷睿护在了怀里,柳氏就看向了冷啸山,满眼悲愤的说道: “夫君你瞧清楚了,睿儿可是咱们的孩子,他更是你唯一嫡亲的儿子啊,就算我是宠溺了一下,这孩子也做过很多错事,但现在他已经改过很多了,而且我以后也会好好约束的,难道你真的想大义灭亲,只为了给朝廷还有这个宸王一个交代不成。” 冷啸山的表情也很凝重,上前拍了拍柳氏的手背,夫妻俩凑的更近了一些后,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在咱们眼里睿儿是孩子,是我最疼爱的嫡子,但是夫人你要知道,他这次是撞进了宸王李青君的手里。而且你当我不说,睿儿以前做的那些杀烧抢夺,甚至闹出人命的事情为夫就全都不知道吗。” 柳氏给这个儿子,善后过多少,对方干出来的丧尽天良的事情,甚至就连柳氏自己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柳氏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焦急的忙说道: “可是夫君你也要想办法,救救咱们的儿子啊,难道你真打算,眼睁睁看着他以死谢罪不成,你若真这般绝情,那我也不活了。” 柳氏说完,就打算哭闹起来。 当年冷家在关西,其实连第二家族都算不上。 若非冷啸山得到她柳家的扶持,不但以庶子的身份继承了家族的位置,短短十年内更是带领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柳氏这位结发妻子,确实占据了不小的功劳。 所以同别的夫妻,妇唱夫随不同,柳氏敢大晚上带着人就跑出来给儿子撑腰,一来因为她自己是修灵师,二来也是因为在冷家,她说一不二惯了,有的时候就连冷啸山都要听她的意见去办事。 柳氏这会说着话,还不住的往冷啸山身上打去,那样子简直形如泼妇一样。 冷啸山对此也不知是习以为常了,还是真的性子天生就这样的好,丝毫都不生气,还竭尽全力安抚着说道: “夫人的心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我冷家的情况,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很危险,但只要再熬一熬,将来我就会是关西的王,到时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睿儿的,所以咱们必须忍住,现在绝对不能得罪朝廷。” 柳氏心里同明镜一样,冷啸山所说的王,那与云家得到朝廷封号的关西王,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冷家是要自立为王,然后向周遭蚕食,最终成为一方诸侯国。 柳氏只要一想到,她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太子,甚至成为一国之君,顿时激动的眼泪都落下来了。 冷啸山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时立刻说道: “夫人所以咱们需要有所牺牲,睿儿的错确实太多太重了,随便翻出几样都足以叫他死上一万次了,但若是你帮他扛下一切的话,那咱们的儿子就能保住了。” 第八百一十一章云家 柳氏本来还沉浸在,自己儿子登基称帝,而她变成皇太后,母仪天下的美梦里呢。 结果冷啸山的一席话,直接将她给整懵了。 “我说冷啸山你是什么意思,你竟然盼着我去死是不是,我说你是被后院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这是要除掉我,还给她腾地方吧。” 柳氏感动的模样全都没了,此刻说出口的话,更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冷啸山心里如何想的没人知道,但将这个结发妻子,往死路上去逼,确实是他现在正做的事情。 “若是我能顶罪的话,那为夫愿意为了睿儿,即便舍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我就不信夫人你不是这样想的。但若我不在了,将来哪还有千秋基业可以传到睿儿的手里,夫人真的忍心,瞧着这一切与咱们的儿子失之交臂吗。” 往死路上走,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犯傻的。 冷啸山在说这话的同时,袖口间一丝甜味传了出来,柳氏在闻了这味道后,双眼就变得有些游离起来了。 “没错,为了睿儿,我做什么都行。而且他会闯下今天的祸事,也确实是我这个母亲疏于管教的原因,我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柳氏此刻,脑子浑浑噩噩的,就像吃醉了酒的感觉一样,而且她觉得但凡是冷啸山说出口的话,全都听的特别有道理。 下一刻柳氏竟然夺过冷啸山手里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的脖子就抹了下去。 “母亲!” 冷睿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但面对疼爱他的生母,竟然在他面前惨死的这一幕,他还是崩溃的大喊出声,第一个冲了过去。 柳氏是修灵师,一个修真者若想自尽,那下手自然精准无比,冷睿就算冲过去也没用,人早就已经断气了。 冷啸山也是一脸的悲痛,但却没有去柳氏的身边,反倒是冲着李青君和燕沁这边走了过来。 “宸王殿下,燕沁姑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我冷家懂得,我夫人更是清楚。所以现在她已经以死谢罪了,看在我冷家这些年,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还请殿下能给我冷家一条活路。” 柳氏的修为是不怎么样,但她是冷啸山的结发妻子,冷家的当家主母,就凭这个身份整个关西,她都能横着走,如今说死就死了,这赔罪的方式,实在是太叫人意想不到了。 “既然冷家族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就请你务必要约束好冷家的人,若是再敢在关西这一带仗势欺人,甚至闹出人命来,那本王一定还会叫你冷家血债血偿的,包括你冷啸山在内。” 在柳氏身死的那一刻,燕沁就觉得这件事情闹得,怕是没办法收场了,甚至都严阵以待,就怕冷家冲动下真的会动手。 李青君到好,这冷冰冰告诫的话,依旧说的四平八稳。冷啸山也是连连拱手承诺,仿佛柳氏的死,除了保住冷睿外,竟然连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燕沁看得是真的有点傻眼了。 王爷此行要去哪里,可否需要我冷家随行。 李青君当然不会将自己的行踪轨迹,随便泄露出来了,搪塞的立刻说道: “误闯进密林之中,正好被石头老爹给救了,这寨子里民风淳朴,本王受了些小伤,所以还要在这里稍作休整几天,就不用你们冷家费心了。” 冷啸山闻言,不禁点点头,顿时又和善的看向燕沁说道: “燕沁姑娘是世家贵女,就算出生在将门,但那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寨子里的日子清苦的很,要不然姑娘随着我回去冷家吧,我必然将你奉若上宾。” 燕沁听得很心虚,她是将军府嫡女这确实没错,而且她是正室所生,真说起来比嫣然这种续弦妻的女儿,在嫡庶上更加尊贵。 可惜金尊玉贵这四个字,和燕沁一点关系都没有。 尤其是冷夫人,就算她的自尽是为了袒护儿子,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没人真逼着她去死。 一个本该沉浸在丧妻之痛中的人,转眼间就恢复如常,还热情相邀个不停。 燕沁一点都没有想去冷家的打算,有的只是心惊感叹,觉得冷啸山真是叫人看不透。 “我就不必了吧,没听殿下说他受伤了嘛,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他比较好。” 燕沁的回答,明显也在冷啸山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到没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立刻命人将柳氏的尸身抬起来就准备告辞了。 瞧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冷家人,李青君忽然开口说道: “这冷家人的行事做派,本王算是见识过了,如今我更加好奇,号称关西王的你外祖父,还有第一大家族的云家,究竟又是个什么样子。” 冷家的人一走,老石头等人才敢从屋子里出来。 虽然刚才局面很紧张,他们都不敢露头出来,但是也是竖起耳朵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至少李青君就是宸王的这个事情,现在是再也瞒不住了。 老石头带着全寨子的人一出来,就直接向着李青君跪下了,并且连连磕头的说道: “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王爷驾到,适才我们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同王爷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简直是罪该万死啊。” 冷家人在李青君的面前,那都温顺的像是小羔羊一样,就更别提寻常的百姓了,一位王爷驾到,这对他们来讲简直就是一辈子不敢去想的事情。 关键这位王爷,竟然没护着冷家,反倒给他们撑腰做主,更是叫一寨子的人,此刻除了磕头,都不知道还能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燕沁赶紧负责老石头起身,然后就忙说道: “您就别磕了,而且石头叔你放心好了,宸王殿下说会在你这多住一阵子,冷家心有忌惮,又闹出今天这种事情,应该不敢再刁难你们了,就算明天我们离开你也不比担心了。” 老石头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 “闺女听你这话的意思,莫不是明天要离开,你们多住几晚吧,我们杀猪宰羊好款待你们啊。” 燕沁笑着摆摆手,而后就赶紧说道: “若是石头叔你真想谢的话,不如就叫人赶着车,送我们去云府吧。” 结果燕沁才提了这么一嘴,就见老石头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怪病 燕沁一瞧老石头这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对劲。 见识过冷家,仗着有权有势,欺压百姓的那一幕幕后,虽然萧楚恒嘴里同她讲起的云家,仿佛乐善好施,镇守一方的样子。 冷家在此之前,李青君印象也不错呢,但现实却很残酷,所谓对朝廷的顺从或许是真的,但是私下里两幅面孔,那也是确实存在的。 “石头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何一提到云家,你会是这样的表情,好像冷家闹上门的时候,你虽然愁云惨淡,但我感觉得出来你现在是在害怕。” 像老石头这种猎户,食人蜥抬手直接都能射杀,他得罪不起冷家确实是真的,但也不至于说会被吓到表情都变了。 老石头本来不想细说的,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二位的身份,还有替寨子做主的恩情,他这才叹口气后说道: “不瞒二位恩人,其实真说起来,我与云家的渊源还很深。我父亲是云老爷子的护卫队长,我从小算是在云家长大的,因为箭射的好,所以也得老爷子的赏识,但凡出去涉猎都会将我们父子俩带在身边,那段日子也是我过的最开心的时光。” 提及年轻时的那段往事,老石头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这样说起来,云家人待你们到是挺不错的。” 燕沁听到这里,不禁点点头,至少在这点上看来,云家到没有苛待下人的习惯,到算是敦厚人家。 不像之前的冷睿,对着冷管事都非打即骂的,可想而知其余的冷家下人又该每天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老石头先是点点头,接着却是一脸畏惧的摇头说道: “云家确实很好,不但乐善好施,还总是给穷苦人看病送药,在整个关西当初没有人不念着云家的好。” “可那终究是以前了,现在的云家瘆人的很,云老爷子活过百岁不死,一心寻求长生之道,甚至不惜为此生取人的心,挖肝煮酒,这些全都干得出来。” 燕沁听得都惊呆了,即便是李青君这种,见惯了沙场上无数人生死的,也皱起了眉头,委实觉得若这些全都是真的,那云老爷子这癖好,确实太过残忍恶心了。 “原来是这样,石头叔若是怕连累到寨子里,给我们准备两匹快马也是可以的,到时将路指给我们,就不用寨子里派人亲自相送了。” 石头叔本来觉得自己,这样做委实不仗义,但任由他再着么说,燕沁既然看出了他的害怕,自然不会叫他派人相送的。 所以第二天寨里的马虽然不算多,但还是选出了两匹最好的给燕沁他们用。 彼此告别之后,燕沁和李青君就骑马,向着云家的方向赶去。 在路上燕沁闲来无事,觉得无聊,不禁就同李青君闲谈了起来。 “如今看来啊不单单是冷家有问题,我这生母的娘家云氏一族,在当地百姓的心里,其实更加的畏惧忌惮。我现在甚至都有点担心,兄长昨天提前过去,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听见燕沁的这番话,李青君却哼笑出声道: “你兄长平日里,就总是在替云家人说话,如今若云家真的很不堪,他亲眼瞧见也是好事,省的一直活在想象里自欺欺人。” 燕沁当然知道,李青君与她兄长之间不对付,会说出这种话来一点也不奇怪。 “我小的时候,是奶娘一手把我带大的,其实她也同我讲起过很多,关于我母亲还有云家的事情,至少在我的印象里,至少年幼不懂事那会,我是心生向往的。” 燕沁到不是想替云家说话,只是她的母亲云氏,能因为萧渣爹的山盟海誓,就义无反顾的低嫁,甚至跟着一起离开故乡千万陌生的帝都去。 能教养出这般心思纯正的女儿,燕沁总觉得,她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外祖父,不该像传言那般不堪才对。 “你从小在萧家,不是挨打就是受骂的,又没有现在这身修为可以反抗,自然是听到点外面的生活如何如何,就心生向往了。莫非你觉得石头老爹会骗咱们不成,可见这云家也暗中有猫腻,这一趟本王还真是没有白来。” 若是白家真是暗中,做尽残害百姓的事情,燕沁也断然不会包庇他们的。 所以就见得她听完这话,也没有像萧楚恒那般,每次都表现的很激动,而是选择先到云家,眼见为实后一切自然就全清楚了。 结果等到了云家,应该是萧楚恒提前已经说托了,瞧见他们两人后,云家的守门小厮,直接见礼领着他们就进了院门。 等到云家人知晓燕沁还有李青君到了,那更是举家前来相迎,但是他们虽然都脸上带着笑意,但那笑容底下全是苦涩,好像笑得特别勉强一样。 瞧着都感到别扭的燕沁,还以为是自己不祥的名声太响亮了,导致都传到关西的云家,这些人不愿意叫她入府认亲呢。 却不料萧楚恒,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更是在看见燕沁后,就大喜过望的迎上前来说道: “阿沁你可算是来了,怎么这样的晚,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过,自己懂得医术,而且还艺术精湛的嘛,那你现在快跟我来。” 燕沁被拉着就往内宅而去,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她不禁赶忙说道: “兄长你慢着些,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究竟是谁病了啊,你容我喘口气行不行。” 萧楚恒平时里,那是最疼爱燕沁不过了,但凡是这个妹妹讲的话,他就没有不答应的。 但这一次他却拉着燕沁的手,怎么都不松开,甚至还越往前跑越快了。 “还能是谁,自然是咱们的外公了,我之前不就同你说过他得了一种怪病,现在的情况更加严重了,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你进去自己看吧。” 燕沁瞧着面前,紧闭的房门,疑惑不解之下也将门给推开了,等瞧清楚一面的情况后,不禁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八百一十三章往事 紧闭的房间内,也是一片漆黑,因为门窗从里面竟然都用黑纱给挡的密不透风的,屋里唯一的亮度,就是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带来的。 换做寻常人,就算将门打开了,也未必一时间能将里面的情况看个真切。 但是燕沁就不同了,她现在修炼的是魔道,而黑夜对于魔修来讲,那就是有如神助。 她如今这双眼睛,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也能将周遭的一切看个真切。 她就瞧见在这屋里,竟然坐在摇椅上一个老者,但若说这是个人吧,却又并不准确。 这人简直就像老树成精了一样,全身都被一层厚厚的树皮覆盖着,甚至肩膀上还长出来一些树杈子。 说是树皮吧,燕沁也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她明显能瞧见,这些所谓的树皮是再不停蠕动着的,就像是活得一样。 “兄长,这位不会就是咱们的外公吧。” 燕沁这话,虽然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但实际上她就是有点被震惊到了,但她很清楚这个奇怪的老者就是关西王。 “阿沁你是不是也没有办法救一救外公,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机会回来探望过,只是与云家断断续续的书信往来里,知道外公得了一种很罕见的怪病,但我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严重。” 就在这个时候,李青君也是到了的,虽然他表现的没有丝毫异常之处,但是眼底的诧异,显然这屋内的情景对他来讲也是相当震撼的。 屋内的老者,或许是因为外面的阳光,微微散落到身上的缘故,所以他有些痛苦的抬起臃肿的手臂,就想往眼前挡一挡,毕竟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阳光了,确实很不适应。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老者却尝试了好几下后,还是苦笑着放弃了。 等到稍微适应了一下后,他就睁开眼睛,看向站在门外头的燕沁,竟然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像,真是太像了,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你那个狠心的爹爹,这般不待见你,或许看着你的这张脸啊,他会想起我那可怜的女儿。” 燕沁惊咦一声,很是诧异的说道: “外公你知道我,还有我父亲待我不好的事情,可是兄长不是说,这些年书信都甚少往来的,那您老这消息还真是挺灵通的。” 燕沁这话说完,就见云老爷子没有言语,反倒是看向了李青君忽然笑了。 “你这娃娃的名号,这些年可是响当当的啊,老夫我自从变成这个样子后,也很难领着大家伙去抵御蛮族了。这些年关西能太平无事,宸王殿下你居功甚伟啊。” 说到这里,云老爷子才接着刚刚同燕沁聊的话,咳嗽了一声后说道: “女儿远嫁,我怎么会不关心,再说了这朝廷之中,再怎么样也有与我云家交好的,想知道将军府内关于阿沁你的事情并不难。” 燕沁点点头,这话到也没错,但随即她就自嘲的说道: “我还以为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兄长关心着我以外,就没有人在意我的死活了,没想到外公你竟然全都知道。” 云老爷子不禁笑了,然后就追忆往事般的叹口气说道: “其实当年你母亲快要临盆的时候,我云家还不像现在这般一天不如一天,我是派了人过去的。却不料我那命苦的女儿最终还是难产死了,并且你还被说成不祥,你那个狠心的爹当时就想将你给摔死,却被我派去的奶娘给拦下了。” 这话燕沁绝对是相信的,就以萧渣爹厌恶她的程度来说,能容许她活到现在,都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想到这里,燕沁忽然看向云老爷子,试探性的说道; “奶娘还在的时候,虽然我日子过得也不算好,但到底无人会来欺负我,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连我那父亲也是一年到头,还是来看我两次的,莫非这些都和外公你有关系。” 一瞧燕沁反应到不算慢,云老爷子似乎也很开心,顿时就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错,奶娘护下你后,马上将事情写信告诉给了我,当时我只告诉你父亲一件事情,要么将你送来关西,就此与萧家再无关系。” “要不然就要抚养你长大,若是敢动你性命的话,我必然要叫他一命抵一命。” 听到这里,燕沁总算将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都给弄清楚了。 原来不是萧渣爹念着父女情分,才叫她苟延残喘的活着,完全是因为忌惮云家的缘故。 哪怕后来云家被朝廷打压,萧渣爹能纵容所有人来欺凌她,却从来没有将她置于死地过,应该也是因为云家的余威还在的缘故。 想明白这些以后,本来燕沁对于云家,确实没什么情分可言,但这会她再看向这屋内奇怪的老者后,竟然不觉得对方面目狰狞,反倒那努力露出的善意,格外的慈祥可亲。 “叫外公费心了,虽然的灵根被剔除掉,但我已经长大了,并且能很好的保护自己,你就不必为我再担心了,反倒是你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瞧着并非是寻常的疑难杂症那么简单。” 这会的燕沁,还真想帮一帮这个外公,就凭对方在她小时候庇护的恩情,先别管云家如何,这病她若是真能治,是一定会管到底的。 云老爷子却一脸的无所谓,笑容很轻松的说道: “楚恒说你会医术,如今你这丫头连老夫的病症都看不出来,可见这病你也是根治不了的,但是这也没有关系,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也算不亏了,所以你们不用为了我,继续大费周章。” 云老爷子这话,根本就像在等着死亡那一天降临似的,当即云家人全都默默的落起泪来。 燕沁一直觉得,云老爷子现在的样子,莫名的叫她觉得熟悉,所以缓缓的凑近,眼瞧这个外公到是好脾气也不会凶人离开,她不禁壮着胆子。在对方身上的这些树皮上涌手戳了一下。” 第八百一十四章根治 原本瞧着这些树皮极为的粗糙,燕沁还以为自己碰触下,也会是一种很坚硬的感觉。 真的碰触到后,燕沁才发现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了,这些臃肿起来的地方,只是看着像树皮,但是一碰就能感觉得出来,依旧都皮肉。 “外公你到底为何会变成这副样子,还有这种情况到底有多久了,除了行动不便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云老爷子明显被这奇怪的病症,折磨太多年了,所以彼此之间到也像老朋友般的了解。 燕沁一问,就见云老爷子甚至都没有特意去想,就马上点头回答道: “这病应该是十年前的一天,忽然我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开始长出黑斑开始的。那时候我也没太在意,结果也没想到,越演越烈十年的时间里,我的身体一点点变成你们所瞧见的这副样子,期间用了无数的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燕沁之前离着远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到,但如今离着稍微近一些后,她就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外公的身上,竟然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魔气存在。 燕沁心里自然是十分诧异的,按理来讲这一方小世界不该有魔族存在,而且最叫她震惊的是,这魔气竟然与她体内的魔丹照相呼应。 “外公你这不是病,而且我说不定还真能帮你治疗好,但是我需要绝对的安静环境,而且你要先沉睡才行。” 本来云老爷子就没抱太大的希望,他实在不觉得燕沁年纪轻轻的,能解决这样棘手的问题。 可是如今瞧着燕沁,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极为的自信,云老爷子一想反正自己不治也是死,治疗至少还又一线生机。 “外公活到这把年纪的人了,其实我到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我若是死了,这关西必然是要大乱的,云家覆灭在浩劫下,那是后代子孙自己不争气,但若是叫整个关西都陷入动荡难安里,就真是对不住先祖了。” 瞧着云老爷子情绪一激动,明显因为这一身臃肿的赘肉,导致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燕沁吓得赶紧帮他拍着顺气,并且灵机一动,立刻伸手指向了李青君说道: “外公实在不必过于的担心,您瞧瞧这不宸王殿下在呢嘛。你究竟在担心什么,我心里是清楚的,你有什么话等到好了以后,就说给殿下知道,他一向是最公允不过的人了,绝对会为关西百姓们做主的。” 燕沁说完这话,转念又想了下,就对李青君讲道: “殿下不如也进来帮我护法吧,毕竟我之前经常给你诊治,我的手法你也最熟悉,留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 一听需要在旁护法,萧楚恒本来自告奋勇的想留下来。 谁成想这个妹妹,却根本就没打算用他,萧楚恒很伤心,但还是更担心自家妹妹,所以忍不住忙问道: “阿沁那我能做些什么呢,要不我就守在院子里吧,你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只管叫我就行。” 院子里再由萧楚恒来把手,还真别说燕沁这下算是彻底觉得万无一失了。 李青君何等身份,这若是旁人的话,就算喊破喉咙他都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是瞧着燕沁那可怜巴巴望向他的眼神时,到了嘴边拒绝的话,李青君哪里还说的出口,也只能直降身份的走进屋子里。 瞧出李青君表情上的嫌弃还有不愿意,其实燕沁也觉得对方能答应,确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上,确实挺心虚的燕沁,当即就笑眯眯的立刻说道: “殿下真是委屈你了,只是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若是动用修为的话,很可能压制不住体内的那一股妖气,若是真的变成什么奇怪模样,到时怕是要被当成妖族给抓起来的。” “我如今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就是你,甚至我偶读不敢叫兄长知道,就怕他不能理解我,所以殿下你就留下来帮我一把吧,若真有人进来就拦住,千万不能叫我修炼魔气的事情被人瞧见,要不我就万劫不复了。” 听完这一番话后,李青君若说一开始,被指使着进来,确实有些不情愿,那此刻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了一些。 “真没想到,你这只小狐狸,也会信任人。看在你说话还算中听的份上,本王就留下来帮你一把好了。不过你外公这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竟然会变成这副样子,当真是从未见过。” 此刻的云老爷子,已经叫燕沁用魔气弄的昏睡过去了,毕竟她修的是魔道,很多手法被人瞧见了不好解释清楚,还不如将人弄睡过去来的省心。 燕沁说话也没什么需要忌讳的,顿时就见她的笑容敛去,然后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说道: “提起这件事情我也觉得很诧异,因为我外公这确实不是病,而是被魔气所染才照成的。但是殿下你以前也同我说过,这里从来都没有魔族的,所以这魔气从何而来,又是谁对我外公下手的,这些我根本百思不得其解。” 李青君也没想到,事情会这般复杂,但是这些明显都不是眼下要考虑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燕沁有没有办法将人给救治好。 “平时瞧着你修炼魔道功法,不过是变个野猫,或者拿来御敌罢了,没想到还有如此歹毒,可以将人弄成这副样子的术法,你所谓救人的办法,不会是又想将魔气尽数吸纳到体内吧。” 显然上次对付千竹大和尚,事后魔气外泄时,燕沁吸纳魔气的事情,叫李青君印象十分的深刻。 “殿下说的很对,否则除了这个办法,我也确实别无他法了,叫我瞧着外公眼睁睁的死去,那我是一定办不到的,索性还不如冒险一试,我也未必还会魔性大发的。” 李青君当然不想叫燕沁尝试的,但是他也清楚,就算劝再多也没有,最终也只能被气的哼了一声说道: “既然都决定好了,还在这里同本王说什么,你要救便救好了,但若你再度发狂失控的话,我就直接将你斩杀,省的你将来为祸天下。” 第八百一十五章善意谎言 李青君也算是变相答应了她的请求,燕沁这才安心下来:“那就劳烦王爷在外看守了。” 说完,李青君大步离开云老爷子的屋中,而是走到门外,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灵力倾洒而出,若是附近有谁突然出现,他就能第一时间赶往屋中。 而燕沁则在一片黑暗之中,指尖勾连起魔丹之中的魔气。 这一次魔气十分的不平稳,在她的掌心一下化作雄狮,一下化作巨蛇,却都无一例外贪婪的朝着外公张开了血盆大口。 它们竟然如此贪婪的索求着外公身上的魔气,可见魔气在这个世界上有多么少见。 燕沁只失神了这一瞬,当即释放出魔气将外公整个包裹在其中,却又害怕祛除这些魔气的时候,伤了外公本就脆弱的内里。 思虑片刻,燕沁咬牙试着勾连天地间的灵力,依附于外公的五脏六腑,以作保险。 檐下的铃铛轻轻颤动起来。 门外的李青君听着这些微的声响,心里也没想到燕沁竟想到了用魔气勾连灵力的法子,虽然很稀少,可还是让他刮目相看。 猛地,有一道脚步声顺着灵力钻入了李青君的耳中。 有人来了。 屋内,燕沁刚做完眼前的一切,便见窗户被人推开来,一个女子从外翻身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燕沁的动作,目眦尽裂:“还真有人不要命的要给老头子吸食魔气!” “你是谁!” 燕沁被吓了一跳,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这女子的五官竟和自己画卷上的娘亲有几分相似。 只是她眼底满是杀意:“你管我是谁,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解开老头子身上的东西……看来我在这里蛰伏多年也不算是毫无用处!” 说完,这女子竟以灵力化刃,直直朝着外公的心口落下,眼底满是疯狂,“就当是你的外孙女在这杀了你吧!” “不要!” 燕沁大喊,很想分出一缕魔气去阻拦,却根本没有那女子手下的刀刃更快。 千钧一发时,背后的门扉被狠狠砸开。 李青君飞身入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反手打散了女子手里的灵力化刃,眼见她目露凶光,抬手屈指,直接一击砸中女子的脖颈。 清脆的咔嚓声响响彻在房间里。 燕沁瞳仁颤抖的看着女子缓缓倒下,而李青君却没事人一样甩了甩手,他旋即看着有些紊乱的魔气:“先救治你外公要紧,分神给死人做什么?” 他杀人似乎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燕沁虽然知道李青君不是滥杀无辜,还是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恩……我知道了。” “你怕?”李青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动作上却不着痕迹的将那女子的尸体拦在身后。 燕沁也看见了他的小动作,定了定心神。 “我不怕,如果你没有杀了她,她就会杀了我和外公。” 李青君眼底的笑意更浓,随意摆摆手,示意她赶紧专心的救治外公。 因为都是魔气本源,燕沁吸收魔气来的速度很快,只是勾连了一抹灵力让她有些心神疲累。 她收回手时双腿发软,肩头却被轻轻的托了一下。 李青君侧目看她:“做了件好事,可被就此倒下。” 燕沁咬牙站好,眼看着外公缓缓的睁开了眼,他浑浊的眼爱看着自己柔软光滑的皮肤,泛起层层泪光:“竟然真的治好了……” 话音未落,云老爷子也看见了角落里的女子尸体,眼神又陡然黯淡了下去,还想就此站起身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烟儿!烟儿怎么了!” 燕沁一惊,赶紧走上前去:“外公,你认识她吗?” “她是我的养女啊!自从你母亲走后,她便流浪到我身边,多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和亲生孩子无异,可怎么……” 云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扶着燕沁的手还想问个清楚。 燕沁心头一梗,若这个女子真的是专心照顾外公,又怎么会在自己救人的时候,想要杀了外公呢! 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求助似的看向了李青君。 李青君则假意弯身来探查她的鼻息,实则想要看看她的身份,却发现她头发背后的遮着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痕迹,背对着老头子打开一看,道:“燕沁,你过来看看。” “来了!” 燕沁赶紧安抚住云老爷子,快步过去。 那根本不是什么痕迹,而是一个烙印。 燕沁心头一凉,门扉又一次被推开,闻声而来的萧楚恒也看见了地上的女子,顺势看见了女子后颈下面的烙印:“萧家的死契奴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 外公大惊失色,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眼看着就要晕厥过去。 李青君赶紧出手帮忙,燕沁赶紧将萧楚恒给推了出去,低声道:“这是外公的养女,才不是什么萧家奴隶!这件事情哥哥你就当做没看见!” 说完,燕沁将门拍上,萧楚恒隐约明白了什么,如果这女的不做些什么,不可能死在李青君和燕沁的面前……看来,还是萧家惹的祸事。 想到这里,萧楚恒知道自己说错话,赶紧离开。 而燕沁则赶紧问李青君:“外公的情况如何?” “你要是再不说实话,他怕是要心脉不稳而死。”李青君蹙眉,他的灵力能帮忙照顾内脏就已经极限,行医救人那套他可搞不来。 燕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她的确是萧家的奴隶……只不过她是知道您的病要好,又顾念着多年来的父女之情,不忍下手,于是自尽在这里。” “萧家!萧家为何总是不肯放过我们!”云老爷子此时才缓过神来,颓唐的跌坐下来,可仍有些不敢相信:“烟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燕沁张了张嘴,骗了第一次,却不知该怎么骗第二次。 而一旁的李青君则是点点头:“本王也看见了,她死之前还说不乞求你的原谅,只希望您能好好的。” 燕沁一惊,外公的眼眶霎时湿润,痛苦的让人将烟儿抬出去,喃喃自语。 “萧家……真是阴魂不散。” 第八百一十六章疯狂 燕沁怎么都没想到,明明知道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李青君竟然也肯帮着她作证。 不过还真别说,就李青君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真是太有迷惑性了,就算在说谎,可也叫人觉得就像确有其事一样。 冲着李青君感激的点点头,凑过去厚脸皮的笑着说道: “宸王殿下您瞧瞧,这安慰人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擅长,要不你帮我说两句吧,这要真惹得老人家哭起来,瞧着怪不忍心的。” 对于云家,燕沁确实没有太多的感情,所以过于矫情的话,她也不出口来安慰。 面对燕沁求救来的目光,李青君也不擅长这种事情啊,但他自然也有自己解决的办法。 “云老家主还请节哀顺变,你与萧家的恩怨本王也不愿意插手干预,但有一点事情我必须弄清楚,在来的时候我们遭遇了食人蜥,这东西听说是你们云家弄出来的东西,所以本王就想问一句,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提及到正经事,云老爷子到底是久经风浪的人,马上就从丧女之痛的情绪里缓过来了。 云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后,再度看向宸王殿下的时候,还没开口却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道: “王爷若想知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有一点我也想问问王爷你,对于我云家说出来的话又会信上几分呢,毕竟我们不是没有说与朝廷知道,但最后一封封信件石沉大海,换来的只是冷家越来越肆无忌惮。” 李青君当然明白,云老爷子这话是何意,就见他在沉吟了一下后便郑重其事的说道: “若是没见过冷家肆无忌惮,残害百姓的行为,云家说的话本王确实很难相信,但现在我却愿意听云老家主你讲上一讲,这关西境内的事情,至于要不要信,本王有自己的判断。” 若李青君直接就说会相信,哪怕他将这话讲出口了,云老爷子其实也不会信,甚至会觉得对方太过虚伪了。 反倒是李青君这般郑重的回答,赢了的云老爷子的信任,他咳嗽一声后强撑着难受,缓缓开口的说道: “既然王爷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与殿下听,其实这食人蜥与我云家并不干系,而是冷家弄出来的,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最早冷家实际上,是专门给云家饲养凶手的,冷家人祖传擅长驯兽,在我祖父那一辈,更是出了一个天才,也可以说是一个疯子。” 随着云老爷子,开始讲起云冷两家的事情,燕沁和李青君这才知道。 冷家的那位天才,经过不断尝试,竟然能将不同的凶兽彼此繁殖,结合出全新的凶兽,甚至将灵力强行灌注进去,打造出极为强大的凶兽大军。 云老爷子在讲起这些的时候,眼中都带着深深的忌惮。 “那个时候我还年纪很小,但也亲眼见过一次变异的凶兽肆虐屠戮的一幕,云家为了压制住这些凶兽,就连闭关的长老都倾巢而出。” “最后以极为惨痛的代价才将冷家镇压住,逼着他们交出研配的秘法彻底毁掉,才加关西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这段往事,当年闹得轰轰烈烈的,想瞒住也是不可能的。 李青君也知道此事,更是点点头后说道: “确实如此,但事关冷家,此事还真是鲜有人知道。朝廷这边得到的消息,也是关西忽然爆发大兽潮,你们云家为了抵御,损兵折将,实力锐减,因此朝廷才会出兵想要掌控住关西,省的你们自立为王。” 云老爷子点点头,朝廷的想法他当然清楚,但却忍不住嘟囔道: “当年的事情,关西百姓人心惶惶,若叫他们知道人力难以抗衡的凶兽,竟然是人为繁衍出来的,那这种恐慌会像一种病一样,到时整个关西瞬间就会乱起来的,我们云家始终守护这一方百姓,自然不能叫此事发生,所以才对外只字未提冷家。” 燕沁听到这里,哪还能不明白,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 “所以冷家苟延残喘,甚至还攀附上朝廷这个大靠山,一跃从云家的家奴,变成了所谓的关西第二大家族,那所谓的食人蜥莫非也是他们弄出来的,可是繁衍凶兽的办法,不是当年已经被云家给毁了呀。” 云老爷子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我们云家实力锐减,又受到朝廷长年累月的压制,反倒是冷家得到扶持,如虎添翼一般的发展起来,当年繁衍的办法虽然被云家给毁了,但冷家一些懂得的老东西还活着,这才研究出食人蜥这种东西。” 李青君瞧见冷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这番话还真别说他是信了的。 “所以食人蜥的事情,完全是栽赃到你们云家头上的对吗。但是云老家主你应该知道,朝廷对你们云家的忌惮,那是由来已久的,就算本王相信,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也没法叫朝廷相信这番话。” 闻听的这话,云老爷子不禁眼睛都亮了。 “证据我云家可以来找,只是我真没想到,宸王殿下会相信我这番话。说起来这也是沾了燕丫头的光了,估摸着王爷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肯听我这个老头子絮絮叨叨如此久吧。” 燕沁本来再旁,听得别提多认真了,结果云老爷子这话一说出来,她尴尬的不行,更是连连摆手的就想解释一下,她和李青君还真没到了那么亲密的程度。 李青君却点点吐,一本正经的先一步开口说道: “冷家做事肆无忌惮,本王亲眼所见,另外也确实与阿沁有关系,所以云老家主只管放心就是了,若此事你们云家真是冤枉的,证据确凿的时候,本王会亲自上奏折到御前,将此事帮你们讲清楚。” 燕沁怎么出了房门她都不清楚,直到被李青君叫了一声后,她这才如梦方醒般的忙说道: “宸王殿下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屋内说了什么嘛,其实我已经很感激你了,其他的你真不必为我做那么多,否则将来我未必能偿还。” 第八百一十七章同游 燕沁又在划清界限的话,叫李青君本来挺不错的心情,瞬间又变得阴霾起来。 每次瞧见燕沁这个样子,他都忍不住要挤兑上几句,既然他心里不爽,那就两个人都别好过算了。 “萧燕沁你到底是多厚的脸皮,才会每天这般自以为是的想入非非。” 李青君毫不留情的哼笑出声,看向燕沁的眼里还故意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 “本王适才的话,不过是想安抚住你外祖父,这样就等同给云家吃了定心丸,不过是借你为由头,叫他更信任我,肯将实话讲出来罢了,你还真当本王事事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成,你还真是会什么都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要换个人来,被这般损上一番,非得觉得颜面扫地,尴尬异常不可。 但是燕沁就不同了,她本来从小到大都是在挨欺负里度过的,这就导致她将谩骂都快当成家常便饭看待了。 就李青君所讲出口的这些话,虽然是不中听,但在燕沁这里简直就像挠痒痒一样完全不值一提。 尤其想到自己并未继续亏欠这位宸王殿下更多,燕沁只觉得长松了一口气,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如此那就最好了,我才吸纳完魔气,想着去冥想修炼一下,省的到时候又因为控制不好导致自己魔化发疯。” 本来嘴边带笑的燕沁,显然魔气不稳定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提起来就一脸的愁容。 李青君皱起眉头,其实他很想帮忙,可关键在这件事情上除了燕沁自己,旁人都帮不到她。 “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你魔化之后确实嗜血好杀,而且毫无理智可言,苏醒后更是对这一切全然都不知晓,但是你现在的修为,本王还完全压制得住,只要制服住你,等你自己苏醒过来就可以了,问题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这番话不禁叫燕沁苦涩的笑了下,接着就见她故作轻松的开着玩笑说道: “王爷这是怎么了,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不成,你可是一直同我说,若是我一旦魔化,你就要痛下杀手呢,怎么现在到肯对我网开一面了。” 换做旁人,李青君知道,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在那些孤本典籍里,关于魔族的记载就算不多,但也足以叫他清楚的意识到一点,魔族是很可怕的存在,只要发现必须除尽。 忍不住看了燕沁一眼,李青君却知道,面对这个小妮子,就算她魔化后的样子,每天晚上都如噩梦般折磨着她,可一想到亲手杀了对方,李青君竟然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更是完全下不去手。 这种念想很强烈,但他却不愿意叫燕沁知道,所以不禁哼笑一声,故作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 “因为你就算魔化也太弱了,本王只是好奇,魔修到底能有多强,很期待你的变化,所以暂时不想杀你罢了,赶紧修炼稳住体内魔气去吧,入夜后我还要带着你出去一趟呢,到时你要敢耽搁,我就直接拖着你从云家离开。” 燕沁也没多想,点点头就答应下来了。 她本来还以为,李青君带着她要去办什么事情呢,毕竟云家冷家在关系,根深蒂固多年,这位宸王就算要查一时间身边也无可用的人手,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能帮忙了。 结果倒好,李青君竟然一路带着她入夜后,出了云家放府邸,竟然直奔街市上赶去,然后就在闹市里闲逛了起来。 等到被李青君带上一家三层的酒馆,望着一桌子关西的特色佳肴时,燕沁还是有点发懵,忍不住小声询问道: “王爷你这是在做伪装,装成寻常的食客,然后体察民情来了对不对。但是这一桌子东西是不是点的太多了,咱们到时有什么行动也不能打包带走,实在是太可惜了。” 瞧着燕沁咽口水的样子,李青君不禁笑了,其实他早就发现对方贪吃的事情了,如今看来带着她吃吃喝喝果然是最投其所好的事情。 “谁告诉你本王有什么秘密行动的,而且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句话你总该听说过吧,在这关西的一亩三分地上,别说咱俩是堂而皇之出来的,就算再怎么易容隐秘行踪,冷家和云家的人若想暗中派人盯着,咱们都很难摆脱他们的眼线。” 燕沁听得连连点头,随即就见她眼睛都亮了,指了指眼前的菜,还忍不住向着窗外依旧很热闹的街市上看去,迫不及待的说道: “王爷那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今天咱们出来,完全就是吃吃喝喝,顺便体会下关西的风土人情,旁的事情全都不用做,可这实在太不像你会做的事情了。” 李青君突然很好奇,燕沁的眼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有的时候觉得这丫头很害怕他,甚至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溜须拍马的意思。 但有的时候吧,你说她害怕,最大胆敢当面顶撞忤逆他意思的还是只有燕沁,或许也是因为总捉摸不透,所以李青君才更加好奇,想知道对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反倒叫自己越陷越深了。 “那你到是说说,你觉得本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从石头老爹那知道,关西入夜后也没有宵禁,想来体会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到底有什么可叫你如此惊讶的。” 李青君竟然还真只是出来闲逛的,燕沁一想到自己不用花钱,还能跟着又吃又喝,确实顿时高兴的,差点都要坐不住了。 其实以前她绝对没这么贪吃的,或许是这副身体,前几十年确实饿的有点狠了,导致现在就算她的记忆已经苏醒,但在瞧见珍馐美味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特别的激动。 瞧出李青君今天心情不错,燕沁的胆子也大了许多,顿时忍不住强忍着笑说道: “王爷你英明神武的,又一向在帝都内就有铁面无私的称号,就连我这个不怎么出过府的人,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所以你在我眼里吧,就是那种脾气特别大,又很严肃古板的人,所以你竟然也有闲情逸致出来散心玩乐,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第八百一十八章暗杀 李青君的脸色未变,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僵硬了。 等到燕沁彻底说完后,他就不禁摇摇头,看向对方忽然叹了口气。 “我也发现萧燕沁你有个很了不起的本事,那就是本王的心情无论多好,但凡你开口,总能瞬间将我的情绪弄到很糟糕。本王怎么就老古板,又什么时候同你不苟言笑了,看来同我出来对你都是一种遭罪,索性你也别吃了,就先回云家去算了。” 燕沁想都没想,赶紧将头摇的同拨浪鼓一样,虽然心里很鄙夷李青君,明明就是对方叫她说的,结果现在实话实说了,竟然又生气,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 瞧了眼满桌子好吃的,为了这些东西,燕沁还是觉得忍了,赶紧咽了下口水,她就想站起身来,赶紧恭维两句将李青君哄好,然后好继续跟在对方身边蹭吃蹭喝。 结果哪里想得到,她这边才一起身,忽然一枚冷箭就从她身后顺着窗户贯穿而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了,而且谁也想不到,李青君现在也算表明身份了,竟然还敢有人公然对王爷行刺,所以燕沁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这一箭直接将她的肩膀给贯穿了。 闷哼一声,燕沁捂着肩膀直接单膝跌跪在地。 李青君的反应也不慢,一把将她扯着,两人就躲到了墙后面的一处死角,确定无人能从窗户射杀进来冷箭伤人。 “燕沁你没事吧,快叫我看看伤口,是本王连累你了,若非你起身这一箭应该是冲着我眉心来的。” 燕沁捂着肩膀,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脸色虽然一片惨白,但她还是挤出点笑容说道: “本来我亏欠王爷的就太多了,能稍微偿还一些对我来讲是件好事情。而且这冷箭绝对是事先用灵力加持过的。” “悄无声息的破空而来,若非我恰好站起身来,恐怕王爷你也很难躲开,我不过是废了一条胳膊,总比你眉心被贯穿来的强啊,所以这一箭我挨的不愧,咱们算是赚到了。” 燕沁这次说的话,李青君没有反驳,而是脸色难看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羽箭是直接破开空间,突然出现的,所以出手的人这般大手笔,明显就是想要了本王的性命。现在云家人想自证清白,还需要本王见到证据,为他们在御前说话,自然不会盼着我死。恨不得我无法活着离开关西的就是冷家。” 燕沁这会已经将伤口的血止住了,虽然箭还没法立刻取出来,但是至少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王爷可别觉得我是在替云家说话,其实我认为你分析的的确没有错,而且别忘了就在不久前,冷家那位家主,可是为了给咱们个交代,连正室夫人都给杀了,这可是杀妻之仇他怎会半点都不怨恨。” 要不是因为今天晚上,突然遭遇了刺杀,其实燕沁知道自己和云家的关系特殊,所以关于冷家的事情,她是再没同李青君提一个字的,完全就准备避嫌。 结果现在倒好,人家都杀上门来了,燕沁当然要提醒下李青君,将最坏的一步先想好,如此应对起来不会掉以轻心,今晚这样的危险才能避免。 “确实是本王托大了,以为表明了身份,这冷家就算在关西再怎么肆无忌惮,也不敢对我出手,这才看着你白天里心情不好,想带着你出现闲逛一下,没想到竟然还遇到如此糟心的事情。” 燕沁本来疼的,冷汗一直冒个不停,但是听见李青君这番话,她不禁愣了一下后,就错愕的说道: “所以说王爷你今晚上出来,也不是真的自己想体验下关西的风土人情,竟然是为了叫我开心,你竟然对我这样好,从小到大就没人这样对过我呢。” 望着燕沁那瞪大的双眼,虽然对方的神情上充满了感动,但是李青君却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有点后悔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本王就是见不得你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到底你现在是我的准王妃,每天都愁眉不展的,旁人瞧见了还要以为本王将你如何了呢,这才打算带你出来散散心。” 李青君虽然极力掩饰着那份关心,但是这对于从小挨打受骂长大的燕沁来讲,就足以叫她感到开心不已了,甚至就连伤口都觉得没那么疼痛难忍了。 “早知道本来就是带我出来玩的,那我还矫情什么,刚才就该赶紧吃吃喝喝的,这下子到好,满桌子的饭菜一口没碰了,如今肩膀还挨了一下,真是可惜这么多好吃的了,今天晚上怕是一口都尝不到了。” 李青君望着,肩膀都受伤了的燕沁,那盯着满桌子饭菜眼巴巴的样子,当即他就异常无语的将脸给捂住了。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这满脑子想的,怎么还都是吃的呢,现在暗中有人在放冷箭,并且能将气息全部掩盖住,咱们若是出去就是活靶子。” 燕沁对于这点,却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慢吞吞的从随身的荷包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炮仗。 “我出门之前,外祖父就说了,云家的人如今在这关西都很危险,家中子弟不明不白的就会被杀,虽然知道是冷家人出手,但是云家高手折损的没剩多少,他也染了怪病,只能暂避锋芒,所以人手一个这样的信号炮仗,只要遇到危险放到天上,马上就有云家人会来支援的。” 李青君接过炮仗,立刻用灵力点燃丢在了天上,望着瞬时间烟花绚烂的在天空中骤放开,他不禁笑着说道: “还真别说,细微处才能瞧得出来一个人在不在意你,这云家老家主,到真是将你这个外孙女放在心上了,要不然你绝对不会得到这个烟花的” “他若想利用你的话,咱们两个在关西真被冷家人给害了,对云家来讲才是最有利的。但他显然想到这一层了,所以才给了你这烟花,确保你安全无虞,所以你外祖父说的话,本王现在是更加信任几分了。” 第八百一十九章密令 对于云家,燕沁同萧楚恒这位兄长的态度,那是完全就不一样的。 甚至可以说拥有前世记忆的缘故,对于亡故的生母云氏,她都没有什么太深的思念,就更别提云家了。 李青君的一番话,却叫燕沁看着天上,渐渐消散开的烟花,忽然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或许真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竟然觉得心里一暖,觉得在这世上,其实也是有很多人关心着她的。 果不其然烟花才飞上天空没多一会,云家的人就赶来了。 这种事情云家遇到太多,现在完全有经验了,每天都有实力不错的修灵师带队,随时准备接应云家子弟,等瞧见燕沁受伤后,赶紧带着他们就回了云府。 在回去的马车上,李青君透过车门帘子,向着外面的云家人不住看去,燕沁此刻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毕竟魔修的修复力也是很强悍的,只要找个擅长处理外伤的郎中,帮她将箭拔掉的话,她修炼一晚上应该就无大碍了,所以忍不住询问道: “宸王殿下,你这是瞧什么呢,可是还有杀手暗中跟着咱们。” 李青君闻言,将视线收回来,在马车内坐稳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那到是没有,云家这一小队的人修为也都不弱,自然没有人敢不开眼的还围上来,除非正面厮杀,否则的话想暗箭偷袭根本就没机会。” 燕沁点点头,不禁松了口气,但同时她就更加疑惑不解了: “那你究竟在瞧什么呢,竟然看得这样认真,难道云家人也不对劲。” 受伤之后,燕沁现在觉得,关西别提多危险了,而且这暗中的较量也是错综复杂的。 李青君点点头,随即就压低声音说道: “确实不对劲,就算你外祖父今天,将云家的情况已经说的相当糟糕了,但说实话本王也只是听过就算了,并未真的相信。” “但今天瞧着这一队人,我却不得不信,因为这般训练有素的出来救援,就说明云家遭遇这种情况很频繁,我看云家的情况,反倒比你外祖父说的还要严重,他应该是顾虑着云氏一族的面子,没有彻底说实话。” 不得不说李青君确实观察入微,只是听过云家这一小队的人,就将云家现如今的处境堪忧,全都给猜出来个大差不差了。 照成云家如今处境的,自然就是冷家了。 李青君的另一个推测也没有错,对他出手的人的确就是冷家。 深更半夜依旧没有歇下的冷家家族,这会就坐在书房内,手里捧着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若非在地上,还跪着个冷睿的话,那真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悠哉画面。 “知道为父,为何一直罚你在这个跪着,却不允许你,你去母亲的棺椁前尽孝。” 冷睿已经在这书房内,自从那天回来后就一直罚跪到现在,期间这位父亲也问过他无数次,叫他跪着的理由,但因为都没能说出叫对方满意的结果,所以他也始终没有站起来过。 从最开始沉浸在丧母之痛中,在到现在完全麻木掉了,再一次听到这个询问,已经绝望了的冷睿不禁大声的嘶吼起来: “我才不要管什么原因,而且不就是死了亲娘,我都快要活活跪死了,我哪里还管的了这些,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从小到大就知道折磨我,现在我挨了欺负你也不管不问还想叫我活活跪死,你你怎么不去死,你们统统才都该死。” 人在极度无助还有惊恐下,情绪确实会很失常,就像现在的冷睿,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敢说出这样的话,但此刻一番呐喊过后,他却觉得心里都舒坦了许多。 渐渐冷静下来后,冷睿就感觉通体冰凉,开始害怕起来了。 “父亲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故意要对您不敬的,我只是……” 就在冷睿想找理由,替自己解释一下的时候,却不料冷家主却忽然大笑起来,没有生气反倒十分欣慰的说道: “我冷家是给人做家奴出身的,当年若非下得去狠心,用家族中的弟子做实验,甚至用族人的性命还有灵力去喂养凶兽,也就成就不了如今的冷家了,因此你作为我的儿子,性子就是要这般狠辣,父母算什么,只要家门能繁荣,一切全都可以抛弃。” 冷睿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真正的答案竟然是这样,虽然残忍,但是他竟然激动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来自传承家族血脉里的偏执和疯狂,也在慢慢的觉醒过来。 书房的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就见得五个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在见到冷家主的时候,马上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我们失败了,没能击杀了宸王李青君,还请家族责罚。” 冷家主本来脸上欣慰的笑容,在听见这话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是随后他也不禁感慨连连的玩味说道: “其实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若是李青君是这样好对付的,又怎能成就战神的威名,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再有行动我会告知你们的。” 因为一直都在书房内,所以冷睿还是很清楚整件事情前因后果的,顿时他就忍不住震惊的说道: “父亲大人,之前您收到太子的密信,说要您诛杀掉萧燕沁,说此女是异类,绝对不能叫她活着离开关西,出了任何事情太子殿下都会为我们撑腰做主的,可您怎么要杀的是宸王李青君呢,他若是死了,就怕这件事情太子都护不住咱们冷家的。” 冷睿确实恨透了李青君,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他甚至连较量的勇气都没有了。 冷家主却哼笑一声,看着这个依旧很懦弱的儿子,他觉得还是要多多磨炼才行,否则根本就不堪大任。 “你以为闹成这样,就算为父不对宸王出手,这个李青君回到帝都后,真的就能放过咱们冷家吗,正好趁着太子的密令,咱们先下手为强,到时就说错杀就好了,陛下真怪罪下来也是找太子的麻烦,与我冷家有何关系。” 第八百二十章魇兽 冷睿对李青君的恨意,其实是很深的,但就是碍于对方的身份,那简直是需要他仰视的存在,所以这才半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有了太子做挡箭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冷睿直接也不跪着了,而是立刻上前就满脸激动的冲着冷家主说道: “父亲大人你之前说孩儿,心思不够狠辣,那是因为您也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啊,所以这次对付宸王李青君的事情,您交给我来办可好,我一定不会叫您失望的。” 做父亲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其实冷家主也是一样的,如今冷睿不再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竟然肯好好为家族的事情上心了,他自然也是愿意支持,放手叫对方试一试的。 “那你说说,想怎么对付宸王,这个李青君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之前你在他的手里可是吃亏不小,甚至为了护住你,连你母亲都只能舍弃掉性命扛下你全部的过错,因此你真的有信心与他周旋吗?” 冷睿的心里,此刻全是疯狂的抱负,尤其冷家主将李青君对他的这些折辱,一件件一桩桩全都讲出来的时候,他的恨意算是彻底被点燃了。 “只要冷家全力支持我,这里可是关西,是我冷家的天下,我们背后还有梦羽仙师在,咱们冷家是要一统整个关西,早晚要与朝廷正面抗衡的,儿子没有什么好怕的,先杀了李青君,全当替我冷家壮壮声势了。” 冷睿这会表现的越阴狠,冷家主就越满意,毕竟是他的嫡子,就算平时是纨绔了一些,但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你是我冷家的嫡子,是为父将来的继承人,冷家对你自然是要全力支持的,所以你只管放心就好了,其实为父早就决定,对付李青君这样的人,就要拿出杀手锏才行,梦魇兽你带去吧想来这次必然万无一失。” 听到是梦魇兽,冷睿大喜过望,连连向着这位父亲道谢后,就直接出了书房,迫不及待的去安排对付李青君的事情了。 就在他离开之后,就见得书房内,忽然一团黑色的烟雾涌现而出,冷家主明显见怪不怪,但却很恭敬的站起身来。 “梦羽仙师您来了,小人已经全都按您的吩咐,将梦魇兽派遣出去,而且这件事情还是叫我的嫡子亲自来负责的,所以您只管放心,只要是仙师的安排。就算是皇室宗亲,我冷家也会义无反顾的斩杀。” 黑雾散去,就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看不见面容的妙龄女子从雾里走了出来。 “算你做的不错,你记住了无论是李庆华还是萧燕沁,这两个人我不允许他们活着走出关西,若是你办不到的话,后果你自己应该很清楚。我能扶持你们冷家崛起,也能转而去帮助别的落寞小家族,但只要你们冷家肯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叫你们吃亏的。” 冷家主连连点头,一丝恨意从眼中闪过。 “仙师只管放心,这李青君欺人太甚,与我冷家更是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我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而您说过他常年受噩梦困扰,梦魇兽本就是靠吞噬噩梦而生的一种凶手,越是畏惧噩梦,它就会越强大,最后叫人陷入噩梦里再也苏醒不过来,所以这位宸王殿下必死无疑。” 另一边的李青君,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今天的第一波攻击,冷家失手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现在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冷家不会给他活着离开关西的机会,而李青君但凡回到帝都,也绝对会将冷家这个毒瘤扼杀在摇篮之中,不会给他们壮大起来的机会。 李青君旁的都不害怕,毕竟区区冷家他完全就没放在眼里过。 可是他又如何想得到,冷家这次出手的不是刺杀,而是知道他的弱点情况下,直接用出了最擅长吞噬噩梦,制造梦魇的凶兽。 所以入夜之后,李青君才歇息下,一个黑色的影子,就无声无息的顺着门缝就钻了进来,然后就将李青君整个人包裹在阴影之中。 李青君最近这段时间,虽然每天晚上还是会梦到,魔化后的燕沁举着刀来杀他。 但是因为在梦里,他是清醒的状态,并且也明白这都是梦,就算还是会很不舒服,但明显状况已经比之前要好很多了,总是惊醒过后很快就能再度入睡。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李青君才入睡,果然噩梦就再度降临了,他本来想等着,燕沁这一刀挥下来,然后惊醒就好了。 结果却不料这一次却很是不同,燕沁的刀落下,他没有惊醒,反倒身上真的多出一刀伤口,并且伴随着剧痛感,让他甚至觉得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和过去的梦境不同了,明明刀落下就该苏醒的,这次我怎么真的受伤了。” 在梦里的燕沁,从来都是直接动手,永远都不会说话的。 结果就见燕沁竟然发出一阵阵的冷笑,眼中充满讥讽的看着李青君忽然开口说道: “我本来就是要杀了你,难道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不成,简直是笑死了,之前只是无法伤你,但现在不同了,今天我就要让你死在梦里,永永远远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听见燕沁这番话,李青君更加震惊了,看着熟悉的面容,可是那眼神却很陌生,他不禁双眼微眯的摇摇头说道: “你不是燕沁,虽然你容貌和她一样,声音还有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但是你的眼神不对劲,所以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对面的燕沁笑容消失,明显露出了几分愤怒的表情。 下一刻就见燕沁果然在一扭曲后不见了,李青君再定睛细瞧,就发现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温婉柔顺,一身宫装的女子。 “母妃!” 李青君一脸的震惊,更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就算他意志力再惊人,可是对于亲生母亲的思念,也是根本就压抑不住的。 现在又瞧见这张熟悉的脸,李青君甚至瞬间就热泪盈眶了。 “皇儿,快过来母妃身边,你一晃都长这么大了,快给母妃瞧瞧我好思念你。” 第八百二十一章命早就该绝 听见母妃的声音一如小时候那样温柔。 李青君不自觉的走上前去,目光贪婪的描摹过柔妃的每一寸眉眼,满眼的欣喜。 “母妃……” 一步一步靠近,李青君却没能投入那温柔的怀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刺穿胸膛的利剑,眼前的柔妃五官都扭曲起来,喉咙里传来的仍是燕沁的声音。 “如果当初不是你身子孱弱,只是落水一次就昏迷不醒,怎会连累你母妃为你向上天请愿,一命抵一命,代你去死!李青君,你这条命早就该绝了,让我来帮你一把吧!” 利刃刺的更深,血液落了满地。 李青君冷眼看着眼前的人儿,变成了满脸肃杀的燕沁。 知道这是梦境,但李青君却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残忍,不仅是燕沁一刀刺下,还让母妃也对自己动手。 他第一次起了动手的心思,可方才抬起手,眼前的燕沁马上就换成了生母的脸,“皇儿,你舍得对母妃动手吗?” 李青君抬起的手果然一顿,他忆起幼时柔妃的温柔的笑脸,一次又一次安抚因梦魇困苦的他而轻拍脊背。 这样的母妃,他怎么下得去手! “去死吧。” 借此机会,魇兽顶着母妃的脸,狠狠将长刀彻底刺入李青君的胸口,李青君感觉到胸口刺痛如有火灼烧,眼底掠过一抹怒意,攥紧持剑的手腕。 “你不该,拿我母妃作挡箭牌。” 他的母妃怎么会杀他! 李青君浑身青筋暴起,手起刀落,眼前的燕沁面容扭曲,霎时化作雾气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呼唤。 “李青君!” 还是燕沁的声音,李青君陡然回过身去,眼前一切竟回到了他暂歇的屋中,而眼前被黑雾包裹的燕沁,发间长出兽角,双目幽绿,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终于醒了,快来看看这怪异的东西怎么处置!”燕沁忙双手捏诀将这黑雾一般的东西给屏退在外。 她夜里冥想修习时隐约察觉到魔气逼近,循着魔气而来,正好发现这团黑雾将李青君包裹其中,她想要帮忙清扫黑雾,反被黑雾所伤,只能铤而走险的以魔修的本事来将黑雾扫除。 可没想到这黑雾强大如斯,逼得她体内魔气紊乱,才勉强将李青君身边的黑雾清扫,可以她的本事还没法将这玩意儿给彻底清除。 现在看见李青君醒来,燕沁当然是第一时间求助,可没想到李青君久久未动,只攥紧了长刀站在床边,她只好勉力抵住黑雾,回头呼唤。 “李青君!” “你还想用同样的法子来杀我吗?”李青君却冷笑着抬起头来,刀指燕沁,“休想!” 什么跟什么啊! 燕沁心里简直想骂娘,她顶着魔化的危险来救人,没想到李青君没看见这怪异的黑雾,反而朝着自己袭来。 当即闪身躲开,仍是被削去几缕发丝,踉跄几步站稳身形,“李青君,你清醒一点,我们要对付的东西是……” “区区一个梦魇……”李青君眼露杀意,再次朝她袭来,“也敢化作我母妃的模样!找死!” 梦魇?母妃的模样? 燕沁看了一眼那团几乎无实体的黑雾,似乎明白过来李青君的反常,难不成这黑雾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与梦魇有关的邪佞! 想到这里,她堪堪避开李青君的杀招,得想个办法让他分清梦境和现实才行。 奈何李青君更早一步捉住了她,将她摁在墙壁之上,燕沁疼的闷哼一声:“李青君,我不是你的梦魇。” 四目相对,李青君脑海里都是一次又一次这张脸对着自己痛下杀手的模样。 可不知怎么的,看着那双眼底的认真,他的动作一顿,直到血腥味钻入鼻腔,她眼睁睁看着燕沁肩上的伤口渗出血来。 梦里的燕沁向来不会受伤,总是以全盛的姿态朝她下手。 那眼前的人…… 燕沁疼的厉害,正要开口,体内的魔气却陡然侵袭到胸腹,心口巨震之下,意识被魔气笼罩,喉间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利爪刺破指骨,化作利刃朝着李青君刺去。 “我要杀了你们!” 李青君瞳仁微缩,忙以刀柄打落燕沁的利爪,单手将她两条手臂反剪于身后,将她桎梏于墙壁之上,发出一声巨响,门外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如果让别人看见燕沁魔化的模样,定然会群起而攻之! 李青君蹙眉,想到自己刚才因为梦境过于逼真,而一时没能分清现实与梦境,竟害的燕沁魔化,伤口也紧跟着裂开,满眼愧疚与担心,可手下力道却不松分毫:“等本王一会儿。” “唔。” 燕沁浑身挣扎得厉害,似乎在妄图用神志压制魔气,让意识回笼,控制躯体。 但显然无果,只见血从她伤口里涌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魔气。 李青君看的心惊,不疑有他的将她扣入怀中,得找个无人之处帮她度过魔化才行! 此时,门外已经有不少人闻声而来,而屋中的黑雾却不死心的朝着他们二人袭来。 李青君冷眼而视,想到这才是害他梦魇缠身的罪魁祸首,一时间怒从中来,四周灵力如化实质凝结于他长刀之上。 “轰” 磅礴的灵力自屋中涌来,摧枯拉朽一般扫尽屋中黑雾,击碎墙壁,巨大的热浪几乎将四周接近的人都掀翻在地,霎时之间尘雾漫天。 “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声而来的人们都纷纷探头,却未看清尘雾之中,李青君怀抱魔化的燕沁朝着山林之中掠去,甚至抬手解了外衣,复而将燕沁包裹其中,确保万无一失。 另一边,他更不忘分一道灵力追随仅剩的黑雾而去。 叫他看看,究竟何人如此大胆! 与此同时,远处的冷啸山在远处都能听得那一声巨响,身后冷睿被惊了一跳:“爹爹,宸王他是不是已经发现……” 话音未落,冷啸山眼睛微微眯起,察觉到有一股冰寒如霜的灵力夹杂在梦魇兽之间。 霎时屏气凝神,调转梦魇兽朝着四周散去。 眼见那道灵力也紧跟着化作数道,追随每个梦魇兽而去,心中巨震。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李青君竟然还能做到分神追踪梦魇兽,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幸好他有所提防,不然等这灵力探查到他们的存在。 李青君必不会放过冷家! 第八百二十二章伤人 不然以李青君的兵力和铁腕,只要证据十足,直接大军压境踏平他们冷家也是可能的。 而他未能杀了李青君和燕沁,梦羽仙师到时候只怕也不会帮助他们。 想到这里,冷啸山屏气凝神,仍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强行分神命令梦魇兽远走百里,绝对不能让李青君找出任何的马脚! 等他做完这一切,身形一晃,幸得背后的冷睿冲上前来将他扶住。 “爹爹,你……” “懦弱无能,难堪大用。” 黑雾弥散,梦羽仙师从其间踏来,黑袍之下露出一只冰冷如霜的眼,如芒刺入冷睿的心口,逼得他连连后退,却被冷啸山一把扔到梦羽仙师的脚下:“犬子尚需历练,可绝非是懦弱之辈……只是我没想到李青君身边竟然还藏着高手,连梦魇兽都能拦下。还请梦羽仙师指条明路。” “罢了。” 梦羽仙师半身重归黑雾之中,指尖一弹,一枚灵狐妖丹霎时落入冷啸山的手中,临走时只留下一句:“梦魇兽是妖,也唯有妖物可拦,你该想想之后该如何做,这东西,又该用在何处。” 黑雾彻底消失。 冷啸山攥紧手里的妖丹,冷睿抖着双腿站起身来:“若是放在平时,这等上等妖丹若是能进炉炼化,成金丹给修灵师,定然能助修灵师功力大增。不过刚才听仙师所说,这妖丹可能是另有其他用处?” “你还不算太笨。” 冷啸山冷睨了他一眼,“仙师已经说过,唯有妖物可拦梦魇兽,岂不是意味着,有妖物帮助了李青君……又或者,是李青君纳了妖族为己用,无论是这其中哪一个缘由,他这宸王的位置都坐不稳!” 就算李青君身居高位,更是皇子,可这世上但凡和妖族扯上关系的人,大多都被视作异类邪佞,更别提李青君还将这位藏在自己身边,庇护之意明显。 冷睿此时也反应过来:“怪不得李青君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只怕是为了掩护这妖物,我马上去派人查探,李青君身边少了谁,便能知道那妖物平时是以什么身份蛰伏在人群之中了。” “去吧。”冷啸山眼里多出几分赞赏,看着云府乱作一团,决定带人去找李青君的下落。 与此同时,山林之中。 李青君已经快要桎梏不住怀中的燕沁,尤其是在刚从梦魇中抽身时,灵力调动都有所阻塞,仅凭着一口气直奔山顶,远离人群。 “清醒一点。” 李青君以灵力化锁将她桎梏于这巨树上,看着她发丝凌乱,面目可怖,背后凭空生出几条手臂来,却都无一例外朝李青君的面门袭来。 李青君面色微沉,直接抬手以灵力压制。 燕沁只觉千钧重石朝着自己压迫过来,骨头嘎吱作响,在树干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动作才有所换缓和,血红的眼睛暂时恢复了些清明:“李青君,我……” 随着燕沁的挣扎,肩膀处血流如注,李青君却抬手覆在她的额间,以灵力维持她难得几分理智,暂时解开燕沁双手桎梏:“稳住你体内的妖力,平缓魔气,别想其他事情。” 燕沁咬破嘴唇换得几分清明,当即屏气凝神,调转体内魔气压制。 身后的手臂和头顶的兽角逐渐消失,李青君却眸光一凛,陡然看向了山下处,瞳仁微缩,目视至山腰处,正看见不少人举着火把,顺着他带着燕沁上来的痕迹,一路寻来,竟是有两批人,细看他们唇瓣翕动。 “宸王殿下和小姐是往山上来的吗?难不成是为了追什么贼人?” “既然此事出在关西地界,我们冷家作为大家,必不能对宸王的事情坐视不理是,一定要找到宸王才行!” 李青君想,他在云府里闹出那么大动静来,云家的人寻来是理所当然。 可这关冷家什么事情。 李青君怔愣不过一瞬,余光血光乍现,他太过熟悉燕沁的气息,竟然没想到她被解开的双手竟直直朝着他的心口掏来,眼底一片肃杀之意,妖气弥散。 简直和他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李青君堪堪避开,胸口仍被拉开一条口子,他没想到,燕沁在现实里也能对着自己这般的神情来,即使他知道这是因为妖气侵染所致,但一想到梦境里的燕沁曾化作母妃的模样,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只这一瞬间,磅礴的灵力如大山压下,巨树重颤,四周山林都被灵力挤压撕裂开来,燕沁身在其中,陡然呕出一口黑血来,李青君才猛然回神收回了灵力,半跪到燕沁的身边。 “清醒过来了吗?” “疼……”燕沁疼的眼泛泪花,但看到自己那怪异的双手,猛吸了一口气,竭力以魔气压制,喉咙里又挤出一口黑血来,“刚才的黑雾,竟然可以撼动心神,没想到我刚才打坐的时候,竟然被趁虚而入,像是梦到我伤了你……” 话音未落,燕沁已经看见李青君胸口的伤口,一时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那分明,只是那黑雾留下的梦而已,怎么会…… “区区小伤,本王在沙场征战的时候,你还在家当哭包呢。”李青君说的随意,可他心里也生了个疑惑,燕沁说着东西会撼动心神,难不成他刚才一时怒火中烧动用灵力,也跟这东西有关。 而且,这黑雾像是知道他的梦魇是弱点一样,可他却甚少将自己的梦魇同别人说过。 “不行!我得去其他地方炼化,不能再伤人了!” 好像她是个真正的妖怪一样! 燕沁指甲都扣入巨树之中,咬牙朝着另一边走去,李青君帮了她那么多次,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因自己的问题,而伤害他这样的好人。 可没走几步,燕沁那因魔气和妖力而敏锐的五感,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不少修灵师在接近,脚步一顿,看着自己身体时而是人时而是妖,但凡被人看见……不仅是她的名声尽毁,连带着云氏也会被牵连。 “到这边来。” 李青君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燕沁下意识抬起利爪,李青君却说,“不用忍着,反正你这点儿本事也打不过本王,好好跟着。” 第八百二十三章包庇 利爪就落在李青君的皮肤之上,稍稍用力,就能划开动脉,血液飞溅。 燕沁体内的妖力为这想象中的场景而欣喜,她却强忍着对血的追求,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生生将利爪收了回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跟着你。” 李青君眼底划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沉默着拉着她深入山林之中。 两人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山下的人就跟了上来,他们看着四周已经被损毁的山林,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么强大的灵力,怕是找遍整个大陆也没几个人能做到。宸王殿下和小姐肯定是遇到大麻烦了,快找人来帮忙!”云家的人急得团团转,要是找不回燕沁小姐,回去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而冷啸山却将他们拦下。 “不必你们云家大费周章,整个关西,有本事的都在我们冷家,要是你们云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话,就在这里等着不要添麻烦,冷家所有人,搜遍整座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冷家的人嚣张跋扈惯了,云家的人也备受欺压多少年,只能对冷家的人听之任之。 不过一会儿,冷家的人就在山林之中发现了负手而立的李青君,可想到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萧燕沁,冷啸山首当其冲带着人上前,恭敬行礼:“宸王殿下!” 李青君回首冷笑,他分明是看着两批人一起上山,没想到不过片刻,冷家的人就把云家的人堵了个严严实实,的确是令人怀疑。 “本王追着一团妖物到了这里,却不曾想这妖物狡猾的很,竟是溜走,叫本王遍寻不得。”李青君说的随意,目光却紧盯着冷啸山。 冷啸山神色未变:“没想到关西竟然也有妖物横行,想来是因为南疆之乱,妖族都变得不安分起来,日后我定当派人四处巡逻,再不放过任何一只妖族。” 说完,冷啸山对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神。 萧燕沁跟着李青君一起消失,如今只见李青君,未见萧燕沁,想来梦羽仙师口中的妖物就是此女了,只要能找到此女妖化的证明,云家也好,宸王也罢,他都有把握拉下马! 几个侍从悄然离开。 李青君蹙眉,冷啸山又说:“只是听云家的人说,燕沁小姐也没了踪迹,我这就叫人去搜山。” “不用找了,阿沁受了点伤,正在安全处休养。” “宸王殿下说笑,燕沁是您未过门的王妃,更是云家的后代,我们冷家为宸王为关西云家,都是责无旁贷。” 这么说着,冷啸山更是看向李青君胸口的伤口,“宸王殿下受伤,还不快送宸王殿下回去疗伤。” 冷家人应声涌上,李青君则看着冷家的人已经发现了角落的山洞,双臂一震,灵力溢散几乎将四周的人直接扬飞,怒目而视:“本王不喜欢别人触碰,更不希望谁碰了本王的阿沁。” 语毕,冷啸山只觉眼前残影掠过。 不等那几个修灵师探查到妖气,更为精纯刚硬的灵力如棍扫来,生生将他们打了出去,李青君落在山洞口,侧目正看见那一只血色未消的眼睛,又见冷啸山朝着她们这里过来。 “咦?我好像探查到山洞之中有一股妖力。” 梦羽仙师绝对不会骗他,于是冷啸山说起此事时,格外的笃定。 山洞里的燕沁闷哼了一声,这么点时间,根本就不够压制体内的妖力。 她刚才拦下黑雾时可是花费了不少魔气,更是运转过魔丹,连带着那一抹妖力也溢散而出,甚至隐约能感觉到那黑雾残留些许在经脉之中,怎么也得先拔除外物,才能平息内丹中的妖力。 可燕沁暂时还没那么强劲的能力。 此时,她在人和妖的形态中变化,而冷家的人也纷纷说着:“如果是妖物的话,一定得除去,不然祸及了百姓可怎么是好。” “可宸王殿下说洞中是燕沁小姐,难不成燕沁小姐被妖族同化……” “闭嘴!” 冷啸山阻止了几人流言蜚语,刻意看向李青君,“宸王殿下一生磊落,就算是枕边人成了妖族,也会大义灭亲的。还请宸王殿下为了百姓着想,让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此时,冷家的人甚至将云家的人都放了进来,几百双眼睛看过来。 李青君被冷啸山这么几句话一挑拨,不得不让开,这里已经有修灵师发现了妖气,如果他执意不让,就算无人看见燕沁的模样,也会咬死燕沁做贼心虚,将这妖族的帽子扣上。 可若是让开……燕沁这幅模样…… 李青君眉头微蹙,心中像是有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眼前更有梦境中的画面闪回,一遍一遍的念着:“那可是要杀你的人,早早将她解决,便不会有梦魇缠身。” “宸王殿下,难不成真的有心包庇?” 冷啸山的声音拉回了李青君的神思,李青君恍然回神,心里的那声音也陡然消失,不得不怀疑是夜里黑雾残留下的妖力所致,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本王?” “小人不敢。” 冷啸山赶紧露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背后的冷睿趁此机会开口:“王爷如果真的为了燕沁小姐好,的确该让两家的修灵师进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是,给燕沁小姐一个清白不说,这么多的修灵师,也能帮燕沁小姐疗伤。” 李青君冷眼:“若是本王……” “宸王殿下。” 燕沁的声音陡然从山洞里传来,下一刻,一只手从山洞里探了出来,燕沁刻意捂着肩膀的伤口,探出半个身子来,面色苍白的看向冷啸山,“我刚才疼晕过去了,不知各位是因什么事情,频繁呼唤我的名字?” 李青君假意将她扶住,为她伤口止血,满目关心:“只管止血疗伤就好,外面有本王在。” “燕沁小姐。”云家的人挤开冷睿,冲上前来,准备探查燕沁的气息,“您没事吧,刚才冷家的人说你被妖物同化,也不知道……” 燕沁扶着李青君的手臂一紧,李青君眼神微变。 云家的人还没走上前,探查到燕沁的气息:“小姐身上并无妖力呀,你们冷家的修灵师是做什么吃的?” 第八百二十四章怕你为难 此时,燕沁在人和妖的形态中变化,云家人的功底多半是查探不出分毫。 李青君想到这,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冷家的人却叫嚣着说着:“可若是妖物,必定得除去,不然祸及了百姓,这过错谁能担起?” “可宸王殿下说洞中是燕沁小姐,难不成燕沁小姐被妖族同化……” “闭嘴!” 冷啸山阻止了几人流言蜚语,刻意看向李青君,“宸王殿下一生磊落,就算是枕边人成了妖族,也一定会大义灭亲,只是如今为了百姓着想,还请宸王殿下容许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此时,冷家的人甚至将云家的人都放了进来,几百双眼睛看过来。 李青君知道,此时的自己,已经到了不得不让开的地步。 这里已经有修灵师发现了妖气,如果他执意不让,就算无人看见燕沁的模样,也会咬死燕沁做贼心虚,将这妖族的帽子扣上。 可若是让开……燕沁这幅模样…… 李青君思绪一乱,心中像是有一道悠悠的声音传来,眼前更有梦境中燕沁刺杀他的画面闪回,那声音一遍一遍的念着,“那可是要杀你的人,早早将她解决,便不会有梦魇缠身。” “宸王殿下,难不成真的有心包庇?” 冷啸山的声音拉回了李青君的神思,李青君恍然回神,心里的那声音也陡然消失,不得不怀疑是夜里黑雾残留下的妖力所致,冷声道:“你这是在逼本王?” “小人不敢。” 冷啸山赶紧露出一副恭敬的模样,背后的冷睿趁此机会开口:“王爷如果真的为了燕沁小姐好,的确该让两家的修灵师进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是,给燕沁小姐一个清白不说,这么多的修灵师,也能帮燕沁小姐疗伤。” 李青君冷眼:“若是本王……” “宸王殿下。” 燕沁的声音缓缓地从山洞里传来,下一刻,一只玉白的手从山洞里探了出来,燕沁刻意捂着肩膀的伤口,探出半个身子来,面色苍白的看向冷啸山,“我刚才疼晕过去了,不知各位是因什么事情,频繁呼唤我的名字?” 李青君看着山洞里的光景,快步迎上前去,将她半拥在怀中,以灵力做安抚为她伤口止血,满目关心:“只管止血疗伤就好,外面有本王在。” “燕沁小姐。”云家的人听到小姐的声音,赶紧挤开冷睿,冲上前来,甚至为了证明自家人的清白,准备探查燕沁的气息,“您没事吧,刚才冷家的人说你被妖物同化,我们都是不信的,还请叫属下查探一番!” 燕沁眼神微变,捏着李青君的手臂一紧:“妖物?我未见什么过什么妖物。” 李青君感觉到袖口被死死攥紧,燕沁那一双满是信任的眼神扫来,他竟然觉得空荡荡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充盈满,不由分说的聚拢灵力,探入她肩膀伤口之中。 云家的修灵师走近,众目睽睽之下捏诀,查探妖气的符咒却只在空中打了个旋,重新落回到云家的修灵师掌心中,当即赤红着眼看向身后的冷啸山。 “四周根本没有妖力的存在,你们冷家的修灵师是做什么吃的?” “我分明……”冷家的修灵师刚想说话,可灵识四扫,当真再没看见半分妖力,“怎么会没有呢,难不成是被藏起来了!” “藏起来?”李青君声如寒冰,侧目盯着那个修灵师,直盯着修灵师双腿发软,当即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包庇妖物?想本王当年征战沙场,杀敌无数的时候,你怕是连灵力都还没摸到!” 冷家的修灵师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袭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多说些什么。 身后的冷睿却还不甘心,上前一步:“说不定是云家人包庇……” “王爷如今修炼功法的境界,是我等望尘莫及的,王爷既然都没发现妖气,那必然是我教导属下不善,闹了笑话。”冷啸山猛地抬手将冷睿给拦了下来,恭敬的朝着李青君行礼,“还请王爷恕罪,我这就带着这些不中用的属下离开。” 李青君只微微一抬眼,权当是应声。 冷睿还想辩驳几句,却被冷啸山一把拽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下了山去,等来到无人处,冷睿才急忙开口:“爹!那燕沁分明就是被宸王殿下护着的,要是她真是个普通女子,宸王殿下怎么会带她到深山里来找妖物!” 没想到冷睿分析的如此在理,冷啸山这才松开了儿子,眼底带着三分赞许看她:“你说的没错,燕沁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钉钉,但是李青君却不是个善茬,在这里和他硬碰硬可没好处,倒不如等待一个机会。” “机会?还能有什么机会?”冷睿急的直跺脚,妖物就在眼前,偏偏没人信! “自然是用妖丹的机会。”冷啸山将那灵狐妖丹拿了出来,“这可是上品的妖丹,即使这灵狐血肉灵魂不再,却也有残魂执念依附在妖丹之上,只要将这东西放入燕沁那药物的体内,两者妖丹相碰,一定能逼她显出原形来。只是她现在被李青君护的这么好,为父不好动手,且再等等吧,只要她是妖,就逃不出千夫所指,被人屠杀的命运。” 冷睿听完,这才安心了些,可面上却还是不解:“可……燕沁身上的妖气,怎么会查探不出呢。” 与此同时,山顶处。 李青君看着眼前一片云家的人:“去给阿沁那套整洁的衣裳来,本王替她疗伤,你们这群人都不许靠近。看一眼,剜一眼。” 云家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不敢继续靠近,心想这又要衣服,又不许他们看,听着倒像是宸王殿下要亲力亲为的给燕沁小姐疗伤,他们也的确不敢叨扰,按照李青君的吩咐去做。 李青君带着她踏入洞中,看着她下半身已经长满了兽腿,眉间拧了个疙瘩:“强撑什么,到时候就算他们真想进来,本王也会给你施个障眼法的,何必你忍着妖化的疼自己出面,还……还顶着这么一副模样。” 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燕沁尴尬的垂下头去,想要将丑陋可怖的下半身蜷缩起来,不被李青君看见:“我也是怕你为难,如果宸王殿下包庇妖物的话传出去,你怕是会被皇族逐出,贬为庶民,多年征战沙场的功勋就打了水漂,不值当。” 第八百二十五章赌赢赌输 李青君又气又心疼,气她自己的事情都没料理好,就过来给他的前途打算。 可看着她小脸苍白,指尖疼的泛白,还用尽全力将妖力都凝聚在下半身,只为替他证明清白的情分上,李青君又忍不住心疼。 “有什么不值当的,你是魔修也好,妖族也罢,本王只要想护着的人,就没有护不住的。刚才要不是本王借口处理你的伤口,实际上以灵力化作屏障,把你的妖力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你的身份还是会暴露,到时候本王不是更解释不清。” 燕沁本来还因为他上半句话而感动,到后面就有些心虚。 她甚至都不确定李青君有没有这个本事,但心里只想着,李青君为自己出头那么多次,自己不仅出手伤了他,还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只是赌一把,如果赌赢了,我们俩都好好活着。” “那如果赌输了呢?”李青君反问。 燕沁想了想,紧紧拉着李青君的手臂垂下头来,看着自己这半人半妖的模样,认真说道:“那就按殿下之前所说的,为民除害,到时候你把我斩于刀下,说不定还能算一份功德呢。” “你!”李青君被气得双眼发红。 这一瞬,他很想问问她,为什么肯为了自己,以身体挡下那不知来处的黑雾。 又想问问她之前明明那么谨慎于自己的身份,现在却又为了他的名声,这么义无反顾。 可这些都没来得及问出口,怀里的燕沁疼的牙齿打颤,两眼泛起幽光,是被妖力吞噬的前兆。 “屏气凝神。”李青君低喝了一声,将她扶起来,一记灵力打入她的体内。 燕沁眼底清明了一瞬,赶紧顺着李青君的指示去做,打坐调整。 一直等到天光乍现,燕沁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缓缓睁开眼,浑身上下再没有疼痛的感觉,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没想到这次修炼,还让她体内的魔气更稳固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李青君的灵力在其中帮忙…… “好了?” 李青君的声音陡然从背后响起,燕沁被吓了一跳,忙回过身去。 正看见李青君胸口上一片暗红的血迹,可他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洞口处看着她。 “你怎么不去治伤,如果我体内的魔气渗入你的伤口该怎么办。” 燕沁深深蹙眉,找遍全身也没找到什么简单的灵药,手腕反而先被李青君扣住。 “本王无事,不过是被你那猫爪似的挠了一下,一夜调息就痊愈的差不多了。” 李青君还生怕燕沁不信,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燕沁这才慢慢舒展开眉头,幸好李青君没事,不然她怕是要愧疚而死。 “先回云府,免得你外公和哥哥担心,大晚上的派人山上山下的跑了几遍。”李青君边开口边向外走去,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昨晚那团黑雾,你可有什么头绪?” 李青君揉了一把胸口,自从昨天听见心里发出的声音后,总觉得惴惴不安,像是身体里突然多出了一个自己,即使守在燕沁的身边失神片刻,那声音都会催促着他,念着:“杀了她,我们的梦魇就会消失。” 而燕沁同样是满脸不解:“那黑雾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妖气,只是靠近的时候,会像是一团旋涡将我往里吸,迫不得已,我才用了魔气来抵抗,十分有效,可没想到被千竹大和尚的妖力钻了空子。” “魔气?” 李青君忍不住喃喃自语,按理说在他们的大陆上,魔族和魔气都十分少见。 与之相对的,能以魔气抵抗的族类也应该十分稀少,这团黑雾究竟是哪里来的? 李青君想不明白,只能暂时放下,“那黑雾来得快,去得也快,既然你和本王暂时没什么头绪,先将这件事情放下,等解决了关西的事情,再去边疆一趟,回来慢慢查,总能有头绪。” 燕沁点头,毕竟现在钻牛角尖也没意义,索性跟着李青君先回到府中安抚过上上下下的人,她才单独回到自己的房中,指腹不经意间扫过丹田处。 她单单是调用魔丹里的魔气以作抵挡,就被这无法炼化的妖力趁虚而入,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可能还会失控……可能,还会伤了李青君。 想到这里,燕沁当即关闭门窗,借口自己要独自疗伤,不等李青君帮忙护法,努力修炼魔道,到时候等踏入到修真大世界再重修回去也不迟。 与此同时,李青君也回到房中,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昨夜守着燕沁是想睡一会儿,可梦里都是燕沁狰狞着要杀自己的模样,即使醒来,心口的那道声音也总是催促:“不能这样下去了,昨夜就没来由的怒火中烧,没轻没重的伤了燕沁,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无论是这种失控的感觉,还是伤了燕沁这件事情,都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灵力探查,都无法查到这并不存在于此方世界的东西。既然无法根治,那他只能选择跟燕沁保持距离,索性把自己暂时困在院子里,闭门谢客。 一连几日,燕沁和李青君连对方一面都没见到,各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打破两人间不见面记录的人,还是云老爷子。 云老爷子特意派了两拨人,叫李青君和燕沁到书房里一见,此时的云老爷子身上的皮肤已经不再皱皱巴巴的,就连精气神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燕沁乖巧的上前叫了一声外公:“外公叫我和殿下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吗?” “之前宸王殿下不是说想要证据吗?”外公满意的抚过燕沁的手背,扬手唤来府中的下人,捧了三个大小不一样的锦盒来,最大的手臂长,最小的不过巴掌大。 李青君目光扫过其中这几个锦盒,先打开了大一个,里面竟然躺着一截扭曲的骨头,细看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物种的,但是李青君却敏锐发现这骨头的异处。 “这骨头像是近两年的,幼兽身上的骨头,只是看不出是什么兽类。” “这兽类是杂交出来的物种,骨头如弯枝,是在冷家后山发现的。” 第八百二十六章夜探后山 云老爷子为了防止李青君不相信,又命人打开了正中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截食人蜥的腿骨。 腿骨上的血色暗红,还没有彻底凝固,俨然是刚找回来不久的。 “这好像跟我们看见的食人蜥有些不同。”燕沁一眼看出这截腿骨的不同,“这截看起来不像是巨蜥的,倒像是野豹的小腿骨,他们是不是把食人蜥和其他什么兽类杂交过了。” “这是前几日,殿下和小姐追人上山时,我们特意派人到冷家后山去擒住的,本想着趁乱能捉两三只回来证明我们云家清白,但冷啸山回来的太快,这些食人蜥成群结队的不好对付,只捉了几只,到昨夜不知怎么的,都呕血而死,只保下这截腿。” 云家下属一听,连忙解释。 燕沁细想了一下凶兽的来历,猜测道:“这些凶兽虽然是繁殖而来,但因为种族不同,常常导致这些杂交兽类活不下来,所以当初冷家先祖还要给这些兽类灌注灵力,也许这些食人蜥呕血而死,是因为出生没多久,还没得到灵力灌溉,撑不了太久。” 云老爷子马上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燕沁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等着李青君的答复。 李青君被燕沁那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抬手将两个大盒子都盖上,随手打开了最后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里面没有什么兽类,只有一颗圆润玉珠。 “这珠子也是冷家的?” “此玉珠是我们云家迷藏的宝贝之一,曾经关西兽潮结束的时候,还有不少凶兽四散而逃,我们云家仅剩的几位大师秘密炼成此珠,可以找到那些杂交的凶兽,再将其制服。若是宸王殿下不希望兽潮再次来袭,还请赶紧借着此物,将凶兽斩杀殆尽……” 说到这里,云老爷子竟是有些哽咽,片刻之后才湿润着眼眶开口,“希望不要再重蹈当年兽潮的覆辙。” 燕沁看着外公眼底的怀念,这才想起当年云家也有不少人死在了兽潮之中,而当年外公还那么小,怕是只能看见家中长辈一个个有去无回,兴许也正是因为见过,所以外公才格外注意这件事情,细细调查多年。 “既然已经有前车之鉴,本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李青君站起身来,抬指掸去衣上莫须有的灰尘,将那玉珠收了下来。 “本王会马上调查此事,但在此之前,希望你们云家都安分守己些,别闹出什么动静来让人警惕。” “多谢宸王殿下。” 云老爷子颤颤巍巍的抬起两条手臂行礼,眼里多是感激。 李青君不再多呆,马上秘密的去调动人手,如果冷家真的还存着豢养凶兽的歹心,他会带着铁骑将整个冷家都踏平,还关西一个安定。 他才吩咐了人,回头就看见了正站在拐角处的燕沁,正望着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警惕的看着他身边的下属。 “夜里行事,去吧。”李青君随手打发了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燕沁跟前,“在这里站着等着做什么,有事情直接叫本王就行。” “是为那团黑雾的事情。” 燕沁抬手把他拉到了无人处,也顾不得路过的仆从满脸姨母笑的看着他们二人,只赶紧道,“我们来到关西后,也只得罪过冷家,而后夜里就被黑雾袭击,但那黑雾来历不明,不像是妖族或者是魔族,我怕殿下你一个人前去,又被趁虚而入……” “小丫头,如今连本王的实力都不相信了?”李青君似笑非笑的抱着手臂看她。 燕沁抿了抿嘴,心想他要是真的有本事,那一天也不会被黑雾包裹住清醒不过来,但她从不是戳人家弱点的性子,只好换了个说法。 “不是不信,只是我也想去亲眼看看冷家都做了些什么。” 燕沁可不是个会管闲事的人,李青君深知这一点,边打量着她眼底的一抹担心:“晚上换上夜行衣,别轻易离开本王的身边,明白了吗?” “好。”燕沁认真点点头,拜她体内精纯的魔丹所赐,她这几天的闭关修炼,已经有把握下次再遇到那团黑雾的时候,不会轻易让妖力趁虚而入了,这一次,她肯定能护得住李青君。 可她却没深想,自己这么维护李青君的理由。 等到入夜,燕沁换了一身夜行衣,紧跟在李青君的身后,朝着冷家的后山掠去,甚至还未靠近冷家后山的地界,已经有不少人被挡了下来,李青君抬手拦下身后的燕沁。 “这里的结界倒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不仅下了阵眼,还设置了障眼法,如果本王强行破除,只怕整个冷家都会知道有外人闯入。” “怪不得外公之前也说,是趁着那日夜里糟乱,冷啸山不在冷家的时候,才进入到冷家后山里去的。” 燕沁点点头,可不知怎么的,体内的魔丹竟有些蠢蠢欲动,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扣紧了李青君的袖口。 李青君只当她是紧张害怕,以目光制止了几个还想硬闯的手下,扬手将燕沁给拉了起来,吩咐道:“这结界你们能破,却不能保证不被发现,还是叫本王和阿沁先去看看,你们就在结界附近围着,但凡发现什么凶兽,一律屠杀。” 说完,燕沁眼前的结界显形,如水纹一样朝外散开,露出一个供两人进出的豁口来,伴随着李青君拉着她踏入其中,她体内的魔丹竟是微微发热起来,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 李青君放慢了速度,悄无声息的将背后的结界重新闭合上,带着燕沁落脚在一处巨树的树枝上,半蹲着。 燕沁眉头紧皱:“我感觉到附近有魔气的存在。” “让本王查探一番。” 李青君悄然以灵力扫过,并未发现什么魔气,倒是发现些和那一夜黑雾有些相似的存在,他曾用自己的灵力追踪,想来不会认错。 “是那日黑雾一样的存在,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你这小丫头可能是学艺不精,查探错了,不过这样一来,那黑雾意欲谋害本王,这冷家后山里又豢养着这黑雾,谋害本王的罪名是定下了,本王不会轻饶。” 第八百二十七章满山凶兽 燕沁听着学艺不精四个字,尴尬的低下头去,赶紧稳住魔丹:“殿下还是将玉珠拿出来看一看,查探周围究竟有没有凶兽的存在。” 不拿不知道,李青君刚把玉珠从怀中掏出来,整个玉珠上就如同繁星点缀一样亮了起来,燕沁惊讶。 “外公特意嘱咐过,玉珠上的每一颗星子都是一只凶手,这么多星子,岂不是凶兽遍地。” “你这次说对了。” 李青君悄然将玉珠收回到怀中,抬手捂住了燕沁的嘴,让她噤声。 燕沁赶紧屏息,才见几个气度不凡的修灵师正从山路上走来,手里还拎着两个嚎啕大哭的仆役,面露讥讽:“要怪就怪你们不长眼,正撞在少爷发脾气的时候打碎了碗盏,我们也只能挑你们俩送来给妖兽们当吃食了。” “奴才知道错了,您就是剁了奴才的两条手都行,别拿奴才喂妖兽啊……” 仆役挣扎不休,可还没能说完求饶的话,整个人就被扔到半空之中,脖颈一疼,他睁着双目,竟然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撕扯着,而他的脑袋却已经滚落在地上。 燕沁瞳仁一缩,正看见几个食人蜥和两只长相如熊身子却像是秃鹫的凶兽,一拥而上,霎时间把两个仆役啃得鲜血淋漓。 几个修灵师却像是司空见惯,等几个凶兽吃的差不多,才出手将其制服,还看着几个凶兽眼底的血光,笑道:“冷家还真是有办法,不仅能养这么厉害的东西,还能有办法控制。” “那可不是,只可惜冷家如今屈居于关西第二,在外的名声还没那么响亮,定多在关西地界上作威作福。” “第二?”最后一个修灵师明显要比前面两个强,一走上前来就让另外两个闭了嘴,笑说,“关西第一本就该是我们冷家的!要不是养着这么多玩意儿要费些时日,来日等放出去时还得找个噱头,我们早就把那云家给踏平了。” “如今留着云家,不过是为了到时候用妖兽的时候,能栽赃到云老爷子的头上,你们别在这乱嚼舌根,还不赶紧把仙师留下的魔气灌注到妖兽体内,别给他们发狂跑了。” 燕沁浑身一颤,这里有魔气的存在,她的外公生病也是因魔气入体所致。 而他们口里说的栽赃…… “只怕关西人人都说我外公生取人心挖肝煮酒,是他们冷家想要让人觉得我们云家办事不干净,到时候等用到凶兽的时候,大可以直接栽赃给外公,说是他为延年益寿而做的恶事。” 燕沁眼里泛起一层薄薄的冷光,想他云家先祖曾为了安抚民心,都没有把冷家制造出凶兽的时候广而告之,如今竟还要被冷家当做预备的替罪羊! 简直不可饶恕! 李青君明显感觉到燕沁身上的怒意,他倒是难得见这小妮子这么生气:“食人蜥的事情也已经和云家挂钩,到时候冷家想泼脏水也容易,更何况他们本身就是驯兽的奴才出身,到时候还能理所当然的制住凶兽,兴许上报朝廷还能表功,可谓是一石二鸟。” “凶兽不能出山!” 燕沁着急忙慌的说,见李青君神色淡然,心里反而更加紧张,生怕他不把这些凶兽放在眼里,“云家先祖的血,不能白流!” 李青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微动,终于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温热的掌心重重的落在她的发顶,就连声音都因认真而低了一个度。 “本王明白,在这里等我。” 发顶温热的掌心离去,但李青君的话却像是一颗定心丸,总能让燕沁安心。 只是她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了李青君的身影。 倒是那两个修灵师应声倒下,仅剩的几只凶兽被斩落在地。 李青君双手正扣着那修灵师的脖颈,看着他面色涨红发紫,薄唇轻启:“把你知道的冷家的事情,都讲出来,后山豢养的凶兽本不该村于世的魔气……还有,你们刚才提到的仙师又是何许人。” 性命攸关,修灵师也顾不得藏着秘密:“这些都是我们冷家养的凶兽,都是给太子准备的。这些魔气,都是梦……仙师……呃啊!” 一柄利箭从山林里射来,李青君没等到最后的答案,修灵师已经被贯穿了心脏,黑血汩汩溢出,明显是下了毒,不想让人多活一秒。 正当李青君准备探查的时候,燕沁陡然从树上跃下,掏出一柄短刀,抬手拦下了李青君背后的一击,边看着来人:“冷睿。” “还不快走。”冷啸山的声音从刚才羽箭射出的地方传来,冷睿当即抽身离开,燕沁还想追,却被李青君拉住,听他低声解释。 “以本王的实力,就算是十个冷啸山在也发现不了,他们敢贸然行动,定然是背后有那所谓的仙师撑腰,不要轻举妄动。” 燕沁第二次听到仙师两个字,终于按下了短刀,乖巧的站在李青君的身边,俨然一副无害的模样。 可只有重新回到冷啸山身边的冷睿才知道,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能拦下自己附有魔气的一刀,足可见她本事了得。 冷啸山也忍不住多看了燕沁一眼,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上还带着笑,“宸王殿下来的正是时候,这几个修灵师竟然偷了我们冷家残卷,想要复活凶兽,我正发愁该去哪里找凶兽和这几个叛徒,没想到宸王殿下已经替我解决了。” 李青君反而勾唇一笑,随意扔了手里修灵师的尸体,燕沁则是趁机说道:“殿下可是破开你家结界进来的,你这当家主的完全不在乎殿下是怎么进来的,反而一个劲儿的解释,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殿下到此,自然有殿下到此的理由,我又何必多问。”冷啸山说的仍然是脸部红心不跳。 燕沁不耐的一挑眉,身边的李青君却掏出了玉珠,看着珠子上的光点都悄然远离,甚至还有些直接消失了踪迹,林中更藏着不少修灵师的气息,当即嗤笑出声:“看来云老爷子给的东西也不是完全没用,你以为,让人藏匿起凶兽,本王就不知道了吗!” 第八百二十八章妖丹入体 李青君的话音刚落,几道无形的灵力如羽箭,准确无误的刺入林中修灵师的肩头,心神一乱,手里压制凶兽的动作就是一顿,那些气息自然暴露无遗。 玉珠上的星子重新亮了起来。 冷啸山总算明白这玉珠是什么作用,咬牙辩驳:“殿下!云家和我们冷家向来不和,污蔑我们也是有的。” 燕沁抬眸,字字掷地有声:“那数十年前的兽潮,也是污蔑你们冷家吗?这玉珠可是当年兽潮时,我们云家祖先为了不漏掉任何一只凶兽而炼成的灵器,上面的每一颗星子,都代表一只凶兽。” “本王也已经探知到那些存在,冷啸山,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别叫本王出铁骑,踏平你冷家每一寸土地。” 李青君捏紧手里的玉珠,他亲眼看见,亲耳所闻,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给冷家上下定死刑了! 冷啸山眼神一变,哪里能想到数十年前,云家竟还留了这么一手。更遑论他留下的结界和障眼法,自诩翻遍整个关西也找不到一个能破开的,却偏偏遇上了李青君!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发现,冷啸山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而是浑身肌肉暴涨,身形抽长了些许,做出攻击的架势来。 “在下不才,但对结界和障眼法之类颇有心得,想来殿下的人一时半刻也进不来,便叫在下,领教一番我朝战神的本事吧!” 语毕,冷啸山却先一掌将身后的冷睿给打走,一道传音随之而去:“为父不会让他们走出关西,梦羽仙师所赠的万千富贵,替冷家保下!” “爹爹!” 冷睿心里一惊,看着冷啸山那冷然的背影,竟是红了眼眶,李青君可是当朝战神!他爹爹再怎么厉害,又能在他手下苟延残喘多久!而这一切,仅仅是了为那什么仙师所说的富贵! 冷啸山不知儿子心里的想法,而是径直朝着李青君冲去。 冷啸山气势汹汹,燕沁自知这刚硬的内力不是自己能承受,借着李青君扫开自己的力道,她顺势对准了方向入山林,既然她不能解决冷啸山,就去解决那些凶兽,正好也看看她修魔的本事如何。 李青君看着燕沁的背影,想到那些凶兽体内的是魔气,而燕沁身为此世间为数不多的魔修,想来那些魔气大都会臣服于她,不会有什么危险,这才回首接下冷啸山的一击:“还不错,但这身手还想挑战本王却是远远不及,不如,叫你们背后的那什么仙师出来?” “并无什么仙师。”冷啸山咬死要保住梦羽仙师的名姓,继续进攻,目光却时不时的朝着燕沁看去。 李青君也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把将人掀翻,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边甩袖拦在燕沁所在的方向:“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还是先想想,是死在本王手下,还是把仙师的事情告诉本王,本王兴许会留下你一条命!” 冷啸山颤颤巍巍的爬起身来,在李青君动手之前,陡然从怀中扯出一片梦魇兽的残魂,弹指朝着李青君面门而去。 李青君侧身挡下,仍有一丝丝残魂钻入体内,让他再次听到心中的声音:“护着燕沁有什么好的,倒不如让她在这里被人杀了。” 李青君这一晃神,冷啸山就钻了空子,步步杀招朝他冲去,一时之间,尘土飞扬,也不知你来我往了多少招,李青君正屏气凝神要给冷啸山致命一击。 冷啸山却勾起唇角,指尖捏诀操控梦魇兽的残魂。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冷家和云家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边疆才是我们的兄弟,为一个要杀我们的女人讨公道,值得吗?” “住口。”李青君暗自咬牙,生生压下这该死的声音。 他想,他是为了关西的黎明百姓,是为了国家安定!可心里想着这些原因,他脑海里浮现的仍是燕沁的脸庞。 是她无助时朝自己望来的恳切目光。 是她得了药草而满心欢喜的笑。 更是她目光坚定,告诉自己不要忘记先祖所流的血。 李青君眼底重回清明,可眼前的冷啸山却已经钻了这短暂的空子,一路朝着燕沁的方向而去,李青君忍不住咒骂一句:“该死的。” 冷啸山健步如飞,很快就找到了燕沁,看着她正在查看一只凶兽的尸体,那丝丝魔气竟从凶兽的体内钻入她的身体里,冷啸山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欣喜若狂,掏出怀里的灵狐妖丹,注入自己的灵力,径直落在燕沁的身后:“你才是李青君的软肋,为我所用吧。” 燕沁来不及逃开,只觉得背后一疼,像是被什么外物刺入身体之中,她闷哼了一声,还不忘用力避开身后的冷啸山,抬手抚上自己的后背,却是一片平整,什么都没感觉到。 “没事吧!” 李青君跟着落到她的身边,看她满脸茫然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没受伤,心神一定,扭头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冷啸山,“你刚才对她做了什么?” “还没得手呢。”冷啸山低笑了一声,就听见背后传来了结界颤动的声音,马上皱起眉头来,“这究竟是……” “本王迟迟不出去,他们才会硬闯。”破开结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李青君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抬起长刀指向冷啸山,“本王劝你不要负隅顽抗,早早把凶兽的事情和盘托出,起码你儿子还能保住一条命。” “殿下的话,倒不必说的这么满。” 冷啸山眼里掠过一抹阴翳,抬手抓起几个凶兽的尸体,将其中仅剩的魔气炼化为自己所用,整个人的实力一瞬提高了好几倍,让李青君都不得不蹙眉:“你修了魔道。” “殿下身边不也有人修了魔道吗?”冷啸山嗤笑,整个人却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了过来,一记重拳落下,就连李青君都不得不严阵以待,堪堪接下。 这样的冷啸山太危险了。 李青君放心不下身边的燕沁,趁机回过头去:“你赶紧离开这里……” 可他看见的,却是燕沁眼底一片阴沉,手里长长的利爪,朝着他的面门袭来。 心里那道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 “看,即使不在梦里,她也想杀了你。” 第八百二十九章杀光他们 李青君完全挡不住站在自己背后燕沁的一击,即使看见,想还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利爪朝着自己逼近,看着燕沁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冷啸山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自然知道自己敌不过李青君,但他知道燕沁是他的软肋。 想到这里,冷啸山操控着那灵狐妖丹,催动燕沁体内的魔气和妖力。 只要他能杀了李青君和燕沁,梦羽仙师就会帮他们铲除外面那些杂碎,将这大好天下都交给他们冷家! “噗呲” 利爪穿心,血液飞溅。 冷啸山所有的幻想都终结在此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刺穿胸口的利爪,还有燕沁看向自己冰冷的眼神:“你怎么会不受我的控制,我分明把妖丹打入你的体内了!” “可能是那妖丹,算不得什么上品。”燕沁说的云淡风轻,拔出利爪的时候眼底都没泛起半分的波澜,更没有妖化的前兆,甚至还轻轻拉着李青君的肩膀,带他远离冷啸山,却见李青君难得沉默的模样,当即蹙眉,“你不会受伤了吧。” 李青君被这句话唤回思绪,看着她手中利爪染血,还被心里的声音困扰,脱口而出:“你刚才不是想杀本王吗?” “我怎么会想杀你。”燕沁也露出惊讶的神情来,她分明是朝着冷啸山去的,只是李青君结结实实挡在自己的身前,实在难以避开,只能找了个刁钻的角度突刺。 四目相对,两个人眼里却都是震惊和疑惑。 “罢了,先解决眼前的人再说。”李青君先压住心底的声音,持刀扫向冷啸山,看着他被刺穿的伤口已经开始被魔气侵蚀,漏出一个大洞,“灵力和魔气向来冲突,你为了一时的实力大增,不惜吞噬魔气,如今遭受重创,身体自内而外的腐朽溃烂,甚至无需本王亲自动手,你就会死在这里。” 燕沁却想到,如果不是有仙师撑腰,仅凭着冷啸山是不敢招惹李青君的,当即说道:“你要是交代出那所谓的仙师是何人,我能吸收了你的魔气,让你死的痛快点。” 冷啸山浑身溃烂,但他仍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小女子的手下,死死盯着燕沁:“我不需要!你区区一个妖族,竟然不臣服于上等的妖丹,还身怀魔气,你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许是怪物两个字太过刺耳,燕沁的指尖下意识攥紧,冷眼而视:“我是人,不是什么怪物,倒是你养出来的凶兽,各个嗜血好杀,那才叫怪物。” “随你怎么说吧,仙师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冷啸山的皮肤肉眼可见的皱巴起来,整个人匍匐于地,只有一双凶狠的眼神,至死还要盯着他们,“即使我失败了,我还有儿子……” 李青君已经不想再听废话,手起刀落,了结了他的性命,地上只剩下冷啸山的半具尸体。 冷啸山一死,后山的结界随之碎裂,李青君的属下得以入内,但李青君看着燕沁手指上的利爪,还是屏退了众人,单独问她:“冷啸山口中所说的妖丹是怎么回事?” 燕沁恍然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腹,丹田处仍是微微发热,那完整的妖丹对于体内精纯的魔丹来说,简直上乘的补品,但她却不可能真的把此事全盘告诉李青君,于是她又看了一眼凶兽的尸体:“他袭击过来的时候,我正在炼化这些凶兽身上的魔气,想借着这些魔气,看看它们和外面的食人蜥有什么不同,恰逢他将妖丹打入我的体内,好像就直接被炼化了。” 燕沁说的云淡风轻,可李青君却是不相信的,照冷啸山所说,那可是上等的妖丹,就算是投入鼎炉中炼化,起码都需要九九四十九天,如今才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燕沁就能炼化妖丹? “你是不是隐……” “爹!” 冷睿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云霄,就连大地都开始震颤,燕沁敏锐的察觉到那密密麻麻的魔气,赶紧收回了利爪:“好像是那些凶兽暴动了。” 李青君翻出玉珠,看着上面的光点都已经连成一片,面色微沉:“这可不妙,你马上退出去,本王现在要带人围剿凶兽,一只都不能放出去。” 虽然关西离边疆还有一段距离,但关西处还有两个要紧的隘口,但凡他们这里因为凶兽大乱,敌军就有可能趁虚而入,直接坐收渔翁之利,将关西到边疆这一带收入囊中。 无论如何,关西还不能乱。 李青君已经顾不上询问妖丹的事情,急忙朝着冷睿的方向掠去,燕沁也自知过去了也可能会拖后腿,到时候可能还要李青君回头保护自己,得不偿失,当即朝着安全的地方跑去。 而越是靠近冷睿的地方,凶兽的数量就成倍增长,甚至还有些凶兽折返回来保护冷睿,反倒让李青君稍微放心了一些,一路斩杀凶兽,一身黑衣都浸满鲜血,方才突破重围,找到了冷睿。 冷睿站在巨大凶兽的肩膀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君:“都是因为你,我娘亲自杀,爹爹也疯魔了,你就不该到关西来,你该死!” 下一刻,凶兽们一跃而上,径直朝着李青君冲了过去。 李青君刚扬手抬刀,心里的那道声音卷土重来:“如果不是为了燕沁,何必到关西来挑起一场纷争。” “就算本王不来,关西的纷争还会存在。”李青君开口反驳这道声音,接着专心致志的斩杀凶兽。 眼前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烈,李青君斩杀的动作逐渐熟练,可在这血海之中,他心里竟然升腾起一股莫名的快意,心里好像有东西在叫嚣着杀了眼前所有的活物。 等他逼近到冷睿眼前时,他清楚的看见冷睿惊恐的眼神。 “你跟燕沁一样,都变成了怪物。” 李青君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可挥刀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冷睿身首异处,头颅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李青君却仍没有停下刀刃,看着眼前没了指令而四散而逃的凶兽,肆无忌惮的释放灵力:“一只都别想跑。” “杀光它们。”心里的声音也跟着说。 第八百三十章两个秘密 山林外安全的地方,燕沁被人安置在树干旁,感觉心口陡然被狠狠地被拉扯了一下,当即闷哼出声:“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不是魔,也不是妖。” 吸食了妖丹的魔丹比之前更为强大,连带着燕沁的感知力也被放大,尤其是这浓烈的感觉,在一众凶兽的魔气里格外的不同,更是让她心里害怕。 会不会是李青君又遇到那团黑雾? 想到这里,燕沁简直坐立难安,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之下直接朝着凶兽堆里冲了进去。 “快保护燕沁小姐!” 背后的人还呼喊着,燕沁满心想着的却只有李青君的安危,循着李青君斩杀而出的一条血路过去,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山顶,眼前正有一头凶兽的脑袋飞过,而李青君浑身浴血的站在月光之下,满眼血色,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燕沁看着眼前可怖的一幕,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担忧的走上前去。 越是靠近李青君,心口被拉扯的感觉就越强。 “李青君,你有没有看见黑雾?” “让开,别碍着本王。”李青君的瞳仁里倒映不出任何的人影,只是循着那些魔气大开杀戒,就连燕沁背后的下属呼唤也没听见。 “殿下的手臂好像伤了!” “凶兽都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谁去拦着殿下啊!” 下属们议论纷纷,燕沁此时才回过神来,看着李青君手臂上果然破开了口子,深可见骨,汩汩往外渗血,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屠杀。 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使是李青君也会因失血过多而重伤,说不定连这条手臂都保不住,燕沁看的心惊,没注意到几个下属们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独自冲了上去,耳边还能听见别人的惊呼:“殿下会无差别杀人的,燕沁小姐不要去啊。” 燕沁依旧义无反顾的冲上去,用尽全力拉住了李青君的手臂,看了一眼他眼前已经死掉的凶兽,大喊道:“李青君,它已经死了,不需要你再挥刀。” “滚开!”李青君额角青筋暴起,满目血丝的朝燕沁看来。 燕沁被看的一缩脑袋,但看着他手臂上可怖的伤口,直接咬牙冲上前去,死死抱紧他的腰际,拽着他的手臂:“剩下的凶兽会有人来解决,你必须要放下刀,治疗好手臂才行,不然要是伤了经络,灵气溢散,你这条手臂就不能用了!” “滚。”李青君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字来,他眼里早看不见任何的东西,腰间上的东西对他来说只是阻碍。 “我不滚,直到你收了刀,到安全地方治疗我才会放开你。”燕沁死死抱着他,看着他的伤口血珠滚落,急的眼泛泪光,“手要是没保住,你还怎么到边疆去救你的将士你的兄弟们,你就算不听我的话,也要想想那些正在沙场奋战的兄弟们吧。” 听见燕沁带着哭腔的话,李青君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心里的那道声音陡然消失无踪,他缓缓放下了持刀的手,冷眼看着脚下血洼,又看向抱着自己不放,瞳仁里满是担心的燕沁:“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怕你被黑雾袭击。”燕沁眼底水光流转,看见他好像恢复了清明,趁机抓住他受伤的手臂,听着他闷哼一声,赶紧道,“你终于回过神来,凶兽都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我们快回去疗伤吧。” 李青君迟疑了一下,燕沁却怕他又杀红了眼,赶紧抓着他往回跑。 几个下属都看的目瞪口呆:“竟然有人能拦下殿下,真不愧是未来的宸王妃。” 燕沁没能听见这几句话,刚回到安全的地方,李青君就马上命人彻查整个冷家,云家的人也过来帮忙处理凶兽,大家都忙的不可开交,只留下燕沁单独给李青君处理伤口。 燕沁处理的很小心,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给他包扎好,四周的杂乱也渐渐的平息下来,她这才抹去额角的汗水,问李青君:“我刚才感觉到那黑雾一样的存在,像是在你的身上。” 李青君恍然想到心里的那道声音,可想到那声音总是撺掇他杀了燕沁,似乎跟缠了自己十几年的梦魇并无分别,但他如果告诉燕沁,那道声音想让自己杀了她,只怕燕沁会多想,细想之下,他还是摇头:“本王没看见过,身上也没什么异常。” 燕沁抿了抿嘴,她第一次就能察觉到这东西,替李青君在屋中挡下。 没道理这次会失误,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东西藏在李青君的身体里,但是李青君没能察觉到,看来,她之后不能轻易离开李青君,不然被这东西趁虚而入可怎么是好。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开来,李青君却轻咳了几声,反问她:“本王还想问你妖丹的事情。”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指尖收紧:“我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应该是被炼化了。” 她体内的精纯魔丹,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想活着去往修真界。李青君是个好人,如果到时候事情败露,她从未说过此事,李青君也算是不知者无罪,顶多是包庇一个魔修,却不是包庇一个可能即将出世的魔头。 李青君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两道剑眉拧在一起,看来燕沁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紧紧守着自己的秘密。 萧楚恒解决完事情回来的时候,正看见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模样,赶紧擦了脸上的血渍走上前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对坐着,不如早早回到云家休息,刚才最后一只凶兽也杀了。” “好。”燕沁赶紧点点头,心虚的恨不得赶紧回去闭门休息。 李青君看着她逃避一样的动作,眼神更阴沉了几分,反而没跟着她离开,而是反问身边的下属:“冷家还找到什么东西了没有,刚才有个修灵师可是说,这些凶兽是给太子准备的。” “太子?”萧楚恒大惊,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也赶忙派人去找。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带着书信冲了过来:“找到了,冷啸山和太子殿下来往的信件,还提到过豢养凶兽和栽赃云家的事情。” 李青君看都不看:“送回京城,听父皇发落。” 第八百三十一章早分晚分都得分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燕沁早早的被萧楚恒送回云家,而李青君却难得没有跟燕沁同进同出,而是去往冷家清查过所有的东西,甚至还找到了太子印有刻章的密信,承诺等到来日一统天下,就会把关西赐予他们。 李青君对太子的事情没那么感兴趣,随手扔给下属,反问:“这些信件里有没有提到梦什么仙师的东西?” 下属们把整个书房翻了遍,也没找到有关于仙师的只字片语。 李青君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去,冷啸山看起来只像是个棋子,而那所谓的什么仙师,也许才是针对他的存在,想到这里,李青君下意识抬手扫过心口处。 那道声音,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此时的后山已经被凶兽的尸体堆砌成山,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踏出,目视着地上只剩下半具尸体的冷啸山,勾起指尖,带走仅剩的梦魇兽残魂和魔气,勾起一抹恶劣的笑:“不过是此方世界的蝼蚁罢了,还想妄图以蜉蝣之力一统整个世界,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们存在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青予安生出心魔罢了。” 感觉到魔气上残存的怨念和愤慨,她只勾了勾唇角,将其碾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只是临走时,她远远的看向李青君的方向,满眼疯狂。 李青君似有所感的朝着后山望去,总觉得刚才感觉到一丝恶意,但这感觉来的快,去得也快,他只当又是心里的那道声音作祟,并未太放在心上。 冷家所有豢养的凶兽都被屠杀殆尽,三日之后烈火焚烧,烧起来的烟雾直冲天际,久久不能消散,李青君和云家为了不让关西民心涣散,并没有把凶兽的事情广而告之,对外只是说冷家家主妄图修炼失传已久的魔功,不惜修炼禁术,而后走火入魔,才有了后山之乱这么一出。 就连冷家死去的人,也全部都算到冷啸山的头上。 等冷家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李青君忙的脚不沾地,连云家的大门都没再踏进过,燕沁倒是时不时假意从旁路过,实则悄悄的查探李青君身边还没有黑雾的存在,等到夜里,她赶紧炼化仅剩的妖丹,让其彻底化作魔气,为自己所用。 李青君几天没见到燕沁,梦魇似乎越发严重,有时候甚至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等到十日之后,李青君带着人到云家来说走水路的事情,才见到了眼下同样是淡淡乌青的燕沁,四目相对,李青君突然觉得梦魇带来的烦躁被抚平了不少:“这是被凶兽吓到了,夜里不敢安眠?” 燕沁陡然被这么半调侃似的问了一句,先是愣了一下,才摇摇头:“我是怕你的梦魇,本来想通报一声直接过去找你,但见你太忙,就没去打扰,只远远的看过几次。” 李青君的心情因为这番话好了许多,就连前几日后山时的隐瞒都不太放在心上,从燕沁的身边擦肩而过:“本王一切都好,你且在关西好好待着,等到本王大胜归来,就带你回帝都。” “等等。”燕沁赶紧叫停了他,“我想和你一起去边疆。” “边疆战乱,可不单单只有凶兽,你个小丫头过去做什么?”李青君被揪住了一片袖口,只能停下跟她说清楚。 我不放心你。 燕沁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实实在在的解释:“你的梦魇那么严重,有我在的话说不定能缓和许多,晚上睡得好,白天才好征战沙场。” “你这把自己当本王的良药了?”李青君无奈。 “我不敢说自己是良药,但总归有点用处。而且,殿下实力强大,要留下我一个小丫头在身边,也不是难事。”燕沁其实担心的是之前感知到的,存在于李青君身上的那抹黑雾,虽然现在她已经探查不到,但那东西能震撼心神,如果那东西在战场上发作,让李青君丢了性命可怎么是好。 李青君看着燕沁眼底的认真,竟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只好点点头:“跟你家里人说一声,去准备吧。” 燕沁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去准备东西了。 李青君哭笑不得,怎么到这丫头眼里,上战场跟郊游似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云老爷子得知李青君此次前来的目的,二话不说的派了几条大船来给李青君用,甚至还特意找来了些船上度日的船夫和伙计,还连连叮嘱:“从关西到边疆的水路不算远,只是有几段地方水流湍急,大船驶过的时候难免会出些问题,到时候一定要听有经验的前辈指点,不要妄动。” “多谢老爷子提醒。” 李青君点头应下,当即清点人数,又捎带上燕沁准备启航。 萧楚恒本来还想跟着去,李青君却觉得有些碍眼,只说:“你可是萧将军最宠爱的嫡长子,要是跟着本王去边疆出了什么事情,萧将军只怕是要把本王的宸王府都给踏平了,不划算。” “我不放心阿沁,她还没跟你成亲,更没什么自保能力,如果被你带去受伤了怎么办!”萧楚恒急的跳脚。 李青君的嘴角忍不住一抽,看着身边小白兔似的燕沁,却还记得这丫头出手时有多么狠辣,脑子又有多么灵活,进退有度,只怕有时候比萧楚恒这个哥哥还有自保能力,当即摆手:“护住阿沁,本王还是做得到的,启航!” “宸王殿下!”萧楚恒被云家的人死死扣着,满心满眼都是这从小吃苦长大的妹妹,急的眼睛通红。 燕沁扶着栏杆,远远跟萧楚恒挥手:“哥哥放心,殿下不会让我受伤的,你这一路回去帝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眼看着萧楚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燕沁满是不舍,更有些失落。 李青君看着燕沁眼底的神色,莫名生出些不爽:“他是你哥哥,又不是你的夫君,总归有分别的一日,早分晚分都得分。” 燕沁回头看他:“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本王可没准备安慰人,只是想到以后身边少了个妹妹长妹妹短的人,心里高兴。”李青君有些恶劣的勾了勾唇角。 第八百三十二章魔气再现 燕沁抿了抿嘴,想要反驳,可又不太想起冲突,只好扭头离开。 李青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跟着燕沁往船舱里走,眼里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燕沁几乎是整条船上唯一的女子,李青君毫不吝啬的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她,可等到夜里被梦魇缠身,他还是会悄无声息的踏入燕沁的房中,小坐两个时辰再折返回去,不让任何人知道。 燕沁半夜撞见李青君,没有半分惊吓,反而是和他打商量:“水路还要走十几日,你反正夜里也不睡觉,不如替我护法可好?” 这么长的时间,燕沁想自己能提升一点就提升一点,不至于给李青君拖后腿,等来日更可以想办法借用魔丹打开大裂缝,想办法去往修仙界,重新修道,也好洗去这一身魔气。 “你倒是会谈条件。”李青君也知道她最近勤于修炼,反正他也是闲来无事,便答应下来,施下了结界,为她护法。 这一路还算是安定,只是清晨时分,李青君和燕沁去用早膳时,总能听到几个经验老成的前辈们嘀咕:“这趟走的真是奇怪,水底下半点儿动静都没有,没见到鱼和水兽,像是死水一样。” “不仅如此,这都走了六七日了,每每看到风起云流,我都以为要下雨了,都准备命人收帆了,可不过一会儿那天边的云就散了,就连周围的风都停了,真是走了十几年的水路,没见过这么蹊跷的事儿。” 前辈们嘀咕的声音今日格外的大了些,惹得不少甲板上的将士也纷纷侧目看去:“不下雨,天天大太阳有什么不好。” 老前辈拎着酒瓶子啐了一口:“你们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天有异样,那能是好事么!” 将士们听到天生异象几个字,不敢再胡说八道。 燕沁和李青君对视了一眼,正想上去问个明白,就听见船侧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船身都朝着另一边倾斜过去,燕沁脚下一滑,径直朝着栏杆边跌过去。 李青君手疾眼快的把人捞了回来,就听几个老前辈手里拽着绳子,大喊:”娘喂!这么大的水兽怎么会在河里!赶紧拿叉杆来,再去看看船舱里有没有撞破漏水!” 将士们混乱了片刻,马上就按照几个前辈的话去做,李青君一手拉着桅杆,另一手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就见船侧处一个巨大的鲶鱼脑袋,身体却更像是泥鳅,差不多有他们船的四分之一大,两颗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燕沁。 “抓好桅杆,本王去解决他们。” 李青君就地把燕沁扔到桅杆旁,自己抄刀就上,燕沁抱着桅杆,抬头正对上鲶鱼的两个眼睛,丹田处的魔丹轻轻颤了一下,燕沁的眼神骤变,借力踩在桅杆侧,追上李青君:“有魔气。” “怎么最近的事情都跟魔气有关。” 李青君阴沉着神色,重新握紧手里的长刀,抱怨了一句就直接冲了上去。 李青君的动作狠厉,而修为高低也从来不在身体庞大与否,不过几个回合,李青君就将鲶鱼精斩落于水中,燕沁站在甲板上,感觉到那魔气彻底消散,这才安心。 李青君被砸了一身的水,刚落回甲板,燕沁就拿着他的披风过来,给他把脸擦干净,实则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那东西还没修出魔丹,只是身染魔气而已。” 李青君被她不算娴熟的擦着脸,长舒了一口气:“你要是能查探的再精准点,本王也不用这么着急动手。” 燕沁尴尬的指尖一顿,但还是继续说:“是我学艺不精了,下次注意。” “别再有下次了,跟魔有关的东西,还是留在书册上当历史的好。”李青君掂了掂手里的长刀,看着四周不少将士都满脸严肃,想来也是看出了这鲶鱼精带着点魔气。 燕沁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刚才的怪物,会不会也是冷家制造出的凶兽?” “如果是这样,冷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李青君目光沉沉,和燕沁一起注意着眼前的水路,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自从遇上了这一条鲶鱼精,之后的水路就走的格外的坎坷,许多从未见过的水兽从各处冒了出来,轻则刚冒头就被警惕的将士和前辈斩杀,可更多的却是直接朝着他们的船袭击过来,如果不是李青君,只怕他们的船都会被撞散架。 折腾了好几天,一直到快到边关码头的前一天才安静下来。 燕沁担心的睡不着,本想跟着将士们坐在甲板上守夜,可刚出船舱,就正听见几个将士的抱怨:“这些水兽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盯着咱们的船来,像是特意为了找宸王殿下要绝命刀来的。” “宸王殿下?你是在船里待久眼睛不好使了吧,我这几天看着不少凶兽出现,第一时间看的可都是那燕沁小姐。”其中一个将士已经喝的烂醉,歪歪斜斜的抱着剑,打着酒嗝,“关西初见带魔气的玩意儿,不也是为了燕沁小姐外公家才发现的吗?现在遇到这些个不要命的玩意儿,还伤了我几个兄弟不说,还个个出现时都盯着燕沁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带魔气的是为了……唔唔!” 另外两个将士看见燕沁,赶紧堵住那人的嘴,站起身来:“燕沁小姐!” 燕沁小脸惨白,但看着几个将士身上的伤口,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你们聊你们的,我只是上来找找殿下。” 几个将士还以为燕沁没听见,赶紧敷衍过去,带着那烂醉的将士跑了。 燕沁却心不在焉的回到房中,蹙眉探了探体内的魔丹,这方世界本不该存在魔气这样的东西,而现在所发现的身有魔气的怪物,都无一例外的朝她而来,会不会是有其他世界的人在暗中干预,如此大费周章的,难不成是为了她体内的魔丹? “在想什么?”李青君陡然出现在屋中。 燕沁被吓了一跳,忙收敛起思绪:“在想那几只凶兽。” 第八百三十三章夫妻美满 “比起这些,你不如想想该怎么管好自己。”李青君习以为常的布下结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等明天骑马去往边疆,本王就不能一直护在你的身边了,到时候你要是不能掌控好魔气和妖力,露出半分马脚,本王都不会留情面的。” 燕沁看着他布下的结界的成型,莫名的安心:“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说完,燕沁才盘腿坐在床榻上,开始调息,而李青君则是揉了一把胸口,想到这几天再没听到心里的声音,就在一旁的软榻上小睡片刻。 翌日清晨,大船停靠在边疆小镇的一处码头,镇上的人都因为边疆的战事而紧急撤离,等燕沁跟着李青君下船的时候,就见一片银甲的将士齐齐的朝着李青君行礼:“宸王殿下!” “不必多礼,先同本王讲讲这几天的战事。” 李青君摆手撤了这些礼节,全权把燕沁交给边疆处镇守的一个副将照顾,副将叫泉明,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下巴和手背各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说起来话来却是意外的轻声细语,还特意从镇上找来了两个年轻姑娘:“王爷马上就要骑马去边关,燕沁小姐劳累一路,就在这镇上休息下来吧,我还特意请了两个姑娘来照顾您。” “不用,我也可以骑马跟着他。”燕沁摇头,她现在还不是那么习惯别人的伺候,而且,她不能轻易离开李青君的身边,于是一路小跑到李青君的身边,有些不爽的看着她。 那意思像是在问,说好的跟着你,怎么就把我交给别人了。 李青君和几人的谈话被打断,眼底却没有半分的不耐烦,这才想起自己对着小妮子的承诺,对泉明略略一摆手:“让她跟着吧,倒是你就跟在她身边保护,单独安排一顶小帐子给她就行,明白了吗?” “是!”泉明马上挺直了脊背。 李青君还想把人给打发走,可想到泉明总像是个一板一眼的呆子,补了一句:“帐子就安置在本王的营帐旁边。” 众人哗然,眼观鼻鼻观心的看了燕沁好几眼,眼神暧昧的很。 燕沁心知李青君这么做,只是为了他自己的梦魇而已,但面上她没有戳破,而是乖巧的跟着泉明过去,翻身上马,就等着出发。 李青君则是听了几个副将的话,眉头深深皱起来,猛地把手里的文书砸在地上:“水里凶兽躁动就算了,敌军难不成也是修习了什么禁术,不然怎么能短短数日之内,就击破我们几个据点?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这事情还真不是我们的问题,大家打仗大多都是白天,夜里也会点燃火把,可那群人不知怎么回事,夜里突袭第一件事就是灭了火源,在一片黑暗里打过来,我们的人根本招架不住,伤亡惨重。”几个副将都怨声载道,更怀疑是不是敌军真的有什么邪术傍身。 李青君不再多做停留,径直翻身上马:“去了再说,三天的脚程给本王缩减到一天,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 “是!”将士们纷纷高喊。 燕沁攥紧了缰绳,策马来到李青君的身边,还想问问是什么事情,就见李青君打了一道什么东西到她的马儿身上:“一夜疾驰,要是跟不上就跟泉明说一声。” “只怕这马儿跟不上。”燕沁对自己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只是策马,又不是调动灵气疾驰一天一夜。 “本王的灵力在,这马儿不会跟不上,走。”李青君对着燕沁说完,高高扬起一只手,比了个手势,霎时就攥紧缰绳窜入镇子外的山林之中。 燕沁紧紧跟着,边听着背后的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她回过头去,看着背后看不到头的将士,再看着他们一个个看向李青君的背影的目光里都有光,不由得心跳加快,也跟着看向李青君的背影,暗自加快了速度。 这一次,她也不会拖李青君后腿的。 三日的日程浓缩到一日,燕沁即使有了之前的记忆,更是巩固了自己的修炼,但还是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当停留在以黑色砖石搭建而成的边关城墙前时,燕沁被李青君拉下马儿的时候,双腿还有些发软。 李青君却还是面色如常,就连一滴汗水都没流下,反而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单手给她靠着,边吹了个口哨:“开城门。” 黑色城墙上探出两个头来,不过一会儿,就能听见黑墙的另一边冒出许多声音来:“宸王殿下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快给殿下开门!” 那些声音直冲云霄,紧接着庞大的石门被缓缓推开,满是黄沙的风迎面吹来,不等那些黄沙扑来,李青君就已经抬手,扬起披风为她遮挡住一切,又像是把他们俩困在这小小一方世界里,低头看着她:“边疆守城,总是风沙大,过两日你就熟悉了。” 燕沁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心脏不可抑制的跳了一下,接着听着那些人高喊着宸王殿下,忍不住说道:“他们把你当做神来看。” “那你呢?”李青君想都没想,这三个字就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是一愣,李青君可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就想直接离开,可私心里又不想让这黄沙扑到燕沁,只好僵持在原地,反而是燕沁认真想了一会:“我只是很相信你,但应该……还没把你当做神来看。” “你这小丫头,真是……”得到了答案的李青君又莫名的不爽起来。 燕沁却噗嗤一笑,轻轻以手肘碰了碰他的腰侧:“这都到了你的地盘,殿下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李青君这才想起正事,见风沙暂歇:“泉明,人交给你了。城里的副将和将军都叫到主营里去,同本王好好说一下这几日的战况。” “是!”泉明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带着燕沁入城,找了一处距离李青君府邸进的小院落脚,嘴里还振振有词:“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这么维护一个人,燕沁小姐日后同殿下成婚,定然是夫妻美满。” 燕沁听着,偷偷红了耳尖。 第八百三十四章夜袭反胜 李青君在营帐里和诸多将领商量了一整日,最后还是决定在边关外三十里扎营,李青君换上了一身副将的盔甲,决定隐藏身份跟去,趁夜里还带上了燕沁,路上告诉她:“那些敌军擅长夜战,本王若是夜半被梦魇缠身,还得你来帮忙。” 燕沁点点头,抱着泉明给自己准备的包袱,在无人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如果他们擅长夜里作战的话,我也可以帮上忙,因为我修炼的是……” 因为我修的是魔道。 这句话燕沁没有说完,李青君却已经大致明白,只是明白过来,他又迟疑的看了燕沁一眼,这些天遇到和魔气有关的事情太多,燕沁的这一句话,反而让他怀疑那些敌军是不是和魔气有关。 李青君悄然按下心底的不安,半夜里安营扎寨,还特意点了更多的明火。 一切准备就绪,李青君私下里告诉将士们:“如果按照他们夜袭的频次,想来这两天看我们安营不走,就会过来,到时候让本王看看,那些人究竟有什么异样。” 将士们纷纷领命,边隐藏李青君的存在,边按部就班的试探敌军。 等到第四天夜里,乌云遮月。 燕沁被一道极浅的破空之声吵醒,当即抱着包袱翻身下床,而帐篷之外的灯火却一盏一盏的熄灭,将士们都呼喊着:“快拿火把!点起来……啊!有什么东西在,杀了它!” 一片混乱之中,燕沁却在逐渐黑暗的环境里看的格外清楚,刚想动身,一直守在门外的泉明就挥舞着刀冲了过来:“小姐放心,属下会……” “低头。” 燕沁低低说了一声,见泉明没动,直接纵身跃起,一把摁下了泉明的脑袋,手里的短刀勉强抵住黑暗里扫来的长剑,燕沁以膝盖抵在泉明的肩膀,借力将这长剑给打了回去,翻了个身从泉明的眼前落下,提醒道:“左手边。” 泉明被燕沁的身手吓了一跳,按照她的吩咐去做,才能听见刀剑相碰的声音,泉明虽然看不见,但只要能感知到此人在什么位置,就能直接抬手把人给钳制住,反手扔到角落里。 “右边偏后。”燕沁又说。 泉明都照做,几乎没有打空过,一直等到周围的人都解决的差不多,泉明才回过神来:“燕沁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从小眼睛就好。”燕沁随便扯了个理由,听着黑暗里传来了不少人的惨叫声,赶紧一拽泉明,“我去找殿下,你去护着其他人。” “等等……”泉明还没来得及捉住人,身边就有几道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泉明赶紧拦住人,却不知这是燕沁早就预料好的事情。 她在黑暗里如鱼得水,甚至比那些敌军看的还要清楚,但只要在泉明身边,她就没法动用自己的能力,只有让泉明被绊住,她才能调动魔气,一路解决敌军,直至来到李青君的身边,正看见有两个人想要摸黑从他背后下手。 燕沁眼神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两拳就解决掉了袭击之人,和李青君背贴着背:“好像所有敌军的夜视能力都不错,坐以待毙会伤亡惨重的。” “去帮忙把各处的火都点上,本王去看看他们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李青君嘱咐了燕沁一声,下一刻就调动灵力,让双目能看清夜里所有的东西,如同一把利刃直接破开了夜里突袭的敌军,势如破竹而去。 燕沁不敢慢怠,每慢一分一刻死的都是一条性命,赶紧借着自己的优势去点火,再悄悄在暗处拦下要动手的人,将士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才慢慢的将火把传递下去,以此才和敌军有了对抗的手段。 李青君一路突破敌后,第一反应是这些人竟然身上都没有魔气,可就在他准备寻找敌军首领的时候,心口像是被轻轻拉扯了一下,他循着这感觉朝着无人的山林中看去。 又是那黑雾的感觉,让他去看看,是不是又是这些黑雾在作祟! 李青君独身入林,循着那气息,竟然看见了几个敌军首领如同傀儡似的站在黑暗之中,他们满脸鲜血,却如置身梦中一样没有睁开眼,而在他们的头顶,还能看见一个女子半浮着的身影。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敏锐,这可不太好……” 李青君听着那声音觉得熟悉,拨开草丛过去,却只看见一抹女子的身影被黑雾吞噬,消失无踪,而几个将领都纷纷睁开了眼,瞳仁无光的朝着他冲过来:“天道不容你!” “什么鬼天道,你们怕也是听了什么仙师的谗言,发了狂吧!”李青君回神抵住几人的杀招,他还没能看清那女子的身影,一心应付眼前几个将领,却发现他们全然没有下属所说的夜视能力强,反而抓瞎一样的在他身边兜圈子,让李青君深深蹙眉。 那个女子一消失,这些人的本事也跟着消失了,太过蹊跷。 李青君飞速的解决了几个将领,提着两个头颅要回去示威,却见营帐里已经火光连成片,把敌军杀的落荒而逃,而那些敌军口里还叫骂着:“仙师给的东西呢!我怎么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肯定是找了能人异士帮忙,但我们不会输的,天道的预言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李青君还想捉个人出来问个究竟,可敌军实在太多,他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谁提到天道的预言,只带着两颗头颅回到军营之中,将其高挂在木架之上:“首级得来,这两日他们不会轻易造次了!” 劫后余生的将士们各个高举火把,高喊:“宸王殿下,宸王殿下!” 而在成片的光亮之中,燕沁却独自站在角落里的阴影里,手臂上覆着的那层魔气被收回,甚至没人知道是她为军队保存住了每一个火种,穿梭过人群将火光传递。 但李青君却第一个看见了她,竟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这一次的事情跟魔气没有任何的关系,自然也和燕沁没有关系。 第八百三十五章一员大将 李青君在的第一场夜袭就大获全胜,甚至还带回了敌军将领的头颅,一时之间,士气大振。 燕沁自从那一夜帮忙过后,发现自己运用魔气得心应手,欣喜之余也没忘记李青君的梦魇,时不时的去找找他,却发现李青君总是让人调查什么天道的东西,不禁好奇:“好端端的调查天道做什么?” “只是那些敌军振振有词,说什么天道的预言站在他们那边。” 李青君漫不经心的开口,将自己看见黑雾和女子的事情都告知,又说道,“如果那个女人就是仙师,是天道的化身,可她为什么要偏帮一方,甚至不惜用这种作弊的手法来帮人取胜,听起来,和古书里所记载的公平天道有些不同。” 燕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们的世界灵力匮乏的不成样子,我想,天道不怎么会管的。” 李青君的眉头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大陆上的万千修士,听说你这话,可是会寒心的。” “你也说他们只是修士而已,就连古书上都没无人见过有人飞升成仙,更别提御剑飞行之类的术法。”所以她还是得骑马赶路。 李青君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你说的有理,那这么说来,那个女子怕不是个骗人的。” “也不尽然。”燕沁摇摇头,“光是她能将夜里视物的本事传给这么多人,而且又能调动并非此间的东西,甚至还能弄到魔气,就足以见得她不是泛泛之辈,再怎么说……也算是的厉害的骗子吧。” 李青君差点儿没被他逗笑,抬手按住忍不住扬起的嘴角:“你这形容只是更贴切了些,那晚可还发现了什么?” 燕沁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目光四扫,小声的说:“泉明,格外的缠人。” “是么?” “我刚点亮三个火把,就被他发现,他眼神虽然不太好使,但是脚程厉害,我用尽全力,差点儿就被他捉住了。”燕沁说的小声,又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可怜巴巴的问李青君,“可以换个不缠人的吗?泉明一直跟着,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啊。” “把你交给其他人,本王不放心。”李青君摇头。 “难道除了泉明,其他人都不是老实人吗?”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 李青君却附耳到她耳边说了几句:“他有龙阳之好,你别瞧不起他。” 燕沁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连连摆手:“我尊重,不会瞧不起的。” 被莫名龙阳了的泉明狠狠打了个喷嚏,边帮燕沁的帐子里塞满东西:“肯定是殿下又想整我了!” “反正你安心让他跟着就是了。”李青君继续忍笑,又和燕沁聊了几句,勉强放下了寻找天道预言的心思,又和将领们稍作商量,知道坐以待毙仍不是个办法,决定着急兵力,清晨的时候突袭。 整个营地里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边关城中的将士也分批次涌过来。 敌军俨然也注意到这边的动向,但自从知道有李青君的存在之后,敌军们已经撤营三十里,现在又看见他们蓄势待发,背后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回国,暂时也没仙师的庇护,只能一起召集兵力,准备硬碰硬一场。 燕沁听着帐子外的脚步声,又看着身边的泉明,不解:“他们这么忙,你不去帮忙吗?” “我的职责如今就是保护好小姐你。”泉明笑的时候会露出一排白牙,正把怀里的软甲按照燕沁的身量调整好,才递了过去,“小姐戴上这个吧,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带着您上战场,但总归有个防身的都是好的。” “多谢。” 燕沁接过软甲,看了一眼接头处的线头,又看了一眼泉明那满是针眼的手,心头发热,她还是第一次被才见面几天的人这么对待,想了想,从药箱里拿了纱布和药膏来给他包扎,“你这双手是用来打仗的,得保护好了。” 泉明浑身僵硬着,可看着燕沁认真的模样,又闷闷的笑起来:“还没有女子这么温柔的对过我,一看到我这张脸和手背上的疤都吓走了。” “总会有的。” 燕沁还给他扎了一个漂亮的结,泉明又高兴又尴尬的揉了揉脑袋,认真看他:“等我回老家了就去找一个,也找燕沁小姐这样的。” “滚蛋!” 李青君直接从帐子外冲了进来,一脚踹翻了泉明的小板凳,让他摔了个屁股蹲,“你找你的,别拿阿沁作比较。” “不讲理!”泉明哎呦的捂着屁股直叫。 李青君懒得和他多说,一把拉着燕沁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将她安置在榻边:“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就在这里等着,如果胜利,泉明会带着你来找我,如果战败,泉明会带你回去,别乱跑。” “如果半途你遇到黑雾……” “本王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李青君笑着弹了弹的额头,听着外面的人催促着,认真的倾身上前,和燕沁四目相对,看着那双干净纯粹的,和梦境里截然不同的那双眼,缓缓说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等我回来。” 燕沁同样注视着李青君的眼睛,莫名的安心,认真点头:“好,我等你回来,但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足够了。”李青君的指腹掠过燕沁耳边的一缕碎发。 燕沁有一瞬的晃神,可在李青君踏出营帐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来刚才泉明说的话:“不对,你骗了我,泉明说回去要找姑娘,他没有什么龙阳之好。” 李青君只是轻笑了一声,掀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燕沁不明白为什么这点小事还要骗她,只听见帐子外的将士喊声震耳欲聋,战事将起,她已经无法为私心去追问一件小事。 一直等到泉明带着吃食回来,营帐外的声音都渐渐远去,她才得到了答案。 “殿下还真会说。”泉明笑着坐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想来殿下只是不希望你心有愧疚,才扯了这么个理由吧。” “什么愧疚?”燕沁不解。 “我这一身伤可都是边疆熬出来的。”泉明大笑着看着她,“殿下不在时,我可是这里的一把手,但如今殿下为了你,不惜的将我这员大将给留下来……燕沁小姐,你明白了吗?” 第八百三十六章发狂 燕沁看着泉明,久久说不出话来。 原来李青君为她留下了一员大将,而她却还以为泉明只是边关一个简单的副将。 泉明又笑着安慰她:“不过燕沁小姐不必介怀,即使是您不在这里,我也是要带人留守的。” 燕沁抬眸看他,如果泉明真的不想让她介怀的话,大可以不说明自己的身份,但泉明还是告诉了她,更像是为李青君表明心意。 燕沁不由得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我知道殿下的心意了,谢谢。” 这一次轮到泉明有些局促起来,找了个借口离开帐子,去做其他的事情去。 等人离开,燕沁才把纤长的手指都拧成麻花。 想到哥哥曾说他是为了自己,特意走一趟关西,更记得他夜里前来,不顾辛苦的为自己布下结界,算不得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却像是每日在她心里坠上一颗星子,让那片黑暗如夜晚的银河一般,叫她没法儿再不去盯着李青君,追随着他的背影而去。 燕沁走出帐篷,迎面而来的大风伴随着黄沙,打在脸上生疼,但她还没有回到帐篷里,而是分神想要跟上李青君,去查探他周围的危险。 李青君一骑绝尘而去,还能感觉到燕沁熟悉的气息,忍不住勾唇:“跟着本王也不知要花费多少心神,真是浪费的很。” 不过有燕沁的一抹魔气攀附在身侧,李青君也稍稍安心了些。 这几日在燕沁的身边,他已经没有再被梦魇缠身,更没有听见心里那个邪恶诡异的声音了。 “报!敌军就在前方五里!” 有铁骑朝着李青君冲过来。 李青君收敛了心神,目光一沉,高高扬起手里的长刀,高喝一声:“冲!击退他们,叫他们再不敢侵扰我朝半分!” “冲!”将士们的声音直冲云霄。 就连远在军营里的燕沁都能听到,燕沁额头已经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又要给魔气施障眼法,又要借着拿点魔气探查周围的情况,距离起码超出十里,几乎让她费尽心力。 随着战局一点点的推进,头顶日升日又落。 在残阳将落的时候,燕沁陡然睁开了眼,目视着远方:“出事了。” 泉明闻声抬起头来,循着燕沁目光的方向看去。 大片残阳之下,大军折返,未见胜利,也未见失败。 燕沁却借着那抹魔气,看见了半身是血的李青君正被人带回来。 心脏陡然慢了几拍,她赶紧迎上去。 就听见几个将领忙把李青君从马背上带下来:“殿下体力不支!快把殿下送回营帐中!” 燕沁也在其中帮忙,一路把李青君送回到营帐里,才发现他眉头紧蹙着,像是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额头的汗水颗颗落下,混着血浸湿了被褥。 燕沁不由得心头一紧,拿了药瓶来给他治疗。 “殿下没有受伤,这些都是别人的血!”身旁的将士见状喊着,“殿下还是第一次这样杀人,根本就不像是杀敌,像是屠杀!我们愣是没追上,等找到殿下的时候,殿下只将扶着长刀半跪在地上,没了神志,兴许是杀气太重,乱了心神,让灵力乱窜。” “我来!” 泉明大手挥开眼前几个人,径直拉着李青君盘坐在床榻上,调动灵力为他平复心绪。 燕沁的眉间拧了个疙瘩,不仅仅是灵力乱窜,她分明就感觉到那黑雾就存在于李青君的身体里面。 “燕沁小姐还是先出去吧,等老泉替殿下梳理好了再进来也不迟。” “泉将军,请你仔细查探,千万不要漏掉任何的东西。” 燕沁被拉出去,还不忘嘱咐着。 至今为止她还找不到祛除那黑雾的办法,但现在,李青君却已经被黑雾影响到战场上失了神志。 如果是腹背受敌的时候走神,李青君可能会死的。 燕沁惴惴不安的在外等待,直至深夜,泉明才掀开帘子走出来,浑身是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揉了揉肩颈:“燕沁小姐都没去休息一下?” “泉将军可查探到什么吗?” 燕沁着急的问,也不知泉明这样实力强劲的人能不能帮忙解决黑雾。 “除了灵力,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泉明摇头,奇怪的看了燕沁一眼。 燕沁抿唇,她就在帐篷外,明明能感受到那东西的存在,可泉明竟然毫无所查,现在细想起来,李青君似乎也感觉不到黑雾的存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沁不疑有他,赶紧冲进营帐里,竭尽全力调用魔气于双眼,想要借眼睛看出蛛丝马迹。 可床榻上的李青君却在此时陡然睁开了眼,双目无神的盯着她。 “你又想故技重施,骗取我的信任吗?” “什……” 话没说完,劲风朝着燕沁的面门扫来。 燕沁只觉身子一轻,竟是生生被李青君的掌风给掀翻在地,五脏六腑像是被挤压到一起。 她面露痛苦的抬起头来,正看见他后颈处一抹些微的黑雾。 “原来是你在搞鬼!” 燕沁暗自咬牙,调动起全身魔气想要将那东西抽离而出,可她还未近身,拳头已经被李青君轻而易举的接下。 “你还想杀我?” “什么叫还想杀你?我从未想过……唔!”燕沁眼前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李青君掐着脖子砸进地里,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而那黑雾也随之消失。 她错失了揪出黑雾的时机! 燕沁的力量于李青君来说,无异于蜉蝣撼树,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果,只有深深的窒息感席卷过全身,她的瞳仁都渐渐涣散…… “殿下!”泉明的声音陡然传来,燕沁才觉得脖子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快来人,殿下发狂要杀了燕沁小姐!” 泉明死死拽着李青君的手臂,门外的几个将士听闻此声赶紧冲进来帮忙。 以泉明为首,几个人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李青君重新摁回到床榻上。 燕沁呛咳不止的从地上爬起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发疼的脖子,瞳仁颤抖。 刚才,李青君是真的想杀了她! 第八百三十七章生死以报,绝无怨言 燕沁被请回了自己的营帐,几个将士还怕李青君再暴起伤人,在李青君的营帐外加塞了不少士兵,几乎成了一座人墙,将燕沁和李青君的帐篷隔绝开来。 燕沁坐在帐子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脖颈处已经青紫一片,就连呼吸都带着疼。 她没有睡觉的心思,只听着隔壁营帐里时不时传来泉明和副将们的叫骂声,再就是轻微的打斗声。 一直等到天明,泉明才鼻青脸肿的从李青君的帐篷里走出来。 “他娘的,就没见过睡觉发狂的,殿下的拳头可真硬,这是要把我打得彻底毁容,让我下辈子都找不到媳妇儿。” 燕沁听到李青君稳定下来,才勉强着自己闭上眼小憩,梦里都是那团挥之不去的黑雾,偏偏她还对此无能为力。 梦里又是些纷乱无章的东西,她和魔头对酒小酌,酒未入喉,她飞入寂寥山上,抱着一个丑陋的孩童。 等下一刻,她又飞升上天,一身锦衣不染纤尘,瞳仁里倒映着谁的影子,眼里满是笑意。 独独没有她此世成为萧燕沁时的小心翼翼懦弱无能。 燕沁最终是被吵闹声唤醒的,她醒来时就感觉到凉意无孔不入的钻进皮肤,等换好了衣裳掀开帘子的时候,白雪漫天而落,身边的将士都大骇:“我们这里多少年都没见过雪了!” “天生异象,不是祥瑞之兆,就是灾厄之兆啊。” 燕沁则看着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霎时化成了清水,忍不住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这不正常,这也不是下雪的季节,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帘子被撩开的声音。 一身银色铠甲的李青君走了出来,他身上的血水都已经被处理干净,像是听见燕沁的声音,回过头朝她看来,燕沁还想问问他的情况。 李青君却只是紧了紧指尖,看着漫天飞雪:“召集所有兵力,再进攻一次!” “殿下!我们昨日才进攻了一次,现在没多少人有力气……” “如果真的等到雪落满地,军队难行,此时的粮草供应也不足够撑多少天,再不解决此事,我们只能折返,甚至还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敌军还会玩出什么把戏来。” 李青君不容置疑的走到前面去,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灵力波动,就连军师和其他修灵师都没查探出这天气的异样,不由得让他想到了天道的预言。 如果真的天道都站在敌军那一边,那他就在上天降下惩罚之前,解决了对方。 李青君眼底一片肃杀,灵力荡尽周身所有的飞雪,片雪不沾身的翻身上马:“午后突袭,能来多少来多少,前面的冲锋一应交给本王。” 下属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四散去召集人手。 燕沁听得心惊,知道李青君这样境界的人,想要以一敌百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战场之上百般武器明枪暗箭数不胜数,他一个人冲锋,未免有些冲动,可她刚张了嘴想要劝说。 “本王知道在做什么。”李青君好像是看出燕沁眼底的忧虑,陡然回过头来,眼底的锋芒都不曾退去,一字一句的告诉她,“这里是边疆,时局瞬息万变,即使是多给他们片刻喘息,本王也是不愿意的。” 燕沁喉头一哽,抬手拂过脖颈上的伤处,还是走上前去。 李青君却觉得她脖颈上的伤口无比刺眼,生生后退了一步,风沙从两人间的间隙里吹过,生生止住了燕沁上前的步伐,只站在原地看他:“我不怕你伤了我,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被那黑雾所迷惑,在战场上失神,所以,我决定陪你一起去。” 燕沁的声音沙哑的听不清,但李青君的心里却莫名的安定:“此一去,尚不知生死。” “左右不过是生死两个选择,若是这些日子里没有殿下的庇护,我在将军府里还要挣扎许久,云家怕也早已覆灭,再寻不得半点亲情。”燕沁撑起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来,“殿下对我的好,生死以报,绝无怨言。” 最后八个字落下,李青君的眉头跟着舒展开来,目视远方:“那就跟好了。” “是。” 燕沁点头,回身去房间里换了一身劲装,带上面纱和软甲,紧跟在李青君的身边。 李青君不着痕迹的给泉明使了个眼色,泉明了然的点点头,一直将目光放在燕沁的身上,时时刻刻准备跟随保护着她。 “走。”李青君话音落下,大军朝前行进,破开风雪,径直朝着敌营冲去。 敌军还为这莫名的一场雪而乱了阵脚,见李青君这么快就带人卷土重来,吓得魂不附体,更有几个将士朝着营帐后面而去,站在一处高台之下连连磕头:“还请仙师赐教,该如何对付李青君!我们要怎么才能杀了他这样的怪物!” 高台之上的烛火微动,却被几片雪花给彻底的熄灭。 有将领听见声音冲了过来,看着高台上霎时被一片风雪所覆盖,不可置信的仰天长啸:“仙师,你说过天道的预言是我朝大胜……可为什么,您不现身了!” 天上的飞雪只是更大了些,远处的马蹄声也更大了些。 将领们再也顾不得寻找仙师的下落,纷纷带着各自的军队冲到前线,和李青君的人正面对上,可在面对李青君那磅礴灵力的时候,他们其中一些普通人已经口吐鲜血,只握着武器负隅顽抗。 李青君在大片雪花之中,以手中的一柄长刀冲入敌军之中,断臂残肢满天飞舞,燕沁紧跟在他的身后,心惊肉跳,却听到破空之声响起,敌军的箭雨如潮落下。 燕沁忙以魔气强化身体,手臂刚硬如铁,轻易扫去羽箭,可在看见其中夹杂着些许光点的时候怔愣片刻,一柄带着灵力的羽箭割破她的魔气,刺入她的手臂之中:“他们有修灵师。” 她的魔气还没法轻易挡下这类东西,只咬牙拔出了带灵力的羽箭。 “小姐!往后些!”泉明在身后大喊。 燕沁晃神片刻,攥紧缰绳想要停下,却见李青君杀人如割草,嘴角竟勾起一抹邪恶的笑意,那黑雾的感觉再次出现,当即蹙眉,重新调转方向,朝着李青君疾驰过去,大喊他的名字:“李青君!” 第八百三十八章谁为你种下心魔 李青君没听见燕沁的声音,只是杀人越多,触碰到的温热鲜血更多,他才能切切实实的明白自己不是身在梦中,不是被燕沁一次一次的捅向心窝,也不会被她每一个拥抱欺骗,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胸腔的疼痛。 燕沁就快要靠近李青君的时候,李青君却已经跑的更远,他心里有一道声音在说:“别靠近她,她能杀了我们,就像昨天的梦里一样,她拥抱我们,然后刺破了我们的心口,那汩汩渗血的……” “闭嘴。”李青君低声咒骂了一句,收敛了心神,一心只想着大破敌军,全然不想去理睬背后的燕沁,李青君甚至有一瞬的晃神,觉得他现在还梦里,而背后的燕沁,只是和昨晚的梦里一样,燕沁会敛去肃杀的神情,带着浅淡的笑意上前来,找各种办法接近他,然后在他心口破开一个大洞。 那感觉像是被现实里的燕沁所伤,真实的令他太难受。 比他这十数年来的梦魇都要难受千百倍。 只要李青君想跑,燕沁根本就追不上,眼看着他的背影被数量增多的敌军所盖住,即使动用全身的魔气也扫不开人群,只能干着急。 李青君可能自己都还不知道,那黑雾一直盘踞在他的身体里。 “燕沁小姐,你不能再往前了!” 泉明的声音如影随形的传来,燕沁感觉到手臂被拉拽,一柄羽箭几乎贴着她的脸扫过,心惊之际,她赶紧拽住缰绳放慢了步伐,让自己和泉明并肩而行:“殿下的情况很不对,我们得去帮忙……” “来不及了,敌军似乎知道大势已去,正准备撤离,殿下太深入敌营,即使是我……” 泉明的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完,燕沁只见一柄通体凝黑的长枪破空而来,其上黑雾缠绕,正对着泉明的脑袋突刺过来,燕沁赶紧一把推开泉明:“有诈,快躲!” 泉明也看见那柄长枪,闪身躲避,可没想到那长枪竟然在空中调转了个方向,燕沁大惊,以泉明这个姿势只怕是躲不开,她顾不得太多,扑上前去拽住那柄长枪。 “嘶” 其上的灵力如岩浆一般滚烫,破开她手里的层层魔气,烫破她的皮肉,腐蚀过她的手骨,燕沁还是没有放开手。 只要放开,这柄长枪就会马上刺穿泉明的心口。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令人讨厌。”燕沁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诧异之际,缓缓念出那道声音的名字:“嫣然,你怎么会……” 燕沁还没来得及说完,大风骤起,白雪扑了她满脸,大风裹挟着她,想要把她卷出去,燕沁大惊,那柄长枪陡然冲破了她的桎梏,深深的刺入了泉明的胸口。 “不要!”燕沁大惊着朝着泉明跌了过去。 泉明整个人却像是被谁掏空了心神,重重的跌进一片雪地里,而燕沁手里还握着那把黑色的长枪,不可置信的看着泉明的胸口被刺穿。 鲜血流出,泉明才缓缓睁开眼,同样震惊的看着胸口的长枪,还有拿着长枪的燕沁,嘴里满是血,抬起手来,攥住了燕沁的袖口:“燕沁小姐……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是想帮你拉住这长枪,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你。”燕沁慌乱的收回手,掏出身上的药瓶要给他医治,可泉明的手却从燕沁的袖口上滑落,砸在地上。 燕沁感觉到他的呼吸消失,这可是来到边疆之后,除了李青君之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甚至还为她改良了软甲…… “你说好还要回去娶媳妇的……”燕沁几乎把所有的药都用在了他的伤口上。 “燕沁小姐,战场上谁死都不要停下!”有将士看见了燕沁,最后只是深深的看了泉明一眼,就将她拉上马,跟着大军过去,“泉明是为了保护小姐而死的!我们倒是会好好安葬他的,但我们不能再失去燕沁小姐你了,你可是殿下的未来……” 他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燕沁看着泉明的尸体消失在马蹄之中,死死扣紧了拳头,那道黑雾究竟是谁的把戏,她不会白白让泉明就这么丢掉性命的! 与此同时,漫天风雪里的视野很差,李青君一骑绝尘而去,敌军后面的部队都已经撤离,他已经看不见四周有人的存在,只是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拉扯了一下。 他不得稍稍停下,回过头去,什么东西都已经看不见,只有浓浓的雪花飘散,而心口的拉扯感越来越重,直到他眼神一凛,手做鹰爪状,陡然从虚空之中捞了一把,像是拽住了什么衣襟。 黑雾弥漫,李青君不由得加大了力道,见一个妙龄女子被自己从黑雾之中拉扯了出来,那女子赤足而来,半浮在半空之中,被他拉至身边眼里还带着几分笑意,直勾勾的盯着他。 “真不愧是天选之子,即使我隐藏的这样好,还是被你……牢牢捉住了呢。” 嫣然借着梦羽公主的身体而来,可美目里却只倒映着李青君的身影,浅笑着还要顺着他的动作凑上前去,却被李青君毫不留情的推开。 她被扔到风雪之中,仍是双足不落地,只虚虚漂浮在他眼前,以黑雾为衣包裹着身子,歪着脑袋看他:“既然你都发现我了,为何要推开我?” 李青君看着她那张脸觉得熟悉无比,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一看到她眼底的贪婪和欲望,不由得想要推开她,复而抽出长刀指着她:“你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仙师吧,之前的黑雾也是你做的事情!是不是就连本王心底的声音,都是你所做的!” “怎么会呢?” 嫣然笑的柔情似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李青君,你可听说过心魔二字?” “心魔?”李青君蹙眉,他自小到大只听说过走火入魔,而心魔这种存在,传闻里也是为了让人堕入魔道的魔兽而已,当即蹙眉,“难不成,你是说这心魔寄宿在本王的身体里,是想让本王堕入魔道吗?” “是。”嫣然笑着迎上前去,认真看他,“可你也该想想,究竟是谁能将心魔种在你的体内。” 第八百三十九章有没有本事杀人 世上除了魔族之外,还能将这东西种在他人心上。 李青君却只犹豫了这片刻,手里的刀刃已经紧贴着嫣然的面门扫去,嫣然一惊,忙向后掠去,带起一片飞雪,浅笑着看他:“你分明已经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向我挥刀?” “你一个操纵黑雾扰乱我心神,放下魔气意欲另关系大乱,甚至挑拨敌军向我朝边疆进发的神棍,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分可信。”李青君冷嗤一声。 嫣然的眉头紧蹙起来:“你真以为,除了天道之外,有人能将不属于此方世界的东西带回来吗?人们常常所说的灾星,是否真的只是被神棍误导,又或许……那灾星只是掩藏着自己的身份呢?” “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之前的确是想用黑雾袭击你,那也是天道对你走岔路的惩罚,不仅如此,那魔头竟还隐藏身份,做了不少祸害人的事情。”嫣然似有所感的勾起唇角,以手勾勒出一道水镜来,里面赫然是大雪纷飞之中,燕沁手持长枪,贯穿泉明胸口的场景。 李青君呼吸一窒,本不愿意相信,可嫣然长指勾勒,里面出现的是一颗精纯的魔丹,甚至要比李青君所见过的任何内丹都要精纯,握着长刀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 “这可不是这世界上应有的魔丹。”嫣然见他动摇,已经扫去了水镜,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燕沁身有魔丹,出生时死了母亲,天生异象,囚禁在家时国泰民安,可遇到你之后,有意利用,千竹大和尚与血夫人那等世间罕有的怪物都重新出世,之后去往关西,魔气再现世间。” “桩桩件件,当真和她没有关系吗?如今的水兽横行,天降飞雪,可都是天道对你的提醒,提醒你早早远离魔头,重铸此世间的辉煌。” 嫣然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李青君将她扫开:“若是世上什么灾厄,都要往一个女子身上推,那我们还要什么将军皇帝,只围着她一个人转就是了。” 嫣然眼底杀意乍现,她心爱的那个青予安究竟去了哪里,怎么这点事情都理解不了。还是说,他这一世又对正清生出了情谊,竟然不肯相信! 无论是那种理由,都让嫣然恼怒,连带着天地间的飞雪也骤然多了起来,她微微仰头看着此世的天道,知道她即使以梦之国的身躯长久在这里,天道怕也不会容下她,只不过天道的降雪,倒是能帮她演好这一场戏。于是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青君。 “你是此方世界的天选之子,等你大胜归去,皇位唾手可得,四海升平近在眼前。可若你逆天而行,等魔头出世,屠戮尽你身边挚友,后悔晚矣。” 说完,嫣然一道灵力直冲天际,天道有所查,飞雪之中竟然降下落雷,奈何此世太过弱小,未能伤了嫣然,却叫李青君切切实实的看见了天道震怒的模样。 嫣然躲藏入黑雾之中消失无踪,落雷也跟着停止,只留下被落雷砸出的十数巨坑,让李青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场面,心里不肯相信。 燕沁怎么会杀了泉明呢。 李青君重新收起长刀,眼前的飞雪竟然异样的消散开来,远处还传来几个下属的声音:“终于找到了殿下了!殿下骁勇善战,敌军溃不成军已经被撤兵了,就等直接送来降书了!” 李青君茫然的眨了眨眼:“泉明人呢?” “泉将军他……”将士们微微垂下头去,甚至还有些直接红了眼眶。 “李青君!”燕沁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李青君又听见心口的那道声音:“就是她给我们种了心魔,得想办法除去她这个祸害才行。” 燕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的冲回到李青君的面前,刚才听到他在问泉明,赶紧说道:“泉将军他,他被一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长枪贯穿了心脏,都是那团黑雾……” 燕沁还没说完,李青君就双目赤红的从她身边走过,甚至狠狠的撞过她的肩膀,燕沁踉跄着被人扶住,看着李青君策马而去,忙大喊:“肯定是那仙师做的手脚!” 那仙师说是燕沁做的,燕沁却说是仙师做的! 李青君已经分辨不清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唯有自己亲眼去看看。 泉明是他当初在镇守边疆的心腹,照理说李青君追踪他的气息应该是得心应手,可不曾想,他一直没能探查到泉明的所在,直到看到一团人围在一起,他才策马而去:“有没有认看见……” 人群让开,李青君一眼就看见了半身都被埋在白雪里的泉明。 泉明死不瞑目的睁着眼,睫毛和脸上都是雪花,胸口处绽开了一朵艳红的花,一柄普通的长枪还未被拔出来,在风雪里轻轻颤动着。 和那水镜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长枪的颜色不一样。 李青君浑身的血液跟着逆行:“这是敌军的长枪吗?” “是,但刚才有人说,之前来看的时候,这长枪是黑色的,我们本想将泉将军的尸体带回去,可……”将士的话没有说完,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白雪里深深浅浅的埋着无数兄弟的尸体,这场景格外的刺目。 黑色的长枪,那就和水镜里的一模一样了。 那个女仙师没有骗他,天道的落雷他也不会轻易认错。 那唯一欺骗了他的人…… 李青君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靠近,回过头去,正看见燕沁从马背上翻到雪地里,朝他步步走过来,心头一动。 他为燕沁护法了多次,早知道她的默契可如薄膜附着于物件之上,既然可以覆盖到她的身体上,为她生出一套铠甲,想来,也能覆盖到长枪之上,力求一击毙命,杀了她的心腹。 “李青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燕沁陡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李青君看向她的眼神,竟然满是仇视。 燕沁想到泉明死去的时候,还认为是自己下的杀手,霎时浑身冰凉。 正当她还要解释,李青君已经闪身到她跟前,沉默着扣紧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以灵力钻入她的体内,查探那魔丹的存在。 他要知道,燕沁究竟有没有本事杀了泉明! 第八百四十章如约准备 以灵力探入体内,无异于是让自己整个人都被剖析,几乎没人会容许别人这样做,更别提燕沁这辈子是个魔修,越是精纯的灵力入体,她就越是痛苦难受。 但她看着李青君赤红着眼睛的模样,她想,也许李青君只是发现了什么,咬紧了颤抖的牙关,生生的忍了下来。 伴随着查探的愈发细致,李青君的动作渐渐轻柔下来,看向燕沁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仇视,最后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收了力道,甚至将她扶住,如释重负一般说:“幸好不是。” “什么?”燕沁不解,只是看着地上的泉明红了眼眶,看着他冰凉的指尖上还残留着几个针眼,瞳仁里水光流转,“那柄长枪本来是通体凝黑的,还带着黑雾袭来,我本已经捉住了的,但不知怎么的,那黑雾背后的人似乎动了手脚,甚至还控制住了泉明的神志,让他没有避开。”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燕沁将另一只手从袖口里抽出。 整个手都被灼烧的发黑,更不用说其间森森白骨,看的四周的将士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李青君蹙眉:“带阿沁回去,泉明这里交给本王来处置。” “燕沁小姐,你伤的太重了,快跟我们回去吧。” 几个下属霎时迎了上来,燕沁则看着李青君红着眼将泉明从雪地里抱了出来,只觉得刺目的很,深深闭上了眼睛,再不去管战场上发生的事情。 她对于那团黑雾毫不知情,但她记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嫣然的声音,但她怎么也想不出那柔弱的妹妹会来到边关,只好暂时将此事放下,专心去找那黑雾的存在。 李青君则好好的安置了泉明,脑子里都是仙师和燕沁的面容在交替,两个人各执一词,但他却发现燕沁体内的魔丹的确精纯,但修炼的程度却并不高,在面对泉明这样一个将军,甚至还是个灵修大师的存在时,她根本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泉明。 跟别提要控制住泉明了。 但同样的,那仙师所说的一切,也不得不防备。 毕竟天道的落雷不会作假,妖兽们近日来频繁出现也不是作假,包括那本不该存于世间的魔气,以及…… “我们俩同为一体,我怎么会是你的心魔呢?”心魔陡然开了口。 李青君屏蔽了这道声音,为泉明简单的刻下了一个墓碑,盘坐在他的墓碑前,久久没有离开,他想起以前他和泉明在边关打闹,在漫天黄沙里站在城墙上喝烈酒,又在练武场里双双跌进泥泞里,更记得每一次修炼时,对方在外的护法。 而此时此刻,泉明不会开口说他拿威势压人。 李青君的对面只有一块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墓碑,他从怀里掏出了许久未饮的好酒,倒在了墓碑前:“如你所愿,跟兄弟们都埋在这边关,看尽一辈子的黄沙。” “来年,投个好胎,别再做个劳碌的将军,去找个漂亮的媳妇儿,厮守一生吧。” 李青君的声音随风飘逝,头顶的雪花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了无踪迹。 李青君的这一场突袭杀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将士的伤亡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于朝廷来说这是一场胜仗,不出半月就派了人过来去敌国和谈,李青君看见几个使臣,不耐的摆摆手:“本王没心思跟那些人谈事,你们去就行。” “那王爷你……” “本王回到帝都,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些将士们的遗物,都要送还给其家人。”李青君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随意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就是漫天的雪白。 这场雪下了整整半个月,阻塞了边关前后的通路,却阻止不了敌国恐惧李青君而送来的降书,也没能阻止皇帝勃然大怒,得知太子在关西养了凶兽,一怒之下废了太子,更直接将太子关入天牢,此生都不得出。 “也是这场雪,闹得我朝上下都人心惶惶的。就连天师说这是上天震怒,降下的惩罚,都不知道这边关附近农田的稻谷还能不能活下来。”将士们也对此议论纷纷,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 李青君随意听了一耳朵,往燕沁的帐子里走去。 自泉明的头七结束后,李青君和燕沁又像是恢复了以前并肩而行的关系,只是当李青君随意坐在燕沁桌前时,两个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的眼底看出些不同的东西来。 李青君警惕燕沁,始终担忧她体内的魔丹会有一日出世,祸害天下。 而燕沁却是小心注视着李青君,担心那黑雾的影响,更担心李青君又会陡然出手,伤了她。 “等回到帝都,我们的婚事可能就要提上日程了。”李青君最先开口,他们在关西待了太久的时间,等回去的时候,怕是萧家已经等不及了。 燕沁紧了紧指尖,想到自己最开始的目的,又想到李青君数次对自己的警惕,心里五味杂陈,沉默良久,才鼓起勇气开口:“如果王爷想要反悔的话,我也可以接受。” 然后她会中途离开,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修炼魔功,直至大成到能找到大裂缝,去往其他世界,或者是去修真界,等一个机缘重新修炼会正统就可以。 只是这样,她和李青君的缘分,大概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燕沁想到这里,又没来由的失落。 李青君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心里升起一股不爽:“你还没问本王,怎知本王就要后悔?你这小丫头,本王辛辛苦苦护了你一路,你就这么报答本王的?” 燕沁一时哑然,李青君的这个答案,她也是没想到的。 她以为以李青君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的性子,已经开始警惕自己,就不会让她去当枕边人,而是会取消婚约。 但李青君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既然答应过这场婚事,就不会轻易拒绝。 更何况,燕沁这么大一个魔修,他身为当朝的宸王,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理,先把人放在身边,到时候就算出事,他也会第一时间有所察觉,如此才安心。 “等回帝都,如约准备婚事。”李青君敲定。 第八百四十一章打什么哑谜 两国和谈于大雪之中,李青君却寻了辆马车,带着燕沁悄无声息的离开边疆,这一次都没有选择走水路,而是行山路归去。 颠簸之中,李青君时不时的看向角落里的燕沁,吩咐过不要太多人跟着,心里某处还是担心泉明的事情再次发生,可另一边,他又万般确定燕沁没有杀泉明的能力,只是快要抑制不住心魔的存在。 “别让她趁机杀了我的兄弟们。” “说不定当初的黑雾都是她找来的,自编自导的想要我们心软。” “魔修能有什么好东西,一个个善于隐藏,惯于屠戮,人面兽心的玩意儿而已,只因着我们对她的那点儿情谊,就要留她一个祸害在人间吗。” 诸如此类的话日渐增多,现在李青君即使是在燕沁的身边,也无法压制住心魔的存在,也许就像是仙师所说的,这心魔可能真的是燕沁种的。 可这心魔却还想杀了燕沁。 实在是矛盾的可笑。 燕沁看着李青君时不时扬起的冷笑,还有他无意识拂过胸口的动作,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殿下是不是在想什么令人忧心的事情。” 李青君回神,露出一个玩味儿的笑:“除了我们俩的婚事,还能想什么?” 燕沁抿了抿嘴,也不知该怎么答,索性不说话了,只是把泉明给自己调过的软甲细心的收了起来,放在包袱里。 李青君看在眼里,怎么看燕沁都不会杀了泉明。 “知人知面不知心。”心魔又说。 李青君眼神一暗,索性翻身跳出了马车,重新回到马背上跟着,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这心魔总是和他作对! 燕沁不去理会李青君的事情,而是细想自己回到将军府之后,该怎么继续修炼魔功,又该怎么对付千竹大和尚留下来的妖气,才能保证自己成为宸王妃之后,好好隐蔽身份,不至于牵连了李青君。 两个人各怀心思的赶路,数月之后才重新回到热闹的帝都。 李青君还有敌国的事情要通报,先去往皇宫觐见,燕沁自然而然就被送回了将军府里,她本不想招摇,却不曾想刚下马车,府中上下的人就齐齐到来,以岚荷和点翠为首,恭敬的朝她行礼:“恭迎大小姐回府。” 燕沁微微颔首权当是接了这礼,就吩咐点翠:“把我的东西都送回阑珊阁,我去拜见父亲。” “是。”点翠浅浅一笑,赶紧叫上岚荷去帮忙。 燕沁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前厅,萧将军和沈夫人像是等候已久,只是萧将军笑的合不拢嘴,沈夫人眼底却是一片寒意。 燕沁假装没看见,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父亲,女儿平安回来了。” “沁儿出去一遭,竟是更得王爷喜爱了。”萧将军上前将她扶起,“王爷人还未回来,就已经特意命顾平上下打点起来,特意提到要好好迎娶,不容懈怠,整个帝都可都知道你和王爷情意绵绵了。” 燕沁一愣,她和李青君一起回来,路上可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沈夫人听着,脸色又沉了几分,她那侄女沈莲儿还没攀附上太子,太子就倒了,如今宸王得势,没想到竟然被燕沁这个废物给捷足先登了! 她不甘心! 嫣然坐在一旁,同样是觉得这话听来颇为刺耳,可她面上却露出一副欣喜的神情来,上来就握住了燕沁的手:“姐姐大喜,我也很高兴呢。” 燕沁愈发觉得奇怪,之前嫣然字里行间似乎是在乎李青君的,怎么到现在,突然就姐妹情深,全然不在乎李青君的模样。 “你们姐妹关系这么好,为父日后也放心了,沁儿呀,日后若是你的夫君飞黄腾达,也可别忘了这自幼念着你的好妹妹。”萧将军笑的温和。 可燕沁早已经过了贪恋父亲温柔的时候。 她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兴致缺缺的开口:“女儿舟车劳顿,疲乏的很,想先回阑珊阁休息一会儿,还请父亲允准。” “去吧。”萧将军大手一挥,又叫人送了不少东西去阑珊阁。 日后若是宸王能做皇帝,那燕沁日后就是皇后,这不得当宝贝供奉起来。 “嫣然妹妹,我先走一步。” 燕沁浅笑着扫开了嫣然的手,朝着阑珊阁而去。 嫣然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阴冷。 即使她借助梦羽公主的身体和梦魇兽,乱了他的心神,都不能让李青君对燕沁改观,那她只好……想个办法亲自上阵了。 燕沁对此一无所知,先到后院里让小厮给萧楚恒传了口信报平安,自己才回到阑珊阁中休憩,这一次她直接屏退了所有外人,大门一闭,开始自己修炼。 婚事不远,她的功力也要随之精进,保证不出差错才行。 燕沁归府,借病闭门了好几日,一连挡下了要来找麻烦的沈夫人和沈莲儿,却没能挡下萧嫣然。 嫣然特意寻了个下雨的日子来到阑珊阁前,怀里宝贝似的揣着本泛黄的古书,吩咐点翠:“就说我特意为姐姐寻来了好方子,能根治姐姐之前发狂的病。” 点翠只以为是普通生病,忙将此事转达。 一门之隔,燕沁却想起嫣然看过自己妖化的模样,赶紧收敛起修炼的魔气,命人请她进来。 嫣然一进门,就小心的屏退了众人,将门锁死。 “嫣然妹妹这是做什么?”燕沁装傻的询问。 嫣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满脸苦色的看着她:“姐姐,我都已经见过你怪物的模样,你还在这里打什么哑谜呢,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姐姐,我都是要为你打算的。” 燕沁仍是警惕着,面上却舒展了眉头,来到嫣然的身边。 她修炼魔气没有遇到瓶颈,有那精纯的魔丹也算是好控制,唯有那妖力让她摸不着头脑,如果嫣然能找到法子,她肯定是愿意试一试的。 嫣然将那古书展开:“我托了许多人才寻得此书,撰写此书之人当初就是被妖气所侵扰,苦痛且无法控制,费尽一生才写下了这本心法,希望能造福后人。” 燕沁看了几眼,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她从未想过的法子,兴许可以一试。 第八百四十二章魔头 嫣然瞥见燕沁眼底的一抹喜色,勾唇浅笑。 “你都是要嫁给宸王殿下的人了,日后若还控制不住自己,只怕是会祸及整个萧家,我身为你妹妹,亦是萧家女儿,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说的义正言辞,于公于私的理由都无可挑剔。 燕沁回眸而视,她之前觉得嫣然有些异常,所以有些疏离她,但是现在听着她的理由,燕沁却不会不相信。 嫣然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是整个萧家都宠爱的女儿,也肯定比任何人都在乎萧家的荣辱,想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她开玩笑。 “谢谢你,嫣然。”燕沁真诚道谢,以笑脸回应。 “我们都是姐妹,有什么客气的,这几日我定会让人看好阑珊阁,不叫人扰了你的修行。”嫣然莞尔一笑,临走时更不忘重重的握了一下燕沁的手,“你千万不要负了李青君。” “我会的。” 燕沁也同样握紧了嫣然的手,她如今愿意冒风险继续留在李青君的身边,也正是为了之前的情分。 嫣然这才离开阑珊院,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燕沁则将这本古书翻开来,全然没注意到一抹黑雾从字里行间溢出,钻进她的眉心里,没了踪迹。 阑珊阁由此日期,闭门七日,沈夫人觉得莫名其妙,还想以照料为名入内查探,口口声声告诉嫣然。 “为娘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宸王!太子失势,景王远没有宸王得宠,来日如果宸王登基,那这废物岂不是……” “娘,稍安勿躁。” 嫣然控制住沈夫人,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娘你还是不要招惹姐姐的好,想到当初太子失势之前,曾特意寻了天师卜算我与燕沁姐姐的命数,不曾想那天师说燕沁是魔头转世。” “竟有此事!你为何不早同为娘说!” 沈夫人大惊失色,要是别人知道将军府里出了个魔头可怎么办。 “不是女儿不肯说,只是……女儿之前本想给燕沁送些吃食,不曾想她身无灵根,竟然还能修炼,好奇观察了一番,竟看见她青面獠牙的模样,吓得女儿落荒而逃,哪里敢惊扰!” 嫣然紧跟着落下两滴眼泪来。 沈夫人呼吸一窒:“青面獠牙,她难不成真是个……” “娘,小声些!”嫣然赶紧拉着她,“女儿之前就怕牵连了萧府上下,没敢轻易言说,这才拜托了太子寻得天师卜算,太子殿下得知此事后,特意派了人想替我们萧家解决了这祸患……不曾想,燕沁全然无事,反倒是太子被废,可见这魔头功力了得,以我们母女的本事,哪里能斗得过呀。” 嫣然说的时候指尖发颤,簌簌落泪,说的跟真的一样。 沈夫人可以不信道听途说,却不可能不信亲女儿所言,当即就警惕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为娘这就去找你爹说个清楚!” “如今爹爹就指望着燕沁成皇后呢,娘你这个时候去说,爹爹怎会相信,反而还要说你是嫉妒。”嫣然把人拦下。 沈夫人急的直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说该怎么办才好!” “这两日我已经派人在阑珊阁外盯住,但凡燕沁有什么举动,女儿便去叫爹爹亲自来看,到时候娘亲再好好劝说一番,必能悄悄将这祸害给解决。”嫣然眼底浮现笑意,沈夫人听来觉得颇为有理,这才点头答应。 这可是连太子都能克死的魔头。沈夫人想想就脊背发凉。 嫣然眼底却是一片淡然,等到入夜,她和衣躺下,一缕神魂却入了梦羽公主的身体,缓缓睁开眼,拨开黑雾,浮现于萧将军的床边,梦魇兽趁虚而入,并不进攻,而是循着嫣然的命令生成噩梦。 萧将军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过了片刻就痛苦的颤抖起来,嘴里嗫嚅着:“皇后娘娘……不要杀我,我可是你的身生父亲……前些年的折磨我会补偿你的,燕沁!” 萧将军豁然睁开眼,嫣然却趁机钻入黑雾之中,悄无声息的连梦魇兽都带走,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萧将军一个鲤鱼打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得身边安睡的沈夫人也跟着醒来,才发现萧将军浑身是汗:“老爷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惊出一身的汗来。” “原来只是梦。” 萧将军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方才我竟然梦到沁儿成了皇后,但一直记恨着我不宠爱她,竟叫宸王的下属,一片一片剜去身上的肉……”‘ 沈夫人霎时醒神,没想到嫣然白日里刚跟自己提起,老爷晚上就梦到,也跟着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拉着萧将军的手臂:“老爷,这可不是什么好预兆,燕沁那孩子自小没了生母,只和后院的奴才们一起长大,可别真的学坏了心思,就等着麻雀变了凤凰,来找您复仇呢。” 萧将军张了张嘴,想帮燕沁说话,可想到梦里的场景,还有那割肉的疼痛,竟只是深深打了个寒颤:“不说了!就是一场梦罢了,难不成她还真敢杀了我这个亲爹啊!” “可老爷,不得不防啊。” “燕沁也是我的亲女儿,就算是为了坐稳皇位,她也不会把我这个做将军的父亲给杀了,你就别在这里乱操心了。”萧将军扫开沈夫人的手,“你也别总惦记着燕沁的不是,到时候我也会为嫣然找一门好亲事,虽比不得宸王,但日后也都是好日子,快点睡吧。” 沈夫人劝说无果,只好跟着躺了下来。 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在萧将军的心里留下个疑影,等到翌日清晨醒来,萧将军在饭桌上没看见燕沁,当即挑眉:“沁儿呢,怎么也不来用早膳?” 沈夫人和嫣然对视了一眼,沉默着不说话,倒是府中的沈莲儿阴阳怪气了一句:“她如今可自诩是高高在上的宸王妃了,大门一关谁也不让进出,哪里还会给姨夫您的面子,到咱们跟前露脸吃个早饭。” “放肆!” 萧将军摔了碗筷,“她一个灵根全无的废物,还没嫁进宸王府呢,就到我这个做爹的跟前摆架子了,去把她叫过来!” 嫣然保持沉默,没有阻拦的意思。 第八百四十三章做个好梦 燕沁被岚荷的声音生生打断了修炼。 这心法轮回不过半周天就被生生遏止,燕沁为防别人发现,强行停下,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疲惫不堪的推开门扉,门前点翠恭敬开口:“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叫您去用早膳。” 燕沁冷眼,放在平时,她这个便宜爹就是一年见不到她一面,可能都想不起来府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如今倒是记得,可她却不想要了。 “我这几日安分守己,似乎没有招惹到爹爹。” “都是沈小姐说了几句,又听说,老爷昨夜做了场噩梦。”点翠解释。 “……” 燕沁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他这个便宜爹做梦都能迁怒到自己身上,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这脾气没道理可言,燕沁也没有辩解的可能,只好换了衣服去吃早膳。 一进门,燕沁就乖巧的行了礼:“父亲早安。” “看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萧将军冷眼看着她,指尖却不自觉的一颤,昨夜梦里被燕沁割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叫他不得不有些胆寒,面上却还是强撑,“虽然你日后就要嫁到宸王府了,可也别乱了府中上下的规矩,坐下,吃饭。” “是。”燕沁点头,反正都过来了,吃完饭再回去继续也是一样的。 “臭死了!”身边的沈莲儿陡然出声,捂着鼻子,故作夸张的离她远远的,“你身上怎么一股子汗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昨夜里出去做贼了呢!” 燕沁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心法调用之时与魔气有些冲突,浑身如火灼烧,生生热出一身的汗水来,还没来得及擦拭干净,就被叫到了前厅里来。 “昨夜又梦到边关大战,做了噩梦,清晨时这才冷汗浸湿了衣衫,还未清洗干净就到父亲跟前,是女儿的不是,女儿这就回去换衣服。”燕沁赶紧起身。 “真是没有半点儿小姐的样子,你这日后嫁去宸王府,不是给萧家丢人吗!”沈莲儿仍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刚想继续教训几句,脚下却陡然一崴,惊叫着摔了个底朝天。 燕沁眼见她自己左脚踩右脚摔了,扶也不扶。 “莲儿。”沈夫人急急忙忙的迎上前来,还想把人拉起来,就听见沈莲儿杀猪一样的喊叫声。 “我的脖子好疼,姨母别碰,疼。” “快去叫大夫来,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崴了脚。”沈夫人嘀咕着,边瞥了燕沁一眼,当即深深皱起眉头来:“别是碰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燕沁挑眉,自顾自的往外面跨了一步,沈莲儿自己摔的,难不成还要怪到她的身上不成? 大夫急匆匆过来,细细一看,大惊:“小姐摔的不轻,这脖子怕是错位了,赶紧找一位正骨大夫来,养上大半年才能起身呢!” “怎么要这么久?”萧将军眼看着沈莲儿哭着被带走,问大夫,“她个小丫头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老身也从未见过这蹊跷的事情,可这脖子的确是错位了,千真万确呀。”大夫急匆匆离开去找正骨大夫,萧将军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燕沁一眼。 嫣然见状,赶紧横在燕沁面前:“兴许是莲儿妹妹之前就撞到哪里了,燕沁姐姐可从没动手,爹爹千万不要误会了。” 燕沁蹙眉,父亲堂堂一个大将军,难道连她刚才动没动手都看不出吗? 嫣然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罢了,你们都回去吧。”萧将军见着嫣然的面子才挥挥手,示意二人回去。 燕沁点头,不等嫣然退出来,就自顾自的回阑珊阁里去,也未看见嫣然眼底的笑意。 沈莲儿脖子错位,要躺上半年的事情霎时就在府中传开,一时之间府里上下议论纷纷,都说着这沈莲儿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这在遭了抱怨。 可当日夜里,二小姐萧嫣然陡然生了大病,寻来两三个圣手都没能治好,急的沈夫人日夜不眠的哭,萧将军半夜频频起身看顾,白日里去上朝都心不在焉。 燕沁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直到一周天运行过后,她觉得体内的魔气和妖力稳固,此时正是萧将军下朝回来的时候,她怕又被捉到小辫子,自顾自的去了前厅,却看见父亲正靠在软榻上,脚上绑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不解:“父亲这是?” 管家见燕沁来,赶紧把人往外赶:“大小姐,您这个时候可别去触老爷夫人的眉头,早早回阑珊阁里去吧。” “这是为何?” “老爷今个儿下朝,照常骑马归来,那马儿竟是发了性,不仅将老爷抖搂下来,马蹄还险些伤了老爷的一条腿,幸好避开要害,不然这腿日后都没用了!”管家赶紧把她往回拖。 燕沁就更加不明白:“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管家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由头,只顾着让她走,燕沁一路回去,就见下人们又对她指指点点:“燕沁小姐一回来,整个府里就乱成一锅粥,血光之灾不断啊,听说今个儿少爷在校场练剑,长剑说断就断,切磋之际差点被人割了脖子,吓得校场的几个头头早早就把少爷送回来了。” “她果然是个灾星,咱们还是离阑珊阁远点儿吧。” 丫鬟们退避三舍,燕沁却已经听得真切,攥紧了拳头,即使她什么都不做,这些人泼脏水都会泼到她的身上来,只是这些小事都是零零散散的,也没给她一个解释的渠道。 燕沁反而想明白,既然是解释不了的事情,那不如不说,只保全自身就是,回到阑珊阁继续闭门修炼。 而此时此刻,嫣然独坐在屋中,也听着外面流言蜚语,只浅笑着踏入黑雾之中,来到梦之国,看着四周腐朽凋零的一切:“梦之国最后的一点力量,我也拿走了。” 梦之国石像们碎裂成片,整个世界都骤然坍塌,彻底从这世间被抹去。 嫣然却将仅剩的力量,趁着夜色,倾洒于萧将军府中,她借着梦羽的肉身都能感受到无数的噩梦成型,又汇集成源源不断的力量重新涌入梦羽的身体之中,她只勾了勾唇角:“做个好梦。” 第八百四十四章梦魇如潮 梦魇缠身,萧将军睡梦里梦见自己的肉被燕沁一刀一刀的割下,看着燕沁一身皇后锦衣染上自己的血,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声。 “对了,爹爹,我的灵根也是你亲手剜去的,而今我已然成了皇后,你也该将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了吧。” 梦里的燕沁笑的狰狞,割开萧将军的脊背,挖出森森白骨。 萧将军陡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摸遍全身,确认没有任何的伤口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她这不孝女,竟然想挖了为父的灵根……” “不要杀我!”身旁的沈夫人也陡然睁开了眼睛,双手胡乱挣扎着。 “胡说八道什么!”萧将军一把摁住了沈夫人。 沈夫人看见萧将军,竟是落了两滴清泪,一头扎进萧将军的怀中:“妾身竟然梦到燕沁杀了我的一双儿女,还……还挖了莲儿的眼睛想要逼妾身吃下,妾身实在害怕的很。” “你也梦到了她?”萧将军大骇。 沈夫人浑身一颤:“也?老爷难不成你也……” “砰砰”门扉陡然被敲响,门外的侍从大喊着,“老爷,沈小姐不在院中好好躺着,竟是挣脱了大夫们跑出来,说燕沁小姐要将她五马分尸,提着刀就去了阑珊阁啊。” “怎么回事!”萧将军当即翻身下床,沈夫人被噩梦吓得不轻,也紧跟着过去。 两人刚赶到阑珊阁前,就见燕沁单单一只手就将沈莲儿扣在地上:“我昨夜根本没离开过阑珊阁,哪里能把你五马分尸,你不要没事找事。” “就是你,你拴着我的四肢和脖子,要将我分成碎片,你说……你咒我厄运缠身,你想让我赔命!” 沈莲儿状似疯魔的挣扎起来,甚至不顾自己已经错位的脖子,扬起手里的小刀就朝着燕沁的胸口刺去。 燕沁眸光一闪,以手刀打落那小刀。 小刀不偏不倚的飞到了萧将军的脚边,惊得萧将军浑身冰凉,这小刀,不就是梦里燕沁割他皮肉的小刀吗! “你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了莲儿!”萧将军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燕沁打开。 燕沁忙用手臂挡了一下,可面对父亲这毫不留情的一击,整条手臂还是疼的发麻,她蹙眉半跪在地,勉强稳住身形,不解的看向父亲:“父亲,是沈莲儿气冲冲的要到阑珊阁里来杀女儿,绝不是女儿先动手的。” “为父看的见。” 萧将军赶紧把沈莲儿打晕了交给下人,又看着燕沁满眼的无辜,俨然和梦中的燕沁有些不同,这才呼出一口气来,“这些日子你就在阑珊阁里好好待着,等着出嫁吧。” “是。”燕沁点头,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一直是这样做的吗? “老爷,不可以让她出嫁啊。”沈夫人浑身发抖的走上前去,拉着萧将军向外走去,可燕沁还是听见了她最后说的那一句,“妾身昨夜梦到了,梦到她成了皇后之后,就来找我们索命,妾身不想失去了一双儿女……” 沈夫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燕沁却捕捉到几个词,想到刚才沈莲儿也是说昨夜自己动手,难不成,也是她在做梦? 燕沁不解,正要问问岚荷和点翠,却见两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站在远处。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还请小姐回房休息吧。”两个丫鬟都低头不敢看她。 燕沁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回到房中假装休息,等到夜里,她才偷偷换了夜行衣,当梁上客去下人的屋顶上听墙角,才知道昨夜竟然不少人梦见了她。 还梦到都是她杀人的场景。 如果只是个别人梦到她倒有可能,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都梦到她了,这太不正常了。 燕沁本还想继续调查一番,却察觉到自己安置在屋中门缝里的一抹魔气微动,眼睛一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谁来找她,当即折返回去。 回到屋中,燕沁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就看见门前正病着的嫣然。 “嫣然,你不是前几日生病了没好,怎的大晚上的到我这里来了?”燕沁不解。 嫣然咳得双颊发红,可仍是担忧的看着燕沁:“府中上下都说你夜里会化身恶鬼出来杀人,我不相信,特意过来看看。”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么。”燕沁无奈一笑。 嫣然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蓦地笑出声来:“是,你还是人模人样的,咳咳。” “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回去吧。”燕沁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竟然没带下人过来,“怎么也不带丫鬟?” “若你真是一副恶鬼模样,被人看去可怎么办?”嫣然还可怜兮兮的笑着,见燕沁迟迟不让自己进去,眼睛微眯,“来都来了,到你这里讨口热茶再走。” 燕沁蹙眉,想了想自己等会儿还要调查梦魇的事情,索性也不能睡,点头答应:“进来吧。” 嫣然点点头,跟着燕沁来到屋中,背后黑雾弥漫,不偏不倚的刺入燕沁的后颈。 燕沁只觉得困意涌上,霎时没了知觉,朝着地面栽倒过去。 …… 此时,宸王府。 李青君多日未见燕沁,本以为那心魔该适可而止,可没想到这两天时间,他的梦魇更加深重,就连心魔都钻入他的梦中。 李青君又一次被燕沁贯穿了胸膛,他在边关的漫天飞雪里,仰头看着飞雪飘落,就等着梦境过去,可另一道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却凭空出现,用和心魔一样的声音开口。 “真狼狈啊,我们还得被那个魔修杀到什么时候才行。” “闭嘴。” “你怎么不愿意听真话,那魔修杀了我们最好的兄弟。” “不是她。” “难不成,是泉明自己撞上长枪死的吗?” 心魔幻化出泉明身死的模样,李青君瞳仁收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一个辩驳的字。 下一刻,梦境倾塌,他即将从梦里醒过来,但心魔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也许是泉明知道了她魔修的身份,她才会想杀人灭口的,书册里的魔修不都这样狡诈善于隐藏吗?” “呼”李青君从床榻上起身,看着铜镜里日渐憔悴的自己,满眼血丝。 他已经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得去燕沁身边一趟。 第八百四十五章有本王在 李青君穿行过夜色,毫不费力来到将军府的阑珊阁中。 只要靠近燕沁,梦魇和心魔似乎都远离了自己。 李青君感觉到胸口舒畅了几分,理智回笼,他还没忘记回答心魔的问话:“泉明的死的确有蹊跷,但那个小妮子的确没本事对泉明动手。而且,你刚才都说了是书册里的魔修,本王而今看见的魔修,不过是个丫头而已。” 心口处的心魔回应似的狠狠拉扯了他一下。 换来的是李青君砸在心口的重重一锤,李青君不在乎这点疼,只在乎让这该死的心魔彻底闭上嘴,别搅乱他的思绪。 燕沁不惜让自己探查内丹证明清白,她不会…… “嫣然。”李青君推开窗户的时候,看着嫣然被燕沁扣着脖子,摁在桌子上,刚才回笼的理智霎时消失无踪,嫣然可是和他一起长大,被他当做妹妹的存在。 可现在,燕沁双目赤红的拧着她的脖子,把她的脖子都掐的青紫。 李青君没有停留,上前一把反剪住燕沁的双臂,嫣然这才逃离了燕沁的掌心,咳嗽不止的朝着角落跑过去,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要杀我,我也是为了你好……咳咳!” “萧燕沁!” 李青君看着嫣然脖子上的一圈青紫,狠狠扣紧燕沁的手腕。 燕沁被疼的惊醒,回过神来才看见嫣然正恐惧的看着自己,而自己两条手臂都被桎梏住,难不成是什么贼人吗?燕沁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挣扎起来,两手的利爪不由分说的朝着后面扫去。 李青君眼神一沉,跳开一步,扫开她的利爪。 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扣着她!燕沁猛地回过头去,刚想动手,就看见了李青君这张熟悉的脸,忙收了手:“殿下你怎么在这?我还以为……” “你在装傻。”李青君吐出这四个字来,“本王刚才可是当着你的面翻窗进来的,还从你手里救下了嫣然,你难道都没看清本王的脸吗?” “从我的手里救下了嫣然?”燕沁呆愣的看着李青君。 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带着嫣然回到屋中,一闪神,嫣然就已经到角落里去,自己也被李青君扣起来了,她什么都没做,也没时间做才对啊。 “你刚才,想杀我。”嫣然颤抖不止的说着,期期艾艾的看了李青君一眼,终于落下泪来,“你说,我是假慈悲才到这里来看你,我知道你白日里被沈莲儿袭击心里不高兴,也知道你总怪我没在爹爹面前帮你说话,所以我才想着晚上来看看你……没想到……” “我没说过……”我没说过你假慈悲,我也不在乎你为不为我说话。 燕沁的话还没说完,李青君就拉着她走到嫣然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对准了嫣然脖颈处的青紫,完全贴合。 “本王不知你说没说过,但你的确这么做了。”李青君又狠狠甩开她的手,抬手将嫣然护在自己的身后,“如果不是本王夜里放心不下你,只怕嫣然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 燕沁看着自己的掌心,又看着嫣然脖颈上的伤口,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她绝对不会对嫣然动手。 但为什么,她脖子上的痕迹和自己的手完全对的上,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她脑子里像是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李青君看着她茫然的样子不似作假,可刚才心魔的话却不知不觉钻入脑海里:“魔修,善于隐藏。” “算了吧。”嫣然轻轻拽了一下李青君的袖口,又深深看了燕沁一眼,解释道,“都是我这两日病了,一直没能帮姐姐在爹爹面前说上话,姐姐对我有些怨言也是应当的,我不怪她。” 燕沁还想辩解,但一抬头就对上了李青君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解释一瞬被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青君回头扶住了双腿发软的嫣然:“我先把嫣然送回去,等会儿再来找你。” 燕沁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自己缓缓的跌坐在椅子上,根本想不起自己刚才是怎么伤了嫣然,更想不起自己对嫣然说假慈悲三个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燕沁的喃喃自语也跟着传入李青君的耳朵里,李青君蹙眉,带着嫣然悄无声息的回到她的房中,刚想离开,却被嫣然轻轻拽住:“你能不能在这里陪一陪我。” 嫣然眼底水光流转,娇小的身子还在轻轻打颤,任凭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忍不住驻足。 李青君却只停留了一瞬:“我还得去看看燕沁,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会布下结界,再不会让任何东西伤害到你。” 李青君只留下了一片背影给嫣然。 却不知这道背影浇灭了嫣然心底最后的希望,她在黑暗里露出阴冷的神情,把手指骨都捏的咔嚓作响。 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世界里,青予安永远都把正清放在首位! “为什么,你都不肯陪伴在我身边呢。”嫣然的声音消散于黑暗之中。 李青君对此一无所知,重新回到阑珊阁里,正想好好质问燕沁一番,却见她已经把自己绑在了床边,脚步一顿:“你在做什么。” “我用最结实的绳子把自己绑起来了。”燕沁说的风轻云淡,眼底却都是浓浓的愧疚,“我想了很久,感觉刚才我记忆消失前后,只有一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困意有蹊跷,如果我是睡过去之后伤的人,那我只要捆着自己,不让自己伤害被人就可以。” “说不定这些都是无用功。”李青君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体内的魔丹有没有什么异动。” “魔丹很安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还是可以用灵力探查。”燕沁说的坦荡,既然是她记忆里没有的事情,她绝不会承认。 李青君抬起手,就在燕沁以为他要开始查探的时候,李青君却又看着燕沁眼底的坦然,缓缓将手放了下来:“本王再信你一次,这两日本王都会亲自过来看顾着你。” “好,若是我真做出伤人的事情,还请殿下阻止我。”燕沁答应,朝着床榻里面倒过去。 “不必绑着绳子,有本王在。”李青君看那绳子十分不顺眼。 “不解了,免得伤到你。”燕沁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紧贴着床柱侧躺下去,“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无论是你,还是嫣然。” 第八百四十六章未来的王妃 李青君独守在她床边,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自己的心绪也跟着安静下来,没有心魔和梦魇的打扰,他才得以细细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梦魇和心魔都让她远离燕沁,可也只有在燕沁的身边,梦魇和心魔才侵扰不到他的心神,令李青君矛盾又难受,但他从未想过因这两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燕沁的身上。 但此时又细想。 关西时,黑雾侵袭的那夜,他在睡梦之中,没能看见燕沁如何挡下黑雾。 边关时,泉明遇袭而死,众目睽睽之下,没人知道泉明和谁争斗过,他所知道的,也只有燕沁的能力不足以杀死泉明。 而今,她前一秒还掐着嫣然的脖子,后一秒就能满脸无辜的看着自己,然后想出一个法子桎梏住自己。 种种迹象都表明,燕沁本身的存在就有问题。 可是李青君无数次的试探,都表明燕沁只是个无辜的人,如果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大可以在幼时被人欺凌的时候,就轻易杀了他们,何必等到现在。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燕沁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体内的魔丹和妖气。 李青君想到这里,勾起一抹灵力,化作锁链,刻入她的手腕之中。 燕沁感觉到手腕发疼,迷蒙中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本王只是加了一道锁,稳固住你的魔气和妖力,日后你若是发狂,魔气也无法轻易冲开这把锁,也就没法轻易伤人了。”李青君解释完,指腹已经摁在腰间的短刀刀柄上,如果燕沁想要突破枷锁,他会动手的。 “原来是这样。”燕沁重新躺了回去,继续睡。 李青君扶着刀柄的指尖一顿,安心的勾起嘴角。 她这么坦然面对自己的桎梏,想来是问心无愧,若是真的妖族和魔族知道功力受限,怕是会跳起来还手。 一夜安枕,无事发生。 燕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腕上的绳子已经被割断,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符文,她想起是李青君留下的锁,有意调动魔气,发现魔气运行的十分缓慢,但力量却没有被彻底封闭,还可以修炼。 “多谢。”燕沁对着李青君昨夜坐着的位置喃喃自语,李青君已经帮了他太多太多。 “叩叩”门扉被扣响。 “怎么了?”燕沁回神询问。 “小姐您快些到前厅去吧,宸王殿下到府上来,说是要讨论婚事,二来也是给二小姐送补品来。”岚荷今日格外的恭敬。 燕沁应了一声,也总算明白昨日岚荷和点翠对着自己战战兢兢,是因为都梦到了自己杀人的场景。 做梦这件事情,那就不是她能掌控的。 燕沁想通这一点,换了衣服来到前厅,见李青君一身锦衣华服,全然没有昨天夜里前来的随意,被萧将军恭敬以待,他只朝着燕沁扬手:“这几日,倒是没见你来找本王,本王只好自己亲自来了。” “这几日府中上下不太平,我也不好外出走动,只在阑珊阁里休息。” 燕沁试探性的一说,就见沈夫人白了脸,几个下人的头颅都低垂下去。 这么多人都梦到她杀人了吗?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面上还得应付李青君,李青君则是看出府中仆从的端倪,等到用完早膳,他才和燕沁并肩朝着嫣然的院子走去,问:“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府里所有人,似乎都梦到了我杀人的场景,这两天都对我退避三舍。”燕沁对李青君知无不言。 李青君则是脚步一顿,看她:“所有人吗?” “刚才我只说了一句,连前厅的仆从和管家都脸色有异,很有可能是所有人都梦到了,我才觉得不可思议。”燕沁走到李青君的面前,认真看他,“不仅是将军府里,这一路我们走到关西,再去往边疆,很多事情都是从未发生过的……甚至可以说是,根本不属于这方世界的。” 李青君跟着停下脚步:“你似乎,还见过其他世界,记得你在边关时也曾提到过。” 燕沁隐约记得一些前一世的事情,本想点头,可又侧目看向天边,但这方世界的天道只怕不能容许她说出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只好摇头:“我不能说。” 不能说,而不是完全否定。 李青君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看来燕沁的确知道其他世界,他继续问下去。 “你认为还有其他人从其他世界过来?” “不排除这个可能。”燕沁点头,远远瞥见有仆从经过,这才从李青君的面前让开,退到李青君的背后一点,表明尊敬,免得又被府里的人抓住小辫子。 李青君却不耐的把她抓到了身边:“管什么礼节,本王和你说正事呢。” 反正是李青君抓的,可不是她自愿的。燕沁为自己的行为辩驳了一句,继续和他边走边说:“我没法儿确认是不是有人和血夫人一样,从其他世界迷路过来,又或者是为了什么目的到这里来。” “还有一种可能,这一切并不是天外来客所为,而是天道在排除异己。” 李青君顺势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她的丹田处。 他们这里既然不存在魔族,也就不会有什么魔丹。 听到李青君的这个分析,燕沁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可很快就是释然:“天道不是瞎子,如果真的是为了排斥我的话,就应该直接对着我降下雷劫,何苦要因为我这个异类,而去折磨其他人?” “也不是没有道理。”李青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但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都也有可能。” “所以殿下是想……唔。”燕沁觉得手腕一疼,忙掀开袖口一看,竟发现那符文稍稍扩大了一些。 “本王知道你不会杀人,但无法相信你的内丹,希望你能明白。”李青君抬手覆上她的手腕处,又设下另外一道符文,看着燕沁痛苦的神色得到缓解,柔声道,“这样就不会觉得经络锁紧会难受。” 燕沁感觉到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对上李青君温柔的眼神:“你怀疑魔丹惹来劫难,但解决办法不是杀了我。” 李青君复而握住了她的手腕:“本王不会杀无辜之人,更不会杀未来的王妃。” 第八百四十七章疑影 嫣然得知李青君登门探望,欣喜的披了外衣坐在床边等候。 两道脚步声踏入屋中,嫣然的笑霎时僵硬在脸上,看着李青君甚至还握着燕沁的手腕,不由得拧紧了被角。 李青君和燕沁都只以为她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害怕,燕沁悄然抽出自己的手腕,远远站在门边:“我先到门外等候吧。” 嫣然昨夜被自己突袭所伤,怎么想也不会想看见自己。 燕沁走的毫不迟疑,李青君一个外男自也不好靠近床榻,只远远寻了张椅子坐下,又特意寻来了几个下仆看着,只布下结界来屏蔽声音。 嫣然感觉到灵力波动,这才轻声开口:“燕沁做的事情太荒唐了,可你怎么能纵着她四处乱走,如果伤了人可怎么是好。” “我在旁边看着,不会出事。反倒是你,昨夜受了伤还替她说话。” 李青君倒也是十分担忧嫣然这个朋友的,扬袖甩了一瓶药给她,“这玉丸乃是深海珍珠辅以百草炼制而成,万金难得,我特意从父皇那儿讨来了些,能祛疤消痕,还能滋润女子肌理,你还未嫁人,可别留下什么伤痕来。” 原来李青君还是这么在乎她的。嫣然不由得欣喜,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燕沁姐姐曾被挖了灵根,脊背伤痕吓人的很,怎么也不见你寻来这珍贵的东西。” “本王不在乎她背后的伤痕,也用不着这些东西。”李青君说的风轻云淡,却知道灵根被挖出时,灵气溢散,如鬼火吞噬肌肤,那伤痕就算是满天神佛到跟前,也难以彻底消除,跟嫣然的外伤根本没法比较。 嫣然的笑意僵在脸上,李青君竟然喜欢到她这种程度了吗! 嫣然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将正清给抹杀掉,但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的计划了这么久,只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对燕沁姐姐这么好,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放心了。只是昨夜她突然发狂,很有可能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你还是多多看顾着些比较好。” 说完,嫣然将自己给她寻来心法的事情都告知。 她还生怕李青君不信自己,特意将那心法的拓本也交给李青君看。 李青君认真看了一遍,几乎找不出错处来,只是是否能成功尚未可知,他不禁挑眉,深深的看了嫣然一眼,总觉得奇怪。 “青君,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嫣然总觉得被他这么看着,脊背发凉。 “没什么,幸好燕沁有你这么好的妹妹。”李青君站起身来,将心法拓本放回原位,只留下一句,“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先走一步,下次别轻易到燕沁院中去,免得受伤。” “好。”嫣然点头,目送着李青君离开,周围的结界彻底散去。 李青君快步离开院中,嫣然自小在宫中和他们一起长大,从小到大他们认识的人几乎都差不多,而且嫣然身为女子,长久的窝在深闺里,究竟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刁钻的心法,还正是燕沁所需要的。 李青君心里生了个疑影,故而也没注意到一直在外等候燕沁。 “李青君。”燕沁快步追上去。 李青君这才回过神来:“怎么?” “嫣然她好些了吗?你怎么一副着急的样子冲出来,是不是她的病痛更严重了?”燕沁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无论嫣然之前是否真心对待她,但现在她亲手伤了嫣然,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她没事,你放心。”李青君放慢了步子同她并肩,余光却瞥见四周的侍从有意避开,看向燕沁的眼神里都是惊惧,想来是那做梦的事情有些影响,于是抬手搭在燕沁的肩上,状似亲昵,“倒是这梦境之事的确蹊跷,你又会无故伤人,本王这两日还要去看天牢里的太子,怕是不能看着你。” “我会把自己绑起来的。” “倒也不用,等会儿本王会派顾平来,只说是教习你宸王府的礼仪。” 李青君无奈一笑,将燕沁送回到阑珊阁后,便吩咐顾平寸步不离的在阑珊阁外守着,自己则去了天牢之中,算是替他父皇再去见一见这位废太子,带几句话。 出了将军府,长街之上狂风骤起,天边黄云遮天蔽日,闷雷滚滚,眼看着就要下雨,李青君倒是从天气之中察觉到一丝异样,这变天是否太过突然了些。 李青君蹙眉片刻,召来骏马,径直朝着天牢而去。 天牢里,废太子状如乞丐的蜷缩在牢狱之中,见到李青君迎着风雨而来,听着窗外雷鸣阵阵,嘴角咧出一个可怖的笑容:“都是萧燕沁,都怪她那个灾星!” 李青君眉头紧皱,屏退了所有人走上前去,隔着一层铁栏杆看着这位废太子:“是你自己勾结关西冷家,制造凶兽大军,意图谋反在先,和萧燕沁一个无辜女子又有何干系?” “怎么没有关系!”太子猛地撞上铁栅栏,身上的锁链响个不停,“本太子都已经坐稳了太子的位置,也掌握着关西的凶兽,在等些时日,只怕你和你的大军都打不过我!若不是为了解决萧燕沁那个魔头,本太子何必要早早扔出底牌,要解决掉你们!” 李青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萧燕沁不过只是个丫头,此生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你们一个个义正言辞的要杀她,口口声声喊她魔头。” “嫣然都看见她变成妖怪的模样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怎能容她活在世上!”太子又一次狠狠的撞上栏杆,半张脸都被磕烂,嘴里仍是念叨着,“我曾在梦里见过,见过本太子登基为皇,萧燕沁……那个女人,竟是化作庞然巨物,生生将我碾死,她该死……” “宸王殿下让开些吧。” 天牢的狱卒忙走上前来,“废太子自被废的那一日开始就疯言疯语,到皇上面前也说不出个正常的话来,而后到了天牢里,天天扯锁链撞墙,总念叨着魔头两个字,也是常事。” “常事。” 李青君喃喃过这两个字,心里却有万种心绪涌上来。 这么多人都梦到燕沁杀人,也算是常事吗? 第八百四十八章屠戮野猫 萧家,将军府。 窗外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分明是白天,却如黑夜一般昏暗。 嫣然听着窗外的人都呼喊着修缮屋瓦,抬回花草,她只抬手抚上胸口,隐约能感觉到天道带来的压迫,看来是此方世界的天道发现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有意驱逐。 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里,嫣然眼神一凛,突然消失在床褥之间,转而来到了萧将军的屋中,萧将军正因每日的梦魇而惴惴不安,陡然看见嫣然出现,惊了一跳:“嫣然,你何时到为父屋中的?” “砰” 四周的门窗应声关闭,惊得萧将军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怎么回事。” “想来是风雨太大,吹关了门窗吧。”嫣然低声解释,走到萧将军面前,“爹爹,女儿昨夜又梦到燕沁姐姐了,她说她嫉妒女儿和宸王殿下青梅竹马,想要杀了女儿,女儿好害怕。” 萧将军听完,只觉得遍体生寒,赶紧安抚过嫣然:“那些都只是梦罢了。” “可女儿,前夜的确见过她提刀的模样,爹爹,女儿好害怕。”嫣然落下几滴眼泪。 “此事当真?” “女儿的确见过,我还早早的同娘亲说过此事,可娘亲怕我说出这件事情来,萧家不保,特意让女儿隐瞒,可没想到……”嫣然这么说着,缓缓将脖子上的布巾给摘了下来,露出那圈指痕来,“没想到燕沁姐姐竟然伤了我。” 那一圈青紫的指痕可不会作假,萧将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在梦里,当即怒从中来:“岂有此理!为父这就好好去教训她!” “爹爹,姐姐兴许只是修炼什么功法的时候走了歧途,这才伤了我,爹爹不妨夜里派人去看一眼,若是姐姐真做了什么错事,我们在府中解决就是,千万不要张扬出去,若她真的是修炼魔功,那我们萧家怕是要完。” 魔功! 萧将军眼前一黑,本想再问几句,可想到他曾经亲手挖出了她的灵根,除了这些邪门歪道,还能修炼什么。 但为了整个萧家,萧将军只好隐忍不发:“既然你是夜里发现的,那为父今夜也去走一趟,你今日便去你母亲院子里睡着,别再乱跑,若下次伤了容貌,可如何是好?” 嫣然抿唇点点头,跟着人悄然离开。 窗外的雷雨直至半夜还未停歇,萧将军心里惴惴不安,趁着夜半来到了阑珊阁中,遣走了两个丫鬟,刚推开院门,就见阑珊阁内灯火通明,映出燕沁的人影,她手里像是捏着一只野猫。 萧将军正欲入内查探,却听猫儿嘶鸣,猫儿的影子被一分为二,落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萧将军脚步一顿,忙隐藏了身形,就见大门打开,满手是鲜血的燕沁提着半只猫走出来,随手扔到雨水之中,微微低垂着头,嘴角勾起像是在笑。 萧将军看着那惨死的猫儿,还想上前教训,却听咔嚓几声,燕沁竟是生生将手里的染血小刀捏碎成齑粉,双手一扬,衣衫上的血水霎时消失无踪,就连那猫儿尸首也扭曲了一瞬,没了踪迹。 能让尸体凭空消失!即使是萧将军见多识广,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萧将军不敢上前,匆匆离开了阑珊阁,却未见燕沁背后还藏着一抹黑色的虚影,嫣然从燕沁身上的黑雾里脱出,指尖一抬,就将燕沁送入一片黑暗之中,让她重新回到床榻上。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萧将军心神不宁的来到沈夫人的院中:“燕沁果然是修炼了魔功,若是被旁人知道她修炼邪功,我们萧家……怕都是要给她陪葬啊!” 沈夫人赶紧披了外衣起身,听萧将军这么一说,心里也跟着慌乱:“嫣然说老爷夜里去阑珊阁,如今看这模样,老爷是看见什么了吗?那燕沁当真是个魔头?” “她定然是魔头!”萧将军认真点头,那不仅仅是杀了猫儿,而几乎是将猫儿的存在从这世界上抹去,就连半分踪迹都没留下,实力可怖,“不行,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我得找个办法将她解决了才好。” “现在哪里是解决她的时候。”沈夫人忙坐到他的身边,“再过几日,她就要嫁给宸王殿下了,到时候要是她是魔头的事情暴露,我们萧家怕是要被株连九族!” 萧将军也跟着着急:“总不能退婚。” “咱们不是还有嫣然么。”沈夫人定了定心神,灵机一动,赶紧抓着萧将军的手臂劝说,“一来,嫣然还有和宸王殿下青梅竹马的情分在,若是她能替燕沁嫁人,到时候宸王就算发现新娘不对,也会看在和嫣然的情分上不做惩戒,二来,我们也有时间处置了燕沁不是。” 萧将军心头一动,回头对上沈夫人的眼:“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总归未来皇后的位置,都是我们萧家的女儿坐着。” “而且,嫣然同您更亲些,定然做不出梦境里那般弑父的举动来,到时候荣华富贵满门,不比送出去个祸害更好些。” 沈夫人说完,天边一道银雷劈开天地。 门外黑雾化作嫣然,她屹立于屋檐之下,挑衅的看着天道落雷,勾了勾唇角:“我就是要改变此方世界的走向,你这小小天道,还能奈我们上界如何?” 又是几道银雷落下,嫣然却猖狂大笑,遁入黑雾之中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阑珊阁。 燕沁在阵阵雷鸣之中惊醒,鼻腔里隐约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猛地从床上起身,双手双脚上的绳子竟然不翼而飞,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向外跑去。 院子里和白日没什么区别。 “燕沁小姐。”顾平的声音传来。 燕沁循着声音看去,正看见顾平站在雨中,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你怎么不到屋檐下来避雨?” “燕沁小姐,浑然忘记刚才自己做了什么吗?” 顾平这么说着,捧出一片染血的猫毛来,“您方才,可是在雨中将四周的野猫都屠戮干净了。” 落雷轰然而落,燕沁正愣在原地,指尖都在打着颤,脑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任何记忆。 “我什么时候……杀了猫。” 第八百四十九章你知道的太多 顾平站在滂沱大雨里,看着燕沁颤抖的动作,默默的收回了手里染血的猫毛,压低了声音:“兴许是属下察觉到其他的气息后去躲藏,才让燕沁小姐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属下半步都不会离开,一定看顾好小姐你。” 顾平投身阴影之中,再看不见踪迹。 燕沁环顾四周,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恐惧的感觉,她也许是在无意之间做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什么东西控制着自己做了这些事情。 今天她杀了附近的野猫,明天,她又要杀谁呢? 燕沁不敢细想,却也不敢再入睡,生怕一闭上眼睛,自己又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生生熬到白日。 用早膳的时候,沈夫人和萧将军难得没找她的不自在,倒是暂时不用去校场萧楚恒看出了家中的怪异,又见燕沁眼下乌青,神游天外的模样多问了一句:“是不是昨夜雷雨太大,吓得你没能睡好觉?” 燕沁恍然回神,末了才微微点头:“兴许是吧。” “啪” 萧将军陡然摔了碗筷,还想问清楚昨晚发生的事情,身边的沈夫人却牢牢将他抓住,萧将军愤怒的眼神只从燕沁身上掠过一瞬,就转移到萧楚恒的身上:“有这时间关注你要出嫁的妹妹,还不如想着该怎么锻炼自身的能力。” “是,爹爹。”萧楚恒莫名被训,愈发觉得府中上下奇怪。 萧将军愤愤离席,早膳也跟着不欢而散,萧楚恒跟不进内宅,只好先去自己的院中习武,免得再被父亲教训。 燕沁回到院中继续修炼心法,只希望自己赶紧控制住魔气和妖力,不要再出现杀猫的事情。 嫣然刚想起身离去,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前,却看见顾平的身影:“青君不是让你看顾燕沁姐姐吗?你怎的到我这里来了?” “昨夜在阑珊阁,属下感觉到了您和萧将军的气息。” 顾平眼神锐利了几分,昨夜他亲眼看着燕沁杀猫,可没看见燕沁眼底有几分神色,而像是傀儡一样行动,反倒是嫣然和萧将军像是早知道燕沁会做些什么,特意挑了雨夜里前去,只是萧将军在明,嫣然在暗,若不是他实力还算不错,恐怕都发现不了嫣然。 嫣然眉梢轻轻一挑,浅笑几声:“我昨夜在娘亲院子里睡得香甜,怎会雨夜里到姐姐的阑珊阁去?” “兴许,是属下查探有误。” 顾平也不是个纠缠的性子,行礼离去。 而嫣然却是拧碎了绣帕,目光阴冷,她如今借了梦羽的身体行事,气息应该不会轻易被这小小一方世界的人察觉,可为什么……区区一个顾平都能精准的发现她的存在。 “哗啦啦” 大雨重新落了下来,嫣然身后的丫鬟为她添了外衣,嫣然却恍然大悟的看向天边:“原来是你从中做了手脚。” 天道只怕是知道驱逐不了她,但也知道她已经将梦羽的力量用到极限,如普通凡人一般,想要借着其他人来除掉自己。 可嫣然却只勾唇一笑:“你这蠢笨的天道,这点小把戏我难道还解决不了吗?” 身后的丫鬟只能看见她嘴唇翕动,却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面露不解。 只有天边的雷鸣更大声了些。 夜晚,一团黑雾悄无声息的入了阑珊阁。 燕沁本在打坐修炼之中,几缕魔气还固定在房间四处,察觉到那些微黑雾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谁!” 房间里还是如同原样,燕沁正欲转头,就已经被大片黑暗吞噬了神志。 门外的顾平听见燕沁的叫喊声,赶紧推门而入:“燕沁小姐……你……” 话音未落,顾平的脖颈就被死死擒住,眼前的燕沁生出几条细长的手臂来,锁住他的四肢和脖颈,双目赤红的将顾平深深摁进墙壁里:“你倒是李青君的忠仆,但你未免知道的太多了。” 顾平眼见情况不对,以刀柄狠狠扫开了燕沁的几条手臂。 燕沁痛呼了一声退开几步,顾平得到几分喘息的机会,查探气息:“你不是燕沁小姐,我能感觉到,你背后的人是……” “我说过,你知道的太多了。” 嫣然的声音从燕沁的口中滑出,顾平还想逃走,奈何燕沁如影随形,长长的利爪伸出。 顾平临死前,只看见燕沁背后凭空出现的那抹黑影。 “嫣然……” 血液飞溅,染红了整片窗柩。 屋内的烛火陡然灭尽,窗外的落雷更多了些。 翌日清晨,雷雨堪堪停歇,燕沁从床榻上爬起身来,竟然发现自己又一次睡了过去,大惊失色的翻身下床,刚抬头,就看见满窗柩的鲜血,还听见门外岚荷的尖叫声:“好多血!快来人!” 燕沁感觉浑身都冰凉起来,她佯装镇定的环顾过整个房间,都没看见任何的尸体和多余的血迹,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她咽了咽口水,刚推开大门,就看见萧将军正站在她的面前,双目赤红。 “你又做了些什么!”萧将军没有轻易登门,而是死死的看着窗户纸上大片的血色,“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许说出去,将阑珊阁的院门锁死!除了送吃喝谁都不许开!” 燕沁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嫣然被沈夫人抱在怀里,脖颈处仍是一片青紫,彻底没了解释的话。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做的。 “快把门关上,小姐真是疯了。” “果然以前有人说她是灾星是没错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杀了什么东西。” “我就说我之前就梦到了,她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下仆们都已经不顾她还听着,匆忙离去,不过片刻就给阑珊阁的大门换上一圈又一圈的锁扣,整个院子里都安静下来的 燕沁颤抖的抬起手来,李青君留下的符文锁还没有消失,更没有挣脱的迹象,难道她昨晚是出去杀了一个普通人,还是杀了什么巨大的凶兽吗? 不然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 燕沁失神了片刻,才想起顾平被要求看顾自己,如果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顾平应该会知道:“顾平,你在吗?” 无人回应。 燕沁找遍了整个阑珊阁,都没能看见顾平的踪影,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 难道…… 第八百五十章一条人命 帝都,长街之上。 宸王府的人将整条街都围的密不透风,百姓们更是议论纷纷。 “你们是不知道,方才巡逻队竟然看见长街之上横着一具尸首,找人来看了一眼才知道是宸王府里的人。” “吓死人了,这么大的帝都,早晚巡逻不断,竟还能有人敢杀人抛尸到长街之上,也不知道是个怎么穷凶极恶的人。” 李青君刚得知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看见长街上死不瞑目的顾平。 百姓的声音钻入李青君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 顾平身上满是伤痕,血肉翻飞几乎没人形,只有手里还死死抓着刀柄没有放开,躺在雨后的泥泞里,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捅进了李青君的心口,搅得那心魔都忍不住发了脾气。 “都是因为你包庇那个魔头,顾平才会死!” “他可是我们最忠诚的属下了,为什么要为了那个魔头去死!” 心魔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只有这个时候,李青君才能感觉到这心魔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他几乎快要捏断自己的刀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搜!一定要找到杀他的凶手!” “是!” 众人四散而去,都不敢慢怠此事。 而李青君却还站在原地,强忍着冲进萧府要个说辞的冲动,慢慢的为顾平阖上眼睛,用宸王府的披风将他包裹起来,让人准备料理他的后事。 他秘密的让顾平晚上到阑珊阁外看顾,此事甚至都没有告诉将军府和宸王府里其他的下人,顾平本身的实力更是不凡,但他不过一夜,就悄无声息的没了性命!除了萧家,还能有谁! 可不知怎么的,他仍是没有把萧家的事情张扬出去的。 李青君听着心魔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心里的怒火久久不曾退去,佯装镇定的为顾平处理后事,慢慢的把他手中的刀抽了出来,却不见刀鞘…… 李青君心头一颤,扭头朝着将军府而去。 他来到将军府里,刚进门就听见远处打扫的小厮开口:“我真没看错,大小姐的院门一打开,就能看见满窗的血!” “可也没看见什么尸体啊,光看着血你就怕成这幅模样。” “你不怕啊?这几天大家可都梦到大小姐杀人呢。” 两个小厮像是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危险,霎时噤声,颤颤巍巍的回过头去,门口早已经没了李青君的身影。 李青君被半路出现的嫣然拉到了拐角处。 “我已经听说长街上的事情了,可这件事情不见得就和燕沁有关,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千万不要冲动的做出什么事情才好。”嫣然满眼着急和担忧。 李青君呼吸一窒:“我到你府上半个字都没说,你竟就知道我是来找燕沁的了……是不是燕沁做了什么事情!” “你,你原来不知道燕沁的事情!”嫣然故作惊异的捂住了嘴,急急抓住李青君的手腕,“反正无论如何,燕沁是我的姐姐,我不能看着你伤了她!” 李青君面色微沉,扫开嫣然的手直奔阑珊阁而去。 正看见阑珊阁外,不少仆从将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嘴里还嘀咕:“终于弄干净了,这都不知道染红了多少盆水了。” “燕沁小姐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老爷果然说的没错,她就是魔头再世,我们还是少招惹的好。” 李青君浑身灵力暴起,顾平就是因为看顾燕沁而死,而燕沁的屋中有这么多血,除了燕沁之外,还能有谁能近身杀了顾平! “等等。”嫣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死死扣着李青君的衣角,“你别忘了燕沁姐姐体内有妖气,就算这件事情真的和燕沁姐姐有关系,那也定然是那妖气所为,绝对不是燕沁姐姐的本意!” “事已至此,你还为她说话!”李青君不忍震开心善的青梅,只有侧身看去,“顾平是我的兄弟,我怎能平白看他死在长街之上!” “燕沁也是我姐姐!既然此事并非出自她本心,你怎能责怪她?还是说你要将她杀了顾平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让人查出我们萧家藏着魔头吗?那我们所有无辜的人都要和她一起陪葬的。” 嫣然怒吼着,心里是真的开始害怕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泉明的死就没能让李青君发狂,而一个小小的没有官位的顾平却能让李青君发狂。 但是要彻底杀死正清,只能让李青君彻底灭了正清的神魂,单单是一刀毙命,正清还可能回到天上,只是少拿一滴李青君的眼泪,又要重新堕入轮回而已。 嫣然不愿所有的计划付诸东流,她要等到,李青君要彻底灭尽正清神魂的那一日。 李青君却只以为她是姐妹情深,同时也想到了燕沁如今的处境的确艰难,杀了顾平绝对并非是她的本意,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里。 “那本王,究竟要去向谁讨个说法!”李青君一拳重重的砸在墙壁之上,墙壁霎时龟裂,簌簌落灰下来。 嫣然半扶着他,看着他双目赤红凶狠模样,低声劝说:“都是这世道不公,都是这天道不明,竟叫魔头寄宿于姐姐体内,为祸世界,顾平的死,我身为燕沁的妹妹也会好好操办,日后也会提醒父亲,绝不再叫姐姐伤人。” 李青君听着嫣然的劝慰,心里的怒火迟迟不能消散,可他也没理由去责怪燕沁一个无辜之人,要真的说起来,是她体内的妖物在作怪:“本王这就去找灭了妖气的法子。” “不可。”嫣然嘴角有一抹笑意转瞬即逝,“这妖气只怕已经和姐姐的灵力勾连于一处,比起想该如何解决妖气,倒不如想想,怎么洗去她一身的灵力,让她无法修炼,妖力和魔气自然消失。即使没了灵力,但她还是能作为一个普通人,伴随在你的身侧。” 李青君想到自己要和她结为夫妻,同出同进的模样,心里竟然有些凄凉。 可一想到那妖物顶着燕沁的皮子杀了顾平。 他的心里就久久不能平复,甚至不知到时候成婚该怎么面对燕沁:“婚约的事情,容本王再想想。” 第八百五十一章散心 嫣然眼神微变,她早已想通,李青君这世对燕沁还是动了心,她已经不求这一世能嫁给李青君,只求能彻底灭了正清,到时候千年也好,万年也罢,她总能让青予安回心转意。 而此时爹爹早已属意她代燕沁嫁给李青君,这也成为她计划里的一环,怎能轻易让李青君悔婚。 “婚事是皇上定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 李青君心头一颤,他知道太子被废,景王蠢蠢欲动,如果自己断了和萧家的联姻,以萧将军的性子,很有可能把女儿嫁给景王,等到那时候,景王只怕会生吞活剥了他,谋得皇位,到时候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这是李青君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在沙场征战杀敌,可不是为了让帝都的人自相残杀,只是想要一方平安而已。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嫣然,谢谢你同我说了这么多,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好,燕沁姐姐这里我会帮忙看顾的。”嫣然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还特意让自己的丫鬟去送李青君。 李青君一走,嫣然就拧紧了手里的帕子,深深看了阑珊阁的匾额一眼,转而去了萧将军的屋中,将李青君来找事的事情都告知,萧将军听完大惊:“王爷知道了,王爷怎么说?” “王爷对姐姐还是痴情一片,还说顾平一个小卒算不得什么,只怕是被姐姐迷得晕头转向,爹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等魔头出世,我们整个萧家都要陪葬啊。”嫣然哭出声来。 萧将军细想这府中上下,几乎找不出几个从未伤害过燕沁的人来,那到时候燕沁回来报仇可怎么办,想到这里,他赶紧拉着嫣然:“你这几日先安抚好燕沁,再有几日,那能压制住魔族气息的铁笼就要铸成,到时候只要一举将她拿下,再让你嫁给宸王,就能保全我们整个萧家!” “爹爹,你难道忘记我是谁的女儿了吗?燕沁姐姐又岂会真心待我,若是女儿去安抚,反被杀了,那谁来嫁给宸王殿下……”嫣然哭得更大声了些。 萧将军一拍腿,想到沈夫人这么多年来打压燕沁,燕沁的确不会对沈夫人有好脸色,更别提嫣然是沈夫人的女儿,细想之下,他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去将楚恒叫过来,楚恒平日最是照顾燕沁,想来燕沁不会对他动手。” “好。” 嫣然点头,匆匆离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燕沁屋中有血的事情被萧将军一手压了下去,萧楚恒总在外宅一心修炼,根本不知道内宅里发生的事情,听说爹爹让自己安抚燕沁的时候,他下意识回了句。 “我看她和宸王殿下相处的好得很,知道自己要嫁给宸王,心里还偷偷高兴呢,哪里需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去安抚。” 萧将军恨铁不成钢,可又怕将此事告诉萧楚恒,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细细想来,只说:“女子出嫁之前总是心烦意乱,你这个做哥哥的去陪着安抚就是,别到时候让一个坐立不安的燕沁嫁进宸王府,惹出什么笑话来。” 萧楚恒见萧将军面色凝重,不敢再多说什么,一口答应下来。 萧楚恒畅通无阻的来到阑珊阁,路上想了许多安抚燕沁的法子,可细细想来,燕沁总是被关在府里,都很少去看看这帝都,于是提议道:“你都快出嫁了,还未看看帝都的美景,不若趁着这两日,我陪着你四处逛逛,这样一来,以后你嫁入宸王府做了王妃,和那些个女眷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话可以说。” 燕沁怔愣了片刻,发现萧楚恒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当即摇头:“多谢哥哥的美意,但这两日我累得很,不想出去。” 萧楚恒皱起了眉头,怪不得父亲让他来,原来燕沁真的有些奇怪。 他也没有逼迫妹妹一定要外出的意思,反而是又缓了两日,才在父亲的催促中再次来到了阑珊阁,这一次他看见燕沁眼底的乌青,眉头紧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不由分说的把她从床榻边拉起,才看见她手腕上有一圈黑色的痕迹。 “你怎么伤了自己?”萧楚恒惊骇要看。 燕沁忙抽回手:“是我想重新修炼,没想到反噬了自身。” 其实是她不肯睡觉,但总是忍不住,才索性对着这咒术下狠手,等感觉到疼了,她也就不会困了。 “让我看看!” 萧楚恒执意要看,燕沁却不肯让他知道,这是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了,既然别人都瞒着他,她也没有必要让他为自己难受,赶紧稳住他的手:“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想带我去看看帝都吗?” 萧楚恒被问的手上动作一顿,下意识点点头。 燕沁趁机藏好自己的手:“那我们出去走走,说不定转移了注意,我也不会觉得手腕疼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可萧楚恒只当她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丑陋的伤痕,毕竟女子总在乎这些,尤其还是她这样要嫁人的女子,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出去玩也可以,我先为你去拿些灵药来,不然你这幅样子嫁给宸王,宸王还以为我们虐待了你。” “多谢哥哥。” 燕沁嫣然一笑,这才答应了萧楚恒出外游玩,只将那两瓶灵药揣在怀里,紧紧抱住。 现在青天白日的,她完全没有困意,应该是不会伤到人的。 这么想着,燕沁稍稍放松了些,萧楚恒带着她走遍帝都的大街小巷,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带她到帝都最高的酒楼用膳,看着满天星辰,听着人声鼎沸,萧楚恒大口饮了一壶酒:“虽说这帝都里多的是尔虞我诈,但也有这么热闹的一面,你以前总困在府里那一方小世界里,心里难免郁郁,等日后嫁给宸王,叫他多带着你出来走走。” 她没资格让宸王为自己做这样的事情。 燕沁心知肚明这一点,但看着萧楚恒的眼里满是笑意,她也随之勾了勾唇角,小酌了一杯酒:“没想到帝都的夜晚也这么热闹。” “你以前也看过这样的热闹?”萧楚恒问。 第八百五十二章哪来的情谊 燕沁指尖一顿,杯中的酒洒了些许,她看着街市之上人流如织,不免想到了之前李青君带着她去看天灯的时候,沉溺于回忆之中,勾唇浅笑:“殿下带我看过一次,很美。” 萧楚恒看着她眼底的柔和,总算放心将妹妹交托给宸王了。 “等吃了酒,再带你到湖边去瞧瞧,这两日总有人放花灯祈福,更有些舞姬乐伎露面,霎时好看。” “好。” 燕沁点点头,跟着萧楚恒泛舟湖上,看着湖上美人如云,更看满河花灯渐渐飘远,只是身边的人却不是李青君。 深夜时分,萧楚恒才将燕沁送回府,将自己的披风搭在燕沁的肩上:“这么晚了,我一个男子不方便入内宅,你且慢慢走回阑珊阁里,夜路小心,被崴了脚。” “我知道了。” 燕沁莞尔一笑,指尖悄然拢紧了肩上的披风,向里走去。 萧楚恒也没离开,就在院门口静静的看着她,燕沁回过头看着萧楚恒的身影,愈发抱紧了肩上的披风,脑海里陡然闪现过自己伤了顾平的画面,脚步陡然一顿。 她是杀了人的人,怎么还可以随心的去跟哥哥出去玩! “你竟然还敢出去?”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扑来,燕沁没来得及回头,只觉得自己被卷进一阵风里,等天旋地转结束之后,她重重跌在地上,眼前已经是自己的房间。 而李青君就冷眼站在她的面前:“本王的咒术不仅能知道你的魔气,还能知道你身在何处!三日之前你体内的妖物才杀了顾平,而今你就可以陪着哥哥外出笑闹了吗!燕沁,你有心吗?” 燕沁的紧了紧指尖,悄然抚上了自己的心口,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心,这么轻易的就被妖力所掌控。” “本王真恨不得破开你的胸口,看看里面有没有心!” 李青君双目赤红的要滴出血来,他这两天本来好不容易想清楚事情不是燕沁做的,甚至还翻阅古籍想找到扫清灵力和魔气的办法,夹杂着心魔一刻不停的骚扰,几乎让他精疲力尽。 可没想到咒术一动,等来的不是她发狂。 而仅仅是她没心没肺的跟着萧楚恒四处游玩! 全然不在乎自己的存在有多危险。 李青君高高扬起手来,恨不得把刚才的话付诸行动,可他看见燕沁手腕上的咒术都被伤痕所掩盖,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想挣脱咒术,是我看错你了,燕沁。” “我不是想挣脱,是这些咒术一碰就会疼,我才借此保持清……啊!” 剧烈的疼痛突然从手腕上传来,燕沁只觉得眼前一白,她整个人都砸在地上,想要开口解释,却疼的连喉咙都在收紧,疼到窒息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青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若非是为了你母亲曾经相助的情分,还有你妹妹嫣然为你求饶,本王今日就该为民除害,挖出你的魔丹,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困在床榻,做个废人!” 燕沁疼的在地上留下道道血痕,剧痛之中只来得及听见李青君说的最后一句话:“有了这层桎梏,别说是你的妖力和魔气,就算你浑身灵力也用不出来,等日后大婚之后,本王会为你扫清一身魔气,也算是为了顾平报仇。” 李青君径直离去,重新将阑珊阁锁死。 没人知道燕沁在冰冷的地板上疼了多久,也没人在乎她心里的想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这颗魔丹和这抹无法炼化的妖气,她的存在就都是错的。 燕沁也不记得这疼痛持续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能站起来的时候,手腕的疼痛还在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端起碗筷的时候都忍不住打颤。 她的手染了人血,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他们竟然只给你准备这些东西。”萧楚恒的声音从院墙上传来,燕沁心头一动,正看见他轻巧的翻墙入内,俨然是买通了守卫阑珊阁外的护卫们。 燕沁印象里,萧楚恒可从来没有私闯过内宅。 没想到第一次破例,竟然是为了她。 燕沁震惊之余又有些感动,慌忙藏起因为疼痛而颤抖不已的双手,撑起一个自然的笑容去应对萧楚恒:“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还是以如此不入流的办法过来?” “面对着些烂菜叶子,你还开得出玩笑。”萧楚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听府中的下人说阑珊阁外派了不少护卫,都不知道你竟然被困在这里,本想问问原因,可府中上下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你快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楚恒满心满眼都是着急,毕竟平时父亲再怎么对燕沁不好,也从来不会说直接禁足,甚至是叫了不少人,来将阑珊阁里里外外都围住,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 燕沁却从萧楚恒的话里听到些蛛丝马迹,父亲不可能为了她而掩藏此事,只怕是父亲早就知道她杀了顾平,生怕此事惹来祸事,才叫所有人都不说。 尤其萧楚恒更是萧家的未来,父亲又怎会轻易让他得知。 “没什么事。”燕沁开口,“只是我之前觉得,我怎么都配不上宸王殿下,与父亲吵了一架,父亲不想毁掉这桩婚事,又怕我这不孝女逃婚,这才闹了这么一出。” 萧楚恒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原因,爹爹总是记挂着宸王能带来的好处,自然不可能让这煮熟的鸭子飞了。不过让我这个做哥哥的看来,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身份尊贵,配一个王爷也是足够的。” 燕沁心中微暖,片刻后又觉得密密麻麻的泛疼起来,抿了抿嘴:“宸王是个好人,但我却不是什么……” “好妹妹,你就别妄自菲薄了。”萧楚恒赶紧劝慰,“宸王殿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行事更是雷厉风行,叫人摸不着头脑,可我们跟着她一路走去,他对你也是十分关心的,处处想着你。绝对是对你有情谊的!” “情谊……”燕沁喃喃自语,手腕的疼痛却钻心一般,让她清醒过来。 有顾平的一条人命在,他们之间哪里来的情谊。 第八百五十三章黑雾再现 “也许吧,但我现在就算改变了心意,父亲只怕也不会相信我。”燕沁微微低垂着头,薄如蝉翼的长睫遮去了眼底多余的情绪,只留下一片淡然,“等到大婚那一日,什么事情都会好转的。” “你这样想才对。”萧楚恒这才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来,从怀里掏出了两包甜糕来,“幸好之前陪你出去的时候,见你喜欢这东西,特意带了两包回来,也好代替这残羹冷炙。” 燕沁眼眶一热,眼底的淡然差点儿支撑不住。 但她手臂疼的厉害,终是没有伸出手去接,只让萧楚恒放在桌上。 “少爷,您话都说好了没?差不多该走了?”院墙外有护卫小声说着。 萧楚恒第一次破例闯内宅已经花了足够的勇气,如今若再让他连累了府中护卫,终是心有不忍,只给燕沁留下一句:“你的饭菜我会打点好,等出嫁之后,你就自由了,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燕沁觉得酸意涌上鼻腔,闷闷的“嗯”的一声。 萧楚恒这才翻墙而去,独留燕沁伸出颤抖的双臂抱住甜糕,久久不能回神。 即使是为了萧楚恒这个哥哥,她也不能让自己身有魔丹和妖气的事情被戳破,萧楚恒既然是萧家的未来,自然也是她要维护的东西。 却不知在窗外暗处,李青君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收入眼底。 他本是感觉到阑珊阁的禁制有人触碰,特意前来,本以为她又想借着萧楚恒离开,如果她这一次再犯禁,李青君会下狠手杀了她。 但没想到她竟然揭过此事,完全不让萧楚恒看出端倪来。 燕沁总是念着别人的好。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出自本心的杀了顾平。 李青君的心又平静了几分,心里竟还有几分侥幸,幸好燕沁没有动过其他心思,不然他可能会了结她。 “燕沁活着,我为什么会高兴……”李青君恍然回过神来,不知不觉中燕沁竟然占据了他心里大半的位置,只要没有心魔和怒火,他总是希望燕沁能好好的。 想到这里,李青君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死去的顾平,愤愤离去。 燕沁双手的折磨仍没有结束,但因为萧楚恒的打点,她也不至于继续吃残渣冷菜,只等着大婚当夜,李青君会跟她做个了结。 七日之后,大婚之日。 燕沁一身凤冠霞帔坐在梳妆台前,背后横作一排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嬷嬷们,为她整理完一身红嫁衣就退居到身后,静默的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和这满是红绸喜字的房间格格不入。 “宸王府的马车就要到了,大小姐还是早早将盖头盖上吧。”嬷嬷有些不耐的催促。 “好。” 燕沁颤抖的双手拿起盖头,还没来得及盖上,就听门外传来了护卫们的声音:“大少爷您不能进啊!” “哪里有妹妹出嫁,哥哥到内院看的规矩,大少爷您快些……” “让开!” 萧楚恒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以刀鞘扫开了眼前一众阻拦的人,大步跨入阑珊阁中,目光掠过眼前一排嬷嬷:“都给我滚出去!” 嬷嬷们讳莫如深的看了萧楚恒一眼,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大门一关,萧楚恒才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燕沁身边,扯掉那大红盖头。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燕沁一愣。 “带你走。”萧楚恒眼底满是怒意,“父亲根本就没想让你嫁给宸王,他觉得你是个怪物,准备用笼子将你沉塘,再让嫣然代替你出嫁!” 燕沁心里咯噔了一声,看着萧楚恒的怒意不像是作假,当即反问:“父亲以前就算再怎么不把我当回事,也从来没想要过我的性命,而且在皇家的婚事上动手脚,父亲他是嫌自己也活的不够长吗?哥哥,你这话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可能当真?” “我是从嫣然口中得知的,她向来备受父母喜爱,平时也与你交好,自然是不会骗我的。”萧楚恒十分相信嫣然,毕竟他平时本和嫣然没什么交集,这些日子嫣然倒是为了燕沁,几次三番的来找他,言语之中都是关切,萧楚恒怎能不信。 “大少爷!您这样不合礼数啊,赶紧开开门,让我们送新娘子出嫁呀!” 门外又传来嬷嬷的喊声,唤回了燕沁四散的思绪,萧楚恒也听出那嬷嬷言语之中的不恭敬,赶紧对燕沁说,“如果你真的马上就要成为宸王妃,这几个嬷嬷还敢这么大胆吗?” 燕沁蹙眉,她虽然觉得萧楚恒说的有道理。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不安。 自从她觉醒了上一世的记忆之后,嫣然对于她来说,倒像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存在,回忆起来幼时种种,嫣然对她所谓的好,除了口头的表达之外再无更多,甚至有时候说话,还会有意无意的将她推入深渊。 可之后她又送来了心法…… 等等。 燕沁猛然抬起头来,忍不住扣住自己的手腕上的咒术,突然想起来自己开始无意识伤人,似乎正是从修炼嫣然给的心法开始,可她有分明记得那心法没有什么问题。 纷乱的思绪捋不清,燕沁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萧楚恒拽到了窗边,萧楚恒挥刀斩断了窗户上的锁链,回头看她:“我们先走,等我带你去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调查此事。” 燕沁只见萧楚恒推开窗户的时候,黑雾扑面而来,燕沁瞳仁微缩,赶紧把萧楚恒给拉了回来,两个人双双跌倒在地。 迎面而来的黑雾弥散开来,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自上而下布下强力的结界,隔绝了一切声音和感知。 “什么东西!” 萧楚恒最先警醒过来,挥刀扫去,却没有触碰到东西的触感。 燕沁脊背一阵阵的透着寒意,想到这东西的危害,她忙将萧楚恒拉了过来:“这东西能震慑人的心神,却不知道是什么,哥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萧楚恒相信燕沁,悄然后退了一步,严阵以待。 燕沁走上前去,想到这黑雾很有可能就是那仙师的手段,当即说道:“你不过是一个只敢在关西和边疆搅乱的神棍仙师而已,这里却是帝都将军府,等会儿宸王殿下也要过来,你若是知道轻重,速速离开!” 第八百五十四章梦羽现身 “燕沁,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将军府也好,李青君也罢,可没人愿意当你的靠山,为了你与我相抗衡。” 熟悉的声音从黑雾之中传来。 燕沁和萧楚恒浑身都是一颤,燕沁最先反应过来,想到边疆时曾有一些夜视能力超强的士兵,兴许这仙师还有些其他本事能操控人:“嫣然!你怎么会在黑雾里,是不是那什么仙师控制了你……” 燕沁刚想靠近寻找嫣然的痕迹,却反被黑雾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狠狠扼住了喉咙,忍不住呜咽出声,却看见嫣然满是笑意的脸从黑雾之中脱出,笑看她:“我才不会被这些梦魇兽控制住。” “什……” “你根本不是嫣然。”萧楚恒横刀而来,听着燕沁刚才说的话,他已经确定了眼前的人不是嫣然,“嫣然不过才踏入修灵师入门的阶段,怎能有本事将我困在这结界里,更别提,我连外界都感知不到,可见你的实力怕是能和李青君比肩!” 嫣然嘴角溢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看着燕沁的脖子也被掐出一圈青紫。 “我可比李青君要厉害的多。”嫣然说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如瀑布倾泻而下,萧楚恒在这等强力的压迫感之下,心生臣服之意,生生弯了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冒汗,颤抖不止。 多么可怕的力量! 燕沁心里暗道不好,她体内本是魔丹,仅剩的灵力和妖力都被咒术所压制住,面对这样外放的灵力,口鼻溢血,被嫣然打飞到墙壁上,爬都爬不起来:“你……你赶紧离开嫣然的身体!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离开嫣然的身体,又如何?你想用你的魔丹杀了我吗?只是不知道,是你先杀了我,还是先看着你哥哥去死!”嫣然猖狂大笑起来,双手生出暗红的利爪,直直朝着萧楚恒的心口袭去。 燕沁瞳仁微微收缩,强撑着一口气,发觉到手腕上的咒术有些松动,顶着撕裂一般的疼痛强行运转魔丹,一个健步冲上前去,双目赤红的为萧楚恒拦下了这一击,体内的妖力也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拉扯着她的肌肤,让她生出手臂和兽角来。 萧楚恒缓缓抬起头来,正感觉到几滴暗红的血落在脸上。 燕沁早已经没了平时的人形,状似怪物的拦在他的身前,脸上被割开一条大口子,汩汩渗血,眼底却没有半分的迟疑:“狗屁仙师,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么?” 嫣然嗤笑一声,整个人都从黑雾之中钻了出来,竟也穿着和燕沁一般无二的红嫁衣,甚至还收了手半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怪物一样的模样,“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李青君留下来的咒术有所松动吗?” “什么……” “因为我比李青君更强,能解开他的咒术,让你露出这幅令人作呕的样子来。”嫣然瞳仁里倒映出燕沁的模样,疯狂涌上心头,“现在就连最后愿意保护你的人,也看见你这幅模样了,你猜猜他会不会跟萧家其他人一样,想杀了你,想将你用囚笼装起来,沉塘去死?” 燕沁的瞳仁颤抖不止,她能感觉到刚才接下嫣然的一击,她浑身都已经酸麻泛疼,可要她以这幅模样去面对萧楚恒。 她做不到。 萧楚恒相信她不是怪物。 她怎能辜负萧楚恒的信任。 燕沁只抿唇不语:“无论我是什么模样,他都是我的哥哥,嫣然再有千般的不是,也给了我心法,帮我保住了妖化的秘密,我也会除了你,救她回来!” 嫣然眼底掠过一抹诧异,可很快就被愤怒所替代。 燕沁果然就是正清! 正清当年愿意为了苍生付出生命,是不是也秉持着这样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她这么的耀眼夺目,让青予安愿意将生生世世都绑在她的身上! “燕沁,收起你的那些善良吧。”嫣然飞身到她的眼前,几乎与她鼻尖相贴,“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就是嫣然。” “不可能,嫣然怎么会是……” 燕沁的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嫣然猛地扭曲起来,片刻之后,她化身成了另外了一个美艳的女人,浅笑着看她:“这就是别人所看到的仙师的模样,我是嫣然,也是梦羽仙师。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你修习了我给你的心法之后,夜里就开始无端的屠杀野猫和人,为什么幼时我每每为你说话之后,你反而被惩罚的更惨……还有,泉明的死,正是我一手做的。” 说完,嫣然整个人又幻化回本来的模样,四周的黑雾朝着她的手指聚拢,生成了一层黑色的薄膜依附在她的指尖。 就跟杀死泉明的长枪一样,被覆上了一层黑色的东西。 “是你!”燕沁气得浑身颤抖,“泉明只是个无辜的人而已,你为什么……” “因为那是李青君重要的人,我要让李青君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去死,到时候他的身边只会留下我一个人!”嫣然大笑不止,低头看着自己的红嫁衣,“我会代替你去出嫁,但在此之前,我也要夺走你最爱的人。” 我最爱的人? 燕沁一愣,只见嫣然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刺了出去,没有朝着她,而是…… “哥哥!” 燕沁几乎调动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却只来得及捉住嫣然的一片衣角,而那被黑色所覆盖的利爪已经洞穿了萧楚恒的胸口,鲜血染了红嫁衣,嫣然却还笑着:“没人能护得住正清!” 利爪抽出,萧楚恒整个人都朝着旁边跌了过去。 燕沁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忙冲上前去将人扶住,掏出他之前留给自己的灵药,全部都倒在他的伤口上,可看着那越来越多的血,燕沁的声音都染上哭腔,忍不住嘶吼着:“为什么这血止不住,为什么!对了,我能用魔丹了,只要我用正道的办法把魔气炼化成灵力,就能给你疗伤……” “想都别想!” 嫣然冷笑一声,隐约感觉到阑珊阁外已经有人过来,自己要刺激燕沁的目的已经达到,马上撤去了四周的结界,遁入黑雾之中离去。 第八百五十五章沉塘 结界消失,燕沁只觉咒术反噬如滔天巨浪打来,浑身疼的抽搐,口鼻涌出大片的血花,却都不及心疼。 体内的魔丹和妖力没了嫣然的帮忙,根本无法再冲破咒术,一点都调动不起来。 燕沁手足无措的抱着萧楚恒,大喊:“快来人!快来救人!” 萧楚恒却不觉得任何的疼痛,只是生命的流失让他的视野都渐渐模糊起来,他已经无法思考嫣然和燕沁的身份,只牢牢的抓着燕沁的手,咳出血来:“我没事,等会儿嬷嬷会过来,救我的,别哭了。” 燕沁这才感觉到脸上的湿意,赶紧捂住萧楚恒的胸口:“都是我的错,梦羽是想夺走我和李青君身边最重要的人……如果不是我存在于世间,梦羽怎么会过来参与到这个世界,还杀了你……如果没有我,你在这个世界里肯定功成名就,肯定……” “我不后悔有你这个妹妹。” 萧楚恒摁住她的手腕,打断了她的话,边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但他脑子里却想起,在每日无休止的练习之中,在每日都被沈夫人针对的小时候。 他总是见到燕沁小小的身影,或是帮下人搬东西,或是可怜的缩在角落里,可只要他一靠近,燕沁那张灰暗的脸上都会绽放笑容,毫无算计的喊他一声:“哥哥。” 萧楚恒已经感觉不到其他的东西,只喃喃自语着:“你那么小小的一只,又那么可爱……怎么会是他们所说的怪物,我甚至还想听你再喊我一声……” “楚恒哥哥!” “哥哥!” “哥……” 燕沁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看着到怀里的人已经彻底闭上了眼,整个人如置冰窖,甚至没听见嬷嬷们前来的怒吼,更不在意她一身嫁衣染血,只死死地抱着萧楚恒,一声又一声的叫他哥哥。 萧将军迟迟而来,见状倒抽了一口凉气,探查到萧楚恒已经气若游丝,整个人如遭雷劈的踉跄了一步。 “造孽啊!你竟然连你血脉相连的哥哥都敢下手!他可是我们萧家全部的希望!”萧将军猛锤胸口,发狠了的将萧楚恒从燕沁的怀里抽出来,看着燕沁满手是血,“来人!给我把这灾星带出去,再找最好的神医来,我儿……我儿肯定还有救,他自出生开始就勤加修炼,怎么会死在一个灾星的手里……” “不是我。” 燕沁恍然惊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还有萧将军离去的背影,想要起身追上前去,却被侍卫手里的长棍给拦下,“我给哥哥用了所有的伤药,你们一定能救他的!还有父亲,一定要小心嫣然,她说她会杀了我身边所有亲近的人,还会杀了李青君身边亲近的人!” 不要再有人死了! 可燕沁没等到萧将军回头,却只等来了迎面而来的棍棒,她疼的已经没有知觉,只下意识的蜷缩起来躲开棍棒,就像是小时候备受欺凌一样。 被打的意识不清的时候,燕沁才听见嬷嬷的声音,感觉到头发都被拉扯着。 “快把这灾星捉到笼子里去!快点!” 当她睁开眼时,眼睛已经被头顶的血糊住,她感觉自己被藏入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子里,不仅是灵力,就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前一世零碎的记忆和这辈子的记忆纠缠不清。 燕沁在颠簸之中仍不忘记扣紧手腕的咒术,嫣然和梦羽成为一体,只怕早就不是此方世界的人,怪不得有比李青君更强大的力量。 可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呢?她之前说的话是真是假呢? 正当燕沁惴惴不安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连带着整个铁笼都被抛弃,嬷嬷的声音很快就被水声隔绝:“只有沉塘,杀了这妖孽,我们将军府才能重归平安!” 湖水弥漫,燕沁才看见铁笼子外的布罩被水流带走,而她和铁笼子却慢慢下沉,她眼看着光亮渐渐远去,生命渐渐流失,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挣扎。 那声音像是她自己的,又不像是她自己的。 “你不能死。” …… 此时此刻,将军府。 “大少爷心口被人贯穿,更有从未见过的灵力侵蚀,回天乏力。”大夫战战兢兢的收回手,向萧将军禀报此事,“请萧将军节哀。” 萧将军眼前一白,差点儿晕厥过去,身边的沈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面上还假装关切的扶住萧将军:“老爷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那灾星如今已经死了,嫣然也已经上了花轿,而且,我们还有个儿子……” 话音还没落下,窗外竟凭空落下一道惊雷,烧了房顶,生生堵住了沈夫人的话头,小厮丫鬟们大喊大叫着:“走水啦!快去灭火!” 萧将军看着房顶的火焰,猛地想起了什么:“那灾星如果真的死了,我们萧家怎么还会出事,来人,去给我看看那灾星到底死绝了吗!” “回禀老爷,那么大的铁笼子落入湖底,那灾星哪里还有活路啊。”老嬷嬷正迎面跑回来,“老奴刚才都瞧见铁笼子沉下去,半天儿没动静。” “轰” 几道银白的闪电刺破天际,不仅是让整个萧府都人心惶惶,就连长街之上宸王府的迎亲车队也被狂风吹得站立不稳,李青君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红轿子,他可是亲眼看见一身红嫁衣的燕沁上的马车,更没感觉到咒术有什么裂痕,想来此事跟她没有关系。 李青君倾洒灵力,扫开整个队伍的狂风。 身后几个护卫感觉到熟悉的灵力,都纷纷站稳了,重新敲锣打鼓的朝着宸王府走去。 宸王大喜,本该是热闹的日子,可太子才被废不久,不少旧臣不肯低头过来,而景王更没给宸王这个兄弟半分薄面,甚至还让与自己交好的大臣们都不去参加宸王喜宴。 如此一来,宸王府的喜事自然没有那么热闹。 李青君更是一心顾念着燕沁身上的魔丹和妖力,他已经找好了办法,只等到今夜,为她彻底清扫全身的魔气和妖力。 李青君还未主动离席,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第八百五十六章你输了,燕沁 “见了鬼了,帝都白日起妖风,这大晚上竟下起这么大的雨来。” “听说宸王妃出生时就是个灾星,今天正好又是成婚的大事,碰见这种事情我倒是觉得不见怪。” 宾客们刚才大都被雨水砸了满脸,好不容易醒了酒,可刚到廊下躲雨,一个个就开始胡言乱语,宸王府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竖起耳朵听着。 李青君又怎会听不见这些流言蜚语,虽然觉得刺耳,但心里更多还记挂着兄弟的一条命,燕沁身上的魔丹和妖力,不得不除。 想到这里,李青君索性借着大雨悄然离席,等推开房门的时候,他阴沉着脸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和嬷嬷,看着正坐在床榻上,带着红盖头的燕沁,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窗外雷声轰隆作响。 李青君总觉得哪里很奇怪,走近一看,才发现新娘子手腕光洁,不会是燕沁挣脱了自己的咒术吧! 李青君赶紧揭开她的盖头,脸上的愤怒马上就变成了震惊。 “嫣然,怎么是你!” “青君。”嫣然红了眼眶,直接起身抱住了李青君,“你千万不要怪我,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 “燕沁人呢?”李青君赶紧调动灵力查看自己下的咒术,竟没发现咒术有任何的破损,可同样的,他竟一时辨认不出咒术所在的方位。 燕沁究竟去了哪里! 李青君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嫣然死死抱着:“青君你听我说,燕沁姐姐前几日妖化被爹爹撞了个正着,爹爹巴不得把她活生生打死,是我出面帮忙调停,可没想到爹爹说她是个怪物,嫁入宸王府会有损颜面,这才强逼着我上了花轿,还拿楚恒哥哥的命做要挟,我一路都不敢说话。” “那我问你,燕沁究竟去了哪里。”李青君耐着性子问。 “我不知道……那日我为她说情后就再没见过,只是我走的时候,她在阑珊阁里说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我,也会杀了楚恒哥哥,我心中害怕极了。”嫣然扑在李青君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君你说,姐姐她究竟是怎么了?我觉得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李青君手臂一僵,看着昔日的青梅如此关照燕沁,抬手拍拍她的背。 “很快就会好的。” “那青君,你会陪在我的身边吗?”嫣然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我见犹怜。 如果没有答应和燕沁的婚事,李青君会毫不犹豫的说会,甚至不会想到来日娶亲,只是单纯的怜惜一起长大的青梅。 可如今,他要娶的人是燕沁,他要洗去燕沁一身的魔气。 “我得去找燕沁,她才是我要娶的人,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必要为了燕沁替嫁。”李青君如是说,“你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嫣然的身子陡然僵硬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青君挥开自己的手。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喜欢燕沁! 燕沁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嫉妒在心头疯狂滋长,嫣然周身的灵力也不安分的溢散而出,她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就让眼前的李青君爱上自己。 可这些还不够。 等回到上界,若是被青予安发现了一切,还是会弃她而去。 嫣然猛地收回了那些会露出马脚的灵力,紧紧拉着李青君的手臂不放手,目光却看向门外,还差最后一步,只剩下最后一步…… 正清,别让我小瞧了你。 “砰” 门扉陡然被破开,李青君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咒术被摧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嫁衣的燕沁站在门前,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皮肤苍白的如同鬼魅。 可她的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双手都生出利爪来,直指嫣然。 “你杀了哥哥,杀了泉明,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燕沁,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李青君拦在嫣然的面前,“你竟然冲破了本王的咒术,还带着一身魔气来污蔑嫣然。” “污蔑?”燕沁眼眶里流出血泪来,她未能捉住刺破泉明胸口的长枪,等她挣脱开咒术和铁笼,重新回到将军府时,只看见萧楚恒的尸首。 只那一刹那,燕沁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冰凉,怒气上涌,直接冲到了宸王府里来。 “李青君,她就是梦羽仙师!” “我没在她身上察觉到任何仙师的气息。”李青君黑着脸,“反倒是你满身血腥,燕沁,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不是我,是嫣然她操控长枪刺透了泉明的胸口,也是她双手生出利爪,贯穿了哥哥的胸膛!她甚至还扬言要将我们身边的人都杀死,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绝不会作假!” 燕沁声声泣血,踏入屋中,看着缩瑟在李青君身后的嫣然,只觉得无比的恶心,“我甚至怀疑顾平之死也和你有关,我修习过那心法之后,才开始夜里发狂伤人,是不是你用梦羽的身体做了手脚!” “我,我不知道什么梦羽啊,青君你要相信我。”嫣然低声哭诉,整个人都恨不得藏到李青君的背后。 燕沁咬牙,她杀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还敢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 “嫣然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杀了你的。”李青君牢牢将嫣然护在身后,甚至以灵力化作飞刃,朝着燕沁而去。 燕沁心头一动,体内的魔丹像是早预料到李青君的动作,以魔气裹挟着燕沁闪避开来,让燕沁竟有一瞬的闪神,总觉得这魔丹似乎有些不同了。 之前在铁笼子里沉塘的时候,也是这魔丹和一个声音护住了自己。 李青君一击未中,正有些惊异,却见燕沁整个人朝着自己扑来。 “燕沁,对上本王,你是在找死!” “我无意和你争斗,我只要她显出原形!” 燕沁咬牙,自己肯定不会是李青君的对手,看着李青君以灵力化刃对上自己,当即转动了位置,丝毫不在意那长刃划开手臂,甚至紧贴着李青君的刀刃擦肩而去。 梦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收为己用的,嫣然定然只是吸纳了一部分梦羽的力量,所以才能在那黑雾里来去自由。 只要杀了她,梦羽的黑雾必定会从她身体里脱出!自然能证明她的身份! 燕沁忍着疼,舍弃了一条手臂,去取嫣然的命。 燕沁的利爪刺破了嫣然的喉咙,血液飞溅之间,燕沁却看见嫣然嘴角翕动,喉咙都被刺破,竟还能发出声音:“你输了,燕沁。” 第八百五十七章除去你这魔物 燕沁不明白嫣然说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死死盯着嫣然的身子倒下,已经被划伤到毫无知觉的手臂被扣住,李青君暴怒的将她甩了出去。 燕沁砸在门外的廊柱上,感觉脊椎和五脏六腑都已经挪了位置,跌在地上时甚至感觉不到疼,可她还是死死睁着眼,盯着嫣然的身体。 没有任何的变化。 “怎么可能……”燕沁呕出一口血水来,不甘心的把眼睛睁到最大,“梦羽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为什么你没有显出原形!” 李青君听着燕沁嘶哑的吼声,双手颤抖的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嫣然的体内,可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没有人能治喉咙被开了个洞的人,那些灵力如同石沉大海,没了踪迹。 而嫣然的眼睛缓缓的闭上,手臂沉重的砸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嫣然!” 李青君大喊,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外院的下人们,她们看见满身是血的燕沁,又看着里面躺着萧家二小姐的尸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去叫大夫!” “不用叫了。” 李青君浑身的肌肉都暴涨起来,凶狠的目光直直看向地上的燕沁,手里都是嫣然温热的血,“她可是你的妹妹,从小到大都为你着想的妹妹,你怎能这样对她!你好好看看,她身上哪里有半点妖化的迹象!” 燕沁她可是亲眼看着萧楚恒死在她的面前,眼睛又怎么会骗人。 “不会的……她的确就是梦羽仙师,她不属于这世界,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妹妹……啊!” 李青君发狠的扼住了她的脖颈,指骨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满口谎言,那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轻饶了你!” “唔,我没有。”燕沁同样反扣住李青君的手腕,甚至还收起了利爪,生怕伤到他。 “没有?本来本王之前还觉得泉明之死和你无关,顾平之死也怪你体内的魔丹和妖力!可嫣然如此无辜,却被你污蔑是梦羽仙师,屠杀在此!本王不得不怀疑,当初是泉明和顾平察觉到了你的魔气,才被你给杀人灭口!” 李青君捏的更用力,让她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来人,去将地牢打开!” 听到地牢两个字,门口的嬷嬷咽了口口水,赶紧去开门。 燕沁是被拖行着离开,一直被带到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李青君才狠狠的将她扔到囚笼之中,将门锁死,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别给她任何东西,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地牢的大门关上,燕沁整个人都堕入无边的黑暗里。 燕沁沉默良久,才撕烂了身上的红嫁衣,李青君也许不认识梦羽,但她前一世零碎的记忆里却存在这个人。 她不会看错的,嫣然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与此同时,李青君离开了地牢,自己的婚事被毁掉的事情也不胫而走,刚回到屋中,将军府的人已经到了,还有帝都巡逻的人也到:“我们探查到有妖力的存在,就在宸王府。” 沈夫人正抱着嫣然的尸体泣不成声,萧将军却陡然暴起。 “妖力!是不是什么妖怪杀了我的女儿!” “此事,只怕只能问宸王殿下了。” 巡逻队的首领目光阴沉的看向李青君,身后已经抓了几个看见全貌的嬷嬷,低声道,“还是说,宸王殿下是想包庇自己的王妃吗?” 李青君后知后觉的想起,巡逻队是景王手下的人。 如今巡逻队来的这么快,还比将军府的人更早打听到消息,简直是早有预谋,而李青君一心只想到嫣然的死,头疼欲裂,彻底失去了耐心:“本王没时间在这里跟你们絮叨,滚出去!” “宸王殿下难道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滚!” 李青君猛地一抬眸,满是血丝的眼刀锋般的扫去,“本王不想在府里大开杀戒。” 巡逻队首领目光游移,但眼看着李青君眼底的暴戾愈发浓重,他还是咽了咽口水,比起现在制裁李青君,还是保住他的小命更为要紧。 “过两日,我们还会上门的。” 巡逻队们悻悻离开,萧将军一天里失去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晕厥在宸王府里,一时大乱,反而李青君表现的无比的镇定,在将军府的人行动之前,就已经命人为嫣然操办后事。 不过片刻,喜事变成了白事。 不出几日,这件事情就在帝都之中传开,有人提起那一日天生异象,是为不详。 亦有人提到萧家大小姐自那日之后就没了踪迹,整个宸王府都对燕沁两个字讳莫如深,怀疑她就是那日作恶的妖物。 可无人知道内情,只能猜测。 唯一知道内情的李青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离开了燕沁之后,他明显感觉到心魔的力量愈发强大。 他抬起头来,甚至能看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自己的虚影。 “就这么杀了燕沁,岂不是便宜了她,我们应该好好折磨她,从她身上把那几条人命都还回来。” “折磨她。”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一样在李青君脑海里盘旋,他明知这是心魔,但心底的某一处也是这么想的,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视作兄弟的顾平,甚至还有与自己征战沙场的兄弟都死在燕沁的手里。 他怎么能这样轻易的杀了她。 李青君猛地起身,独自走到了地牢,看着囚笼里的燕沁已经撕烂了身上的红嫁衣,着一身素白坐在那:“你杀了这么多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我从未想得到过什么,我只是想活下去。”燕沁靠在囚笼的栅栏上,眼底的光亮还没有被磨灭,狠狠地盯着李青君,“杀了嫣然,是为给哥哥报仇,如果不是梦羽,哥哥在这个世界肯定能过的很好!你如果真的恨我,就把我这条命拿去!” “冥顽不灵。” 李青君暴怒的走上前去,隔着栅栏拽住了她的衣襟,将她拉到了眼前来,“你想死的那么容易,不可能。” “你想做什么?” “本王听说,要彻底毁掉魔丹,可以先消磨掉宿主的意志,这样一来,魔丹就无法控制宿主反抗了。”李青君满脸愤恨的把她的衣襟拧的变形,“让本王来试试,如何除去你这魔物吧。” 第八百五十八章没有如果 燕沁被带到了宸王府地牢的更深处,她踉跄的被李青君拖拽,隐约听见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也不知在黑暗里下了多少层台阶,听见潮湿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这里才是魔物应去的地方。” 李青君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牢里格外清晰,燕沁整个人都被甩出去,跌进一片半人高的水里,污泥钻进鼻腔,呛得她咳嗽不止。 李青君眼底却没有半分的怜惜,大力的将她甩到墙壁上,手腕粗的铁索紧紧扣住燕沁的四肢,燕沁吃痛的呜咽了一声。 那声音陡然被放大,李青君用力的指尖先是松了一下,可想到那一条条人命,李青君复而用更加大的力道将她扣死在了墙壁上,看着她的发丝滴答落水,半身都被冷水覆盖,狠狠道:“别死了,我还得把你的体内的魔揪出来,千刀万剐!” “我体内没有魔。”燕沁的嗓子嘶哑着,借着良好的夜视能力,她能看清李青君眼底的愤怒,于是又心虚的弱了几声,“是嫣然,她就是控制黑雾的幕后黑手,她从关西的时候就想杀了我们……” “可笑至极,嫣然如果真的能操控战事释放凶兽,甚至还能杀了萧楚恒和顾平,有这样的能力,她还需要拐弯抹角的来杀我们吗?”李青君又狠狠的把燕沁的脑袋砸在墙壁上。 燕沁疼的眼前一阵阵泛黑,张了张嘴,竟也说不出个理由来。 嫣然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与皇子公主们一同长大,百般宠爱,千般顺心,又何必要折磨一个不被人认同的她。 可想到上一世的梦羽,也并非是杀戮气重的人,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燕沁思绪远去不久,就被钻心的疼痛唤回了现实,她眼看着李青君将那些咒术都打在自己的身上,烙印一样的疼痛充斥着全身,她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李青君听着她惨烈的叫声,施展咒术的指尖这才停下,眼看着她整个人剧烈颤抖挣扎着:“本王不会让你逃走的,这些咒术会叫你清醒,更会留下你一条命,等到本王去过嫣然的葬礼,再回来看看该如何处置你。” 燕沁没有回应,她耳边都是嗡鸣声,根本没听见李青君说的话。 李青君看着她瞳孔涣散的模样,心里的某处竟然还有些不舍,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她可是杀了你的兄弟和青梅的人!你怎么还能对她心软! 李青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推门而出,离开地牢。 今日已经是嫣然和萧楚恒逝世的第三日。 李青君来到将军府时,已然不见高高挂起的红绸喜字,唯有素白的麻布垂落在地,踏入厅中只能听见凄凄惨惨的哭声,萧将军看着两个孩子的牌位,一夜之间白了头,佝偻着背站在角落。 “萧将军,节哀。”李青君略一抬手,目光看见那两块牌位时,心里的怒火又有重新燃起的迹象。 萧将军失神的看向李青君,后知后觉的朝他行礼,眼底的神色却再没有以前那样热情:“我还记得宸王殿下幼时同嫣然一起玩乐的时候。” 李青君脸上的冷硬有些裂缝:“我将嫣然视为知己,她从小知书达理,不知帮了我多少忙,甚至不求回报。” 可此时此刻,李青君只看见厚重的棺材,里面就躺着嫣然的尸体。 他的宸王府中还有另一个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从小跟他到大的顾平。 李青君将指骨捏的咔嚓作响,萧将军也跟着红了眼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满腔怒气,第一次不顾尊卑的攥住了李青君的衣襟,惹来阵阵呼声。 “老爷,那可是宸王啊!”沈夫人怪叫,敢对宸王这样做的人,都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宸王又怎么样!你看着嫣然的尸体告诉我,你为何还要包庇那个怪物!你就该一刀一刀的剁了她,让她死无全尸,永生不得超生!”萧将军说的声嘶力竭,满脸泪水,“燕沁就是个怪物,只要她在一天,就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杀了她!” 李青君被萧将军推搡的后退了一步,微微低垂着头,掩去眼底的黯然。 萧将军见他如此沉默,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在众人的劝阻之下,指着李青君的鼻子叫骂:“滚出去!我们将军府再也不欢迎宸王!滚!” “老爷!那可是当朝王爷!”沈夫人吓得不轻。 “王爷又怎样,我的一双儿女都葬送在那怪物的手里,可笑这宸王还包庇着她!老子当年为国打下来的疆土,倾洒的血汗难道都是狗屁吗!” 萧将军还在嘶吼,李青君却已经无颜继续待下去,为嫣然奉了三根香之后才悄然离开。 离开将军府后,天边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李青君快步行走于雨中,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留下燕沁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想不明白。 似乎在见到燕沁的第一眼,知道她是在梦里杀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而他没有立即杀了燕沁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一件事。 他对燕沁终究是不同的。 “如果当初,你直接杀了她的话,泉明顾平和嫣然都不会死了。” 心魔的声音幽幽传来,李青君猛地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色,喃喃自语:“对,我应该早点杀了她的。” 李青君抽出腰间了长刀,朝着宸王府而去。 却没看见身边有一辆马车疾驰而去,停在了将军府的门外。 景王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一头白发的萧将军时,勾了勾唇角:“萧将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宸王包庇杀了你儿女的凶手吗?” 萧将军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来,看着景王眼底的欲望和野心:“景王殿下,可愿意帮我儿女报仇吗?” “本王十分乐意。” 景王朝着萧将军伸出手去,背后狂风骤起,“宸王为一己私欲不要公平,那本王就在这风雨之中,为你萧家讨一个公平。” 萧将军听着,涣散的眼底渐渐被复仇的愤怒所替代。 “好,我愿意追随景王殿下。” 第八百五十九章弑父夺位 李青君回到府中,直奔地牢。 他走过一层层向下的台阶,甚至能听到地牢深处痛苦的喘息,心魔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但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拉开门,长刀深深刺破皮肉,贯穿了眼前的人。 和全身的咒术比起来,长刀贯穿的疼痛似乎也不值一提了。 燕沁僵硬的动了动指尖,抬起头来,感觉到血液从伤口里流出,似哭似笑的看着眼前的李青君:“你没杀了我。” 燕沁的声音唤回了李青君的思绪。 李青君的瞳仁重新聚焦,长刀只贯穿了燕沁的肩膀,完全避开了心脏。 为什么,他没法杀了燕沁! 李青君猛地抽刀,血液往外涌出,燕沁的身子随着长刀抽出的动作,而微微前倾,四肢上的锁链叮叮当当的吵闹起来。 “一切都是魔的错。”李青君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将长刀收入刀鞘。 燕沁呕出一口血来,疼的没能再发出声音。 燕沁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腐朽,血肉都不再属于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掌控,死或不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些咒术,实在是太疼了。 而无论受到什么折磨,燕沁都不会为了杀嫣然的事情而后悔,她那是为哥哥报仇。 李青君嗅着水牢里的血腥味,心里涌上些心疼,可更多的却是为朋友报仇的快意,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李青君觉得混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地牢,扔下燕沁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 离开地牢,李青君吩咐府中的下人:“本王要闭关,这段日子谁都不许来打扰。” “是。”下人们战战兢兢的点头。 李青君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翻找能彻底毁掉魔丹,祛除妖力的法子。 也许只有拔除了魔的存在,他才能明白燕沁对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李青君闭关的日子里,朝堂上的格局已经悄无声息的开始变化,景王借着巡逻队的事情,大肆散布李青君包庇魔物的消息,又将历史上曾经魔族的所作所为都广而告之。 一时之间,整个帝都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声讨要李青君将魔物交出来,如曾经的先祖一样,施以雷刑,让魔物神魂俱灭,再不会复生于任何一方世界。 可李青君闭门不出,重兵把守的宸王府更无人敢动。 外面的流言蜚语再大,也终究穿不透宸王府的大门。 不出几日,将军府和景王府勾结的事情不胫而走,皇帝深知两个皇子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却没想到景王竟然带着将军府的人,直冲进皇宫之中。 景王一路从门前杀到大殿,终于看见了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 “朕还以为你只要太子之位,没想到你想要的,竟是是朕的皇位。”皇帝眼底满是失落,“朕的儿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幅模样。朕虽算不得什么圣贤明君,可在位的时候也算是配得上励精图治四个字,更无愧于你们的母妃,究竟是什么东西,叫你竟然想弑父夺位。” 景王半身是血的走上前去,站在台阶之下,仰脸看着自己那孤零零的父皇,仗着胜券在握,得了几分底气。 “是因为你偏心!” 景王高声怒斥,“你虽定下太子,予了我们兄弟亲王之位,可你心里属意的未来皇帝,从始至终不只要有李青君一个人吗!别以为儿臣不知,父皇你早已经为儿臣定下封地,就等着儿臣离开帝都,去那苦寒地方度过余下半生!” “我和李青君都是你的儿子,为何偏就不同!” 景王的言辞倒是像孩子心性。 可只有皇帝看清了他眼底的野心:“自欺欺人,朕是否偏心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来夺这皇位罢了。看来朕之前也并未做错,你的确不是储君人选。” 语毕,皇帝缓缓站起身来,禁卫军从两侧的大门冲了出来,与景王的军队形成对峙之势。 景王怔愣的后退了一步:“你竟然还留了一手!” “瓮中捉鳖。” 皇帝的眉头紧锁起来,抬起手来,看着景王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终于缓缓闭上眼睛,“景王意图谋反,诛!” “我们父子,看来只能活一个了!” 景王掂了掂手里的长刀,狠狠的看着皇帝身后的皇位,咬紧牙关,“皇帝懦弱无能,我会推翻这朝政,再给我国新的未来!杀了皇帝!” 两军对峙,尸横遍地。 这件事情传入李青君的耳里时,他忙扔了手里的书卷,策马朝着皇宫而去,他看见熊熊烈火烧穿了大内宫殿,看见血染墙壁,红着眼杀进了大殿之中。 “你!” 李青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景王手里提着的头颅,双目赤红,浑身青筋暴起,“你竟然杀了父皇!” “杀了又何妨!”景王冷着脸把那头颅扔到了李青君的脚边,扬手让所有的人将李青君团团包围在其中,自觉皇位唾手可得,嗤笑一声,“反正你不也讨厌这道貌岸然的老头子么,你总是记得柔妃的事情……” “可他是我们的父皇!”李青君握紧了手里的刀刃,刚硬的灵力如同坚实的壁垒环绕在他四周,无人可以靠近,“你想要太子之位的话,我可以不争,但你偏偏不该对父皇动手!” 景王看着李青君一步一步的逼近,看着他的每一个脚印都压碎地面,第一次感觉到浑身颤栗的感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会这么强!” “因为替百姓们镇守边疆的人,不是你。” 李青君从未在帝都展现过自己的力量,可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父皇平日里温和的笑容,还有刚才头颅落在他脚边的画面。 即使他和父皇不合,可父皇亦是他的至亲! 景王怎么敢杀了他! “父皇不曾苛待你和你的母妃,不曾吝啬于半分父亲之爱,就连治国之道都愿意倾囊相授!”李青君一个箭步冲向景王,两边冲过来为景王当肉盾的将士们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灵力化刃割的血肉模糊,眼睁睁的看着李青君以一敌百,扼住了景王的脖子,“弑父夺位,你该死!” 第八百六十章三日太久 景王的脸都涨的青紫,他看着李青君甚至不用抬起一根手指头,那些如热浪一般的灵力就将他守在大殿中的将士们扫去,心里已经知道大势已去。 李青君很强。 比他所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强。 但这样要强的人,不也有个弱点吗。 景王临死前还不忘挤出一个笑容来,用尽全力从李青君的手里挣脱开来,狼狈不堪的退出数步,看着他盛怒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父皇临死前,都在等待你的到来!” “但你却为了燕沁那魔头闭门不出,如果你早点杀了燕沁,所有人都不会死!李青君,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柔妃是为你祈福而死,父皇是因你错误的选择而死!该死的人,是你李青君才对!” 他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李青君的耳边陡然安静下来,心底的怒火就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慌乱的耳鸣声,他没法反驳景王的话,愧疚如同大手扼住了他的心脏。 如果他早点杀了燕沁,不再为了魔气和妖力的事情而困。 他肯定能察觉到景王的意图,救下父皇。 但现在他看着父皇的头颅,看着父皇那双已经没有光亮的眼,李青君都能想象出他死之前是何等的失望,对他这个儿子的失望。 景王趁着他失神的片刻还想逃窜。 可还没走出两步,飞来的灵力化刃割断了他的两条腿,不等景王再说些什么,那些刀刃几乎轻松的从他身体里穿行而过。 台阶下的将士们无人敢靠近。 李青君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就连身边的皇位都已经被血水所掩盖。 他低头看着那团,已经不能被称作靖王的碎肉,眼底一片冷冽。 迟迟而来的萧将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输了,我们输了……” “宸王登基!” 不知是谁颤抖的喊了一声,余下的将士们都纷纷扔掉了长刀,向李青君臣服,但眼里更多的是对李青君的惧怕。 李青君再没看那团碎肉一眼,而是抱起父皇的身体和头颅:“父皇的棺木,带来。” “是!” 仅剩的禁卫军忙爬起身来。 萧将军眼底最后的光亮都消失,抽出手里的长刀准备抹脖子。 “铛” 李青君轻而易举的以灵力扫开他的长刀,冷眼而视,“本王允你七日,为嫣然送葬。” 萧将军被李青君带来的人控制起来,无法自我了断,只红着眼开口:“你会后悔的!只要那魔头在一天,就会有无数人为她的存在送命!” “萧将军,那是你的女儿。”李青君头也不回的开口。 “她不是!” 萧将军的声音渐渐被他抛在后面。 李青君带着父皇的尸首朝着后殿走去,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太子也好,景王也罢,他们所有人都将矛头对准了燕沁一个魔头。 没人说废太子狼子野心。 没人说景王野心膨胀。 就连萧将军都口口声声叫她怪物。 可关西凶兽不是燕沁放的,边疆战事不是燕沁一手操控,如今的突袭宫变弑父夺位兄弟相残,也不是燕沁所为。 分明是他们一个个心肠歹毒,却要怪燕沁。 李青君一直将父皇的尸首放入棺木之中,心里都在反复的想这件事情,燕沁有错,她杀了几个无辜的人,可其他这些人呢,手里都是千百条的性命。 可李青君想,他为什么会独独恨燕沁至此呢? 他不知自己为何不愿伤害燕沁,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怨恨燕沁,最后只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那颗魔丹。 “去准备雷刑。” 李青君吩咐身边的公公。 公公是跟着皇帝多年的老人,对着皇帝的尸首抹了眼泪才问:“雷刑可有数百年都未用过了,如今宸王殿下是要……” “除魔。” 李青君只留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开了满是哭声的后殿,捂住了心口,堵住了心魔催促着他杀人的冲动,低声道,“无论是谁,都不准再胡乱伤人了。” 李青君走出后殿,仅剩的将士们已经乌泱泱的朝他跪了满地。 皇位是他了。 李青君的内心却毫无波动,只是遵循他们的意愿答应了登基的事情,再着手于平息帝都之变,用忙碌来止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 忙到嫣然的头七之日,李青君从皇宫来到将军府,里面一片寂静,走近了才发现,萧将军自尽而亡,沈夫人和一众女眷都被服毒而死,整个将军府上下,无人生还。 跟在李青君背后的侍卫吓了一跳,旋即才明白过来:“萧将军只怕是知道有灭顶之灾,不如自己选个松快的法子去死。” “雷刑什么时候准备好?” 李青君目不斜视的踏入将军府,看着嫣然和萧楚恒的棺材还摆放在厅中,眼眸低垂,“此事该有个了断了。” “再有三日。”侍卫低声说着,这场景他都看的脊背发凉,可李青君却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着实让他感觉害怕。 李青君却一直听着心魔的催促,心烦意乱。 李青君派人为萧家死去的人下葬,转而回到了宸王府中,天色不知何时又开始变化,雷声阵阵,却迟迟不落下雨来。 夜里,李青君再没有梦到燕沁杀人,反而是一个和自己长得很相似的男人站在自己眼前,揪着自己的衣襟:“你要是伤害了燕沁,你会后悔的!” 李青君想要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反而是那个男人满眼暴戾的盯着自己,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她体内的魔丹是……的一部分,你根本就不该怀疑她是魔!” “别让自己后悔,青予安。” 男人的身影逐渐扭曲,李青君也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冒汗,他感觉得到,那个男人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 世界上的另一个他。 可青予安又是谁?李青君不解。 窗外仍旧是狂风大作,一团黑雾突兀的出现在半空之中,嫣然借着梦羽的身体才能继续待在这方世界,她从黑雾之中钻出,低声咒骂:“该死的天道!为什么你总是要和我作对,先是给萧楚恒开后门,现在还要给李青君行方便吗!” 如果天道让李青君知道上界青予安和燕沁的事情,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三日太久了。”嫣然喃喃自语,不顾天道的阻拦,径直去了地牢。 她必须得让正清早早死在雷刑之下! 第八百六十一章同样的声音 燕沁适应了黑暗和疼痛,身上有咒术吊着她的最后一口气,反而让她没了危机感,反而是开始思虑嫣然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理由。 因为嫣然恨她,所以可以在她眼前杀了萧楚恒,代替她嫁给李青君。 也是因为嫣然恨李青君,所以借自己的手杀了泉明和顾平。 可燕沁不知道自己和李青君,什么时候招惹到了嫣然。 除非,是上一世…… “你永远想不到缘由的。”嫣然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彻在整个水牢,她顶着梦羽的皮囊从黑雾中走来,满意的看着被困在水牢里的燕沁,“你本就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人,而我不过是替天行道,送你回黄泉。” “你怎么还没死!” 燕沁被激的朝前走了一步,却被锁链桎梏的无法动弹。 她分明是杀了嫣然的! “你都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这个世界的生死怎会轮到我?”嫣然嗤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做。” 燕沁听见这话,艰难的抬起头来,却见嫣然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杀了自己的冲动。 若嫣然对自己恨之入骨,为何这么久迟迟不杀了自己? 沉默弥漫,嫣然似乎还在思考该如何做,燕沁满腔的愤恨却渐渐的被理智所替代,脑海里思绪纷飞,终于出口打破了这寂静。 “以你的本事,杀了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你蛰伏了这么久……是不是因为,你根本杀不了我。” 嫣然眼底掠过一抹狠厉,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正清! 嫣然手里的黑雾化作长枪,深深刺入燕沁的大腿之中,满意听着她的闷哼声:“我想杀你轻而易举,但我更想折磨你,让你体验一下被挚爱所杀的感觉。” 燕沁仍高高的抬起头来,嘴角渗血也还笑着,看着嫣然的神色变得狠厉,她知道,她找到了嫣然的弱点,继续讥讽:“挚爱?李青君不过是我人生之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死鸭子嘴硬!”嫣然让另一道长枪刺入她的另一条手臂。 燕沁忍着疼:“我的人生不止李青君,嫣然,可你的人生只有以折磨我们为乐吗?还是说,两世为人,你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而害人的可怜虫!” 嫣然眼神闪烁,难道燕沁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你都记起来了吗?”嫣然忍不住抬头,这方世界小小的天道,竟然能给上界下来历劫的人开这么多后门吗! 燕沁眼睛微眯,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你杀不了我,嫣然。” “闭嘴!”嫣然真的恨不得就在这里了结了她的性命。 可当黑雾的长枪飞射而出时,仅存的理智让嫣然猛地停下手。 燕沁则看着铺天盖地的长枪迎面停下,最近的那根已经刺破了她的鼻尖,燕沁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旋即得意的勾了勾嘴角。 她赌赢了。 嫣然只觉得她的笑容太过刺眼,她果然还是正清,永远秉持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从容不迫,眼神总不止跟着青君一人,心里怀揣着天下事,才叫帝君能保下她的一条命来!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活着回到上界。 “别得意,你体内可还有魔丹的存在呢。”嫣然按捺住心底的不爽,反而将所有的长枪都召集回来,朝着四面坚实的墙壁冲去。 霎时整个地牢都跟着晃动起来。 燕沁四肢上的锁链应声落入水中,正当她朝水里跌去,嫣然轻而易举的扫去她身上所有的咒术,催动魔丹,眼神疯狂。 魔丹才是这世界上最邪恶的东西。 魔头一旦出世,无可挽回。 燕沁只觉得丹田一疼,撕裂的疼痛直达颅顶,没了咒术吊着命,只怕她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 “放心,你体内的魔丹是不会让宿主轻易死去的。” 嫣然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化作一道黑柱刺破了水牢的天花板,直冲天际,远远看着水牢里的燕沁,勾唇冷笑:“魔头出世,再无人能帮你了。” 嫣然正是得意,还没来得及钻进黑雾,迎面而来一道落雷砸下,嫣然闪避不及,手臂上被烧焦了一片。 “这破天道,等我回到上界好好教训你!” 嫣然疼的龇牙咧嘴,虽然这里的天道再怎么弱小,可也是在仙神所不能触碰到的境界,这伤口只怕此生都难消除,甚至伤及神魂。 嫣然本来还想看到最后,可从天道如此震怒的情况下来看,她还是不要再过多干涉,若真让上界的人知道,她必不可能逃脱。 想到这里,嫣然折返入黑雾之中,隐匿了踪迹。 而李青君也看见了天生异象,还有宸王府的巨响,循声而来时,正看见一片黑雾消失无踪,眼底掠过一抹狐疑,喃喃自语:“仙师竟然出现在这……” 李青君迟疑这一瞬,水牢之中的燕沁猛地睁开眼,眼底只剩下一片血色。 燕沁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伸出利爪,攀爬着碎裂开来的岩石一路向上,心里似乎在渴求着什么。 想要靠近李青君。 燕沁被这感觉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这么爱李青君了? 她略有迟疑,体内的魔气就暴涨一分,燕沁想用自己这毫无灵力可言的身子压制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她如同野兽跃出地牢的时候,她看见李青君眼底的惊讶逐渐变成了肃杀,心里暗道不好,凭借着意志力生生的压制住还向朝李青君扑去的身子,歪斜着倒在地上。 “快走……” 燕沁挤出这两个字,双手的利爪却不甘心的抓着大地,意图靠近李青君。 心底对李青君莫名的渴望。 李青君敏锐捕捉到那两个字,扬手撤走了身后紧贴着的将士,独自走上前去,看着燕沁背后都长出兽骨,几乎没了人的模样,却还是没有挥刀砍下。 “控制住魔头,向我证明你的清白。”李青君握紧了手里的长刀,眼神晦暗不明。 燕沁一惊,闪神这一瞬,手里的利爪就直奔李青君的面门而去。 这一瞬间,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放慢了,而燕沁也听见了心底属于魔丹的那道声音:“燕沁,他伤害了你,我该替你杀了他!” 这不是李青君的声音吗!怎么会从魔丹里响起来! 第八百六十二章再无复生之日 燕沁只失神了片刻,体内的魔丹就已经夺走了她的身体。 所有的感官都被封闭,她好似置身于一汪温水之中,感觉不到任何的东西,可总觉得四周的感觉很熟悉,直到她听到一声属于李青君的痛呼声。 “李青君!” 燕沁心里大叫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魔丹控制着伤了李青君。 “你该叫我本来的名字。”属于魔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和李青君的声音比起来,多了几分肆意,更多了几分阴狠,“你好好的待在这里,我会替你解决一切。” 只是一个魔丹,竟然想要保护自己? 燕沁两世的记忆加起来,也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 内丹大多都是自身修炼而成,依附于本体的意志,却并不会有自己的想法,除非……这颗魔丹曾经的主人想要保护自己。 而这颗魔丹的声音又正好是李青君。 燕沁心头冒出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你是李青君的一部分吗?” “呵……我才是……他还不配做我的一部分。”魔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无一不在低声的安慰她。 燕沁听不清那几个关键词,也再没听见任何的声音。 她不知在这怪异的空间里待了多久,眼前的黑暗陡然被撕裂开一条口子,属于李青君那霸道的不可一世的灵力涌了进来,几乎是将她从黑暗深处拖拽而出。 “你会后悔的。”这是燕沁离开黑暗之前,听到的属于魔丹的最后的一句话。 感官重新归来,燕沁猛地睁开眼来,才发现自己满手利爪,手背和手臂之上都是坚硬的硬甲,爪尖已经深深的刺入李青君的肩头:“你……” “无妨。” 李青君看向她的眼神里意外的没有了那么多的愤恨,甚至不在乎肩头汩汩渗血,而是一手以灵力将燕沁打晕,复而以灵力化作锁链将她深深捆在原地。 “宸王殿下!” 四周的人还不敢贸贸然靠近。 李青君脚下平整的地面已经龟裂开来,整个宸王府几乎都被波及,四周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擦伤,如今看着废墟正中的李青君和燕沁,还心有余悸。 李青君抬手将燕沁接入怀中,灵力从她的体内抽离而出,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本王会将她困在身边,寸步不离。” “宸王殿下不可啊!明日就是您登基的日子,若是将此等魔头带在身边出事的话,那我朝……” “贤能者居之。” 李青君短短五个字打断了那些臣子的话语,单手托着燕沁,几乎感觉不出这娇小的人儿有什么重量,但她身上的外伤也大都痊愈,隐约散发着魔气。 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有魔头会帮宿主疗伤,顶多是下咒术吊着宿主的一条命而已。 而这件事情,四周不少修灵大师也都看出来:“这魔丹像是认了主,无燕沁不出世,这等魔族世所罕见,不过如今我们已经发现,就应该马上将燕沁除之后快,如果等到她成为魔头,为祸四方,天下大乱呀!” “我们甚至不用担心这魔气会抛弃燕沁,逃脱了去找其他宿主!” “马上除了她!” 皇宫里禁卫军的首领们也纷纷劝阻,他们身上大多都是血淋淋的,万分警惕的看着燕沁。 李青君听着那些流言蜚语,余光瞥见宸王府的惨烈,回想起刚才燕沁大杀四方的模样,仍然心有余悸。 可李青君同样知道,在两人靠近之时,他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还请宸王殿下除了魔头!” 人群的呼喊声打断了李青君的思绪。 李青君旋身看去,只见刚才被殃及的人都齐齐跪倒在废墟之中,磕头得震天响:“还请宸王殿下为民除害!” “三日之后,雷刑再除不迟。” 李青君不为呼喊所动,反而单手将燕沁搂的更紧,眼底却是深深的阴冷,“你们一个个禁卫军倒是身娇体弱,不过是叫你们护着几位老臣,就弄得浑身是伤,此时此刻倒是敢威胁本王马上除魔了!” 禁卫军顿时汗如雨下,惭愧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属下不敢威胁宸王殿下。” “既然不敢,就闭嘴。” 李青君字字掷地有声,抬手扣住了燕沁的脸颊,“今日本王能制服魔头,明日后日自然也可以,区区三日,想来还是等得起的。” “可这魔头……啊!” 还有年轻的臣子还想出来谏言,却直接被李青君扬手掀翻了出去,撞在歪斜的廊柱上发出一声闷响,屋檐上的碎瓦片砸的他满脸都是血。 李青君却不急不缓的收回手:“既没本事自己除了魔头,就别来指使本王。明日登基,三日后雷刑,若还有人有异议,便越过本王去坐上那皇位!” 四周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老臣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谁人不知前几日谋夺皇位时,景王弑父夺位,血肉都被割裂成片,寻不得全尸,见不得全貌。 就连陪着景王一起谋反的萧家,都落得个无人生还的下场。 还有谁敢去碰那皇位! 更别提此时只有他一个人能战胜魔头,换做他们,想到刚才那地面如豆腐块一样被掀翻到半空的模样,都各个心有余悸,不敢迎战。 没了阻拦,李青君径直将燕沁带走,甚至不顾阻拦的去往宫中,寻了一处最偏僻的殿宇,布下一十八重结界将她围困其中。 临走时,李青君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眼底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翌日清晨,燕沁是在阵阵甩鞭声中醒来的。 身体已经没那么疼痛,动了动手臂,灵力化作的锁链叮当的响了起来,她怔愣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环顾殿宇,心里没来由的感叹。 这可比水牢好的多。 可她之前魔化了吗?怎么待遇还变好了? 燕沁正疑惑之时,眼前的宫门被轻轻的推开,几个修灵大师满头大汗的走了进来,看见燕沁的一瞬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魔头果然被宸王控制住,只要我们将这灵杵刺入她的心脏,魔头就再无复生之日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黑雾救人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李青君布下的结界。 “宸王还真是奇怪,这分明是为困住魔头所布置下的结界,怎么我们进来也这么不方便?” “兴许是怕有人和魔头理应外和吧。” “萧家的人都死光了,哪里来的人和她里应外合!” 修灵大师们正小心翼翼的破开最后一个结界。 而燕沁已经将他们的话听进耳里,当听到最后那句的时候,她的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萧家的人都死了吗?为什么? 没等到她想出答案,几个修灵大师已经破开了最后一道结界,手里还攥着一个通体散发着荧光的灵杵,燕沁即使被困住,都能感受到里面精纯的灵力。 修灵大师们满意的看着燕沁蹙眉的动作,洋洋自得的开口。 “这灵杵可是皇宫大内里封存已久的宝贝,据说是之前一个屠杀魔头的大师所留下的东西。只要用这东西贯穿你的心脏,保准你死的透透的。” 燕沁的眉头皱的更深,目光越过这几人的肩头,看向了殿宇的角落。 那里正有一团黑雾凝聚成型。 “快走!”燕沁呼喊,心知这黑雾的确是个伤人的东西! “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早点除掉你!省得你以色迷惑了宸王殿下!” 说着,为首的一人捏诀覆在灵杵之上,直直朝着燕沁冲了过来。 戾地,角落里的黑雾化作了一柄利剑,刺入了为首之人的脖颈,他连痛苦的呜咽声都没有发出,就颓然倒地没了气息,手里的灵杵也滚落到角落里。 “这魔头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后面几个修灵大师被吓了一跳,只后退了一步,就后知后觉的朝前冲去,要夺走那灵杵。 只要拿了灵杵杀了魔头,他们就是拯救天下苍生的英雄! 那人还未碰到,黑雾如无数片薄刃刺透了他的身体。 燕沁在那一瞬,看见了黑雾之中还有一条纤长的手臂,定然是嫣然亲自在操控这东西! “嫣然!让他们杀了我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吗!”燕沁大喊道。 那黑雾果然迟疑了片刻,其间隐藏着的嫣然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如果燕沁体内没有魔丹的话,只要在这世界里找个好时机随便杀了她就可以! 但现在,有着青予安气息的魔丹已经死死护着燕沁,如果没有青予安亲自过来施以雷刑,击破这颗魔丹,再诛杀燕沁。 那么这颗魔丹只怕能为燕沁抵掉此世最后的死劫,甚至助她重新回去。 也正是因为这一世格外的重要,嫣然一直在暗处蹲守,生怕出现纰漏,没想到竟出现了另外一批人想要杀燕沁。 如果燕沁带着和自己的记忆回到上界,自己只怕不能善终。 想清楚了前因后果,嫣然动起手来格外的狠辣,很快解决了几条性命,更不顾此方天道的威压,还想一记黑雾刺破燕沁周身的锁链。 如同水牢之中一样,将所有事情都污蔑于她的魔气。 黑雾突刺而去。 “铛” 像是刀刃相碰的声音炸开,嫣然震惊之余,才看清了燕沁眼前挡着一个人影,待看清那张脸之后,嫣然的脸色更差,转身逃走。 燕沁只看见眼前一抹黑色袖口扬起,烫金的滚边是盘龙纹。 龙纹,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花纹。 但眼前的人,分明是李青君。 “这些人竟敢越过朕布下的结界。”李青君淡然的扔了手里的长刀,一身加冕所用的龙袍随着他转身,而翻起黑金的浪花,“没想到还有不少东西护着你这魔头。” 燕沁怔愣之余,开口解释:“那团黑雾就是嫣然!她不想让我死,起码不想让我死在这些人的手里,还大开杀戒,刚才还想将罪责都怪到我的头上。” 李青君并未将地上的尸体放在眼里,反而是满眼冷冽的看着燕沁。 “说嫣然杀人栽赃的是你,如今说嫣然要保护的人也是你。燕沁,你究竟要我怎么相信你才好?” 燕沁只是看着李青君的眼神,就觉得心痛。 她不希望李青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嫣然这么做的原因,嫣然这么大费周章的跨越两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要折磨她身边的人,又不让她死,是为了什么? 燕沁想不明白,只能沉默以对。 而这沉默,只会让李青君的眼神更加的疏离。 李青君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身离开。 燕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宫门外,没敢问为什么他为什么穿着龙袍,为什么萧家的人都死了,只能微微垂下头,在这寂静里等着别人的审判。 她魔化过一次,还被那么多人看见。 这条命,怕是留不住了。 而李青君走出宫殿之外,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群老臣:“皇上!您怎么能在登基大典上离开!” “不然呢?放任这些老鼠去放走魔头吗?” 李青君随手让身后的公公将几人的尸体拖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沾满鲜血的灵杵,冷声道,“魔头如此强大,这小小的灵杵送上,不过只能刺激魔头出世罢了。” 李青君随手就能将这灵杵碾碎。 朝臣们看着那灵杵如齑粉碎落满地,被吓得喉头滚动,不敢再多说什么,前呼后拥的带着李青君回去继续登基大典。 燕沁在宫殿里,隔着结界和墙壁都能听见李青君登基的消息。 她听着外面鸣钟,扬鞭,终于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重新归于平静,门外的宫女也推开了门,没有穿透结界,只将美味的饭菜放在门边,紧张的看着她。 “皇帝登基,所有宫都有,这是你的一份!” 说完,宫女急匆匆的离开,后来外面就响起了叫骂声。 “里面的那个可是魔头,你还把我们的赏赐给了她!” 宫女被打的直哭:“可……可皇上不是说要善待魔头,免得她受刺激,放魔头出世,到时候可先从我们宫殿里宫人杀起,我不想死!” 燕沁听着这句话,像是明白了刚才李青君过来保护自己的行为。 第八百六十四章雷刑 李青君救了自己,只怕是为不刺激魔头出世而已。 燕沁想到这个理由,心里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失落。 即使她知道自己不受控制的魔化只会带来灾难,她还是总忍不住去触碰那些美好的东西。 给她做了软甲的泉明死了,从小到大最真心对待她的哥哥也死了,如今就连一家亲眷都死的干干净净,而没人相信她所说的嫣然会害人的事情。 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 可只有李青君是不同的,他的帮忙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也是因为有她,她起码保住了娘亲的母家,关西的云氏。 李青君是她人生里一道炽烈的光。 想到这里,燕沁缓缓阖上了眼睛,等待着魔丹和自己消亡的那一日到来。 两日之后,雷刑定在了祭祀上天的祭坛。 燕沁被人拖拽到石台之上,远远的看着龙椅上的李青君,即使穿上了一身龙袍,他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睥睨的扫过所有朝臣,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燕沁正被人踹了膝盖,砰的一声跪在地上,磕的膝盖血肉模糊。 李青君的指尖轻轻动了一下,下一刻他就从高位上走来,一步一步的走到燕沁的面前来:“魔丹和你已经融为一体,朕不得不亲手除了你,你可有怨言?” 李青君之前找来的法子都是为了祛除魔气。 却没有一个办法是用来分离魔丹和宿主的。 燕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本想垂首认错,可还有话从她的嘴里吐出:“嫣然说会伤害我们身边所有的人,你一定要小心。” “妖言惑众!萧嫣然已经在大婚之夜被你杀了,还要怎么害人!” “可笑魔头,死到临头还不忘挑拨是非!萧嫣然出生之时可是祥瑞之兆,与你这等灾星降世完全不同,她人死了,你还想污蔑她!” 大臣们各个说得义愤填膺,好像萧家谋反的过错与萧嫣然无关一样。 又或许,他们只是想借萧嫣然,让她死得更快一点。 李青君对这些人的想法了如指掌,只是看着燕沁仍旧坚定的眼神,冷声道:“嫣然和朕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朕再清楚不过,还不用你来挑拨。” “死人是没法挑拨的,只有活人才能被挑拨。” 燕沁低声开口,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嫣然杀了萧楚恒的场景,眼底渐渐被血色所覆盖,“只要那团黑雾还没消失,她都会用梦羽的身体复生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想,她甚至能杀尽你们这个世界所有的人!” 毕竟前一世的世界,实力可是要比这个世界的实力高出一大截。 而梦羽的存在更为逆天,想要灭了这个世界,大概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但燕沁已经不奢求报仇,但她怎么也不能让嫣然这个仇人顺心遂意! “李青君,我不求你完全相信我说的话,我只希望你警惕周围的人,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哥哥的事情重演!” 燕沁的喊声如同重锤砸在了李青君的心上。 可周围的人却不买账:“你这魔头,肯定是想用花言巧语骗的活路!” “雷刑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皇上出面,诛杀魔头。”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在周围响起,李青君却置若罔闻,而是扫开了燕沁背后的两个侍卫,自己缓缓的蹲了下来,与燕沁平视:“我相信你杀了泉明和顾平不是出自于你自己的本心,但我还是很讨厌你。” “讨厌我?”燕沁不解。 李青君指尖微动,祭坛四周的石柱已经缓缓颤动了起来,可他还是认真的看着燕沁:“因为自从我懂事以来,你都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杀我,你的存在,就是我的梦魇。” 燕沁的身子跟着颤了一下,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变化,而是专心的想着李青君的每一句话,想到最开始他见到自己惊愕的眼神,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你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你噩梦的源头吗?”燕沁的眼眶多了些晶莹的泪光,两条手臂都跟着打颤,“我还以为是你待我有什么不同,没想到……我这辈子是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李青君操控者祭坛地面的阵法起来,继续和她说话。 “但我本来是想见到你的时候,就直接杀了你的。但是我没有动手,甚至还帮了你,燕沁,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燕沁一愣:“这意味着什……” 话音未落,燕沁已经感觉到了身下的颤动,还有头顶上雷云滚动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瞳仁里正倒映出第一道雷光。 燕沁没来得及想清楚李青君的话,刺骨的疼痛已经如同潮水将她包裹着吞噬,耳边嗡鸣的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她勉力的撑开眼皮,正看见李青君的嘴唇翕动。 等到第一道雷光结束,燕沁身形一晃,借着片刻的清醒,才想清楚李青君刚才说的话。 “你是特别的。” 简单的五个字,燕沁的眼睛却跟着亮了几分,可看着李青君冰冷的眼神时,她又颤颤巍巍的开口,可怜的像是个乞丐。 “为什么你现在才……”才说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 李青君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燕沁不知道那眼神代表了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李青君那隐晦的感觉,都有些可笑。 李青君从第一眼就知道她是特别的了,而她却经过了无数件事情之后,才认为李青君是特别的。 他们俩个的时机总是不对。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执着自己对李青君的感情,但李青君却变相的给了她答案。 李青君故意在第一道雷落下时这么说,简直就像是在折磨她。 燕沁咬牙将痛呼都咽进喉咙里。 “我现在说出来,只是再给自己一个警醒。”李青君毫不留情的让上天降下第二道雷,却在落雷的时候,目光四扫寻找着些什么,喃喃自语:“别错看了人。” 不远处,嫣然从一团黑雾之中钻了出来,满意的看着天上的雷云。 “正清,被青予安折磨的滋味好受吗?等到第九道雷落下,你可就永远不会回到上界了!” 嫣然没察觉到,一道目光,锁死了她。 第八百六十五章看错了人 李青君的余光里倒映出远处的黑雾。 燕沁却已经无暇注意到黑雾的存在,等到第二道落雷散去,她都能嗅到自己身上皮肉被烤焦的味道,听见手臂上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李青君这才收回了目光,看着燕沁如此痛苦的模样,指尖悄然探出,又狠心的收了回去,朝后退了一步。 燕沁疼的眼睛不能视物,只是凭借着听觉,察觉到李青君的远离。 体内的魔丹又一次叫嚣着:“只要你把身体交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或者杀了他们也行。” 燕沁感觉到感官再一次被剥夺,想要遏制住魔丹,却毫无用处。 她被烧焦的皮肉里钻出硬甲,牢牢的将她的皮肉置于其中保护起来。 李青君看着她的变化,感觉到那溢散而出的魔气,以及周围人的恐惧,声音平静如水:“你究竟是个什么魔物,竟然还想带着燕沁从雷刑之下逃离吗?” 语毕,李青君毫不留情的降下第三道落雷。 燕沁身处其中,硬甲加身也无法抗下一次落雷,簌簌的从皮肉上落了下来,而燕沁却阴狠的勾起嘴角:“为什么不能逃?燕沁两手干干净净从未杀过人,倒是你那小青梅着实可笑,用自己的死来栽赃给燕沁,也亏得你长了双这么大的眼睛,偏偏看不见!” 李青君蹙眉,没有说话。 燕沁却借着第三道雷,重新夺得了身体的控制权,隐约也听见了魔丹最后借自己的口说的话,单手支撑在地上,感觉到魔气已经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恨不得将她心底的仇恨都给放大。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萧楚恒死去的画面,而她却只能穿着一身红嫁衣抱着他,双手都被咒术所禁锢,没有任何办法能救下萧楚恒的一条命来。 如果没有李青君的咒术,她兴许还能将魔气转化为灵力,保住萧楚恒的最后一口气。 如果没有嫣然的存在,起码哥哥还能好好活着。 魔气将所有的罪责都扔到其他人的身上,燕沁的双目渐渐变得赤红,整个人在祭坛正中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低吼:“嫣然才是罪大恶极的那个人!关西之乱,边疆祸事都是因她而起!我死也要杀了她!” “她就在你的后面。”体内的魔丹低笑的撺掇。 燕沁这才缓缓回过头去,敏锐的察觉到了那黑雾的气息,还想纵身逃出祭坛,却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之上,雷火陡然从墙壁上暴起,深深地刺入她的两个掌心。 李青君也未预料到这样的改变,抬手将燕沁重新拉扯回祭坛正中央。 燕沁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都被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微微仰起脸来:“她就在这里,让我杀了她!替我哥哥报仇!” 不远处的嫣然察觉到了燕沁的意图,悄然隐匿了身形。 李青君余光瞥见,仍是站在祭坛之外:“这里没有嫣然,你还剩下六道雷。” 燕沁好不甘心。 她分明就感觉到嫣然就在这里,这几乎是她最后能报仇的机会。 魔丹仍在心里蛊惑:“把你的身体全权交给我,我会护着你的。” 说不定魔丹能帮她报仇呢? 燕沁浑身都散发出魔气,头顶上雷云滚滚,第四道雷眼看着就要落下,燕沁却看见李青君的嘴唇翕动,瞳仁微微收缩,硬生生接下了第四道落雷。 落雷散去,燕沁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艰难的撑开眼皮看着李青君,动了动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而李青君则是缓缓阖上眼:“最后五道落雷,再不会有间隙。” 燕沁大口的呕出一口血来,听着耳边炸开轰隆巨响,一道道落雷朝着她打过来,摧毁她的血肉,断开她的骨头,直到最后一道落雷将要落下时,体内的魔丹已经彻底没了声响。 而燕沁却听见了李青君的声音。 “本王不会让你失望。” 燕沁很想看看李青君说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很想知道他在自己死前这么说,究竟是何居心。 但当最后一道落雷降下,她已经彻底无暇顾忌这些,彻骨的疼痛袭来,还伴随着走马灯一样的画面入侵脑海。 她看见从未见过的人间仙境,一个个仙子腾云来去,她独坐一处石桌旁侧,小酌一杯,浅笑盈盈的看着远处走来的身影,唤他的名字:“青君。” 记忆涌入脑海,她眼前的画面瞬息万变,终于停留在一处山上的破败院落之中,她手里抱着个孩童,同人拌嘴,恨不得马上就要和师兄换了徒弟。 之后,每一个世界的画面都涌入脑海,挤走属于这个世界燕沁的记忆。 原来,青予安夺走了她的心魔,而她则陪着青予安下来历劫。 只是这些落雷太疼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魔丹已经裂开了口,隐约能听到那属于青予安一部分的魔丹在说:“原来他也不是那么蠢。” 燕沁缓缓的睁开眼,即使她一身血污,肉身零碎的不完整。 但她的眼底仍是淡淡的,像是一汪倒映银河的湖面,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李青君,发不出声音,就用仅剩的力量传音过去。 “你在雷刑上动了手脚,你没想彻底从轮回里磨灭我。” 燕沁知道,这一世的自己是最脆弱的,按理说青予安的落雷足够杀了自己,可她现在分明还有一口气,这不正常。 “来生,你去个好人家吧。” 李青君的声音轻轻的,一抹灵力从他的指尖滑落,如针一样匆刺入了燕沁的喉咙。 燕沁感觉到那灵力正摧毁自己此世最后的肉身。 原来李青君还是要杀了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这一辈子的自己受尽了苦楚,如此遭人暗算,死了说不定比活着更舒服。 这么想着,燕沁竟是低低的笑出声来:“我等你。” 话音落下,燕沁已经坦然赴死,跌在地上闭上眼。 这些落雷不仅没有杀了他,还彻底将之前残留的魔丹给清除,她也得以借生死轮回之道重回上天,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嫣然这辈子的所作所为。 李青君看错了人,她也看错了人。 第八百六十六章归于上界 嫣然在远处看着,她能感觉到属于燕沁的一部分已经回归上界。 天道探查到燕沁这一存在时,甚至于还帮燕沁开了后门,避开了自己之前所做的傀儡,以天道的力量将她送还回去。 嫣然不可置信的尖叫起来:“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 李青君分明对她施以雷刑,为什么她还活着! “找到了!原来这世间竟然还有一个魔头!”一道声音从嫣然脚下的一处假山后响了起来。 嫣然回过头去,才看见一支禁卫军正用刀枪对准了自己,灵力化过绳索朝着自己掠来。 嫣然还想逃跑,却感觉到从祭坛处陡然爆发的灵力,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满脸暴怒的李青君已经飞身到她眼前,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梦羽……不,该叫你嫣然吧。” “我不是!” 嫣然惊声尖叫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她在青予安的眼里应该是温柔的,应该是正清和燕沁最好的朋友。 一旦被他发现了自己真面目,他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而李青君只是触碰到梦羽的身子,就已经探查到里面属于嫣然的一抹灵力本源,目光微沉:“嫣然,你逼着我杀了燕沁。” “她根本就没死!”嫣然叫的更大声,“可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青予安,你等着我。” 说完,嫣然狠狠扫开了李青君的手,转身欲踏入黑雾之中。 就在嫣然以为安全的时候,背后的黑雾却发出裂帛一般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已经被李青君抬手狠狠扼住了脖子:“别想逃了。” 李青君能强到撕裂空间吗! 嫣然心头一惊,想到自己如果被青予安杀死在这里,只怕回到上界也是元气大伤,索性破罐破摔的反扣住他的手臂:“那就留下一条手臂吧。” 黑雾陡然缩紧,李青君不顾疼痛想要先杀了嫣然,浑身灵力暴涨,朝着嫣然袭取。 灵力在嫣然的经络里四处乱窜,嫣然暗叫不好,那灵力已经深深刺入这具身体的心脏。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嫣然大骇,赶紧从梦羽的身体里强行脱出。 她在这个世界上出生的肉身已经被燕沁杀了,如今又没了梦羽的身体做依附,整个人几乎是被拉扯着去往上界,天道有意降下惩罚,在她脸上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你这该死的天道!” 嫣然的神魂怒吼着,彻底消散于此世间。 而在祭坛周围,李青君的一条手臂被黑雾所斩断,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单膝跪地的支撑住身体,禁卫军们急忙走上前来:“皇上,您的手臂!” “无妨!” 李青君怒喝一声,扬手扫去了四周的众人,却听见心里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圣主,她欺骗了您。” “你又是谁!”李青君喊道。 这东西是刚才顺着梦羽的身体钻进来的,李青君怀疑又是心魔的东西。 “我是梦羽的一缕残魂,我能为圣主所做的事情,只有这么一点了。” 梦羽公主的声音慢慢的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上一世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和燕沁之间的感情,还有那魔丹本就是他的一部分,怪不得这辈子会去想着保护燕沁。 但这一辈子,是他亲手了结了燕沁的性命。 “你总是在拖她的后腿。” 心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李青君只觉得头疼欲裂,脑海里翻过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眼底的神色更冷,抬手捂住了断了一只手的伤口:“回宫。” 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完,才不负燕沁。 …… 与此同时,上界。 燕沁苏醒在嫣然的园中,鼻腔里溢满了花香,零散的几个小仙子似都知道她即将醒来,将一束束鲜花安置在她的手边,等她醒来之后,又慌忙的跑开。 燕沁坐起身来,身边的鲜花随之落下。 正当她想要去找嫣然的时候,帝后却从不远处朝她走来,脸上噙着浅笑:“你终于回来了,看来我没白叫这些小仙子来为你奉花。” 燕沁看着帝后只觉得亲切,起身行礼。 “她们不过是仰慕曾经的正清,才来奉花,但我是燕沁。” 这么多世界的轮回也让她明白了这点,正清的记忆和神魂和她融为一体,可她没有经历过正清所遭遇的一切,她自然也不是正清,而是燕沁。 “燕沁也好,正清也罢,你做什么都是自己的选择。只是你这一世历劫,倒是触怒了一众天道,是何缘由?”帝后低声询问,为她将头上的花瓣摘了下来。 “是嫣然所为,我正要去找她讨个说法!” 燕沁这才想起自己要找嫣然算账,心想自己在水牢里受的苦还不够多,分明境界上没有任何的提升,还跟着吃了青予安的九道落雷! 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燕沁不满,拜别了帝后就去寻找嫣然的踪迹,还未寻得嫣然,就已经听巡逻的仙侍们说:“嫣然仙子的话,方才闭关而出,好像是受了什么重创,说是要回某处仙境的洞府里去修养了。” “啧。” 燕沁不满的咂嘴,不少仙子的洞府都零落于各个世间,即使是她找人帮忙,也不见得能立马找到嫣然。 “燕沁殿下,您的元神……”仙侍死死地盯着燕沁,像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可思议。 燕沁侧目,感觉到自己的元神有些受损,心里却没感觉到多意外。 自己这一次算是用原身下去历劫,投生之后没多久就被挖了灵根,连带着伤了她的元神,而今回到上界无病无灾,不过是因为上界灵力充裕,而她也没了下界的限制,片刻间就能修复所有的伤痕。 可这元神还需要慢慢养护。 对了,青予安的元神在哪儿! 燕沁恍然想到这件事情,可无论怎么都探查不到青予安的元神的存在,心头咯噔了一声:“糟糕,难道他也是用原身下去历劫的吗?这也太危险了!” 如此想着,燕沁准备去下界看一眼。 她还未找到神兔,问问去下界的办法,眼前就出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青蛇?”燕沁唤她的名字。 今日一身青绿长裙的青蛇款款走来,迎面对上燕沁的眼:“方才我就听人说燕沁殿下在打听去下界的法子,可燕沁殿下难道没听说,天道众怒,此时不可轻举妄动吗?” 第八百六十七章心魔不等人 燕沁蹙眉:“我是为青予安下界。” “怎么?你还想让我儿顶上一个撺掇仙子干扰下界的罪名吗?”青蛇的嘴角咧起一个怪异的弧度,看不出她说这话是认真,还是调侃。 燕沁顾念青蛇和青予安的生母,纵然平时和她不对付,也只是避而不见。 只是她没想过,青蛇爱子如命,竟还会有阻止她去帮青予安的一天。 “若有罪责,我一人承担就是。” 燕沁说的洒脱,她都能跟着青予安去各个世界历劫,如今自然也能为他破例。 她从青蛇的身边擦肩而过,走的义无反顾。 青蛇则站在原地,旋身深深的看了一眼燕沁的背影,眼底的兽瞳闪过一瞬。 神兔似乎已经被打发去了其他地方,燕沁遍寻不得,反而发现上界像是被重新洗牌过一样,以前的旧人都不在旧处,一些新人则是小心翼翼,说话都低声些,也只有一些小仙子还无忧无虑。 燕沁不知上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找不到越过天道去下界的法子。 头疼之余,她却听见远处的云端传来了沉闷的敲钟声。 身边几个仙子叽叽喳喳的转圈起来:“又有人回来了,定然是哪位殿下,或者是上仙吧。” “我去看看。” 燕沁闻声而去,来到敲钟地方的时候,背后贴上一片温热的怀抱,熟悉的气息霎时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 原来是他回来了。 燕沁躁动不安的心莫名平静了下来,可感觉到四周看热闹仙子们的视线,还是尴尬的用手肘,将背后的人给推开来。 青予安被推开了也不气恼,再次贴了上去,却没有动手动脚。 燕沁尴尬的快把嗓子咳坏:“既然回来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事去。” “我跟着你。” 青予安难得乖巧点点头,随着她来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地方。 燕沁的鞋尖刚踏上石桥,手腕就被青予安轻轻的拢住:“你的元神受损很严重。” “我知道。”燕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倾身而上,“我刚才回到上界,才察觉到你只剩下一半元神在下界,剩下的另一半呢?是放在青蛇的手中了吗?” “没有。” 青予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将自己和嫣然做的事情,都告知了燕沁,“我的另一半元神,在嫣然手里的海棠花中。” 气得燕沁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的力道堪比挠痒,青予安则难得的有些心虚。 燕沁看着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舍得责问他什么,反而是懊恼的长叹了一口气:“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过你最后用雷刑的时候,为什么留了一手,没彻底将我除去?” 一提到雷刑两个字,青予安的身体就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指骨都被捏的咔嚓作响,气得双目赤红。 差一点,他就亲手杀了燕沁。 “怎么这么生气?”燕沁凑到他的眼前,小指轻轻的挠过他的掌心,半是逗趣,半是安抚的开口,“我这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么,就想问个清楚而已,别动这么大的火气,伤肝。” “……” 哪有对神仙说伤肝的! 青予安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脾气马上就散了,无奈的看她。 燕沁低笑:“快跟我说说,你当初怎么幡然醒悟,在认为是我杀了顾平和嫣然的情况下,还能留我一命。” 青予安倒是想说自己对燕沁情根深种,可当时这部分原因只占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他察觉到事情有异。 “我后来发现了有人在操纵黑雾,假装我的心魔。而后又在殿宇之中看见了黑雾出手救你,所以察觉到是这黑雾在作祟。”李青君走上前去,没勇气将燕沁抱入怀中,只一只手虚虚的抓着她的手腕,带着几分不舍,“而后想到你之前说嫣然和梦羽的事情,留了个心眼,在消散的黑雾身上放了一抹灵力……没想到在祭坛的时候,我借着灵力感觉到黑雾的出现,而后在跟你说话的时候,改变阵法。” 燕沁恍然大悟,全然没注意到青予安贴近自己的动作。 “你修改阵法就修改阵法,为什么偏偏要在说话的时候改?”燕沁还有些不满,“打断别人说话真的很不礼貌。” 青予安的火气又上来:“我差一点就杀了你,你还在这跟我说礼不礼貌!” 燕沁沉默下来。 徒弟说的有道理,无法反驳。 不过燕沁对上青予安赤红的眼,又觉得心疼,又觉得自己挺委屈的,明明这辈子受折磨的人是她,怎么青予安还比自己委屈? 青予安一眼就看穿了燕沁心里的想法。 “你可是在梦里追杀了我十几年。” “你该委屈。”燕沁马上认同的点点头,轻咳了几声,“不过嫣然怎么能用梦羽公主的身体?” “梦羽已经身死魂灭了,梦之国也不复存在。”青予安解释。 说完,青予安手中凭空幻化出一片水镜,里面倒映出的是一片黑暗。 燕沁看着那深深的黑暗里似乎还残留着些断壁残垣,不难看出这些都是属于梦之国的东西,心里一惊:“梦之国怎么变成了这样?” “梦羽的残魂把记忆都给了我,是嫣然用整个梦之国的力量给了梦羽,才让梦羽得以穿越世界,去干涉我们历劫的下界。” 青予安将水镜磨去,眼神阴冷的可怕,“没想到,嫣然竟然是这样的人。” 燕沁也跟着点点头,拳头不自觉的攥紧。 之前的正清可是将嫣然当做是最好的朋友,就连她来到上界之后,也觉得嫣然是个好人,甚至与她说了不少体己话。 没想到她竟藏得这么深。 在他们最后都带着元神历劫的时候,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得先找到嫣然夺回你一半的元神才行。”燕沁做出决定。 “可能不行。” 青予安重新捉住了她,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眉头皱的更深,“这一世,我的心魔更深了。” 燕沁尝试探查心魔的存在,片刻之后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他,不是说好的六世的劫难,这心魔会渐渐消失吗!怎么会愈演愈烈! “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八百六十八章帝君亲自挑选 青予安眼神一沉,猛地将燕沁整个都拥入怀中,将头埋在她的肩头。 “因为我亲手杀了你。”青予安的声音低低的,“在下界仅剩的几年的时间里,我再没有梦到你杀我,就连你的面容都模糊了,那心魔便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 燕沁的身体都跟着僵硬起来,反手环住了他。 “你最后流泪了吗?” “就在你去世后的三年,我花了三年才将那个世界带上正轨,而后没了嫣然插手,才经历了自己的劫难,终于才回归上界。” 青予安解释的很认真。 燕沁却悠然的长叹了一声:“可惜没看见你哭的样子。” 青予安把她这句话当做了耳旁风。 很快,帝君就知道了两人齐齐归来的事情,派人来找他们。 两人刚刚来到大殿,青蛇就高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青予安,连连叫好,可当目光落到燕沁的身上,就成了疑惑:“是我看错了吗?我怎么看见燕沁殿下身上有魔气的存在?” “唰” 四周的仙侍都纷纷掏出了武器。 燕沁神色未变,她体内的力量来自于帝君的心脉,体内有魔气,第一个感觉到异样的大概就是帝君了。 果不其然,帝君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注视着燕沁:“只是些许魔气而已,若能再下界一次,想来能彻底洗去。” “帝君,魔气可不是小事,更何况她存着您的一份心脉,若是她彻底被魔气侵蚀,只怕连您也会牵连。”青蛇着急的开口。 “青蛇。”帝后先一步开口,“若帝君会被这点魔气侵蚀,那他便不是帝君了。” 这一句话四两拨千斤,既维护了燕沁,又狠狠斥责了青蛇。 叫青蛇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帝君也是眉头微蹙:“青蛇,你退下吧。” “是。”青蛇咬牙切齿的离开。 燕沁甚至还大刺刺的探寻体内已经有些碎裂的魔丹,想着这也是青予安的一部分,只要六世结束,这魔丹彻底被炼化,自然也能重新回到青予安的体内,供他修炼。 而且她还要打算好。 如果嫣然不准备将另一半元神给李青君,那到时候,炼化之后的魔丹将能为李青君补全元神。 所以现在,她不会毁了这颗魔丹的。 燕沁甚至做好了据理力争的准备,但帝君却深深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终于开口:“见到你们二人无事,本君就放心了,退下吧,好好休息。” 这就没了? 燕沁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下意识的看向帝后。 帝后却只是温和一笑,表示没什么事情发生,燕沁这才和青予安并肩离开。 离开了大殿,青予安才冷嗤了一声:“他怕是想叫过来,仔细看看那魔丹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大事。” “原来是这样。” 燕沁这才放心,随后扣着青予安的手腕查探了一下心魔的存在,挑眉道:“我先回去寻找一处历劫的世界,你去打听嫣然藏在哪处洞府,若是能找回你那另一半元神,历劫也平稳些。” “燕沁……” 青予安刚叫了她的名字,燕沁已经化光而去,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青予安倒是想多陪陪自己的道侣,只可惜时间不允许,他们二人元神都有损伤,谁出事都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好去查探嫣然的消息。 第一步自然是打听嫣然周围的人,询问洞府的下落。 青予安刚找到了两个小仙子问询,就被青蛇给叫住:“你体内的心魔都如此严重了,还不下去历劫,在这里找小仙子们做什么?” 小仙子们一看见青蛇,赶紧溜了,这位可是帝君身边最小心眼的人了呢。 青予安失了线索,即使面对青蛇也没那么好的脸色。 “我此番元神受损,贸贸然下去历劫若是出事可怎么办?” “燕沁殿下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你,陪着你么?她可是帝君心尖尖上的人呢,有她给你挡枪,你还怕什么?” 青蛇着急忙慌的说着。 青予安沉着脸,总觉得她有些异样。 青蛇似乎也察觉出了自己太过急切,当即话头一转,紧紧的贴上了青予安的手臂,柔声道:“我儿受苦了,不若先到我的殿中好好修养一番,你想打听什么,尽管叫我殿中的下人去就是了。” 青予安没有忤逆青蛇的意思,跟着去了。 让他去看看,他亲娘是在隐瞒些什么。 …… 另一边,燕沁不眠不休的寻找了数日,在水镜里寻遍了大千世界,都找不到一个心仪的。 不是那些天道太过强硬根本不让塞人,要不就是一些世界充斥着太多危险,可能他们过去还没成年,人就没了,挑挑拣拣下来只剩下几个世界,偏偏也因为之前惹怒了天道众,看起来都很排斥外人的样子。 燕沁为此头疼不已,半撑着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她轻叩过桌案,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正在她烦闷的时候,帝后从外而来,见她这幅愁眉苦脸的模样,命人拿了些糕点果子来,安放于她手边:“倒也不必为了此事过于苦恼,帝君这两日已经为他挑选了一个世界。” “帝君挑选的?” 燕沁微微一愣,帝君那样身居高位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历劫,也向来是很少干预,开后门之类的事情更是被严厉禁止,怎么突然说要给青予安挑世界了。 帝后则是温和的点点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青予安,但你到时候也是要跟着去的,我便到帝君面前说了几句,帝君这才答应帮忙,总不好叫你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却在最后关节上出了岔子。” 原来是帝后在给自己说话。 燕沁心里暖暖的,她这辈子遇到的好人可比坏人多得多。 她下意识的往帝后的身边靠了靠,捏了块糕点放入嘴中:“细说?” 帝后看她这幅俏皮的模样,轻轻一敲她的脑门:“调皮的很。” “您最好啦。”燕沁赶紧赔笑。 帝后也不恼,低声告诉她:“那方小世界存在了许多年,天道强硬,人事稳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灵力的存在,上界的人没有办法侵扰半分。” 第八百六十九章帮她还是帮我这个儿子 “当真有这种地方?”燕沁的眼神一亮。 “的确是有,只不过若你选择这世界的话,也要注意,即使是你过去也是全身毫无灵力,若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之事,损伤元神也是有可能的。”帝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其实,你不用陪着他……” “他都和我结成道侣了,不能不陪呀。” 燕沁连连摆手,笑的温和,“而且就算他不是我道侣,那也是我的徒弟,带走了我的心魔,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陪着,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 帝后见她还是这幅洒脱肆意的模样,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简单的交代几句她几句就转身离开。 燕沁知道帝后是在为自己好,但她还是不得不上。 心魔存在的时间越长,青予安的修炼根基就是越是危险,一旦堕入魔道那就是万劫不复。 燕沁想到这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紧将此事传音给青予安,自己则去找师父和师兄帮忙,若是可以,她还是希望自己这辈子能带着记忆陪伴青予安。 没有灵力的地方的确不会被上界的人暗害,可这一生苦难必定逃不脱。 若是中途死去,心魔倍增,此世的修行也要从头再来。 实在是时间紧迫。 青予安一收到燕沁的传音,就从青蛇的殿中偷溜了出来。 他出来后才发现,青蛇竟然将他困住了好几天,而燕沁也已经去找她的师父师兄,他只好继续去找嫣然的踪迹。 只是前几日刚找到的几个小仙子,突然都没了踪迹。 青予安感觉到一丝怪异,重新回到了青蛇的殿中,见青蛇正在寻找自己,随意的问了一句:“回来之后倒是没见过嫣然仙子,您在上界可见到过?” 青蛇陡然被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才开口:“那些仙子惯不喜欢同我打交道,我怎会知道。” 青予安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乖巧的任由青蛇摆弄。 可等到青蛇离开的时候,青予安化作一只鸟雀跟了上去,竟发现青蛇在和谁千里传音,幸好青蛇的修为没有那么高,青予安轻而易举的就循着千里传音的痕迹跟了上去。 传音符穿过千山万水,终于停靠在一处隐秘的洞府跟前。 青予安隐藏了气息蹲在角落,就见洞府大门打开,一抹浅粉的熟悉人影走了出来。 青予安当即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化作一片尘埃,覆在那传音符上,被她捏入手中。 青予安抬头就能看见嫣然的脸,也能看见她脸上一道深黑色的疤痕。 终于让他找到了! 不过他还想听听传音符里的内容,便按兵不动。 嫣然匆忙的带着传音符踏入了洞府,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才将传音符打开来,里面传来青蛇的声音。 “帝君已经为青予安找了一方世界,很快他就要下去历劫,你在此再等上几日,我会为你治疗脸上的伤,不会让青予安眼里只有那该死的燕沁!” “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燕沁不耐的将传音符捏的粉碎,青予安也顺势落在地上,化作人形。 嫣然警惕的感觉到背后的存在:“谁!” “是我。” 青予安陡然出声,在嫣然回头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抬手扣紧了她的脖子,直接将人摁在了墙壁之上。 嫣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青予安之后,才颤颤巍巍的握住了他的手臂,努力的张开嘴:“下界的事情,我都可以解释的……我的确是在帮你,如果你继续跟燕沁在一起的话,会死……啊!” 青予安手下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将她的脖子捏的青紫。 “胡说八道!” “如果不是为了你,青蛇怎么会给我传音呢!”嫣然大喊完,果然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她趁机从青予安的手下滑了出来,狼狈不堪的朝外跑去。 青予安抬手将她拦下:“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暂时不能说,但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的!无论是在上界还是下界,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你的一丝,只要你相信我这一次,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嫣然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眼底满是泪光,“我跟燕沁不一样,我可以帮你,但她会害死你的!” 青予安冷着脸将她掀翻出去,嫣然狼狈的跌在地上,嘴角溢血的看着青予安。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不需要。”青予安走上前去,“把我的另一半元神还给我,不然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嫣然被他眼底的杀意震慑到,脊背泛起阵阵凉意。 但她也知道,一旦将这东西交出去,青予安可能马上就会杀了自己,当即开口:“元神给你可以,但你要带着我去找青蛇,我不可能死的不明不白!” 青予安的眉头紧皱,他讨厌被人威胁的感觉。 想到这里,青予安高高举起手来,嫣然感觉到那滔天的杀意,慌忙从怀中拿出一小块的蛇皮碾碎,向外逃去。 嫣然赶紧朝着洞府外的山林里逃窜而去,霎时就没了踪影。 青予安则是看穿了嫣然逃跑的把戏,紧跟着寻去,一时间却失去了她的踪迹。 青予安才想起,自己一半元神还在别人手里,加上嫣然自己的能力,隐藏身形让他找不到还是可以的。 “混账!”青予安怒斥了一声,环顾四周无边的丛林,心中微动,灵力从袖袍之中倾洒而出,摧枯拉朽的力量足以将整个山头都荡平。 而远在上界的青蛇感觉到蛇皮消失,猛地从殿中惊起,化光而去。 青蛇到的时候,嫣然已经狼狈不堪的躲藏到山洞之中,洞外的树木都已经在青予安无差别的攻击下被清理平整,一眼就能望到边。 嫣然自己也受了些轻伤,一看见青蛇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你快帮帮我!青予安是真的想杀了我!” “娘。” 青予安的声音也出现在了山洞,他手里正攥着一片尖锐的冰锥,冷眼看着山洞里的两人,“嫣然可是夺走了我一半的元神,您是要帮她,还是要帮我这个儿子?” 第八百七十章不甘心 “自然是吾儿更为重要。”青蛇面对青予安面露难色,可仍是将嫣然牢牢护在身后,“可嫣然也是一心为了你才这么做,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与嫣然的苦心。” 青予安眉头紧皱,他可不知道什么苦心,需要让他将一半元神交托给她人的。 可青蛇横在嫣然面前,他也不好强行出手。 “嫣然可是差点儿害得我下界失败的罪魁祸首,娘你千万不要被她欺骗了。” “吾儿难道连为娘的话也不听了吗?为娘护着嫣然,也是护着你的一半元神,就算来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有这一半元神在……” 青蛇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劲风骤起,她全然没想到青予安会突然出手,狂风之中并没有拦下人。 青予安身形极快的闪到了嫣然的身边,抬手直朝着嫣然的心口而去。 青予安真的是想杀了她! 嫣然被那深深的杀意所震慑,双腿发软无法及时逃脱,千钧一发之际,她只来得及以灵力护住自己,饶是如此,在面对青予安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时,这点儿灵力无异于以卵击石。 嫣然整个人都被掀翻出去,砸进山洞之中,鲜血淋漓。 “嫣然!”青蛇大惊,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青予安的面前,“你若杀了嫣然,便永远不能知道另外一半元神的下落了!” “您如今要为了一个外人,用元神威胁我吗?”青予安眼底的神色愈发复杂,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不过是一半元神,她之前可是想借我的手杀了燕沁,此仇不报,我心难平。” “你真是魔怔了!”青蛇大喊,眼底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自从青予安看上了燕沁,就做了许多糊涂的事情,他本该是上界的殿下,身居高位。 可为了燕沁,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麻烦,甚至不惜将燕沁的心魔都接过来,去下界历劫。 燕沁究竟给青予安下了什么迷魂汤。 青予安手上的杀招已经凝聚成型,狂风闪电凝聚于他的指尖,青蛇还想上前阻拦,一道霸道的灵力却生成墙壁,生生拦在她的眼前。 眼看着嫣然就要带着儿子的一半元神灰飞烟灭,她赶紧大喊道:“吾儿,留嫣然一条性命,我叫她将元神还给你,不再阻拦你和燕沁的事情!” 青予安的杀招已经朝着嫣然扔了出去。 青蛇化作原型刺破屏障,蛇鳞都被灵力烧的焦烂,以真身阻挡在嫣然的面前。 眼看着青蛇的皮肉都被掀翻开来。 青予安大惊,慌忙收回了手里的招式,一连后退几步才勉强抵住了这杀招的反噬,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低低的捂着胸口,看着青蛇颓然的盘在山洞之中。 嫣然也被刚才的声音惊醒,隐约听到了青蛇的吩咐。 “把吾儿的元神还回去。” 嫣然陡然清醒过来,还想辩驳一二,却看见青蛇那只兽瞳里泛着冰冷的光,像是在警告她。 她只好从怀中取出了海棠花,花瓣依次展开,露出其中的半分元神来。 青蛇这才垂眸,以蛇尾盘住嫣然,将她带走。 青予安则缓缓的捂着胸口站起身来,母亲这么维护嫣然,只怕自己再追上去,也没法真的杀了嫣然,为之前的事情报仇。 洞府之外飘来一只纸鹤,其上依附着燕沁的气息。 青予安心神平静了几分,让那纸鹤停在肩头,燕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心魔未除,不要乱跑。” “自己每天不见人影,倒是让我安分守己。” 青予安将这纸鹤抚平成折纸,悄悄收入了袖口,化光回天。 这纸鹤不像是燕沁直接传送回来的,倒像是存在他殿外的,只要他离开的太久,就会循着踪迹找来。 还真是关心他。 青予安收回自己的元神,又以一片翠叶为引,想要传音给燕沁通报平安。 翠叶飘向空中,却又打起了旋儿,久久都不能确认燕沁现在的方向,重新落入青予安的掌心。 难不成是燕沁出什么事情了。 青予安想到今日青蛇这般维护嫣然的模样,心里不免想到上一世燕沁的劫难,会不会也有青蛇的参与? 青予安不敢想下去,赶紧纵身而起,决定去许志那里寻找燕沁。 而此时不远处的山林之中,青蛇慢慢化作人形,将怀里已经身受重伤的嫣然给放了下来,刚才如果不是嫣然手里还带着青予安的一半元神,只怕刚才那一下,已经足以让嫣然元神重创。 “咳咳,他是真的想杀了我。”嫣然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为了除去燕沁,我甚至被天道伤了容貌,可他为什么半点儿都不信我,只相信燕沁,只相信正清!” 青蛇半跪在地上看着她,细长的两根长牙里生出毒液,她将毒液置入掌心,辅以药草抚到嫣然脸上的伤口处。 “因为他还没有看清燕沁的真面目。” “要什么时候才行!”嫣然歇斯底里的叫喊着,伤口的疼痛却明显减弱,让她更加渴求青蛇的毒液。 青蛇将她半拥入怀中:“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吾儿总有一日会明白你才是她的良配。” “真的吗?” 嫣然茫然的询问,伴随着毒液渗入身体,她的眼神也跟着涣散起来。 青蛇展露兽瞳,紧盯着嫣然的双眼,以声音蛊惑。 “当然了,他是我的儿子,怎会与我背道而驰。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他会放弃燕沁的,但现在,我还需要你回到上界去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去找到……”青蛇的话都被树叶的梭梭声遮掩住。 嫣然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明,很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顶着受伤的身子化光而去。 青蛇站在原地,收起了两根细长的獠牙,眼底满是阴冷。 “帝君,你越是隐瞒这件事情,我就越是要做。” 话音落下,青蛇又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回到上界,掩去一身的伤口来到了帝君的庭院,看着他那素白而威严的背影,眼底的恨意渐渐浓了。 她不想为神一生,都只能在上界做一个青蛇。 第八百七十一章隐瞒 青予安找到燕沁花费了不少功夫。 在他们去下界的时候,许志已经迁移了住所,同门的徒弟和弟子也都四处游历而去。 而今许志自己寻了一方灵力充盈的龙脉处,搭了个不大不小的院落。 四周环山,更有些世所罕见的兽类蛰伏于四周,于是青予安在这山林之中辨认气息就花费了好一段时间。 等找到两人的时候,燕沁正一身夺目的红衣从林中掠来:“当真是小气,不过是叫他帮个小忙而已,竟让我帮忙跑腿了这么久。” 燕沁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还没来得及落地,就已经被拉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之中。 没想到被青予安抱了个满怀,燕沁忙将怀里的宝贝搂紧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隐匿身形来到这里,我的传音符都寻不得,我只好自己亲自来一趟了。” 青予安抱着她平稳落地,看见她还算平安,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燕沁则是环顾四周,确认了一下方向,看青予安:“既然你也过来了,不如帮我个忙。” “帮忙的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青予安蹙眉不耐,她还没跟自己解释到这里来的原因呢。 “这不是你实力强么,师兄说这附近的兽类太强,他打不过,又舍不得龙脉旁种的田,想让我帮忙解决一下四周的兽类,看见危险的,就地斩杀,很好做的。” 燕沁又将怀里的宝贝抱得更紧,不等青予安答应,就急匆匆的离开。 对于燕沁的请求,青予安向来是不会拒绝的,他只好兢兢业业的帮忙。 而燕沁则着急忙慌的逃回了许志的院落,将怀里一株世所罕见的灵草交递给他:“这就是最后一味了,赶紧给我弄好了。” 许志挑眉:“书上说,找到了所有的东西混在一起吃了就行,我怎么给你弄?” “不用炼一下么?”燕沁看着这一地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眉头直跳。 “不然我给你加点蜂蜜?”许志抱了个蜂蜜罐子。 “……” 燕沁不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索性将所有的东西都混杂于一处,借着灵力吸收进去。 许志眼看着她暴风吸入的模样,连连摆手。 “狼吞虎咽要不得!” 燕沁边吸收着东西,边传音给许志解释:“青予安来了!” 一听到这句话,许志的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轻轻将手中的折扇一扬:“他个欺师灭祖的小崽子,净会让你这个做师父的操心,孽徒!” “谁是孽徒?” 青予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燕沁一惊,加快了吸收的速度。 许志捏着折扇的手轻轻颤了一下,可见燕沁求助的目光,只长叹了一声向外走去,顺势再将门窗都一并关上。 屋子四周都是燕沁布下的结界,青予安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去破开。 许志想的理所当然,于是走路的姿势也是十分随意,刚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孽徒,才发现院子里没有半点儿的光。 许志缓缓抬起头来,正见院外趴着个巨大的黑虎,一颗大脑袋就遮天蔽日,可此时此刻,却服服帖帖的看着青予安的手势行动。 许志咽了一口口水,所有的教训都咽回肚子里。 这尊大佛不是他能教导得了的,打扰了! “那什么,你到师叔我这里来驯服巨兽做什么?”许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青予安微微蹙眉:“不是你舍不得这里的田地,让燕沁去除兽的吗?我是代她做事。” 许志默默抹了一把汗,看着自己那都快枯死的田地,心虚十分。 “做的好,你赶紧让这巨兽离开,我去给你倒杯茶。” “我要见燕沁。” 青予安走上前来,隐约觉得许志和燕沁今日都有些奇怪。 若是放在平时,他驯服了这么大一只巨兽,这两个人肯定连珠炮似的你来我往,嘴里不带停。 可现在许志竟想给他倒茶? 天上下红雨了不成? 青予安这么想着,愈发担心木屋结界中的事情,大步流星的朝里走去。 许志暗道不好,以折扇阻拦,抬头就对上了青予安阴狠的眸子,憋出一句。 “你师父在沐浴,怕你偷窥,特意降下结界来的。” 青予安的脚步生生止住。 门内的燕沁差点儿吞错了东西,可感觉到青予安的气息渐渐靠近,赶紧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只是你让我带回来的兽丹太臭了,连田地里的灵草都熏枯了,才落下结界的,青予安你不要听他乱说。” “……”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青予安刚才可是和燕沁见过一面的,兽丹有没有怪味他难道探查不出。 倒是他们师兄妹的骗人技术,都如此拙劣。 “你我都是道侣,看看又何妨。”青予安笃定这两人是在骗他。 许志猛地张大了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怪不得都说青予安厉害么! 许志赶紧拦住,低声道:“我说殿下,就算上界的神仙也要脸的。” “我也可以不要。” 青予安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拨开,独自走向木屋。 他的确没有撤去燕沁隐藏气息的结界,而是以劲风推开了门扉,正看见氤氲热气飘散而出,隐约还能看见一片粉白。 青予安瞳仁一缩,猛地将风收起。 “砰” 木屋的大门骤然关上,力道之大,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簌簌落灰下来。 青予安匆忙的回过身去,只觉得气血上涌,更狠狠的瞪了许志一眼,生怕他多看见了什么! 上一世他和燕沁可以称得上是清心寡欲,除了些许肢体触碰之外再无其他,可没曾想,今日竟然撞到了这样香艳的场景。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不过多久,燕沁就只着了一身单薄的红衣走出来,看着台阶下背对着自己的青予安:“都说了让你不要进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成何体统!”许志用扇子捂着脸,说的义正言辞。 燕沁的脸涨红,心想这还不是你最先找的拙劣借口! 但好歹没让青予安看见自己的所为,她赶紧调用灵力将仅剩的东西都吸收殆尽,感觉到体内翻江倒海的恶心,抬手抚了抚额角:“话说你到这里来找我是为什么?” “我从嫣然那里夺回了元神。”青予安压抑住心底的欲望,低声解释。 第八百七十二章色欲熏心 “当真?” 燕沁面露欣喜,暂时将身体的不适给压了下去,复而走到了青予安的身后,以掌心服帖的抵在他的后心口处,细细查探。 那元神还是一分为二的状态,但不出几日就能合二为一。 元神回归,燕沁悬着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是以嫣然上一辈子的所作所为,分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而且回到上界之后更是遍寻不得她的踪影。 青予安又是怎么把元神拿回来的呢? 燕沁颇为不解:“你是怎么把元神带回来的?” 青予安眼底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青蛇终究是她的母亲,若是此事被宣扬出去,只怕她在上界的处境会更加为难。 而且元神都已经拿了回来,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但青予安也没有欺骗燕沁的打算,只是保持沉默。 “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燕沁随意的抽回了掌心。 青予安侧目:“下界几世,你倒是变得豁达不少。” “懒得和你说。” 燕沁无奈的横了他一眼,继续折返回屋内处理残渣。 她想着,自己隐瞒青予安一件事情,青予安也隐瞒自己一件事,也算是一换一,何必咄咄逼人,反叫青予安注意到自己在做些什么。 青予安只当她是继续回去更衣,并未多说什么。 只有背后不远处的许志啪的一声将折扇收拢,意味深长的看着木屋的大门,对青予安说:“等这最后一世走完,你最好好好护着我师妹。” “什么意思?” 青予安蹙眉,可许志却已经懒得等他一个答复,潇洒的从前门走了出去。 一门之隔内,燕沁听到许志的话,心里暖暖的,却又有些无奈。 她知道师兄一直是为了她好。 可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去做。 燕沁重新换上了一身夺目的红衣,踏出屋外与青予安重新去往上界,路途中间才提到帝君所说的那方小世界。 青予安听完之后,总觉得有些奇怪:“上界最近管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些。” “毕竟你也是帝君之子,他总不会想害死你。而且我也观察过那方世界,只是因灵力匮乏,没有其他有灵力的世界那般强横,但本身却是稳扎稳打,反而比其他世界要稳定不少,你若是过去,至多是受些心魔的苦,我也更放心些。” 燕沁低声安抚,却在越过重云的时候,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果然,上一世她这具身子被挖了灵根,还是造成了些不可逆的损伤。 青予安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回自己的殿中,不由分说的将她横抱而起,安置于软榻之上,才惊觉她身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青予安蹙眉查探,心底一惊:“你本就因为被挖了灵根,元神受损,怎么还动了这么多灵力,若是从重云上跌落下去,那你可……” “你怎么比我师父还絮叨。” 燕沁横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手抽离回来,“这不是旁边还跟着一个你么,有你在,我还能跌下去不成。” “谬论。”青予安眉头皱的更深,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知轻重。 “谬论就谬论。” 燕沁狠狠瞪了他一眼,旋即自己调息修养起来。 青予安见状,无奈的落座于她的身后,为她修复损伤,不经意间却碰到她还未干的发丝,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方才所看到的场景,心神微动,霎时被心魔钻了空子。 “她是你的道侣,水乳交融不才是最好的治疗办法吗?” 青予安眼底渐渐被一层浓雾所覆盖,嘴唇翕动,喃喃自语:“我为你疗伤。” “你这不是正给我疗……”燕沁话音还未说完,只觉得被一股霸道的灵力给托了起来。 她被安放到床铺之中,乌发散了满床,迷蒙的看着青予安倾身而下,那双狭长凝黑的眼眸亮的惊人,满是欲望的倒映出她的身影来。 “用这种办法,岂不是更好?” 青予安宽大的掌心如游蛇向下,修长的指尖悄然揭开那一层柔软的红纱,像是拨开花瓣,寻找那隐秘的花蕊,细细探索。 燕沁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更是被他的动作惊得闷哼声声,忙抬起手来抵在他的胸口,眼角都跟着红了一片。 “你……你分明是被心魔撺掇的,谁要同你在这做这种事情!” “这些事情,我们早就做过了,是不是心魔撺掇的,重要吗?” 青予安手中的动作仍旧是不停,反倒是满意的看着身下的人皮肤泛粉的模样来,“我定能好好修复你的元神。” “滚蛋!” 燕沁抬脚要踢,却反被轻而易举的扣住了脚踝,甚至还被轻轻的掐了一下。 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如今还会借着心魔肆意发挥了! 燕沁可不会由着他胡闹,心魔在体内的时间越长,影响就越是大,青予安但凡因欲望而叫心魔趁虚而入,之后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没想到他最深的欲望,竟然是做那档子事。 燕沁又气又恼,红着脸一掌打在了青予安的胸口,青予安只是退了稍许,又注意到她要逃脱的意图,赶紧擒住她一双手腕,折在头顶,竟是比她还委屈:“疼。” “疼也比你被心魔侵蚀的好,快放开我。” “不被心魔侵蚀,你就不会拒绝我?”青予安几不可察的挑了挑眉头。 燕沁仰脸看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青予安嘴角溢出一声浅笑,缓缓低下头来,在她嘴边讨了个香:“若是心魔当真侵袭入体,我还会这么温柔的对你吗?” 燕沁突然有点想要骂娘,这臭小子是越来越会套路了。 不过青予安的动作实在是过于轻柔,更不似在下界时那般霸道强硬,燕沁索性也就随他去了,只低低的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色欲熏心。” 青予安眼神一寒,差点儿就没保持住温柔的模样。 燕沁嘴上这么说着,身子却是半点儿不反抗,更让青予安心动。 “师父,你对我怎么这么好。” “这个时候不准叫我师父……你不许动了!” 燕沁老脸一红,声音都变了调,青予安却贪婪的将她拥入怀中,有些恶劣的一遍一遍叫她师父。 第八百七十三章投胎下界 重重帷幔之中,燕沁疲惫的动了动指尖,看着身边的青予安已经沉沉睡去,想到方才的旖旎光景霎时红了脸。 她真是去下界多次都糊涂了,竟然这么纵着青予安! 燕沁小心翼翼的从青予安的怀里挣脱出来,悄然离开。 她一离开,青予安就缓缓睁开了眼,感觉到指尖还残留的余温,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浓。 都说双修之道是捷径,燕沁今日也好好体验了一把。 她刚从青予安的殿中离开,就明显感觉到吸收的灵力更加纯粹,可想到昨夜的光景,仍是面色薄红的快速离开,生怕被人看见。 之后一连几日,燕沁都细细翻看着有关于下一个世界的文册,足不出户。 青予安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时不时登门粘着人,顺带着将燕沁殿中的小仙子们也都打发了个干净。 等到下界的那一日,燕沁和青予安来到轮回台前,台下是一片看不穿的混沌。 燕沁一袭红纱裙立于轮回台边,扬手画出一面水镜,倒映出许志的身影来:“这几日传音多少次了,等会儿我就要去下界了。” “再看一眼才放心嘛。” 许志说的云淡风轻,却透过水镜看见了青予安正从燕沁的背后走过来,眼神一变,“这次去下界,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呀。” 青予安刚走近就听到这么一句,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在龙脉处的庭院中,许志和燕沁对自己有所隐瞒的事情。 “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真的不放心,也该是我回……” 燕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感觉到身侧熟悉的气息,慌乱之中将水镜给撤走。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予安说的斩钉截铁,那还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次去下界,燕沁会有危险吗? “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都是师兄逗你呢。” 燕沁笑的肆意,同他并肩而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衣,“听说下轮回台的时候,若是执念足够深,去了下界便能记得此事,你一定要记住我今日的红衣,来日过来寻我。” “我在问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青予安仍执着的询问,轻轻扣住燕沁的手腕,不叫她逃跑。 没想到他这么紧张自己。 燕沁这么想着,心头一热,反手扣住了青予安的手腕:“你这么相信,师兄的恶作剧不就得逞了吗?” “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当初不是你将巨兽引到师兄的院门外的吗?他现在完全不敢出门,就知道跟我抱怨你做事不地道。” 燕沁说完还横了他一眼。 青予安一阵无语。 虽然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理由放在他们师兄妹身上如此合情合理,叫他不得不相信。 燕沁见他一副安心的模样,嘴角一抽。 在他的心里,他们师兄妹行事就这么不靠谱?这种理由也能信? “眼看着去下界的时辰就要到了,你们二人倒是没有半分担忧的感觉。” 帝君的声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缥缈恍若自云端上传来。 两人齐齐回头,简单的行礼。 帝君面对燕沁的时候,眼神微变,出言提醒:“切记,做事以天道为基准,勿要搅乱此世间。” 燕沁对上帝君那双眼睛,竟有一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 也是,她这条命本就是帝君给的。 她做的那些事情,自然也逃不过帝君的眼睛。 想及此处,燕沁还是郑重其事的躬身行礼:“燕沁明白,还请帝君放心。” “那就去吧。” 帝君如此说着,将轮回台的开口彻底打开,混沌之中也已然出现了万千世界的场景碎片。 若无人帮忙,只怕会落入不知名的世界里去。 燕沁感觉到狂风骤起,侧头看向了身边的青予安。 “千万不要忘记了我,我会穿一辈子的红衣,等你来找我。” 青予安额角的发丝都被吹的凌乱,可眼神却满是坚定,甚至拉住了燕沁的手:“我会记得的。” “可别忘了。” 燕沁莞尔一笑,与青予安一同跳了下去。 帝君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化光落入那世界之中,可就在青予安的魂魄即将钻入世界的时候,却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阻拦了一下,堪堪停在混沌之中。 “燕沁,你到底还是做了此事。” 帝君喃喃自语,余光瞥见角落的一抹浅粉,仍默不作声的挥袖而去,身后的轮回台缓缓的合上。 待帝君彻底离开之后,嫣然带着一个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将那人扔进轮回台中。 轮回台彻底的关上。 嫣然环顾四周不见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化光离去。 …… 下界,松林镇白府。 白府嫡长子白清奕急急从盛京归来,就看着呕吐不止日渐消瘦的妻子,心疼不已,忙叫人去请大夫,急的在门前打转。 “都怪我此行一去太久,一整个月都在来往盛京的路上,全然没顾忌到娘子一人在府中多有不便。” 白清奕自责不已,反倒是身旁的庶弟走上前来,低声安慰:“兄长这说的是什么话,日后若真的能去盛京的书院教书,那可是前途无量,嫂子也不过是个丫鬟出身,若真出了什么事,你再娶一个就……哎哟!” 白清奕红着眼眶给了他一巴掌,打的庶弟连连后退几步,嘴角渗血。 “我这此生只娶鸢儿一人!” 庶弟白清运捂着肿胀的脸,狠狠朝着地面啐了一口:“你真是托生错了肚子!身为嫡长子,却只娶个丫鬟,两三年都无所出,叫我们白家在松林镇颜面尽失!还疼的跟宝贝似的!” “你这混账!” 白清奕还想追上去打人,却见门扉被推开,老大夫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眼底都是喜色的朝他行礼:“恭喜大少爷贺喜大少爷,少夫人已经有孕二月了,呕吐恶心实在是正常不过,只是身子稍弱些,但只要好好调理,一切无碍啊。” 白清奕欣喜若狂的冲进屋内,与鸢儿相拥:“我们要有孩子了!” 门外,庶弟白清运的脸色却惨白起来。 嫡长子若是诞下了儿子,那他在这府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第八百七十四章天降甘霖 白清奕自从得知妻子有孕,便开始观察鸢儿在府中的处境。 庶弟对自己的妻子并无半点儿尊敬,就连老母亲也是迂腐的性子。 得知鸢儿有孕不过两日,老母亲便叫了鸢儿到院子里站规矩。 白清奕亲自过来说情,虽说好好将鸢儿带到了廊下,准备离开,却也听了老母亲的训话:“她一有孕你就这么纵着她,等她来日爬到你的头顶,这白府的匾额怕是要摘下来,跟那小丫鬟去姓!” 白清奕面色一白,身边的鸢儿战战兢兢的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大夫也说,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 那就在这烈日下站着? 白清奕又气又恼,悄然捉住了鸢儿的手腕,直言道:“既然这府中无人将鸢儿当做少奶奶来看,那我也不去盛京述职,只在松林镇等着她诞下孩子。” 老夫人大惊失色:“盛京那么好的差事,哪儿能因为这丫鬟……” “再好的差事,怎比鸢儿和孩子重要。儿子心意已决,母亲和父亲再说什么都无用,我这就去给书院的鹤老先生书信一封。” 白清奕是出了名的情种,更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不出两日,拒绝述职的长信已经送到了盛京,鹤老先生书信三月未断,也没能将他这个大才子给劝回来,最后只送了个和田玉佩来。 “望夫妻和顺,平安诞下孩子,若有来日盛京再见,定好好喝上一盏。” 白清奕笑逐颜开,收了玉佩给未来的孩子留着,回信一封:“鹤老先生的恩情,学生永生不忘,待日后孩子成年,定叫他去盛京答谢。” 回了信,白清奕看着妻子晒太阳的背影,缓缓勾了勾唇角。 白清奕就这么守着妻子到了生产那一日,鸢儿上半辈子是个劳碌命,却不曾想生产的时候是顺产,白清奕不过在外守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嘹亮的哭声。 嬷嬷们兴高采烈的捧着血水从里面冲出来:“大少爷,少夫人生的是个女儿!哭声嘹亮的很,定然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子呀!” “真的吗!” 白清奕欣喜若狂,一旁的几个庶弟也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老夫人狠狠一拍扶手:“真是个丫鬟命,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老夫人的声音无比洪亮,屋内刚刚出生不久的孩童却听了个十成十。 燕沁在这孩子的腔子里,还睁不开眼,却已经知道自己此世的处境,这奶奶怕是个不好相与的。 “下雨啦!”门外的嬷嬷又惊叫起来,“天降甘霖,是个好兆头啊,小小姐是福星啊!” “鸢儿,你看看我们的孩子,长得可真可爱。” “清奕,女儿才出生呢,哪里看的出好不好看。” “我们的孩子,就是最好看的!”白清奕的声音满是温柔,连带着怀抱燕沁的动作也都无比温柔。 燕沁心中微暖,努力动了动手指,隔着襁褓去触碰白清奕。 她很喜欢这个爹爹。 白清奕感觉到她的动作,高兴的都快要跳起来,一直搂着她和鸢儿说话,半步不离。 时光飞逝,转眼之间五年时间过去。 燕沁已经长成个小人儿,她之前瞒着青予安找师兄帮忙,借着天材地宝才让这辈子保留了之前的记忆,与之相对的,等她重新回到上界的时候,会面临相应的惩罚。 但只要能帮助青予安平安度过此世,她不在乎那点儿惩罚。 而且为了让她能保护好青予安,她特意将青予安的魂魄拦在轮回台中一段时间,如此一来,她势必比青予安要更早投胎,也有更多的时间去修炼自身。 毕竟在这没有灵力的世界里,若青予安遇到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一世所有努力就前功尽弃,她不得不提早投胎,为护着青予安做好准备。 “沁儿。” 柏鸢在不远处低声呼唤。 燕沁恍然回过神来,收回了手中不过臂长的木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朝着柏鸢而去。 五年光阴,她已经知道柏鸢幼时也是商贾之女,之后家里遭了劫难,才被变卖为丫鬟入了白府,而后和白清奕日久生情,她亦不再是白家的丫鬟,却又不愿再寻回旧日的姓氏。 于是取了白字多一木,以柏字做姓。 燕沁则一身红裙跑过去,看着柏鸢微微隆起的小腹,甜甜一笑:“爹爹说娘亲每日走的太多了,该好好在院中修养才是。” 成婚多年,柏鸢听见燕沁这么说还是偷偷红了耳尖:“哪儿就那么矜贵了。” “娘亲害羞了。” 燕沁赶紧牵住了柏鸢的手,余光却瞥见二叔三叔家的两个丫鬟正远远看着,当即侧目而去。 燕沁不过是个五岁的孩童,眼睛圆又大,可当她冷冷瞥去时,甚至能让大人们都觉得脊背发寒,像是被活了多年的老者威胁。 两个丫鬟只被看了一眼,就匆忙离去。 “沁儿在看什么?”柏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角落里掠过的一片衣角。 “没什么。” 燕沁摇头,回首又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模样,还轻轻的摸了一下柏鸢的肚子,“沁儿饿了,想回去陪着弟弟妹妹吃饭了。” 柏鸢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点头:“今日有沁儿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呢。” 燕沁忙不迭的点头,跟着柏鸢进了屋,直接蹦上桌子,瞧见个没见过的嬷嬷过来送桂花糕,当即探出手去,手腕上的银环悄然从桂花糕上掠去。 银环变黑。 燕沁蹙眉,狠狠打落了嬷嬷手里的桂花糕,碟子碎了一地。 “哎哟!小小姐这是做什么呢!”嬷嬷大惊,忙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柏鸢被吓了一跳:“沁儿没受伤吧。” “没受伤,就是今日练剑手臂太酸,不小心打碎了桂花糕。”燕沁委屈巴巴的揪着柏鸢的袖口,“娘,这嬷嬷沁儿从没见过,沁儿不想在院子里看见不认识的人!” 嬷嬷眼神慌乱了一瞬:“少奶奶,奴才是……” “沁儿的确是不喜外人来伺候,嬷嬷您还是回您之前的院落伺候吧。”柏鸢最是心疼燕沁,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叫院中的张妈来伺候就成。” 嬷嬷脸色发白的抱着碎盘子离开,低头看了一眼燕沁,眼底满是阴毒。 第八百七十五章不困于女子身份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不过是个五岁的姑娘而已!” 白清运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扫去眼前所有的东西,目光阴狠,“眼看着父亲的身子日渐虚弱下去,这个时候再让那丫鬟生出个儿子来,我在这白府里,只怕没有半点儿容身之处!” 刚刚从燕沁院中退出来的嬷嬷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忍着砸落在身上的笔墨,连连磕头。 “奴才已经几次三番的派人去,下毒八次,都被燕沁小姐失手打落,刚想塞几个未见过的丫鬟进去,也都被燕沁小姐打了出来,实在是找不到办法了。” “废物!” 白清运怒斥一声,直接叫人将这嬷嬷打发出府,听着嬷嬷的求饶声,心里更是烦躁不堪。 他的妻子,白府的二少奶奶也跟着拧碎了帕子,又斜眼看白清运。 “你那两个小妾生的儿子,加起来也比不过燕沁那一个丫头。要是那两个儿子再争气一点,这偌大的白府能留给他白清奕吗?” 白清运挑眉,他身为庶子,当年用尽手段才娶到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正妻,本来是高兴事儿,谁知这小姐无法生育,竟又塞了两个丑陋无比的小妾来给他生孩子。 五年间生了两个儿子,如今还牙牙学语着,还有个如今还分不清爹娘是谁,和燕沁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怪我有什么用,说不定你要是自己能生,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 二少奶奶听罢,又低声哭泣起来,“要不是我不能生,哪里能嫁给你这无用的庶子。” “你再说!信不信我打死你这败家娘们!” “你打啊,打死我一了百了!” 夫妻二人吵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却未见一抹红影正蹿了起来,在门前看了一场好戏,等到两人就要动手,才跳到屋子里,甜甜的喊了一声:“二叔,二姨。” 白清运听见声音停了手,二少奶奶却没收得住,一个巴掌打的白清运的脸都肿胀起来。 “二姨怎么好打二叔!”燕沁大喊。 “你!”白清运的头都被打偏到一旁,本想骂正妻一顿,却不曾想燕沁这一嗓子喊进来一堆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路过院门口的老夫人。 老夫人刚进来就看见白清运脸上一个巴掌印,神色冷淡的看二少奶奶:“我们白府好歹也是十里八方的大户人家,你这么打夫君,说出去惹什么笑话。” 二少奶奶赶紧低头,委屈的直哭。 白清运也不是正室所出,面对老夫人还战战兢兢的,更怕她因为此事到老爷耳边吹风,赶紧道:“我们只是闹着玩呢。” “才不是闹着玩呢,那一巴掌打的可响了。”燕沁出言。 “……” 死丫头! 白清运恨不得把燕沁给拎起来打一顿。 老夫人虽然不喜燕沁这个孙女,但毕竟是自己亲儿子的孩子,比白清运这个妾室所生的孩子要亲,当即说道:“你们成天在府里这么闹腾,也不怕打扰了老爷的休息,这小半个月你也不要管家里的生意,在这训好你的妻子,别叫她出去惹人笑话才好!” “母亲,我……” “不必多说,就这么决定了。” 老夫人说一不二的离开,又瞥了一眼燕沁,“红衣是出嫁该穿的衣裳,还不去脱了。” “算命先生说我五行缺火,但爹爹又怕我去灶台旁蹲着伤着,这才日日给我穿红衣。而且大红色多喜庆,说不定喜庆的能让爷爷的身体好起来呢。”燕沁甜甜一笑。 老夫人听见她这童言童语,不禁莞尔,揉了揉她的发顶:“别在你这二叔多待,小心你爹回来找不到你,又要着急。” “沁儿知道了。”燕沁点头,送走了老夫人,又折返回到屋中,从怀中取了个玉佛来的。 这玉佛通体透亮,俨然是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 白清运被禁足,还想教训燕沁,可看见这送来的玉佛又说不出话来:“你将这贵重的东西拿过来做什么?” “娘说,谢谢二叔今日送来了些嬷嬷和丫鬟,但我们院中实在住不下。娘只好将他们打发走,又怕抚了二叔的脸面,特意叫我送了玉佛过来,叫二叔消消气。” 燕沁将玉佛直接安置在桌上。 抬手不打笑脸人。 白清运的怒气顺势僵硬在脸上,他到底还教不教训这死丫头呢? “爹爹快回来了,那沁儿先走了。”燕沁也没准备多待,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回到院子里正看见几个丫鬟在找玉佛,赶紧上前。 “燕沁小姐,您看见这里的玉佛没?” “是那个青色的佛像吗?”燕沁假意不知,歪了歪头,“二叔今日不是派嬷嬷送来了桂花糕吗?我将那佛像当做是还礼送去了。” 几个丫鬟捂着胸口倒抽一口凉气,小祖宗,那东西可贵重了呢! 谁知白清奕回来得知此事之后,又听着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向燕沁的眼神里满是赞许。 “燕沁做的对,一鞭子一颗糖,才能堵住别人的嘴。” “爹爹最好了。” 燕沁笑着抱住白清奕的手,心里却长舒了一口气。 她真是为了娘亲腹中的弟弟妹妹操碎了心呐。 可父女俩再看向正在织虎头帽的柏鸢,仍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心里更加坚定了想法。 娘亲太单纯了,她不得不防。 鸢儿太纯良了,幸好有燕沁这个好女儿在侧帮忙。 父女俩心思各异,白清奕却笑着将燕沁抱了起来:“沁儿比外面那些五岁的孩童都要懂事些,武功底子亦是不错,可想跟着爹爹外出做些生意,也好见见世面。” 白清奕从这孩子二岁就会拿木剑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绝非池中物。 虽是女子,可若屈居于这小小院中,也难有出息。 倒不如借着她年岁还小,没有外面对女子的那么多条条框框,四处走走,兴许来日不必困于女子身份,而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燕沁眼睛一亮,可旋即又看向柏鸢:“沁儿要等娘亲生下弟弟妹妹,再去陪着爹爹。” “好。”白清奕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而燕沁心里却是十分雀跃,她也在这宅邸里待得够久了。 第八百七十六章坠湖 而且这处是没有灵力的世界,她想用灵力寻人是痴人说梦。 她低头看了自己这一身红衣,若是青予安还记得自己跳下轮回台前的话,定然会记得自己这一身红衣。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无比出名,让所有人都知道红衣的存在。 青予安才能找到她。 而她也只有走出这院落,才能去世界各处寻找青予安的下落。 燕沁的眼睛更亮了几分,搂紧了白清奕的脖子:“日后我不想只做个府中的小姐,我想去看看大海山川,可以吗?” 白清奕想到年轻时自己游历山川时的潇洒,又想到柏鸢在府中曾经的困苦。 他终究是不想让女儿在府中磋磨一辈子。 “只要沁儿能护好自己,天下之大,爹爹都随你去,只要记得日后回这松林镇,见见我们就好。” 燕沁偷偷红了眼眶:“你是世上最好的爹爹。”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快来瞧瞧这虎头帽做的如何。” 柏鸢轻轻唤的两人,白清奕忙不迭的抱着燕沁走过去,低头细细瞧那虎头帽,燕沁就在白清奕的怀里靠着,心里思绪飘远。 她投胎的这么好,青予安会不会也投胎的这么好呢? 燕沁没来得及细想,只觉时光匆匆而过,几个月后柏鸢就生了个男孩儿,十分亲燕沁这个姐姐,又过了三年,白府老爷寿终正寝,彻底将家主之位交给了白清奕。 柏鸢也总算成了当家主母,再无人敢用丫鬟两个字叫她。 燕沁在府中生活也更加肆意,八岁跟着爹爹出去走商,路遇山匪也不惊慌,还自学了不少武艺。 等九岁弟弟已经会走路说话,白清运和几个叔叔都无法轻易伤害柏鸢,燕沁在自请到松林镇外五十里远的城中武馆去习武。 不过一年,她才十岁有余,武功就能远胜成人,从此之后,周围几个城镇都知道松林镇白府,一个书香门第,生了个武状元,还是个小丫头。 燕沁知道爹爹和娘亲远去几百里的田庄收租,她便自己收拾好行李,独自穿行雨中,走了五十里的路回到白府。 刚回到院子里,就见白清运的两个儿子夺走了弟弟的玩具。 她弟弟起名叫燕泽,如今快要五岁,却比平常人要聪明很多,被夺走了玩具也不气恼,自顾自的刻着自己的小木雕。 “你还真是无趣,换做隔壁老王家的儿子,抢了他的东西可得哭天抢地呢,你就只顾着弄那块烂木头。” “他就是个呆子,可不比燕沁那么狠!” 白清运的两个儿子嘲弄连连。 燕沁眼神一凛,她就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这些年来,爹爹一直顾念白清运和几个叔叔都是手足,虽然有嫡庶之分,但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什么,白清运平时也会审时度势,知道奈何不了爹爹,每每又被燕沁堵住嘴说不出话,面上还算恭敬。 但只有白清运这两个不争气的傻蛋儿子,只要燕泽爹娘不再,就会过来找茬。 “知道我狠,还敢欺负我弟弟?” 燕沁冷笑着走入廊下,摘掉身上湿漉漉的斗笠,“再不走,可别怪我动手。” 两个小孩子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也不回的跑了,手里的玩具也扔进雨水里。 燕泽看见燕沁,霎时笑逐颜开:“姐姐。” “下次不要让下人们再离开了。”燕沁从雨中将玩具捡回到他的手里,为他整理好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柔声道,“爹娘不在的时候,姐姐都会回来陪你的。” 像是为了弥补上一世的兄妹之情,她这辈子待这个弟弟格外的好。 燕泽果然低低的嗯了一声,献宝似的将手里的木雕递到她的面前:“我刻的姐姐。” “很像我。”燕沁笑着收下,开始思虑以后要不要让这个弟弟去当个木匠。 燕沁带着他回到屋中,一直陪着他玩到晚上才回到自己房间。 每每到了晚上,她总想起青予安投胎的事情,也想起许多细节之处来。 之前投胎的时候她走的实在是太仓促,完全没想到青予安出生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预兆,而今花了十年的时间给她思考。 倒是让她隐约想起,上界里越是实力强大的人,从轮回台落入下界转世投胎时都会天生异象,就像是她出生时,也是天降甘霖,是天道接受自己到此地的证明。 青予安若是降生于世,应当也能看见天生异象。 想到这里,她愈发觉得松林镇太过于偏远,若只是在四周徘徊,她又怎么知道有谁出生是天生异象,兴许是在她所在的晟朝,也有可能是在敌国也说不定。 又是一夜无眠。 燕沁顶着两个厚重的黑眼圈起身,不论刮风下雨都已经习惯习武。 练武两个时辰之后,二叔家的两个儿子又找上门来,吵吵嚷嚷的要找燕泽一起玩,燕沁也不阻拦,自顾自的继续练剑。 “不好了!” 管家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燕沁小姐不好啦,燕泽小少爷跌入湖中了!” 燕沁大惊,扔了手里的木剑就朝着后院冲去,二叔家的两个孩子就在湖边看着,燕沁瞳仁微微收缩,看几个下人将燕泽从湖中捞了出来,忙帮他将胸肺里的水都按压出来。 燕泽迷蒙的睁开眼,揪着她的袖口:“姐姐,是哥哥推……” “姐姐知道,管家,快去叫大夫过来。” 燕沁佯装镇定的开口,背后已经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二叔和二姨的声音:“哎哟,这大冷秋日的怎么到湖边来玩了,你们有没有掉下去?” “燕沁,你怎么管教弟弟的,你两个堂弟可是从来不到湖边来的!”二叔急的跟什么似的,就差没直接指着燕沁的鼻子骂,“你不是学了一身武艺吗?也不好好看着燕泽,叫他带着我两个儿子乱跑到这里!” 管家在一旁瞧着,心里都替燕沁委屈。 这几年来,燕沁对待白清运可称作恭敬,而且今日分明是燕泽落水,他又是府中最小的孩子,怎么也该是骂白清运的两个儿子,怎么还骂到燕泽头上来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打发祸患 只可惜白清奕不在,白清运说是半个家主也没错。 管家只好和稀泥:“燕沁小姐,还是先照顾好燕泽少爷为好。” “子不教,父之过。”燕沁抬手止住了管家的话,眸底一片寒意,将燕泽交给疾跑来的大夫后,缓缓站起身来,“燕泽今年不过五岁,若是落水留了什么病根,我就是打断你两个儿子的腿也不为过。” 听见燕沁这阴狠的发言,管家都被小小惊骇的后退了一步,忙叫人去请老夫人来主持大局。 白清运更没想到这个十岁丫头能说这么狠的话,但无论燕沁再怎么厉害,在白清运的眼底也至多是个多年的麻烦。 如今又看见两个儿子也跟着来到湖边,还有人落水,心里也是担忧和生气并存。 “你小小年纪,竟然就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二姨怒斥一声,抱着两个孩子不撒手,只狠狠的盯着燕沁,“燕泽是你的弟弟,我的两个儿子就不是你的堂兄弟了?而且我儿子这么乖,说不定是燕泽想要推他们下去,反自己跌下去了也说不定!” “你两个堂弟什么时候来过湖边,这次还不是跟着燕泽来的。” 白清运见状这才跟着说话斥责,“我看是你爹娘将你骄纵的无法无天了,上下尊卑都不分,还教训起我这个长辈来了!” 四周的下人们都跟着议论纷纷。 燕泽都跌入湖中了,这二爷还能这么扯理由呢! “到底怎么了!”老夫人也闻讯而来。 白清运颠倒黑白的将事情说了一通:“还不是燕泽把两个哥哥叫到后湖边上来玩,反而自己跌入湖中,这才惹出事情来。” 老夫人眉头紧皱,正要找人说些什么,身边的燕沁已经闪身出去,抽出腰间的长木剑,不偏不倚的扫开了二姨的手臂,一把将她怀里的两个堂弟给捉了过来。 两个孩子被吓得不轻,正要道歉,燕沁就将人一推,一人脸上赏了个响亮的耳光,那清脆的一声让四周霎时寂静起来,只听见燕沁的声音。 “说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若是有半句虚言,我拔光你们的牙!” 燕沁目光凶狠,就连护院都没跟上她的动作。 二姨更是被吓得不轻,捂着已经流血的手背喃喃自语:“这不是木剑么……” 两个孩子被打了耳光,刚懵了一下,燕沁的第二个耳光也到了,又急又快,打的两个孩子霎时回过神来,嚎啕大哭着。 “他什么都比好我们的东西好,所以我们才推了他!” “死孩子,胡说八道什么呢!”白清运回过神来,赶紧冲上去捂孩子的嘴,却猝不及防的被燕沁的木剑打了一下,疼的连连后退几步。 燕沁反手扣着木剑,眸光泛着冷光:“与其说道理,倒不如叫人开口自己说出个真相来!二叔刚才说我不知尊卑上下,可二叔自己又可曾分得清是非黑白?” 白清运捂着手背,咬牙:“你个小丫头片子!” “小丫头怎么了?我护得住自己的弟弟,也能为弟弟打出个真相来。可二叔你连自己两个儿子都管教不好,七八岁的年纪就知道推人下水,十二三岁岂不是要出去提刀杀人了。” 燕沁冷冷嗤笑一声,猛地将手里的木剑扔到地上,重新走到老夫人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燕沁今日为弟弟出头,未分尊卑,斗胆骂了二叔,等会儿就自行到祠堂去领五十板!” 燕沁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却又条理清晰,让人找不出错处来。 老夫人也是微微一愣神,旋即目光冷冽了起来,抬手将她拉了起来:“是该罚!可你二叔更该罚,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你竟然还让个十岁的丫头来告诉你这六个字,真是辱没了我们白府的门楣!” “母亲……”白清运眼皮子直抽,面对老夫人这位高权重的人只能讨饶。 “不必说了!连燕沁知道有错就罚,你们一家子一个也跑不了,拿家法来!”老夫人狠狠将拐杖砸在地上,“清奕不在,就叫我这个老婆子来管家事,不然这掌家之权才给你几天,就闹出这么多事情,燕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婆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白清运的怒意都跟着僵硬在脸上。 这燕沁从出生开始之后就跟他作对! 燕沁则是冷睨了他一眼,朝着祠堂走去,还吩咐管家:“奶奶说的对,有错当罚,管家不用给我放水。” 老夫人听在耳朵里,对这个孙女是真的挑不出一点错误来,只是心中更气:“你们真是连个丫头都不如!” 白清运和二姨都缓缓的垂下了头,身边被打的两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仍是被家法伺候,打的下半身都快没了知觉,躺在床上都龇牙咧嘴的疼。 等白清奕和柏鸢得知此事回来的时候。 燕泽也发热了好几天才缓过神来,日日跟在燕沁背后当小尾巴,一看见柏鸢回来就哭诉不止,柏鸢看着燕沁背后的伤还没好全,青紫一片,马上就红了眼。 “你这孩子,五十棍子真受着啊!”白清奕也恨铁不成钢,忙叫人将最好的伤药都找过来。 燕沁却微微垂眸,她本来也不想将自己搞到这种境地。 但爹娘的心实在是太软了,纵容了白清运这么多年,她必须得用自己这次受伤让白清奕明白,白清运一家子,留不得。 于是燕沁咬着嘴唇,挤出几滴眼泪来。 “爹娘平时不在家不知道,二叔和二姨总是什么事情都怪燕泽,偏生燕泽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那两个堂弟就总是欺负他……我就想好好给他出头一次,再不让二叔他们欺负燕泽了。” 听到燕沁那声音软软的话,柏鸢的心都跟着化了,又将燕泽也抱过来。 “以后我都不走了,就留在你们二人身边。” 白清奕听在耳里,这么多年来燕沁从未说过二叔们的不是,这一次只怕是真的伤到了,甚至不惜得直接对家里人动手。 他性子并非那么软弱,只是被亲眷关系磨软了耳根。 如今看着女儿背后的青紫,他一咬牙一跺脚:“既然二弟也都成家立业了,便如其他几个弟弟妹妹一样,给了银钱铺子打发出去,再留不得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张扬 白清运在白府里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没想到有一日会毁在个丫头片子的身上。 临走之日,他看着乖巧的燕沁站在白清奕身边,心里却满是怒意。 在燕沁还没出生之前,他还能在白府里找到一席之地,可等到燕沁出生之后,他就没有成功做完一件事情。 下毒无果,塞人无果,有时候就连他想要去偷看白清奕的书房,燕沁也会时不时的出来拦人,当想要教训她的时候,燕沁又总是适时的拿出些礼物来,堵住他的嘴,还顺便到老夫人跟前得了些好。 “燕沁你就是个怪物,别看你现在这么得意,总有一天你会聪明反被聪明误的!” 白清运将这多年的怒气都吼了出来,带着妻室彻底离开松林镇,决定到隔壁的城中去落脚。 白清奕听完皱眉不止:“燕沁,别听你二叔的话。” “二叔这样不配做父亲的人,的确说不出什么好话。”燕沁直言。 白清奕的安慰,很快就变成了教训,轻轻一弹她的脑门。 “你才多大,就会这样编排长辈了?” 燕沁委屈的捂着脑门:“书上说以牙还牙,我可不得按照二叔说的话返还回去吗?” 白清奕满腹的教训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姑娘年纪大了,管不住了。 他只好长叹了一声,拉着燕沁回到干干净净的白府之中:“罢了,你二叔一走,这偌大的白府也只有我们一家了,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是为父最大的心愿。” “嗯!” 燕沁重重点头,心却已经飞远。 家里的事情总算解决的稳妥,没了白清运,想来白府再不会出什么大事,她也可以安心的修习几年,等到三年多之后,过了十四岁的生日,她便可以出远门游历了。 那时候,青予安应该也降世了。 燕沁照样雷打不动的练武了三四年,等到十四岁生辰一过,她已然是近几个城池里武功最高的一个。 十二就帮人捉住了江洋大盗,十三偶遇采花贼,直接断了那贼人两条手臂,还叫他终生不能做男人。 燕沁二字,可谓是声名远扬。 可燕沁还是没查到哪里天生异象,决定背起行囊出去走走。 后得知白清奕曾有个盛京的恩师想要拜访,只是这么多年家业缠身,脱不开身,一直只有书信来往,是心中挂念的事情。 她便自告奋勇:“那我替爹爹去拜访一番吧,我都十四了,武功这么高,普通人也近不了我的身,想来这路上不会出事。” 白清奕脸上已经多了些皱纹,如今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她不再是个萝卜墩似的小娃娃,已然抽长了身子,褪去了稚嫩,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只是她习武多年,行走坐卧间都是雷厉风行,腰间常陪着一把长剑,看上去不像是大家闺秀,更像是江湖侠女。 “不然还是从二叔的镖局里借点儿人,他好歹是你叔叔,不会害你的。” “爹,二叔那镖局怎么开的你也知道,日后不要去蹚浑水了。”燕沁长叹,这才没几年呢,白清运道歉了两年又跟白清奕和好如初,燕沁都恨不得感慨一句。 这就是所谓的兄弟吧。 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燕沁赶紧补了一句:“而且镖局里没一个人能打过我的。” “……” 白清奕索性将书信写好了往她怀里一塞,赶紧把人打发出去。 这几年来,他愈发管不住这丫头了。 燕沁喜滋滋的去收拾行李,弟弟燕泽听说她要走,翘课了来见她:“姐姐真的要走啊。” “也该走了。” 她算着青予安降生的时间,最晚也会在她十八之前,她还是赶紧去找到点苗头,最好把人从怀胎的时候就保护起来。 燕泽红了眼,拉着她说了一晚上的贴心话。 燕沁从不知这少言寡语的弟弟有这么多话,也将府中的利弊都告诉他,等到临走时,她一身红衣翻上马背。 “阿泽,一定记得姐姐说的话,日后这白府可要交给你的。” “我知道了,姐姐这一路要小心啊!” 燕泽赶紧挥手,柏鸢也哭成个泪人,可她的确不想女儿嫁做人妇,跟自己一样去夫君家里吃苦,只忍痛挥着帕子。 “多回来看看。” “她走了好,我们一家子再不用夜里看见红影吓一跳了。” 白清奕赶紧安慰妻子。 燕沁没走出多远,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又感动又好笑。 感动于她娘和弟弟这么舍不得她。 好笑于他爹爹吐槽她一身红衣。 “这里里外外都是红衣的确太惹眼了。”燕沁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彻底离开松林镇,打听到盛京是人最多的地方时,猛地一拍手:“我把里衣换成白的,应该就不会那么下人了。” 起码她起夜不会吓到亲爹了。 白府里的白清奕狠狠打了个喷嚏,就被柏鸢捂住了口鼻:“女儿刚走,你就打喷嚏,多不吉利。” “……”白清奕委屈,但不好忤逆妻子,只好把剩下的喷嚏也给憋了回去。 再说燕沁。 燕沁这辈子的确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可体内的灵魂却是个老油条了。 她这一路来行侠仗义博得美名,可若是落脚于哪个地方的时候没事可做,她就自己创造条件,哪怕是把村庄里频频消失的鸡鸭都给捉回来,再顺手捉住个顺手牵羊的小贼。 她也刻意的把事情都搞大。 要捉鸡鸭,就连鸡鸭棚子一并毁了,闹得村里人尽皆知,再赔钱。 若要捉躲藏多年的江洋大盗,她就特意放人那人在镇上跑一圈,再把人制服在屋顶上,非要打穿谁家的屋顶,闹醒一镇子人,再赔钱。 虽然这位姑娘做好事,但架不住这姑娘做好事的时候动静大。 如此这般,她一路走过的地方虽然没什么银钱损失,百姓们却都十分疲惫。 等燕沁好不容易来到盛京的时候,想找个茶楼歇脚,就听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 “话说那红衣姑娘,一路所行之处都是灾殃!虽能化解,可免不了兴师动众,惹得两个山头外的村庄都知道此事,可谓是行走的灾星,所及之处无一幸免呐!” 原来她在别人嘴里,不是侠客是灾星吗! 第八百七十九章盛京试探 燕沁一口水堵在嗓子眼,仗着爹爹给的银钱多,扔了一锭金子给小二。 “叫那说书的换个故事,这个不好听。” 店小二见她一身红衣,只当她是无辜的人,莫名被说书人口里的故事连累,又细算了一下,乖乖将金子还了回去。 “故事怕是不能换。” “怎么说?”燕沁挑眉。 “您这一锭金子,说不定还没说书人一天给咱们赚得多,赔本的买卖,我们可不做。”店小二连连摆手,还生怕她心里不痛快,又送了一碟子糕点来。 燕沁面露疑惑,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名声闹大,无论是她去找青予安,还是青予安来找自己,都能轻松点。 但她还是不想别人叫自己灾星。 她刚想掏第二锭银子,就听说书人又一拍惊堂木:“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整个茶楼嘘声四起,但金银却都是噼里啪啦如雨的落在说书人的台前。 说书人摸了摸胡子,随手抓了三锭金子笑的合不拢嘴。 燕沁嘴角一抽,如此看来,自己手里的两锭金子的确不太够用。 她吃完了一碟子送来的糕点,便抱着包袱匆匆离去,看着人流如织,听着车水马龙,想这里果然和松林镇相差太远。 只是她从未想过,在这等完全没有灵力的世界,人们生活的也是这样幸福美满,甚至比那些有灵力的世界更加安稳。 不过她环顾四周,也没忘记爹爹的嘱咐,寻得翰林书院四字匾额,带着书信轻松踏入其中。 这里的匾额上虽然写着翰林书院四个字,可燕沁却也看见了不少武生从旁走过。 眼前带路的小厮是个人精,看出她有些不解,又是位如此漂亮的姑娘,腰间佩剑,赶紧解释。 “我们晟朝重武轻文久了,前两代皇帝这里还只是书院,最近几十年已经分为文武两院,您等会儿要找的鹤先生就在前面的文院。” “多谢带路。” 燕沁了然的收回目光,到哪里都是实力为尊,也总算没错。 她跟着小厮在书院里绕了许久,刚想感慨这一个书院怎么做的跟迷宫似的,就见小厮停在了一处僻静的水榭之外。 “鹤先生就在里面休息呢,您若说自己是白家的女儿,他定是欣喜的。”小厮笑意盈盈的。 燕沁点头,知道父亲曾经是鹤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若非是为了护住娘亲,今日也不该缩在松林镇,做个商贾,时不时也去松林镇的书院教书。 她踏入水榭之中,正听见流水声声,又见个灰白发的老者端着小凳坐在栅栏边,正在喂鱼,耳尖的听见脚步声,当即侧目看来。 “哪里来的姑娘,怎么敢到全是男子的书院里来了?” “是为家父送书信而来。”燕沁赶紧行礼。 “家父是谁?” “松林镇白家,白清奕。” 燕沁答完,便见鹤老先生手里的鱼食都洒进水里,锦鲤们争先恐后的朝这里靠来,成了一番盛景。 鹤老先生却急匆匆的走到燕沁跟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曾经送给白清奕之子的和田玉佩,这才接了书信一看,又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倒是个情种,为了娘子可以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而今却又顾忌着要报恩,将你送了过来。” “什么叫将我送了过来?”燕沁不解,她不就是过来送个信的跑腿么? 鹤老先生见她懵然不知的模样,又细细看了一眼书信,扬眉:“你爹说你武功卓群,说盛京翰林书院里有最好的师父,叫我想办法带你入学。”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捏紧了拳头。 怪不得这一次爹爹这么轻易就答应她,十四就让她离家。 搞了半天她是从松林镇走到盛京,被困在了另一方天地。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里来的都是四面八方的良才,说不定谁未来的妻子腹中就是青予安。 而且就算不是青予安,说不定再等个十八年,以青予安的本事肯定能在这世界上大放异彩,也到这书院里来也说不定呢。 “我爹是这么说的。”燕沁张口就来。 鹤老先生疑惑出声:“你方才分明是不知道的样子,如今倒是信誓旦旦了?你要知道,翰林书院出去的文武将才,那可都是为朝廷效力的,来日都要飞黄腾达,就连男子想要进入这里都十分困难,你区区一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先生若不信爹爹信中所说,大可叫人来试一试我。” 燕沁微微一抬下巴,满是自信。 鹤老先生眼睛微眯,陡然捧腹大笑起来:“倒是和你爹性子一样,当年我也说他一身文墨气息,融不进这盛京的污泥,却不知他深谙其中道理,只是不愿参透,与之为伍罢了。” “罢了,就让你试一试吧!” 鹤老先生话音一落,马上就带着燕沁去武院。 因为武院占地很大,需要不少草场和马场,于是平日里除了读书学习之外,武院的学生大都会骑马来到京城五里外的武场学习。 鹤老先生命人牵马过来:“这马儿是个烈性子,你若是能骑着它去武场,想来他们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燕沁看着眼前比自己高的黑马,淡然的勾了勾唇角,一身红裙翻身上马,惹来路人频频侧目。 她虽才十四,可驾驭烈马却是不输男子,缰绳松弛有道,马鞭更为及时,马上就将陌生的马儿驯服的妥帖。 她骑在马背之上,高束的长发随之微微摆动:“鹤老先生,前面带路。” 就连小厮都忍不住赞叹:“英姿飒爽四字,怕是最为衬这姑娘。” 鹤老先生更是惊讶。 松林镇白家世代书香门第,竟生了这么个张扬的姑娘来。 “老夫年纪大了,怕是得乘马车。”鹤老先生磨磨唧唧的爬马车。 燕沁却也不着急,时不时摸一摸马脖子,时不时揪一下马耳朵,若是马儿不满的撒蹄子,她便盈盈笑着带着它在原地绕一个圈,细心安抚。 鹤老先生看在眼里,眼底满是惊喜,磨蹭着入了马车。 “启程。” 车夫赶紧扬鞭,又听得鹤老先生嘱咐了几句,特意放慢了速度,当驴车似的慢慢向外走去。 燕沁身下的马儿倒是不乐意了,走两步就要停,蹄子踢踏着直响。 燕沁看在眼里,眼睛微眯。 老先生这是已经开始试探她了。 第八百八十章戴好玉佩 既然看穿鹤老先生的意图,燕沁也不再逗弄马儿,反倒是翻身下马,自己牵着马向前走去。 “盛京人多,的确不该长街纵马。” 鹤老先生坐在马车之中,对燕沁这个丫头愈发的满意。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程,鹤老先生却磨了整整两个时辰,燕沁更是再没有上马,而是一路走了过来。 来到武场前,鹤老先生还想磨磨唧唧的下马车。 燕沁却先声夺人,半扶半拉着鹤老先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边叫着:“鹤先生来了。” 武场门口的小厮听见鹤先生三个字,忙不迭的命人进去通报,自己又带着两个小厮过来接人。 鹤老先生眼睛一眯:“你倒是会喊人。” “我不怕走得慢,只怕再过了饭点就没吃的了。”燕沁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早晨感到盛京,倒是想吃些好的,可那茶楼说她是灾星,实在吃不下去。 那一碟子糕点也早就被消耗殆尽,现在可饿着呢。 鹤老先生被她的理由堵得哑口无言,带着她踏入武场之中,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饭堂吃饭。 武场的饭堂倒是一天都有好饭菜,只是这里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女子。 更未见过这般张扬漂亮的女子。 燕沁不听那些男人的窃窃私语,只顾着自己吃饭,余光却瞥见几个教头一样的人朝着自己走来,捏着饭碗的手微微一紧。 “一个小姑娘家,也想到武院里讨口饭吃不成?” 教头冷嗤了一声,抬脚就朝着燕沁身下的凳子踹去。 吃饭的时候,人本来就没什么警惕性,无论是谁撞上都要摔个狗啃泥,身边几个武院的学生眼睛都亮了,就等着过去英雄救美。 却不料燕沁缓缓站起身来,顺势还将那凳子踢了出去,吃完最后一口饭,挑眉道:“若因你这脚浪费了粮食,那就该教训了。” “怎么?你还想教训我不成?”教头冷冷嗤笑一声,一拳朝着她的面门而来。 燕沁轻松躲过,又见底下有意扫堂腿扫来。 二打一,这群教头可真会玩。 燕沁如此想着,索性双脚离地,借了桌凳斜刺着从桌前离开。 稳稳落地,她手里的饭碗还稳稳当当。 这些动作不过在瞬间,几个武院的学生都还没看清,燕沁则又吃了一口饭:“二位好身手,比我在路上遇见的山匪们还狡诈呢。” “你这小丫头!”教头气得脸色通红,要不是为了查探身手,他们也不想二打一掉面子啊! “罢了。” 鹤老先生走过来按住两位教头,又看着燕沁,“你今年当有十六了吧。” “才十四。”燕沁嘴角一抽,爹爹是没在信里说明她的情况吗? 听见这年龄,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两个教头也来不及生气,眼睛瞪得大如铜铃:“你才十四,哪儿来这么好的身手,怎么做到的?” 燕沁无辜眨眼:“自懂事以来,每日锻炼,自然这么好的身手。” 教头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 可不等他招揽人才,身后另一个教头却扯住他:“她就是再有天赋,那也是个女子,翰林书院的武院什么时候收过女子,命不想要了?” 两个教头又都沉默下来,武院的规矩摆在这,谁能改呢? 燕沁边吃饭边觉得奇怪,既然自己入不了武院,何必到这里走一趟呢?爹爹难不成是坑了她? 鹤老先生先看出了燕沁的疑惑,蓦地笑出声来。 “谁说女子就不能入翰林书院了?我们鹤家世代为朝廷效力,又碰巧遇见这般天赋异禀之人,怎能轻易放过。” 教头们的眼睛又一次亮了起来,朝着鹤老先生行礼:“劳烦鹤老先生了。” “我们都是一个书院的人,何必如此见外。” 鹤老先生朝着教头们随意摆手,又上下打量着燕沁,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燕沁还满脸茫然,就已经被武院的同僚们前呼后拥的去了单独的院子,除了十日里有两日要入盛京学习之外,其余八日他们都会住在郊外的武场,或是直接回府。 燕沁在盛京并无府邸,便就住在武场角落里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找了两个十二的小厮跟着。 燕沁住了不过三日,武场的教头就忍了她这个学生。 之后燕沁才知道,自己不仅是第一个入书院的女子,更是年纪最小入书院的学子。 只是两个破例让燕沁有些奇怪。 鹤老先生就算是手眼通天,和爹爹情谊十分浓厚,也不至于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无论怎么想,她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 又过了几日,鹤老先生又亲自来见她,仍见她一身红衣,不解:“你走到哪里都穿红衣吗?” 燕沁莞尔一笑:“曾与故人有约定,寻红衣,得见我。” 鹤老先生见她说起此事时,眼底像是缀满星辰,也跟着轻笑起来:“随你穿什么,这些日子在武院里好好学习,也不必到盛京里去学文,我亲自到这里来教你。” “是。”燕沁点头。 之后的数月,鹤老先生都到这里来教导她,更将她当做是亲孙女那么对待。 久而久之,燕沁也将他当做了恩师对待。 还知道鹤老先生名叫鹤九冠,乃是鹤氏的家主,亲孙女还是皇帝的宠妃。 春去秋来,燕沁已经习惯了在武场的日子,从一开始男子们都时不时贴近她,想要一亲芳泽,而今却都被她打的根本不敢还手,只将她当做高岭之花看待。 她也乐的自在,眼看着秋日到来,她还想着回松林镇吃顿团圆饭。 却被鹤九冠拦了下来:“这些日子京郊的山匪陡然多了起来,承天府的人都来不及处置,你和几个同僚过去帮忙吧。” “来得及回松林镇吗?”燕沁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动作。 “来不及的,快些去剿灭山匪,到时候我替你写一封书信,等到冬日叫你回去待一个月。”鹤九冠柔声安抚她,又看见她腰间的和田玉佩,嘱咐道,“幼时我赠给你的玉佩,戴好了。” 燕沁虽然觉得鹤九冠今天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这玉佩自从她出生就戴在身边了,这辈子她还没准备摘下来。 就当是恩师自幼送给自己的礼物。 第八百八十一章血衣客 燕沁在武场的几月之中,也常常在盛京郊外的山路之中走动。 或是接一些新的同僚到武场去,又或者是去替哪位教头去沟通附近的田庄和猎户,他们又要找些地方跑马之类,一来二往的,燕沁对四周已经算是熟悉。 但跟着承天府的衙役们外出是头一遭。 燕沁感觉到衙役们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佯装不介意,实则目光却忍不住看向领头的几个将士,这些将士才是真正过来剿匪的,为首的是个副校尉,衙役们只是为了过来救百姓。 职责分明,燕沁倒是显得十分多余。 但燕沁没有深想,而是跟着人去剿匪了几日,几乎将盛京郊外的匪窝都捅的一个不剩。 燕沁对待这些烧杀抢掠的山匪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她总是一剑封喉,又被那飞溅而出的血染红了半张脸,神色也是淡淡。 几日不眠不休的剿灭山匪,燕沁都有些麻痹,平淡的来到这山寨的最后一个房间,正看见屋中还躺着几个快没声息的女子。 一个衣衫不整的山匪提着裤子求饶朝她求饶。 “还请官爷饶过我一命吧,我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 “欺侮女子,也算是迫不得已?” 燕沁冷然的勾了勾唇角,长剑刺穿了他的喉咙,不顾身上的红衣已经被血染成了暗红,沉着脸将角落里的女子拉了起来。 背后传来了士兵们的脚步声。 “寻几条被子来,这里都是无辜女子。”燕沁低声说着,边看着那些女子身上的青紫,心头涌上怒火。 这些山匪真是丧尽天良! 却不知,校尉正站在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着地上被贯穿喉咙的山匪,压低了声音对下属说道:“鹤先生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武功了得……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为女子,却并没有那么优柔寡断。” 下属却吞咽了一下口水:“可她才十四呀。” “十四又如何,她的确是个可用之才,大可告诉鹤先生,按照计划行事。” 校尉头也不回的离开,吩咐人都听燕沁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指示。 燕沁知道这些女子都怕男人,便自己往返着将人送回。 等到山匪剿灭结束,人都被带回去,已然过了小半月。 燕沁疲惫不堪的回到武场,本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却发现平日里将自己当做高岭之花的同窗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却都成了恐惧。 院中的两个小厮更是战战兢兢。 燕沁不耐:“你们怕我做什么?” “我们不敢怕。”两个小厮直接给她跪下。 燕沁闹了个不明白,无奈的回到屋中,倒了一杯茶水刚准备送入口中,当即扬起眉头。 这味道有点不对。 托她二叔是个手段阴狠的人,她自小就读过些医书,生怕怀孕的母亲被人所害,如今只是轻轻一闻,大概就知道有诈。 好端端的,谁会给她下毒。 燕沁放下杯盏,问小厮:“这茶不错的很,是谁送来的?” “是鹤老先生命人送来的。”小厮们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燕沁心底掠过一丝疑惑,心想会不会是中途有人做了手脚,毕竟鹤先生为她破例入书院,不可能是为了毒杀自己这么简单吧。 如此想着,燕沁还是私下询问了一番,得知途中无人动过茶盏,才默不作声的找到鹤九冠。 鹤九冠挑眉看她:“为何事而来。” “鹤先生给我下毒,是为了试我吗?”燕沁找不出第二个鹤九冠给自己下毒的缘由。 鹤九冠看向她的目光愈发的柔和,还带着几分欣喜。 “你果然是个聪慧的孩子。这许多年来我同你父亲都有书信来往,得知你五岁就已经知道以银环验毒更可制衡家中亲眷,十岁打遍方圆百里的成年男子,更能护弟,寻借口将你二叔逐出府去。” 燕沁听着,心里掀不起半分的波澜。 正如鹤九冠所说,她父亲白清奕其实深谙许多道理,只是他不愿意那样狠心断绝关系,保留着善良。 却没想到,白清奕对鹤九冠如此信任,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告知。 鹤九冠见她沉默,又是一挑眉:“你难道就不怀疑,白清奕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将你送来翰林书院的吗?” “不怀疑。”燕沁回答的极快,甚至走上前去,瞳仁里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说来我和鹤老先生见面不过半年,实在无需为了您的几句话,而怀疑养育了我十四年的生父。” “你同你父亲一样,看事通透。”鹤九冠嘴角已经扬起了一抹笑意。 燕沁继而问道:“可我还是不知,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测试我是为了什么。” “来日,兴许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鹤九冠这才敛去脸上的笑意,满眼愧疚的看她,“只是这件差事,不仅需要武力高强的人,更需要细致入微之人,尤其,得是女人才行。” 燕沁想不明白,可鹤九冠却对此讳莫如深,只说日后再不会试探半分。 鹤九冠向来言出必行,燕沁回到屋中,茶盏已经被更换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过半月,皇帝要去郊外秋猎。 鹤九冠虽是文院的人,但还是为燕沁作保,要将她带上,美其名曰:“燕沁是故人之女,独自在武场里实在难以令人放心。” 燕沁觉得听起来有道理,秋猎时更能接触到许多人,也就没有推辞。 等到秋猎这一日,她因为是女子,而被和宫中女眷,以及朝臣家眷们住在一起,这些女子们各个锦衣华服,碎步而行,就连说话都是轻言细语。 唯有燕沁一人红衣飒飒,行走带风。 她头发总是高高束起,伴随着每一步都轻晃过细腰,已然惹得不少公子哥看来。 燕沁却只轻轻压了一下腰间的长剑,冷睨而视,就叫那些公子哥退却。 有些公子哥被吓了一跳,赶紧以折扇掩和朋友抱怨:“真不愧是杀人如麻的血衣客,终究是和其他女子不同的。” 燕沁耳尖听见,马上就找了个不认识的小厮问:“他们口中所说的血衣客,是我?” 那小厮双腿一软,眼眶都急红:“说的就是您呐……半月前,您不是一身红衣,和田玉在腰侧,连闯一十八匪窝,救出上百人。传闻您下山时,浑身都被血所浸染成暗红,才叫您血衣客的呀。” 第八百八十二章早起的鸟儿听辛秘 燕沁总算明白,为何自从自己剿匪归来,武场的人将她视作修罗夜叉了。 原来是有这层流言蜚语在这。 燕沁耐心解释:“不仅是我一人闯匪窝,还有一个校尉带队和承天府的府衙。” “可……山匪不是您杀的,百姓不是您救的吗?”小厮可怜兮兮问。 “……” 还真是我做的! 燕沁对此难以反驳,小厮也只当此事是真,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燕沁又捉住几个人询问,方才知道传闻更加夸张,甚至有说她剿灭山匪,所经之处都是尸横遍野,就连承天府的衙役看了也呕吐不止,惊骇非常。 听到这里的时候,燕沁的眼皮子狠狠的抽了一下。 她遍寻不得鹤九冠,便寻了一处草场旁独自坐着,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去剿灭山匪前,鹤九冠曾让自己好好戴着和田玉佩。 想及此处,燕沁将玉佩摘下来,放在手里把玩。 红衣,玉佩,血衣客。 将这三个词联系起来,红衣和玉佩是她的特征,而血衣客无非是让她声名远扬所起的名字,鹤先生究竟是想让她做些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时,四周巡逻的卫兵冷眼看向她。 “你就是前几日盛京传闻里的血衣客吧。” “我有自己的名字,白燕沁,翰林书院武场的学生。”燕沁不喜这个称呼,她虽然的确杀人,但绝非滥杀,只杀有罪之人,“不知大人寻我何事?” “皇上知晓你武艺卓群,又是个年轻姑娘,叫你明日秋猎之时上台,同人比试。”卫兵淡淡道。 燕沁蹙眉,我这是来当学生了,还是来当杂耍家里的猴子? “我可以拒绝吗?”燕沁试探性的问。 “皇上有言,死人才敢不从。”卫兵冷嗤了一声,带着乌泱泱的人继续去巡逻。 燕沁汗颜,她愈发觉得这盛京不是个好地方,怎么这些人说话做事,都让人捉摸不透呢。 她一个年轻姑娘上场,就算打赢了又如何? “燕沁小姐,鹤老先生唤您过去一趟。”鹤九冠身边的书童匆匆而来。 “来了。” 燕沁掸去红衣上的灰尘,快步朝着鹤九冠的帐篷走去。 来到鹤九冠的帐篷里,鹤九冠便将明日之事都告知:“今年秋猎和往日有些不同,皇上虽然正值盛年,却不善武艺,在我们这重武轻文的晟朝格格不入,二十多年前先皇亦是迫不得已才将皇位交给皇帝,如今有几个亲王养精蓄锐久了,如今蠢蠢欲动,怕是需要你帮忙。” 听完这件事情,燕沁的疑惑更多。 “燕沁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年岁又小,怎能帮上这么大的忙?” “正因你年岁小,又身为女子,不引人注目,才好帮忙。” 鹤九冠如此说着,悄然将一柄小刀送入她的手中,郑重其事的嘱咐道,“有亲王在秋猎之事上动了些手脚,但还未寻得暗探是何人,明日你所要做的,便是上台比武,得了皇帝的赏识之后,暂留在皇帝身边,好生保护。” 燕沁接过这柄小刀,心中微震。 按理说,若是面见圣上的时候,如她这般没有武官官职在身的人,是无法携带任何兵刃的。 但这小刀刀柄上刻着的分明是龙纹,乃是皇帝亲用。 想来是授意她入内暗中保护。 而且…… 燕沁抬起头来看向鹤九冠,这几个月的相处里,她也知道鹤家是盛京的名门望族,鹤九冠膝下子女多是为官,或是武将,或是在皇宫大内做女官。 而其亲孙女温贵妃,则是如今皇帝的宠妃。 这一次秋猎皇后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来,只怕会是鹤九冠的孙女陪着皇帝,也怪不得鹤九冠着急找自己帮忙保护。 “先生有言,学生不敢不从。学生会护好皇上和温贵妃的。”燕沁淡然行礼。 鹤九冠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明白自己护着孙女的心思,当即浅笑:“知我者,燕沁也。” 燕沁但笑不语,藏起这柄小刀之后就匆匆离去。 知道了这件事情后,燕沁对于两个时辰内陡然增多的护卫们也见怪不怪,她回到帐篷之中,等待着风雨欲来。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燕沁已经鲤鱼打挺的起身,带了长剑准备练武,却见四周都是女眷,她只好入了角落的山林里练习,却听见一个女子急切的声音。 难不成是有人遇到麻烦了? 燕沁赶紧循声而去,却见身着锦衣的女子满眼着急的看着一个武将,口口声声道:“父亲不要命,你也不要命了吗!勾结亲王叛乱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武将冷着脸:“我怎么会不知道!可静儿,你如今在宫中虽得盛宠,可那都是因为我们季家的权势滔天,可你却不知,在这权势滔天之下,皇帝早已将我们视作眼中钉,拔除我们只是时间问题……此时若是不反,还要等到何时?” 女子气得浑身发抖,满头珠钗叮当晃荡个不停。 “可皇上是我腹中孩子的身生父亲!我怎能看着你们勾结亲王,将他……” “你将他当做孩子的父亲,他可曾有一日将你当做过她的枕边人!”武将大步走上前去,死死扣着女子的肩膀,“我的静儿,我的好妹妹,哥哥都知道这么多年在宫中你的处境为难,那皇帝只将你当做是个玩物罢了……就算不是为了晟朝能迎来一位明君,就是为了你,哥哥也愿意去冒险一次!” 燕沁听得头皮发麻。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但这种隐秘的事情,难道不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吗。 燕沁本该是去报信的,但不知怎么的,她听说那女子身怀有孕时,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扯了一下,像是在阻拦她。 燕沁循着本心而为,并没有戳穿两人,甚至还扔了石子提醒二人,而后才离开。 女子和武将被惊了一跳,赶紧闪身离开。 燕沁重新回到自己帐篷前,就见鹤九冠匆匆而来,为她寻了一块护心镜:“护好自己,别让白清奕来日来寻我还女儿。” 燕沁看了他半天,终究是没能说出那女子和武将的事情,只接下护心镜,点头答应:“我会护住自己的。” 燕沁小心装好护心镜。 她总不能没等到青予安降世,就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第八百八十三章台上比武 秋猎盛宴,亲王朝臣坐于两侧,主座上唯有皇帝和温贵妃二人,其余的妃嫔都在主座旁侧,一个个明艳动人,巧笑嫣嫣之下都是勾心斗角。 燕沁乖巧的和鹤九冠坐在一处,只不过她因武场学生的身份而并未同女眷们坐在后面,而是和鹤九冠并肩而坐。 席上的饭菜多是些野味,燕沁自小吃惯了书香门第的清淡口味,有些尝不来这些,当即蹙眉,只品了一口桂花酿。 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女歌伎开场,又听亲王挑衅,再看温贵妃双目扫过四周妃嫔,眼底多是几分算计。 她所在的这个朝代真的挺无聊的。 燕沁正这么想着,便听皇帝陡然出声:“裕亲王说有世所罕见的习武奇才,朕最近也觅得一位武功卓群的丫头,倒是可以比试一场。” 燕沁循声看去,那裕亲王背后站着的,可不就是她早晨在山林里看见的武将么。 燕沁挑眉,如约站起身来应战。 裕亲王一看见她肩窄腰细,纤长如竹,当即嗤笑出声:“皇上莫不是在说笑,这丫头只怕毛还没长齐呢。” 皇帝眉头微蹙,他也是第一次看见燕沁,没想到竟是个这么瘦小的丫头,当即就要发作。 身边的温贵妃却早从鹤九冠那得知此事,忙压下了皇帝的手,柔声道:“皇上别着急,祖父既然推荐这女子,定然是这女子有过人之处。” 听着温贵妃如水的声音,皇帝的脸色马上就柔和了下来。 “都听爱妃的。” “皇上且看吧。”温贵妃浅笑安慰,看向燕沁的目光却带着几分警告。 那意思,像是燕沁如果不是传言里所说那般厉害,她就要挠花燕沁的脸。 燕沁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脚尖轻点在桌沿,一跃而上到了台上,一身红衣如火,高束的长发随之舞动,她陡然一抱拳:“既然是比试,只有试了才知道。” 裕亲王看她胜券在握,当即沉下脸来:“好,那就如你所愿!” 燕沁见裕亲王背后走出个翩翩公子来,手中一柄黑色的折扇,轻轻一跃到了她的跟前,目光从她的发顶落到鞋尖,勾唇一笑。 “好小的脚,似是我一掌就能纳入手掌之中。” 公子说罢,四周都传来了哄笑之声,皇帝面色难看,这裕亲王竟找了个这样的登徒子来! 燕沁则是微微一挑眉,像是并不在意:“只当公子是在夸我了。” “这可不是夸,是想教教你女子该如何。”公子风轻云淡的将折扇抵在了燕沁的肩头,力道不大,却带着几分压力朝她袭来,“女子就合该待在院子里豢养起来,一个又一个的生孩子给男人。” 燕沁沉默不语,只是轻轻一抬手,接住了台下送上来的长剑。 长剑出鞘,在她手里翻出花来,旋即贴于她的掌心,轻轻一番,冰冷的寒光直射那公子的双眸。 公子眼睛被闪了一下,不得不微微眯起,眼里多了几分怒意:“无礼至极!” “我无礼惯了,公子可还愿教?”燕沁莞尔一笑,收回长剑于腰间。 燕沁说话总是云淡风轻,叫台下的不少人都刮目相看,这份淡然,和这姑娘的年岁可不相符。 反而是那公子先被激怒,陡然出手,身形如蛇,是在场人看了都会目不转睛的功夫。 “这公子看似瘦弱,攻势却狠厉,这丫头怕是撑不住十个回合。” “这公子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裕亲王竟然能找到这样的人来!” 四周的人纷纷惊叹,裕亲王得意的一抬下巴,皇帝的脸色却黑如锅底。 温贵妃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但想到毕竟是祖父推荐的人,还是低声安慰皇上:“再等等。” 燕沁则是谨慎和他过了几招,不难察觉他也是以敏捷为主,这样的人最是耐得住性子,更会趁虚而入。 与这样的人交手,真是浪费时间。 燕沁摸清了他的路数,终于不再留手,捏紧手里的长剑,一步一步的朝着他逼近,一直将他逼到了台边,眼见他的后脚跟都悬空在外。 四周刚才的哄笑声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位 “公子腰肢如此纤弱,等会儿落地可得小心些……” 燕沁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点燃这片沉默,也叫公子气得面色发红,用尽全力朝她下盘攻来。 燕沁见状,眼睛却微微一亮。 等的就是你气急败坏的模样! 燕沁扔了手里的长剑,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一跃而起,脚尖狠狠踹进公子的心窝,腾空而起,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方才稳稳落回到台面上。 公子被踹了心口,疼的龇牙咧嘴,脚后跟悬空已经没有着力点,只能眼睁睁的朝着高台外落下,却听见燕沁嗤笑一声。 “公子的心口还真是软呐。” “天哪!”两侧的女眷们都纷纷羞红了脸,这哪里是寻常女子该说的话。 就连几个男子都觉得,这个落地的公子是给他们男人丢了脸! 公子落下台去,腰后不偏不倚的横着燕沁刚才落下的剑,霎时间发出杀猪一般的哀嚎声,几个御医匆匆而来:“并无大碍,只是这刀柄正撞到脊椎骨,这位公子要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载而已。” 四周又一次安静下来。 碰巧? 这刀不偏不倚的就横在这公子的腰后,怎么看都是燕沁刻意为之。 而燕沁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却还是一副坦然的模样。 这登徒子都蹬鼻子上脸大放厥词了,这能忍? 更别提,皇帝要的不就是她好好羞辱裕亲王一番么。 想到这里,燕沁甚至笑着朝皇帝微微一拱手:“燕沁不才,污言秽语的惹皇上笑话了。” 皇上却大为高兴,笑的合不拢嘴:“赏!” 裕亲王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找来的高人被抬下去,终于是按捺不住,朝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燕沁敏锐看见他的小动作,想到鹤九冠的嘱咐,当即开口。 “燕沁不过一介女流,不求皇上赏赐些什么,只是初来盛京时,听说皇后娘娘和温贵妃是世上最有福气的两位女子,燕沁斗胆,也想沾沾这福气,来日嫁个好郎君。” 第八百八十四章亲王叛乱 皇帝自然不拒绝这么小小的请求,当即让她上前到温贵妃的身后。 温贵妃本还在思虑要如何将她带到身边,却不曾想燕沁自己轻而易举的过来,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赏识。 燕沁虽然将长剑送了回去,但腰带里却藏着那柄小刀。 裕亲王吃了瘪,再没有提起比武的事情,宴席便继续下去。 燕沁本来还想警惕四周,可不知怎么的,站在温贵妃的身边,她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 她不解的看了温贵妃半天。 温贵妃也看了她半天,终于将桌案上的葡萄递给她,目光慈爱:“你果然还是个小丫头,若想吃,直接同本宫说就是。” “……” 我不会对一串葡萄感到熟悉的。 燕沁心里吐槽,面上还是将葡萄接了过来。 不经意间,燕沁触碰到温贵妃的指尖,福至心灵的感觉到这熟悉的感觉愈发强烈,心如擂鼓,目光最终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这感觉,像是什么亲近之人。 但青予安的元神注定他只能投胎为男身,唯一的解释,极有可能是温贵妃未来的孩子。 她不会认错这感觉的! 燕沁欣喜的接过葡萄,却听温贵妃低声吩咐了一句:“既然这丫头如此喜欢葡萄,再多给她拿些。” “温贵妃,我不是为了葡萄……” “那你盯着本宫笑做什么?”温贵妃眼睛微微眯起。 “是为了葡萄。” 燕沁赶紧点头,她总不能说是等着你来日怀孕,诞下我的道侣吧。 温贵妃见她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丫头紧张,并未深究,而是亲手给皇上剥葡萄吃,却见皇上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燕沁,心里咯噔一声。 “皇上” 温贵妃刻意拖长了音,以身子挡去了皇上的视线,“这葡萄可甜了呢。” 皇帝随口应付了几声,还是拨开了温贵妃,对燕沁扬手:“到朕身边来。” “好。”燕沁点点头,未能看见皇帝那双眼里的感觉,一心只等着亲王们动手,自己好护着温贵妃,免得青予安又托生去其他人腹中,害她又要寻找一番。 “咳咳。”温贵妃轻咳。 “温贵妃莫不是染了风寒!”燕沁被她这一声惊到,当即半跪在地,打量着温贵妃的面色:“还是是吃了寒凉之物,需不需要燕沁去找太医?” 温贵妃刚想了一肚子把她留下来的话,此时却都说不出来了。 这燕沁这么紧张自己,连皇上的话也不回了吗! 皇上没能将人叫到身边,见她只在乎温贵妃,当即收回了目光:“罢了,你还是留在贵妃身边吧。” “多谢皇上。”燕沁笑逐颜开。 温贵妃则看着燕沁诚挚的笑容,心里生出几分暖意来。 看来这丫头没想过跟自己争宠,真的是按照祖父所说的,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安危,日后的确是个可用之人。 只是等到整场宴席结束,裕亲王还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燕沁觉得有些奇怪,刚才裕亲王不是给人使眼色了吗? 但她一想到青予安很有可能就降生于温贵妃的肚子,还是紧张的摁住了长剑,屏气凝神的在旁伺候。 温贵妃则是松散了下来,抬眸看着几个离座的妃嫔,最终目光落到角落里的人身上去,淡淡道:“静妃今日格外的安静,莫不是想念身在边关的兄弟们了?” 静妃? 静儿? 燕沁莫名想到了今晨看见的女子,循着温贵妃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了今晨的那个女子。 只是现在,静妃一直坐在下位角落,又一直垂着头,燕沁才没发现她。 静妃抬头望来,脸色惨白,眼底黯淡无光:“并不想念。” “那就好。”温贵妃的眸光渐渐凛冽起来,“不过很快你就能见到他们了,静妃。” 伴随着温贵妃的话音落下,静妃的眼睛霎时被惊讶所替代,她猛地站起身来,却被身边的侍卫直接摁在了位置上,甚至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将她的嘴巴都给捂住。 燕沁察觉到一丝不妥,这可是个孕妇,怎么能这样做! 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动作却被温贵妃看穿,提醒:“别去帮她,她若是传信给了她哥哥,满盘皆输,你只需要在这里好好保护我就可以了。” 这就是权术。 燕沁生生止住了脚步,她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大走向,只能选择护着青予安,也就是如今的温贵妃。 她没有上前,眼睁睁的看着静妃被人给‘请’了下去。 温贵妃又朝燕沁露出温和的笑容:“别怕,你是个善良之人,今日为本宫所用,来日本宫定会好好护着你,如祖父这般照拂你一般无二。” “是。”燕沁垂头,余光却瞥见静妃那一抹鹅黄身影消失在拐角,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来到了盛京之后,她多了许多没法顺心去做的事情。 受鹤九冠的试探也好,听温贵妃的‘良言’也罢。 事到如今,她的目光又转回到静妃的小腹上,如今,她是心甘情愿被还未到世间的青予安所绑住的。 “有刺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正见两个宫女已经抄起小刀朝着皇帝而来。 她一手拉着温贵妃的椅子,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安全的地方,独身上前,先打落了其中一个宫女手里的小刀,又拦下了快要刺穿皇帝脑袋的小刀。 手臂被划伤,血流如注。 燕沁却狠狠挥手将宫女打落,却见另一道黑影从斜刺里出来,她眼神一凛,索性一把拽住了皇帝的龙袍,将他拉下龙椅,眼睁睁看着那长刀刺入龙椅之中。 皇帝被吓得不轻,燕沁则在电光火石之中对上了静妃哥哥的眼,看见他眼底满是怒火:“你一个丫头,什么都不懂!” 燕沁的确不明白宫里的事情,但还是按照鹤九冠的吩咐,将人给制服。 背后主使的裕亲王也被五花大绑起来,静妃哥哥和两个宫女当场被杀,人头落地。 燕沁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看着皇帝又一次被簇拥着坐上龙椅,对着裕亲王发火。 “裕亲王,你终于还是想来夺朕的皇位!” “什么你的皇位!你就是个昏君,自你登基,多少武将被斩落下马,他们没能死在沙场之上,却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你算什么皇帝!”裕亲王陡然挣脱了绳子,捡起地上的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狡兔死,走狗烹!终有一日,你会自食恶果!” 第八百八十五章步步为营 裕亲王血溅当场,为这场来去匆匆的叛乱画上了句号。 燕沁被御医带着离开,却看见帐篷外尸体遍地:“这些……” “这些都是裕亲王的人,是该死的人。” 鹤九冠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他走到燕沁的身边,屏退了所有的御医,自己扶着她走到帐篷里,见她还将那把小刀藏在腰间,“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刀。” “这刀应该不是皇帝给的吧。”燕沁挑眉而视,“若是皇帝只要我要去保护他,他会叫我上前,而不是等我自己找借口上前保护。” 鹤九冠蹙眉:“的确不是皇帝所给,这小刀乃是皇帝亲赐给我的,的确能在御前使用。” “可一旦用了,皇帝会怀疑你和温贵妃的。” 燕沁摇头,郑重其事的开口,“他会认为,你们分明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却还想借我邀功,一旦他察觉到自己被人欺骗,生了厌恶之心,日后我们都会没命的。”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保证温贵妃的安全。 在她怀上青予安之前,决不能失去皇帝的宠爱,更不能遭受到任何的不信任。 鹤九冠没想到她能想到如此细致:“燕沁,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如果不是温贵妃让人带走静妃,我也没想到,你们早就知道,甚至知道叛乱之人的身份。”燕沁捂着手臂站起身来,“可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跟皇帝说,早点邀功,我今日也可以大大方方用这小刀了。” 鹤九冠的神色渐渐复杂起来,纠结的看了燕沁良久,方才艰难的开口。 “因为我还有件事让你做。” “什么事?”燕沁问。 “温贵妃怀孕两月,宫中想害她的人不再少数,所以我想在她公布这个消息之前,想办法将你安插到她身边,做她的贴身护卫,毕竟你是个女子,再怎么近身也无妨,更何况你还能辨认毒物。” 鹤九冠快速的说完,甚至心虚的没有看燕沁的脸,而是沉痛的垂下头去,抬手揉了揉额角,“在皇帝跟前邀功,是最好踏入后宫的办法。” 燕沁却觉得如置冰窖。 她此时此刻,才算真真明白了鹤九冠所有的用意。 无论是两次为她破例入学,还是秋猎时要固执的带着她一个学生,甚至不惜舍了温贵妃邀功的好处。 都只是为了让她在皇帝跟前大放异彩,顺理成章的去做温贵妃的侍卫。 她把鹤九冠当做是恩师。 但她的恩师却只是为了一己私欲多番试探,甚至隐瞒不报的让她邀功。 燕沁紧了紧指尖,胸肺都感到压迫的难受,却仍是开口:“如果温贵妃一直没有怀孕呢?” “那你也不必参加这次秋猎了。”鹤九冠坦言。 “我叫您先生是出于真心,还请先生告知,之前血衣客的流言是否跟此有关?”燕沁不想继续做个傻子被人利用了。 鹤九冠面露难色:“若无此名,皇帝怎会允诺我带着你。” 燕沁倒抽了一口凉气,心口疼的厉害。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计划的一环而已。 兴许是这辈子她在松林镇过的顺遂,如今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难以接受,就想扭头离开。 鹤九冠的声音也跟着追过来:“但我也从未想过让白清奕的孩子受伤,我的确是将你视作亲孙女对待。” “只是为了让我保护温贵妃吗?”燕沁回首看来,眼底都是被背叛之后的惊讶和愤怒。 “不仅如此,你爹未尽的仕途,我也希望由你来走。” 鹤九冠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不再是平日那种长辈看着晚辈的温和眼神,而是坚定的,“你是白清奕养出来的鹰,合该翱翔九天,而不是回到深宫大院里,但若你孤身一人行走于世间,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你爹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将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只有我,才能助你肆意而为,不被世俗所束缚!” 燕沁一时哑然。 鹤九冠的确做到了这一点,让她踏入全是男子的书院,让她来到秋猎这种男人的地盘,更允诺要让她做一只鹰。 燕沁渐渐冷静了下来,问他:“为什么,你愿意帮我?” “若我的孙女如你一般随性在外,她怎么会嫁给那么一个老头……”鹤九冠深深的垂下头来。 燕沁想到那已经四十多的皇帝,又想到那些娇花一样的后妃,大概也能感同身受。 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娇花,被猪拱了。 而且鹤九冠能这么大不敬的叫皇帝为老头,也算是真情流露。 转念一想,鹤九冠的确利用了她,但也的确是为她着想,只有那杯毒茶可能要了她的性命,但她能辨认毒物的事情,也是他爹告诉过鹤九冠的。 这么想来,鹤九冠的确是护着她,多过于利用她。 而且,她还需要一个待在温贵妃身边的理由。 想到这里,燕沁缓缓的垂下手来,点头说道:“好吧,我愿意答应,但我不太想走父亲的仕途。” “你难道不想做天下女子的表率吗?若你能走出来的话,世上万千女子……”鹤九冠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惊愕。 燕沁却嫣然一笑:“我不想做什么表率,只想做我自己,无关于男女。” 鹤九冠一腔热血被浇了冷水,可他却深深注视着燕沁的眼,良久之后才缓缓吐出几个字:“那就随你。” “多谢先生,我先去处理伤口了。” 燕沁转身离去,一边想着青予安已经在温贵妃的肚子里,即将降生。 另一边,她又想到,自己完全可以做自己,青予安是她此生重要的人,却并非是她的全部。 也许……等到青予安平安出生之后,整个鹤家加上温贵妃的宠爱,都能护他长成人。 而不需要她日日在深宫之中陪伴。 燕沁实在是讨厌这些尔虞我诈。 而且,这些说不定也是青予安的劫难,她不能仗着自己有记忆,就为所欲为。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后,燕沁简单的为自己处理好伤口。 等到皇上翌日传唤,想要给她四品铁衣卫驻守皇宫的时候,她只说道:“燕沁不要官职,只是之前得鹤先生赏识方才有今日的成就,皇上赏赐鹤先生就是。” 第八百八十六章暗害 皇帝面露愠色:“你还是第一个忤逆朕的人。” 燕沁却只将头埋得更低,闭口不言。 鹤九冠早已熟知燕沁的秉性,知道她如此作为,不过是告诉他,燕沁虽然答应了这件事情,却不会主动去强求这件事情。 若鹤九冠想要她保护温贵妃,就自己开口。 倒是和他父亲一般,虽知恩,却也有自己的脾性。 鹤九冠当即站起身来,当着众人的面为燕沁说话:“燕沁年岁尚小,这才第二次见皇上,只怕是心中惶恐,言语才失了分寸。” 温贵妃也如及时雨开口:“皇上,她年岁尚小便出来闯荡,又是女子,破例封她为铁衣卫,怕是会惹出诸多不满……倒不如将她暂时放在臣妾身边做个护卫,等来日若她忠心,再慢慢将她调到铁衣卫也不迟。” 温贵妃这话,既叫燕沁能来到自己的身边,也没有忤逆皇帝刚才的赏赐。 可谓是深知皇帝的心思。 皇帝的眉眼柔和了下来:“那就按照贵妃所说的去做,不过燕沁护驾有功,不得不封,既做不得铁衣卫,便也顶个大内侍卫之名,也好……守着朕的妃嫔们平安。”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都纷纷的看向了温贵妃。 大内侍卫也从未出过女子,皇帝当真是爱惨了温贵妃,这才破例将燕沁送入皇宫之中吧。 燕沁并不知道大内侍卫和铁衣卫的区别,只要知道温贵妃和鹤九冠的目的达成,而她也可以顺势到温贵妃身边,去护佑她就已经足够。 之后的秋猎再没有出事,燕沁也借口养伤在帐篷里不出。 直到回到盛京,燕沁才发现皇帝还赏了自己一处小小的宅邸,家仆都已经准备好,等她踏入其中,便有人以小姐称呼。 燕沁微愣,身后紧跟着的鹤九冠却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护佑我的外孙女,我自也不能让你在盛京之中孤苦无依,日后这些人都供你差遣。” 燕沁一时哑然,看着仆从们围着自己忙碌,又看这偌大的院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还是卷入了盛京这污泥之中。 不过想到青予安已经在温贵妃的肚子里,她心里好受了许多,休息了两日就入宫述职,站在男人堆里,她本以为自己也要换上或明黄或藏青的衣衫,却听为首的侍卫怒声道:“多亏了温贵妃美言,你又正巧是个娘们,便允你在宫中身着红衣来去。” “多谢。” 燕沁草草放下行李到单独的房间里,便去往温贵妃的殿中。 比起秋猎在野外,如今在宫中的温贵妃更算是风情万种,只是她看向铜镜的眼神都是冷冷的,直到看见燕沁到来,眼底才浮现一抹浅淡的笑。 “祖父总是与本宫提及你和你的父亲。” 温贵妃屏退了下人,缓缓站起身来,纤长的指尖落在燕沁的肩上,“祖父多次提到你是个秉性善良之人,不适合参与后宫争斗,本宫也无意拉你下水,只要你好好保护本宫的安危,本宫愿认你做义妹。” 燕沁看着温贵妃的笑容,心中有些无奈:“我也是女子,长居在贵妃身边见着皇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本宫喜欢你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可皇上胆子不大,早在你那日护驾拽了皇上一把之后,他便不会对你有半分兴趣了。” “……” 我该说我拉的好吗? 燕沁这才将悬着心放下来,她当然不认为自己容貌出众到能被皇帝看见,但一想到自己刚才述职,听见这里的妃嫔美人就有五十余人,还是把这皇帝想成了个老色鬼。 温贵妃见她这幅单纯的模样,轻笑出声:“等本宫怀孕三月,自会告知满宫,这一月你四处走走,熟悉熟悉宫内即可……” “贵妃娘娘!”门外陡然传来宫女的声音。 温贵妃眉头微蹙:“进来。” 宫女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皇上还是没有处置静妃。” “她哥哥都跟着裕亲王造反了,皇上为何不直接杀了她!”温贵妃目光一凛,眼底满是杀意。 “静妃怀有身孕,已有二月余了!”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继续说道,“皇上免除了她的罪责,保留妃位,甚至还下了死令,让人无论如何留下静妃和她的孩子,满宫都知晓了。” 温贵妃霎时气红了一张脸,不可置信的在殿中来回踱步:“皇上就这么念着那女人么……竟连静妃这样的罪臣之女都要保下,那本宫……” “小心胎气。” 燕沁适时拉住了温贵妃的手臂,动作轻柔的将她拉着站定,瞥了一眼地上的宫女,“燕沁从未听过什么静妃,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得宠嫔妃,又能碍着贵妃您什么事情呢?” 宫女只将头埋得更低。 温贵妃则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方才解释道:“她的存在,便会碍本宫的事。燕沁你还不知此事因果,先下去吧。” “燕沁告退,还请温贵妃注意腹中胎儿。” 燕沁小心的看了一眼她尚还平坦的小腹,转身离开。 离开了温贵妃的宫殿,她不由得想到秋猎那一日,静妃苦苦劝阻她哥哥的惨烈模样,更想起她甚至没能见到她哥哥最后一面。 心头浮现的,却是上一世,她眼睁睁看着兄长而死的场景。 “与我无关,不该多事。”燕沁这样对自己说,边揉了揉额角,想着如何能护住青予安的出生。 温贵妃虽然生气静妃未死,但最后她仍是没有动手。 只因她腹中的孩子还未稳固到三月,若她露出马脚,反而会被后宫中的其他女子算计了去。 直至一个月之后,燕沁与温贵妃游走于御花园的石桥之上。 温贵妃喜好坐在石桥旁喂鱼,今日也本该如此,燕沁却见那石桥之上有人动了手脚,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起来。 温贵妃一惊,手里的鱼食伴随着石桥的栏杆一并落入湖中,砸出大片水花来。 燕沁则按住温贵妃的肩头,像是半拥着将人拉入怀中,低声问道:“贵妃不要害怕,有燕沁在。” 温贵妃心有余悸的捉住燕沁的手臂,眼眶泛红,眼底却是一片寒意:“御医院走漏本宫有孕的消息不过两日,竟这么快就有人害我了,祖父提前让你入宫帮我是对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都是可怜人 燕沁不由得点头应是。 她也没想到后宫中的女子下手都如此狠辣,甚至毫不避忌。 不过她感觉到温贵妃握着自己的手臂还在颤抖,而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是她腹中的孩子也感应到危险。 燕沁深深皱起眉头:“贵妃娘娘先回宫中休息,燕沁在这寻找线索,兴许能找到是谁动的手。” “好,你一切小心。” 温贵妃面色惨白的被人簇拥离开,身边的宫女已经急忙忙的去找皇上哭诉。 燕沁则留在原地,看着石栅栏不像是被巨物所折,倒像是用矬子磨损,一路询问谁用矬子比较多,一路找到了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 内务总管带着燕沁来到小太监房间时,只剩下一片血色。 “我的老天爷啊!” “快把门关上,这都死了多久了!” 内务总管等一众太监连连后退。 燕沁也不自觉的捏紧鼻尖,看着那些血污已经凝固,就连高高吊在半空中的尸体,脖子也被拉长的不成人样,可谓是惨绝人寰。 “他死在这里这么久,也没人发现吗?”燕沁阖上门,低声问。 内务总管当即一拍脑袋:“没发现也是正常的,这小太监之前是跟着王美人的心腹,而今到了内务府也是独人独院,每日所做的差事亦是修理灯盏,的确是无人在意啊。” “王美人何在?”燕沁又问。 内务总管说了个殿名,燕沁便直接找上门去,路上又特意让人去通知了温贵妃。 燕沁往王美人一站:“王美人让太监用矬子磨碎了石桥栅栏的支柱,害的温贵妃落水滑胎。” 王美人眼底掠过一抹欣喜,旋即被冷漠所替代:“我可没派过什么太监。” “派没派过,去问问杀那太监的人不就知道了。”燕沁勾唇浅笑,说的信誓旦旦。 她看过现场,那绝非是自尽所能造成的惨状。 王美人的笑容都僵硬在脸上,猛地拍案而起:“我没有!” “有没有,王美人只需要见上一见就好。”燕沁勾唇浅笑,走上前去,“不过我还未将此事告知给皇上和贵妃,若美人想要买通燕沁,只要钱给的够,燕沁愿为你斩草除根。” 王美人心神一动,她做了恶事本就心虚,如今看见燕沁信誓旦旦的模样,心里已经信了七分,抿唇:“你想要多少?” “得看,王美人愿意多少钱买贵妃腹中孩子性命了。”燕沁勾唇,耳尖微动,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王美人深深看了燕沁一眼:“两千两黄金。” “龙嗣性命,王美人只用两千两黄金买吗?”燕沁嗤笑。 “那……三千两黄金,只要你不将我唆使太监磨损石桥的事情说出去……” “砰” 门扉陡然被踹开来。 王美人看见眼前一身龙袍的皇上,霎时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燕沁则缓缓的跪下来行礼,低头看着与龙袍纠缠一处的深蓝衣角,低声道:“贵妃娘娘,燕沁都按照您的吩咐来问话,王美人方才已经认罪了。” 温贵妃一愣,她只知道燕沁叫自己带着皇帝过来。 可从未说过是来听墙角的。 不过温贵妃反应也快,马上就可怜兮兮的落下两滴泪来:“没想到王美人真的想害臣妾和皇上的孩子,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皇上方才听说温贵妃险些落水,又听得温贵妃身怀有孕,本就被吓得不轻,刚陪着温贵妃过来找真相,就听见王美人那狠毒的话语,当即龙颜大怒。 “三两千黄金,你就就想买朕儿子的一条命!拖出去,乱棍打死!” 此言一出,燕沁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王美人已经被人捉着朝外走去,嘴里还大喊着:“温贵妃你不得好死!当初若非是你下了毒手,我怎会再也怀不上孩子,我后悔没真的杀了你们母子!” “诛连九族!”皇帝更气,四周的太监宫女跪了满地。 燕沁也半跪在地,心里向外涌着寒气,弥散至四肢百骸。 一件未能成功的落水滑胎之事,竟然能牵连到这么多人的性命! 燕沁眼睁睁看着王美人被打死在墙根,血肉模糊。 温贵妃却与皇上回到宫中,欣喜之余,颠鸾倒凤,红烛一夜未尽。 燕沁都只觉得恶心,但想到温贵妃腹中之子是青予安,又生生忍住,一直在外守到翌日清晨,看着皇帝神清气爽的离开,温贵妃却面色惨白的叫来了御医。 御医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燕沁随之踏入卧房之中,正听温贵妃的贴身宫女哭诉着:“皇上怎能这样对您,您的胎气才稳,怎能做那档子事儿……” “有什么不可以的。”温贵妃嘴角咧开一个笑,“昨夜若是让皇上去了皇后那儿,怕是皇后又要挑拨本宫隐瞒龙胎之事。” “可您的身子……”宫女急的直哭。 温贵妃却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丝,眼底的笑意更浓。“没什么好哭的,本宫不过昨夜动了胎气,还能叫皇上更为怜惜,皇后再不能插嘴半句。这一局,是本宫赢了。” 燕沁在外听着,终究没有勇气拉开珠帘,入内问询。 温贵妃不见得是个良善之辈,却一定是个可怜人。 用自己的命和孩子的命去赢皇后一场,究竟是为了什么? 燕沁不明白,只细细打听了过温贵妃腹中胎儿无恙后,便旋身往自己侍卫的小屋走去,却不知背后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那双眼而后悄然离开,入了皇后的殿中。 一身凤袍的皇后独坐高位,手里还捏着王美人那已经被折断的侍寝牌子,气得咳嗽不止,长指恨不得刺入扶手之中,怒声道:“燕沁两日不是还帮温贵妃试出了避子汤,而今竟还除掉了王美人……看来,不动她不行了!” “皇后娘娘,那我们该怎么做?” “你且想想,女子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皇后冷笑一声,旋即是更为强烈的咳嗽声,甚至还能见到点点血红落地。 宫中因温贵妃怀孕之事平静了几日,燕沁一如往日的值守,今日却被几个同僚提点:“天色渐寒,你是新来的,去给兄弟们整点煤炭带回来呗。” 燕沁对此事见怪不怪,这些人当她是兄弟,总比当她是个可以染指的女子更好,于是她一口答应。 “我点个灯就去。” 第八百八十八章你快点出生吧 宫中的夜最为寒凉阴森,下钥之后,更是人少的可怜。 燕沁提着灯笼行于大路之上,轻车熟路的要走到内务府,行至拐角处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眼神微变。 戾地,几道黑影从拐角处冲了出来,手里还带着绳子和麻布袋子。 燕沁蹙眉,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要对她动手了。 这些人都穿着太监的衣服,但冲过来时一个个手段却是极其狠辣,燕沁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这几个明显武功卓越的人,片刻之后才勉强得胜,却没能捉住几个人的小尾巴。 内务府的太监听见声音带着巡逻队过来,见燕沁浑身脏兮兮的,赶紧道:“燕沁大人怎么在这,奴才还以为是什么刺客。” “的确是有些奇怪的人在周围,险些伤了我。” 燕沁以手背抹过脸颊,才摸到一丝温热,补充道,“他们还真的伤了我。” “去找!”巡逻队的人赶紧派人离去。 内务府的小太监带她回去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了些煤炭送她回去。 燕沁回到侍卫的宅院里,看着刚才几个兄弟直直的看向自己,像是在问她究竟怎么回来的!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 燕沁没有戳穿,更没有提起刚才遇袭的事情,将煤炭扔下就回房了。 “奇了怪了,我又不是妃嫔,对付我做什么。”燕沁无语。 不过对面明显也知道一击未中,并未再做过这种事情。 秋日尽,冬日至。 皇帝在后宫之中摆了家宴,盛情款待仅剩的几个亲王入宫一聚。 温贵妃却还总惦记着燕沁夜里遇袭的事情,得知这次家宴又是到夜里才结束,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入座前轻轻摁了燕沁的手背:“若谁叫你出去,去了就是,本宫会派人护着你的。” “贵妃娘娘是想将计就计?” “此时不闹事,更待何时。”温贵妃冷笑一声,远远的看了主座上的皇后一眼,“她想玩,那就玩个大的。” 燕沁循着她的目光匆匆瞥了一眼,心里都已经麻木。 好像只要她还在宫中一日,这些算计就会不消停。 果不其然,中途有同僚叫她到园中小酌几杯,杯中下了些迷情的药,燕沁没有拒绝,实则这些酒她只入口些许,旋即佯装晕倒过去,由着他们将自己带走。 燕沁听着男人粗重的喘气声,旋即是大门被破开的声音,和温贵妃大喊的声音,一片混乱之中,她缓缓睁开了眼,朝着角落里的男人就是一脚。 “你给我下毒!亏我还把你当兄弟!”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男人是谁,但穿着侍卫的衣服,总归是个有差事的人。 温贵妃虽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可还是上前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哭声更大:“皇上,我可是将燕沁视作亲妹看待,可这些人竟然想……皇上你要为我做主呀。” 燕沁听这台词已经不下百次,自动屏蔽,顺势假装柔弱的往温贵妃肩上一靠,低声说了句:“小心胎气。” 这声音不大,却还是让温贵妃一时哑然。 温贵妃心想,这四个字她从燕沁嘴里听了不下百次。 她倒是比自己更在乎这还未出生的孩子。 可这四个字传入皇帝的耳朵里,就成了忠心,皇上看向燕沁的眼底多了几分赞许:“你遭遇此事竟还顾忌朕的龙嗣,朕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也叫贵妃放心!” 只是碰巧青予安是你的儿子! 燕沁很想骂人,但想到自己还要靠着这老头待在青予安身边,沉默下来。 温贵妃则早就打点好了一切,不出三天就将皇后这个幕后黑手给找了出来,上报给皇帝。 皇上得知此事,勃然大怒,斥责了皇后不说,还将皇后禁足在殿中不得出。 皇后临走时还冷冷一笑:“囚困在殿中岂不是更好,臣妾能更好养好身子,继续做您的皇后。” 皇上面色微变,可脸上竟然生出几分笑意来:“那皇后就好好养身子,等到来日,与朕死同穴。” 皇后眼底爬满了愤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上的御书房。 等皇后一走,皇帝却双目赤红的将桌上的东西都给扫了下去,复而万分珍惜的从暗格里拿出了一卷女子的画卷,喃喃自语:“朕会给你报仇的……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画卷上的女子,竟与静妃有几分相似。 燕沁经历此事,愈发察觉到后宫中的人有多可怕,半夜回到屋中,感觉到那迷情酒还是影响到自身,脑海里竟浮现出在上界与青予安纠缠的画面…… 燕沁的耳尖一红,索性直接跳入凉水之中,怒骂不止:“青予安!你快点出生吧,我真是半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 有了皇后和王美人两个例子之后。 后宫众人不仅知道温贵妃手段了得,更也知道了燕沁的本事。 本还有些人以为燕沁不过是花架子,可事到如今,谁都不礼敬燕沁半分,就连皇帝都十分信任她,甚至有时还让她跑腿。 燕沁去御书房勤快,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知书达理,通晓古今,时不时同皇帝说上几句,都让皇帝侧目。 温贵妃在一旁听着,浅笑盈盈:“若燕沁是个男子,可当臣妾腹中孩子的先生呢。” “爱妃若是喜欢,男女又有何妨?”皇上的目光马上就落在温贵妃隆起的小腹上,眼神温柔如水:“爱妃肚子尖尖,像是个男孩儿。” “皇上。”温贵妃无奈一笑,满脸娇羞。 燕沁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离开去跑腿,就听皇上陡然说了一句:“说来,静妃的孩子约莫和你的孩子差不多时日出生吧。” 静妃。 燕沁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了。 就连温贵妃也楞了一下,旋即眼底掠过一抹杀意,只是一瞬,而后她又换上一副温柔的面孔:“是了,皇上若有时间,也要多去看看静妃妹妹,她亲眷丧尽,如今唯有龙嗣作依靠,实在是可怜。” 皇帝听着,脸色又冷了下来:“可怜个什么!还是爱妃您最为重要,不提那扫兴的人。” 燕沁嘴角一抽,这皇帝变脸还真是快。 刚才不还温柔的提起此事,不过是被温贵妃提醒了一下叛乱之事,霎时就变成了一张臭脸。 不过,皇帝为什么对静妃的态度这么奇怪呢? 第八百八十九章真是有缘 宫中辛秘,自然无人告诉燕沁。 燕沁虽有好奇,却并不会让此成为执念,仍旧日复一日的过活。 直到盛京下了第一场大雪,她书信一封回去松林镇,表示今年过年不会归去,等折返回来的路上,却看见个可怜的宫女双手冻得通红,被人推倒在地,篮子里的黑炭都落入雪里。 “连皇上都不在乎你们,还指望能用上碳火这东西呢!” “晦气的很,就算你家主子真的生出皇子来又何妨,还能复宠不成!” 几个宫女嘲笑连连,连着那宫女的手和炭一起往雪地里踩。 黑红弥散,在这一片雪白里显得无比刺目。 燕沁走上前去:“做什么呢?” “燕沁大人!”宫女们对着这位还未十五的女子恭敬行礼。 “去做自己的事情。”燕沁看着那宫女实在是可怜,出言训斥。 几个宫女四散而去,燕沁则将地上的宫女拉了起来,为她将炭火都清点好:“你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怎的在这里任人欺负?” 那宫女比燕沁年长许多,手上的冻疮看起来却格外可怖,雪天里也只穿了件最为单薄的棉衣,颤抖不止的朝她行礼:“奴婢叫香梅,是静妃宫中的人,其他人都觉得我们晦气,可我家主子腹中还有龙嗣,就算是死,我也得将这炭带回去。” 她跟这个静妃还真是有缘。 燕沁想着几次三番撞见和静妃的事情也算是有缘:“等会儿我再拿些炭火去你们宫中,别亏待了孩子。” 香梅赶紧抬起头来,眼神不定的看着她,似乎有些在意她是温贵妃身边的人。 燕沁没有久留也没有解释,她的身份如此,做事让人怀疑是理所当然。 但等到夜里,她还是借着夜巡的理由,将炭和一些吃食都放在静妃宫殿门外,敲门之后才悄然离开。 香梅打开门,看见这些东西,一下就明白是燕沁送来的,忙不迭的带着东西跑了回去。 静妃听了香梅将今日的事情说完,眼里亮起星星点点的光来。 “若她真是个良善之人,你且多去瞧瞧。” “是!”香梅忙不迭的点头,将仅剩的吃食都给静妃热上,“主子你快吃些吧,不然饿着了腹中的小殿下可怎么是好,而今那燕沁大人愿意帮衬一些,我们也是能活下去的,您千万不要放弃。” 静妃摸了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勾唇一笑:“是啊,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得好好的活着。” 香梅连连点头,窗外的雪却下的更多。 而夜里,燕沁则听着外面雪压枝头的声响,竟是有些睡不着,脑海里想到的都是之前见过静妃的场景,心里总觉得有股怪异的感觉。 难不成,是上辈子她和萧楚恒的一世兄妹未能善终。 这辈子总惦记着静妃与他兄长之间的结局么。 燕沁分不清这感觉,却知道自己对静妃是有些不忍和同情在的,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抱了自己两件棉衣放在静妃门前,敲响之后又匆匆离开。 她在角落里蹲了一下,看着香梅高兴的将棉衣往里带去,这才放心离去,睡了个好觉。 盛京的雪下的好几日,燕沁就送了好几日的东西。 动静虽然不大,却还是被温贵妃察觉,私下问她:“你明知本宫和静妃不共戴天,怎么还去帮她!” 燕沁本想解释,可想到温贵妃是个多疑的性子,手段更是厉害。 想了想,她随口找了个理由:“您也不能完全保证腹中孩子是男孩儿,而静妃与您生产的日子接近,到时候若您诞下女儿,静妃却诞下男儿……大可抱了她的孩子说是双生胎,如此一来,您的地位和宠爱更为稳固。” 燕沁一直忠心耿耿,温贵妃甚少去怀疑她说的话。 更别提她自己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只生出个公主来,日后在宫中可能又要拼命争斗才行。 倒是燕沁的提议让她多了几分心安,思虑了几天,温贵妃也平静的接受了此事,点头答应:“罢了,就先让她好好活着,派人去各宫送些冬礼,静妃宫中多送些,起码得让她活过这个冬天。” “是。”宫女们悄然离去。 燕沁则悄然松开攥紧的拳头,目光落在温贵妃的小腹上。 青予安只能托生男胎,这一胎必定是男子。 温贵妃到时候也没有理由去抢静妃的孩子,而静妃若有了孩子傍身,不说其他的,起码也能在皇帝手下保下一条命来吧。 燕沁自认为这是个好办法,又总是趁着夜里去给静妃送东西。 久而久之,静妃也对燕沁多了几分信任,趁着夜色将她叫入殿中。 燕沁随着香梅入殿,看见静妃已经瘦脱了相,唯有肚子高高隆起,那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怖。 可燕沁却只觉得可怜,皱眉行礼:“静妃娘娘安好。” “不必多礼。”静妃咳嗽了几声,打量着燕沁,“多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拂帮忙,不然这盛京的第一场雪,怕是要将我们主仆都给埋了。”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燕沁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将自己对温贵妃的提议都告知,看着静妃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父亲自小教导我要心善为人,我不想忤逆,而这么说,是唯一能护您周全的法子,可更多的事情,燕沁也做不到了,一切都要靠您自己。” 听完燕沁的话,静妃的脸色渐渐从惨白变得平淡。 唯有身边的香梅气得浑身发抖:“你怎能做这样的事情,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香梅!” 静妃疾言厉色的唤住了香梅,又看向燕沁,“既然你都帮我到这,可否还能帮我一个忙?” 燕沁眉头一扬:“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您就不怕我将您的事情和盘托出吗?” 静妃却惨白一笑:“除了你,整个宫中我也再找不到第二个能送书信的人了。不过你放心,我绝不是想做什么叛乱之事。” 燕沁没有出声,静妃则让香梅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封信来,交托到她手里。 “麻烦你替我送出宫去,只求你帮我这一个忙,来日……来日我若还活着,会用命来偿还你的!”静妃说话的时候,两只手都在颤抖。 燕沁接过那信:“我能看吗?” “求你不要看……”静妃恳求的在床边,朝她重重的磕了个头。 “罢了,替你走一趟。”她赶紧答应,捂着胸口离开。 静妃磕头的那一瞬,燕沁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什么大手握住,十分难受。 第八百九十章灾星降世 燕沁久未离宫,向温贵妃提起要离宫之时,很快就被答允。 温贵妃甚至还给了她不少银钱:“去外面多玩几日,总也不好同本宫日日困在这深宫之中。” “多谢贵妃娘娘。” 燕沁莫名觉得有些愧疚。 时日一长,她也早知道温贵妃真将自己当做妹妹那么来疼,从未对自己有一丝隐瞒,她也看见温贵妃狠辣之外的可怜一面,对她也十分不错。 但这次,她只怕要瞒着温贵妃,去替静妃送信。 离宫的清晨,燕沁想了很久,还是破戒打开了静妃的书信。 无论温贵妃对外人如何,总归是对她真心,如果静妃的书信里是要报复温贵妃该怎么办? 可当燕沁打开书信,看着其中的字字句句,又沉默的将书信折回原样。 “为母慈心罢了。” 燕沁喃喃自语,悄然将书信送到了一处暗庄之中。 那人接过了信件之后,又看着燕沁一身红衣,腰间配着和田玉佩,惊愕了一瞬,旋即红着眼眶朝她行了个大礼:“多谢燕沁姑娘帮忙,日后若您需要,我们暗庄定然全力帮忙。” “别谢我太早,这书信我中途就打开看过。” 燕沁也没有欺骗这些人,而是看着那人惊愕的神情,抽出自己的长剑旋身离开,声音冷冷:“我只是效忠温贵妃,只要你们不对她和鹤家下手,做再多事情也与我无关。” 暗庄里涌出不少人来将她团团围住。 燕沁也早知自己说出真相的后果,刚想动手,那些人却又被指示着离开。 为首的人上前一步:“温贵妃能得您这样的贵人,乃是此生幸事……我家小姐尚困在宫中,斗胆请您帮忙照拂一番。” 等燕沁离开暗庄的时候,浑身上下能塞的地方都被塞满了金银珠宝。 “我真不是为了钱财来的……” 燕沁最后的解释都被暗庄的门隔绝在外。 她看着暗庄里所有的灯火都消失无踪,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她只是心善的想要帮个忙而已! 为什么这群人搞得,自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似的! 燕沁头疼的回到盛京的宅邸,辗转一夜未眠,心里总是惦记着青予安,还是第二日就折返回宫,还给温贵妃带了外面的一些脂粉。 温贵妃沉默良久:“本宫是叫你自己去玩,不是叫你给我带东西。” “……” 燕沁真不知盛京有什么好玩的,只将手里的脂粉往前递了递。 温贵妃拿她没办法,只好笑着收下,朝她温和一笑:“你倒是真和我妹妹一样,只可惜她遇人不淑,早早没了性命。” 燕沁也不知该怎么劝慰,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无妨,如今本宫有了你在身边,心中高兴的很。”温贵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底都是慈爱,“我在皇上跟前说了你许多好话,皇上已经允诺等他出生,让你做她的启蒙先生。” 燕沁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这辈子,你还得是我的徒弟。 燕沁之后再没有离开过皇宫,伴随着温贵妃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她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也知道温贵妃不能侍寝之后。 皇帝又常常去其他几个妃嫔的院中住下,甚至有时叫来了几个妃嫔共同伺候。 燕沁愈发为温贵妃不值,温贵妃反倒安慰她:“这宫中的女子,谁不是这样走过来的,没什么好不值得的。” 燕沁抿唇不语,不知道等青予安出生之后,又该是过如何的生活。 冬去春来,伴随着第一道春风拂来,温贵妃见了红。 彼时燕沁正陪着温贵妃晒太阳,看见那血红渗出的时候吓了一跳,叫来太医才知道是孩子要降生了。 燕沁手足无措的站在门外,比殿内的皇帝还要紧张。 她做过别人师父。 可没见过别人生自己的道侣呀。 燕沁心乱如麻,可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又怀疑起温贵妃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青予安,赶紧来到廊下。 外面天色骤变,天际飘来无数的黄云,伴随着雷电,像是要下雨。 “糟了……” 青予安这辈子不会是灾星降世吧! 燕沁心如擂鼓,宫女们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里间传来了温贵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皇上的怒斥声:“若是爱妃和朕的孩子保不住,朕要你们通通陪葬!” 御医们被吓得魂不附体,各个忙不迭的出谋划策。 燕沁站在廊下,眼看天边已经落下豆大的雨点来,急的直跺脚,全然没看见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被人拦下。 角落里,静妃身边的香梅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嘴里仍叫唤个不停:“我家娘娘要生了,求求你们让我告诉皇上,让皇上去见娘娘一面吧!” “静妃是个什么晦气东西,哪里需要皇上的陪护!” 温贵妃身边的宫女冷嗤一声,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找了护卫来将香梅擒住,带着另外两个宫女朝着静妃的宫殿走去,笑的阴森,“罢了,我也该为我家娘娘去看一眼,你家娘娘究竟生的是男是女。” “你们想做什么!”香梅想到了燕沁之前的提议,猛地大叫起来。 燕沁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可循声看去的时候,只看见一群来回的嬷嬷们,全然没发现角落里的一片衣角消失。 “我好像听见了香梅的声音……”燕沁面露疑惑。 她正要去寻找香梅的时候,却听见殿中传来了老嬷嬷们的惊叫声:“是个皇子!温贵妃娘娘诞下了个小殿下!” 青予安! 燕沁浑然忘记了刚才香梅的声音,扭头朝着殿中而去,背后的雷鸣和雨声却还未停止。 燕沁急匆匆冲入殿中,刚出生的孩子已经被嬷嬷抱在怀中拍打,皇上正在看,她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这孩子出生怎么不会哭呀。”嬷嬷们急的冷汗直冒,可孩子的嘴却还是死死抿着。 皇上脸上的惊喜也变成了担忧:“御医!过来看看朕的儿子究竟怎么了!” 御医们蜂拥而至,却无人能检查出这新生的孩童为何不会哭喊。 直至钦天监监正出声:“兴许这个孩子是个不祥征兆。” 燕沁的指尖收紧,难道这辈子青予安真的是灾星降世的命数吗? 第八百九十一章两个孩子 “胡说八道,本宫的孩子怎会是灾星!” 温贵妃声音嘶哑的撩开床幔,浑身都被汗水浸湿,唯有一双眼睛亮的惊人,“若吾儿并非是灾厄之命,钦天监监正你是不是要提头来见!本宫劝你,谨言慎行!” 燕沁一愣,她见过温贵妃在皇上面前的风情万种,也看过她跟那些妃嫔争斗时的笑里藏刀。 却从未见过她在宫中说话,如此狠厉。 不过皇上从来不喜欢这样强势的女子。 燕沁深谙此道,当即跪下,替温贵妃说:“小殿下乃是皇上的血脉,怎会是灾星降世,更何况监正大人还未有所测算,如何言之凿凿断言此事,莫不是……监正大人是信口胡诌,还是拿了谁的钱财,故意如此。” 燕沁知道静妃借着腹中之子躲过了死劫,足以证明皇上顾惜血脉。 而且,皇上还十分多疑。 果不其然,这段话让皇帝的眼神一变,看向监正的目光也冷了下来:“爱卿可想好了再说话。” 钦天监监正面色阵青阵白,终于不敢再开口,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温贵妃这才虚弱的跌回到床榻,低低抽泣起来:“皇上,也让我看看我们的孩子吧。” “奶娘!” 皇上呵斥了一声,身后的奶娘忙带着襁褓中的孩子走了过去,只是自始至终,那孩子都没有哭出一声来。 燕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孩子入内,才缓缓站起身来。 身边的监正满头虚汗,冷眼而视:“我从未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一直恪尽职守,倒是你一个小丫头,年岁轻轻不嫁人,到这里来做别人的疯犬,实在是可笑。” “可笑?” 燕沁同样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他,指尖攥紧,“你随口说出灾星二字,就可以毁了人的一辈子,可你仍是随口就来,到底谁才可笑?” 监正目光一沉:“乌云未散,孩童不哭,不是灾星是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神棍! 燕沁已经不屑于和他说话,而是静静等着里面的动静,只听见温贵妃正在向皇上说好话,不久,门外急匆匆的跑来个嬷嬷。 “做什么?”燕沁抬手将人拦下,余光竟然瞥见窗外的天渐渐明亮起来。 “是静妃娘娘!静妃娘娘刚才处置了我们宫中过去的宫女,还关了门要独自生子!” 嬷嬷急得团团转。 燕沁一愣,没想到静妃的孩子也是今日出生:“我去看看。” “燕沁,你进来。” 温贵妃低声呼唤,“皇上,燕沁此生顺遂,又天赋异禀,臣妾更是将她视作妹妹,皇上便让她抱一抱我们的孩子,也好叫他也沾一沾武人的锐气吧。” 燕沁知道,温贵妃是找不到其他办法来拖延时间了。 可静妃如今要独自产子,实在是太过危险。 燕沁不敢指望温贵妃的人能真心帮忙,思虑了一番,只好看向身边的监正:“还请监正派人去帮忙。” 说完,燕沁自顾自的走入殿中。 监正闹了个不明白,但想到是皇子诞生,还是找了自己的人过去帮忙。 而门前的嬷嬷则是深深看了燕沁一眼,扭头带着几个侍卫离开,嘴上还吩咐:“等会儿无论静妃生下什么,都不要留。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燕沁大人知道此事。” “为何?燕沁大人不是最忠心于贵妃的吗?” “可她的善良,此时却有些不合时宜。” 嬷嬷说完,疾步带着人离开。 而此时,燕沁踏入殿中,刚从奶娘的怀抱之中接过孩童,便见他嘴巴一张,嘹亮的哭声响彻天地。 两侧的嬷嬷宫女们霎时跪了一地:“小殿下终于哭了,燕沁大人是福星呐!” 温贵妃的眼睛都跟着湿润,皇上也面露欣喜。陡然,钦天监监正也从外面跑了进来:“乌云散尽,天边有虹桥!是大喜之兆啊!” 天生异象! 这个孩子果然就是青予安! 燕沁心里已经确认此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开口:“希望你此生历劫,能少吃些苦头,早日除去心魔。” 与此同时。 同样一声嘹亮的孩童哭喊声响彻在皇宫之中。 静妃看着香梅怀中嚎啕大哭的男孩,泪流不止,奈何身下的血怎么都止不住,唯有虚弱的碰了碰那孩童的指尖。 “我希望他这一生都平安顺遂,便取一个安字吧。” 香梅满身是伤的跪在地上,听着外面的拍门声,急得直哭:“奴婢再去找找皇上吧,您的身子只怕是……” “双亲不在,哥哥也早早入了地府,我岂能苟活于世。”静妃的脸色愈发苍白下去,从怀中取出一对玉璧来,“我已经离不开这皇宫,你……你赶紧带着他离开此地。这玉璧是我和哥哥的,也交托给他,希望他来日能远离纷争,安生度过后半生。” “娘娘!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就这么去死啊!温贵妃的人不会放过你们的!”香梅已经哭成个泪人。 “快开门!” “你们是想私藏皇子吗!还不开门!” 静妃听着那些声音愈发嚣张,眼看着皇帝根本不在乎他们母子的死活,当即拼尽全力的推了香梅一把。 “快走!” “可……” “你想让我的孩子也跟我们一起陪葬吗!快走,日后你就是她的生母!” 香梅满眼是泪,当听到外面的人说要破门的时候,还是咬牙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攥紧了那一对玉璧,翻窗而出,从后面的破洞钻了出去。 静妃听着破门声响起,拔下发簪刺入了自己的脖颈。 血流成泊,香消玉殒。 侍卫们扑了空,可除了静妃的尸体之外却看不见孩童的存在,怒骂出声。 “皇上说过,无论静妃生死,但一定要找到这个孩子!” 侍卫们乱作一团。 而温贵妃身边的嬷嬷则远远听着这消息,勾了勾唇角:“我们回去吧,静妃都已经死了,一个小小的孩童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呢。” 不远处的墙根处,香梅怀中的孩子哭喊的愈发大声,香梅抹了眼泪,捂住了孩子的嘴,向冷宫处跑去。 她要带着小殿下活下去! 第八百九十二章救救孩子 温贵妃殿中。 燕沁被赏了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皇上更是允诺了让她来日也做小殿下的先生。 取名之时,燕沁还想争取一个青字,却听温贵妃柔声开口:“皇上,臣妾想让我们的孩子一辈子平安喜乐,不如就叫他乐安吧。” 皇上见温贵妃柔弱的模样,心一下就软了:“都听爱妃的。” 燕沁站在一旁默默闭上了嘴。 小殿下的名字,的确也不是她一个小小侍卫能左右的。 罢了,乐安这个名字也不错。 “燕沁大人,您该退出去了。”身边的嬷嬷悄声提醒,几个宫女更是轻拽她的衣角。 燕沁没能在殿中多待,只是被赏赐了乐安殿下的先生之名,便行礼离开。 皇上身边最受器重的黄公公有心提点她:“燕沁大人虽然忠心于温贵妃,更喜爱小殿下,却合该注意自己的身份,勿要总是借着无知者无畏贸然上前打扰。” “多谢黄公公提点,再过几日便是我的生辰,我也准备收拾行囊回松林镇一趟。” 燕沁略略一拱手,旋身离开。 温贵妃产子不久,自然有皇帝和鹤家亲自护着,还轮不到她在这盛京磋磨一年不归。 而且,青予安降生之前的阴雨,倒像是他来到此世间会遭遇什么磨难。 燕沁想自己还是不能过多插手,日后寻个由头暂时离宫,时不时回来看看他便可,等到他长大成人,劫难才真正来到,她到时候再插手也不迟。 毕竟心魔膨胀到什么程度,无人可知。 在这没有灵力的世界,心魔的力量应该没有那么强大,但也会冥冥之中让青予安吃些苦头,等到劫难过去,他心甘情愿的落下眼泪,心魔便可彻底除尽。 燕沁只在宫中休息了两日,等到乐安已经睁开了眼,她便细心地为他将殿中的人都清扫了一遍,扫出去三个宫女和六个太监。 温贵妃闻讯,不过是起身询问:“燕沁,这可不像你平时的作风。” “燕沁决定归家,心里却担忧贵妃您和小殿下的安全,这才急躁了些。”燕沁正将一尊请来的玉佛安置在案上,清扫过灰尘,“鹤先生是燕沁的恩师,如今师恩已报,燕沁也不想继续待在宫中,已自请了个四品的闲职,几个月来宫中教导小殿下几日足矣。”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震惊,旋即她只是死死攥紧了锦被,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却又缓缓的松开了锦被,眼底泪光闪烁。 “燕沁,我是真心将你视作妹妹……本宫会去请求皇上,让你能自如来去皇宫。” “多谢贵妃娘娘。” 燕沁莞尔一笑,临走时将弟弟燕泽给自己刻的木雕留给了乐安。 乐安像是很喜欢,紧紧抓着那小小的木雕不肯放手。 燕沁却嫣然一笑,指腹轻轻落在乐安的眉心,在无人时低声喃喃:“等你再长大些,再长大些……我会替你看着心魔的把戏,不会叫你再经历那许多痛苦。” “呜咿”乐安只发出几声怪异的声音,反而将那木雕攥得更紧。 燕沁草草打包完自己的行李,温贵妃又送来一妆奁的金银珠宝。 珠宝沉甸甸的,像是压在燕沁的心头。 燕沁想到温贵妃的明媚笑容,竟有一瞬的晃神。 “燕沁大人,一路小心。”温贵妃的贴身宫女哭着对她挥帕子。 “放心。” 燕沁勾了勾唇角,压住鼻尖的酸涩转身离开。 她一身红衣隐入人流之中,心中却已经再想着,这辈子该怎么一边护好青予安,一边不那么快的卷入他的生活,一直等到心魔作祟,她再出面将这辈子的劫难速战速决。 燕沁边想边走到盛京南门附近的马铺,扔了一锭金子:“要匹好马。” “这点儿可不够。”老板嗤之以鼻。 燕沁挑眉,将自己大内侍卫的腰牌往他桌案上一扔:“够吗?” “够,够了!”老板霎时变了脸色,这才看清她一身红衣,总算明白了她是什么身份,忙叫人去背后牵匹好马来。 燕沁耐心等待,却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背后。 是谁跟踪我? 燕沁蹙眉,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轻拍过桌案:“老板,要上好的骏马,等会儿来取。” “好嘞!”老板忙不迭的叫,这才看见燕沁竟又留下两锭金子,赶紧又往里跑,叫喊着,“不用以次充好了,赶紧找最好的马来……真没想到血衣客如此大方,看来传闻也不见得都是真的呐!” 燕沁远远也听见了那老板的话,嘴角一抽。 她八个月没有出宫听流言,还真不知道外面有关于自己的传闻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她淡然的找几个路人打听了一番关于自己的事情。 百姓们倒是说的各有不同:“不都说那血衣客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么,虽说是因护驾有功入了宫,可听说她手下也杀了不少宫女太监呢。” 那是人家要杀她好吗!燕沁心里反驳。 “血衣客身为女子入宫做了侍卫,怎么都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这一生顺遂的跟神佛降世似的,真该打个雕像,带回去供奉起来。” 燕沁听着头皮发麻,她在这方世界运气那么好,很有可能是那些天材地宝的缘故。 这么想着,燕沁仍感觉到那目光如芒在背,当即借着询问的理由,转入了无人的巷里,果然听见了两道脚步声朝着自己而来。 燕沁当即长剑出鞘,向后旋身,霎时以剑抵在其中一人的脖颈上。 “跟着我听了一路流言蜚语,感觉如何?” “燕沁大人!” 那人被吓了一跳。 燕沁这才发现,这人似乎不怎么会武功,看起来还是个樵夫的打扮,不解:“我从未认识过什么樵夫。” “我不是什么樵夫,以前是静妃娘家,季家的伙夫,我们一家子能活到今日,全靠静妃娘娘当年的帮忙……”伙夫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来。 他身旁的妇人也是抖若筛糠,直接给燕沁跪了下来。 “季家的暗庄前两日被鹤家的人给拔除了,我们知道是您当初帮静妃娘娘送书信出来,所以方才我们瞧见您递腰牌,便偷偷跟来……求求您,救救静妃娘娘的孩子吧。” 第八百九十三章又是缘分 听着这对夫妇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燕沁的指甲都钻进掌心,她之前看家书的时候,就知道静妃是叫仅剩的外戚族人为自己的孩子铺好后路。 他们既然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燕沁自然没有阻拦的必要,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她没想到,静妃根本没想活,甚至还将孩子托给族人带离京城! 温贵妃也派人过去将香梅打成重伤,又让嬷嬷去确认静妃的生死。 “静妃娘娘都已经死了,香梅早都将小殿下藏在我们夫妇家中,可温贵妃还是找上她折磨了好一通,将人扔到乱葬岗里……若不是我们去收尸的时候发现她还活着,香梅怕是真要死在乱葬岗里了!” 妇人嚎啕大哭起来,还生怕燕沁不信,颤颤巍巍的将青梅平日戴着的簪花也递了过来。 温贵妃对待后宫嫔妃向来如此。 燕沁心里竟然觉得后悔,她真不该相信温贵妃会放过静妃。 “孩子是无辜的,你们想我怎么帮你们?”燕沁收回了手里的长剑。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救下这个孩子。 她想,自己执意这么做,兴许是为了给温贵妃身上少添一桩冤孽。 夫妇二人欣喜,带着她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小院,让她看见了襁褓之中的孩童,还有他手里安放的一对玉璧。 而在孩童的身旁,还躺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女子。 燕沁一眼就认出她是香梅,但看着她两根小指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还是忍不住蹙眉:“她们何必下如此狠手……” 香梅小心的收回手,看向燕沁的眼神里并无恨意:“整个宫中,也只有您是良善的人了……求求您带小殿下从南门离开,到京郊外二百里的村里,自会有人……” “香梅,你的伤也不能再拖了,会死的!”夫妇赶忙冲上前去。 香梅却摇头,咳出大片的血来:“我不过是一条贱命罢了……只要小殿下……” “人命不分贵贱。” 燕沁出声止住了香梅的话头,将身上习武之人尝尝带着的伤药都倒了出来,交给那一对夫妇,“你们在这好好上药,我马上回来。” 夫妇们莫名的看着燕沁匆匆离开,心中害怕:“香梅,那个姑娘不会……’ “不会的,她既然肯帮静妃娘娘送家书,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出卖我们。”香梅摇摇头,却又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金疮药,低声道,“再说,此时此刻,我们还有谁能依靠……鹤家发现了我们,却对皇上闭口不言,不就是想趁机将我们除之后快么。” 夫妇二人沉默不语。 燕沁则直接回到了马铺,又扔了两锭金子:“直接买一辆马车,再买四个大的樟木箱子,我好买些武具回乡。” 老板忙不迭的点头,马上就给燕沁准备妥当。 燕沁没有带着马车折返回香梅的院落,而是真的挑选了两箱的武器和软甲,等到夜色渐浓,她才换了一身夜行衣到院中。 不等香梅说什么,燕沁就将孩子往她怀中一送:“抱好,哄好,明日清晨我们离城。” 夫妇二人刚被惊醒,还想来问问发生了什么,燕沁只扔了些没有官印的碎银给她们,抱着香梅踏入夜色之中。 飞檐走壁时,香梅抱紧怀中的孩子:“燕沁……姑娘,你怎么会这么帮我们?” 燕沁脚步顿了一瞬。 她想说是因静妃的哥哥和自己前辈子的哥哥很相似。 又或者是说,想要救下静妃的孩子,为温贵妃少添一条性命。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应当是缘分吧。” 香梅眼眶湿润,悄悄搂紧了燕沁的肩膀。 燕沁夜里安排香梅抱着孩子钻到樟木箱中,等到翌日清晨,她又在街上买了些衣物和干粮,才独自乘车向南门而去。 出入时,守门的将士将她拦了下来:“最近盛京不太平,得把你的箱子都打开,检查才行!” 燕沁眼底掠过一抹精光,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有什么可查的,等你们开了箱子折腾我的武具,我还得费劲一个人收拾。” 守门将士见她一身红衣,眼神上挑微冷,确认了她的身份,可犹豫再三,还是说:“还请燕沁大人恕罪,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实在……” “放她走吧。” 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个守城将士一看见那人就退了开来。 燕沁循声回看,正见鹤九冠负手朝着自己走来。 “先生。”燕沁低声唤了一句,跳下车朝他行李,心如擂鼓。 若是让鹤九冠发现了那孩子的存在…… 那孩子还能活吗? 樟木箱子里的香梅也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嘴,感觉到孩子小小的挣扎,她却仍是狠心,决不能让人发现了! 鹤九冠则是打量着燕沁,他虽然桃李满天下,就连皇上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可如今看着燕沁短短数月,身子已经彻底长开,微微上挑的眉眼里染上了一层冷然。 比初见她时,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稚嫩。 “松林镇路远,我给你准备了些可口的干粮和茶水,等你平安归去,可别忘记书信一封报平安,我和贵妃娘娘都希望你好好的。”鹤九冠的声音轻柔如水,更是带着浓浓的愧疚。 燕沁心中五味杂陈,终是朝着鹤九冠狠狠一拜。 “先生,您为燕沁所铺的路,贵妃娘娘对燕沁的信任,燕沁此生都不会辜负,如今只是暂时归家,日后燕沁还会回来,教导小殿下的。” “日后的来去,都由你自己决定。只是你护佑贵妃的恩情,为师无以为报,只待有一日你心中有所愿,悉数告知,为师定会竭尽全力为你达成。” 鹤九冠也朝着燕沁微微一颔首。 他知道,如果温贵妃身边没有燕沁这个可信之人,怕是怀孕之时就已经在宫中被人暗害无数次。 而且也正是有燕沁这样明亮如太阳的人,才让温贵妃心中多几分柔软,不至于被那皇宫磨砺成铁石。 两人隔着人群互相礼敬。 终是燕沁缓缓抬起身子,跳上马车,攥紧缰绳:“先生,我会回来照顾小殿下的。” “好,为师替你看顾着府邸。”鹤九冠目送那马车远去,未见燕沁手中的缰绳都被手汗所浸湿。 第八百九十四章好歹是一家人 有了鹤九冠作保,燕沁一路畅通的过了途经的三个镇子,总算在第二日的夜里赶到了她们约定好的村落。 这村落外面多是些农庄,几亩地之间隔得老远,只有女眷们住在村子里采买来往,其余时日,他们大多都到自己的田亩里去住着,谁家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人在意。 更没人注意到夜里一辆大马车停在了田边。 香梅早就从樟木箱子里出来,一路抱着那孩子,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燕沁抬手扶了她一把,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香梅踉跄着朝着屋子走去,回头却听见绳子断裂的声音。 燕沁已经放了一匹马,装上马鞍,又只拿走了需要带回去给家人的东西,只背着两个行囊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着香梅。 “就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香梅喉头滚动,看着燕沁冰冷的侧脸,还是踉跄着折返回来,珍而重之的将那孩子怀中的玉璧拿了一块下来,递到她的手中。 “有此玉璧,若来日遇见季家之人,都会给你行方便的……”香梅说的气喘不止,还是强撑着身子,继续开口道,“还请燕沁姑娘好好收下,日后,我会寻得您还恩的。” 不过是有人想要来日感谢自己罢了。 燕沁虽知道天下之大,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便将这玉璧收入怀中:“好好教导他,别让他再卷入到那盛京的浑水里了。” 香梅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光,还是郑重的点头:“我会好好照顾好她的。” 得到了答案,燕沁也不再久留,策马离去。 背后的香梅却慢腾腾的挪到屋边敲门,门扉一开,眼前都是身着银甲的人,一看见她怀中的孩子当即凑上前去,眼睛发亮。 “他可是我们未来的希望啊!” 香梅被人搀扶着做了下来,手里捏着另外一块玉璧,又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孩,终于是面露阴狠,“小姐……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小姐,总有一日,我会带着小殿下为你报仇的……” 仇恨难以泯灭。 但这些感情却和燕沁毫无干系。 燕沁走在回乡的路上,虽然风餐露宿,但仍然觉得比在深宫之中更加畅快,眼看着松林镇将到,途中却下了一场春雨。 她不得不暂居于小镇中的客栈,刚入大厅,就见几个镖师打扮的人围坐了整整两桌,声音大的可以掀翻屋顶:“那白家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出了个白燕沁血衣客就能无法无天了,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燕沁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红衣,在门外掏了一件温贵妃赏的黑色披风,罩住自己,踏入大厅,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冷声道:“牛肉面鸡蛋羹,外加一壶酒。” 几个镖师听见女子的声音,嗤笑连连:“是不是自从出了个血衣客,世上的女子们都以为自己能行走江湖了!最近看到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真是多!” “管她作甚,遇到前面的山匪不也就是个被掳的下场么!”另一个镖师将话题拉了回来,“不过你刚才说白家仗着血衣客无法无天,可你别忘了,那白燕沁二叔家的镖局,不也正用着血衣客的名头,还真把我们的生意压下去,我们少东家都快气死了。” “可不是,他们这么一抢生意,老子们赚的就更少了!” 镖师将桌面砸的碰碰直响。 燕沁挑眉,白清远竟然这么胆大包天,都已经和爹爹分家了,还敢用自己的名声做生意? “老板娘,送到房中……” “少就少点呗,你是不知道那白清远就是头狼,借着侄女的名声不说,还拿捏了人家白清奕和白燕泽的性命,家产都吞了大半吧。这种人,可不是咱们少东家能斗得过的。” 镖师的声音就像是一道利刃刺入燕沁的心口。 燕沁止住了话头,看着窗外的春雨,当即拍案起身,给了银子,拿了干粮一头扎入雨中,朝着松林镇疾驰而去。 燕沁淋雨归家,等回到白府的时候,果然发现门口的护卫换了人。 她脱下身上的黑色披风,持剑走了进去。 “你是谁!”护卫们齐齐将她拦下。 “我是白府的大小姐,白燕沁。” 燕沁说完,不等两个护卫看清残影,就已经被燕沁以剑鞘撂倒在地。 “燕沁小姐回来了!快去通禀二爷!”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去……啊!” 燕沁一把拽住了落后的一个家仆,果然是二叔身边的忠仆! “松林镇白府的主子是我爹爹白清奕,可不是什么口里的什么二爷!现在就让他滚出来!”燕沁一脚踹在那人的膝后,将人踹飞出去。 那人爬都不爬不起来,只顾着喊人。 不过一会儿,白清远就从正厅里走了出来,看着雨中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心头狠狠颤了一下,可旋即想到自己手里还捏着白清奕和白燕泽的命,又多了几分底气。 “一年不见,燕沁竟是比之前脾气更差了。” 燕沁看他如此自信的模样,怒从中来。 看来那些镖师没有说错,他手里捏着爹爹和弟弟的性命,才会这么大胆! “白清远,我这一年长的可不仅仅是脾气。” 燕沁抬手抽出长剑,银白的冷光直落在白清远的脸上。 白清远被她骇人的气势吓了一跳,悄然后退了一步,鼓起勇气怒吼出声:“你要是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你弟弟给我陪葬!” “你!”燕沁咬牙。 “你若是想见你弟弟,最好这几天就乖乖的。”白清远见她着急,这才找回了场子,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笑道,“正好这两日有两个贵重的镖要走,燕沁,劳烦你替我走一趟,我便先让你去别庄见见你娘。” 燕沁指尖收紧,还是忍着没有直接去解决了白清远。 她不能拿家人性命去冒险。 燕沁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若反悔,鱼死网破。” “放心,我们好歹还是一家人。”白清远笑的咧开一嘴白牙,眼底满是轻蔑。 他终于不用再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不安分 “大名鼎鼎的血衣客,竟然陪着我们一起走镖,还真是令人安心呐。” 总镖头扔给燕沁一套清远镖局的外衣,边看着燕沁的细腰吹了个口哨,周围几个镖师都忍不住笑。 燕沁低垂着头,没有接外衣,淡然的坐在镖车的一角整理自己的行李,一言不发。 她不放心将行李先安置在白府,而是优先出来看看白家的产业有多少,以此来确定白清运究竟将她的父母弟弟藏在哪里。 松林镇外到旁侧的盐城,白清远的田庄铺子有一十二个。 而爹爹田庄约莫四五十处,如果她想要调查的话,少说也要两个月。 只能想办法缩减范围。 一片阴影遮住了燕沁。 燕沁顺势抬眸,正撞进镖头的冷眼里:“别以为你是白家的小姐,就能为所欲为了,二爷叫你过来可是为了……” 银光一闪,燕沁的剑扫至他的脖颈处。 “谁说我是仗着白家小姐身份为所欲为的?”燕沁刻意压低了剑身,让镖头脖颈见了红,勾唇一笑,眼底满是杀意,“你倒是可以试试还手。” 镖头喉头滚动,赶紧讨饶再不敢上前。 几个镖师们都面露震惊:“她才未到十五,就有这么快的剑,她还是人么!” “小小年纪就杀人如麻,这还算人吗!” 镖头捂着脖子,连看都不敢再看燕沁一眼。 这一路上,燕沁遇到了途中听说过的山匪,镖头还想放弃两箱货物谈和。 燕沁却已经一人一剑上前,刀光之中将刀刺入了山匪首领的肩头:“让不让路?” “还不赶紧给姑奶奶让路!” 山匪首领吓得屁滚尿流,燕沁却随意的擦拭过刀上的血,回首看镖头:“走吧。” 镖头们更不敢造次,几乎是紧跟着燕沁走完这趟镖,回去就跟白清远报告了此事。 没丢了一件货物,白清远本该是高兴。 可从镖师们的口中听来,这燕沁愈发的难以掌控,白清远心中有些焦虑:“偏偏她离开了盛京,仍是顶着个四品的官职,若真死在我的镖局,那可不好交代。” “二爷,我们松林镇天高皇帝远的,谁在乎她一个小姑娘的生死……再听说前面那青山脚下藏了一堆山匪,不若下一单将她引到那边去?” 仆从说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清远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之前不是听说那些山匪和盐城的大人们都有所勾结么,想来就算他们误杀了四品官员,也能蒙混过关。” 仆从笑眯眯:“那到时候无论此事多大,也是盐城大人们的事情了。”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狠辣。 与此同时,燕沁押镖归来,距离第二单途中还有八日的休息,她本欲回到自己的院中,却只看见一片破败,墙壁上都已经出现了裂痕。 就连她幼时习武用的木剑也都被斩断成七八截,散落在杂草之中。 燕沁紧了紧背后的包袱,她本来还给父母弟弟带来了不少东西回来,没想到这时已经用不上了。 “燕沁,你还有脸回来啊!”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白清远的大儿子白勤。 燕沁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能不能从这个蠢弟弟的嘴里挖出些消息来。 白勤自小就被燕沁教训,只一眼就被看的脊背发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这白府早不是你一手遮天的白府了,如今是我爹和我娘在做主。” “我知道。” 燕沁淡淡应答了一声,看了一眼白勤身后的老嬷嬷们,信步朝着自己的房屋里走去,“我八天之后还要去押镖,就不跟你多说些什么了。” 燕沁关上门,将白勤的声音隔绝在外。 白勤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伶俐的嬷嬷,想要套话可能没那么容易。 等到夜里,燕沁飞身出去,在松林镇上寻了个卖艺的歌女到家中,装作自己的模样在屋中行事,歌女看见银子眼睛发亮,可等看见燕沁的腰牌,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大人千万别杀我,奴家帮这个忙就是了。” “不杀你,只要做的天衣无缝,钱财你拿走。” 燕沁低声安慰,将自己的红衣给了她之后,便着一身夜行衣离开了松林镇。 松林镇到盐城有五十里,她御马驰骋过山路,剩下的路便自己用轻功过去,趁着夜色找到了盐城的衙役,出示自己的腰牌。 “您是燕沁大人吧,您有什么吩咐,我们定是无有不应的。”衙役赶紧将腰牌送还。 “我不过是一年未归,家里便有人鸠占鹊巢,掳走我的父母弟弟以做要挟。”燕沁言简意赅的开口,指腹轻叩在剑柄上,发出些微的响声,“我不喜被人要挟,特来请盐城的几位大人帮忙。” 衙役马上帮忙通禀几位大人。 燕沁本还想着自己应该付出些什么,才能换取盐城府衙的帮助,可不曾想盐城的一位大人姓纪,一见到她便微微沉下脸来:“燕沁大人想要什么,我定然竭尽全力帮您。” “纪大人与我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怎么对我这么好? 燕沁都怀疑自己人生开挂的太厉害,怎么谁谁都帮她? 纪大人点头:“虽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家中曾有人得您相助。” 燕沁一路帮过来的人不胜枚举,便没有细问,只将自己所知的白家产业都告知,毕竟让她一个人找起来的话太麻烦。 纪大人一口答应,还帮燕沁送了书信到盛京报平安。 等到天亮时,燕沁才回到自己的屋中,却见那歌女在床边低声哭泣。 “怎么哭成这样?”燕沁上前,低声问询。 歌女被吓了一跳,见是燕沁才暂时止住了哭声:“有鬼,外面有鬼!我还特意出去看了一眼,没看见活人,看见一片白影……就那么,从半空中飞了过去。” 燕沁咂舌,安抚过歌女后走到门外查探,细看之下,才发现院墙上有断裂的丝线和破布,那破布却是和昨日白勤身上一样的料子。 燕沁心里了然:“二叔啊二叔,你们一家子都挺不安分呐。” 第八百九十六章威胁 燕沁将那破布和丝线收入袖口,回到屋中安抚过歌女,让她借着采买丫鬟之名离开白府,自己便去前厅用膳。 燕沁一夜未眠,眼下淡淡的乌青还让白勤以为事情得逞。 白勤一看见她就笑的咧开嘴:“燕沁姐姐昨夜睡得可还好?” “还好。” 燕沁撩开衣摆随意坐下,见之前还趾高气扬的二姨如今乖巧的坐在白清远身边,足以见得白清远如今多有权势和地位。 而白清远微微抬着下巴,似乎很满意燕沁如今的乖巧。 “之前那一单子走镖,多亏了燕沁你,才没有半点儿损失。” “都是一家人。” 燕沁敷衍了一句,自顾自的吃了个馒头便站起身来,“我还要去练武,就不多吃了。” “燕沁姐姐别急着走啊。”白勤没看见她吃瘪的模样,心里还有些不甘心,从嘴里吐了个排骨到燕沁的粥里,“这还有点东西没吃完呢。” 白清远见状,用筷子轻敲过桌案:“是呀燕沁,怎么能一点荤腥都不沾呢,更何况是你亲堂弟给你加的呢。” 真是恶心至极。 燕沁侧目看去,在这对父子期待的目光之中,拿起了那碗白粥…… 重新倒回白勤的碗里。 “白勤弟弟又矮又瘦,的确是该多沾沾荤腥补一补。”燕沁随手将碗摔了个粉碎。 白勤被吓了一跳,心里又气,直接拍案而起:“你竟然忤逆我,难道不怕我爹马上就杀了你娘吗!你娘的身子只怕撑不到……” “白勤!” 白清远赶紧开口喝止。 可燕沁却已经听明白了什么,周身的气息霎时冷冽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白勤的脖颈,眼底爬满赤红:“我娘若是出事,你们都得陪葬!” “白燕沁,你敢动我儿子,我马上就给你娘断了药!” 白清远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不轻,朝她怒吼。 燕沁只觉得脑子里嗡鸣一声,旋即缓缓的放开了白勤,寒着脸看向白清远:“你究竟对我娘做了些什么!” “是你娘自己身子不好,不过是受了惊就一病不起,怪不得谁。”白清远赶紧将儿子护在身后,“你若是想要他们好好的,就走完最后一趟镖!” 混账。 燕沁恨不得用目光杀了二叔这家人,可想到娘亲自从生了燕泽之后,身子就没有那么好,还是咬破了舌头,用疼痛换来几分理智,方才忍了下来。 八日之后,她随车队去押镖,途经某处的时候,山匪像是早有预料的从山坡上冲了下来,将她们团团围在其中。 燕沁抽出长剑,身边的镖头却已经带着人扭头就跑。 “跑什么?” “二爷可是说了,这镖要是押不成,你也见不到你父母!”镖头临走时还不忘威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从另一边的山坡上滚落逃跑。 燕沁眸光一沉,看着眼前乌泱泱一堆山匪,压低身子做出进攻的姿势来。 白清远是想让她死在山匪手里吧。 若是迎敌,实在很难全身而退。 可若是退去,她的父母弟弟安全该如何? 正当她踌躇不定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杀了这些山匪!” 盐城的衙役来的也颇为及时,甚至还带了一支护城的军队来对敌,两方打的不相上下,燕沁为护着这些货物也参于其中,却隐约听到山匪和衙役们在说话。 “赶紧走,日后再看见燕沁大人,不许动手!”有个衙役借着对刀的间隙开口。 “怎么不早说,他娘的白清远不做人事。” 山匪头领像是听到这句话,斜眼发现燕沁在旁边,又狠狠的砸了几刀下去,才又重新叫喊起来:“兄弟们,撤!” 盐城的衙役和军队们压倒性的胜利。 燕沁却察觉出兵匪之间的微妙关系,她虽然自小在盐城的武馆里习武长大,但对于盐城的几位大人和周围山匪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熟悉。 什么时候这里已经是兵匪一家亲的地方了。 而且,为什么盐城的人死保自己? “燕沁大人,您没事吧。”护城军首领走到她的跟前。 “我没事,货物也没事。”燕沁将长剑收到剑鞘之中,“只是我想不出来,当初我究竟帮了纪大人一个多大的忙,值得他调动护城军来帮我,而且……来的如此及时。” 护城军首领额头虚汗直冒,支支吾吾的没给什么理由,只吩咐人陪着她送完这一趟镖,便默不作声的离开。 燕沁带着完好无损的货物回到白府,无异于是一巴掌打在白清远的脸上。 白清远冷眼看向身边的仆从:“不是说什么都安排好了吗?她怎么还能全身而退?” “奴才的确是给了东西,肯定那群山匪失信。”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发卖!”白清远大手一挥,下人们就战战兢兢的堵住了仆从的嘴,将人直接拖行着离开。 燕沁耳力虽好,但也只能模糊听见两人的话,当即拍了拍身边的货物:“两单已经做完,我能去……” “再等一段时日,我会让你去见他们的。”白清远却露出狐狸的笑脸来,“这不,又来了一个大单子,二叔向你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个单子。” 燕沁心里那个名为耐心的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失信一次,就会无数次,怎值得相信。 但转念一想,父母弟弟的命都被捏在白清远的手里,她还有能拒绝的权利吗? “砰” 燕沁陡然一拳砸在墙壁上,鲜血直流。 白清远被吓了一跳:“你杀了我,你们一家子都跟着陪葬。” “只是发泄一下。”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收回满是鲜血的拳头甩了甩,头也不回的离开。 独留白清远一人站在原地,拍了拍胸口,眼底的杀意更浓:“果然,不杀了她,她就永远是我掌控白家的祸患。” 等到夜里,燕沁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又飞奔向盐城,想问问有没有父母弟弟下落。 谁知纪大人深深摇头:“虽然我很想帮你,但白家任何一处家业都没找到你的亲眷……你该再想想,他们会把人藏到哪里。” 第八百九十七章纪大人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重新赶回到松林镇,取出袖口里的破布和丝线,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等到这一日夜色正浓,燕沁身着白衣来到了白勤的屋顶上,轻轻踩踏而过,便听里面传来了他的呼喊声:“是谁,谁在我的房顶上,嬷嬷,你们快点来呀!” 燕沁勾唇,落下屋顶,躲藏到屋中的窗后,悄悄将窗户推开,钻入其中。 “少爷这是怎么了?”嬷嬷们纷纷抬头找人,却见屋檐上光秃秃的没见什么人影,“哪里来的什么人,莫不是什么野帽子从屋檐上踩踏而过了?” 白勤听了这套说辞才勉强放人离开,重新和衣躺下。 他刚想闭上眼,就见头顶上一个吊着的女鬼望着自己。 面容和柏鸢有几分相似。 “救命啊!” 尖锐的叫声刺破天际,燕沁却飞身从他的床梁上落下,小刀割破白勤的脸后,再从窗外飞身而出。 白勤被吓得魂不附体,门外的嬷嬷鱼贯而入,一看见他脸上的伤口,环顾四周也没看见门窗有被打开的痕迹,都大叫起来:“快来人!真的有鬼伤人!” 整个白府都一夜无眠。 燕沁则美美的睡了个好觉,还没走进前厅的时候,听见白勤胡乱说话:“肯定是大姨死了来找我索命了!我上次有好好给她送药,她不也好好吃能怪我吗……肯定都怪那地方太臭了!” “乱说什么,还不把他拉回去!”这是白清远的声音。 “那里都是些什么男人,刀剑无眼的,就算失手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不要来索我的命啊!”白勤的声音渐渐远去,燕沁也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本来还想吓白勤两三日,兴许等他疯了能套出什么话来。 可如今听着,倒是不用继续套话。 男人多,刀剑无眼,臭,以及二姨难得的乖顺懂事,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处二姨娘家的武馆。 二姨如今对白清远这么小心翼翼,肯定是自家的武馆已经落寞……又或者,是自家的武馆已经被白清远所吞并,但明面上还是她娘家的家业。 怪不得她找不到! 燕沁不顾府中人的阻拦,更不听白清远的威胁,一人来到武馆,众目睽睽之下踹翻了武馆的大门,大门轰然倒地,砸的长街之上都安静的落针可闻。 燕沁却一身红衣飒飒,击退迎面而上的几个教头。 “别挡路!” 三个字掷地有声,燕沁也随之拧断了最后一个壮汉的胳膊。 武馆里的学生都不敢靠近半分。 燕沁来到后院,知道这里常年习武,多是汗臭味,又循着后面安置武器的小屋,竟发现按小屋外还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青天白日,放武器的地方还需要人值守吗! 燕沁红着眼将眼前几个男人狠狠摔在地上,一脚就将这门狠狠的踹开。 看见里面的场景,燕沁霎时就红了眼眶。 “爹,娘……” 小小的屋子里,白清奕浑身都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弟弟白燕泽的身上都没好到哪里去,柏鸢则斜斜的靠在白清奕的肩头,整个人都瘦脱了模样,一看见燕沁,两行清泪就从那干瘦的脸颊上滑落。 “沁儿……你终于……” “娘!” 燕沁忙不迭的冲入屋中,紧紧将柏鸢抱入怀中。 “姐姐,我和爹爹把娘亲护得好好的,谁都没动娘亲一根手指头。”燕泽坐在角落里说着,身子却是一动都没有动。 燕沁闻声看过去,才发现三个人脚腕上都扣着锁链,心头一疼,怒火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燕沁仅剩的理智都炸碎。 白清远竟敢这么对待她的父母弟弟! 实在是罪无可赦! 燕沁几剑斩断了三人脚上的镣铐,两手就将柏鸢抱入怀中,朝着武馆外面走去。 白清远赶到时正看见这一幕,吓得浑身发凉:“把门都关住,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出去!如果被白家的族老们看见,我还怎么继承白家家业!” 燕沁缓缓抬起头来,眼底杀意四溢。 燕沁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二姨家里有更多可以藏人的家业,可以供二叔将三人安置在三个不同的地方。 娘亲独自一人在这种男人堆里,没有爹爹和弟弟在旁边护佑,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千刀万剐,也不能熄灭燕沁心底的怒火。 可燕沁却动作轻柔的将柏鸢安放在台阶上,缓缓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长剑来:“白清远,你该死。” 六个字落下,武馆的人来不及重新安上大门,只看见一抹红色残影从余光掠过。 门外的路人们隐约只看见一道红影。 未见银刃泛光,却已看见一颗头颅飞至半空,血如泉涌,几乎映红了天际。 “杀人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开始混乱起来,叫人去报官。 燕沁却站在白清远尸首的偏后处,半张脸都被鲜血所染红,却仍是淡然的将长剑收入剑鞘之中,听着白清远的身体落地发出的闷声,垂眸而立。 燕沁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 她甚至还感觉到杀人时,心底有某处会有些雀跃。 等到官府的人到达,她的理智也逐渐回笼,看着自己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心头的跳动更加快了。 她怎么会因为杀人,而感到高兴。 燕沁甚至怀疑是青予安的出生,让自己也被心魔影响了,当即闭目梳理自己的心境,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白清远私囚良民,镖局做假生意,曾经还因两个儿子欺男霸女而杀了人,白燕沁大人不过是为民除害而已。” 燕沁缓缓睁开眼,循声看去:“纪大人,你怎么在松林镇。” 盐城的大人,何时来插手过她们松林镇的事情? “不能帮到燕沁大人,我心中实在有愧,但如今这条人命,我却能帮燕沁大人。”纪大人朝着她缓缓走来,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还请燕沁大人,帮我们纪家最后一个忙。” 燕沁想不通自己何时帮过这个姓氏的人。 正有些迷茫的时候,纪大人却挺直了身子:“这些事来日再说。白清远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置吧,燕沁大人先带着亲眷回家吧。” “你到底……” 为什么这么帮我? 第八百九十八章再见玉璧 “您会知道原因的。” 纪大人以得体的笑容回应燕沁的疑问,甚至轻蔑的看了一眼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燕沁大人是为民除害,本官会这么告知盐城和松林镇的百姓的。” “沁儿……” 柏鸢担忧的呼唤,燕沁也无暇去管纪大人的事情。 她根本就不惧杀了白清远。 白清远和山匪勾结,只要她能再次找到山匪的首领,就能找到两方勾结的证据,而让自己全身而退。 只是现在,还是家人更为重要。 “燕沁大人先将脸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吧,免得吓到了家眷。”纪大人递上帕子。 “多谢。” 燕沁接了帕子擦脸,才重新回到柏鸢的身边,将她温柔的打横抱起,柔声安慰,“娘,沁儿没事,沁儿带你回家。” 柏鸢紧紧扣着燕沁的袖口,迟迟没有松开。 燕沁带着家人重新回到白府,却见白家许久未见的族老们汇聚一堂,一看见她不过将近十五的年岁,却已经血染长衫,浑身都散着杀意,纷纷沉下脸来。 “白清远是你二叔,你竟也能痛下杀手,借着盛京之职为所欲为。” “无知小儿,莫不是不将我们这些族老都放在眼里了。” 燕沁双臂收紧,她自从出生到现在就未见过几次家中族老,可没想到第一次对话,竟是他们来责问自己。 白燕泽被人搀扶着从后面走出来,眼神冷若冰霜:“姐姐为救父母,就算是屠戮武馆众人都是不为过的……你们这么护着二叔,不就是因为二叔每月流水一样的银子往你们家里送么!” 族老们被个十岁的孩童这么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脚:“没想到你毛还没长齐,就已经会信口开河了!” “是不是信口开河,有没有银子,只需我亲自查过账册就知道。”燕沁冷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管家身上,“白清远已死,按白家家训,其女眷亲子送入白府养护,账册家业暂归家主所有,劳烦管家替我爹爹拿来一看。” 族老们霎时慌了阵脚,还有人要去阻拦管家。 燕沁却道:“各位若是做贼心虚,倒也不用我爹爹去看账册,我直接按照白家家训,一人断一条手臂留在祠堂就是。” “你这逆子!”族老们怒骂,却怎么也不敢上前一步。 燕沁敢枉顾国法,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了白清远,留下他们一条手臂是更简单不过的事情。 管家匆匆拿来账册,才发现不仅是流水的银子都入了族老们的口袋,这些钱甚至有一些是来自于镖局官商勾结,另一部分的钱则是白清远买卖消息给山匪劫道赚钱,对半分账的钱。 族老们大惊:“这白清远竟然做有违国法的事情来赚银子。” “当初我就说白清远是个狼崽子,不能信!” 族老们各个捶胸顿足,这可都是要杀头抄家的罪名,他们怒骂之后又期期艾艾的看向了燕沁。 燕沁正悠然的品了一口茶,合上了白清远家仆的名册,淡淡道:“我身为朝廷官员,更是要以身作则,等会儿便将这些罪证移交官府。” “燕沁不可啊,这些罪证看起来都是白清远的,可我们几个长辈可都是拿了银子的,若是官府要计较起来……” “计较起来又何妨?”燕沁勾唇冷笑,目光扫视过匍匐于地的一众白清远曾经的仆从,“当初是你们为了拿白清远的脏钱,而不顾惜我爹爹娘亲的性命,如今竟还期待我以德报怨,替你们脱罪?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仅剩的这些家仆既然对二叔如此忠心,也不好发卖出去,便继续去照顾二叔的家眷吧,对了,二叔的家眷们总是不喜我们,便送到二十里外的山脚院落去吧。” “那荒山什么都没有,吃穿都成问题,燕沁小姐饶命啊。” 仆从们连连磕头,去了那边他们还能活几年啊! 燕沁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你们认白清远做你们的擎天,便不要想在我爹爹的护佑下讨得半分好处,若有人不从,依照家法打死即可。” 此言一出,所有的仆从包括族老们都哑口无言。 他们不可能对一个四品官员出手,更不可能对嫡小姐有异议。 燕沁这几日以雷霆手腕解决了白家的事情,松林镇的官府和盐城的官府都调查起几个族老的银钱,闹得满城风雨。 那些家仆们也不见得会尊重白清远的妻子和孩子,骂骂咧咧的带着人步行二十里去荒山山脚。 而后燕沁请来了百里内最好的大夫来为家人治疗。 柏鸢只是心悸害怕的病症,修养两日便可大好。 倒是白清奕和白燕泽的外伤较为严重,白清奕的手臂都被打的青紫肿胀,大夫来了只看一眼就连连摇头。 “这条手臂即使好了,也不能多写字,更要少提重物。” 燕沁的眼眶霎时红了一圈:“爹爹平日最喜欢书画,若这条手臂不能……” “这不还有左手么。” 白清奕先摁住了燕沁的手臂,将大夫给打发了出去,无奈抬头,“都怪爹爹不好,当初分明就看出了白清远的狼子野心,可总顾念着手足之情,处处退让,如今的结果,也算是我自食恶果了。” 燕沁红着眼,伏在白清奕的膝间久久没有起身。 也坚定了之前的做法果然半分都不能对那些人心软。 “燕沁小姐,纪大人登门拜访,说是有事情找您商量。” 门外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开口,生怕惊扰了燕沁。 燕沁这才从白清奕的膝上抬起头来:“爹爹,我去前厅见一见。” “是该见一见,若非是纪大人帮忙,你如今只怕得搭上一条人命,入狱定罪。”白清奕轻轻抚过燕沁的发丝。 燕沁起身去往前厅中。 纪大人独自前来,只穿着平日的便衣坐在桌前,桌案上还放着一块玉璧。 这分明是静妃给孩子准备的两块玉璧之一,另一块还躺在她的包袱之中。 “燕沁大人,可还记得这块玉璧?” 燕沁摁住剑柄,蓄势待发:“你是从哪里弄来这玉璧的?” 第八百九十九章人言可畏 纪大人则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 “燕沁大人不必担忧我对香梅和小殿下做了什么。” 纪大人究竟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找自己打探消息?还是他已经拿捏住了香梅和小殿下,想到自己这里来套话,连她一起解决了? 燕沁扬眉拿捏不准,她不可能承认自己帮香梅和静妃的小殿下离开盛京。 但也不能要眼睁睁看着这离开了皇宫的孩子,有一次落入谁的手中。 于是几番思量,她只开口问道:“小殿下身边的贴身丫鬟应该叫芙蓉,哪里来的什么香梅?” 芙蓉是温贵妃的贴身宫女,更也是照顾乐安殿下的宫女。 言外之意,便是不知道什么香梅和其他小殿下的事情。 纪大人却忍俊不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燕沁大人果然是良善之辈,当年静妃娘娘孤注一掷,竟是没错。”纪大人说完,站起身来朝着燕沁行了个大礼,“燕沁大人不要担心,我本就是静妃娘家的旁支一脉,只因家族遭遇大难,才将小殿下托付到我们盐城来。” 那孩子竟然来了盐城? 燕沁心中一时竟是五味杂陈。 她鬼使神差的帮了静妃许多大事,之前助她的孩子逃离盛京,如今却又在地处偏远的盐城再相见。 到也算是奇怪的缘分。 可燕沁也看出纪大人的求助之意,问道:“所以纪大人之前那么帮助我,甚至给白清远定罪,以此免了我杀人的罪名,是因为我救了留着季家血脉的小殿下?” “是。”纪大人点头。 “那如今纪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吗?” 燕沁这才勉强收回了摁住长剑的手,坐到他的一面。 纪大人看着燕沁凌厉的双眼,竟有一瞬的晃神。 似乎眼前的姑娘并非是十五,而是饱经沧桑的侠客,单单是一眼看来,就像是要看透他的全部。 “其实是因为盛京鹤家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们私藏了小殿下,只怕不日就要以季家叛乱的事情给我们治罪……可如今,小殿下已经到了盐城。”纪大人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见燕沁脸上并无嫌弃的神色,这才继续说道,“若是燕沁大人的话,应该能帮小殿下躲过鹤家的追兵。” 温贵妃的本事,燕沁是亲眼见过的。 她想要除去的人,几乎是没有失手过。 如果鹤家真的发现了静妃的孩子,绝对会毫不留情的抹杀。 可燕沁心底某一处却有些抗拒,她不想让那么个无辜可怜的孩子葬身于此。 但她的私心却告诉她,这些人的劫难都是此世界的天道所命定的,她无权更改,她只需要护好青予安的转世,和这辈子的家人就足够了。 “我不能帮你这个忙。” 燕沁直截了当的拒绝。 纪大人着急的迎上前来:“为何?燕沁大人既然都已经帮了小殿下两次,为何到了这个地步却不肯……” “别用你的那套说辞来绑架我。”燕沁冷眼而视,“我可以帮你们一次两次,但若需要我不停的帮助的话,我觉得你们还不如把孩子送回去。” “小殿下若无生母庇佑,怎能在皇宫之中生存下去。”纪大人急红了一张脸。 “那你们如此软弱无能,半条后路都没有给他铺好,这不也是害了那孩子吗?可你们若将孩子送到他生身父亲的身边,兴许他能过的更好,也未可知。” 燕沁知道皇上疼爱孩子,若皇上知道这是他的孩子,好歹会有心照拂一二。 可这群季家的人却四处逃窜,在皇家和鹤家的围堵之下,竟还想给那孩子一个容身之所。这个理由反倒是显得有些可笑。 纪大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终于是颓丧着离开。 燕沁虽总是时不时想起那个孩子,但更多时间,她还是在继续打点白家的家业。 十五岁的生辰也没来得及办,只和家人匆匆吃了碗长寿面,便又投身到各处的生意之中,看账本看到头皮发麻。 她来往于各处家业,途中却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 起初是她在茶馆二楼刚和人谈了生意,便听到楼下传来了些窃窃私语。 “皇宫里的女人不都是皇上的女人么,那白燕沁要真只是个四品的侍卫,盐城的大人能给她这么大一个面子,杀人都能给圆回去!” “先不提她和皇帝的情分,你就说说那一刀枭首的本事,别说是咱们松林镇,乃至盐城到盛京,只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更何况她杀的还是她亲二叔,这姑娘可不简单。” 燕沁的眉头轻轻一扬,身边陪着的燕泽就要下去打人:“他们根本不知道二叔多过分,只会说姐姐的闲话。” 燕沁笑着将弟弟拦下:“流言蜚语而已,谈成了生意就先回家吃顿好的。” 燕泽咬牙,跟着燕沁回家。 之后一连几日,燕沁连合作的老板都没能见到几个,后来才知道盐城的圈子里已经流言满天飞。 大家都认为燕沁是仗势欺人,肆意杀人都不会被定罪,杀得还是自己的亲人,各个都对燕沁敬而远之。 那些商人们自然也怕燕沁,生怕谈不拢,燕沁就直接动刀子,这件事情久而久之的传开,便没人敢轻易和白府合作了。 眼看着白府的生意没人做,白府里的流言也跟着多了起来。 燕沁夜里出来拿宵夜,正听见廊下几个守夜的人说着:“燕沁小姐虽然将老爷和夫人都带了回来,可如今白家没生意做,连带着我们的银钱也少了。” “银钱也不是问题呀,关键是燕沁小姐杀气太重,之前给她去送个花瓶,见到她那双眼我都胆寒的很,生怕她也把我打发去荒山。” 燕沁听到耳朵里,紧紧攥住了拳头。 她没了吃宵夜的心思,回到屋里想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做好了决定,来到白清奕和柏鸢的屋里辞行。 “沁儿还有盛京的差事要做,到底不能在松林镇里多待,今日就准备启程,特来向爹娘辞行。” 第九百章托儿 白清奕和柏鸢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在静养,但外面的风声却是听了个十成十,心里知道燕沁自小就懂事听话。 只怕这一次,也是因为家业才选择离开。 白清奕不肯女儿遭罪:“多住几日再走,管外面那些碎嘴子做什么,少几单生意我们白家还不至于落寞。” 柏鸢也跟着劝慰:“一年了才回来一趟,都没一日闲散的,好歹留下来休息几天也好。” 可燕沁却已经做好决定,无奈一笑:“我终究不属于这里,待太久也无济于事,何况之后我也只是时不时回盛京述职,若有时间,随时都可以回松林镇来的。” 柏鸢和白清奕劝不住,只能出门送行。 燕泽回来得知消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怎么都不肯燕沁离开,在府门前抱着她不撒手:“姐姐你这么早就离开,如果那些族老的亲眷们来报复我们该怎么办!” 燕沁呼吸一窒,眸光沉了几分。 她竟然忘记了这些人的亲眷,可抬头看着匾额上的白府两个字,她若是此时不离开,只怕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砸了白家的家业。 左思右想,燕沁还是慢慢的拉开了燕泽,弯下身子和他平视。 “姐姐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们的。” 燕沁安抚过燕泽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甚至有钱可以直接雇人来保护白府,但还是得确定那些人值得相信才行。 盐城里有纪大人在,燕沁不太想和他牵扯上什么关系,更不想欠什么人情,故而转到了附近的几个城镇里去找人。 半个月下来,她根本就没找到值得信任的人,反而是盐城传来了消息。 “盛京鹤家的人竟然到盐城来了,听说是因为皇宫辛秘才过来的。” “盐城的几位大人都在这里多久了,怎么可能跟盛京皇宫的人扯上关系,简直是痴人说梦。” 酒楼里的人都在讨论此事。 燕沁心里第一反应,却是半个月过去,他们应该把那孩子送走了才对。 燕沁心里莫名有些焦躁不安,等试探完这个镇子上最后一批人,她无奈离去,没想到在附近找了一圈,还是得回盐城找人。 不过按照鹤家人的效率,事情也该解决完毕了。 燕沁一路赶到盐城,不仅没见到鹤家的人,反而又一次见到了纪大人。 “燕沁大人,我知道你在寻找可以保护白家的人,我手里就有一批很值得相信的队伍,只要你愿意帮我们的小殿下渡过此劫。” “……” 燕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燕沁想要转身离开。 可这一次纪大人没准备轻易放她离开,命人将她团团围住,低声道:“鹤家的人比我想象中来的更早,而再往西南走去,我们已经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燕沁大人,请您再听听我条件好么?” “我有的选的吗?” 燕沁环顾没有任何百姓的小街,目所能及之处只有纪大人的人。 如果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离开当然没问题,但关键是,她不知道纪大人本应该撞上鹤家的人,为什么保留官职,好好的待在盐城。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纪大人长叹了一声,“鹤家的人虽然调查到我的身份,但命人传信到盛京下决断,一去一回还要些时间,鹤家也不准备坐以待毙,而是找了人去搜索各处,如今四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你这么被动,又如何派人保护我的家人?”燕沁单刀直入的询问。 “青山处的山匪,是我们的族人。你掌握着小殿下未死的辛秘,他们不敢背叛你的,不然一旦被发现他们私藏过小殿下,他们只怕一个都不能活。”纪大人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那些人会因为窝藏小殿下的罪名而畏惧于燕沁。 而燕沁恰恰需要这份畏惧,来让他们保护好白家的人。 “你说服我了。”燕沁的手从剑柄上落下,“但我得去看看那些山匪,查看一下。” 纪大人的眼睛都跟着亮了起来:“好,我们马上就去。” 燕沁翻身上马,紧跟在纪大人的车队之后,向着青山跑去,越过山峦的到时候,燕沁隐约看见山脚山路上有鸟四散飞去。 像是路上有人,惊扰了鸟儿。 纪大人也看到了那里的动静:“能让鸟雀齐飞的只有大车队,怕是鹤家的人已经得到了盛京的回信,得在我被囚困之前,将燕沁大人先送到山上去。” 燕沁一惊:“我还没答应……” “您别忘记了,您也是窝藏小殿下的人。”纪大人回头看了燕沁一眼。 燕沁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咙。 这纪大人不会就是吃准了这个,才一而在再而三的来找自己的吧。 她也是忘记了,这个秘密应该算是他们共同的秘密。 而且此时此刻她就和纪大人在一起,要是鹤家的人看见,除非燕沁把纪大人一行全部杀干净表忠心,不然背叛鹤九冠和温贵妃的罪名,肯定洗不清了。 但燕沁心里却没有那么多不爽。 深宫里她也被利用的不少,现在再被人利用拿捏,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燕沁大人,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一道声音从山林里传来。 燕沁回过头去,正看见一队精兵从山林里冲了出来,为首的人是个年轻人,他一眼就看见燕沁的腰间的和田玉佩,加上那红衣,直接认出了她,“燕沁大人快点离开,纪番可是静妃娘家旁支的人,他们很有可能窝藏皇子!” 燕沁攥紧了缰绳,看来鹤家的人比自己想象中来得更快。 纪大人则是翻身下马,同燕沁的马儿擦肩时,悄然将一封信塞入燕沁的手中,燕沁将信攥紧,面露不解:“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但纪大人说好要带我去山脚处看地,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给我搭个别苑。” “他只怕是想搭个别苑,给小殿下当容身之所吧!” 鹤家的人齐齐上前来,看向燕沁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怀疑,但面上只将纪番及其属下都五花大绑起来,纪大人自始至终眼神都是淡淡的,一直等到被拖走的时候,他才对着燕沁开口:“你只顾着温贵妃,就看不见宫里其他的可怜女人么!” 第九百零一章小崽子难照顾 “住口,温贵妃的事情也是你能置喙的吗?”鹤家的人狠狠给了纪番一巴掌,看向燕沁的眼神也不再带着怀疑,匆匆离开。 纪番根本就没想过他自己是否能脱身,一言一行竟然都是希望她能去照顾那孩子。 燕沁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里通往山寨的地图,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孩子,是被许多人托付着活下来的。 燕沁打发了鹤家仅剩的人,表明自己还是想上山去建造属于自己的别院,便头也不回的隐入山中。 她知道鹤家的人对她和纪大人在一起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便当真在山里找了两天的平地,鹤家的人对她的警惕也没那么高。 等到第三日,天边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燕沁借着雨彻底摆脱了鹤家的人,直奔山寨。 等她在一处隐秘的山坳处找到山寨入口的时候,天边的小雨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砸在脸上生疼。 “是红衣人!”山寨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眼前的大门便被缓缓推开。 之前燕沁所见过的光头首领冲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她腰间的和田玉佩,心想这几个城里只怕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和田玉,眼前的人必定不可能作假,当即呼喊道:“燕沁大人,快到里面来躲雨。” 燕沁也不客气,一路疾驰入内。 这才发现这山寨外面看起来是在山中的岗哨,往里走却是半个别院,别院的里面紧紧连着山洞,里面的路七万八绕,十分隐秘。 燕沁湿漉漉的踏入其中,还未想好要怎么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听见山洞里传来男人们的叫骂声。 “这孩子根本就不吃,还尿了老子一身,老子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就当是童子尿养人了,赶紧把这玩意儿带走,天天哭真的吵死了!” “别给我啊,我不会带孩子啊!” 甚至还有男人的尖叫声响起。 燕沁站在门边,看着一群大老粗抱着孩子,像是抱着个雷火弹似的那么害怕,一时无语。 这就是纪大人对小殿下的忠诚? 把一个月孩子交给一群山匪! 于燕沁来说,这个世界的山匪是她去盛京郊外时剿灭的那些,嗜血滥杀,强掳妇女的穷凶极恶之辈。 想到这里,燕沁的眼神冷了下来,觉得这群人根本就不靠谱,转身欲走。 光头首领赶紧抬手把她拦下:“姑奶奶您千万别走,咱这山寨里可一个女人都没有,您要是走了,这孩子可不得被我们养死!” “我不是来给你们带孩子的。”燕沁直接拔出长剑,她带过小屁孩儿当徒弟,可没带过襁褓里的婴孩! 光头首领看见那长剑,马上就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只要您好好带着孩子,以后你就是我们山寨老大。” “谁要你们山寨……” “扑通” 光头首领直接跪在了燕沁的面前,就差没直接朝她磕两个响头:“这孩子太能哭了,山洞里都是他的回音,兄弟们四天都没睡好觉了,求求您收了这孩子的神通吧,纪大人可是说,除了您之外,外面没女人可以相信了!” “……” 燕沁拔剑的动作凝滞在半空。 这群山匪和她之前见过的那些,似乎有些不同。 燕沁收回了长剑:“我会想办法把孩子带离鹤家人调查的范围,之后,你们只需要在这里护好松林镇白家即可……但我不会带孩子。” 就连她亲弟弟也是娘亲自己一手带大的,她也只负责教导而已。 光头首领听完她最后一句话,肩膀都跟着颓然垂下,片刻之后又猛地站起身来,撸起袖子气势汹汹的朝着那孩子走过去:“老子就不信还养不起一个孩子了,你们几个都给老子滚蛋,去给血衣客……给四品姑娘收拾铺盖去!” “叫我燕沁。”什么四品姑娘!燕沁狠狠瞪了他一眼。 “给燕沁收拾铺盖去!” 光头首领不耐烦的大喊,抱倭瓜似的那么将孩子抱过来。 燕沁瞥了他一眼,眼皮子直抽:“一只手托着他的颈后,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臀到腿的正中。” “哦好。”光头首领赶紧调整了个姿势,怀里的孩子却哭得更大声了,他赶紧把孩子倒吊过来,“倒立咯!” 孩子马上止住了哭声,咯咯笑起来。 几个给燕沁带路的山匪,小声说:“你明明是个姑娘,怎么比我们老大还不会带孩子。” “……” 燕沁一口气差点儿没起来,明明她说的才是正常的抱孩子姿势! 可她回头看着那孩子的倒吊时的笑颜,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罢了,我只当是这孩子不走寻常路了。” “分明是你不会照顾孩子,还找借口……哎哟喂疼死我了!血衣客杀人了!”山匪骂骂咧咧的向雨里冲去,另外两个山匪则大胆的摁住燕沁的手臂,把人带到了山洞里的一间小楼里。 燕沁换了身干净清爽的红衣,草草打听了一通。 才知道光头首领是季家的私生子,被发落到盐城就占山为王,等二十多岁才和家人和解,但也没准备回到盛京,继续在这里当山匪,对朝廷的事情不太清楚,也只知道燕沁是血衣客,却不知道她官职有什么用。 他不清不白的当山匪,连带着手下的人也对燕沁没轻没重的,只把她当做是个江湖侠女来看,什么话都敢说。 但燕沁却觉得这样挺好,等到晚上和几人围聚在火堆前烤肉,她凭借着几辈子的本事用调料和蜂蜜烤好了肉,几个五大三粗的山匪眼睛都亮了:“娘喂,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香的烤野猪!” “你他娘这辈子见过什么,就连女人都不碰,抓了车队只知道拿钱!” “你再骂,信不信我打死你!” 山匪们很快就乱作一团,燕沁又觉得吵闹,自己撕下大腿处的肉便离开了火堆,正想去看看那孩子被照顾的如何,就有一道风从肩边越过。 光头首领带着空碗直奔火堆:“这么香的烤肉,快给小崽子来两块!肯定能养胖!” 燕沁额角青筋突突:“一个月的孩子吃不下肉!” 第九百零二章等小萝卜头 光头首领全然没将燕沁的话听进耳朵里,挑了一块嫩肉就往屋里冲。 燕沁冷然的站在门外,不出片刻,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孩子的嚎啕大哭,连带着光头首领哭哭啼啼的跑出来:“这孩子根本没法带,什么也不吃。” “老大,肯定是这孩子不喜欢吃嫩的,我给他拿块油腻的肥肉试试。”山匪夹了一筷子肥肉就往屋里冲。 燕沁的眼皮子又狠狠的跳了一下。 纪大人把孩子送过来,真不是让孩子死的吗? 她还未转身,孩童的哭声更为嘹亮,几个山匪骂骂咧咧的跑出来。 “简直是魔音贯耳,别给他吃了,直接让他死了算了!” “那是老大家里人托付的孩子,要是没照顾好,老大的脸怕都是要被那群人打烂了。” 光头首领听的头顶冒火,冲上去给两人脑袋一人一巴掌:“谁能打烂老子的脸,是老子不肯让别人瞧不起我们山寨,让他们说我们连个孩子都养不活!” “老大英明!”两个山匪捂着脑袋大喊。 真是一群活宝。 燕沁听着里面变本加厉的哭声,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以刀鞘轻轻点在光头首领的肩头。 “去后厨,将米饭熬成粥煮烂,再蒸个鸡蛋,趁着这雨还下着,再让人到山脚下找几个养羊的人家里要点羊奶,送过来。” 光头首领却狐疑地看向她:“你连孩子哭都止不住,难道还知道孩子喜欢吃什么?” “……” 燕沁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娘亲说,不要跟傻子一起玩。 光头首领继续去给孩子找吃的,奈何找了两个时辰无果,反而是孩子的嗓子都快哭到嘶哑,咳嗽连连。 一群山匪围在床边,面面相觑:“老大,再这么哭下去,这孩子不会哭死了吧。” 光头首领大惊:“不然给点蒙汗药吧……哎哟!谁他娘的打老子天灵盖!” “哭的吵死了。” 燕沁的声音从光头首领背后传来,她淡然的收回了打首领的剑鞘,看着那哭啼的孩童,“照我之前的吩咐找东西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这死丫头……”光头首领捂着脑袋要打人。 几个山匪赶紧把首领拦住:“就让她试试吧,不然孩子真饿死了可怎么办。” 燕沁听着那群活宝吵闹,缓步走到这孩子的身边,看他哭的整张脸都涨红,简直跟燕泽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轻柔的将孩子给抱了起来。 光头首领正还有些犹豫,却听那孩子陡然停止了哭声,只抽噎着,圆又大的瞳仁里倒映出那抹红影,竟是露出个甜甜的笑,探出手胡乱抓。 燕沁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让他捏着自己的小指。 手指相碰的那一瞬,燕沁陡然感觉到心中的烦躁都被抚平,这安宁的感觉让燕沁轻轻的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也不枉费我帮了你们母子这么多次。” “神了!赶紧照着燕沁的话去做! 光头首领赶紧踹身边的几个小弟,嘴里还骂骂咧咧,“早知道这孩子分男女,我就该自己穿个女装过来。” “……” 燕沁心底的安宁荡然无存。 等山匪们弄来了米糊糊和羊奶,喂养孩子就变得容易起来。 孩子只要待在燕沁的身边,总是不哭不闹,乖巧似鹌鹑,看得光头首领捶胸顿足:“老子白照顾他四天!” 燕沁看着忍不住笑,喂完孩子之后就哄着孩子入睡,指腹悄然从孩子的鬓角处掠过,顺势帮他将襁褓压得更紧,这才安心的站起身来。 “闹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燕沁环视过眼前一众山匪。 光头首领又一拍脑袋,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来:“我本名叫季光明,山寨里的兄弟们都叫我老大或是明哥。” “和你挺配的。”头顶上是挺光明的。燕沁忍笑。 “多谢夸奖,不过你既然能把这孩子照顾好,我就带着兄弟们去外面加固山寨里的屋顶去了。”季光明扬手召集兄弟们往外走,已经完全将燕沁当成了自己人。 燕沁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山匪,一时有些无语。 可转念一想,方才听那些山匪们耍宝,竟是她这一年里第一次开怀笑出来。 山洞外只剩下大雨坠下的声音,燕沁闲来无事便只陪伴着这孩子,这么多年的警惕竟是逐渐弱了下来,她靠在床边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被黑暗所替代,大雨暂歇,山洞里的几处屋子里只有些微的烛火光亮。 燕沁身上还盖着张薄毯,季光明不知何时弄了个火盆在床边,烤了些肉递给她。 “看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姑娘,怎么也卷入到朝廷和江湖里去了?”季光明淡然看来,眼底满是认真。 “想出名。” 燕沁回答的言简意赅,从季光明的手里接过烤肉啃了一口,“我在等一个人来找我,若我只是无名之辈,他要如何来找我?” “你才多大年纪,只能等点儿小萝卜头吧。”季光明笑的整个人都弓起背来,又被手里的烤肉呛到,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对着烤肉直骂娘。 燕沁忍不住笑,心里想的却是,她等的的确是个小萝卜头。 但更重要的是,她等到了。 温贵妃的孩子就是青予安,他是这世上高贵的皇子,生母不仅出生显赫,更是皇上的宠妃,就算真的要有什么劫难,也会等到他长成人之后。 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陪伴青予安长大,让他少吃点苦头。 正当她想的微微出神的时候,小拇指又被死死攥紧。 “这么快就醒了?”燕沁惊愕的看向身边的婴孩,看向他乌黑的眼,喃喃自语道,“等到时候离开了这里,你要好好活下去,别辜负了你娘对你的期待。” 婴孩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低低的笑出声来,还吹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燕沁噗嗤笑出声来,季光明看在眼里,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幸好你能控制的住这小崽子,等这两天风头过了,咱们才能想办法把他送走。” 第九百零三章打发鹤家 雨停之后,鹤家的人还是没有放过对四周的搜寻。 毕竟纪番作为盐城的官员,应当早就知道盛京里裕亲王和季家联手叛乱之事,可他没有选择逃跑离开,而是继续待在盐城,不得不让人怀疑。 燕沁躲藏在山寨里,倒也不用总是带着孩子,只要孩子能看见她,必然不哭不闹,乖乖睡觉吃饭。 就和当时刚出生的乐安一样,如此亲近燕沁。 季光明看了两日仍觉得不可思议,拍了拍燕沁的肩:“你是不是给孩子下了蛊的,怎么你一走他就哭,你一在他就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 “也有可能是你见他的时候,光头反光,闪到他的眼睛了。” 燕沁轻笑出声,恪尽职守的在火堆旁边继续烤肉。 被涮了一把的季光明也不恼,索性乐呵呵的蹲在燕沁的身边:“没想到你这姑娘说话还挺有趣的。” 燕沁嫣然一笑,没有继续接话。 “老大!”毛小子从外面冲了进来,“听说鹤家的人去了松林镇,到白家送东西去了,后听说燕沁已经走了有半个月,像是察觉到了不妥,带人搜山来了。” 燕沁自己都忘了这茬。 以鹤九冠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对待,只怕鹤家派来的这些将领,也知道要拉拢自己,这才登门问问。 但她这两日才说在山里建造别院,回头就被告知自己半个月前就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蹊跷。 燕沁眸光一凛,扔了手里的孜然粉,佩上长剑:“我先回松林镇一趟,约莫夜里赶路回来。” “赶紧回来,这小崽子可离不开你。”季光明在她背后直叫唤。 燕沁离了山寨,倒也没有直奔山下,而是找到隔壁山脚处的一个破庙落脚,夜里生火,看烟雾直达天际,但凡是个警醒的人看见都会找来。 果然不到两更天,鹤家的人就找了过来,看见燕沁时都小小惊讶了一番。 “燕沁大人怎么没回老家,夜里在这种荒郊野岭里坐着?” 燕沁抬眸,眼前这批人不正是之前捉走纪番的人么。 既然是认识的人,燕沁只是懒懒一挑眼皮子:“我老家就在这里,有事不能回而已。” 鹤家的人对视了一眼,为首的年轻人径直坐到她的对面。 “鹤老先生当初特意嘱咐,若是燕沁大人遇到了什么问题,我们必定全力帮忙。” “多谢先生美意,可人言可畏四字,实在是无人可以帮忙。” 燕沁凄惨一笑,目光远远的透过这深深的黑暗,像是要看回松林镇,声音也是轻轻的,“那地方容不下我,只得在外寻个落脚之处……之前本想投靠纪大人,可不料所托非人,还害的我被困雨中两日,今日才能生火吃些野味。” 说完,燕沁还将火堆旁的烤鱼拿来吃,扔了两条给鹤家的人。 燕沁并未抬头,心里却明白。 松林镇不是个大镇子,她的事情定然是闹得人尽皆知,而鹤家的人去过松林镇,不可能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只是鹤家的人窃窃私语了半天,似乎没能商量出个答案来。 燕沁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抬头扫视过这一众人,陡然站起身来:“倒是你们日日待在这附近,是不是先生出了什么事情?” “燕沁大人不要着急,鹤老先生在盛京一切都好……”鹤家人思忖了良久,才挤出一个答案来,“只是鹤老先生总是挂念着燕沁大人和您父亲,故而让我们在四周多待一会儿,若是能帮忙解决什么事情,自然是最好。” “原来是这样。”燕沁眼睛微微眯起,面上带笑,“既然你们这么担心的话,不如带着我贴身的腰佩到白府上去,小住几日也好。” 正好帮她们白家立威。 可鹤家人却连连摆手:“倒也不必,我们还有差事在身,这两日怕就要离开了。” 燕沁垂下头继续不说话,她的好想法就这么打了水漂。 可在鹤家人的眼里,眼前的姑娘娇娇小小的一只,虽身着佩剑,可在火光柔和之下竟是生出几分可怜来,看的他们一个个心虚不已,总想去帮帮她,便道:“我们还是会去拜访松林镇的县令的,定不会叫那些流言害了白家。” 燕沁的眼睛这才亮了起来,笑的眼角弯弯,令几个年轻人都悄悄红了脸。 燕沁打发了鹤家的人,转身就回到山寨,正撞见那孩童哭得嗓子哑了,一群山匪将孩子当做烫手山芋的往她怀里一扔:“快让他睡吧。” “嗯。”燕沁点头答应,竟是习惯的将孩子安置入怀中,去了自己的小楼之中,和衣躺下,叫这孩子能揪着自己的衣襟睡着。 不知怎么的,燕沁在这孩子身边总觉得心安。 怪不得上界下界的人都喜欢生孩子。燕沁睡梦之中迷迷糊糊的这么想着。 与此同时,鹤家的人还在山里游荡,却有些不知目的。 燕沁和纪大人的勾连,是鹤家人还盘踞在此的唯一理由。 如今他们调查清楚,燕沁是因为大义灭亲而被松林镇的百姓排除在外,这才四处游荡,心里的疑心少了不少,先是去了松林镇帮白家,而后又到山里搜山。 却再次碰见了溪流边摸鱼的燕沁,一个个只是看见那皓白的手腕都纷纷垂下头去:“燕沁大人,您怎么还在……” “这里的鱼肥美的很,送给你们几条了,我还得继续去找别院的落脚处。”燕沁语毕,径直踏着溪流纵身而起,落入山林之中隐秘了踪影。 借着这次相遇的契机,鹤家的人下一次遇见燕沁时,便靠她指路搜寻完了整片大山,果然没发现什么可疑行迹,决定彻底离开。 燕沁没有去送人,而是回松林镇看了一眼家里的情况还不错,这才着急忙慌的回到山寨,意外的没有听到孩童的哭泣声。 燕沁想到这群山匪曾经照顾孩子的行为,当即冷着脸揪住了毛小子这个嘴巴最碎的:“说,你们是不是给孩子下蒙汗药了!” “我和老大可都不敢呐!”毛小子急的直蹦,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急忙喊道,“都是这姑娘帮忙照看的呀!” “哪里来的姑娘……香梅!” 第九百零四章青安 燕沁回过头去,香梅正抱着孩子朝她走过来。 不过是一月未见,香梅却像是老了许多,二十多岁的年纪,发间竟能看见些许白发,之前被折断的两根小指还扭曲着,泛着青紫,俨然是不可能再治好了。 香梅走到燕沁面前,红着眼眶向她跪了下来。 “多谢燕沁大人帮忙,今日之恩,来日香梅就算是以死相报也是愿意的。” 燕沁看着孩子完好无损,悬着的心跟着落下来,顺势放走了毛小子:“此次前来,也是纪番与我的交易,我帮孩子,他叫这些山匪护住我松林镇的白家,算不得什么恩情,更不需要你的一条命。” 香梅抬头对上燕沁的眼眸,竟从里面看不出半点儿多余的情绪。 她虽不知道燕沁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但还是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怀里的孩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抽噎了一声,听起来像是要哭的前兆。 就在此时,香梅才注意到燕沁的眼里掠过一抹担忧。 原来燕沁大人,这么在乎小殿下吗? 香梅被自己心中的想法震慑到,等缓过神来的时候,怀中的小殿下已经低声哭泣起来,而燕沁也从善如流的将孩子抱走,安置到她自己的怀中,眼神温柔的不像话。 “不哭了。” 燕沁的声音没有那么柔软,但怀里的孩子还是渐渐安静下来,朝着她展露笑颜,燕沁也忍不住勾唇浅笑,将孩子重新还回给香梅,“鹤家的人这两日应该能走的干净,到时候就能将这孩子送出去,你有想过要带着他去哪里吗?” “暂时没有,松林镇向西南方向的地方,我们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可若是去往其他地方的话,鹤家的眼线无处不在。即使是我和小殿下分两路过来,路上仍是重重险阻。” 香梅抱紧了小殿下,看向燕沁的眼里多了几分奇怪。 燕沁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反倒是细细思索起来,松林镇再往西南走,也不过是几个小城池,城池之后就是边疆,重兵把守,想要彻底离开晟朝的土地似乎有些困难。 而以鹤家如今的权势,哪里有眼线都不足为奇。 细细想来,这个孩子的确是没有容身之所。 燕沁左思右想,终于开口:“既然哪里都去不了,便现在此地暂留吧。鹤家的人既然给我白府开了后门,想来你们若是有事,去寻白府的庇护,等同于得到了鹤家的庇护。” 灯下黑才最为安全。 香梅一惊:“我们怎么能得鹤家的庇护,若非是鹤家……” “就算不是鹤家,不是温贵妃,在那深宫的角斗场里,罪臣之女的孩子又能活过多久?”燕沁挑眉看向香梅,“香梅姑娘不要忘记,我是鹤九冠一手带入皇宫里的人,更是温贵妃视作妹妹之人,不希望谁说她们的不是。” 燕沁说完转身离开,并不在意香梅的脸色惨白如纸。 她回到山寨属于自己的小楼中落脚,几日的奔波让她有些疲累,不知睡了多久,她又一次被孩童的哭闹声吵醒。 伴随着哭闹声渐渐接近,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掀开眼皮,正看见香梅手足无措的抱着孩子走进她的房间。 “这小崽子的确是一看见燕沁就不怕了,香梅你赶紧把孩子扔过去。”季光明没轻没重的在香梅背后站着,似乎不觉得擅闯女子闺房有什么不妥。 燕沁嘴角一抽,用枕头砸了季光明满脸,走上前去将哭闹不止的孩子抱过来,头疼的揉捏过额角:“我带着他睡就行,大晚上不要吵吵闹闹的。” “你这毛还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怎么每天说话跟个老头子似的!”季光明把脸上的枕头扯下来。 “你这么大个人了,也没见你能独自照料一个孩子。”燕沁横他。 “谁说老子……” 燕沁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 季光明刚抱到孩子,就听撕心裂肺的哭声钻进耳里,赶紧把孩子交还到燕沁手里:“我错了,姑奶奶您赶紧的麻溜的把这孩子给哄好了!” 说完,季光明马上扯着香梅跑了个没影。 香梅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忍不住问:“这两天,都是她抱着小殿下睡的吗?” “可不是。”季光明收敛起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着香梅,“静姐姐的确是找了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瞧瞧她,每每都说自己是鹤家的人,可做的事情,哪里有半分是朝着鹤家的?” …… 燕沁在山寨又住了四日,顺带着将本瘦弱的孩子喂得白白胖胖。 “我还有半月就要回盛京,途中还有些事情要做,便不多待了,你们若是哪里需要帮助的话,带着这木雕去找白府的白燕泽。” 燕沁临走前,将弟弟亲手所做的木雕交给了季光明。 季光明嫌恶的捏着那木雕:“难看死了……” “你敢说我弟弟刻的东西难看?”燕沁缓缓拔除了腰间的长剑。 季光明扬眉,他这两天里还跟燕沁交过手,他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山匪,怎么可能打的过自小习武的燕沁呢? “真他娘的好看!”季光明说。 燕沁噗嗤笑出声来,终于翻身上马,红裙如火浪从众人眼前掠过。 燕沁拽住了缰绳,于马背上深深的看了香梅怀中的孩童一眼,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深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来日还是别让他回盛京了,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季光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解:“你既然都知道盛京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自己还要抢着回去?” 以燕沁如今的本事和造诣,即使不入宫做一个四品侍卫,放在江湖上也会是人人敬仰的大侠,白府家财也算雄厚,她这辈子本就不用去盛京勾心斗角的。 可燕沁却莞尔一笑:“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 说完,燕沁策马而去,香梅怀中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她远远听着那哭声,竟才想起自己忘记问那孩子取了什么名字。 却未听到香梅拿出了纪番留给山匪的玉璧,哄着:“青安小殿下不要哭了,把玉璧给你玩好不好?” 青安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像是什么重要的人离她远去了一样。 第九百零五章盛京泥淖 燕沁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盛京。 临近盛京时,父亲白清奕说已然暂时收留了香梅及其养子,将他们安置在松林镇外的别庄之中,只是略有奇怪:“这对母子看起来纯良无害,怎么会跟山匪相识,更奇怪的是,那山匪竟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们。” 燕沁坐在茶摊上,连连摇头。 果然指望季光明暗地里帮忙是不可能的,他走到哪里都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 燕沁继续看下去,却见母亲的一行字迹。 “沁儿无需担忧我们,之前已经有盛京的人愿意为我们生意做担保,如今实在不用这些山匪兄弟帮忙。” 燕沁忍不住笑,娘亲竟然管山匪叫兄弟,看来是季光明和毛小子做了些好事,才叫娘亲这么称呼。 不过转念一想,燕沁也有些茫然。 她想要鹤家的人来帮忙本就足够,本就不需要这些山匪的帮助。 可不知道为何,她不仅帮了,甚至还为香梅和孩子找到了容身之所。 她明明是为了青予安而来,怎的惹出这许多事情来。 “客官,您的马喂好了。” 店小二的声音打断了燕沁的思绪。 燕沁抬眸,正想带着东西离去,就看见门外走来一支商队,为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燕沁,燕沁也隐约记得,这是和鹤九冠有些交情的商贾,就姓钱。 “钱掌柜好。”燕沁如在书院的时候,向长辈行礼。 “燕沁这是准备回京述职?” 钱掌柜也喜欢燕沁这飒爽的性子,带着人直接坐在燕沁的对面。 燕沁不好就这么离开,便也跟着坐下,点头:“假期还未结束,我想在盛京附近逛逛,找片静谧的地方建个园子,方便我平日练武和上山。” 钱掌柜一听,狐狸眼跟着眯起来,笑呵呵的开了口:“燕沁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手里正有处荒宅等着出手呢。” “钱掌柜可别诓我,您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燕沁身上就这么点银钱,怎么着也买不到您手里的半块地皮。”燕沁也笑脸迎人。 盛京里谁不知道钱掌柜是个铁公鸡,当初也只是看着燕沁性子讨喜,又是个带着官职的小姑娘,才多多照拂,等着日后再薅羊毛。 如今钱掌柜知道她家底就那么一点,即使是在盛京郊外找地皮,那也是扣扣搜搜的,还能推荐荒宅给她? 钱掌柜笑的更欢:“这次事情有些棘手,那荒宅里之前住着的个商贾,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屠了,一家死了三四十个人,而后明察秋毫,又斩首了十九的仇家,此事闹得大,那荒宅就一直没人买,按在我手里八年多了。” 茶摊的老板娘听了一耳朵,朝地上啐了一口。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卖凶宅给个小姑娘,要不要脸呐!” 钱掌柜心虚的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可这宅子不是胜在便宜么,燕沁你要是想要的话,我还能便宜找人来给你建屋子。” 说完,钱掌柜比了个数。 燕沁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她倒是不在乎凶宅不凶宅的,主要是这地皮买下来,她两三个月内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不过,钱掌柜虽然是个铁公鸡,但做生意说一不二,燕沁还是一口答应:“你带我去看,行的话我就给钱。” “爽快,来人,开路!” 钱掌柜猛的一拍桌子,把货物交给其他人去运送,自己单独找了辆马车陪燕沁去看。 地段不错,京郊外八里的竹林里,山脚下四周无人,溪流不远,就是墙面上还有些血淋淋的痕迹,白日看着都渗人。 钱掌柜干笑几声:“这不是一直没人愿意来瞧,便也没整理。” 燕沁则环顾四周,把钱袋子交给了钱掌柜:“这血淋淋的也别修了,劳烦钱掌柜找人帮我改成个小竹楼,后面的屋子修缮一二就行。” “行!”钱掌柜捧着钱袋子笑的合不拢嘴,末了才跟燕沁小声说:“不过这荒宅之前的主人,你应当是认识的。” “谁?” “你家住在松林镇,隔壁盐城有位纪大人,便是他的双亲曾经住在这里。”钱掌柜说到这里,长叹了一身,“也幸好当初纪番是季家的旁支,季家不仅帮他坐稳盐城的位置,还帮他仅剩的家眷都找了出路。而今却物是人非,季家荣光不再,只剩下鹤家还算是盛京的老家族了。” 燕沁不得不又一次感慨缘分的神奇。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又和季家的人产生了联系。 “之前我还拜托过纪大人帮忙,只可惜他中途就被带走了。”燕沁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如实相告。 “啧,真是命运无常啊。” 钱掌柜摸了摸自己的拇指上的玉扳指,吩咐人去给燕沁建一个小竹苑了。 燕沁看着他的小动作,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钱掌柜心里藏事就摸玉扳指的习惯,还是没有改掉。 等到夜里,燕沁暂时回到盛京的府邸居住,钱掌柜扭头就找到了书院里的鹤九冠:“你疑心病还真是重,她一个姑娘能骗什么人,我才一提到纪番,她就把和纪番有关的事情说给我听了,可谓是毫无防备。” 鹤九冠坐在桌案前品茶,如释重负的看着钱掌柜。 “幸好不是她,燕沁和他父亲一般,都是有赤诚之心的孩子。只是,我们至今还没找到是谁帮静妃将孩子送走,你也该知道,若是那孩子继承了静妃的容貌,日后……” “静妃的确是和那位长得相似,可不见得那孩子就一定会是祸患,更何况季家也没几个人活着,即使带着那孩子,也定然是四处逃窜,总有一天会落网的。” 钱掌柜耐心的坐到他身边,将燕沁的钱袋子扔给鹤九冠:“那荒宅的钱你都替她给了,真当亲孙女似的疼啊。” “若她是我的亲孙女就好了,总好过我亲孙女已经迷失在深宫之中,日日不能安枕。” 鹤九冠接过那钱袋,眼底是满满的痛苦。 若是可以的话,她宁可孙女死在江湖的腥风血雨里,也不想她被困在那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潦草一生。 第九百零六章半分不像 五年时光匆匆。 燕沁仍是着一身耀眼夺目的红衣策马而行,踏入盛京的喧闹之中。 她仍是十五岁时那副身量纤纤的模样,精瘦的手臂却已经足以拧断一个人的脖颈,眼角眉梢更多了几分锋利如芒的冷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毫不拖泥带水。 门口的守城将士见她红衣上坠着些暗红的血渍。 “燕沁大人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又碰上什么事情了?” “江湖械斗罢了,牵连到我,这才动了手。” 燕沁随意应答,马匹也扔给了守城将士,自己大步流星的走入盛京的人流。 这五年来,她为了不在深宫之中压抑的生活,选择了外出剿灭山匪,亦或是听从皇上的命令。 渐渐的,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也少了。 燕沁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到京郊的竹苑里待着练武,有事的时候便在盛京的宅子小住一两日,就连她手里的铺子田庄,也都是爹爹特意挑人送来帮忙的。 但这一次她出行,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乐安的生辰就要到了。 每年乐安的生辰,她大都住在后宫之中,今年也并不例外,她刚踏入乐安的殿中,面团子似的小孩儿就扑进了她的怀里,甜腻腻的喊她:“先生回来了。” 燕沁听的心都化了,点点头:“这几天乐安有好好的听贵妃娘娘的话吗?” 乐安的眼神马上变得飘忽不定,只是抓着燕沁不放手。 名叫芙蓉的宫女无奈的走上前来:“贵妃娘娘失宠得有三年了,心情愈发的不好,连带着对乐安殿下的脾气也不好,昨日还抱着乐安殿下说什么不像之类的话,快把乐安殿下吓哭了。”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燕沁这几年对这件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三年多前,宫中来了不少娇花一般的年轻女子,皇上自然而然也就不亲近温贵妃,顺带着连乐安也不怎么喜欢,逐渐疏远。 温贵妃曾有过盛宠,更是为了盛宠而不择手段,如今跌落下来,俨然是承受不住,以贵妃的名义打压下面的嫔妃,闹得怨声载道,这两年又被皇上训斥,便愈发一蹶不振了。 若不是她背后有鹤家,膝下有皇子,只怕贵妃的封号都早被褫夺了。 燕沁带着乐安回到殿内,为他清洗双手,顺势看着铜镜里的乐安,觉得奇怪。 他们来下界投胎的时候,大都会承袭身在上界的部分容貌和身量,可不知道为什么,青予安这辈子长得很奇怪。 怎么感觉跟乐易长得很像。 总不能是青予安继承了他师弟乐易的容貌吧。 燕沁这么想着,心里一阵无语。 “先生在想什么?”乐安察觉出她情绪的不对,小声询问。 “我在想,你继承了你母妃的好容貌,日后定然有许多女子都喜欢你。”燕沁将他的手托出水,为他细细擦拭手上的水珠。 乐安却只是乖巧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燕沁。 看着那棕色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先生能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你会长大,遇到更多比先生还好的人。” 你总有自己的劫难要经历的。 燕沁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完,若是这里的天道发现她作弊,怕是会将她直接从这世界给踢出去。 乐安却轻轻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开心:“世上不会有比先生更好的人了。” 燕沁轻轻的笑出声来,轻轻一弹他光洁的脑门:“快去更衣,等会儿你该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了。” 乐安捂着红红的脑门,不情不愿的跟着门外的芙蓉离开。 燕沁悄然回到自己的屋中,从包袱中取出了一个贵重的木盒,以刻刀在角落处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燕沁喃喃自语,脑海里却都是乐安渐渐长大的模样。 两日之后就是乐安的生辰。 后宫中的皇子公主不算多,可乐安是贵妃之子,背后靠着的又是声名显赫的鹤家,皇上即使不喜欢这个皇子,仍是会给几分颜面,这生辰宴席也格外盛大一些。 来往的老臣络绎不绝,燕沁作为侍卫本该守在旁侧,可她更是乐安的女先生,于是将她的坐席安排在乐安的左侧偏后的地方。 乐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燕沁却只是安静的看着无数人送来赠礼和祝福,又将身边的锦盒深深压下,静候时机。 正当其乐融融之时,皇后低笑着将如今正是盛宠的李美人叫到身边来:“妹妹深得皇上厚爱,不知何时才能为皇上生出个皇子来,倒也能如温贵妃一般尊贵。” 李美人一听这话,额头的汗霎时落了下来:“臣妾不敢与温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温贵妃美目一挑,勾唇浅笑:“有什么不好相提并论的,李美人正值芳龄,时光匆匆不留美人,哪里是本宫可以追得上的。” 李美人霎时涨红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夹在皇后和温贵妃之中左右为难。 燕沁听着,轻轻的拽了一下温贵妃的衣角,终是出声提醒:“皇后娘娘向来是喜欢挑拨,贵妃娘娘说话谨慎。” 也只有燕沁说话,温贵妃才能听进些,挥挥手先让李美人下去了,也免了这一场尴尬。 皇后则是冷冷的瞥了燕沁一眼,眼底都是怒意。 温贵妃若不是有一个白燕沁帮忙,她堂堂一国皇后,不早就将这温贵妃给打压下去! 燕沁则恭敬的对上皇后的眼,不卑不亢的行了礼,继续盯着从乐安手边溜走的贺礼。 宴席正热,皇上才姗姗来迟,众人又从狂欢之中安静了下来。 皇上方才醉酒,一落座就召了李美人到腿上坐的,羞得李美人都不敢抬头,一群老臣都低声叹气皇帝昏庸无道,只可惜忠臣这两年都被斩首,在无人敢肆意谏言,只能看着。 “乐安,到朕跟前来。”皇上说这话时,看都没看乐安一眼。 乐安却赶紧起身走上台阶,还未站定,便见皇上露出怒容,甩袖将乐安隔绝在台阶处:“你这张脸和她半分不像,回你母妃身边去吧!” 第九百零七章冬日暖阳 乐安被皇上陡然一变的态度吓得,怔愣在原地。 他耳边都是朝臣们和嫔妃们的窃窃私语,没听得只字片语,就已经臊红了一张脸,只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父皇如此勃然大怒。 温贵妃都快捏碎手里的杯盏,第一时间不是叫乐安回来,而是低声咒骂了一句:“怎么会不像她呢,分明是有血亲的……都是乐安生的不好。” 燕沁还未听出皇上和温贵妃口中的‘她’是谁,只是替乐安揪起心,不等温贵妃先出面,她便已经起身,当着众人的面走到乐安身边,轻轻托住他的手臂。 乐安迟疑的看了燕沁一眼,没敢迈腿下去。 燕沁无法,只道:“乐安殿下不必这么思念皇上,皇上政务繁忙,等到闲暇之时,便可来见殿下您了。此时,还请殿下随臣归席。” “是,先生。”乐安点头欲走,可指腹被燕沁轻轻挠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去,朝着皇上磕了头:“望父皇龙体安康,儿臣告退。” 皇上看向乐安的眼神这才没有刚才那般嫌恶,倒是柔和下来,勾了勾唇角,对着燕沁和乐安二人颔首:“你将乐安教导的很好,不错。” “父子之情,臣是教不会的。” 燕沁浅浅一笑,带着乐安殿下离去。 皇上看着乐安的小步子渐渐离开,心里也生出几分不忍来,抱着李美人也觉得无味,索性将美人放下,吩咐身边的公公。 “去取今年上贡的璞华美玉来,替乐安雕一块祥云玉坠傍身,也好为乐安驱灾避祸。” 此言一出,宴席上纷纷传来夸赞之声,又跟着热闹起来。 燕沁却只觉得心梗。 要不是她有上界和前世的记忆,沉得住气,又花了五六年来摸清皇上的脾性,只怕是乐安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彻底成了个失宠的皇子。 可等她将乐安带回去,却只等到温贵妃似笑非笑的一句。 “本宫算什么贵妃,竟还不如你一个侍卫懂得皇上。怪不得皇上日日都去其他女人床榻上,不来看本宫和乐安。” 温贵妃说话很快,燕沁甚至还没来得及捂住乐安的耳朵 这可不是什么孩子该听到的话。 果不其然,乐安稍稍变了脸色,目光从其他几个嫔妃身上掠过,终于微微垂下头,沉默下来。 燕沁无法堵住温贵妃的嘴,只好带着乐安重新落座。 赠礼都已经送的差不多,只有流言蜚语逐渐变的多起来,总有人些以‘她’这样的字眼在指代谁,指点那个皇上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而乐安就连坐立不安也不被允许,只要稍稍垂下头,弯下脊背。 温贵妃纤长的指尖就会覆上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语:“你已经不被皇上所重视了,别再低下头当个蘑菇,做一个昂首挺胸的皇子,为本宫撑起场面来才行。” 乐安便会咬牙挺直脊背,应对那些探寻的模样。 燕沁则看见温贵妃眼底对孩子的威胁,攥紧了指尖。 难道说,温贵妃会成为乐安的第一道劫难吗? 一直等到生辰宴结束,乐安离开了宫殿便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温贵妃不为所动:“带几个人跟着,别闹到皇上那儿就行,燕沁,你随本宫来……” 温贵妃的话还没说完,燕沁早已追着乐安的步伐去了。 芙蓉反倒是没有离开,而是恭敬的向温贵妃行礼:“殿下每每躲在皇宫里的某处,也只有燕沁大人能找到,贵妃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奴婢愿意效劳。” “你和燕沁就惯着那孩子吧。” 温贵妃面露愠色,可指尖却又不自觉的捏紧了帕子,走出几步又吩咐身后的侍卫,“还不快去跟着,若是乐安真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是!”侍卫们慌忙追去,却已经找不到燕沁和乐安的踪影。 就在此时,燕沁正带着乐安跃上了太监们的屋顶,寻了个无人发现的地方,才将一身锦衣华服的乐安给放下,看他眼底闪着泪光,有些无奈。 “等你再长大些,便知道你母妃如今的处境了。” “我不想长大。” 乐安在身边只有燕沁的时候,才露出孩子气的那一面,趴在燕沁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母妃说我长得越大,就越是和‘她’不像,我就越是会被厌弃!父皇会讨厌我,母妃也肯定会渐渐讨厌我的。” 燕沁轻轻拍着他的脊背:“他们是你的双亲,怎么会讨厌你呢。” “先生,我知道他们讨厌我。”乐安带着哭腔,很认真的说了一遍。 这句话像是拧住了燕沁的心。 燕沁不忍心对他撒谎,便只是说道:“可我不会讨厌你,这辈子都不会讨厌你。” “真的吗?”乐安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捉住燕沁袖口的手却攥的紧紧的。 “我向你保证。” 燕沁笑着点头,抬头看着还未高悬于顶的银月。 今日还未彻底过去。 她这么想着,单手抱着乐安回到他的寝殿中,拿出藏了许久的锦盒送到他的手里:“生辰快乐,乐安。” 乐安兴冲冲的将锦盒打开,里面竟然有一朵做工精美的镂空花束,更雕刻着几只四散而飞的蝴蝶。 正当乐安惊异的时候,燕沁却熄灭了屋中的火烛。 “呀!”乐安被吓了一跳。 可就在黑暗之中,那镂空花束中亮起一道道光芒,萤火虫的光从其间的琉璃罩中折射着绚烂的光,如五彩斑斓的星光迸射而出,点缀在黑暗的屋中。 乐安的眼睛都跟着亮起来,看着四周雀跃的光点,如置身于一片星海之中。 “喜欢吗?”燕沁问。 “喜欢!”乐安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扑进燕沁的怀里。 燕沁大笑着揉乱他的发丝。 乐安感觉着温暖的怀抱,看着屋中的满天星海,此生都不能忘却。 “先生,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礼物。” “你还会遇到更多更好的。” 燕沁笑着告诉他,旋即哄着他陪着他入睡。 乐安临睡前都死死抓住他的指尖,心里想的却是:“这辈子不会有更好的了。” 燕沁,是这深宫里唯道冬日暖阳。 胜过父母之爱,比过家族美意,更好过这深宫之中每一颗肮脏的心。 第九百零八章血染竹苑 黑暗之中,乐安的呼吸渐渐平稳。 燕沁则在黑暗里描摹过乐安的眉眼,本该充盈的内心却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这不是青予安。 而单单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认的徒弟而已。 在乐安渐渐长大的日子里,燕沁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他究竟是不是青予安? 而时至今日,乐安的五官已经长开,就连性子也隐约可见。 但青予安却是一个受心魔折磨的人,尤其这是最后一世,心魔就算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也不该这么放任宿主活的像个太阳,活的这么乖巧可人。 而且他的眉眼完全没有青予安半分的模样。 但燕沁却想起了乐易,帝后之子,倒是和乐安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乐易如今应该还在某个下界,身为帝后之子,他不可能来这种没有灵力的地方。 而这个世界的乐安出生时,有天生异象的场景。 应该指明了乐安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人。 燕沁想通了这一点,又长叹了一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天道的恩赐,往往伴随着无尽的苦楚,若你能熬过,来日兴许我们能在上界相见,此世也说不定能孕育出灵力来。” 这么想着,燕沁的指尖轻轻点在乐安的眉心。 “罢了,此生既然认了你做徒儿,日后若有缘,我仍是你师父。” 燕沁说完,静坐在床边陪了他一整晚。 而后又陪着乐安在宫中玩闹了三日,方才准备回去松林镇,向温贵妃辞行,顺便再三嘱咐:“乐安年岁尚小,贵妃娘娘有些话还是不该在他面前说。” “你倒是比祖父还要啰嗦些。”温贵妃狠狠横了她一眼,摔了手里的银簪,“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难不成还不知道,需要你来置喙么!” 殿中的宫女太监惊得跪了一地。 燕沁蹙眉:“是鹤先生让我多多提点你的,而且,若是乐安日后得势,你也能过的更加顺遂一些。” 温贵妃的指尖重新收拢,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长叹了一口气,揉捏过眉心:“本宫知道了,你也差不多该回松林镇去了,省的你家人担心。” “燕沁告退。” 燕沁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离开了皇宫,寻了一匹马准备回松林镇。 她之前请了假匆匆离去,只是为乐安寻得江湖里的机关大师,做这么一个世所罕见的机关当做贺礼。 此时回去松林镇,才是真正的假期。 回松林镇前,她还不忘去往京郊的竹苑瞧瞧。 许久未归,她还想清扫一番之后再离开,却见竹围墙坍塌了大半,几具不知从何而来的尸体躺在花园之中。 蜿蜒的血迹朝着屋里而去。 燕沁翻身下马,扣紧了腰间长剑,小心翼翼踏入竹楼之中,其中一片狼藉,更有血迹蔓延到了墙壁上。 即使是白日看着,那血迹都有些渗人。 “嘎吱” 燕沁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格外的响亮。 一股杀意肆无忌惮的从旁扫来。 燕沁眼神一凛,以剑柄击中那人的腹部,只听得一声闷声,那人就被打到竹帘窗幔之间,隐匿了踪影。 “是谁?”燕沁问,她其实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容貌。 “唔。” 有些清脆的声音从凌乱的窗幔之中响起。 燕沁瞳仁却微微一缩,她这些年带着乐安长大,怎么会听不出这只是个孩子的声音。 可方才那一下,她可是用尽了全部力道。 “孩子,你没事吧。”肯定不会有孩子想来跟她比试,说不定是有人在她竹苑里打杀之后留下的遗孤。 也是可怜孩子。 燕沁正撩开珠帘,想要一探究竟,却见银光一闪,锐利的小刀来的猝不及防,伤了燕沁好心伸出的手臂。 还真是个警惕的。 燕沁蹙眉,不顾手臂上的伤口,精准的捉住被缠在窗幔里的孩子,揪着他的脖子将人拉起来。 窗幔顺势落下,孩童灰扑扑的脸上满是恨意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小刀还死死捏着,胡乱的朝着燕沁扎过来。 燕沁抬手打掉他手里的小刀,反手将这孩子的两条手腕单手捏住,反手将他扣进自己的怀里,冷声道:“别乱动,没人想伤害你。” 孩子还是挣扎的厉害,大喊起来。 “放开……他。” 屋里传来了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 竟然还有活人! 燕沁赶紧带着孩子踏入自己的屋里。 屋里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已经将燕沁的被褥都扯烂了抵在伤口上,仍是阻止不了他的血汇聚成一个小泊。 “你们到底是谁?” 男人的眼底已经混浊无光,似乎已经看不见东西,可干裂的嘴唇还是翕动着:“孩子……交给您了……” 话音刚落,那清浅的呼吸声也彻底消失。 燕沁手里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狠狠咬了燕沁一口,像是狼一样冲向了那男人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 燕沁看着手上的牙印,透过窗户看着满院的血,有些莫名。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无暇顾及哭泣不止的孩童,而是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装着玉璧的盒子已经被打开,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得找钱掌柜过来打扫一番才行。”燕沁喃喃自语,回头就见那孩子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举着刀朝着地上的尸体挥去。 “杀了你!杀了你们!” 血液落在孩子那癫狂的脸上,竟有些可怖。 “住手,他们都已经死了。” 燕沁一把拽住了孩子的手腕,看着他眼底的疯狂和恨意纠缠不清,浑浊如一潭死水。 看来没法沟通。 燕沁一手刀将这孩子劈晕,单手抱在怀里,忍不住叹气:“我这辈子净跟孩子过不去了。” 这么半大点个孩子,燕沁也不能放任他久这么待在这里,若等到仇家追杀,孩子必定活不下来。 左思右想,燕沁将他带在身边,半途租了个马车折返回盛京,将竹苑的事情都告诉钱掌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人马闹事,但我还急着赶回松林镇,还请钱掌柜帮忙清理。” 钱掌柜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第九百零九章偷珠宝 “不是你的仇家就好,这两日我就找人去帮你打扫干净,屋中没丢什么东西吧?” 钱掌柜乐呵呵的从燕沁收了银钱,这几年竹苑有什么事,燕沁大都是找他帮忙解决的,到也算是习以为常。 “东西没丢,钱掌柜你随便打扰。我再不走就要赶夜路了。” 燕沁这么说着,又叫钱掌柜的伙计去帮自己买了些笔墨纸砚,嘴里吩咐着,“爹爹和燕泽喜欢万泽轩的,多买些。” “好嘞,燕沁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夫人嗓子不好么,真巧对面开了个药铺,治嗓子的药也是一绝,要带点吗?”伙计早就和燕沁混熟,门清儿似的给燕沁提议。 燕沁答应,回头看马车:“都放进马车里,轻拿轻放,别坏了宣纸和笔墨。” “得嘞。” 伙计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 钱掌柜的目光也从她背后的马车上挪下来:“怪不得你不策马归家,原来是要买这么多东西,我这里前几天还收了个金步摇,等会儿你也带回去给你娘吧。” 燕沁见他拨弄过拇指上的玉扳指,勾唇浅笑:“钱掌柜难得大方,燕沁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沁等着伙计将马车填的满满当当,便策马车离开了。 那伙计也重新回到钱掌柜的身边:“马车里都是些放东西的包袱,的确没看见什么人,掌柜的,您和鹤老先生在找什么?” “罢了,兴许是我们多疑了。”钱掌柜拨弄着手里的玉扳指,“我差点儿忘记燕沁的竹苑,就是季家旧址了,那群残党带着那孩子去竹苑,想找人帮忙,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伙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等会儿鹤老先生那……” “照实说就行。” 钱掌柜折返回店铺之中。 却没注意到人流之中,燕沁的目光越过重重人群看了他一眼,这才彻底离开盛京,却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一条小路。 从山林里,将那还昏睡的孩子给抱进车里。 燕沁心里通透,她当初选择竹苑的时候,钱掌柜就有心试探她和季家的事情。 到了如今,她不过是长了个心眼,生怕这件事情再和季家联系上,这才没将孩子带着,果然又经历了一次钱掌柜的试探。 难不成,这个孩子就是当年的幼子吗? 燕沁心存疑惑,帮这孩子将脸蛋洗干净,又在途中给他买了身宽大的男子衣衫,中途他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攻击自己。 燕沁二话不说将他摁在马车里:“你若还想再被打晕一次,就继续。” “我要杀了你……唔!” 孩子头一歪没了声音。 燕沁则慢悠悠的收回了手刀:“我说到做到,死小孩儿。” 如此反复打晕了几次,这孩子才学乖了,不挣扎的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只是看向燕沁的目光无比幽怨,但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燕沁拉着缰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 小孩儿看了他一阵,一脚踹向那包宣纸。 “干你屁事。” 燕沁额角青筋一跳,不再问了。 她还想这包宣纸带回去是平整无褶皱的。 燕沁看着不远处的村落,决定还是将这孩子暂放在村里。 这村庄虽小,却是去往盛京的必经之路。 若他真的是静妃的孩子,香梅和季家的残党势必不会放任他游离在外,放在这里一段日子,定然会有人来找他。 来到村庄,燕沁寻了村里的王婆,将这孩子交给他:“劳烦您先教养着他,若我归来时还未找到他的家人,我再带他回去。” 王婆膝下的孩子都四处去打拼,许久都不归来,如今看见个五岁大的孩子,乐的合不拢嘴:“我定然好好教养,不过看这天色像是过几日要下雨,燕沁大人不若多留两日,免得雨里赶路。” 燕沁看了一眼那满眼狠厉的小崽子,摇头:“今年过年我都没回去几日,再不回去,家人怕是要担心了。” 说完,燕沁翻身上马,朝着村口外离开。 可没走出多远,她将马儿绑在树上,孤身回到了村庄之中,在树影里注视着那孩子。 她总觉得放心不下。 “小宝,要不要喝点羊奶啊。”王婆将热羊奶端过来。 “你他娘的才叫小宝!”那孩子狠狠一跺脚,倒是轻巧的避开了王婆手里的羊奶,缩到角落里。 王婆被吓了一跳,却也没害怕,又拿了各种东西来哄,轻声细语的。 可那孩子却总是眼睛一横,嘴巴一撇。 “你个臭老婆子,都说了不要这些东西。” “隔壁是谁在吵,我现在就去撕了他的嘴。” “恶心死了。” 诸如此类的话从孩子那小小的嘴里蹦出来,燕沁听的直皱眉头,就连王婆也有些把持不住,懒懒的坐在角落里不说话。 孩子也跟着安静下来,时不时看那王婆,朝着地面狠狠啐了一口,竟是爬墙离开。 燕沁碍于是白日,不好就这么直接跟上。 过了一会儿,那孩子拎着一块肉回来,扔到王婆的怀里:“吃。” 王婆大惊:“你怎么偷肉!” 孩子从怀里抖搂出几个珠宝来:“珠宝是偷的,肉是换的。” 王婆吃惊的张大了嘴。 燕沁也跟着张大了嘴,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之前买过来的珠宝都没了。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偷的! “偷东西可不行。”王婆赶紧把孩子拎起来。 “王婆,开门!” 门外陡然传来了男人的喊声,王婆抓着孩子手腕的动作就是一顿,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小宝,快点到里面去,千万别出来。” “搞什么……”小孩儿被关在房间里,狠狠踹了两脚门。 燕沁则看见几个壮汉一脚就将院门给踹开,手里拿着铁锹看着王婆:“我说王婆,你老头子死的的时候还欠着三两银子呢!今天再还不上,就拿你房子抵债!” 王婆颤颤巍巍的将地上的珠宝收拾起来,额头冒虚汗:“这才不到一个月,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们再宽限一个月,等我儿子……” “个老不死的!你老头子都走了,谁知道你还活不得活的到一月后,到时候我们找谁要钱去!” 为首的人一脚朝着王婆的心窝踹去。 第九百一十章孩子的模样 “砰” 木门一脚就被踹开来。 为首的人还没看见眼前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心口一疼,紧接着几个巴掌朝着脸打了下来,打的他脑仁都嗡嗡直响。 小孩儿骑在那人的身上,左右开弓扇耳光,打的掌心都泛红,嘴里还骂:“你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打人!” 树影里躲着的燕沁才赶紧摁住剑柄,没有上前。 这死孩子竟然会救人,还真是意料之外。 王婆没有被人打中,只看着那孩子的动作,赶紧把孩子带过来:“他们这么多人,你一个人打不过的。那什么,他可是燕沁大人送到我这里放着的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不要……哎哟。” 王婆解释的间隙就被踹了个底朝天。 小孩儿赶紧从王婆的怀抱里跳出去,垫着王婆,被砸的龇牙咧嘴的疼。 “老不死的养出个小杂种!燕沁大人什么身份,能跟你这老婆子有什么交集,你而今还打了我们老大,少说得赔二两银子,一共五两银子,赶紧拿出来!” 几个壮汉纷纷上前,先将为首的人给拉了起来。 王婆惊讶:“这……我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呀。” “二当家的,您看她怀里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像是值钱的玩意儿。”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二当家的目光当即就落到了王婆的袖口里,上前一步把那些珠宝都给拿了出来:“我滴个乖乖,这能卖多少钱啊!老不死的还说自己没钱!” 说完,二当家还想直接动手。 孩子的动作比他更快,从旁边闪出来,直接咬住了那人的手,嘴里嘟囔着:“一个珠宝就五两,谁让你多拿了!” “小杂种!” 二当家低吼了一声,一巴掌将孩子给掀飞了出去。 孩子砸在围墙上,发出一声闷哼,半天都爬不起来。 燕沁看的心惊肉跳,这群要债的竟然敢对孩子和老人出手,真是不要脸到极致了。 燕沁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这老婆子也好,这些珠宝也好,都不是你们这种杂碎能觊觎的东西。” 小孩吐出一口血沫,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捡起角落的一块铁片捏在手里,狠厉的盯着眼前的一群壮汉。 二当家看着手上的牙印,气得浑身发抖:“给我把这个孩子剁了做肥料!” 身后的壮汉本来有所迟疑,可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眼神都狠狠扫来,他们不得不抄起手里的东西朝着孩子走去。 可他们犹豫不决,那孩子却已经抄着铁片冲了上来,眼里的戾气浓郁的像是要溢散而出。 燕沁眼睁睁看着这孩子瞄准了人类的脆弱之处,手里的铁片被鲜血所浸染,直到他来到二当家的身前,那铁片几乎要击中二当家脖颈的时候,她才纵身落下。 燕沁横在二当家的面前,一身红衣还飘荡于半空中未落,淡然的眼里倒映出那孩子的疯狂,也抬手捉住了孩子的手腕。 阻止他杀人。 “你没走?拦我做什么?”那孩子用尽全力,都不能挣脱燕沁的手。 “真的是血衣客!血衣客怎么会帮王婆!” 大当家的被吓了一跳,拉着二当家的,带着人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孩子还想追上去,燕沁却反而将他抓的更紧,甚至稍稍用力,让他不得不扔了手里的铁片,脸色发白的跌在地上。 “这世上有这世上的规矩,你要是杀了人,可是要用自己的命去偿的。” 燕沁狠狠甩开了她,复而走到王婆的身边,将她扶起,“这孩子我还是带走吧,王婆你且好好休息。” 说完,燕沁将那些珠宝重新塞回到她的手里。 王婆怔愣着还想拒绝,燕沁却已经带着孩子离开,走的没影。 燕沁一路带着他回到了马车上,看孩子满身都是别人的血,不耐的拿了帕子给他擦干净身上的血,声音更冷:“不要轻易伤人。” “那些人都是杂种……” “也不许骂脏话。”燕沁狠狠拍红了他的脑门,见他的气势逐渐弱了下去,才继续说道,“别动,让我给你擦干净这些血迹,脏死了。” “哪里脏,你自己不也是一身血红的衣裳么!” “闭嘴!” 燕沁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 打晕了不好找他背后的人,但放在其他地方,他这性子怕是会惹出不少事情来。 别到时候没等到他的亲眷,反而惹来了仇家。 “说不过就要我闭嘴,你们大人都这么卑鄙无耻么。”孩子直接在燕沁身上踹了个脚印,可他又看着那一片红上坠着灰扑扑的鞋印不爽,用手拍掉了。 燕沁本不想理睬,可看着他给自己拍灰的动作,却又忍不住问:“自己踹的鞋印子,拍掉做什么。” “你他娘的管我……哎哟!” “再说脏话就打死你。”燕沁慢慢收回了拳头,给他擦干净身上,就要把他身上的脏衣服给脱下来。 孩子搂紧了身上满是血的衣裳:“不给脱,你个女人羞不羞啊。” “你才多大,哪里知道羞不羞。” 燕沁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感觉乐安和这孩子今年差不多大,怎么这孩子能说会道的,跟个小大人似的。 五岁孩子哪里是燕沁的对手,不过一会儿就被燕沁摁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这次是因为离开了盛京,没有那么多眼线,燕沁才得以挑了件合他身量的孩童衣衫。 至于为什么她如此细心,燕沁倒是并未想过。 那孩子也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但那衣裳加身的时候,他还是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孩子才有的天真眼神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和腰背:“很舒服。” 燕沁看见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勾唇浅笑,揉揉他的脑袋:“这样才有孩子的模样。” 孩子感觉到头顶上的温热,觉得有些陌生,却并不觉得讨厌,甚至遵循着本能,轻轻的蹭了蹭。 察觉到自己这温顺的动作,孩子赶紧离开,可余光却瞥见燕沁的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杂质,只是温柔的看着自己,便又喉头滚动着,小心翼翼的靠近燕沁的掌心,舒服的眯起眼睛来。 第九百一十一章天下最好的女人 燕沁也从不对孩子吝啬自己的温柔,好好安抚过那孩子之后,便道:“你的家人肯定很担心你,我要把你送到哪里,他们才能找到你呢?” 孩子猛地睁大了眼睛,旋即眼底的光芒被愤恨所覆盖。 “你既然也不想要我的话,就别管我!” “你这孩子……” 燕沁手里还捏着他的小靴子,这么一个间隙,就被这孩子给逃了出去,直接借着自己身量娇小,钻进矮丛中没了踪迹。 “……” 燕沁扔了鞋子还想追,可想到这孩子似乎和其他孩子有些不同。 而且听他刚才说的话,似乎是想依赖着自己。 不能这样。 如果他真的是静妃的孩子,待在自己的身边算怎么回事! 可也不能就放任这孩子在丛林里乱跑。 左思右想,燕沁还是悄然追上了那孩子,路过城镇的时候,才让当地的府衙帮自己去找马车。 她跟着这孩子漫无目的的跑了三日。 等到第四日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如王婆之前所预料那般,雷鸣阵阵,分明是白天,却如黑夜一般阴沉。 燕沁缓缓的落在树枝上,高超的轻功没发出半点儿的声响。 反而是走在小山路上的孩子仰起脸来,看着阴沉沉的天,不过一会就感觉到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的他‘哎哟’了好几声,捂着脑袋继续跑去。 燕沁浑身也很快被雨水所浸湿,可她还是紧紧跟着这孩子。 整整四日,她看见这孩子能在山林里寻找水源和吃食,即使去到乡镇村庄,都能想办法或偷,或是找别人不要的吃食来果腹。 可他仅仅是个五岁的孩子。 燕沁冥冥之中觉得奇怪,五岁的孩子会这么多东西,背后真的没人教吗? 可又有谁会去教一个孩子这样残酷的生存之道? 燕沁不明白,头顶的雨却越来越大,几乎落地时能砸出一个小小的泥坑来,那小孩还在奔跑。 燕沁听着雨里粗重的喘气声有些心神不宁,可她既然决定了不出面,便只有从旁帮忙,纵身跃出,发现分岔路后有一个破庙。 她这才折返回来,见孩子正朝另一条路去,二话不说捡了果子砸他的脑袋。 小孩被砸的摔了个跟头,一身泥巴的爬起来:“什么玩意儿!” 燕沁又砸了第二个,小孩疼的骂人,也不敢走这条路,索性去了另一条路,看见破庙的时候眼睛都跟着亮了,一路冲进去,找了个干草垛坐下。 燕沁也顺势落在屋檐下,从窗外看着那孩子将自己团起来,勉强放心下来,转身去找些吃的东西。 雨里要找东西很麻烦,等燕沁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经彻底被夜幕所覆盖。 她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从窗里看去,竟发现那孩子裹在干草里,嘴里嗫嚅着什么,仔细一听都是胡话。 别是病了。 燕沁着急的踏入破庙之中,就看见那孩子眼睛缓缓睁开了些。 “……能不能抱抱我?” 燕沁总觉得他好像是叫了谁的名字。 可她没能听清,只是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半跪在地,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又怕自己的湿衣服让他不舒服,赶紧点起火来,将他带到火堆旁去。 破庙里只有火星滋啦的声音。 燕沁刚想将他放下来,却被孩子死死揪住了衣襟,迷糊不清的叫着:“我会听话的,我会乖的,我什么都会学的……能不能再多陪陪我。” 燕沁看他小脸通红的模样,还是没有走开。 “要不是我衣服还没干,早把你这臭小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了。”燕沁愤愤的说着,手里却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翌日清晨,孩子缓缓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片火红之中,温热的怀抱让他微愣,头顶上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孩子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燕沁那双担忧的眼。 他不自觉的攥紧了燕沁的衣襟,埋进她的怀抱里:“哪里都不舒服。” “那再躺会儿。” 燕沁也懒得爬起来,索性抱着这孩子睡了个回笼觉。 却不知怀里的孩子紧紧抱着她,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之后,这孩子完全没有在意燕沁跟踪他的事情,而是乖巧如鹌鹑似的跟在她身后。 燕沁告诉他:“我要把你放在村庄,你不能留在我的身边。” “我要去松林镇。”孩子死死的拽着她的裙摆。 “……” 好想打死这臭小子。 裙摆被个孩子当做抹布似的那么摁着,怎么看怎么不爽。 不过这条路好歹顺道,燕沁没跟他计较,除了去一些大城镇的时候让他在马车里待到夜晚,大部分时间,她都是把他当个腰佩那样,单手拎在身旁的。 夜里,燕沁也不在意和个孩子分享自己的床。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像是个小火炉,抱着很暖和。 等回到松林镇的时候,燕沁还想验证一番他究竟是不是静妃的孩子,跟着他来到了一处钱庄,却只见里面走来个伙计:“少爷回来了!快进来!” “老子自己回来了!”孩子一脚就踹向那伙计,跟这两日陪着燕沁的鹌鹑模样截然不同。 伙计被踹得直接跪在地上,还不忘往里面喊:“老爷,少爷回来啦!” 燕沁眼神微暗,静妃的孩子不可能在外面有生父。 而且他如果真的是静妃的孩子,也不会这么张扬的开一个钱庄,还打开门做生意,这不是放出来给人找的吗! 想到这里,燕沁转身离开。 却没一辆轿子急匆匆的停在钱庄前,小指扭曲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急急忙忙的往里走:“青安,幸好你没事……若你真的被鹤家的人发现捉去了,我可得着急死了。” “我没事,还遇到了一个好漂亮的女人。” 青安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香梅,眼底满是敌意,“她可跟你不一样,她会紧紧抱着我,还会哄着我入睡,她是这天下最好的女人了。” 香梅的笑僵硬在脸上,如果这一次不是鹤家的人捣乱,这本该是给青安最好的一次生存训练,没想到还让他认识到一个漂亮女人? 但没事,青安还是个孩子,他总有一日会忘记那个女人的。 第九百一十二章机关鸟 这么想着,香梅的笑又变得柔和下来,弯身告诉他。 “那些女人才是毒蛇,他们想害你。” “你母妃就是因为太过痴情而死,而你父皇却是因为多情滥情而令人作呕,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不要有多余的感情。” 香梅紧紧扣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的开口,“你只要知道,盛京皇位上的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也是你最大的仇敌……只有杀了他,你的母妃在九泉之下,才有人陪伴呐。” 青安听着香梅说的字字句句,紧紧攥住了拳头。 “可那个怀抱,真的很暖和……” “你不该奢求那些东西,青安,别让我失望,也别让季家苦心经营的人失望。” 香梅的声音就像是烙铁一样,在青安的心上烫出一条又一条的规矩。 青安的眼神也从迷茫渐渐变得狠厉:“对,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尤其不能让我的母妃孤身一人在九泉之下,而那仇敌还在外逍遥。” “青安,你是我们的骄傲。” 香梅朝他跪下,钱庄里所有的人都朝他跪下。 …… 松林镇的另一边。 燕沁飒爽的翻身下马,白府的下人们鱼贯而出,帮忙搬东西。 “快去告诉少爷,大小姐回来了!”管家高兴的喊着。 “他这几日不是盘点账目么,不着急叫他。”燕沁对弟弟燕泽的事务了如指掌,勾唇浅笑,“经过盐城的时候我可都听说了,松林镇白燕泽,年仅十五就谈了不少生意,虽未十六,可谁人不称一声少东家。” 管家乐呵的合不拢嘴:“小姐和少爷都有出息,正巧再过几天就是小姐您的生辰了,今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大办一场。” “好。”燕沁点头,将身上的东西都交给下人,向白府里走去。 白清奕的发间已经生出几缕白发,一见到燕沁总是上下打量,生怕这个乖女儿出什么事情。 “爹,我一切都好,还给你带来了喜欢的笔墨纸砚。” “哪里需要你带什么东西回来,只要你每次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白清奕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我女儿就是天生丽质,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将近二十的年岁。” 燕沁无奈,她这辈子的容颜常驻,怕是因为那些天材地宝的保养,她总不会老去的那么快。 “沁儿。” 柏鸢也闻声从屋中走了出来,“沁儿怎的这时候回来了,也不早早说一声,而今再让厨房做些可口的都来不及。” “吃的不打紧的,等会儿娘亲去库房里看看那些个绸缎和金线吧,不是说邹姨家的姑娘要出嫁,而今去做绣品还来得及。” 燕沁说完,就被柏鸢幽怨的看了一眼。 “人家姑娘十六就出嫁了,你而今都二十了,别说是我们松林镇了,只怕在盛京,如你这样二十还没嫁人的女子也不多吧,你就没点想法。” 不可能有想法的。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想法的。 这辈子要是她没跟青予安在一起,怕是那心魔又要借此事发挥,暗中挑拨青予安做些什么。 可燕沁不敢就这么直接跟柏鸢说,只好赔笑。 柏鸢也没有责怪燕沁的意思,只是轻轻拉着她的手说:“隔壁镇上新来了个年轻县令,他父亲与我们一向交好,到时候你去见一见。” “娘”燕沁拖长了声音撒娇。 柏鸢却把她的手攥的更紧:“只是去见一见罢了,若是不顺心,娘也不会逼你的。” 燕沁这才收了音,乖巧可人的往柏鸢怀里一靠,半点儿没有在外面做血衣客时的狠辣。 等到燕沁生辰那一日,燕泽高高兴兴的寻了块上好的翡翠,给燕沁打了个漂亮的玉镯:“给姐姐做嫁妆。” 燕沁笑着敲他脑袋:“臭小子。” “我可不是什么小子了,等到今年生辰一过,我可就要继承家业了,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做了多少事情……” 燕泽滔滔不绝的说着,燕沁却只是眼里含笑,藏在袖口里的指尖点了点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生辰过去,燕沁特意带着燕泽上街一趟,美其名曰:“先得让姐姐看看你最近有没有成长,才好看给不给你一点奖赏。” “那我定不会让你姐姐失望的。” 白燕泽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拉着燕沁走过长街,对街上的铺子都了如指掌,就连这些铺子背后的是哪方的势力,卖的最好的东西是什么都知道。 燕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那这一次你想要姐姐送你些什么?” “我不缺东西,只看姐姐想送什么。”燕泽调皮一笑。 燕沁勾唇,从袖中将那锦盒给拿了出来。 “姐姐难道就送我一个盒子?”燕泽不解。 “且看。” 燕沁说完,轻轻按下锦盒的暗扣,只听咔嚓几声,巴掌大的锦盒展开在燕沁的手中,一只机关鸟展开木头羽翼,朝天而去。 “天哪……”燕泽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就连路边的人都纷纷侧目看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在旁边的二楼,青安目不转睛的看着振翅而飞的机关鸟:“我也想要这个。” “青安殿下,这东西怕是只有大机关师才能做出来,绝不是我们能轻易弄到的东西。”背后的仆从汗如雨下。 青安眼底霎时被疯狂所淹没。 “有什么不好弄到的,去找这东西的主人,给我换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 仆从匆匆离开。 青安也按捺不住,恨不得马上就将这新奇玩意儿收入囊中,可很快,他就看见那鸟儿缓缓的落了下去。 循着那木头翅膀,他看见茫茫人群之中的一抹艳红。 他看着燕沁探出手,让那机关鸟停在那皓白的手腕之上,眉眼温柔如水的和另一个年轻男子并肩而立。 青安的指尖陡然收紧,小小的嫉妒满上心头,愤愤道:“那东西,我不要了。” 身边另一个仆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也跟着看向燕沁,抬起头来:“您若是不要的东西,谁都不准有。” 青安一惊:“我不是那个意思……” “咻” 仆从手里的暗箭已经射了出去。 第九百一十三章小尾巴 燕沁余光瞥见那支暗箭。 拉着白燕泽旋身躲过,手臂上的机关鸟还是被击中了翅膀,从她手臂上跌落在地,木头翅膀零散了一地。 “谁!”白燕泽惊了一跳。 燕沁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紧盯着二楼的窗子,直接纵身而去,当着百姓的面上了屋檐,落在窗边。 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坐着的青安和另一个正收起暗箭的男人:“你们想杀了我?” “没有。” 青安先一步发话,可对上燕沁冰冷锐利的眼,他的指尖深深刺入掌心,站起身来,“只是想毁了那只鸟而已。” “为什么?”燕沁不明白,一字一顿的开口,“那是我给弟弟的礼物,似乎没有碍着你们什么事吧,钱庄小少爷。” 这两样东西,可都是她从机关大师手里带出来的。 机关鸟虽然没有满天星那样珍贵,却也足够当做给燕泽的赏赐。 “礼物。”燕泽重复了这两个字,旋即抬起头来,“我不喜欢这个礼物,那东西碍眼的很,和你也不搭……你不是别人嘴里的血衣客么,你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侠客么,怎么能对别人这么温柔?” “因为他是我弟弟。” 燕沁再次强调了一遍,满脸怒容的看着青安,“至于你喜不喜欢这个礼物,根本就不重要。” “我怎么会不重要!” 青安陡然站起身来,小小的孩子梗着脖子朝她吼,“你哄着我入睡,陪在我的身边,保护我的安全……这辈子只有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对你不重要。”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燕沁本就在气头上,如今有又听着这孩子的胡言乱语,只觉得这孩子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小少爷,当即跃入屋内。 旁边的仆从还想上前护着,燕沁却桎梏住他的手臂,眼神像是淬了冰:“你们这样宠着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他一个人转的。” 说完,燕沁直接打落眼前的仆从,转而将青安给拽了起来。 青安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恐惧和慌乱,他可是结结实实的吃了燕沁好几个手刀,自然知道燕沁的恐怖。 可燕沁的眼里却不带任何的情绪,只是注视着他。 “道歉。” 青安张了张嘴,刚想道歉,脑海里就想到了香梅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教导。 他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即使是跌落到泥尘里,他都不会向任何人示弱或是道歉。 青安抬头盯着燕沁:“我不会道歉的,我做的事情没错。” “既然这样,那我就替你父母好好教导一下你。” 燕沁说完,不等青安反应过来,就直接捉着人狠狠打了一顿,直到小孩儿疼的满眼通红,眼泪向外涌出。 燕沁才勉为其难的收了手,把他放回到椅子上。 青安疼的龇牙咧嘴:“没人这样打过我。” “那你记住了,如果下次你到我面前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还是会打你的。”燕沁甩了甩手里的剑鞘,“即使你是孩子,我也照打不误。” 说完,燕沁已经飞身离开,回到燕泽的身边去。 “少爷您没事吧。”仆从急匆匆的来到青安的身边,柔声道,“这次根本就不是您做错了,您就该任性妄为些,这样才像那个女人啊。” 青安攥紧了拳头,久久的沉默下去。 楼下长街。 燕沁看着燕泽将那些机关鸟的部件都整理好,揣在怀里,紧张的问燕沁:“姐姐,是不是你的仇家?” “只是个比较顽劣的小少爷而已。” 燕沁耐心解释完,无奈的看着他怀中已经坏掉的机关鸟,“姐姐下次再送你个更好的。” 燕泽还是有些失落,抱着机关鸟没有放手。 燕沁看在眼里,心里一遍一遍的骂了那臭小子。 要不是那臭小子年纪小,她就不单单是把他揍一顿那么简单了。 两人回到白府,燕沁赶紧飞鸽传书,希望机关大师能修好机关鸟,柏鸢就从背后走来。 “沁儿,听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仇家?” “你别听燕泽乱说,只是遇见了一个顽劣的小少爷。” 燕沁无奈的将鸽子放走,回头就看见柏鸢手里抱着个大大的妆奁,“娘,我平常习武用剑,用不上这些的。” “明日就要去见县令了,可不能按照你平时的模样来。”柏鸢此时倒是有些嫌弃自己的女儿了,上下打量着,“别人都是嫁娶的时候才穿红衣,你倒是天天穿着红衣,明日去见人的时候,要不要……” “娘,我都穿了一辈子红衣,不会换的。” “罢了,衣裳随你,珠宝便随我。”柏鸢不容置疑的将妆奁放在了燕沁的面前。 燕沁倒是没有拒绝。 翌日,她换下了一身飒飒的红衣劲装,穿上了一身夺目的红裙,红纱轻拢,发间多了两根金簪,步步走来,跟其他大小姐也并无分别。 反而更因那眉眼间的冷淡,让人愈发挪不开眼。 柏鸢怎么看怎么喜欢:“沁儿真是好看,等会儿必定要拿下那年轻县令。” 燕沁抬眸,眼尾的一抹胭脂也被刻意拉长了些,愈发添了几分风情:“娘,你可别取笑我了,是约在天兴楼吗?” “就是天兴楼,快去吧。” 柏鸢迫不及待的将她往外面推。 燕沁钻进马车里,只当这次只是去吃个饭。 不是青予安,她不会答应的。 天兴楼算是整个松林镇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多是些商贾和官员,再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燕沁走下马车,总觉得有股视线盯着自己。 可回过头去,角落里除了卖糖人的老头之外再无其他人。 “什么时候我也这么多疑了。” 燕沁揉捏过眉心,走进提天兴楼。 而卖糖人的老头则低头看着身边的小孩儿:“这不是钱庄家的小少爷么,怎么在这里躲着偷看血衣客呀。” 青安慢腾腾的站起身来:“我想知道一点事情不行啊,死老头。” “嗨呀你这臭小子……” 老头还没说完,青安已经扔了碎银堵住他的嘴,跟着燕沁走进了天兴楼。 他要搞清楚,为什么这个血衣客教导他的东西,和香梅教导他的东西不一样! 第九百一十四章年轻县令 “我一直以为朝廷四品官员总该有些架子,可没想到白小姐这么平易近人。” 县令浅笑开口,他着一身平时穿的便装,作风雅书生的打扮,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看起来一点儿没有其他县令那般严肃。 燕沁神色却是淡淡的。 既然她没准备给人机会,自然不会笑脸相迎,让人误会。 “到也不算是平易近人,只是皇上跟前做事,总得小心翼翼,身边都是些权贵,若是真得罪了谁可不好。” “是这样啊。”县令尴尬的笑笑,指尖不安的拧在一起。 以燕沁的身份,就算是嫁给盛京的达官显贵夜市可以的,但偏偏要回到他们松林镇里来找夫婿,闹得他有些紧张。 燕沁则是吃着糕点,时不时听着包厢外来回的脚步声:“小二。” “来了,燕沁大人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急匆匆推门而入。 燕沁见店小二背后没人,又是蹙眉:“我一直听着门外脚步声来回,你帮我看着些,别让人在外面听墙角,我不喜欢。” “成,您好好吃,小的替您看着。” 店小二赶紧退出去,没过多久,外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消失。 可燕沁却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几天总有人盯着自己,心里毛毛的。 县令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焦躁:“你身居高位,如今回到松林镇这小地方,有些人想要过来巴结也是有的。” 燕沁轻笑:“巴结的人可没以往多,前两年想要巴结我的人,如今可都发配流放了。” 县令的手微微一僵,额头渗出些冷汗:“倒也不至于如此。” “你说的对,的确不至于如此。”燕沁也勾唇浅笑,替他添了一杯清酒,没继续说下去。 县令这才大着胆子同她说话,似乎只要不提及官场上的事情,燕沁待人都是十分温和的,两人谈天说地,似乎就没有什么事情,是燕沁不知道的。 却不知,门外正有个身影贴着门扉,听完,像是觉得不可思议。 世界上竟还有这么多东西吗? 青安听的正认真,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下去,让门扉发出了咔嚓一声。 屋中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安也回过神来,转身就想跑。 可燕沁的动作更快,拉开门,将这孩子捉住不过是一瞬间:“怎么又是你这臭小子?” 她这辈子是命中欠孩子的吗! 怎么遇到的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难缠。 青安被捉到,反而没那么心虚了,梗着脖子开口:“我也到这里吃饭,不行吗?” “行,那你去吃吧。” 燕沁把人一丢,自己往雅间里走去。 那县令的父亲到底是跟自家爹爹认识,就算不准备发展,也得好好应付一趟。 人还没进去,裙摆就被轻轻拽住。 燕沁回头,就对上了青安的眼。 “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就是为了找男人吗?” “……” 燕沁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些话,到底是谁教给这种小孩儿的! 雅间里的县令听着二人的对话,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本想拨开孩子的手,却反被青安狠狠咬了一口。 “啊!”县令惊叫了一声,门口的那些护卫们都齐齐围了上来。 “没事吧。” 燕沁赶紧将青安给拽到自己怀里,看着县令手上的一圈牙印已经流出血来。 幸好这臭小子之前咬自己没这么用力。 “你属狗的,怎么天天咬人。”燕沁提溜着青安的后衣领,又无奈的看了县令一眼,“这孩子就是个野的,之前和我有些恩怨,倒也不是有心咬你的。” 青安双脚离地,毫无反手之力。 可听着燕沁帮自己说情,他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对着县令做鬼脸:“你看,你的女人都不向着你,活该你没人要!” “不许乱说。” 燕沁冷眼,狠狠敲了一下青安的脑袋。 青安低低呜咽了一声,没说话。 燕沁见他眼冒泪花,身后也没个什么仆从跟着,眼看着就是个没人管的,直接摁着他的脑袋:“咬人就要道歉,向县令大人道歉。” “我不道歉,我又没错。”青安双腿乱蹬,“你今天盛装打扮,不就是为了找他这么个男人么!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血衣客,朝堂上的红人,他这种白斩鸡怎么配得上你。” 周围的护卫们倒抽了一口凉气。 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虽然这孩子说的是个实话。 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松林镇的人敢当着县令的面直说。 想了想,燕沁还是一巴掌抽到青安的后脑勺。 “什么配不配得上,若是我与人两心相悦,纵然官职有大有小,也不会在意。”燕沁这么说着,又赔笑的看着县令,“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县令,来日的仕途肯定通达,千万不要将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县令的脸色却已经是阵青阵白。 他自然知道自己是配不上四品官员的,可这事实被人说出来,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白小姐大可放心,我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斤斤计较。” 县令强撑起一个笑容来,故作镇定的接过侍卫们送来的止血散,将那一圈牙印处置好,边道,“只是你我初次见面就被个孩子搅局,回去怕是不好交代……不如,先暂时让我的下属照看孩子,你我再聊上几句。” 再等一会儿,这孩子的家人应该就闻讯赶来了。 于是燕沁心安理得的点点头:“也好。” 若两家人因为个陌生孩子生分,的确是不值当。 “我不要跟他们走……” 青安的声音被隔绝在门外,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他团团围住,眼底都是一片阴冷。 “小杂种,敢打扰我们县令大人的好事,不想活了吧。” “看这小子也是个没人要的,等会儿我们直接把他打发出去就是,别坏了县令大人的计划。” 青安被大片阴影笼罩着,眼底生出几分恐惧。 为什么她那么好的人,会相信这些败类。 青安被拖行着离开,心头的不甘越来越浓,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各类的红影。 那女人揍过他,骂过他。 却也是她真正的教导过自己,拥着自己入睡。 雅间里,燕沁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捏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第九百一十五章没人帮你 “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了那孩子的声音?” 燕沁的指腹细细摩挲过杯壁,有意无意的看向门外。 “那孩子怪吵闹的,明明是个人,竟还像是个野兽一样咬伤了我。” 县令悠然品茶,反倒是没有动过燕沁为他添的酒水,看向燕沁的目光仍是带着几分小心和温柔,“也就是白小姐这样心善的人,才能容得下他这样的孩子,来日定然也能做个好娘亲。” 燕沁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多谢你的夸奖,但我想,我们就这么继续说下去也没必要。” “白小姐您什么意思?”县令蹙眉,面露不解。 “你我心里明白就好。” 燕沁啪的一声,将手里的杯盏捏的粉碎,里面的酒水撒了燕沁一手,带着浓郁的香气,弥散到整个房间里。 县令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 燕沁挑眉,冰冷的眼里倒映出县令的身影来:“迷情散这种东西,我在盛京里见过不少……那些有求于我的大人,那些意图攀上高枝的小姐。可从来没有人敢真的在我身上玩把戏。” 因为盛京里所有的大人几乎都知道,她是能帮着温贵妃在宫中站稳脚跟的,明枪暗箭,几乎没什么能躲过燕沁的眼睛。 而认毒这项本事,燕沁算不得是精通,但想要辨别出来却是没问题的。 县令匆忙站起身来:“我根本不知道,定然是我爹娘想要撮合……” “拿爹娘做借口,很无耻。” 燕沁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刀,狠狠砸在桌案之上,身着红裙,仍掩不住她眼底冰冷的杀意,“你既然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那刚才咬了你的孩子,你是准备怎么处置的?” …… 青安被抓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整个屋子里都是呛鼻的香气,白面团一般的女子或是倚靠或是勾着身边的男人,而那些健硕的男人们则将银子和金子朝着他抛过来。 青安半途挣扎无果,被套上麻袋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装在这半大的笼子里,两条手腕上粗重的锁链压得他抬不起手,只能以匍匐于地的卑微姿势注视着全场。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性子烈的,要是能买回去,肯定能玩好久。” “看看他那俏皮脸蛋,长大了怕是女人都比不过他美艳。” “不过一个小畜生,要不是县令大人吩咐了要好好折磨,只怕这台子都上不来,就出点价抬抬庄,就当是买了顿人肉宴。” 那些人的声音嘈杂的灌进青安的耳朵里。 气得青安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他看着自己的汗珠坠在地上,浸出一点一点的深色痕迹,心脏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乱窜。 他感觉不到自己在害怕,却不敢抬头,对上那些戏谑的目光。 香梅不是说过,他应该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么。 为什么现在他必须跪在这里,像条狗一样被人注目着,听着他们嘲笑着把金银扔上来。 “范老板出价最高,这孩子您带走。” 县令的侍从笑着把青安从笼子里拖出来。 被称作范老板的胖子搓了搓手,从侍从的手里将青安给接了过来:“真是个俊俏的小子,玩起来肯定……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青安发狠的几乎从范老板的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满嘴是血的跳到角落里,即使被手里过于沉重的锁链砸中腹部也无妨,他如同困兽一样蹲在角落里,像是品尝胜果一样舔了舔嘴边的血。 “滚开,死胖子!” “这孩子怎么回事!”胖子怪叫着退出很远。 整个暗庄里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范老板你不是挺会玩人么,怎么现在被个孩子咬掉一块肉。” 范胖子气得满脸横肉都在颤抖,捞着那快要掉下来的肉块,他高声吩咐:“给我把这小子给捉住,剁成肉馅!” “得嘞!”范胖子手下的壮汉一拥而上,就连县令的侍卫都帮着捉人。 青安挂着沉重的锁链,怎么也逃不开,等想爬上楼的时候,就被人狠狠拽住了一只脚,直接将他从上面拖了下来,磕的他下巴都青紫,嘴里都是血沫。 “你小子不是挺能跑的么!不也被捉住了么,给老子拿刀来!” 范胖子还在叫嚣。 青安却只感觉耳边有一百只蜜蜂在嗡嗡作响,根本听不太清,只是咬着牙想要挣脱,却只换来一阵毒打,他不得不从口里吐出一口血沫,眼底都被额头的血所浸染,红的可怖。 “你们会后悔的……我可是……呃啊!” “管你是谁,明天你就是我田里的肥料,跟牛粪没什么区别!”范胖子高高举起手里的长刀,不偏不倚的朝着青安的那条腿砍去。 青安的瞳仁里倒映出那把刀的冷光,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香梅的教导。 “他们会把你当做少爷照顾宠爱,但只要你离开钱庄,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不会帮你的。” “你得学会自己成长,如果你连世间的半分险恶都经历不了,我怎么放心你回到那深宫之中,同那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们争斗。” “那个女人是个坚韧的人,她无论做什么都能化险为夷,你也必须跟她一样。” 香梅和那些仆人,都不会有人帮他的。 可青安无论怎么挣扎,四肢却都只是被抓的更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落下。 他认命的闭上眼,脑海里的浮现的却仍是那抹红影。 如果不找那个女人,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在这里? “铛” 兵刃相交的声音清脆,打破了青安纷乱的思绪。 青安艰难的睁开眼,正看见那抹红影横在自己的身前,手里的长剑掠出残影,片刻间就将那一个顶俩的范胖子给击飞出去。 燕沁胸口还剧烈起伏着,她花了些手段从县令口中逼问出消息之后,就一路寻来,没想到松林镇地下竟然藏着这样的暗庄。 更没想到那县令竟然和暗庄勾结。 她刚到,就看见青安的处境,顾不得太多就冲上前来,而今她回过头去,两脚踹开了控制住青安的侍从,单手将青安抱入自己的怀中。 温热的血暖了燕沁的怀抱,竟让青安无比的安心。 “疼……”青安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低低的唤。 “是我不好。”燕沁将他紧紧拥入怀抱,手里的长剑换了个边,目光扫视过暗庄里的众人,“准备好被连根拔起了么。” 第九百一十六章吸出毒液 “咚咚咚” 青安能听到他和血衣客的心跳声都融为一体。 莫名的满足感将他淹没,掩盖了长剑刺入血肉之中的些微杂音,也能盖过他脑海里香梅所教导的任何规矩。 燕沁则是不由得将这孩子抱得更紧。 她眼睛不眨的斩断了一个想要杀她的人的头颅,却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慌,像是被这孩子所感染一样。 “都给我一起上,这可是白燕沁,你们是想她走出去,把我们一锅端了吗!”早就逃到角落里的范胖子大喊着。 暗庄里的男男女女们似乎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百八十般武艺,数百的武器都被他们掏了出来,用来应对燕沁一个人。 比起当初十五岁初入盛京的小丫头。 如今的燕沁应付起这些江湖杂碎来,根本毫不费力,只是怀里抱着个孩子,还是让她难以顾及到抱孩子的右侧。 有一个如蛇窜来的女人也发现了这点,兴奋的踩着墙壁朝她右侧袭来,露出獠牙,扬起浸满毒液的短鞭袭来:“去死吧,白燕沁!” 孩子! 燕沁一惊,想要还手已经来不及,只能抱着孩子旋身而去,肩后狠狠吃下这一鞭子,如灼烧的疼痛蔓延上来,她才掀开这蛇形一样的女人,冷声道:“你是蟒蛇的妹妹?前些日子在机关大师门口作乱的是你们兄妹?” “是我,可这暗庄里跟你有过节的可不止我一个!”蛇女靠在廊柱边,直勾勾的盯着她怀里的孩子,“没想到我们动不了白府,还能借着这种小屁孩儿来伤你,中了我的蛇毒,你别想就这么活着走出去。” 燕沁的视野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了这个孩子,孤身而来。 青安似乎也听见了蛇女的话,猛地抬起头来,探手去摸,只摸到一片血迹,心里霎时慌乱起来:“都是因为我……” “是我低估了人心险恶,和你这臭小子没关系。” 燕沁用剑柄把他的头按了下去,环顾四周还有不少人。 除了杀出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燕沁想到这里,咬破了舌尖换取几分清醒,目光落在其中几人的身上:“既然你们跟我有过节的不少,就别到我的地盘来惹事。” 话音落下,燕沁也不再决定留活口。 既然这群人想要她的命,她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再不留后手的把眼前能看见的人都斩落,血流成河也无妨。 她怀里的青安仍是死死的攥紧她的衣襟,余光瞥见那些红浸染墙壁,心里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安心。 香梅说的不对,即使离开了钱庄,也有人来救他。 青安高兴的想要笑出声来,却猝不及防的又被燕沁用刀柄打了脑袋:“别乱动,马上就能出去了。” 青安刚想骂回去,可抬起头来,燕沁的一滴血正滴在他的眼下,顺势落下。 “你受伤了……” “这不是你个小屁孩儿该担心的。” 燕沁一脚踹开背后还想偷袭的人,看着已经准备逃跑的几个匪徒,根本没有力气追上去,只能带着怀里的孩子爬上楼,彻底离开暗庄。 暗庄之外,仍是三教九流占据的街市。 他们看见燕沁一个血人走出来也不为所动,燕沁却不得不以长剑插在地里,才能勉强站稳,极其困难的把怀里的孩子放下:“去白家……” “可你背后的伤……” “去叫人,不然我真的会死在这里!”燕沁猛地把腰间的和田玉佩塞进他的怀里。 她都快被蛇毒毒死了! 可她还没找到真正的青予安呢,她不想就这么为了个小屁孩去死! 青安被她推了个踉跄,可还是扔了玉佩,扑到她的背上。 “你做什么……嘶。”燕沁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到肩后的毒液被吸出,眼底掠过一抹惊异。 他真的只是个孩子么。 “不要吞下去,等会儿吐出来。”燕沁只好调整心态,低声告诉他。 青安没有回话,燕沁却听到了啐血的声音,悬着的心勉强放下。 片刻之后,燕沁感觉体力恢复了些,毫不犹豫的将背上的小孩儿给捉了下来,看他还不甘心的扑腾着:“足够了。” “可那些毒液在你的身体里已经太久,如果不……” “我知道。” 燕沁将他拢入怀中,为他遮去四周探寻的视线,赶紧将他从这里带离。 燕沁没有很快将他送回钱庄,只怕暗庄的人找到这个孩子报复,而是直接从后门回了白府。 管家看见燕沁满身是血的模样,吓得不轻。 “大小姐这是怎么弄的!” “只是处置了松林镇的暗庄,管家你先去府衙报信,那边几个,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这孩子有没有什么大碍。” 燕沁露出怀中的孩子,大步流星的往里面走去。 她将孩子安置在客厢之中,刚把那孩子放下,那孩子就蹦了起来:“我才没受伤,倒是你刚才被砍了几刀,怎么……” “这几刀我自己就能处理。” 燕沁冷眼看他,从善如流的从客厢的床铺底下找出个樟木箱子里,里面摆放着各类的伤药和绷带,她将门锁死,不太在意一个小孩儿的目光,自顾自的背过去上药。 青安呆愣的坐在床榻上,看着那层如火的艳红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洁白的肌肤,还有纵横交错,不知何时不知何地被刻上的伤痕。 燕沁注意到背后的视线有些变味,才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闯荡或是修习武功的时候受了不少伤。 “都是些旧伤,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青安的声音比平时要低了许多。 燕沁轻笑:“你的胆子还挺大的,有没有说过你不像是个孩子?” 青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燕沁熟稔的为自己上药,像是习以为常,忍不住皱起眉头:“没人这样夸过我,而且我胆子也不大,刚才在那里我很害怕……我做的还不够好。” “你还只是个孩子,怎么害怕都是被允许的。”燕沁重新拉上衣服,侧目看他,眼里有几分愧疚,也有几分心疼,可嘴角仍是噙着一抹浅淡温柔的笑,“你若是害怕,就找人来帮你,没什么丢人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朋友的孩子 青安目不转睛的盯着燕沁,久久没有回神。 燕沁处置完自己身上的伤口,管家请来的大夫也差不多到了。 燕沁还不忘嘱咐青安:“我受伤的事情,别告诉他们。” “小姐,大夫已经带到了。”管家的声音也适时从门外传来。 “进。”燕沁暂时离开青安,看着大夫给青安上下检查了一番,赶紧问,“这孩子帮我吸出了蛇毒,不知道会不会有余毒残留?”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睛微微眯起:“自然是会有余毒残留的,你怎么能让这么个小孩子帮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燕沁尴尬,她当时一路带着他杀出来,本身也没多少力气,这才没有拒绝一个孩子的帮忙。 “小孩儿怎么了,像你这样的老不死的遇到事,还不一定做的比我好。”青安就差从床上蹦起来了。 “不准这样称呼长辈。” 燕沁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青安的脑袋。 青安捂着脑袋也不道歉,沉默的瞪着燕沁,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大夫虽然不喜欢青安这样的孩子,还是开了些祛毒的药,临走时还不忘跟管家说:“白小姐找来的这个小孩儿,当真是没教养。” “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孩子计较。” 管家只好和稀泥,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大夫,推门而入。 管家刚打开一条缝,眼前的门扉就陡然被一股大力给关上,惊得管家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小姐您这是……” “我教导这臭小子呢,管家你别管。” 燕沁的声音狠狠的,管家缩了缩脖子,心想这孩子莫不是大小姐朋友的孩子,当即退了下去,给这新来的小少爷熬药去了。 而屋中,燕沁正红着脸攥紧自己的衣襟,一手扣着青安的脖子,把他摁在一片被褥之中,气得声音发颤。 “谁让你扒我衣服了!” 大夫前脚刚走,这孩子就扑上来抓自己的衣服。 偏偏燕沁完全没想到会被个孩子袭击,一时不备,竟是被他扯开了衣襟。 “你也扒过我的衣服呀。”青安被摁在被褥之中,还不忘乱叫,“而且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你都没让大夫看,留下疤了怎么办!” 燕沁动作一顿,可低头看自己敞开的衣襟,还是狠狠朝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留疤也不干你的事情,再有,不许随便扒人衣服。” “你总是这也不许,那也不准,下手还这么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青安吱哇乱叫。 燕沁气急,可发现这孩子的力气比之前明显小了许多,只怕是因为余毒未清,她下手的动作也跟着停下。 从教训他变成了将他提溜着。 燕沁一手拎着他的后衣领,另一只手则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坐好了,不许动。” 青安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当真没再乱动。 这女人怎么这么爱动手。 不过青安看着她用持剑的手整理好衣襟,从窗柩透来的光落在她的发间,度上了一层浅光,更衬得她愈发的柔软。 跟之前那个欺负他的血衣客,完全不同。 燕沁回过头,正对上青安乌黑发亮的眼。 “下次别跟在我身边了,除了白府的人之外,我身边的人大都存着些其他心思。”燕沁顺手帮他整理好凌乱的头发,“这次也是你跟着我,才着了别人的道。” “谁规定不能跟着你的。”青安撇嘴。 “是没人规定,可你若下次再跟着我,我就不会去救你了。”燕沁把他拉过来,为他整理好头发,郑重其事的说道,“错过一次,也该长教训。日后你若想找我报仇,或是找我帮忙,大可正大光明的来,别暗中跟着。” “我能来找你?”青安仰起头来。 燕沁的手也顺势向下,帮他把衣领也整理好:“你若是想,没什么不可以的。只是我不常在松林镇待着,你若遇到什么事情,来找白府的人即可。” “我才不要找他们,都是些……” “你再骂?”燕沁眯眼。 “……”青安捂紧了自己的屁股。 “大小姐,那位小少爷的药已经熬好了,要送进来吗?”管家的声音有一次的从门外响起。 燕沁点头,起身时重新将凌乱的发髻拆散,只拿了一根红绳将头发高高束起,开门将汤药拿进来。 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打量着青安:“大小姐,这究竟是谁家的小少爷,怎的小小年纪就跟您走了一趟暗庄。” “朋友的孩子。”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娘是谁。 “撒谎精。”青安冷眼。 “……” 这死小孩儿! 燕沁横了他一眼,对身后的管家开口:“这个孩子不太懂事,管家你就让他在府上住两天,修养好了送他回去就是。” 管家笑着点头,根本没有怀疑燕沁说辞的意思。 青安看在眼里:“老头子,我都说她是撒谎精了,你难道还相信我是她朋友的孩子?” “童言无忌,老身可不会把孩子的话当回事。” 管家笑的乐不可支,匆忙去给他整理些被褥和器具。 青安一张脸气的通红。 “在我们家挑拨离间,你还差的远。”燕沁得意的看他,“等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别人就会相信你说的话了。” “我很快就能长大了。”青安死死攥紧拳头,盯着燕沁不放。 燕沁噗嗤笑出声,却听门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起。 “大小姐,盐城几位鹤家的大人抄了暗庄,也把那年轻县令给捉了,您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大小姐,盛京来了急信,让您回去一趟!” 一个欣喜,一个慌张。 燕沁忙打开门,草草扫过年轻县令的事情。 不过是年轻县令跟暗庄勾结贪污,又怕盐城的大人捉到自己,便想剑走偏锋,先得到了自己,便也得到了鹤家的支持,来日继续跟暗庄勾结。 “我们家大小姐什么身份,他一个小小县令算什么东西,竟敢打这种主意,真是不要脸!”送信的丫鬟说的义愤填膺。 燕沁无奈,回看了盛京的急信,脸色一变。 “备马,回盛京!” 第九百一十八章你没得选 白府上下都跟着慌乱,忙着给燕沁收拾回盛京的行李。 燕沁则细细的看过急信上的每一个字,心头一凉。 她才不过离开盛京半个月,温贵妃就出了事。 只是急信里说的模糊,看不出是温贵妃自己出言不逊惹怒了皇上,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而触怒龙颜,落得一个禁足殿中三月的惩罚。 对于后宫嫔妃来说,禁足三月已经算是极大的惩罚,更别提她是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娘娘。 只怕是深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和嗤笑,都会让温贵妃愈发疯狂。 “盛京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着急?”屋里的青安陡然出声。 燕沁思绪回笼,将急信浸入茶杯之中,看着墨色消弭:“不是你个小孩子该知道的事情,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过段日子再回去钱庄。” “你都要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青安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浑身上下的伤口好像也不痛了,直接扑上来抱住燕沁的大腿,“我跟着你去盛京!” 燕沁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这孩子肯定不会是静妃的孩子,若是静妃的孩子,香梅绝对不会让这孩子靠近盛京一步的。 “我不会带着个孩子去办事。” “孩子怎么了,我能陪着你说话赶路,能帮你吸食毒液,就算是把我扔在野外,我也是能活下去的,绝对不比你们大人差多少!” 青安执着的抱着燕沁的裤腿不放手。 这辈子没人这样教导过他。 只有血衣客是独一无二的。 燕沁却只当他是个孩子心性,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不知道你家里人是怎么教导你的,但这些都是不对的,你这么小的孩子应该跟着家人,安稳度日,而不是跟着我四处游走,满身是祸。” 青安还想辩驳几句,家仆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马已经备好了!” “来了。” 燕沁点头,拨开了腿边的青安,“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我爹娘和弟弟都不会亏待你的,你也该跟他们好好学学,什么是家人的相处之道,别净跟着你家里人说脏话了。” “我不!”青安还想追过来。 家仆们赶紧扑上来,将他捉住:“小少爷可别乱跑,大小姐吩咐要好好照顾您的,您还是别动了吧。” 青安作势要咬。 “你要是敢伤了我家里人,我打烂你的屁股!” 燕沁临走时还不忘留下狠话,却没有多留给青安一个眼神,急匆匆的离开。 青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红影消失在拐角,最终还是没咬下一口,只是愤愤的被送回客厢,看着那碗已经变凉的汤药,微微出神。 等白家人回来的时候,燕沁已经急着离开,只留下个面色阴沉的小孩儿。 管家适时出面:“这位小少爷,好像是大小姐朋友的孩子,让我们好好照顾几日。” “既然是沁儿朋友的孩子,好好招待就是。”柏鸢柔声说着,在看见青安身上破烂的衣裳时,心疼的去买了几件干净的,又让人细致的给他重新上药一遍。 青安看着柏鸢的眉目和燕沁有几分相似,倒是放松了警惕。 白燕泽和白清奕也不在乎家里多个人,悉心照顾着,就连青安惹事要打人的时候,白清奕都会耐心的捉住他的手腕,细心教导:“你要学会尊重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例外。” 青安愣在原地良久,才说:“你和血衣客真的很像。” “我是她的父亲。”白清奕勾了勾唇角,为这个女儿感到自豪,边带着青安去书房,“但是她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大人,我也只能教教你这样的小孩儿。” 青安被白清奕教导写字的时候,心里无比的平静。 他都快习惯了白府里的温暖,直到过了几日,钱庄的仆从们找上门来,一个个面若冰霜的紧盯着他:“少爷,我们该回去了。” “我不想回去,这里很好。” 青安死死攥紧了白清奕的小拇指,他就快要明白血衣客为什么会展露温柔的一面了,而且他很喜欢这里的温暖。 可钱庄的伙计们却齐齐朝他跪下,一言不发,但青安就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白清奕见状,都深深蹙眉,将青安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如果想要你们家的少爷回去,就用更加合适的方式来,而不是这么……”而不是给一个孩子施压。白清奕剩下的话都没有说完。 钱庄的仆从已经出声打断:“还请少爷回去。” 青安隐约能看见他们藏在腰间后的短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清奕拉着自己的手。 慢慢的,青安松开了白清奕的手,朝着那些仆从走去。 “我的确该回去了。” 青安这么说着,目光紧紧盯着他们腰间的短刀重新藏起。 白清奕还有些担心,但青安已经踏入仆从之中,被前呼后拥的离开,爬上了马车,缓慢的离开了松林镇。 马车缓缓来到松林镇外的小路上,香梅随着人走上马车,目光冷淡的看着青安:“青安,你是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干涉白家和白燕沁所作所为,所以才去跟踪白燕沁,以此博得她的关注吗?”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而已。”青安头也不回的开口,“香梅,我现在有点儿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方式,我想让你用白清奕说话的方式对待我?” 香梅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底涌上的恨意和烦躁直充头顶。 他的母亲都已经死在深宫之中。 他为什么还能想得到跟白燕沁一样的东西! 香梅疯狂的扣住了青安的肩头:“无论你喜不喜欢,我们才是希望你好的人!白燕沁跟你不一样,她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又与鹤九冠交好,她家庭和睦,仕途顺利,她是上天的宠儿,可你不一样……” “你是身负血海深仇的皇子,只有你爬上了最高的位置,把那狗皇帝和温贵妃的头颅斩断,送她们去九泉之下为陪伴静妃娘娘!这才是你的人生!” 香梅尖锐的声音,像是一道晴天霹雳,彻底击碎了青安这几日的安宁。 “我不喜欢……” “你喜不喜欢又怎样?”香梅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可抚摸过青安脸颊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的青安,我的殿下,如果你不做这些事情,鹤家的人会杀了你……你没得选。” 第九百一十九章苏瑾 日夜兼程,马不停蹄。 燕沁一路从松林镇疾驰到盛京,途中跑死了两匹马,才敢在黄昏前宫门下钥时赶回到皇宫,踏入温贵妃的寝殿之中。 除了芙蓉之外,其余所有的宫人都被温贵妃屏退。 燕沁隔着薄纱门帘,看向里面。 黄昏的残阳透过窗柩,勾勒出精美的雕花,轻轻的落在温贵妃的脊背上。 而温贵妃却只是状似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看着柜子上的各个佛像,似笑非笑的将木鱼不规则的敲响,眼眶里落下泪来。 “燕沁,你说我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 “贵妃娘娘……”燕沁抬手撩开门帘,正看见温贵妃手里的木槌都被她捏断,尖锐的木刺扎入温贵妃的掌心,鲜血淋漓。 “我不是什么贵妃!” 温贵妃撕心裂肺的朝她哭喊,“我是鹤家嫡女,我是鹤思玲,我才不是什么苏瑾的替身!” 燕沁的脚步一顿。 苏瑾,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燕沁你说,为什么皇上总是对那个死了人如此在意!他竟然只因为我的孩子不像苏瑾,就冷落我,一次又一次的在那些个新人跟前斥责我!”温贵妃抬起手狠狠戳向自己的心窝,眼底爬满血丝,“这次你猜怎么着,他竟然为了一个早就死了多年的静妃,将我禁足三年!他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毁了他最后一件苏瑾的东西,你说说,他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燕沁听得没头没脑,只觉得温贵妃这样的状态很差。 而且…… 她已经听见了窗外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肯定是乐安在外面听见了什么。 燕沁走上前去,接过芙蓉递来的纱布,为她包扎好手上的伤口:“苏瑾是谁?苏瑾的东西又是什么,跟静妃有什么关系?” 温贵妃没有说话,而是狠狠的扫开燕沁:“你什么都不知道,滚出去!” 燕沁喉头一梗,知道温贵妃这几年的心绪越来越不平稳,也没有强求,转身离去。 本想去问问芙蓉,或者是先去安抚一下慌乱的乐安。 可刚踏出门,就见皇后从门外走来,笑意浅浅的看着她:“燕沁,你还真是温贵妃最忠诚的狗,刚听见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吗?” 燕沁恭敬的行礼:“皇后娘娘金安。” “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皇后娘娘微微抬着下巴,鄙夷的看着一身红衣的燕沁。 燕沁抬眸:“是。” “看来你的确忠诚。”皇后娘娘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只留下一句,“但你护了她这么多年,也终于要看见她的终焉了。逼死静妃,甚至害的静妃将孩子托付给香梅离宫,这件事情就足以让皇上再不宠幸她。” 皇后的冷言冷语,燕沁已经听了整整五年。 此时听到,燕沁却只是勾唇浅笑,目光落在角落的小小身影上:“就算不被宠幸也如何,贵妃娘娘最起码有一个皇子,足以保全她此生无虞。” “你……出去领二十板子!” 皇后怒声说完,径直踏入殿中。 才二十板子。 燕沁十分轻松的应下,只是等到皇后踏入殿中后,她抬手挥开了还想上前带她受刑的护卫:“我的职责是保护后宫的嫔妃,而今贵妃娘娘的心绪不太平稳,我合该入内保护,等会再去领罚。” “白燕沁,你未免太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了!”护卫们都有所不满。 “职责所在而已。”燕沁推开门扉,跟着皇后踏入其中,末了还冷冷看向两侧的护卫,“还是说,你们二位男子能单独入殿中陪护,燕沁此时也马上就能去领罚。” 让他们两个男子跟皇后贵妃独处,怕是一家上下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也没有人再敢拦下燕沁。 燕沁得以踏入殿中,里面似乎已经说了一会儿的话,皇后的声音也变得尖锐。 “你以为这么多年,本宫不是这么过的吗!她苏瑾只是个连名字都不能流露出的傀儡皇后,她甚至还是先皇的私生女……这样的关系本就被世间所不容,可你看看,皇上不还是给了她名号,称她为明德皇后!”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 她只知道前一任皇后,在皇上登基的时候就不幸遇刺身亡,而后又因身份低微而不被保存姓名。 可她从来不知道,上一任的皇后和如今皇上,竟然有血缘关系! 温贵妃的声音接着想起:“你在跟我比谁可怜么,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想除掉静妃的!” “你个蠢货!” 皇后怪叫起来,她完全没有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而是癫狂着的开口,“当初如果不是你听了白燕沁的话,想拿她的肚子压最后的皇子!本宫早就将她和她肚子里的孽种溺死了,而今你放任她留了种……但凡那孩子有一分像苏瑾,你的乐安还会有来日吗!” 燕沁悄悄的后退了一步,当初是她放过那个孩子的…… 温贵妃似乎也被皇后的话震惊到,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假惺惺!你这样的人怎么会为我的孩子打算?” “我只是喜欢一切……能让皇上感到不舒服的东西。”皇后的笑声更大了些。 燕沁听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这两个女人的疯狂超出了自己东西想象。 她不敢继续隐藏下去,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正看见皇后捏着温贵妃的下巴,一字一顿的开口:“不然你以为,以本宫如今的本事,为何还要在宫中留下你来。” “只因为你鹤思玲,如今骄傲癫狂的成了皇上心头的一根刺。” “只因你的孩子,跟苏瑾没有半分相似,日日都能让皇上看着恶心。” 字字句句都像是锥子一样扎入温贵妃的心头。 温贵妃像是失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她当然知道鹤家虽然权势滔天,却已然是老臣旧族。而皇后背后的势力却是新的一股力量,足以颠覆旧族们的荣耀。 可她还是不甘心的抬起头来:“你这个疯女人,总有一日,你会后悔留着我的。” “我不会后悔的。”皇后冷笑着转过身去,目光紧盯着门口的燕沁,“这辈子皇上都不会废了我的。” 燕沁被她冰冷的目光看的发毛,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什么。 “苏氏皇后。”燕沁念出了皇后的名号,继而说道,“皇后娘娘方才说苏瑾是先皇的私生女,她姓苏……” 皇后得意一笑:“苏瑾,是本宫名义上的妹妹。” 第九百二十章渡人不如渡己 所谓的宫中辛秘,更像是一段为人所不耻的往事。 燕沁被迫从皇后苏敏口中得知了当年了一切。 “苏瑾是先皇的私生女,被托付给当时的新贵苏家照拂,我成了她的嫡亲姐姐。”皇后缓缓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的看着燕沁,“当初皇上还未登基时,我们便已经成婚,可时日一长,我却发现皇上和苏瑾暗中苟且,甚至身怀有孕。”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顺理成章。 苏瑾夺走了皇后之位,而当今的皇后苏敏则夺走了她的孩子,并且以拙劣的手段害死了苏瑾。 而今苏敏可以面不改色的告诉燕沁,甚至笑的更加大声:“别以为你的主子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苏瑾服下的毒,可都是温贵妃一手准备的,我只是推了她一把,苏瑾就那么堕入万丈深渊,就连尸骨都没找全,成了个笑话。” 燕沁听得浑身发凉。 即使不是亲姐妹,可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就反目成仇?甚至不惜害她死得尸骨无存。 温贵妃的脸色也是惨白:“别说了,燕沁不会想知道……” 皇后的目光陡然狠厉起来,又开口说道:“燕沁不会想知道你还杀了两个忤逆你的美人,不会想知道你早已给静妃准备好了几种死法……燕沁大概也不会想知道,你们鹤家的人还在追杀静妃的孩子。” 温贵妃的脸色更加惨白,看都不敢看燕沁,只是死死攥紧了指尖。 燕沁则将温贵妃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深深被震撼到。 她知道温贵妃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比如从不让她去处置什么人,亦或是从来护着她,不让她卷入过多的纷争,而将她拱手让给皇上,让她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 而不单单是让燕沁成为保护她一个人的忠犬。 燕沁不是不知道她做过的这些事情,只是人的私心让她闭上了眼,如今被皇后无情的挑破,她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后宫之中的腌臜事多了去了,贵妃娘娘所做的不过其中一二罢了。” 皇后的脸色陡然一变:“你平时不是最为公平正直,怎么如今愿意为了温贵妃而不分黑白,不明是非。” 我虽生于上界,心怀苍生。 可辗转过多少凡尘世间,燕沁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燕沁在晟朝,不过轻如尘埃,做不得什么大事。心里想着的也是渡人不如渡己,我只求保全身边人平安。” 燕沁说完,轻柔的走到温贵妃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弯身为她掸去衣裳上的灰尘。 温贵妃怔愣了片刻,眼底的疯狂被温柔所替代,坚定的对上皇后的眼:“皇后娘娘,这次可是看走了眼。看来你就算说的再多,也不会影响我和燕沁之间的姐妹之情。” 皇后的眼神阴沉了下去。 她的确喜欢一切能皇上厌恶的东西,甚至能为此喜欢上温贵妃。 但她只要一看见燕沁,心底的怒火就从未消失过。 “真令人作呕。”皇后毫不留情的贬斥,“鹤思玲,你就好好揣着这份姐妹之情,看看她会不会有一日背叛你吧。” “她不会是苏瑾。”温贵妃抬手拉起了燕沁,旋即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直面皇后的眼睛,“你今日过来,难道不是为了嘲笑我,只是从燕沁身上看见了苏瑾的影子吗?” 关我什么事! 燕沁不耐的看向温贵妃,却换来一个浅浅的笑和解释。 “只是说你的性子和苏瑾有几分相似,只是你比不得苏瑾温柔。看来皇后娘娘是将你看错成苏瑾,怨恨上你,这才特意在你赶来的时候,前来嘲讽。” 皇后就像是被踩中了痛点一样,愤愤转身离开。 燕沁则无奈的站在原地:“苏瑾既然已经死了,您和皇后娘娘就不能放下此事么?兴许很多年之后,皇上不会再找苏瑾的影子……” “若是你的挚爱死去,你会忘记他吗?”温贵妃笑的苦涩。 而燕沁的心却狠狠的颤了一下。 她想,如果青予安就这么死去,她这辈子也不会再找第二个挚爱了。 这么一瞬,她似乎明白了皇上对挚爱的执着,也总算明白温贵妃和皇后如此癫狂的原因了。 因为她们的对手,是已经死了的人。 她在皇上的眼里永远是完美的,难以超越的。 最后一抹残阳也消失在天边,整个宫殿都被黑暗所笼罩。 温贵妃长叹着拒绝了宫人们的烛火,独自跪坐在一片黑暗里,享受片刻的宁静。 而燕沁则踏出殿门,看着满脸担忧的乐安,轻轻揉过他的脑袋:“乐安殿下,多去陪陪你母妃吧……她在这宫中蹉跎岁月,实在是太寂寞了。” “好。” 乐安赶紧往里跑,也安静的跪在温贵妃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用肩膀抵在她的手臂上。 这一次,温贵妃没有如平常一般将他推开,而是闭上眼,任凭这孩子钻入自己的怀里,她这几年的疯狂像是一场梦。 她和皇后都为了那个亡魂而疯狂,可如今被禁足之后细细思考起来。 就算苏瑾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亡魂罢了。 燕沁看着他们母子二人紧贴在一起,勾唇浅笑,动作上却抬起手来,递给两个护卫:“带我去受罚吧。” 护卫们把她拉扯到宫殿的角落,打二十板子。 而就在宫殿的大门前,皇后仍迟迟没有离开,而是看着燕沁被打的冷汗直冒,嘴唇都被咬出血来,心底却没有半点儿的高兴。 “她和苏瑾的眼神一模一样,温柔又坚韧,真是令人恶心。” 皇后愤愤的离去,她走在深宫的黑暗里,眼底的疯狂却滋生的更加疯狂。 凭什么她们就活该在这皇宫里发疯备受折磨。 而那皇位之上的男人就不用付出代价! 她才不要做温贵妃那样自怨自艾的疯子,她总有一日会等到时机,把那狗皇帝拉下皇位,剁成肉泥! 燕沁感觉到最后一板子落下,这才张开嘴大呼了一口气,从凳子上翻下身来,双腿还有些发软。 “皇后娘娘罚你二十板子都是轻的。”皇后的护卫朝她狠狠啐了一口。 燕沁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御书房。 “臣,想见一见皇上。” 第九百二十一章变态皇帝 宫中秘闻再怎么精彩,到底比不过温贵妃母子平安。 燕沁只当自己是明白了皇后和温贵妃的怨恨,但更重要的,还是到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她身后染血不宜面圣,唯有回去,换了一身红衣来到御书房,因为耽误了时辰,只能暂时在门前等候。 里面传来杯盏摔碎的声音。 “鹤家是名门望族又如何,终究不是皇族。倒是那苏家野心勃勃,还想攀着后宫皇后的位置大肆笼络势力,根本不将朕放在眼里!” 皇上大声呵斥,惊得殿外的公公们也都跪了下来。 燕沁却站在一边,心中总觉得奇怪。 怎么她只是回去了几日,皇上也好,皇后也罢,都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难道只是因为静妃和她的孩子么。 苏瑾的替身对于皇上来说,就如此重要吗? “臣以为,鹤家德高望重,手中也并无过多的兵权,皇上就算是为了朝廷社稷,也不该因为一个罪臣之女的静妃,去责怪温贵妃。” “苏家虽然野心勃勃,可他们的兵权大都收在皇上的手中,实在是不足为惧。” 朝臣们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谏言,生怕惹怒了皇帝。 听着朝臣们的话,皇上心中的怒火更甚:“都给朕滚!” 朝臣们慌忙退了出去。 皇上身边的黄公公赶紧爬了起来,见缝插针的告诉燕沁:“燕沁大人等会儿入内的时候,一定谨慎些,千万不要因为温贵妃,而闹得朝廷上下不安。” “燕沁明白,多谢公公提点。” 燕沁抱拳,入内的时候还被几个老臣嘱咐了几句,这才踏入书房之中。 “燕沁。”皇上看见燕沁时,脸上的怒容僵硬了一瞬,旋即拿了砚台砸在燕沁的脚边。 飞溅而起的墨水,浸染红衣,有些刺眼。 燕沁不为所动,淡淡然的朝着皇上行礼:“燕沁见过皇上,皇上圣安。” “你也是为了温贵妃的事情来的?”皇上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裙边,那里已经变成了凝重的黑色。 “不是。” 燕沁摇头,“臣是乐安殿下的先生,自然是为了乐安殿下而来。” 听到乐安的名字,皇上的眉头就已经深深皱起,但看着那黑色的裙摆,他的脸色反倒是柔和下来:“乐安跟着温贵妃也学不到什么好东西,日后你该多留在盛京,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我还要去找青予安,怎么能一直留在这里。 燕沁心里不爽,面上道:“臣会如此的,只是今日皇后娘娘驾临温贵妃的宫中,惹出一场小小闹剧,惊扰到了乐安殿下,臣想为乐安殿下请愿,暂居到闲云阁中专心读书,也好多多接受皇上的教导。” 燕沁已经知道苏瑾是皇上的逆鳞,自然明白她处置了和苏瑾相似的静妃,再皇上面前说情已经无用。 只能从乐安身上动手脚,闲云阁是皇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就在养心殿后不远处,和皇上距离很近。 皇上虽然在乎苏瑾,但对于皇子公主,也不是全无感情的,时日一久,他自然而然会喜欢懂事的乐安。 可皇上怎么看不出她的心思:“燕沁,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在朕面前说上话了,便可为所欲为了?” “燕沁不敢,只是身在其位行其责,若燕沁身为皇子的先生,却对皇子并不上心,岂不是辜负了殿下唤我一声先生。” 燕沁说的不卑不亢,更是端出一份公事公办的模样。 “说的不错。” 皇上竟是勾了勾唇角,唤来了门外的黄公公,“去取先皇后曾经穿过的黑衣来,给燕沁换上。” “皇上?”燕沁和黄公公同样不解。 “再找画师来。”皇上吩咐着,目光有些贪婪的从燕沁的裙摆上掠过,“说不定也不用黑衣……去将先皇后的衣裳都取来,叫人为燕沁画上几副,送到朕这里来。” 燕沁一惊,她实在是不想给这种糟老头子献身! 她正要反驳,就听皇上开口:“坐上两日,描些图,朕便会好好对待乐安。” 燕沁肚子里的抱怨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字:“是。” 如果只是画画的话。 燕沁换上了苏瑾曾经穿过的衣裳,绸缎如纱轻柔,薄纱如水,却都无一例外的敛去了燕沁的锋利和凌厉,只露出柔软的内在。 宫廷画师不止一次见到燕沁,可如今看着她艰难的站立于水榭旁,红衣不再,着了一身碧绿在身,粉荷在裙摆,唇色泛着病态的浅白,额角更有涔涔汗水。 柔弱的叫人想要上去抱一抱。 “燕沁大人千万别动。”宫廷画师喜不自胜的为她提笔。 燕沁却只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 黄公公知道她刚被打了板子,若是坐下,怕是鲜血会浸染衣裳,实在不妥。 便转而让她站着,虽然伤口不会渗血,她却更加痛苦难受,却只能强忍着。 整整两日画像,燕沁几乎将苏瑾的衣裳穿了个遍,等到宫廷画师说结束的时候,她几乎都站不稳。 “哎哟,燕沁大人!快来人把燕沁大人扶回去!” 燕沁眼前阵阵泛黑,还未看清宫廷画师手中的自己长什么模样,整个人就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才微微泛白。 燕沁口渴的厉害,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腰却像是撕裂了一样疼痛难忍,逼得她又一次跌在床榻上。 要是在上界,这点皮肉伤不过片刻就能好! “先生。”乐安匆忙从外面跑来,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到了她的面前,眼眶红红,“母妃说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都是乐安没用,害得先生这么痛苦。” 燕沁茫然的眨了眨眼。 才意识到眼前的乐安,不是松林镇的那个臭小子,她的声音也温柔起来:“只是让人给我画了些画像而已,先把粥给我。” 她又饿又渴,还疼的厉害。 乐安不肯给她,非要一点点的喂给她吃。 燕沁有些感慨,以前那个襁褓里的孩子都会照顾人了。 喝完粥,燕沁好歹有了些力气,好不容易爬起来,就见黄公公也走了进来:“燕沁大人,皇上唤您过去一趟,这一次特意吩咐,要着红衣。” 这变态皇帝又要做什么! 第九百二十二章五分相似 乐安听闻,马上就跳起来:“黄公公,先生的伤口溃烂的太厉害,现在怕是不能面见父皇……” “没事,我还可以。” 燕沁咬牙撑着床站起身来,额头的汗水滑落进衣襟,黏腻得令人烦躁。 她痛苦了整整两日,才给乐安换来去闲云阁的好机会,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 黄公公也忍不住上前搀扶了一把:“若您的性子再温顺些,如今也不该只是个侍卫了。” 这话说的,她难不成还真的去做那老皇帝的嫔妃么? 燕沁没有回应黄公公的话,被人搀扶着来到皇上所居住的养心殿。 她的脸色还很苍白,身体也很冷。 可养心殿里却无比的温暖,她绕过重重珠帘来到皇上的面前,却只看见那黄袍加身的背影。 而在养心殿的墙壁之上,正有一张巨大的画像被虚假的墙壁遮掩着,上面勾勒着一个身着湖绿长裙的女子。 太眼熟了。 燕沁不得不抬起头来,注视着那画中的女子,面庞竟然和脑海里的那个孩子渐渐重合。 “噗通” 燕沁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那个顽劣的孩子,就是静妃的孩子。 那孩子跟静妃长得没有太相似,但和这画面上的女子,却是有五分相似。 他们的眉眼总是冷冷的,可覆在那柔软的五官上,却又异常的柔美。 “瑾儿,有人的眼神跟你如出一辙呢。” 皇上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软,“燕沁,到画前面来,让朕看看。” 燕沁茫然的走到那画前。 她想不出自己和苏瑾有什么相似的。 可皇上还是痴痴的注视了她一会儿,像是看出她动作里的轻颤,声音柔软的说道:“燕沁你先回去吧,若日后还找不到如瑾儿这般的人,你便每月都画上一幅。” “燕沁不敢!” 真把她当替身了吗! 燕沁之前愿意为皇上做事的原因很简单,是为了乐安。 可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得宠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和苏瑾一样的眼神,她便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待在皇上身边,还做这种变态的事情。 燕沁刚想跪下,手臂就被轻轻的托了一下。 皇上抬手的动作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只道:“日后你不必向任何人下跪,去吧。” 燕沁张了张嘴,很想说自己根本不需要,可看着皇上复杂的眼神,还是乖乖的闭上了嘴。 “先生,让我进去见见先生!”门外隐约传来了乐安的声音。 燕沁猛的抬起头来。 皇上则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门扉,低声道:“带着乐安去闲云阁住下吧,牵着他的手。” “……是。” 燕沁总觉得皇上还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匆忙起身,刚离开养心殿,乐安就扑进她的怀里,却只是虚虚的抱着她,不敢碰到她的伤口:“先生你没事吧,父皇有没有为难你。” “自然是没有的。” 燕沁拉住了乐安的手,“皇上已经答应了你去闲云阁的事情,等把你送过去,我就能回去好好休息了。” “真的吗?”乐安仰脸看她,将她的手攥的更紧。 “是真的,但现在我有点儿疼,你得再走慢一点。”燕沁苦笑了一声,赶紧扶住自己要断掉的腰背。 乐安乖乖照做。 而在两人的背后,皇上正透过窗户的缝隙注视着二人,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失落:“瑾儿,若是你还在,也是这样带着孩子的吧。” 乐安一路带着燕沁回到屋中,拿了药膏过来:“先生,我给您上药。” 这一幕似曾相识! 燕沁赶紧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乐安,男女有别。” “可我只是个孩子。”乐安委屈巴巴的捧着药膏。 “……” 是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 燕沁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打压孩子的好心,只是叫来芙蓉:“芙蓉来上药也是一样的,你前两天不是才答应我,要好好陪着你的母妃的吗?” 乐安失落的耷拉下肩膀,不情不愿的将药膏交给了芙蓉,自己转身离开。 芙蓉为燕沁褪去衣衫,看着从背部到大腿的一片都是已经溃烂,两日之后也没有结痂的迹象,急得要哭:“他们怎么这么会折磨人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后总是看我不顺眼,如今贵妃娘娘失势,打了我也是情理之中。至于皇上……” 他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心思而已。 燕沁目光更冷,对皇宫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幸好芙蓉上药的很细致,温贵妃也知道她是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不让她们母子分离,特意命人送来了最好的伤药。 燕沁趴在被褥之中,回想起松林镇的那个臭小子。 她曾经允诺过在松林镇保护香梅暂住,之后几个月香梅就带着孩子没了音讯。 如今碰见的臭小子又和苏瑾五分相似,正巧也回到松林镇,未免太过巧合了一些。 燕沁的眸光渐渐深了:“芙蓉,等会儿去告诉温贵妃一声,我身子最近不爽利得很,平时要请几个月的病假。” 她得回去找到那个孩子才行。 静妃生前就希望那个孩子远离深宫。 那孩子如果真的跟苏瑾长得那么像,鹤家绝对会毫不留情的追杀,那不是违背了静妃的愿望么。 而且,那孩子若是回到宫中,乐安和温贵妃又如何站稳脚跟。 思绪纷乱间,燕沁甚至没修养几日,就租了一辆马车赶往松林镇。 只是等她到的时候,钱庄已经人去楼空。 她站在空荡荡的钱庄前,再一次感叹命运的无常:“看来是天道想这么做,即使是我也没法改变。” 既然乐安和那孩子的凡尘事情,她已经无法插手。 那她便继续专心去找青予安就好。 之后几年,她再没有那孩子和香梅的下落。 温贵妃也没有复宠,只有乐安一如既往的黏着她,却又每次在她离京寻人的时候去送她。 燕沁仍是一身红衣走天下,寻遍五湖四海,也没找到还有谁出生时有天生异象的事情发生。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青予安。 第九百二十三章手下败将 转眼间十年过去,乐安已经长大成人。 自从幼时因燕沁的帮忙,他常住在闲云阁后,陡然变成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虽然温贵妃还是日日郁卒,可乐安少去母妃殿中,每天也乐得自在,只是心头总是惦念着从小到大的那抹红影。 “咳咳,乐安殿下。”教书的先生轻咳了几声,将书卷砸在桌案上。 乐安这才回过神来,身边伺候的书童低声说道:“燕沁大人已经回来了,正准备去竹苑稍事休息,过两日便会入宫来了。” 乐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指腹摩挲过书卷,也不在乎教书先生已经气得胡子朝天:“先生总是喜欢吃些甜而不腻的,记得去跟厨房说。” “是。” 小书童汗如雨下,殿下未免也对燕沁大人太好了,每每只要燕沁大人回到盛安,闲云阁就像是过年似的,里里外外扫尘不说,还得让小厨房加班加点,做燕沁大人爱吃的东西。 等到下了学,书童还跟其他宫人窃窃私语。 “燕沁大人要不是已然三十,又是皇上钦点的先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燕沁大人是乐安殿下未来的嫡妻呢。” “三十又怎样,燕沁大人因杀伐果断声名远扬,可容颜常驻也是被人说的最多的事情。”小宫女们一个个面露欣喜,“每每看着燕沁大人,倒像是在看十八九岁的年轻美人一样呢。” 而此时此刻,所为的年轻美人正郁卒的看着眼前宛如废墟的竹苑。 钱掌柜前两年的确说过,山势有所改变,兴许会冲了她的竹苑。 可这报应未免来的太快。 燕沁摸了摸自己的小钱袋,有点儿心疼:“说来我都三十了,再找弟弟弟媳要钱,未免也太丢人了。” 可她做官两袖清风,靠着那点儿微薄的俸禄,再建个竹苑也是十分困难。 “咔嚓” 木枝被踩断的声音格外清晰。 燕沁警惕的回过头去,只见银光扫来。 长刀虽快,却不带任何杀意。 燕沁轻而易举的以剑鞘将长刀拦下,目光落在来人一身黑袍上,缓缓上移,挑眉道:“既然敢出刀,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是江湖上哪个门派的?” 来者看着要比燕沁高出一个头来,身量看似单薄,但燕沁盯着他手腕上青筋突突,不难看出这衣裳之下的躯体是如何有力。 最关键的,是他戴着一面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顶多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笑意。 那人低笑,声音有几分沙哑:“你把我当做是什么江湖野路子了,十年过去,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十年?” 燕沁还真想不起来十年前她大概做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把青予安给弄丢了,十年来都没得到任何的线索,反而将盛朝上下走了个遍。 再想要往外找,只能去其他国家和部落了。 黑袍人显然有些生气,一招一式就朝着燕沁的脑门打过来,燕沁也不慌不急,三十年的经历,足以让她甩掉一批后辈。 包括眼前的黑袍人。 二十招下来,燕沁赫然发现此人的武功了得,路数也像是多种东西糅杂在一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只有十几岁的模样。 “你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下去了。” 燕沁出言提醒,眼前的黑袍人却没有任何惧意,反而进攻的更加凶猛。 燕沁也不急,陡然出手击中他的喉结,力道不到,却足以让他闪神一瞬,紧接着一记全力的侧踢。 黑袍人根本抵不住上下两边的攻击,直接被扫飞出去,半天才稳住身形,半跪在地上看着燕沁:“都说三十岁老骨头,倒是没见你本事退步,容貌也没变。” “你才是老骨头。”燕沁冷冷瞥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要怎样便宜的修好自己的竹苑。 黑袍人趁此机会站起身来,掸去身上的灰尘:“你还是如此无趣,不过我还是一直记得你。” “很少有人说我无趣。” 燕沁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撩起袖口,去竹苑里寻找一些旧物,她的手还没碰到泥土,就被拍打开来。 燕沁不由得侧目:“你都已经输了,可以回去跟你的门派复命了,还在这里打扰我做什么?” 这些总是来找她切磋的江湖人,现在是还想干涉她的生活了吗? “不是打扰,是见不得你碰这些脏东西。” 黑袍人直接把她从泥巴上推了下去。 燕沁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看着这陌生的黑袍人为自己找东西,眼前灵光一闪。 黑袍人在竹苑的废墟里找到不少锦盒,发现其中有一块玉璧,忍不住拿起来放在手中摩挲,开口道:“香梅说的没错,你果然从我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帮我……了。” 黑袍人回过头去,哪里还有半抹人影。 “血衣客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燕沁远远的听着那人的怒骂声,心里竟然有几分高兴:“江湖上倒是好久没出现这么有趣的年轻人了。” 不仅帮她找东西,还能替她看废墟,这个手下败将还挺有用的。 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她倒是比以前做事更加随心肆意了,除了青予安之外的事情,她倒是看的很淡。 就算被人偷了东西,她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她来到京城,跟钱掌柜说了竹苑的事情,心疼的将钱袋子奉上:“又要麻烦您了。” 钱掌柜已经老了许多,可看着眼前还容光焕发似年轻人的燕沁,忍不住感叹:“这都多少年了,你倒还像是个孩子,王二,找人去重修郊外竹苑!” 燕沁尴尬一笑,若不是那些天材地宝的滋养,她如今三十年岁也该逐渐老去了。 再细细一想,师兄找来的天材地宝,大概够她这辈子都容颜永驻了。 燕沁决定留在盛京喝茶,正想全权将事情交给伙计们,可等到傍晚她刚准备回府,几个伙计就鼻青脸肿的找上门来。 “燕沁大人,您从哪里找来那么个看门人!一身黑衣服跟个修罗似的,您看看给我们打的,要老命了!” 她哪里来的看门人! 燕沁刚想说出口,脑子里就蹦出今天早晨遇见的那个手下败将。 输了还赖着不走,鸠占鹊巢了是吧! “我去看看。”燕沁提着剑就往外走。 第九百二十四章只被你抱过,你得负责 燕沁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来到了郊外的竹苑。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已尽,乌云如纱遮住余光,沉甸甸的夜幕压在竹枝上,给这静谧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压抑。 燕沁倒是不在乎那些人是否想带走什么,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地界平白无故的被人占领,更不喜欢这些江湖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 她还未走到竹苑,就听到头顶枝头传来一声轻蔑的笑。 “你之前不是走的潇洒么,等到夜里城门关闭,再不能入内的时候,你反而回来了,是想住在荒郊野岭吗?”黑袍人从枝头上一跃而下,怀里踹一个琉璃罩子,里面装着几个萤火虫,足以照亮两人之间小小的天地。 燕沁挑眉,紧了紧手中的长剑,倒是没有直接攻击上去的意思。 “看起来你并不想与我为难,为何伤了我找来的伙计。” “我只认你这个人,不认什么伙计。” 黑袍人步步逼近,借着自己高过燕沁一头,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然后把手里的萤火虫灯塞进她的怀里。 燕沁面露不解,单手揣着那绿色荧光的灯,有些茫然。 黑袍人则是上下打量,笑了:“红配绿,很衬你。” “……” 燕沁倒是觉得自己的长剑也挺配这年轻人的心窝子。 燕沁恼怒的将萤火虫灯还给他,冷眼而视:“伙计们的治病钱记得留下,若没事,我就先走了。” 黑袍人大大方方的给了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紧跟上她的步伐:“钱都给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燕沁拿了伙计们治病的钱,就将钱袋砸向黑袍人的脑袋。 黑袍人赶紧闪身躲过,顺势以掌接下钱袋,可掌心仍被金银砸红了一片,让他有些不爽:“你脾气越来越差了。” “别说的好像你认识我一样,十年前你怕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 燕沁冷睨了他一眼,纵身跃到枝头,心想城门已经关了,眼看着这天就要下雨,她得赶紧去附近的破庙落脚。 她自诩轻功还不错,一路奔袭来到破庙时,脸不红气不喘,习以为常的坐到干草上,决定先点燃个篝火,等着这一场大雨结束,明日回盛京。 “呼” 粗重的喘息声从门外传来。 燕沁抬眸,就看见那黑袍人扶着门框气喘不止,幽怨的透过面具盯着自己,但好歹能追上她,也算是不错,于是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轻功不错。” “……” 黑袍人赶紧止住了喘息声,可还是没能止住颤抖的两条腿。 血衣客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还嘲讽自己。 黑衣人跟着钻进破庙,燕沁没有拒绝和他同坐在一个屋檐下,毕竟她这几年给江湖人当试刀的也有许多年了,奇奇怪怪的人见了不少。 愿意给她当小尾巴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大都没能坚持几天。 所以这个人,自然也不例外。 “咕”不合时宜的声音从黑袍人的肚子里响起。 黑袍人匆忙的用手臂捂着自己的小腹,面具下的脸庞微微泛红,耳尖都跟着红了起来。 燕沁抬了眼皮扫了他一眼:“山里有不少野鸡子。” “你给我等着。” 黑袍人咬牙,闪身出去。 燕沁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忍不住勾唇浅笑,真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天边有几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天际,让燕沁的心情跟着不好起来:“我本来该美滋滋的躺在府邸里睡觉的,都是些讨人厌的江湖人……” 她狠狠戳了一下火堆,就看见一抹黑影从雨里蹿了进来。 头发高束的黑袍人,此时头发耷拉在面具和脸颊的两侧,肩膀腿上还黏着鸡毛,怀里抱着两只鸡朝她走来。 “烤好。”黑袍人把两只鸡往她眼前一递。 燕沁看着他落汤鸡的模样,忍笑:“不会烤,想吃自己弄。” 黑袍人张了张嘴,像是骂了一句脏话,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起来。 “噗” 燕沁还是没忍住,黑袍人深吸了一口气,抓着两只鸡去外面杀,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来,串了两只鸡的放在篝火上架着,坐在燕沁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燕沁懒懒的靠在干草上,眼皮也不抬:“你要是再这么看着我,我就把你的眼睛都给挖出来。” “你别恐吓我,我不怕。”黑袍人撩了几片火星子朝她而去。 燕沁长袖一番,轻易扫开这些火星子,看着那火星化作尘埃四周飘散:“别淘气,惹怒了我,你连这破庙都待不下去。” 黑袍人耸了耸肩,没闹腾了,乖乖等野鸡烤好,递给了燕沁一只:“尝尝?” 燕沁抱着手臂,笑的得意:“不必,刚才在城里好吃好喝了两顿,美酒佳肴,比这野鸡不知好到哪里去了。” “……” 黑袍人的手僵硬在原地。 燕沁本以为他会就这么停下,却见他小心的撕下了一块嫩肉递到自己面前:“这块肉好吃,虽然我没带什么香料能用上。” 燕沁的笑也僵在了脸上,这个年轻人对自己这么好做什么? 黑袍人见她没有动手,索性递到她的嘴边:“好吃的,为什么不吃?” “我不吃陌生人的东西。”燕沁尴尬的挤出一句,这人也对她太好了。 “我不是陌生人,你抱过我很多次。” 黑袍人直接将那嫩肉抵在她的嘴边,颇有燕沁不吃,他就不收手的模样,“我可能不太会报恩,但你这辈子都抱过我这么多次了,以后是不是也该一直抱着我,陪在我的身边?” 燕沁感觉到嘴唇上嫩肉的温热,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善意和执着。 但听着他的话,燕沁就不是很明白,于是抬手碰了碰他冰凉的手背:“年轻人,你是不是淋雨到神志不清了,我这辈子抱过的孩子和年轻人,远不止你一个人。” 黑袍人的喉头一紧,趁机将鸡肉喂到她的嘴里,顺势捉住了燕沁的手腕,目光认真。 “但我只被你抱过,你得负责。” 第九百二十五章对小屁孩儿没心思 燕沁被吓得打开了他的手,故作大人的模样教训。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臭小子。” 黑袍人的手背被拍出一道红印,也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我说的是事实,而且我还想做你的徒弟,我喜欢你为我做一些事情……比如带着我回家,在雨夜里抱着我取暖,我都很喜欢。” 带着他回家,带着他在雨夜里取暖? 燕沁已经记不清了,她这辈子帮过的孩子不止一个。 黑袍人看见她的迷茫,眼底逐渐被愤怒所替代,他直接放下烤鸡,跨过火堆走到她的面前,不偏不倚的往燕沁的腿上一坐,靠在她的肩上:“就像是这样!” 燕沁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小子坐上来干什么! “……你很重。”燕沁满眼杀意的看着他。 黑袍人却不死心的伸出一只手,横在她的腰间:“我是在等你想起来,要知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没对谁这么有耐心。” “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燕沁冷笑,直接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决定动用武力将他扫下去。 可就在她还想动作的时候,黑袍人收紧了手,靠在她的怀里。 这场景,似乎和久远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十年前,她还不知道那个野孩子就是静妃的孩子,只是循着大人对孩子的照顾跟了过去,为他在雨夜里引路,也是这样在一个破庙里抱着他取暖,听他嗫嚅着谁的名字。 而眼前的年轻人,也是用当初一样的姿势,揪着她的衣摆,靠在她的怀里。 这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静妃的孩子。 燕沁心底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止住了拔剑的动作:“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不错。”黑袍人这才勉为其难的勾了勾唇角,倒是没从燕沁的怀抱里离开。 他想,这怀抱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这个动作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因为这孩子已经长大,燕沁如今不得不抬起头来才能和他对视:“那时候你还是个会哭着打嗝儿的死小孩儿,没想到长大了,就成了个蠢蛋,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 青安心里骂人,血衣客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但他暂时不想下来,甚至还微微抬起下巴朝着燕沁挑衅。 燕沁冷眼,毫不留情的攥紧了他的衣襟,将他拉至身前,透过那黑色的面具盯着那双眼:“就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靠近盛京吗!赶紧滚回松林镇去,或者直接离开晟朝都好,再不要出现了。” “我可是为了你千里迢迢的来到盛京,凭什么你说回去就回去!” 青安不甘心的搂紧了她的腰际,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她的颈窝里,“而且没有人可以制约我,天下之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燕沁永远记得这孩子跟苏瑾相似的无关,还有深宫里那几个因为苏瑾而癫狂的人,皇上皇后和温贵妃都是被苏瑾两个字困住的疯子。 如果这个时候,让一个和苏瑾有五分相似的人被皇上发现。 那这稳定了将近十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同样的,皇上到时候有多么爱这个孩子,温贵妃和皇后就会多么想让他死。 “只有盛京不行。”燕沁死死的拉着他,静妃的容颜似乎还留在昨日,让她有些恍惚,“你的母妃是希望你活的逍遥自在,绝对不希望你……” “燕沁。” 另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燕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她的目光越过青安的肩头,正看见了小指扭曲的香梅,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黑压压一片的人。 燕沁清楚的看见,香梅眼底满是仇恨,像是明白了这孩子如今为什么会来到盛安。 那静妃当年在自己身上的孤注一掷,以死拖延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香梅,难道你忘记静妃的嘱咐了吗?” “我没忘。” 香梅踏入破庙,眼看着两个人不得体的动作,深深皱起眉头来:“我们都很谢谢燕沁大人当年的帮忙,但是现在……你是在对我们的少爷出手吗?” “我对小屁孩儿没有多余心思。”燕沁一把扫开腿上的人,不顾他差点儿摔的翻了个滚,而是径直站起身来,指腹抵在剑柄上,“静妃的死有很多原因,这个仇,你报不来的,倒不如带着孩子就这么离开,好好过日子。” “你不知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又有什么资格说教?”香梅也跟着走上前来,抬头看着燕沁,“这些年你不是也逐渐从朝廷和深宫里抽身,行走于江湖之中,找什么天生异象出生的人么。如今怎么又劝说起我们来了?是怕少爷到时候回到宫中,会威胁到你的地位,会揭露你当初帮助静妃的事情吗?” 香梅边说边朝燕沁逼近,咄咄逼人的字句里都是愤慨和不满。 燕沁则是低头看着她:“我不怕这些,我只是替我当初的决断而不值。” “你后悔帮了静妃娘娘吗!”香梅的眉头都竖了起来。 青安也从地上爬起身来,屏气凝神的等待一个答案。 “我不会后悔帮了静妃娘娘,只后悔将这孩子托付给你们。”燕沁的声音很平淡,指腹悄然的离开剑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燕沁踏入雨中,很快就隐匿了踪影。 她真的累了。 深宫里的尔虞我诈都已经让她身心俱疲,可她万万没想到,香梅那样一个单纯的宫女会带着那孩子回来复仇。 青安看着那寥落的背影隐入黑暗,赶忙追上,却被香梅阻拦,不满的开口:“香梅,你怎么敢对她说这样的话。” “少爷,她在阻拦你回宫报仇,也许她以前帮了你,但是现在她就是个碍事的人。”香梅强撑起一个笑,看向青安的眼底却是心虚的很。 青安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终于勾了勾唇角:“我不在乎她要做什么,香梅,我只想问你,是不是我只要成功报仇,就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 香梅避开了青安的目光,以极其小的声音回应:“是。” “我知道这点就够了。” 青安也跟着踏入雨中,赶忙追上燕沁的步伐。 第九百二十六章消息灵通 燕沁很快就发现了他:“我和香梅的想法有点儿冲突,和你无关。” 她总是没法儿迁怒一个孩子。 可青安却站在雨里,盯着她的背影:“我已经明白大概了,你当初是想让我成为普通人,但香梅却想让我回到盛京,成为皇子,最终复仇,但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那是为了什么?”燕沁回头看他。 青安却只是勾唇笑了笑,掠到燕沁的身边,悄然勾住她的指尖:“我想知道,为什么我讨厌你,又总是想要接近你,打听你的消息。” “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娘了!别动歪心思!”燕沁赶紧把手抽离出来,顺带拍向他的手背。 “那也不错,反正小时候我在破庙里高热的时候,的确喊你叫娘亲。” 青安说的一本正经。 燕沁嘴角一抽,鼓足所有的力气飞身而出,让青安根本追不上。 搞了半天十年前他迷迷糊糊喊的不是名字,是真把她当娘了。 无痛当娘是很快乐,但这臭小子她真受不起! 青安怎么也没追上,在雨里不耐的跺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听话的女人,刚说了两句就跑,我还是没弄清这种感觉啊!” …… 过了两日,燕沁一想到这孩子要回到皇宫之中,就充满了排斥。 最终她只是将带回来的礼物让人转交给了乐安,自己又自请到边关沙漠处去办差事,实则是想去看看那些沙漠部落里,有没有青予安的踪影。 乐安得知消息的时候,失落了好一阵。 “芙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先生一直待在盛京?” 芙蓉轻笑着为乐安穿上披风:“燕沁大人一直在找人,兴许等找到了人,就不会四处奔波,留在盛京里教导您了。” “找谁?”乐安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先生是我一个人的先生,日后难不成要成为其他人的先生。” “殿下,燕沁大人总有一日是要成家的。” 芙蓉出声纠正,乐安却险些捏断了手里的笔杆,片刻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朝着芙蓉点头:“是呀,天下女子有谁是不需要嫁人的呢。” 可不知怎的,他心里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而被乐安担忧着的燕沁,已经踏上了去往边关沙漠的旅程。 燕沁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开始思虑乐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如今静妃孩子的出现,会不会就是与天选之子相伴相生的灾厄。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她究竟要不要帮忙呢?燕沁想不明白这件事情,反而知道为什么上界的人来下界历劫,都会清洗记忆了。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好事。 燕沁左思右想,决定暂时将这事情抛诸脑后,先专心找青予安更好。 毕竟她已经帮这两个孩子度过孩童时期,成年之后的忧虑应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她如果看不下去,肯定也会帮忙的。 燕沁心安理得的赶了两个月的路来到了边关,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帮忙剿灭了几窝沙匪,而后又帮着捉住了想要离开晟朝的江洋大盗,不知不觉就在边关蹉跎了一年。 当她提出要去其他部族看看的时候,边关的首领只是大笑:“当然可以,您随意去玩乐三四个月,我们都不会告知盛京的大人们的。” “多谢。”燕沁眼睛发亮,离开帐篷的时候,习以为常的在风沙到来之前,挂上长长的红帷帽,将自己遮盖起来。 将领跟着她走出来:“你还真是走到哪里都穿一身红衣,就连帷帽都是红的。” “没办法,那人还没找到我。”燕沁无奈一笑,压低了帽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去寻找商队带着自己出去。 燕沁肃清沙匪,算是帮了商队们一个不小的忙,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燕沁的提议,路上将她带上,还给了她最好的骆驼和足够的清水。 他们刚才离开边关不久,就遭遇了一场沙尘暴。漫天的黄沙扑面而来,一些货物都被掀飞到半空之中,燕沁显些站不稳。 等到沙尘暴过去,众人几乎半个身子都埋在黄沙里,只挣扎着爬了起来,商队的头领掸去一身黄沙:“看来是方向错了,等会儿从另一边走吧。” 燕沁不解:“沙尘暴能帮你们辨认方向吗?” “燕沁大人,您是不知道沙漠里的规则。”身边一个女子浅笑着看她,“沙漠里有些地方是我们无法涉足的,越是靠近,沙尘暴就越是密集,但只要不靠近那边,便很少遇到这么大的沙尘暴。” 燕沁更加不能理解,无论走到哪个世界,沙尘暴的存在都是因为沙漠的天气和环境。 怎么会跟方向有关呢? 但燕沁对于这个世界的沙漠的确不太熟悉,所以并没有跟人家讲出最近的疑惑,而是跟着她们来到一处小绿洲的村镇落脚。 这村镇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部落,单单是靠着绿洲生存的小村庄而已,但在这里落脚的人都来自四面八方。 这可是个找消息的好地方。 燕沁暂时离开商队,来到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小旅馆落座,听说这里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最多,消息也最灵通。 燕沁刚刚坐下,摘下长帷帽,便有皮肤黝黑的部落人看向她,笑出一口大白牙:“晟朝的舞女都这么好看的么,多少钱一场?” “我不是舞女。” 燕沁将帷帽放了下来,纤长白净的手在这沙漠里格格不入,她的指腹掠过木头做的杯子,想了想,还是掏出了自己的水囊,叫人:“老板。” “你不是舞女是什么,穿这一身可不像是跑商的。”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毕竟大红的衣衫,在不少地方都有特殊的含义。 燕沁把长剑拍在了桌案上。 整个小旅店的氛围霎时变了,角落一个高大如山的人摩拳擦掌的站起来:“什么时候你这样的丫头也配用剑了!” “小小丫头,实在是可笑。” 众人嘲笑连连,燕沁却只是悠然的掏出长剑,起身挽了一个剑花,旋即将长剑负在背后,目光挑衅:“那就来试试,若我赢了,你们便要听我问话。” 第九百二十七章怪异 “还来吗?” 燕沁坐在唯张还完好无损的椅子上,调笑似的看着眼前一众被打趴的人。 “他娘的,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小山一样的男人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刚才他差点儿就以为五脏六腑都被打出来了。 “这不重要,既然你们没人愿意上来应战,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燕沁的身子微微向前倾,认真的问:“你们可知道十五年前左右,伴随着天生异象出生的孩子?” 众人连连摇头,似乎都有些不太明白。 但在燕沁的武力威胁下,其中有几人说出了些线索,分别四散在周围的几个部落里。 燕沁眼睛一亮,得到了消息后就从旅店里离开,去找商队的头领,说明了自己还想去其他部落。 头领有些为难:“我们总是到固定的几个地方去跑商,有几个地方我们可能不会去,但燕沁大人若是想去的话,我们可以跟其他的商队说一声,只是燕沁大人到底是个女子……” “我能护住自己。” 燕沁嫣然一笑,拿起自己的帷帽重新戴上。 她这三十年来的勤修苦练,不就是为了能找到青予安么。 去往沙漠里的几个部落不是简单的事情,燕沁接下来的一年几乎都花在了沙漠之中,其中还不忘间歇的回到边关履行职责,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再沙漠里待的时间越久,燕沁对这片土地就越是了解,等查看完最后一个天生异象出生的孩子后,她已经可以独自跨越这片沙漠。 “很抱歉我不是我你要找的人。” 穿着异域服装的人向她微微颔首,“但我希望你下一次就能遇见命定之人。” “谢你吉言。” 燕沁也回以他们部落的礼节,将手掌贴在心口处,微微颔首,“希望日后能再相见。” 她骑着骆驼,带着行李钻入茫茫的沙漠之中。 她又一次见到了迷失在沙漠里的商队,只是这一次的商队却有些奇怪,他们都像是没有灵魂的傀儡,游荡在巨石林旁边。 燕沁看着那巨石林,知道这里曾是某个部落的祭祀地点,而且一旦从这里越过,就会撞上整个沙漠里最大的沙尘暴。 “你们还好吗?” 燕沁秉持着一颗好心走上前去,眼看着那群人还想钻入巨石林之中,赶紧说道:“这里的沙漠都是有边界的,你们再往巨石林的里面走,会遇上沙尘暴,全军覆没的。” 可那群人还是置若罔闻,一言不发的朝着巨石林的深处走去。 燕沁蹙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听劝。 巨石林的存在就是沙漠边界的地标,踏入他的范围就会被沙尘暴袭击,反之则一切正常,在沙漠里呆的久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燕沁细看他们的打扮都像是晟朝的人,不疑有他的跟着他们钻入其中:“快回来,不能再向前了!” 那群人的脚步没有停下。 燕沁也从未见过巨石林另一边的真容,只是想这里不能用灵力,唯有以绳子将自己绑在巨石上,跟了进去。 巨石林并不密集,可随着燕沁渐渐深入,属于沙漠的炽热紧跟着消失,里面也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声音:“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怎么有个跟我一模一样的人在这里!” 他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燕沁赶紧冲过去,踏到某个地方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胸口被狠狠的拉扯了一下,这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剥离出去。 “唔。” 燕沁捂着胸口朝着前面跌了过去,周身泛起了如灵力波纹一般的涟漪,陡然,些微的充盈感钻入她的身体之中。 这些……是灵力! 虽然很微薄,但的确是灵力的感觉! 燕沁不可置信的从沙地里爬起来,刚想震惊于这个世界上竟然有灵力的存在,就看见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巨石林里的所有的石头都变得透明,如一个个形状奇怪的巨大琉璃伫立在沙地之中,里面囚困着一个又一个的人。 唯一有些怪异的地方,就是他们的琉璃罩外面,还有另一个自己,如同傀儡似的趴在琉璃罩上。 这是灵魂和肉身分离了吗? “灵魂和肉身分离太久的话,活不过三日的。”燕沁这么说着,走到其中一个琉璃面前,捉住其中一个人的肉身。 琉璃石头里的人就开始大叫:“好疼啊!” 连带着琉璃石头里的人都渐渐变得透明。 燕沁只好将那人的肉身还回去,那人却低低的呜咽了一声,环顾四周一圈和自己一样被囚禁在石头里的同伴,朝着燕沁大喊。 “我们只是想看看巨石林外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沙尘暴,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困在这里了,可为什么你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燕沁挑眉,她分明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在流动。 但灵力只会滋养人类的身体,按理说不会让人的肉身和灵魂分离,她也拿捏不准这里的情况。 既然有了灵力,她也就有了底气,解开了腰上了绳子,朝着巨石林的更深处走去。 里面仍旧是无数的黄沙和琉璃石头,只是伴随着她的深入,琉璃石头里的人也渐渐少了。 她一路走到最里面,果然看见了黑夜覆盖了天空,星尘如流水将她淹没,却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 就像是在一片黑水里自由呼吸。 “这个世界,竟然是有边界的。” 燕沁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来,头顶上的每一个星辰都是另一个世界,可即使是在上界,她也只在轮回台打开的时候,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帝君给她们选择的世界不正确吗? 正当她还想继续探寻的时候,身体却被一股拉力拖拽而出,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巨石林外。 燕沁回过头去想要找到那支商队,琉璃石头里只剩下了残缺的灵魂,那些肉身都已经成为傀儡。 燕沁碰了碰那些傀儡肉身,那些肉身霎时都成了黄沙。 “这个世界,有点不妙。” 第九百二十八章情窦初开 即使是没有灵魂的肉身,也会和正常人死去一样,逐渐萎缩,衰竭,直至变成白骨,再经历几年的风沙摧残,最终化作无物。 但燕沁感觉到黄沙吹在脸上,微弱的灵力甚至能感觉到黄沙里有生命力的流动。 证明这些人的肉身,是直接被这个世界给吸收,并且迅速转化为了其他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大概也只有阎罗殿的轮回道才可以做到。 她必须得早点找到青予安才行! 燕沁赶紧折返回去,骑着骆驼从巨石林离开,一路回到了边关处。 边关将领看见燕沁的时候还有些震惊:“你比预料之中更早回来。” “因为出了一点事情。” 燕沁眉间的沟壑更深,“将军可听说过沙漠边界的传闻吗?能不能将所有的传闻都帮我找来,对了,还有其他小部族若是提到过边界的事情,也都请告诉我。” 将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眼神也跟着严肃起来:“是不是那些在外的部落有些不安分?” 燕沁没有回答,这事情要怎么跟这个世界的人解释才好。 难道猜测你们这个世界,其实就在阎罗殿轮回道的旁边吗? 将领权当是那些部族不安分,赶紧派人去加强守备,另外又去找人寻找燕沁所需要的信息。 可燕沁已经没法坐以待毙,直言:“若是有这方面的消息,直接飞鸽传书到盛京里去吧,我有要紧事,必须得回去了。” 将领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燕沁大人,你是已经知道了吗?” 翻身上马的燕沁就是一愣:“我要知道什么?” 将领揉了揉自己的脸:“就是乐安殿下受伤的事情呀?我以为此事今晨才送来,您还不知道……” 将领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猛的拽住了缰绳,一骑绝尘而去。 风沙刮在脸上堪比刀刃,可燕沁心底的不安却更加浓,如果这方世界的危险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大,那青予安最后的劫难还能度过吗? 而且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想着青予安,心里却总是分出一块来担心乐安的安危。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牵动着她的心弦。 却不知此时的上界轮回台前,帝君正悄然注视着一切,头顶的两颗帝星同时升起,怪异十分。 …… 燕沁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马,才赶往盛京。 她一心只想着寻找青予安,鹤家和温贵妃也早已没以前那么依靠她,故而也没给过她什么盛京的局势改变和消息。 等她踏入盛京的时候,乐安已经不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取而代之是一个名叫青安的孩子。 “青安殿下流落在外十数年,可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到皇宫之中,便成了皇上最宠爱的皇子,还成了皇后娘娘的养子。” “皇上宠爱,背靠苏家,到底是比乐安殿下更接近皇位的。” 燕沁听了一耳朵凉亭里的说书,眉头一皱。 青安? 她赶紧来到皇宫,等待已久的芙蓉一看见她就热泪盈眶:“两年了,燕沁大人您总算回来了,快去看看乐安殿下吧。” “乐安伤的严重吗?究竟是谁伤的?” 燕沁赶紧跟着芙蓉往里走。 “自然是皇后娘娘如今的皇子,两年前才回来的青安殿下了。”芙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青安殿下就是当初静妃的孩子,想来是知道静妃当年的事情,来找我们贵妃娘娘报仇,竟是趁着比武的时候,害得乐安殿下从高台上跌落下去。” “什么!” 燕沁心底一惊,所以当初是她刚离开边关,香梅就把孩子送回了宫中,可怎么还成了皇后的养子? 尤其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叫青安…… 燕沁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往乐安的寝殿,刚一进门,燕沁就看见乐安的腿上包着厚厚的白纱布,赶紧上前:“御医可有说过伤得如何?” “先生。” 乐安一看见燕沁,眼眶就跟着红了。 “别哭,让先生看看。”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弯下身子来碰了碰他的腿,虽然她不太通医术,但习武之人对于外伤来说还是颇有了解的。 骨头都有些变形了。 燕沁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从边关赶回来花了半个月,整整半个月的修养,他的腿还是有些变形。 只怕日后是难以正常习武了。 燕沁不由得垂下眼睛,缓缓站起身来:“世上万千条路,不见得非得习武。” “燕沁大人,您怎么说的这么直白。”芙蓉紧张的拽了一下燕沁的袖子。 乐安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但燕沁却没有隐瞒的意思,甚至如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会陪着你养好这条腿的。” “可我日后可能就不能习武了,那先生您还会……” 还会陪在我的身边吗? 乐安甚至没有勇气继续问下去,他垂头丧气的看着自己的腿,眼底掠过一抹幽深的怨恨。 如果不是青安的话,他现在就该让先生见见自己的武艺了。 “从你出生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先生了,日后也不会有所改变。” 燕沁蹲下身子来,帮他整理好裤腿和衣摆。 实则悄然碰了碰他的脚腕,试着调用灵力探入其中。 说不定在巨石林外弄到的那部分灵力,能看看乐安的身份。 他究竟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还是他的确就是青予安,只是被这个奇怪世界磨灭了原貌? 乐安低着头,看着燕沁认真的模样,心中微痛:“先生,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 “好。” 燕沁早有此准备,回答的很快。 一抹灵力悄然探入其中,片刻后灵力回转到燕沁手中,燕沁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乐安。 “先生怎么这样看着我?”乐安疑惑的歪了歪头。 “没事。”燕沁赶紧收敛起自己的思绪,再次专注于灵力的事情。 决定用仅剩的灵力再探查一次,确认真假。 全然没看见乐安脸上转瞬即逝的一抹笑意。 甚至于他的指尖都悄然探出,勾起了燕沁的一缕发丝,指腹小心翼翼的从上抚过,带着几分眷恋。 门外,温贵妃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惊讶的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离开此地。 等到了殿外,温贵妃才死死捉住宫女的手腕:“你……你刚才看见乐安看着燕沁的眼神了吗?” 第九百二十九章身份有异 宫女被吓了一跳:“奴婢看见了。” “我以为他是将燕沁当做了老师和长辈,可没想到他竟然对燕沁存着这样的心思……本宫可是将燕沁当做是妹妹,乐安他怎么能……” 怎么能觊觎燕沁! 温贵妃赶紧让宫女叫来了殿内的芙蓉:“你说,乐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燕沁的!” 芙蓉听闻,瞳仁微微一缩,扑通一声向温贵妃跪下了。 “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日日陪伴在乐安的身边,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思吗?”温贵妃怒斥,“你若是不说实话,就算是乐安也保不住你。” 芙蓉的身子狠狠颤了一下,终于吐露实情。 “奴婢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乐安殿下自从小时候开始就黏着燕沁大人,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之前比武结束后,乐安殿下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都叫着燕沁大人的名字,奴婢才得知的!奴婢万万没有隐瞒贵妃娘娘的意思呀!” 温贵妃踉跄了一步,久久不能回神。 芙蓉跪在地上更是抖若筛糠,眼看着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兴许是小时候燕沁大人总是悉心教导,让殿下产生了依恋,说不定等殿下再看到更多不同的女子,便不会对燕沁大人存着这样的心思了?” “那燕沁知道吗?”温贵妃死死扶着身边的宫女,心绪纷乱。 不仅仅是因为她将燕沁当做妹妹这么简单。 两年前,她早就得知皇上将生病的燕沁,看的做是曾经柔弱可怜的苏瑾,甚至让她换上苏瑾的衣裳,画了不少像。 这些画像如今还安放在皇上的寝殿里! 而且皇上这么多年也从未给燕沁赐婚,摆明了想将她留在身边,却又讨厌她的性子,便只当她是个苏瑾的物件摆放在身边。 乐安怎么能觊觎燕沁呢! 这不是跟他老子抢人么! 到时候乐安如今的地位保不住,只怕就连燕沁的性命都保不住。 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温贵妃想到这里,赶紧整理好心绪和衣裳,重新踏入了乐安的殿中,正和出来的燕沁撞了个正着。 温贵妃调整好表情:“你可寻到了要找的人?” “暂时没有。只是听说乐安受伤才着急赶回来。”燕沁还不忘对温贵妃行礼。 温贵妃眼底掠过一抹精光:“你倒是比我这个母妃还在乎乐安。” “我怎么比得过贵妃娘娘,只是我看着他长大,总是有些担心的。”燕沁的神色看起来也是淡淡的,“我等会儿去一趟太医院,问问乐安的情况,顺便再去会会那位青安殿下,看看他当时究竟存着什么心思伤人。” 静妃的孩子竟然养成了这样,还敢伤害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 燕沁都有些后悔当初救了他,如今反而害了乐安。 刚才芙蓉离开之后,她怕自己探测的不准,第二次试着探查了一下乐安的灵魂,这一探才发现问题。 乐安的灵魂很熟悉,而且还带着一点点熟悉的帝后气息,再加上他和乐易相似的脸庞,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他也是自己的徒弟之一,乐易。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但既然来了,燕沁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燕沁心里乱作一团,可面对温贵妃的时候,眼神里还是坚定而温柔:“贵妃娘娘不要太担心了,日后我会好好护着乐易。” 温贵妃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心里思考着燕沁这句话是不是有其他的意思。 燕沁也紧跟着转身离开,眼底满是坚定。 既然乐易又一次成了自己的徒弟,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那她便得好好护着他,历劫也好,长见识也罢,总归是不能死于非命,越是长久的活着,回到上界时的修为就越是强横,好过多年苦修。 两人擦肩而过,心里却都各怀心思。 燕沁转身离开没多久,温贵妃就快步踏入了殿中,看着仍看着自己指尖的乐安,心底的惊惧更浓,可很快温贵妃就想好了破解之法:“乐安,如今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而今腿伤未愈,倒不如趁这段时间,见些官宦女子,择个皇子妃,也好为日后封王做准备。” 乐安恍然抬起头来,心里闷闷的不舒服。 “母妃,儿子还不想娶亲。” “为何?”温贵妃耐着性子询问。 乐安想到娶亲,脑海里浮现的却是燕沁的身影,他还记得幼时那满屋的星辰将他包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儿子还小,如今又伤了腿,怎好去娶别人家的女子,倒不如等痊愈之后,再跟着先生学习一段走路,再说也不迟。” 温贵妃还想劝慰,可又怕乐安只是年少冲动,本身还没看清自己对燕沁的情谊,她若是直接点破,反而让乐安明白,到时候岂不是得不偿失。 忧虑之下,温贵妃还是决定徐徐图之,不急于一时。 …… 太医院。 燕沁听完一众太医的说辞,目光渐冷:“这么说来,乐安的腿想要治好不是不行,只是日后若想要修习轻功,或者是重剑之类是不行的了?” “是。” 太医拈着胡须,长叹了一声,“晟朝本就是重武轻文,可如今两位受宠皇子身后的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是文臣出身,怕是后宫之中的那些将门之女,又要开始巴结皇上,博得个皇子,与这两位相争了。” 燕沁很想翻个白眼。 皇上如今已经多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妃嫔们怀上孩子。 但燕沁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旋即看向太医,声色狠厉:“徐太医年纪大了,嘴也不利索了么?竟然妄议后宫中事。” 徐太医赶紧捂着嘴,连连朝着燕沁躬身:“都是老夫失言,还请燕沁大人不要外传。” “这个自然。”燕沁勾唇,将徐太医给扶起来,“只是我一直在边关做事,并不知道宫中的情况,若是徐太医有时间的话,倒是能同我细说一番。” 她可不信自己打听的流言蜚语,宫里最值得相信的,到底还是威胁之后所说的话。 徐太医果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宫中的局势说了个遍,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说起来,乐安殿下和青安殿下当初比武,竟也是和燕沁大人有干系呢。” 第九百三十章我不喜欢 真是人在吃风沙,黑锅天上来。 “我当时身在边关,与我有何干系?”燕沁寒着脸,心里一万个不明白。 虽然青安是她救的,可此事隐秘,只有青安和香梅知道。 而乐安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小无忧无虑,除了温贵妃时不时有些疯狂之外,乐安这辈子还算是顺风顺水,对待自己也足够尊重,哪里会因为自己而和人比武。 徐太医则是面露尴尬,抹去额头莫须有的汗水。 “据说,是青安殿下初来乍到,得知乐安殿下有个自小陪着长大的先生,于是心生嫉妒才提出比武,也想让您做他先生。” 简直幼稚至极!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那乐安为何会答应?” “听说,是乐安殿下不想让您做青安殿下的先生,这才应战。” 她觉得乐安这辈子是过得太顺风顺水了,简直是没事找事。 “如今青安殿下何在?” “被皇上禁足在长明殿中,不过倒是看不出训诫的意思,任何人都可随意进出,只是单纯的不让青安殿下出门而已。” 燕沁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欠青安和乐安这两个孩子的。 如今知道乐安是她的徒弟乐易,自然是得护着。 这个叫青安的,勉强和青予安撞了名字,而且他这条命也是自己保下的,怎么说这段孽缘是她自己牵成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在沙漠边界的消息送到盛京来之前,她就好好解决一下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既然青安被禁足,其他人还是能畅通无阻,那她就去一趟。 两年未见,他怕还是之前那个古怪性子。 燕沁来到长明殿,方才得见门窗紧闭,窗上更覆上了一层厚重的黑纱,遮蔽阳光,让整个殿中堕入一片沉甸甸的黑里,唯有里间的寝殿里亮着微弱的烛火。 燕沁循着光踏入其中,绕过屏风,却只看见桌案上还未干涸的墨迹。 “青安殿下?”燕沁低声呼唤。 疾风陡然从背后袭来,掠起燕沁耳边几缕碎发。 突刺而来的拳头却被燕沁转身,轻而易举的纳入掌心,一片迷蒙的黑暗里还能听到他的轻笑:“你的武功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殿下,还请停手。” 这里可不是宫外那种自由的地方。 燕沁蹙眉,用了些力道将他重新推入黑暗里,再习以为常的向上位者躬身行礼,表示恭敬:“青安殿下金安,还请饶恕燕沁方才的失礼。” 黑暗里的青安踉跄了几步,呼吸随着燕沁的动作而粗重了几分。 “起来,我讨厌你这样卑躬屈膝的。” “我也讨厌,但这里可不是外面。” 燕沁顺势挺直了腰板,隐约能看见黑暗里的一个人形的轮廓,感觉青安比两年前还要高上许多,身量也更加健硕。 “那是不是只要你做了我的先生,就不用再对我卑躬屈膝的了?”青安发问。 燕沁则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心性,像是乐安有的东西,他也想得到。 这性子跟小时候的他一样,像是没有变过。 燕沁摇头:“算来你和乐安差不多时日出生,而今也有十七岁了,哪里还需要我这样的习武先生教导?” “怎么不需要?”青安不满的冷嗤了一声,“我问过香梅,我和乐安出生的时辰差不多,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可为什么他就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得到你的宠爱,我就不能呢?”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重伤了乐安吗?”燕沁冷眼。 “是他学艺不精,有你这样的先生还能学成那种样子,实在是让我觉得不值,所以动手的时候狠了些。”青安似乎是得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都在打颤。 燕沁心里的怒火也被他的笑声点燃:“你觉得伤害人是件很好笑的事情吗?” 青安看见燕沁的怒容,勉为其难的收起了笑脸:“别生气嘛,你是想为了乐安来揍我一顿吗?” 当然想揍你一顿。 可是青安现在已经是皇子,而燕沁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她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一个皇子。 更不用说,她今天在这里打了青安,明天皇上就能借此为由,直接把账算到温贵妃和乐安的头上,更加得不偿失。 燕沁只是捏紧了拳头,低声道:“燕沁不敢对皇子动手,今日过来,燕沁只是希望青安殿下知道,日后有燕沁在,绝不希望看见青安殿下下重伤伤人。” “你怎么这么在乎那个软脚虾!”青安愤愤不平的出声。 “乐安殿下是您的兄弟。”燕沁耐着性子开口。 青安在黑暗里沉默了良久,随之响起的是长刀出鞘的声音,片刻间,一柄长刀已经横在了燕沁的脖颈上,半是威胁,半是调笑:“别一口一个乐安的叫着,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听,就准备割断我的喉咙吗?”燕沁嗤笑一声,指腹缓缓的扣上青安手里的长刀,“青安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即使贵为皇子,在寝殿里私藏兵刃亦是不被允许的。” 青安扬眉:“所以呢?” “作为侍卫,我当然可以履行职责了,准备好被揍了吗?” 燕沁勾唇一笑,反手打落青安手里的长刀,抄起拳头就朝着他的面门打了过去,嗓子里还低吼着,“我当初救下你一条性命的时候,可没想让你伤害我的徒弟!让你变得这么任性!” 青安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愤愤道:“怎么!你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揍我教训我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死孩子就是欠抽! 只是即使把青安的半条命都打没了,乐安的腿也回不来了! 燕沁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直接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青安呜咽了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朝着光亮处跑去:“我是皇子了,你不能打我!” 青安本以为自己还会被追着打。 可当他停在桌案前时,燕沁还站在黑暗里,有些呆滞的举起拳头,满脸惊愕的盯着自己的脸看。 青安循着她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这张脸是被你打烂了吗?” 第九百三十一章野兽 “你……” 燕沁看着那熟悉的眉眼,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双眼睛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就在上界的时候,拥有着双眼的男人同她一起陷入柔软的被褥,同她一起跃下轮回台。 更是这个人,想要为自己解决心魔。 燕沁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只有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加速跳动着。 只是理智在告诉她,这个世界的运转并不正常,也许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青予安,只是眉眼间有些相似。 青安察觉出她的异常,又有些担忧的朝她走过来,用被燕沁打得青紫的手抚上她微红的眼眶,不解:“明明是你打了我,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燕沁被他冰凉的手激的一颤。 旋即想起自己还能用灵力探查他的灵魂,可仅剩的灵力已经开始溢散,等燕沁将其打入青安体内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隔开了。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这感觉,像是天道在排斥她的探查。 这意味着青安对天道很重要,所以才会如此护着他。 可天道才不会维护上界下来的人,一来天道没这个本事改变他们的命数,二来天道若是护着上界的人,上界的人又该怎么历劫。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青安才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你不是他。”燕沁缓缓的推开了他,转身欲走,可回过神来时又问他,“你和乐安是同时出生的吗?” 青安不明白她怎么这么问,只是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香梅说,我比他晚出生一点,当初不是你送我离开的吗?怎么还要扭头来问我?” 燕沁眸光一沉。 当日的天生异象她记得很牢,在她抱住乐安的时候,天边从阴转晴,加上她对乐安身上帝后气息的熟悉,所以让她误以为乐安就是青予安。 可如果,当初的天生异象是两个同时发生的呢? 燕沁细想青安上半辈子坎坷的一生,似乎有了答案。 天选之子总是多磋磨。 “只是问问罢了,日后别让我看见你欺负乐安。虽然我们上下有别,但要找你这种臭屁小孩儿的错漏,我也是找得到的。” 燕沁抛下这句狠话之后,就转身离开。 她现在已经拿捏不准该去哪里寻找青予安的下落,而且左右猜测下来,反而让她脑子里一团乱。 乐易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边界外为什么不是一片虚无,而是轮回台里的大千世界? 而青安明明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却为何会和青予安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难道是巧合吗? 思绪繁杂,燕沁目光沉沉,决定等到沙漠边界的消息之后,要再去探寻一遍。 说不定找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加以利用,反而能更好的找到青予安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燕沁抬头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缓缓抬起头来仰望天空。 只是帝君,为何偏偏要给他们选择这样一方奇怪的世界呢? 与此同时,轮回台上的帝君透过水镜,直面对上了燕沁澄澈的眼,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愁容,夹带着几分愤怒。 只是燕沁对此一无所知,刚准备迈腿离开的时候,青安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 “你揍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是。”燕沁回头应答,本想狠下心来好好教训一趟这孩子,但面对那双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睛,她实在是下不去手。 青安好看的眉头深深皱起:“我想你陪着我。” “我不想。” “但这十七年里,只有你陪过我那么久。” 青安还想追出来,却被门口的护卫们用长枪拦住,只能像是一只笼中困兽一样,紧紧盯着燕沁,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那双眼睛真的太犯规了。 燕沁的心一下就软了,但想到他对乐安做过的事情,还是狠下心来,朝着长明殿的大门走去:“等你有心悔过,我兴许可以考虑。” “血衣客!”青安不甘心的在背后叫着。 燕沁头也不回的离开,青安的肩膀也耷拉下去,转身走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有人走到他的面前,轻笑道:“你想得到燕沁吗?” “我得不到。”青安点燃了手边的烛火,看着他如今的养母苏氏皇后,目光沉沉如寒冰,“我只能求得她待在我的身边,她是烛火,我是飞蛾,我明白这一点的。” 皇后早已容颜老去,可唯有骨子里的端庄典雅没有被摒弃,她缓步走到青安的面前,如同他的亲生母亲一样,抬手搭在青安的肩上。 “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需要求着谁留在你的身边。” “反正留不住她。”青安倒是没有拒绝皇后的动作。 皇后低笑了一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你明明知道她在意松林镇的那些人,只要你肯桎梏住她的软肋,即使是燕沁那样冷如寒铁的人,肯定也愿意雌伏于你的身下。” 青安的目光随着皇后发间的步摇而去,蓦地勾了勾唇角。 “我不屑于这么做,她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那我就看着。”皇后嘲笑了一句,转身从黑暗里离开。 青安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重新走到桌案前,看着那还未写完的燕沁二字,反而先提笔,轻轻的落下一个‘白’字,心里有些想法在疯狂的滋生。 而在窗外,皇后满意的注视着青安下笔的的动作,扭头看向身边披着斗篷的香梅:“这么多年,你把他教导的很好。” “也多亏了皇后娘娘两年前的帮忙。”香梅阴恻恻的笑起来,“虽然当初我没想到青安会迷恋燕沁这种老女人,但无论如何,他愿意为了燕沁到深宫里来,也愿意做您的养子。” 皇后的目光落在香梅那扭曲的两指上:“虽然本宫讨厌燕沁,但若是青安喜欢的话,本宫也不介意撮合一番。” “燕沁配不上青安殿下……” “配不配得上,都让他自己来决定吧。”皇后抬手抵在了香梅的唇上,“你把他教导成了野兽,如今却指望野兽放弃自己的猎物吗?香梅,你我只要摒弃前嫌,让季家和苏家再创辉煌便可。” 听到季家和苏家两个词,香梅乖巧的闭上了嘴。 如果不是为了复兴季家,她怎么会选择跟狠辣的皇后合作呢? 一切都是为了大计。 第九百三十二章给你厚葬 皇后和香梅走后。 长明殿里的烛火一盏一盏的被点燃,青安扬手掀翻了手边的砚台,任由墨水倾洒整个桌案,也盖过了纸上的白字。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出声询问:“殿下?” “叫人进来收拾。” 青安吩咐了一句,便看见几个公公宫女鱼贯而入,片刻就将他的桌案整理如新,又悄然退出。 其中竟然没有一个青安熟悉的面孔。 看来香梅不仅答应了苏敏皇后的合作,还全权把自己托付给了皇后,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留下,生怕他就此反悔。 “怪不得血衣客这么不想我回到皇宫,的确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青安褪去身上染墨的长衫,露出的半截手腕手腕上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旧伤,嘴里还喃喃自语,“不过比起外面,还是这里的奴才更听话些。” 青安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吩咐外面的人:“找人偷偷跟着血衣客,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向我汇报。” “是。”宫人们不敢违拗青安的命令,还特意挑了个脸生的小太监跟着。 小太监一路跟着燕沁来到了太医院。 燕沁从徐太医手里接过乐安的药,想了想又折返回去,告诉徐太医:“青安殿下身上似乎还有些外伤,劳烦徐太医注意些。” 徐太医的手狠狠抖了一下:“青安殿下被禁足,怎会……”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情。” 总不能说是我打的吧。 在青安这个臭小孩儿跟前逞强是一回事,可这宫中的上下尊卑就是另外一回事。 徐太医这才没有问,嘴里却嘀嘀咕咕这件事情,正被青安找来的小太监给听了去。 小太监回到长明殿,将此事一五一十的禀告,青安竟是扣着青紫的手臂笑了起来:“她真温柔。” 小太监满脸震惊:“可殿下您的伤,不是正在燕沁大人离开后出现的么,燕沁大人这样打了您,您怎么还……” 青安陡然敛去脸上的笑容,扬手吩咐。 “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殿下饶命啊!”小太监被抓着吱哇乱叫。 青安的目光却掠过门口站着的一众人:“血衣客是个什么样的混蛋,我清楚的很,还轮不到你们这群奴才来说些什么。” 宫人们齐齐跪在地上,都明白这位殿下分明也是维护燕沁的,日后只怕白燕沁真的能在皇宫里横着走。 门口有人来通禀:“青安殿下,徐太医到了。” “都退下,请徐太医进来。” 青安垂眸,懒懒的往椅子上一靠。 等徐太医进来的时候,青安面色苍白,无比虚弱的坐着,惊得徐太医赶紧上前诊脉,觉得奇怪:“殿下的外伤似乎并不严重。” “不严重?” 青安说着,靠着内力催出一口血沫来,“这还不够严重?” 徐太医惊得双腿发软,赶紧再次诊脉,虽诊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可也不能当着青安殿下的血沫说不严重,只好憋出一句:“兴许是青安殿下前些日子受伤留下了隐患,病痛还未根除,老夫这就去给殿下开一副调养身子的药来。” “仅此而已?”青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冰冷的目光落在徐太医的身上,“莫不是徐太医只顾着照顾乐安兄长,无暇顾及我这个禁足皇子了?” “不……不是。”徐太医汗如雨下,膝盖都软了。 青安这才收回目光,半阖着眼:“既然不是,就请徐太医在我的病症上多下点功夫。” “是。” 徐太医将头埋得更低,离开长明殿的时候还有些魂不守舍。 青安则坐在长明殿的一片黑暗里勾了勾唇角,有些迷恋的摸了摸手腕上的青紫。 徐太医无法,只能继续为两位殿下医治。 只是乐安殿下是留下了病根,需要缓缓治之,而另一位青安殿下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外伤和内伤,逼得他不敢轻易用药,只能流水一样的补血药膳送入长明殿中。 燕沁过了几日再来找徐太医,却不见其人,只好问其他太医:“徐太医何在?” “燕沁大人,徐太医去长明殿给那位殿下看伤了。” “看伤?”燕沁当初的确是想教训这臭小子一顿,可到底顾忌他是皇子又是个年轻孩子,到底是没下狠手,更没伤到内里才对。 怎么过去这么多天,伤还没好? 另一位太医面露难色:“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徐太医每次回来都是愁容满面的,想来是之前比武伤到内里,还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吧。燕沁大人要是着急的话,不然……” “不必换人,徐太医照顾乐安长大,我更放心些。” 燕沁转身离开,心里总是不自觉的去在意青安。 可想到青安对乐安下了重手,她终究是没去长明殿一趟。 虽说比武是多意外,可燕沁想到乐易是自己的徒弟,更是帝后的孩子,自然是更多偏袒些。 青安则在长明殿里吃了几日的补药,已经有些不耐,打翻了汤药碗,还不忘问长明殿的宫人们:“血衣客最近就没什么其他的动向吗!” “燕沁大人每日恪尽职守,除了御前听命和值守外,不是守在乐安殿下身边,就是去太医院拿药,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动向。”宫人们战战兢兢的回答。 “我就知道她更在乎那个软脚虾!” 青安低呵斥了一声,眼眶却微微泛红起来。 分明以前他在雨中高热的时候,燕沁就愿意出面保护自己。 为什么他如今特意借着徐太医放出消息,燕沁却不来看自己了! “罢了,既然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去找她的麻烦好了。”青安敛去神色,勾手招来了个宫女,“你去常曦殿外候着。” “常曦殿?”那不是乐安殿下如今的居所么?宫女不解。 “常曦殿外有个湖。”青安的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勾住了宫女的衣襟,半拖半拽的将人拉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宫女的眼神霎时慌乱起来:“可奴婢不会……” “不会,岂不是更好?”青安勾了勾唇角,抬手捏着那宫女的下巴,目光阴冷,“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了,我给你厚葬。” 第九百三十三章你的身子好凉 燕沁脊背发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带着手里的汤药也轻轻摇晃。 乐安半靠在床边,见燕沁神情恍惚了一瞬,不由得问:“先生莫不是这几日当值又照顾我,有些累着了?” 燕沁回过神来,继续将手中的汤药吹凉了,送入乐安的口中。 “倒也不是疲累,只是近些日子天气渐渐凉了,方才吹了些风,又到你这暖炉一样的殿内走一遭,身体有些不爽利而已。” “芙蓉,将屋子里这些暖炉都撤了吧。”乐安当即吩咐。 芙蓉赶紧带着人入内,惊得燕沁连连摇头:“不能撤,乐安的腿伤……” 燕沁话还没有说完,乐安的手就轻轻搭上她的手背,郑重其事的说:“我的腿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而且这暖炉太多,屋子里的确太热,我都出汗了。” 燕沁这才没有制止芙蓉的动作,也没看见芙蓉眼底的惶恐。 芙蓉带着一众人退下,正听背后几个宫女嘀嘀咕咕。 “乐安殿下方才那是碰了燕沁大人的手么?”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不过乐安殿下从小是燕沁大人带着长大的,想来也没什么。” “小时候自然没什么,可乐安殿下如今正值盛年,身边每个可心的人儿,就只有这么个三十的老女人……” 芙蓉听得刺耳:“乐安殿下和燕沁大人也是你们能置喙的吗?还不去做事!” “是!”宫女们还是第一次见好脾气的芙蓉发脾气,忙退了出去。 殿内的燕沁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放下了汤药:“芙蓉像是发了脾气,我去看看。” “先生。”乐安急急拽住她的衣角,“芙蓉近日来脾气总急躁些,先生不好去人家面前说教的。” 燕沁被抓着衣角,怕自己走快了害的乐安跌下来,便站在原地,还笑他:“而今乐安长大了,都成了我的先生,口口声声教训起我来了。” “乐安不敢。”乐安赶紧松开了燕沁的衣角,更是委屈了。 燕沁无奈,之前那皮猴子一样的徒弟去哪儿了? 到了下界历劫,还真就成了小媳妇儿的可怜模样了。 燕沁无奈的折返回去,一直等到他喝完了汤药,方才说道:“这两日徐太医总是有事,没来给你看伤,等会儿我再去看一眼。” “先生其实不用自己去的,叫芙蓉去……” “总归没有我自己去来的安心。” 燕沁打断了他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芙蓉最近脾气不好,自己就多做点事儿。 可这话落在乐安心底,倒是如蜂蜜入口,甜滋滋的。 只不过乐安还是觉得秋日的天正是凉的很,非要燕沁穿上常曦殿的披风,才肯让她走。 燕沁也随他的小性子,裹着厚厚的披风出去倒也是舒服。 她一路朝着太医院走去,临到分岔路口处,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长明殿的方向,便又继续朝着太医院走去。 这条路上秋冬都少人,只因途中有个小湖,湖面的风在秋日里像是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救……救命啊!唔!” 湖面处传来求救声,燕沁赶紧循声过去,来到湖面处,就看见个小宫女快要被冰冷的湖水吞没,赶紧脱了披风往下跳。 小宫女溺水将死,燕沁一靠近,便牢牢将她抱住。 燕沁水性还算不错,虽然被人摁着吃了几口水,最终还是将人带着上了岸,冰冷的湖风往她身上一吹,可谓是透心凉,冰到骨子里去。 “咳咳……”宫女呕出几口水来,整个人被风吹的牙关打颤,还不忘回头看向燕沁,“多……多谢燕沁大人救奴婢。” “有这谢人的功夫,倒不如离湖面远些。” 燕沁抖落一身的水珠,想了想,还是将这藏青色的披风搭在了宫女的身上,抬手将她裹紧,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回去暖和一下,下次别来这湖旁边了。” 宫女裹着厚厚干燥的披风,看着燕沁眼底的担忧,鼻尖一下就酸了,低低的哭起来。 刚想离开的燕沁听见她的哭声,又无奈的折返回来,抬手给她抹眼泪,把她扶起来:“受了委屈也忍着,这宫里可没人护着你。” “奴婢知道。”宫女感觉到燕沁给自己抹眼泪的动作,哭得更凶了。 “……” 你知道个屁。 燕沁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心想这年纪的丫头大概就是多愁善感些,也更容易想不开,便只长叹了一声:“我送你回去。” “呜呜,谢谢燕沁大人。”宫女就差没直接钻进她的怀里,“奴婢是长明殿的人。” 长明殿…… 她跟青安究竟是个什么孽缘。 不过只是送个宫女而已,想来也不会怎么遇到青安就是。 可当她来到长明殿,宫女就一路带着她走到了偏殿,正当她觉得奇怪时,偏殿的门扉被打开,一只手猛地将她给拽了进去。 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 燕沁甚至不用看,都知道拉自己进来的怪胎是谁。 “青安殿下是半点儿光都见不得么?”燕沁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直接把人狠狠摁在门板上,听着他的脸砸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青安的手被反扣在腰后,脸上更是生疼,可心里却还是雀跃的,甚至笑出声。 燕沁听着,当即蹙眉:“笑什么,我看你的心思也见不得光!我是说这天,怎么会有宫女无缘无故的跌进湖里,还正巧被我撞见,原来你是想借着宫女引我到这里来!” 青安果真听话不笑了,可黑暗他的一双眼还是亮的惊人,得意的开口。 “那你不也跟来了么。” 燕沁额角青筋突突,他怎么能顶着青予安的一双眼做这种事情。 若是那宫女没等到自己,就此溺毙了该怎么办! “我真是,恨不得好好教训你一顿!”燕沁猛地将他扯开,要开门离开,“下次别耍这种耍把戏,别逼得我揍你。” 燕沁的手还没碰到门闩,温热的怀抱就从身后而来,将她密不透风的包裹起来,像是不知道她浑身冷如寒霜,甚至还将下巴搭在她的颈窝里。 “你这臭小子……”燕沁的手肘就要朝着他的肋骨而去。 青安轻轻捉住了她的手腕,嘴里满是自责:“早知不用这种办法了,你的身子好凉,是不是很冷?” 第九百三十四章识破 “啪” 燕沁直接打开了他的手,以手肘击中他的腰侧,将人狠狠打开。 青安在黑暗里踉跄了几步:“别这么生气,如果不是你一直不来看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为什么要来看你?” 燕沁冷眼,还想拉开眼前的大门,却发现大门已经从外反锁,隐约还能听到之前宫女那小声的道歉:“燕沁大人,都是奴婢对不起您。” 燕沁气愤的狠狠拍了一下门扉。 这宫女究竟是要怕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青安任性的要求就去跳湖,甚至还把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跟个疯子反锁在一起。 这一切都是青安的错。 燕沁回过身来,眼睛微眯试着适应长明殿偏殿里的黑暗,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你来看看我。” 青安这一次倒是没有急着靠近燕沁,而是远远的站着,“香梅跟我说了你的很多事情,我知道你救了我很多次,可你为什么讨厌我?既然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还要救我?” 燕沁抿嘴,想到门外的宫人,索性直接把青安拽进了偏殿的里面,确保无人能听到他们说话,方才开口解释。 “当初若不是知道你娘亲是个好人,我也不会轻易救你出皇宫。而后几次帮忙,只是我舍不得看你这样的孩子,就这么死在深宫的尔虞我诈里。”燕沁精准无比的攥着他的衣领,“但如果当初我知道你长大之后有这么混蛋的,或许就不会救你了。” 青安沉默了良久,正当燕沁再次准备破窗离开的时候,轻轻抓住了她的袖口。 “那是不是只要我改邪归正,你还是会些像以前一样护着我?” “也许吧。” 燕沁长叹了一口气,比起和青安扯上关系,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帮助乐安站起来,又或者是等着边关的消息,有关于世界边界的消息。 燕沁朝着窗户走去。 背后的青安却缓缓抬起头来,幽深的眼死死的黏在燕沁的身后,终是开口道:“给血衣客开门。” 门锁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门扉被推开,大片的阳光渗透进黑暗的偏殿。 燕沁顺势转过身去,正对上青安失落的眼神。 用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神这样看着自己,真是有点犯规。 燕沁有一瞬的心软,开始反思自己对青安是不是太狠了些,等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燕沁还是停下脚步,指尖抵在青安的眉心。 “你都是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了,躺在床上养病的人也不是你,露出这种可怜的表情给谁看?” 青安顺势抬起头来,想要拍开燕沁的手,从来没人这样对他动过手! 可不知怎么的,青安却按捺住心底的叛逆,抬眸看她:“血衣客说的可都是字字真,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没有人会可怜。” 死小孩,真不讨喜。 燕沁咬牙收回了指尖:“摇尾乞怜,倒不如学着怎么去做个人。” “怎么?在你眼里我连人都不算了?” “顶多算个狼崽子。”燕沁侧目而视,微微上挑的眼神如冷芒落入青安的眼底,“以前在外面过的辛苦,用些花招和杀招也就罢了。而今你都回到皇上身边,甚至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就别动这些心思。” 青安愣了一下,仰脸看她,用和青予安一样的眼睛看着她,满眼都是欣喜:“你这是在教导我吗?” “我本就是皇子的先生,教导几句又何妨?” 燕沁收回目光,她余光已经瞥见门外站着不少宫人,只留下一句,“但你要记住,乐安是你的兄弟,可他的腿被你而伤,这辈子你都欠他的。” “记住这一点,你会当我的先生吗?”青安又问。 “……” 为什么青安总是执着于这件事情! 燕沁懒得理睬,她每天要应付后宫的女人和皇上,还要教导乐安,还要找青予安和这个世界的真相,已经无暇再顾忌更多的东西。 “你不说我也不问了,但你还不能走!”青安冲上前来抓住她的袖口,不等燕沁说话,就吩咐,“来人,去给血衣客拿套干净衣裳换上。” “不需要。”燕沁就想赶紧走。 可青安却是执意不让:“秋日寒凉的很,你要是受寒倒下了,谁来帮乐安兄长恢复伤口呢?” 燕沁诧异:“你这么快就学会爱护兄长了?” “只要是你教的,我自然都肯听。”青安趁着无人看见的时候,指腹轻轻的点在燕沁的手腕,更像是孩子表示亲昵的方式一样,“你多教教我,我才能学好。” 燕沁不答,她可不相信青安能这么快浪子回头。 不过她的确不想顶着寒风去一趟太医院,便跟着去换了一身衣裳。 宫女边给她换衣裳边给她道歉,燕沁连连摆手:“都是青安殿下自己的问题而已,与你无关……等等,这衣裳怎么回事?” 怎么如此贴身? 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宫女赶紧解释:“宫中备了好几套这类的衣裳,找出一两件合燕沁大人身的衣裳并不难。” 青安一个男人,要这么多女人衣裳做什么? 燕沁虽有不解,但青安毕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也就没放在心上,更没注意到新换上的披风里都是一层薄薄的兔绒,手艺精巧,更是罕见。 燕沁更衣而出,迎面就看见了正在给青安诊脉的徐太医。 徐太医也看见了燕沁:“燕沁大人怎么从内殿……” “血衣客救了我殿里的落水宫女,这才换了一身衣裳。”青安已经开口解释,轻咳了几声,更不忘反手摁在了徐太医的腕骨上,低声道,“不必给我诊脉了,去找乐安吧,不然血衣客怕是要跟我闹了。” “殿下慎言,燕沁只是履行职责,从未胡闹。” 燕沁低声纠正,也正好没看见徐太医眼底的惊慌失措。 “青……青安殿下的身子越发不好了,我还是在这里多诊一会吧。”徐太医汗如雨下的这诊脉。 青安这才满意的收回了摁在他腕骨上的手,一言不发的给他诊脉。 燕沁蹙眉,想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便也没有出声阻挠,而是静静等待了两刻,徐太医才面色凝重的起身去开药,双腿都打颤着。 燕沁把徐太医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蹙眉问青安:“当真这么严重?” 第九百三十五章在意徒弟 青安难得沉默不语,只早早打发了徐太医跟着燕沁离开,又将大门一闭,继续禁足。 可这臭小子越是沉默,燕沁心底的担心就多一分。 按照青安的性子,若真有什么事情,那不得赶紧跟自己说,生怕错过示弱的机会少得了些疼爱。 路上,她只好问徐太医:“青安殿下的情况如何?” 徐太医被问得一惊,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才说道:“青安殿下的伤口倒是没什么,只是曾经入宫前兴许受了些磋磨,内里的问题大大小小的不少……这两日也不知是和谁动了手,又加之天气转凉,体内的毛病就一并发作起来了。” 磋磨? 燕沁沉思良久,细细想到曾经见到青安的时候,便觉得他像是个被放养的野孩子,而且如今性子乖戾,不分是非,肯定跟香梅的教导脱不开关系。 香梅如今被仇恨蒙蔽了头脑,难不成,也逼着青安复仇吗? 想到这里,燕沁竟然有些可怜青安,一路带着徐太医回到常曦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乐安一眼就看见燕沁身上的新衣裳,更不难看出她身上的衣裳,都是用的盛京如今最时兴的料子,绝不是燕沁这种埋头苦学的人会买的东西…… 定然是有谁买给燕沁的。 乐安伸出手让徐太医诊脉,边乖巧的看着燕沁:“先生穿这一身好看。” 燕沁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衣,感觉和自己平常穿的衣裳没什么不同,顶多是里衣的料子更软些。 “算不得好看,能穿就行。” “先生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情,怎么还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乐安又问。 “路上遇见宫女落水,我就去救了一下,湿漉漉的送了那宫女回去,便得了这么套干净的衣裳。” 燕沁可不敢在乐安的面前提青安的名字。 乐安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咳嗽了几声:“原来是这样,外面这么冷,先生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徐太医和芙蓉照顾就可以了。” 听见他咳嗽,燕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多一个人照顾岂不是更好,你不用担心我。” “先生快回去吧,芙蓉,赶紧去叫人给先生熬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可你刚才还咳嗽……”燕沁怎么走的开,生怕这些人伺候不到位。 “若是先生倒下了,谁来照顾我呢?” 乐安乖巧一笑,笑的燕沁心都软了,并没有过多强求,跟着芙蓉暂时离开。 只是走出几步,她才想起这句话似乎刚才也听过。 青安刚才好像也是这样打发她的。 “燕沁大人快点回去休息吧。”芙蓉催促。 “知道了。”燕沁点头,心想他们都是兄弟,有这样的默契也算是正常,便安心的跟着芙蓉离去。 却不知常曦殿里,乐安轻巧的反制住了徐太医的手,目光阴冷的和平日的善人模样截然不同,就连声音都是冷的。 “燕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若你不告知,我便要你的脑袋!” 徐太医被吓得瞳仁一缩,赶紧将刚才所见所闻都说了个遍。 乐安的脸色也渐渐的阴沉了下去,随意打发了徐太医之后:“芙蓉。” “奴婢在。”芙蓉赶紧从门外走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你且好好跟着先生,别让长明殿的人靠近她。”乐安垂眸,长睫洒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他的喜怒。 芙蓉赶紧应下离开,将门扉关上。 乐安独坐在常曦殿里,如视珍宝的从旁边的矮柜里取出当年的满天星来,将其打开,他的瞳仁里倒映着漫天星辰,眼底的星辰渐渐被疯狂的占有欲所代替。 燕沁就像是这满天星的礼物一样。 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既然燕沁愿意将这等珍宝都送给自己,为何……为何不愿也将一颗心交给自己呢? 与此同时,芙蓉找了些人日日陪着燕沁,美其名曰是免得燕沁又惹出什么祸事来,毕竟如今后宫里的皇子和妃嫔争斗不断。 燕沁只当乐安是个小天使,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命令,带着几个小尾巴仍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倒是长明殿跟踪的几个宫人发现了问题,回来禀报。 青安却懒懒的靠在软榻之上,勾唇浅笑:“那就不用派人去跟了,再等些时候,等乐安能站起来了,血衣客自然不会如现在这么在意他,到时候……” “到时候你才好趁虚而入?” 皇后苏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一进门就让人点燃了长明殿的烛火,旋即屏退了所有的仆从,目光落在内殿上,“你也别只顾着燕沁,倒也注意一下温贵妃派来的刺客们,这都第几波了?之前燕沁来的时候,可有发现?” 青安一看见苏敏,神色就冷淡下来,半死不活的往软榻上一靠,顺势拢住的脚上的血迹不被人看见:“我能让燕沁眼里只有我,她怎么也不会知道长明殿日日黑暗的秘密。” 皇后蹙眉,带着宫女撩开内殿的珠帘,里面的人早已经没了气息,身体扭曲零散了一地,甚是可怖。 宫女干呕出声,苏敏也狠狠放下珠帘:“杀了就杀了,你这样未免做的太过了!” “过吗?”青安抬眸,对上苏敏那双漂亮的眼,笑的开怀,“这刺客可是点名道姓让我别靠近燕沁,我怎么能忍?” “可这如何悄悄处理?”皇后忍不住揉捏过眉心,这个野兽也太不好掌控了些。 “没事,长明殿的烛火还要歇一段,有许多时间可以给母后您处置。” 青安捏了块甜腻的糕点送入自己的嘴里,问,“母后您若真想让我去夺皇位,便先帮帮儿子的事情,早早让燕沁成为儿子的师父才好。” 皇后按捺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气:“燕沁和这天下大业比起来,可不算什么?” “偏我就好燕沁这口。” 青安拍了拍手里的糖粉,慵懒的站起身来朝着书房而去,“我就喜欢她对我若即若离,不惯着我的模样。但我更想当她的徒弟。” 苏敏连为什么都不想问了,转身离开,还是吩咐下人按照青安的想法去办。 而在书房之中,青安看着宣纸上燕沁两个字,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她为了乐安离去的背影,隐约还有白家人对自己关爱和照顾。 这辈子,除了白燕沁之外,还有谁真正在乎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吗? 既然白燕沁最在意的是她的徒弟。 那只要他也能成为白燕沁的徒弟不就行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给点奖励 三月间,燕沁一直陪着乐安重新站起来。 转眼秋去冬来,盛京里才吹了两场冬日寒风,天边便阴郁着落下漫天大雪,不出两日便堆积得厚厚的,倒映在窗纸上,照的整个屋中都是明亮。 燕沁在天刚亮的时候爬起身,耳边隐约听得白雪折竹些微声响。 吱吱呀呀着,反而让人静心。 “燕沁大人今日不必去常曦殿吗?”门外扫雪的宫人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燕沁仍是一身红衣,只是在这雪白一片的世界里显得格外夺目,让人挪不开眼。 她听闻声音,摇头:“乐安殿下的伤好的差不多,的确不用我经常去。” “那燕沁大人起这么早……” “边关的一位将领朋友送来了书信,我去收。”燕沁勾唇,等待不及去看看有关于边界的消息。 她从门外的宫人那里得了信件,不顾天寒地冻吹风冷,边走边看起来。 算来她等了整整四个月才得到这些消息,但那将领的确心细,不仅是解释了沙漠里巨石林的事情。 另外还有三个地方,分别是海里的海之角,盆地泥淖的吞噬窟,还有山林里的某个地方,但山林因为遍地都是,暂时没说探查到哪个地方,也没名字。 燕沁看着心惊,简单想想这个大陆,晟朝的东南就是大海,西边就是盆地。 若是这两个边界正好就在晟朝附近,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些,大概除了晟朝和其他几个小国部落,再没有其他的土地了。 燕沁不甘心的又细看了一遍,将几个关键地点找出来记下,便准备暂时离开皇宫,假借新年归家的借口去看看这几个地方。 来去大概也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 燕沁来到养心殿面见圣上,提到今年归家之事。 却见皇上讳莫如深的看着她良久,终是将手里批阅奏折的朱笔安置于旁。 “今年,你只怕是不能回去。” “为何?”燕沁眉头紧蹙。 “青安入宫两年,还没有能降得住他的先生,前些时候,朕听说你和青安交好,还劝得他愿意看太医,认真治病。”皇上抬眸,话还没有说完,剩下的话,燕沁已经明白。 皇帝到底是多宠爱青安。 青安才被解除禁足一个月,又是罪妇之子,而今就这么遂了他的心意,让自己当他的先生去,未免太过纵容。 不过这话燕沁也只敢在心里说说。 黄公公却是笑的合不拢嘴,连忙将燕沁从养心殿里拉了出来,笑道:“恭喜燕沁大人啊,如今青安殿下和乐安殿下,可都是皇上心尖尖上的皇子,您日后成了他们的先生,便是离飞黄腾达不远了。” 燕沁神色却是如旧冷淡着:“那燕沁就多谢黄公公吉言,燕沁这便去一趟长明殿里,好好教导青安殿下就是。” 黄公公看着燕沁离去的背影,连连摇头:“燕沁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别人喜欢在乎的东西,她倒是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燕沁一路踏着雪来到了长明殿。 长明殿里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燕沁想着自己也有几个月没有来过,便只在门口虚虚躬身行礼:“青安殿下。” “你来了。” 青安的声音满是高兴,从黑暗里捧着卷书走来,竟还是赤足,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 燕沁看着,脱口而出:“天气这么冷,还不将鞋袜和外衣都穿上?” 青安反而光着脚在地上踢踏个不停,带着几分挑衅看她。 “你若还是血衣客的身份,我自然是不听,可你要是做我先生……” “还不快去。” 燕沁以刀鞘砸在他的肩头。 若非是答应了做青安的先生,自然不敢这么对待青安。 青安被砸的一疼,眼底却满是笑意,又折返到寝殿里去更衣了,只是撩开黑暗里的珠帘,他嗅到地上的血腥味,微微皱起眉头来。 “来人。”青安低声唤了一句。 内殿里的人悄无声息的迎上来:“奴才们已经在很快解决这里的残局了,新的鞋袜也已经为殿下送来了。” “快些,别让她瞧见。” 青安不怒自威,寥寥数字就让人胆寒。 内殿里的人在黑暗里摸着那些残肢,赶紧整理起来。 青安心里还有些烦躁,他刚解决了一批送死的人,更衣时,燕沁就来了,时机真是不凑巧。 他加快了速度换了衣裳,又带了个香囊在身上,朝着燕沁走来:“先生,今日学些什么?” “雪天路滑,免得你受伤,便只去闲云阁的书院里看看书吧。” 燕沁鼻尖微动,看着青安的香囊,总觉得这味道是不是有点儿太重了。 青安感觉到她的目光,勾唇浅笑,抬手就探向了燕沁的手腕:“先生在这漫天雪白里如花娇艳,我这做徒弟的还不得添些花香。” “……” 燕沁无语,他简直就是个花蝴蝶。 倒是让她想起了青予安曾经也是个流连上界的翩翩公子。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兴许青予安之前也是这样勾引仙子的,想着想着,嘴角竟是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青安看的有些痴了,手里的力道也松开来,反叫燕沁的手腕从自己掌心划走,顺带打了他一下:“看着我傻笑做什么,快去书院看书。” “是。”青安捂着手背赶紧离开。 两人来到闲云阁里,青安坐下看书,燕沁便简单的查找这几个地方的书籍,一整日几乎都没有动过。 一直看到日落西山,青安已经坐不住,反观燕沁正秉烛读书,有些好奇的凑上前去,看见上面的字句,挑眉道:“话说,我以前小时候倒是见过这种地方,传闻里都说是有去无回,可我靠近却是迷路打转,怎么也走不过去。” 燕沁猛地抬起头来:“在山林里吗?还记得在哪儿吗?” “就在山林里,可具体是哪儿我想不起来了。”青安装作沉思的模样。 燕沁叹了一口气:“不靠谱。” 青安挑眉,抬手点在燕沁的下巴上:“先生若想要徒儿靠谱,自然先得给点奖励。” 竟还讨好处讨到她跟前了! 燕沁皮笑肉不笑,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一声急促的惨叫响彻在闲云阁的上空。 第九百三十七章两人好过一人 青安半撑着桌案,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燕沁:“你,你下手倒是狠。” “作为先生,燕沁自然有权利处置青安殿下。” 燕沁将手上的书卷轻轻放下,似乎在等待青安继续说下去。 青安抬眸,看着燕沁那带着几分笑意的眼,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 “我曾经在松林镇住过一段日子,而后香梅想带着我继续往松林镇西南的地方走去,说是要看看那边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松林镇西南边,她所知道的只有几个小镇和城池,之外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 “然后呢?” “后来我们走过了大概两个城池,越过关隘,外面有一大片山林,里面住着两个部落的人,那两个部落的人都十分好斗,香梅就带着我绕路而行,直至来到了一处怪异的地方。” 青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但永远记得白雾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更记得四周的鸟雀啼鸣声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安静,青安说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微微蜷缩起来,“当时有一个向导说我们不该到这里来,香梅却还想继续,于是我们继续往里走,可不知怎么回事,四周有人掉队没了踪影,我们这才折返回去,才发现他们竟然都莫名走到外面去,香梅只说我们是迷路了……” 燕沁蹙眉,听起来倒是跟巨石林很相似。 只不过沙漠巨石林的那些人都被困在琉璃石头里,肉身和灵魂分开。 山林里这部分的人倒是奇怪。 燕沁从书院里拿出了晟朝附近的地图,让青安将地址画出来。 青安指了一个点,燕沁暗暗记下,此时才注意到天已经擦黑,又看了青安桌边已经看完的几本书,这才后知后觉的说道:“时日也不早了,早些回去。” 燕沁整理完手里的东西起身,袖口又被青安捉住。 “先生不送我回去吗?” “你都是个大男人了,别让我来送。” 燕沁冷眼,就算你顶着青予安的眼睛装可怜也没用。 青安却没有放手,紧紧拽着:“先生怎么好这样,用完就丢?” “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送你就是!” 燕沁以书卷轻轻一敲他的脑袋,认命去拿灯笼。 青安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看的长明殿来的宫人们满脸震惊,他们很少看见青安殿下这么乖巧模样。 回长明殿的路上,青安看着灯笼里的光落在燕沁的红袖口上,忍不住笑弯了嘴角:“我这几个月可乖了,还送了不少补品给乐安,先生可有看到?” “看到了。”燕沁点头,回头看他,“但你伤害乐安的事情,只靠着这些还远远不够,日后若你们还想比武,也要注意点到即止。” “是!” 青安忙不迭的点头,被燕沁送回长明殿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而这一切,正被前来送宵夜的皇后看在眼里。 皇后看着燕沁提着灯笼远去,青安却还在原地,紧盯着燕沁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无奈。 皇后身边的宫女都忍不住开口:“燕沁可是皇上看中的物件,青安殿下若再藏不好自己的心思,怕是会出事。” “出事?”皇后淡淡的瞥了宫女一眼,“本宫正愁不出事呢,你且去看看燕沁最近在找些什么,也帮忙找找,然后送到青安的手里去,让他想办法讨好讨好燕沁。” “若是皇上……” “去!” 皇后疾言厉色的开口,宫女这才忙不迭的去。 翌日,青安就收到有关于各类奇怪地方的地方志和一些小书,皇后同他用早膳的时候,提点道:“既然都来了宫里,自然是要完成心愿的,别拘着。” “是,母后。” 青安恭敬的说着,但想到这些东西若能让燕沁高兴,心里也是开心。 等到去读书的时候,青安带上这些书卷,顺带将自己珍藏的白狐裘也带了过来,一见到燕沁,就献宝似的全部给她:“先生看看?” 燕沁接了书,却只是瞥了一眼那白狐裘:“这东西我还用不着。” “用得着。”青安不由分说的用白狐裘把她包裹住。 软绵的狐毛蹭过脸颊,软乎乎的。 燕沁心里一软,便也没有拒绝。 青安则看着燕沁小小一只被团在白狐裘里,漂亮极了。 哪里看得出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 小时候,他还要仰着脸看燕沁,而今,他只要轻轻一低头,眼睛里就能将整个燕沁都装下,这种想法让他心头一暖。 燕沁只顾着看书,没注意到青安的眼神,一路跟着走进书院。 “青安殿下,燕沁大人。”教书的李先生陡然出声。 燕沁这才抬起头来,见到李先生微微一拱手:“李先生,好久不见,身子可养好了些?” “已经养好了,皇上还说乐安殿下的双腿已经能走路,青安殿下也被解了禁足,特意叫我回到书院来,不可叫皇子们懈怠了学业。”李先生拈着胡须,满脸和善。 回来的真好,也不用我天天到书院里陪着他们。 燕沁眼睛一亮:“既然先生回来了,那燕沁就不到先生这里找场子了,青安,你跟着李先生好好学就是。” “……” 青安的嘴角一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被白狐裘包着的人儿离开。 这李先生来的真不是时候。 “殿下,里边请。”李先生朝他开口。 青安扬起一个浅浅的笑:“以后还请李先生多多指教。” 青安在书院的表现的魂不守舍,一等到下学,他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燕沁。 正在御膳房里等吃的燕沁呛了一口,裹着狐裘在门口小凳上直咳嗽:“殿下怎么到这里了?” 燕沁呛得眼睛发红,青安看得心痒痒,走上前去帮她顺了顺气:“今晨的书还得跟先生讨论讨论呀。” “随你。”燕沁拨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这件事情。 有个见过的人一起商量,总比她一个人钻牛角尖的好。 青安和燕沁肩并肩的坐在御膳房的小凳前,手臂摩擦传来的温暖,让青安忍不住靠近,心里却想着该怎么让那个李先生滚蛋。 他更喜欢和燕沁待在一起。 第九百三十八章亲近 燕沁渐渐也接受了青安这个小尾巴跟在身后。 只要她不是回到自己的屋中,或者是去乐安的常曦殿,青安便会一直跟着,总在她不耐烦的时候,提到有关边界的事情,让燕沁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口。 世界外面就是轮回台下面,燕沁至今都不能确定青予安究竟有没有落到这个世界里来,不解开这个世界的谜题,她怕是很难在没有灵力的地方找到青安。 “先生,我总觉得你在透过我看着谁。”青安有一天没头没脑的对她说。 燕沁回过神来:“你想太多。” 青安正在罚抄,忍不住抬头看燕沁:“李先生似乎被我气的不轻,是不是我太笨了。” “当然……”燕沁很想说是,不过看着青安那可怜无辜的双眼。 即使是真正的青予安也很少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 燕沁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仔细分析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不是你蠢笨,而是这么多年香梅没好好教导你这些文武之类,再过些时日,总能赶上的。” 青安勾了勾唇角:“果然先生说的没错,只要我听话,先生就会顾着我。” “你又不止我一个先生,李先生也是。” 燕沁勾唇浅笑,仍是将青安当做是个孩子来看。 青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旋即抬起头来:“不说这个,先生准备如果在盛京里过年节?” “我自然是要去我先生的府上拜访。” 燕沁说完,芙蓉已经从外面扶着乐安走了进来:“殿下慢些。” “乐安。”燕沁赶紧走过去,代替芙蓉搀扶着乐安,将他安置在书院的桌案前。 青安笔下一顿。 对了,今天是乐安重新回到闲云阁书院的日子。 乐安抬头,正对上青安冰冷的眼神,假意往燕沁的身上靠了靠,拽着她的袖口:“先生,腿还有点疼。” “我看看。” 燕沁撩开衣摆,不甚在意的半跪在地上,轻轻捏了一下乐安的腿。 “咔嚓”青安手里的毛笔折断成两截,耐着性子又拿了一支。 李先生回到书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怪异的场景,见燕沁还在给乐安看伤,赶紧轻咳了几声:“燕沁大人,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 “徐太医特意教过我怎么看骨头,不会有什么意外的。”燕沁应答如流。 青安手中的第二支笔也被折断。 李先生看了一眼青安手里的笔,又无奈的看向燕沁:“燕沁大人到底是个女子……” “我的年纪都能做她们娘亲了。”燕沁继续回答。 “……” 在座的人都纷纷安静下来。 青安按着抽搐的嘴角,才没彻底把第三支笔也给折断。 乐安张了张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好保持沉默。 李先生无话可说,走过去看了一眼青安抄的书,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抄得都是些什么东西!牛头不对马嘴!” “不对吗?”青安马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可怜巴巴的看向燕沁。 燕沁额角突突,给乐安看了腿之后就去看青安抄书,看着上面那蚂蚁爬的字,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青安殿下以前生活在乡野,有些不懂也实在是正常。” 李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乐安:“乐安殿下这些日子,温习过功课没有?” 乐安茫然的摇头,也看向燕沁:“先生没有要求过。” “……” 天天照顾你们两个小屁孩儿,我是有分身吗! 燕沁突然觉得乐安最近也学不乖了,日日找事叫她过去,光是在常曦殿和长明殿两边跑,都耗费了她不少时间精力。 李先生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也绷断了,将桌子拍的震天响:“还请燕沁大人日后不要来闲云阁当和事佬了!不然老夫还怎么教导皇子们!” “我现在就走。” “以后也别来了!看看两个皇子都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李先生就差没指着燕沁的鼻子骂了。 燕沁心虚的摸了摸鼻尖,赶紧带着芙蓉跑了。 芙蓉难得看燕沁吃瘪的模样,赶紧解释道:“李先生虽是个脾气好的,但只要遇到有关于学生的事情,他就毛毛躁躁的,燕沁大人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 燕沁自然是知道,只是她总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太黏自己。 也不知道李先生管不管得住。 燕沁几日没去闲云阁,正在屋中休息过冬,便看见青安找上门来,目光深深的盯着自己:“刚才李先生想要打我戒尺,我下意识还手了。” 燕沁加炭火的动作一僵,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青安。 “李先生,人在哪儿?” “太医院。”青安抿了抿嘴。 “……” 燕沁恨不得把这炭火砸到他脸上,没了李先生,她不是又要全天候的跟着这两个臭小孩儿! 燕沁带着青安来到太医院,也没发现李先生的身影,倒是看见了带着芙蓉过来的乐安:“李先生呢?” “咳咳。”乐安咳嗽了几声,垂下头去,“像是我前两日送给李先生的茶叶有些潮了,叫李先生吃坏了肚子,已然被送回宫外的府邸里去,怕是要休养个两三个月。” 青安的脸色微变,不经意的捉住燕沁的袖口。 乐安看见他的小动作,抬眸之时眼底一片冷意。 燕沁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手捂住心口。 她反复在心里说,他们还只是个孩子! “罢了,李先生既然不在,我暂时盯着你们做功课就是,回书院。” 燕沁带着两人回到书院,也教不了什么,只盯着两人做功课,倒是青安先抱了两本书走上前来:“先生,之前您说的东西,我又找到些消息,您看看?” “我看看。”燕沁习以为常的接过书,看了几眼,“这和你在山林里的经历倒是有些相似,地点是不是一样的?” “听形容有些不同。”青安认真回答。 燕沁思绪飘远,世界如果有边界的话,本来边界就不局限一个地方,那如同巨石林和山林迷雾这样的地方,会不会就是这个世界四个缺口呢? 燕沁想入非非,全然没注意到青安和他肩并着肩坐着。 桌案前的乐安手指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墨水落在纸上,化作一个大大墨点。 如同在他心里也坠上一片黑。 第九百三十九章厚此薄彼 “先生,你们在说什么呀?”乐安小心的凑上来询问。 燕沁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安,不着痕迹的挪开了些:“没什么事,乐安你继续做功课,青安你也回去,我自己看就行了。” 在燕沁心里,这两个孩子之前闹了那么大的矛盾,自然是碰面的越少越好。 而且……燕沁还记得第三世世界崩塌的事情。 虽然至今她还不知道原因。 但很有可能跟她知道前一世的东西有些关系,这一世她还是有之前的记忆,但她这一次藏得很好,起码没有直接跟天道的算法背道而驰,随性而为。 若是将这类事情强行告诉乐安,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乐安的脸色微变,但终究没有多问。 青安虽然被遣回,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得意的,坐下时更不忘看向乐安:“她有什么秘密也不会告诉你的,她看着你长大,只把你当个孩子。” “你可比我还小呢,弟弟。” 乐安不咸不淡的反击,两个人四目相对,火花迸射。 燕沁对此一无所知,还是日复一日的过活。 只是久而久之,她自然会和知道更多的青安多说话,而且青安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有关于这些事情的书,让她看的眼花缭乱。 年节将至,燕沁早早的离宫去了鹤家,同鹤九冠一同过节。 乐安则吃了宫宴之后就离开,走到廊下的时候,正听见青安和皇后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说话。 “燕沁喜欢那些书就好。”皇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还为青安整理好了衣领,浅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就好好去追,投其所好可还不够,更要叫她明白你的心意。” 青安不着痕迹的扫开她的手,眼底也没半分恭敬。 “儿子明白母后的好意,但如今燕沁已经懒得理睬乐安了,再过些时日,她便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了。” 皇后的手僵在半空中:“随你高兴。” 而这些对话钻进乐安的耳朵里,无异于是成了挑衅。 原来皇后一个养母,都能这么支持青安看上燕沁的事情。 可为什么他的母妃不答应呢? 乐安不爽的回到常曦殿,翌日放鞭炮的时候,他还悄悄的问了温贵妃:“先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想她了。” 温贵妃一下就变了脸色:“想她做什么,她如今在鹤家吃好喝好,无忧无虑,只怕都不会去管你这么个徒弟。” “乐安知道了。”乐安垂下头来,指甲钻进掌心,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乐安在常曦殿里等了又等,一直到初五也没等到燕沁,好不容易等到燕沁要回来的消息,就听过来的徐太医说:“这些天正是化雪,外面冷的慌,为了殿下您的腿着想,还是不要外出去闲云阁的好。” “我得去!” 我要是不去的话,那闲云阁里不就只有青安和燕沁两个人读书了吗! 青安对燕沁的心思可不单纯! 徐太医摇头:“为了殿下您的腿着想,还是不要去的话。” “可我……” “就按照徐太医说的办。”温贵妃款款从外走来,温柔如水的拂过乐安的额角,“母妃只想你好好的,少上几日的课也无妨。” 乐安张了张嘴,最终在温贵妃威胁的眼神里,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等燕沁带着些年节礼物回到常曦殿,就被芙蓉给拒之门外:“乐安殿下又惹贵妃娘娘不高兴了,您一过去,怕又是要吵起来。” “贵妃娘娘没动手吧?”燕沁担忧。 “没动手,燕沁大人放心。”芙蓉顺势接过燕沁手里的东西,将她打发离开。 燕沁只当是这母子二人又闹脾气,转身离开。 反正这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重新回到书院里教书,年纪小的皇子也跟着过来读书,她也来者不拒的帮忙看功课,一直等到初七青安才迟迟而来,像是瘦了一点。 燕沁正想问问,青安便打发了几个弟弟妹妹,自顾自的坐到燕沁的身边,虚弱的说道:“有人给我下毒,先生。” 燕沁赶紧扣住他的手腕,果然发现气息微弱:“去太医院了吗?” “母后说,不宜声张。”青安又往燕沁的颈窝里蹭了蹭,“这两日,先生能多陪着我一下吗?我怕有暗箭……” “嗯,我会守在长明殿外的。” 燕沁自然是一口答应,心里已经开始思量,究竟是哪个皇子的母妃做的这种事情。 青安勾了勾唇角,悄然藏起了袖口里的小毒包。 果不其然,燕沁下学之后就陪着青安去了长明殿,裹着青安之前给她的白狐裘,守在廊下,寸步不离。 青安将窗户开了个缝隙,看着门外白色的那抹身影,私心膨胀。 是他让燕沁身上有了属于她的白色。 也是他被燕沁这么关心。 而不再是乐安特有的待遇了。 与此同时,常曦殿里的乐安也听见了消息,大为震惊:“先生怎么能去长明殿过夜!” “殿下你别着急,燕沁大人似乎只是帮忙守门而已。”芙蓉赶紧将要起身的人摁了下去,急的满头大汗,回头训斥几个宫女,“谁让你们在殿下面前乱嚼舌根的!还不快滚!” 宫女们慌乱逃跑,乐安却双目赤红,攥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他听见了宫女们的闲话,芙蓉和母妃是不是要一直瞒着他! 可他却知道,燕沁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女子,住在长明殿算怎么回事。 乐安打发走芙蓉,叫来另外的宫人询问,一番询问才知道:“青安殿下似乎是身子不舒服,皇后娘娘也染了风寒不方便照顾,这才让燕沁大人过去长明殿的。” “不舒服……” 乐安喃喃自语,用金银堵住了这些宫人们的嘴。 等到夜深人静时,乐安看着自己的腿,缓缓抬起手来…… 翌日,清晨。 燕沁靠坐在廊下的被褥中,陡然从梦中惊醒,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 闲云阁里的太监朝着她冲过来:“燕沁大人不好了,乐安殿下腿又受了伤,还跟贵妃娘娘吵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 燕沁赶紧起身,跟青安的宫女交代了一声,就朝外冲去。 好端端的,怎么就伤了腿! 还跟温贵妃吵起来? 第九百四十章因你而起 常曦殿,所有的下人都被屏退。 乐安靠在软榻之上,腿上青紫淤血的地方已经被处理好。 而温贵妃虽然穿着华服,身上却已经再没有贵妃端庄的仪态,步摇的珠饰缠杂一处,眼眶发红的盯着乐安:“你为何要这么这么作践自己?” 乐安抿唇:“是儿子不小心才……” “这说辞骗骗芙蓉她们兴许还行,本宫可是你的母妃,难道还不知道这伤口是意外,还是你蓄意为之!”温贵妃歇斯底里的喊着,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对着乐安吼,可当她听徐太医说,乐安的腿再慢一点就救治不急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 乐安被戳破,只是缓缓抬起头来,良久之后才点头:“是我做的,又如何?”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是夜里没人发现你,这条腿难道你就不要了吗!”温贵妃冲上前去,弯下身子看他,“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哪里需要这般卑微的去求燕沁的好!” 听到燕沁的名字,乐安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母妃是发现了他对燕沁的感觉吗? 可很快,乐安就反应了过来,为何母妃有意对自己隐瞒燕沁的事情,脸色跟着阴沉下来:“母妃你既然知道儿子对燕沁的心思,为何还……” “母妃将燕沁当做亲妹妹,你却是母妃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她有这种心思!”温贵妃赶紧扣住了乐安的肩膀,“而且你根本不知道,燕沁根本就不是你能染指的东西,你千万不要……” “啪”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常曦殿。 温贵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被拍开的双手,难得震惊的盯着自己乖巧的孩子。 乐安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可一想起皇后对青安的支持,而自己母妃却如此排斥的事情,不由得怒从中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些年你跟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时候,只有她陪在我的身边,真心教导!她会藏着那些暗箭,告诉我可以安心睡觉,可母妃你呢,你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我这个后宫有多么险恶!” 温贵妃一时哑然,怒火也渐渐被点燃,胸口剧烈起伏着。 “我那是为了你好!不早一点知道,你该怎么在这后宫里活下去!” “即使我不知道这些,先生也会一直守着我!”乐安单腿支撑着爬起身来,一只手死死撑着桌案,同温贵妃平视,满眼愤恨,“她从未让我为了鹤家而活,为了权势地位而活,只有她告诉我,让我活的开心!若是没了她,我宁愿不做这皇子……” “蠢货!” 温贵妃低吼着给了乐安一耳光。 乐安被打的跌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身,只能捂着发红的脸,愤愤的盯着温贵妃。 门外,燕沁刚到就听见了清脆的把掌声,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乐安!”燕沁瞳仁微缩,赶紧将地上的乐安扶起来,小心的帮他重新回到软榻上坐着,回头看向满脸愤恨的温贵妃,“贵妃娘娘,乐安殿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能这么打他!” 这是说出去,岂不是叫宫人们笑话么! 若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温贵妃怕是又要受到责骂! 乐安也顺势往燕沁的怀里一靠,完全敛去了方才狠厉的模样,只是紧紧抱着燕沁:“先生,疼。” “我这就带你去太医院。”燕沁说着就要将乐安背起来。 “你敢!”温贵妃冲上前去,一把将燕沁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来,“若不是你这么多年一直宠着他,纵着他,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蠢蛋的模样!” “与我何干?”我才刚过来!而且打孩子的不是你么! 燕沁心里叫嚣着,实则也知道温贵妃过的艰难,忍着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 “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要不是你宠着乐安,守着青安那个杂种,事情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温贵妃一把将燕沁甩开,吩咐,“来人!给我将燕沁拖到常曦殿外跪着,乐安殿下若是不听话,好好医治,就让燕沁一直跪着!不准起身!” “什……” 燕沁大惊,温贵妃一直待她极好,从未这样惩罚过她。 乐安明显也被温贵妃的吩咐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前来:“母妃我知道错了,先生她不能到殿外跪着,若是让其他宫人看见了的话……” 温贵妃反而一把揪住了乐安的衣领,双目赤红的快要落下泪来,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要是想让她好好的,就乖乖管好你自己。” “母妃……” “拖下去!”温贵妃歇斯底里的吼着,边摁着乐安不让他起身。 燕沁被拖拽到常曦殿外跪着,湿冷的石板寒气透过衣裤,钻进燕沁的骨子里,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仰脸看着常曦殿的匾额,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守着青安,只是因为职责所在。 可这还是第一次,温贵妃如此迁怒于她。 “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燕沁认真反省自己,可宫中的事情到底不能非黑即白,她也无法任性的说青安伤害了乐安,她便要放任青安被人毒害。 只是天公不作美,太医院的御医们纷纷踏入常曦殿中,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嘴里却嘀嘀咕咕着红人失势,带着几分戏谑和嘲笑。 燕沁却感觉到冰凉落在鼻尖,仰脸一看,竟发现天边渐渐落下雪来。 “皇上驾到!” 黄公公的声音陡然出现,燕沁回过头去,正看见皇帝下了轿辇,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 燕沁赶紧行礼:“皇上圣安。” “你还真是走到哪里,惹事到哪里。”皇上负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眼神也是格外的冰冷,“既然你如此的不安分,日后便少在后宫走动。” 我什么时候不安分了? 什么事情不都你这个变态皇帝让我做的吗? 燕沁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 天边飞雪飘扬,燕沁觉得四肢都不像是自己的,双腿跪着都没有知觉,抬手锤了两下。 身后却传来几个讨厌的声音。 “这不是皇上和温贵妃身边的红人么,怎的落得如今的下场了。” “怕不是勾引皇上被温贵妃发现了,在这受罚呢。” 第九百四十一章维护 梅嫔手里捧着暖炉,居高临下的看着燕沁。 看燕沁发间鼻尖都是冰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你做温贵妃的看门犬,处处与我们作对的时候,可曾想到也有被主子抛弃的一天么?” 燕沁冷眼以待,沉默不语。 她为了维护温贵妃,早已经得罪了宫中不少人,而这梅嫔就是其中一人。 这些女人找不了温贵妃的麻烦,便来找自己的麻烦,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梅嫔见她沉默不语,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心里的怒气更甚:“怎么成哑巴了?而今你不)过是个被责罚的奴才罢了,竟连本宫的话都不回应了!” “梅嫔娘娘希望燕沁说些什么?” 燕沁对上梅嫔气愤的眼,继续道,“当初梅嫔娘娘陷害贵妃娘娘无果,连累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替死,而今又希望燕沁说些什么呢?” “你!”梅嫔气得直接给了燕沁一耳光,“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发现了她下毒,她又怎么会被乱棍打死!” 燕沁的头被打偏到一旁,眼底却还是冷冷淡淡的,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梅嫔身后紧跟着的王美人赶紧走上前来,拉住梅嫔:“梅嫔娘娘千万不要动手啊,即使她如今受了责难,那也是顶着官职的,不可轻易责打。” “那本宫就得受她的气么!” 王美人却笑道:“倒也不至于,对付燕沁这样的人,最让她难受的,不还是让她颜面尽失么。” 说完,王美人在梅嫔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梅嫔当即笑逐颜开:“也是,温贵妃既然让燕沁跪在这门口,想来也是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可她穿的多,跪的少,哪里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来人,为燕沁大人将外衣脱了,再送些雪过来,确保燕沁大人这次能长长教训!” 燕沁一愣,梅嫔身边的人都已经齐齐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摁在地上,脱下了狐裘和外衣,只留下单薄的红衣在身上。 飞雪满天,燕沁被风一吹,只觉得胸肺都要被冷冻起来,抽气更疼。 “水来了!”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燕沁刚回过头,就被冰冷刺骨的水淋了一头,寒气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里,让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梅嫔看她冻得发抖,冷笑:“这雪怕是还要下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吧!” “梅嫔姐姐,我们快些走吧。” 王美人巧笑嫣然的陪同梅嫔离开。 风雪袭人,燕沁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很想站起身来,可没有温贵妃的命令,根本不会有人允许她起身。 天色变暗,芙蓉才快步走了出来,看着燕沁那被水浸湿的头发已经化作冰凌,赶紧帮忙弄掉:“燕沁大人,奴婢等会儿就为您拿来衣裳!” 燕沁的视野已经渐渐模糊,只能隐约看见殿内的烛火亮了起来,映出皇上贵妃和乐安三人的影子。 “乐安的伤情如何?”燕沁忍不住问。 “乐安殿下的伤势已经好了,贵妃娘娘方才听说梅嫔娘娘过来,本想让奴婢过来叫您进去的……可皇上他……” “我知道了。” 燕沁暗自咬牙,皇上的性子总是阴晴不定,而且对她总是时好时坏,她也已经习惯了。 芙蓉赶紧转身回去拿衣裳。 “谁让你拿衣裳的!”王美人从远处走来,命人拦下了芙蓉,“既然你都说是皇上让她在这里跪着的,那便让她保持这模样,好好跪着!” 芙蓉被摁着跪在地上,眼里泛起泪花:“燕沁大人再这么跪下去,会冻死的!” “冻死也是皇上的吩咐。” 王美人一脚把芙蓉踹开,而后才弯身,狠狠的捏住了燕沁的下巴,感觉她的脸颊跟冰雪一样,脸上露出猖狂的笑,“当初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也叫你尝尝这个滋味。” 燕沁冷的已经想不起王美人当初做的事情。 陡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传来。 “住手!” “青安殿下。”王美人惊慌失措的弯身行礼。 青安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打开王美人,半跪在地上就要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心头狂跳。 他一直不想惹燕沁不开心,故而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不会来到常曦殿。 若非是等到这么晚,还没有燕沁的消息,他也不会过来看一眼! 青安看着她脸上还肿胀着的巴掌印,浑身杀气都被挑起,目光如剑要将王美人刺个对穿:“是你打了燕沁?” 王美人被青安的目光震慑到,颤抖的后退了一步:“不是我,是梅嫔姐姐做的……” “滚!” 青安歇斯底里的怒吼,触碰到燕沁的手,只觉得冰冷的吓人,赶紧把人往怀里带。 身后的宫人们都大惊失色,不少人都大着胆子想要将青安拉开:“殿下快放手呀,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人知道……” 刚要走的王美人停下脚步,怒声道:“青安殿下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这燕沁爬到你床上去,才叫你这样维护的吗!” 燕沁听见了王美人这倒打一耙的吼声,勉强回过神来,从青安的怀里挣脱出来。 “王美人,污蔑皇子可是重罪。” “那勾引皇子,是不是重罪呢?”王美人马上挺直了腰板,刚才被青安吓到的心虚也不复存在,“青安殿下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白燕沁可都已经三十多了,还能在宫中站稳脚跟,怕不是早就成了龙床上……啊!” 王美人猝不及防的被一脚踹了出去,砸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四周陡然沉默下来。 燕沁也微微震惊的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青安,看着他阴郁的侧脸,眼底满是杀意。 “青安你……” 燕沁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笼入了青安的披风之下,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燕沁竟然有种熟悉的错觉。 这怀抱,总觉得跟青予安的很像。 迷迷糊糊的想着,燕沁放在披风里的手,悄悄的捉住了青安的衣襟。 青安感觉到她这短暂的依赖,再顾不得太多,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青安,你在做什么!” 第九百四十二章藏品 青安怀抱着燕沁转身,看着从常曦殿里走出来的皇上,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在保护自己的先生,她差一点儿就被折磨死了。” 温贵妃听的心惊,一时间也忘记了青安是仇敌,赶紧抓着身边的宫女吩咐。 “还不去将燕沁带回来,找太医!” 常曦殿的宫人们纷纷上前,却都被青安拒绝。 青安固执的抱着燕沁不放手:“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你们,我要带她回长明殿修养了。” “你敢!” 温贵妃亲自走上前去,“你方才打了王美人就已经是重罪,如今还想带走本宫身边的燕沁,难不成是想毁了她的名节!” 这可是她当妹妹疼爱了十几年的人啊。 她怎么舍得让她就这么被青安带回去! “若是毁了她的名节,我自然能负责。”青安还是抱着燕沁不放手。 温贵妃气急:“你这个……” “白燕沁有自己的居所。” 皇上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吩咐,“青安如此维护先生是好事,你先将她带回自己的居所。至于王美人……” 王美人吐出一大口血,捂着小腹痛哭不已:“皇上您可要给我做主呀。” “王美人责打宫人,毫无怜悯之心,打入冷宫,身边的宫人们无能,无法劝阻主子,乱棍打死!” 皇上的声音淡淡的,却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的身上,四周安静了一瞬,旋即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而温贵妃此时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待在原地不敢乱动,她差一点儿就忘记了皇上的反复无常。 更忽略了他对青安的喜爱。 青安则是一言不发的带着燕沁离开。 燕沁的住所比较简陋,里面只放了些家里人送来的东西,可这里冬日也还算暖和。 青安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里,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可手指却还勾着他的衣襟不放。 身后跟着的宫人看了一眼,赶紧收回了目光。 青安也跟着愣了一下,弯身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把自己的衣襟拯救出来,索性就保持着弯身的动作:“去拿些热水,再将暖炉之类的准备好,让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 “是。”几个宫人们赶紧照办。 倒是站在门外的宫人,也有不少人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忍不住窃窃私语。 “青安殿下和燕沁大人不会真的有别的关系吧。” “这谁说得准呢。毕竟燕沁大人年过三十,可那容颜无论放在哪里,怕都只是将近二十出头,青安殿下又是年轻气盛……” “胡说八道!” 黄公公出现,直接拦在了几人的面前。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但刚才的话还是被皇上听得七七八八。 “所有人都退下!”黄公公呵斥了一声,边将皇上往里迎。 皇上听得几声闲言碎语并不可怕。 只怕这些闲言碎语都是真的。 皇上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喜怒来,迈步走到屋中,神色突然变得狠厉起来:“青安,你在做什么。” 黄公公赶紧往里看,忙挪开了眼睛。 青安早已经爬上了燕沁的床榻,外衣尽褪,只穿这一身单薄的衣裳,将燕沁抱在怀里,长臂揽着她的腰侧。 “父皇。”青安如常的唤了一声,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皇上却被气得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起来:“青安,她不是你能肖想的东西。” “父皇,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 青安同样耐着性子开口,边将怀里冻得像是冰块一样的人抱的更紧,一心只想着让她快点暖和起来,别真的生了病。 皇上的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黄公公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劝说:“青安殿下还是先从燕沁大人的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不然此事若是让别人听去,对燕沁大人的名声不利呀。” “我不在意这些。” 青安甚至恶劣的勾了勾唇角,他不仅不在意,反而更希望就这样下去,让燕沁成为自己的人也不错。 总好过挟持白家的人。 黄公公一时哑然。 “你合该找个更加温柔如水的女人,燕沁的性子根本不适合你。”皇上走上前去,看着夹在青安怀中和被子中的燕沁,竟觉得她和苏瑾真有几分相似。 青安不耐的用被子将燕沁裹得紧紧的。 “父皇怎知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儿臣?儿臣对燕沁时有……” “无论你有什么,都不可以。” 皇上阴冷的目光落在青安的身上,“等你放下燕沁,到朕的养心殿来。” 青安剩下的话终究没能说完,眼睁睁看着皇上离开。 皇上朝着养心殿走去,看向身边的黄公公:“乐安也好,青安也罢,怎么都会对燕沁这样一个老女人魂不守舍。” “奴才也不知,但燕沁大人在皇上跟前伺候了这么久,少有错漏的,即使真的和哪位皇子交好,怕也是无妨。”黄公公战战兢兢的开口。 皇上却蓦地笑了:“朕喜欢你这蠢笨的样子,用得安心。” 黄公公脊背一凉,不再说话了。 等到夜深人静,青安才感觉怀里的人重新暖了起来,这才起身更衣,去往养心殿。 兴许父皇是同意他和燕沁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青安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养心殿今天撤了不少的守卫,青安一路畅通无阻的朝里面走去,殿内更是黑乎乎的,只有寝殿里有一丝光亮。 青安循着光踏入其中,拨开纱帘的一瞬,只觉得寒意钻进心尖,冷的如置冰窖。 整张墙面上,都是燕沁各类的画像。 不再是娇艳如火的红,更有山水氲氤的墨绿,碧海苍天的青蓝都被穿在她的身上。 原来,他不是第一个让燕沁染上别的颜色的人。 青安震惊之后,缓缓的对上了皇上的眼:“父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燕沁的画像?” “她是朕的一个藏品。” 皇上缓缓的朝他走来,借着些微的光亮,打量着青安的脸,低声说道:“可比起她,你更像苏瑾一些,就像是朕和苏瑾的孩子一样朕怎能为了一个藏品,而耽误了你的前程呢?” 第九百四十三章怪癖 皇上抬手,触碰到了青安的脸颊。 似乎是真的将他当做是自己和苏瑾的骨肉,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就连声音也是轻轻的。 “若是苏瑾还在,定然不想看见有一个女人成为你的软肋。” “我的母妃是静……” “啪” 皇上一个清脆的巴掌甩在青安的脸上。 青安的头被打到偏向一旁,嘴里都能尝到铁锈的味道。 “日后你只是朕与苏瑾的孩子,你是被过继到苏敏身边的,你是苏家和盛家的孩子!别再说错了!” 皇上低吼着,抚摸青安脸颊的动作却又格外的温柔起来。 青安只觉得恶心。 他只将燕沁当做一个藏品,却又画了这么多的画像摆放在寝殿之中!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妃嫔在养心殿里伺候过皇上,又有多少嫔妃知道皇上对燕沁那些腌臜心思,暗地里将燕沁说成什么! 甚至还让他承认自己是苏瑾和他的儿子! 疯了,疯了,这个宫中的人,比外面的人还要疯的多。 “罢了,你年纪还小,还不知道朕为你寻了一条大路。”皇上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柔,“但如今,燕沁既然成为了你的绊脚石,朕就不得不将她除去了。” 青安瞳仁一缩,恨不得就在这里了解了他的性命。 可他余光已经瞥见了门外的护卫,于是只攥紧了拳头。 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能杀了他,再全身而退。 “父皇,燕沁她没有错。”青安当即露出委屈的表情来,低垂着头,“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没想过父皇竟也对燕沁有情。” “朕对她没有情,她只是你母后的替代品而已,甚至还有所残缺。你听听她平日所说的话,咄咄逼人,看看她平日的装束,张扬得很,没有你母后的半点儿影子。” 皇上急匆匆的解释,好像青安真的是他和苏瑾的孩子一样。 “但没事,既然你不想让她死,朕会如你所愿的。” 皇上疯狂的给出承诺,最后却又将青安逐出门外,自顾自的继续盯着那些燕沁的画像看。 青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养心殿的。 只知道在回长明殿的路上,黄公公屏退了众人,好心劝说:“您应该也看见了养心殿里的场景,燕沁大人的确不是殿下您能得到的人。为了您的前途,也为了燕沁大人的性命,还是将您的心思收敛起来吧。” 青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被风雪呛了喉咙,还是问:“宫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黄公公轻轻地笑起来:“只有燕沁大人不知道罢了,皇上曾经说过,他喜欢燕沁大人天真单纯的模样,如同先皇后年少时一样。” 怪不得宫中这么多人都愿意给燕沁开后门,甚至是和燕沁交好,不轻易得罪。 原来有不少人都知道,皇上虽然不喜欢燕沁这个人,但燕沁一直是他的变态收藏品之一。 真是令人作呕的癖好。 “不仅如此,乐安殿下也对燕沁大人有些别的心思,不然今日皇上也不会轻易去温贵妃宫中了。”黄公公又补了一句。 青安的脸黑的可以滴出水来。 他回到长明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皇后,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问:“他会怎么处置燕沁?” “他答应过你不会杀了燕沁,自然会遵守承诺。若想要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到的,还得等明日去打听。”皇后慢斯条理的品茶,美眸一抬,“宫人们说的倒也没错,若你真想让燕沁好好活着,便离她远一些。” “我知道。” 青安只能妥协,眼底的愤怒却越来越深。 他不允许谁只把燕沁当做是个物件。 更不允许谁对她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只可惜他还不够强,不够强到能将燕沁留在身边。 “苏敏,我要怎么才能把她留在我的身边,不让那些人暗地里说她?”他问。 苏敏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只要你能坐上那无上尊位,世上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拦你。” …… 燕沁总觉得四周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她悠悠转醒的时候,正听见风雪呼啸的声音,还有宫女用力将门推上的声音。 “燕沁大人你总算醒了,也不枉费常曦殿和长明殿送了那么多补品来呢。” 宫女抖落一身的风雪,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来,为她递上了一个暖乎乎的汤婆子,又搓了搓自己的手,“燕沁大人你再躺上一会儿,奴婢这就去御膳房给您拿点儿吃的过来。” “等等,我是怎么回来的?睡了几天了?”燕沁抱着汤婆子,却并不觉得房间里有多冷。 宫女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自然是有人带您回来的,您已经睡了三日,多亏了徐太医日日在旁守着,这才有所好转。” “替我谢谢徐太医。” 燕沁点头,等送走了宫女之后,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这才过了三十年而已,她就已经生出幻觉了吗? 她刚才竟然觉得抱着自己的人就是青予安。 可当醒来的时候,除了房间里的几个暖炉之外,再没有其他能散发热度的物件或是人。 “看来是难得生病,人都脆弱了。” 燕沁喃喃自语,又听见了推门声,忙问,“可是少拿了什么东西?” 门扉被推开,并不是刚才的宫女,而是穿这一身太衣服过来的乐安。 “乐安,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过来了?”燕沁着急的还想下床,可双腿却都失了力气,根本不收掌控的朝着地面跌去。 完蛋! 燕沁赶紧闭上眼,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乐安紧紧将她抱着,自己都有些支撑不住,咬牙问道:“先生您的腿还不能走路,快坐着吧。” 燕沁无奈的被抱回床上,勾着乐安手臂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的笑:“以前都是抱着面团子似的你,如今你也抱得起先生我了。” “先生,乐安都已经长大了。” 乐安坐在床沿,悄悄的靠近燕沁,“只是先生不知道而已,先生快将伤口给我看看,我带来了上好的伤药。” 说完,乐安就探向了燕沁的膝盖。 第九百四十四章一心寻人不闻窗外事 燕沁抬手,阻拦住乐安的动作。 “上药这点事情,还不必你来做。” “可先生,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不是我任性了些,母妃也不会那样惩罚你,更不会被父皇看见。”乐安低垂着头说着,眼看着就要自责的哭出来。 燕沁总觉得这一辈子的乐安都被养成了骄矜的小姑娘。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过乐安手里的药膏:“你若是心里有愧疚的话,就回到常曦殿里好好养伤,等你的腿彻底养好,我便也能安心了。” 她也能安心的去找一找世界的几个边界了。 乐安茫然的眨了眨眼:“真的吗?” “自然。”燕沁认真应答,耳尖微动。 似乎有什么人正朝着她的屋子走来,于是燕沁悄然和乐安拉开了距离,免得让那些人误会,又传出什么奇怪的传言。 乐安正有不解,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黄公公看见乐安的一瞬,脸色就沉了下来:“乐安殿下安,外面这天寒地冻的,实在不利于乐安殿下养伤,还请乐安殿下早早回常曦殿去吧。” “不妨事的。”乐安的目光落在黄公公手里的圣旨上。 黄公公面露难色,求助的看向燕沁。 燕沁心下了然,怕是皇上又要什么隐秘的差事要叫自己离开。 “乐安,我和黄公公有些事情要商量,你不方便听,先回去吧。” 乐安垂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眼底却是一片阴郁,燕沁总是这样,只将他当做是个一孩子来看,真让人气愤。 “乐安。”燕沁又低声催促了一次。 “我知道了,先生。”乐安这才收敛心神,强撑出一个笑容来,离开了燕沁的屋子。 没走出多远,门外的侍卫就齐齐走上前来挡在了门前。 乐安瞳仁一缩,总算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你们拦在这里做什么!这次分明是青安的错,跟先生没有关系!” “皇上是非分明,自然不会责怪无罪之人。”侍卫横着长枪阻拦乐安,见他还想硬闯,一字一顿的开口,“皇上吩咐,乐安殿下心思不纯,不准靠近燕沁大人的住处。” 安乐脸色变了又变,父皇这么吩咐的意思,难道是指责他不该对燕沁有多余的心思吗! 而在屋中,燕沁隐约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不安的爬下床来:“黄公公,外面究竟是……” “燕沁大人,前朝里有不少大臣送来消息,松林镇西南边的两个城池有动荡,只是如今皇子成年,各家皇子背后的势力都错综复杂,皇上一直找不到可信之人用,而今事态扩大,怕是要您去一趟。” 黄公公甚至没有宣读圣旨,而是直接告知。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的不少,带着圣旨却并不宣读,大多是做些隐秘之事。 而且正巧,燕沁正想去看看世界边界,这一趟过去还是很值得的。 “劳烦黄公公回禀皇上,等燕沁的伤口好一点,即刻出发。” “皇上的意思是,尽快出发,若是燕沁大人需要马车的话,都可以准备。”黄公公正色盯着燕沁,“偏远之地的叛乱多年没有发生,皇上等不及。” 燕沁一时哑然,看来这次出发的时间,她自己做不了主。 黄公公赶紧将圣旨交托到燕沁的手里,自己转身离开,等离开燕沁小院的时候,乐安还执着的没有离开,眼眶发红的看着黄公公。 “父皇怎么能这样做,先生这么多年来对父皇一直是鞠躬尽瘁,无有不从的。可如今她的膝盖还没好全,就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她怎么撑得住!” “乐安殿下,这些不多是您的所作所为吗?”黄公公的声音也愈发急切,“奴才这么多年看着燕沁大人出出进进,走遍四方,自然也知晓她的苦楚。可如今要不是您和青安殿下胡闹,燕沁大人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乐安殿下,燕沁大人如今的难处,都是你给的呀!” 黄公公气喘吁吁的说完,带着人头也不回的钻入了风雪之中。 独留乐安一个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从来就没想让燕沁为难! 哪怕当初他都知道自己对燕沁的心思,都顾忌外面的眼光和闲言碎语,从未说出来过! 可如今,分明是皇上下的命令,却要说是他的错! “父皇,你不该这么无情。”乐安深吸了一口气,甩袖离去,眼底满是愤恨。 总有一日,他会把那个人从皇位上拉下来,取而代之的。 而屋中的燕沁却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是找到了之前的书细细翻阅,拿出地图来查看那边界的位置,心里思绪万千。 巨石林外的边界处是能感觉到灵力的,这些灵力甚至可以保存在体内一部分。 那是不是她这一次出去,可以想办法借助灵力去联络师兄,从而得到些什么线索呢? 燕沁已经认真盘算起来,全然没有将宫里的事情当回事。 在她印象里,皇上每每总要惩戒了谁,总能消气。想来这一次也是一样。 五日之后,就到了燕沁离宫的日子。 燕沁之前跪在冰天雪地里的伤口还没好全,走路还有些慢且摇晃。 她扶着宫女一路向宫门走去。 宫女认真的看了她半天,以最小的声音问她:“燕沁大人,您都不去看看乐安殿下和青安殿下吗?” “我来来去去也有不少次了,何况他们也都这么大了,哪里还需要我去道别?” 燕沁轻笑着,又将怀里放着的地图和书卷抱紧了些。 青予安你一定要等着我,等到时候我找到了这世界的规矩,拿到了灵力,自然好找你。 “先生!”乐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燕沁回过头,正看着乐安气喘吁吁的站在一片雪地里,望着自己:“先生去去就回,你赶紧回去养伤。” “我不在乎我的伤口,先生,我只想……” “乐安!”温贵妃同样气喘吁吁的跟了过来,一把捂住了乐安的嘴,看着燕沁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往外面走去,“乐安这孩子总是黏着你,你快点走!” 燕沁有些无奈,全然没看见温贵妃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将乐安制住。 “你还不能走。”青安从御书房的方向过来,“你的伤口还没好全,我已经向父皇禀报,可以让你缓几天出发!” 第九百四十五章各有私心 皇宫,御书房。 皇上看着眼前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勾了勾唇角:“青安那孩子,果然和她母亲一样温柔。” 黄公公自然知道皇上口中的‘青安的母亲’指的是苏瑾。 “奴才不明白,皇上您不是着急着让燕沁大人去解决动乱么,为何又答应了青安殿下,能让她再多留两日?” “只是想让青安看清楚燕沁的真面目罢了。”皇上转过身来,看着墙壁上刚刚挂上的燕沁的画像,脸上的笑意更加疯狂,“燕沁不是早就心有所属,早在多年前就开始寻人么……这一点必须让青安知道才行。” “所以,刚才您告诉青安殿下这件事情,是为了……” “不仅如此,青安也该知道,自己在燕沁这种冷若冰霜的女人心底,根本不值一提。朕那两个傻儿子只顾着看着燕沁的背影,何曾看见她眼前只有这大千世界,从未有过他们的身影。” 皇上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旋即扬起头来看着燕沁的画像。 宫廷画师笔下的燕沁,永远是专注而深情的。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这十八年的光阴,他还从未见过燕沁对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单单是从情爱方面来说。 他的两个儿子都比不过燕沁,他们掏心掏肺,燕沁却不见得放的进眼底。 黄公公强忍着叹息的冲动,抹去额头的虚汗:“可青安殿下留下了燕沁大人,又能如何呢?” “燕沁不会留下的。”皇上摇摇头,走到桌案前,认真的看着晟朝的地图,“她的软肋是松林镇的白家,自然不可能为了朕这两个傻儿子留下。而朕要的,就是她的拒绝。” …… 皇宫,宫门前。 燕沁对着青安无奈的摇头:“这差事很重要,我不能留下。” 青安死死攥紧了皇上给的令牌。 他想到刚才皇上告诉他,燕沁找了某个人一辈子,穿红衣也是为了等着那个人! 他更想起燕沁之前为了寻找奇异地方的事情,而他靠近。 如今更是要去松林镇外的两座城池,虽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事情,可她走的这么急,甚至不肯等自己的伤势好转,会不会和她要去找的那个人有关系? 疑心一起,再难消。 “你是不是为了去找人?”青安还是问出来。 此言一出,就连乐安都跟着安静下来,他也听过类似的传闻,却一直没有勇气去问。 燕沁先是愣了一下,后来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问了许多人,大概是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便跟着点点头:“是,也不是。这次只是正巧有差事过去,我也好过去看看。”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吗? 燕沁认真的思考起来,脑海里浮现的有他还是个小屁孩儿的场景,也有他拥着自己的场景,更有对自己疯狂迷恋,甚至不顾自己意愿的追求。 零零散散,没头没尾。 燕沁却不自觉的露出温和的笑容,仿若能吹散这冬日的寒冷,认真回应青安:“他对我很重要,我得去找他,我答应过他的。而且,松林镇还有我的家人,我不能让他们……” “燕沁大人,您该上马车了!”旁边的宫人们赶紧打断燕沁的话,小声嘱咐燕沁,“这是皇上说的密事,不可轻易告诉别人。” 燕沁这才闭上了嘴,赶紧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这具身体留下什么隐患根本不重要,只要能找到灵力收为己用,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她却没有看见,宫门内的两个皇子神色都变了。 青安几乎快徒手碾碎手里的令牌,愤怒和嫉妒疯狂滋生。 究竟有谁能让燕沁露出这样的神情!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他! 而乐安却狠狠拍开了温贵妃的手,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捉住的人,就这么要离宫去找她自己的命定之人,乐安就止不住的怒火中烧:“既然你想让我做个好皇子,那就如你所愿!” “乐安,你难道还不明白母妃的苦心吗!”温贵妃急急的追上去,抓住他的肩膀,“你是我们鹤家的希望,母妃已经失宠,鹤家也已经逐渐式微,只有你出息了,我们才能扭转残局!你,你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就自甘堕落!” 乐安停下了脚步,深深的看了温贵妃一眼,蓦地笑了。 “你看,你只会让我做一个好皇子,却从来没想让我做回乐安。” “而燕沁和你完全不同,这就是我喜欢燕沁的原因。” 如果没有燕沁,他在皇宫里的日子终将黯淡无光。 乐安说完最后一个字,头也不回的朝着常曦殿而去。 温贵妃站在原地,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那两句话,不禁想到了当初鹤九冠小时候抱着她,似乎也想让她只做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儿。 但而今,她看着四周的高墙,终是忍不住鼻尖发酸,落下泪来:“我怎能不希望你做个肆意快活的孩子……可在这宫墙里,母妃真的没法放纵你半分,若是鹤家破败,我们怕是命都没有……” 只可惜这句话没有传入乐安的耳中。 反而让角落里的青安听了个全,他冷眼看着温贵妃,第一次对这杀了自己生身母亲的女人产生了怜悯之心。 也让他想起了燕沁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笑的无奈:“也许燕沁说的对,我一开始就不该到这里来的,这深宫里除了燕沁,没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语毕,青安朝着长明殿走去,让人撕下了窗纸上的黑布。 光亮照进房间里,也照在他殿内的尸体上。 但这一次青安不怕被谁看见这些尸体。 燕沁已经离开,他要做的,就是按照苏敏所说的,得到那无上尊位,才能将自己想要的东西,牢牢握在手里。 宫门外,燕沁坐在马车上,脊背猛地一凉。 “燕沁大人莫不是怕冷,要不要拿张毯子来?”车夫问。 “不用。”燕沁摇头,抬手揉了揉额角。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在马车之外,四周的丛林不正常的扭曲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 第九百四十六章巨木丛 燕沁一路赶往松林镇,几乎夜不能寐。 这还是她投身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因为莫名的预感而难以入眠,她从小镇的旅店里醒来,发现这里热的有些异常。 分明是冬天,但她却是被热醒的。 她推开窗户,才发现白日里及脚腕的冰雪都已经消融成水,小镇上的人都围在水洼旁边,嘀嘀咕咕这日子怎么这么奇怪。 “燕沁大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醒了,这小镇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燕沁点头,开始换衣服,隔着一扇门跟外面的人说话。 门外的侍卫们似乎嘀咕了一阵,才总结出了一个说辞:“好像是这里的天气有些奇怪,不过我们可能不能回松林镇了,要直接绕路到另外两座城池去。” “怎么?”燕沁不解,从这个镇子到松林镇,也只要一日的路程而已。 “松林镇外的那条路被山石堵住了,好似是前两天发大水。”门外的侍卫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燕沁的动作一顿,这天气,有什么地方会发大水吗? 燕沁不信,直接策马过去看,因为之前伤还没好就急匆匆的出面,而今她策马的时候腿还是疼的,但她还是咬牙去了一趟。 眼前的大路果然被巨石挡住,就连旁侧的小路也直接坍塌下去,根本就没法儿走人。 “怎么会这样。” 燕沁觉得不可思议,她曾经在这里住了整整十五年,对这里的天气一直都是了如指掌的。 这里就算是夏日的时候,也很难因为发大水造成这样的坍塌! 这个世界开始不对劲了。 燕沁陡然想到了之前第三世的时候,世界突然坍塌的事情,心里跟着焦躁不安起来。 难道是她调查边界的事情被天道所察觉,特意有所阻拦? 还是说当初将她从巨石林里拉回去的力道,是天道以为她想逃跑,而今又阻拦她靠近边界? 可她若是不去,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呢? 若是这个世界坍塌,外面就是轮回台底下,里面有万千世界,说不定还能直接投生过去。 但如果这个世界的改变,是因为青予安体内的心魔,或者是青予安本身引起的灾祸。她又一时找不到青予安,没法帮忙解决,这个世界只会越来越乱,到时候若是被天道直接扔出去,那就不知道是回到上界,要等待时机重新投胎,还是被扔到虚无之地去了。 这简直比世界坍塌还要危险。 燕沁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铤而走险的去看一趟。 没有去松林镇,燕沁带着人一路来到了后面的两个城池,发现这里的动乱并不算大,而且本地官员都处置的不错,燕沁花了两个月,就差不多解决完事情。 春日将至,士兵们都笑说着要回盛京吃酒。 唯有燕沁独自翻身上马:“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山林里一躺,若是没什么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燕沁大人路上小心。”侍卫扔了些干粮和清水给燕沁,“早就听说燕沁大人喜欢四处探寻,东西都准备好了。只是附近还有些叛党的残党,燕沁大人可要小心些。” 燕沁接过水囊晃了一下,朝他点头:“知道了,你们继续清理残党,回去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侍卫们忙不迭的点头,继续去玩乐。 燕沁则是找了个向导带路,却在踏入到森林深处的时候,向导连连摆手:“不能再往里面走了。” “为何?有什么说法吗?” “大人看见前面深灰的巨木丛了吗?”向导咽了咽口水,还帮忙拽着燕沁身下马儿的缰绳,似乎是害怕往里走错了一步,低声道,“那些都是我们这里俗称的神木,传闻里都是上界的天神带来的东西,不可触碰,更不可靠近……若有违背,可会被神木吸食走所有生命呢!” 吸食生命? 沙漠里的巨石林可是吸食灵魂,陨灭身体。 听起来这两处的本事倒是有些相似。 燕沁还想进去看看,但顾念向导只是个普通人,还是先跟着他回到营地里休息,又打听了些有关于巨木丛的事情。 “这巨木丛说着好听是神木,可谁不知道这木头怪异的很。”营地里其中一个药农开口,“那木头旁边是半点儿药材和植物也不长,但总有人莫名其妙的被引诱到那里,转眼就不见踪影,要我说,那地方该叫禁地才对。” “神木就是神木,毕竟有人说曾在那里窥探过满天星辰,头顶更有华白殿宇呢!” 几个人争执不下,燕沁却隐约听明白了些什么。 她当时从巨石林走出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轮回台下的满天星辰…… 但如果说轮回台里能看见了华白殿宇,岂不是上界? 难道不同边界出去,能看到的东西也不同吗? “什么东西!”角落里的向导猛地跳起来,指着角落里的灌木丛,“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个黑影掠过去了!” 几人纷纷站起身来,燕沁也摁着剑柄站起身来,耳尖微动。 樵夫从灌木丛里捉了个黄鼠狼起来:“啧,山林里怎么也有这玩意儿,晦气!” “黄大爷,可不能杀!赶紧放了!” 药农大喊着,向导也跟着劝,没人发现角落里的燕沁已经消失不见。 燕沁隐入山林之中,轻松就追上了这几个暗中跟踪的人,抬手捉住其中一人,摁在地上:“刚才都追到营地想杀我了,还跑什么?” 刚才可不是什么黄大爷经过,而是这群叛党们跟踪。 叛党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你这皇帝的狗腿子!你助纣为虐,我们杀你是天经地义!” 燕沁嗤笑:“什么时候杀人也成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快走!”山林里有人叫了一声,燕沁猛地抬起头来,只听见什么东西落地,四周烟雾骤起,霎时遮住了她的视野,手下的人也趁机逃了出去。 燕沁呛了一口,赶紧拨开烟雾追上:“别想跑!” “谁会等着你啊,蠢蛋!”那人得意的说着,跟着同伙朝着山林里冲了过去。 燕沁跟了一段,发现地上的植物渐渐少了。 “等等别往前走了,那是世界的边界……” 燕沁话音还没落,前面的人影已经消失,她伸出去的手如穿过了一面水墙,灵魂被拉扯的疼痛陡然传来。 他们跑进边界了! 第九百四十七章边界之外 燕沁如之前一样跌在地上,等灵魂拉扯的痛感消失之后,她再抬起头来。 本该是入夜的山林,竟然变得如同白日一般明亮。 灰色的巨木也变成了琉璃树,刚才逃窜进来的几个人都被困在其中,和自己的肉体分隔开来。 这些人已经没救了。 燕沁紧了紧指尖,尝试着再去触碰那些人的身体,那些肉体霎时都变成了泥土落在地上。 这一次燕沁早有准备,不止顾着眼前,更不忘看着其他地方的变化。 她发现,一个人的肉身化作泥土之后,深处的灰色巨木就多出一根来。 “这个世界,是在吸食人的生命在成长吗?” 燕沁根本无法理解,她在上界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怪异的东西。 她这么想着,还是朝着深处走去,四周的明亮光线又渐渐暗了下来,等走到一定地方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陡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星辰,还有头顶上隐约可见的华白宫殿。 “天宫。”燕沁叫出那殿宇的名字。 这里比巨石林能看到的东西更多。 正在她微微出神时,一团黑雾从斜刺里闪了出来,朝她而来。 燕沁目光一凛,感觉到些许灵力回笼,当即闪身躲过,又一次踏入了星辰之中,这种感觉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只是大千世界都围绕在她身边的感觉有些奇怪。 那团黑雾进攻了几次都被燕沁躲开,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曾浑然一体,却不曾也因此被你找了错漏出来呢。” 那声音像是燕沁和青予安声音的结合体。 燕沁觉得这黑雾有些奇怪:“别用这种不男不女的声音说话,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黑雾低低的笑了起来:“我从你的身体里,来到青予安的身体里,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黑雾竟然化作了青予安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都是黑色的,没有留下任何的眼白,一步一步的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一直想解决我么?” 燕沁浑身巨震,赶紧收敛四周的灵力为己所用:“心魔。” “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你的体内吧。” 心魔嗤笑了一声,再一次铆足力道朝着燕沁冲了过来。 燕沁刚想下手,但看着心魔那张脸的时候,还是下意识放缓了些力道,劈在他的肩上。 心魔呜咽了一声,被燕沁击打过的地方都开始腐烂:“疼死了。” “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有实体!”燕沁再接再厉的冲上前去,吸收四周灵力的速度快的惊人,一下更比一下力道更重。 心魔应接不暇,转身就想跑。 燕沁早有所察觉,先一步扣住了他的喉咙,直接将它重新扣在手中:“别想跑,我在这里就能灭了你!” “这只是我的一部分而已,你想灭掉我还早的很呢。”心魔不甘心的挣扎起来。 燕沁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以灵力化刃,毫不留情的刺入心魔的胸口。 心魔嘴里吐出一口黑血,顶着青予安的脸看着她:“这么多年你都没找到他,如今刚看见这张脸,竟也下得去手吗!” “不除掉你,真正的青予安才会受害。” 燕沁冷着脸,又刺下了另一刀。 就在这一刀落下的时候,燕沁似乎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破碎的声音。 燕沁循声看了过去,只见刚才那方世界竟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痕,世界的边界竟都开始坍塌起来。 她手下的心魔也趁此机会逃离回到那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薄的水墙看着她:“你杀不了我的,我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你骗我!” 燕沁不可置信的怒吼起来。 这可是帝君选的世界,帝君怎么会坑害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世界跟心魔融为一体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不是大千世界,而是心魔的体内么! 燕沁不甘心,以灵力朝着心魔射去。 心魔冷然的勾了勾唇角,竟是没有躲开,生生吃下了这一招。 那灵力刺破了心魔的手臂。 与此同时,那个世界的裂痕进一步扩大,碎裂成无数碎片,坠入轮回台下的虚无之中。 燕沁终究没有再用半分的灵力,只是愤怒的看着心魔。 心魔癫狂大笑起来,抱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炫耀的看向燕沁:“看,你根本杀不死我。如果我死了,青予安也活不长,更别提怎么除掉我了……更何况,青予安的本源也在这个世界里。” 燕沁瞳仁微微收缩,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她这辈子甚至找来了无数天材地宝为保全记忆,甚至为这一世而求助于帝君,可为什么她还是踏入了心魔的世界里。 心魔临走时,还用青予安的脸告诉她:“只要你还活着,青予安的心里就一直有我的位置。” “燕沁,你就是他的心魔呀。” 心魔彻底从水墙里消失,燕沁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纷乱无章,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个哪一个环节出了偏差。 怎么会让他们落入心魔的世界里。 得联系师兄才行。 燕沁看着那些如同星辰的大千世界,咽了咽口水。 她若是离开这个世界钻入轮回台底下,还不知生死与否,可想到青予安如今被困在心魔的世界里,她一咬牙,铆足全力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世界的外层包裹着一层如同岩浆滚烫的热浪。 燕沁只是触碰到一点,就连灵魂都能感觉到疼痛,颤抖不已。 可燕沁还是咬紧了颤抖的牙关,用尽所有的力量从这个世界挤出去。 还差一点…… “你不想活了吗?无人护佑,冲入轮回台可是会万劫不复的。”心魔的声音如影随形。 燕沁听见他的声音,反而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竟然出声阻拦……就意味着,我没做错!” “你……” 心魔的声音被热浪所覆盖,燕沁耳边只剩下嗡鸣之声,还有神魂都跟着震颤的疼痛撕裂之感,也不知在这折磨里煎熬了多久,她才感觉到疼痛消失。 缓缓睁开眼,她隐约看见上空有一道身影。 “帝君……” 她喃喃念出那个名字,再眨了眨眼,那身影却已经消失无踪。 第九百四十八章第三世碎片 燕沁疼的无法行动,只能靠着轮回台下的灵力充盈自身,便想办法透过轮回台,去联系许志,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她感觉自己离心魔的世界渐渐远了,又赶紧冲了过去,用一丝灵力勾住那世界的边界。 被烧断了,就再用一根! 燕沁满眼爬满血丝,呼唤了千百遍,才总算听到了些微的回应。 “师妹!你人在哪里,我怎么只能听见你的声音,却查探不到你的位置!” “我在轮回台里!”燕沁欣喜的大喊着,体内的经络都在抽痛,还是一五一十的将心魔世界的事情告诉了许志。 许志大惊:“可我这边看见你的世界一切都正常……你……看……你周围有其他世界的碎片,或许能用上,但是……原来,你赶紧用那碎片……要被发现……” 燕沁听不清许志后来说的什么。 也无暇顾及,只是照着许志的嘱咐,探寻到了那块世界的碎片,猛地将其收入怀中,再次朝着世界里冲了进去。 坠入一片热浪之中时,燕沁恍惚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住,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自然也没看见世界之外,帝君的身影转瞬即逝,带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与此同时。 皇宫,长明殿。 青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梦里一片炙热的火浪,可他却在里面看见了燕沁的身影,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将她抱住。 那可怕的疼痛像是真的打在他的身上,吞噬他的血肉。 “殿下,您没事吧。”门外的宫人听见声响,着急询问。 青安却只轻轻揉捏过发疼的额角:“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再去派人打探,有没有燕沁的消息……还有西南的叛党,自从踏平松林镇和盐城之后,已经攻打到了哪里?” “是!”宫人们赶紧离开。 青安也翻身下床,换好了一件单薄的衣裳朝着外面走去,看着满池塘的荷花都已经枯萎,看着外面的树叶已经变黄,忍不住垂下头去。 “半年了,燕沁你究竟在哪里。” “殿下,要不要去唤白府的人入宫一见?”宫人担忧的看着他。 自从半年前燕沁大人在西南失踪后,青安殿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郁郁寡欢,也开始关注朝政上的事情,甚至不顾他人阻拦,直接将松林镇的白府直接挪到了盛京。 只因皇后调侃了一句:“兴许燕沁已经找到了命定之人,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青安以软禁的办法将整个白府都囚困起来,安置在盛京的院子里,就连一个仆从都没有放过。 青安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寒意:“不必见了,只要白家的人在我的手里,无论天涯海角,燕沁都会回来的。” 无论燕沁有没有找到那个人。 只要燕沁还活着,就不会放弃自己的家人。 他相信,只要燕沁没有死,总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不远处的廊下,皇后满意的看着青安眼底的野心:“果然,燕沁的一切都是青安最好的养料,香梅,多谢你将他养成了这副模样。” 香梅站在皇后的身后,看着青安眼底的疯狂和占有,吞咽了一口口水。 “是你将燕沁藏起来的吗?还是你杀了她……” “燕沁的存在,不会影响本宫的计划,谁在乎她的生死?”苏敏嗤笑了一声,“反正无论她如今回不回来,青安都会按照我们俩所想那般去做了,这是件好事。” 香梅怀疑的看了苏敏一眼,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再次提醒:“只要青安登上了皇位,你就要给季家平反,是这个皇帝无能,并不是我们季家信错了人。” “本宫会的。”苏敏勾唇,离开之后继续派人去找燕沁的下落。 这些刺激还远远不够呢。 …… 燕沁似乎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灵魂和肉体暂时分离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她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等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站在了山林之中。 只是林中竟然落了素白的雪,包裹住了整片山林。 燕沁正不解,却有人从山林里冲了出来:“谁!谁在那里!” 燕沁紧了紧腰间的长剑,发现还有一些仅剩的灵力,兴许等会儿会有点儿用处。 片刻后,一群人将她团团围在其中。 燕沁还想动手,但看着他们身上的盔甲时,挑眉道:“你们是盐城的将士,怎么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你是谁!” “我是白燕沁,松林镇出身,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燕沁掏出了自己的腰牌,盐城的士兵们却都个个面露震惊,看了燕沁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们的确听过……可据我们所知,您已经失踪一年了。” “什么?”燕沁歪头,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隐匿了踪影。 燕沁花了两日才接受自己失踪一年的消息。 她如今换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坐在颠簸不停的马车里,边听着马车外的难民哭诉,忍不住问身边的人:“你是说,我失踪之后没多久,山林周围的叛党就揭竿而起,一路踏平了松林镇和盐城,朝着盛京而去了吗?” “是,不过幸好数月前青安殿下邀请白府的人到盛京做客,也算是免了一场灾祸。” 侍卫找来个汤婆子递给燕沁,目光落在燕沁的腿上。 燕沁尴尬的遮住自己酸软无力的腿,接过汤婆子:“多谢,但我的腿很快就会好,不用继续找什么大夫了。” “好吧,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回去盛京,也好向皇上复命。” 侍卫重新拉上了马车的门帘,快马加鞭的在雪地里赶路。 燕沁则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腿,想来是她冲出来的时候,灵魂还是被伤到了些许,加上她之前肉体上就有膝盖上的伤口没好,于是双腿就出了些问题,走路是没问题,却没有办法骑马。 只不过…… 她从怀里取出了一片碎琉璃一样的东西,回想起许志当时断断续续的话,还有些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她用仅剩的灵力探查这个世界碎片时,竟然看见了华亭门的景象。 那是第三世,崩塌的世界。 第九百四十九章好好盘问 “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之前世界的碎片。”燕沁喃喃自语,旋即将心魔之前说的话都连起来,面色一凛,“等等,心魔不会是借着第三世崩塌的碎片,重铸了现在的世界吧……” 第三世里,整个大陆上都充斥着灵力,她也修炼得足够强大。 但这个世界却毫无灵力…… 就像是刚初生的世界一样。 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但帝君不是说这个世界已经铸成许久了吗? 燕沁猛地想起之前在世界之外曾看见过帝君的身影,按理说,平时轮回台都是紧闭着的,她怎么能窥探到帝君的真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帝君打开了轮回台正观察着他们。 想到这里,燕沁心头陡然一寒,紧紧攥紧了世界碎片:“帝君骗了我们。” 心魔的话也许不足为信,但心魔的本事放在这里,在她身体里潜伏多年也没能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来,为何到了青予安这里,便能自创一个世界,甚至还将她也拉入其中。 最终的疑点,还是指向帝君。 奈何燕沁已经没有本事第二次冲出去,好好问一问帝君。 虽然不知道帝君要做些什么,但她起码也知道了一点情报,那就是青予安的本源就在这个世界的某处。 “不对,这个世界如果是心魔的世界,那根本就不存在天道。”燕沁猛地抬起头来,指尖渐渐收紧,“既然没有天道,哪里来的天选之子……” 如果青安不是天选之子,那么他出生时天生异象,岂不是代表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之前的线索都联系起来。 为什么她没法用灵力探查青安,因为他根本不是天选之子,而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之一,只是单纯的排斥她这个外来者而已。 为什么他对青安没有对待乐安那种熟悉的感觉。 因为她就身处其中,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一部分,又何谈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呢? 她竟然就这么跟青予安错过了! “能快一点吗!我想马上就回盛京!”燕沁猛地拉开了车帘,激动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她想见到青予安,看见他平安无事。 充当车夫的侍卫被吓了一跳,赶紧应声:“是,是!属下尽快赶路,让燕沁大人早日回到盛京!”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来她推测了多年,找了多年,那人自出生之后就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让她跟青予安紧紧相连。 马车不歇,燕沁也因双腿有恙,一直没有下车打听消息,满心满眼都想现在回到盛京,再去见见青予安,想他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而对自己怀恨在心。 等燕沁重新回到盛安时,盛安早已经没了平日的热闹。 因为年节的缘故,大家都早早回到家中团聚,街上冷冷清清的。 “燕沁大人今年还是不要去鹤家过年了吧。”侍卫提醒了一声。 “自然是回家了,等我入宫一趟,便去白府过年。”燕沁勾了勾唇角,完全没看见侍卫脸上僵硬的笑容。 侍卫一路带着燕沁来到了皇宫前。 对于燕沁来说,好似前两个月刚离开,可对于宫中冲出来的芙蓉来说,却是相隔了整整一年。 “燕沁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芙蓉哭着冲上前来,一把就拉住了燕沁的手臂,刚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了燕沁身边的侍卫,猛地闭上了嘴。 燕沁不解:“乐安的情况如何,我不在的这一年里,他可有什么事情?” “没……没事。”芙蓉颤抖着松开了燕沁的手,偷偷的看了侍卫一眼,只留下一句,“过些时日,奴婢再来找您。” 芙蓉真是奇怪,刚才急匆匆的冲出来不是迎接自己么。 怎么也不带着自己进去,又跑了呢? 燕沁正奇怪,芙蓉的背影就被侍卫彻底挡住。 “燕沁大人还是先去看看青安殿下吧,若非是青安殿下安排我们在您失踪的地方蹲守,我们也不会发现您还活着了。” 原来是青予安安排人在外蹲守的,燕沁勾了勾唇角,暂时遗忘了刚才的怪异:“也好。” 她轻车熟路的走过皇宫里的长街,来到长明殿。 长明殿还是和以前一样并无二致,只是宫人们更多了些,角落里的花卉种类更多了些。 再就是,青安没有像之前一样急匆匆的出来找自己。 燕沁跨过门槛踏入长明殿中,窗纸上的黑布已经被撤走,整个殿中都光亮无比,青安却仍穿着一身玄黑长袍,赤足站在她的面前,手里捧着一卷书,和以前一样看着她。 “你终于来了。” 他就是青予安。 燕沁鼻尖发酸,已经开始反思之前是怎么对待他的,可另一边,她又觉得自己当初救下青安是正确的选择,愧疚夹杂着欣喜,她勾了勾唇角,却没有上前。 “我回来了。” 青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以前从未在燕沁的脸上看到过这种情绪,有一瞬的晃神。 燕沁却已经朝他走了过去,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回想着之前是怎么对待青安的,要在不惊吓到他的情况下靠近他才行。 燕沁组织了一下语言,让自己显得随意些;“多亏了你之前找来的书卷,我才能踏入其中,找到我想要知道的真相。” 青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别光顾着点头,先去把鞋袜穿上。”燕沁不耐的低头看他。 青安摇头:“不去,你难道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一年的事情吗?” 怎么解释,解释我跟你体内的心魔打了一架,然后因为出入的时候灵魂肉体分离,所以昏睡了一年之久吗。 燕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怒斥道:“说了你也不一定相信,快去把鞋袜穿上!” 青安缩了缩肩膀,看着燕沁的眼神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还是乖巧的回去将鞋袜都给穿上,等穿上之后,他又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要听她的!这该死的血衣客,抛下我一年之久,还想勒令我做事,可能吗!” 青安顺势将鞋袜脱了,想了想,连带外衣也一并脱了,朝着燕沁走去。 他要好好盘问一下,燕沁这一年来究竟去做什么了! 第九百五十章替代品 果然又耍小孩子的脾气了。 燕沁已经明白了青安此举的意义,在他略有震惊的眼神之中,取下了自己肩头的红色披风,搭在了他的肩上:“想要发脾气,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我只是不再听你的话了。”青安固执的开口。 燕沁的指尖顿了一下。 现在回想起来,除了小毛孩时候的青安,之后他都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从未有过违逆。 “不听我的话也没事。”燕沁淡淡的开口,帮他将披风整理好,屏退了所有的宫人,带着他走到了殿中的一隅,“我离开的这一年,是去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而且我找到他了。” 青安的脸色阵青阵白,把自己的手腕从燕沁的手里抽离而出。 果然,果然她还是去找自己的命定之人了! 她可以为了去找乐安而抛弃自己。 自然也可以为了命定之人,而抛弃他。 燕沁却锲而不舍的扣住青安的手腕,她如今已经知道这里只是心魔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天道,心魔也没有力量彻底将她从这个世界遣送出去。 那她也没必要遵守缄口不言上界的规则。 只要她能唤醒青予安的本源,便可以两个人去寻找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以及背后隐藏的真相。 “我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燕沁说的无比认真。 “你以为自己在骗三岁小孩儿吗?”青安听完嗤笑出声,气得牙根都在打颤,“你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找那个人了,我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你要找的人怎么会是我!” “是真的!你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 燕沁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惊愕的扣住了自己的嗓子,话头一转,继而说道,“为什么我不能说出真相来。” 为什么我不能说上界的事情! 燕沁心里却将这句话给喊了出来,再抬起头来,她正对上青安茫然的神色,心头巨震。 青安的肩后,正漂浮着一团黑雾。 那正是心魔的本体之一。 黑雾怪笑着:“你们在第三世的时候,已经走过一次捷径了,我不会让你走第二次捷径的,只要你说到有关于青予安和上界的事情,这个世界的人都听不到。” “你卑鄙!”燕沁在心里反驳。 心魔却猖狂大笑起来:“卑鄙又如何?这个世界有我的一半,也不全是围绕着青予安的心思来做的。你就好好的困在这里,看着我如何将青予安取而代之吧。” 黑雾渐渐消散。 燕沁暗自攥紧了拳头,再对上青安疑惑的眼神,抿了抿唇:“这件事情我以后会跟你解释。” 青安的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他看不见心魔的存在,却看得见燕沁的眼神,刚才有一瞬间变得狠厉和愤怒,愈发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他才不信燕沁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更不相信燕沁以后会跟自己解释。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青安沉着脸问。 “知道什么?”燕沁迷茫的歪了歪头。 青安瞳仁里掠过一道冷芒,扬手将带着燕沁一路的侍卫叫了进来:“顾禹,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顾禹赶紧跪下来,汗如雨下:“属下绝对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那为何她想要在我这里拖延时间?”青安冷睨了顾禹一眼,扬手唤来了门外的其他宫人,另一只手却悄然扣紧了燕沁的手腕,“顾禹办事不利,拖出去。” “他一路照顾我很好!”燕沁当即出言阻止,手腕上却被青安狠狠拧住,疼的她重新跌回去,额角渗出汗水来。 青安看她疼的眼泛泪花,似乎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才后知后觉的收了力道,早早摆手让人将顾禹给拖了下去。 “原来你真都不知道。”青安缓缓的拂过她已经青紫的手腕,带着几分眷恋,“可我还是不相信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你得证明给我看。” 燕沁听得云里雾里,茫然的问:“怎么证明?” “说一说,为何你在十三年前没有发现,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青安倾身上前,几乎要和燕沁鼻尖相贴,让两人的眼底只能容下对方的身影,一字一顿,“若说不出,我只当你将我当个替代品。” 燕沁一时哑然。 她细想当初为何没有发现,是因为她只从乐安身上感觉到了熟悉。 是因为她当时的眼里只有乐安,容不下其他人。 是因为她执念太深,在上界所了解的事情才多,才混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是她错漏了青予安。 燕沁缓缓垂下眼眸,保持沉默的动作,都让青安觉得自己被欺骗了。 “说不出原因也是正常的,谁会在一个替代品身上浪费口舌呢?”青安自嘲似的开口,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皇后说的对,你果然是没找到命定之人才回来,想要找个替代品度过此生!” 这都什么跟什么! 燕沁从来都没这么想过,她不需要青予安的任何替代品。 “你不是替代品,你真的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法说给你听! 燕沁死死攥紧了拳头,可无论她怎么想告诉青安真相,那些话最终都会消散于半空中,不留痕迹。 青安听见她持续的沉默,怒从中来,一掌就拍断了扶手:“既然说不出,也不必说了!我根本不想当谁的替代品,你现在就从我的长明殿滚出去!” “我不是……” “燕沁大人,您先离开吧。”外面的宫人们鱼贯而入,不顾燕沁的辩解,直接将她从长明殿给逐出去,将门狠狠关上。 屋檐上的雪都被震落,燕沁被砸了满头的雪,冷入骨髓,受伤未愈的双腿更是疼的厉害。 燕沁深吸了一口气:“总会有时间解释的。” 她也不能强求青安这么快就接受这件事情。 “你何必解释,无论你是否将他当做替代品,他都会紧跟在你身后的。” 皇后苏敏从远处走来,上下打量着燕沁,她仍是这幅年轻的模样,一年时光对她来说像是指尖漏出几滴清水,几不可见,“看看你一直是这样容颜正盛的模样,让青安倾倒在你的裙下又有何妨?” “我不需要他的臣服。”燕沁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目光慢慢的落在了苏敏的身上,“究竟是谁说我需要一个替代品的?” 第九百五十一章变故 燕沁目光灼灼,恨不得将皇后盯出一个洞来。 可皇后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一如她发间的金步摇平稳如常,她款步朝着燕沁走来:“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 “皇后娘娘不觉得在燕沁一个卑贱之身上,用了太多心思吗?” 竟然还有时间去诋毁她! 燕沁刚才都觉得奇怪,为什么青安对自己的事情如此了解,但之前相遇的时候,香梅分明是不想他和自己挂上钩的。 而时至今日,还能影响青安的人,多了一个苏敏。 “以前本宫只觉得你讨厌又碍眼,像是常曦殿的看门犬。”苏敏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可如今,青安是相信你才是他此生唯一的光亮,本宫自然得将这光亮,利用在合适的地方。” 燕沁回过身去,怀里的第三世碎片像是轻轻动了一下。 可她没有察觉,只看见长明殿的大门为苏敏打开,又朝着她缓缓阖上。 苏敏踏入长明殿里,眼睁睁看着青安发狂似的将长明殿的东西都毁于一旦,看着他指尖落下殷红,滴答在暗红的地面。 “你来做什么?”青安不耐的抬起头来。 “来安慰你。”苏敏纡尊降贵的半跪在地,真将青安当做亲儿子一样,探出手去为他擦拭过指尖的鲜血,“燕沁也不过是这凡尘世间里的俗人,她自然也会爱慕上一个人。” 青安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狠狠扫开苏敏的手:“你滚!” 苏敏被打了之后也不恼怒,甚至屏退了身后尖叫的宫人们。 “可那人已经死无全尸,时间会冲淡一切,燕沁总会回到你的身边。”苏敏的声音轻轻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卷,铺展在青安的面前,“而且你看看,你和她所爱慕的人拥有一双一样的眼睛。” 青安目光颤抖的看着那张画卷里的男人。 那个男人潇洒恣意,立于云端之上,唇上带着三分笑意,容颜更是世所罕见,凡尘俗人都难以想像半分。 可也是这样的男人,拥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 见过此画卷,如见其真人。 青安却激动的浑身发抖,将眼前的画卷撕烂的粉碎:“她果然……果然只将我当做是个替代品!” “没事,即使你是替代品,也会在燕沁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 苏敏走上前去,轻轻将他半拥入怀中。 戾地,一团黑雾从苏敏的背后飘散而出,彻底没了踪影。 …… 燕沁再无法踏入长明殿,只能先带着行李回到自己的屋中小坐。 她双腿还是酸软无力,在这冬日里根本走不了多久,她得再休息一会儿,再去常曦殿看看乐安的情况。 这是心魔的世界,而她和乐易却是不属于这里的外来客。 她尚且不知道,如果他们的神魂死在他人的心魔世界里,会不会就此陨灭。 在调查清楚之前,她必须得保护好乐易才行。 至于青予安,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之一,更是心魔如今的宿主,无论如何,心魔只能反噬宿主,却受限于宿主,没法直接杀了他。 因为有着这一层关系,燕沁也更放心青安的安全。 “叩叩”窗户被轻轻敲响。 燕沁耳尖微动,听着脚步声倒像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当即打开窗户,却看见芙蓉正小心翼翼的探头而来:“燕沁大人,求求您去常曦殿看看殿下吧。” “你怎么敲窗找我?”燕沁不解,一把将芙蓉给拽了进来。 芙蓉缩在角落里,眼神里都是惊恐:“我刚才是越过重重守备,偷偷过来的……皇上听了青安殿下的话,让所有人都不许告诉您常曦殿的处境,可您若是再不去……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就要……” “砰” 前门陡然被砸开,燕沁下意识拔剑而出,将芙蓉护在身后。 来者正是皇宫里的守卫们,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芙蓉:“浣衣局里的一个小小宫女而已!竟也敢闯到这里来胡言乱语,还不快将她带下去!” 守卫们纷纷上前。 燕沁抬手,横剑将守卫们尽数挡下:“若说芙蓉只是个小小宫女,又何须你们这些五等守卫带人来捉!” 守卫们霎时慌了神,为首之人咽了一口口水,上前行礼:“燕沁大人有所不知,芙蓉曾侍奉在常曦殿里,而后落水得失心疯,故而才被送到了浣衣局里做事,每日疯疯癫癫的,只怕是来扰了您的清净。” “滚开!” 燕沁长剑狠狠一推,将这为首之人给推开,怒目而视,“就算芙蓉真得了失心疯,相信乐安也不会放她去浣衣局受苦,休要在我跟前撒谎!若不让开,我就强闯出去了!” 守卫们都大惊,却无人敢真的对燕沁动手。 燕沁拉着芙蓉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小院,朝着常曦殿走去。 芙蓉边走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燕沁大人您离开后没多久,青安殿下就和皇后娘娘联手,借着苏家权势压了鹤家一头,而后又污蔑鹤家私扣粮草,牵扯出勾连武将之事,皇上信以为真,勃然大怒,不仅惩治了鹤家,连带着贵妃娘娘和乐安殿下都跟着受难!” 燕沁仔细听着,强撑着两条腿来到常曦殿,果然见门庭冷落。 她快步踏入其中,其中的宫人看见她都露出震惊之色,像是没有想到她失踪了一年,竟然还能回来。 而燕沁也借他们失神的片刻,带着芙蓉来到了殿内。 刚站稳脚跟,一道身影就扑进了她的怀里:“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燕沁踉跄了一步,赶紧抱住了乐安,边环顾四周,见四周就连桌案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心头一颤:“贵妃娘娘呢?” “母妃……母妃她被送入冷宫了,都是那些年轻嫔妃闹得!竟说母妃在宫中私养刺客,意欲杀人!” 乐安哭得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燕沁,像是溺水之人手中的最后一块浮木。 燕沁喉头一紧,想到多年来温贵妃如姐姐一样的照顾,她终究是心有不忍:“我去冷宫看看。” “不要去,先生也会被连累的。”乐安死死抱着燕沁。 燕沁脚步一顿:“我不在意……” “我在意。”青安陡然出现在门外。 第九百五十二章三年刺杀 青安的话音刚落,皇上身边的黄公公就从他身后走来,掌心冒汗的捏着拂尘,无奈道:“还请燕沁大人离开常曦殿。” “为何?” “乐安殿下两个月前意欲谋害青安殿下,皇上下令,无旨不得探视。”黄公公战战兢兢的说完,又看了一眼燕沁身后的芙蓉,“芙蓉作为浣衣局的宫女,在宫中乱跑挑拨是非,合该打三十板子,送到冷宫去陪着温贵妃了。” 三十板子!怕是想要了芙蓉的命! 芙蓉听完直接跪在了地上,乐安赶紧护在芙蓉的身边,牢牢挡在她的面前,眼底已经满是血丝:“青安,有什么事情你都冲着我来,芙蓉是无辜的。” “既然知道芙蓉是无辜的,就别让她别来找燕沁。” 青安走上前来,一把将燕沁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反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声音也是冷冷的,“跟着您的侍卫同我说过,先生您的腿受了重伤,再不能如以前那般动用武功,还是不要想着从我手里挣扎出去。” 燕沁心口一疼,又看向了那边的乐安:“是我执意要来看他们的,跟芙蓉和乐安没有关系。” “先生又在说胡话了。” 青安勾了勾唇角,动作温柔的将燕沁环入自己的怀抱,似笑非笑的看了黄公公一眼,“黄公公,先生刚刚回来,怕是还有迷糊,这里的公道就麻烦您主持了……” “青安你……唔!” 燕沁后颈一疼,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意识消散之前,她隐约看见了黄公公脸上的惶恐。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害怕青安? 燕沁再次醒来的时候,脑海里还盘旋着这个问题。 但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她作为侍卫的小院子,而是一处偏殿,床边还站着两个年纪小的宫女伺候等待,一见她醒来,便步履一致朝外走去,多一个眼神都没看向她。 “等等,你们……”燕沁爬起身来,双腿和后颈的疼痛就逼迫她跌了回去。 片刻之后,偏殿里所有的宫人们都退去,一身黑衣的青安朝她走了过来,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这两日夜里,先生总是高热不断,害得我之前下手重了呢。” “你都做了些什么!” 燕沁却抬手攥紧了青安的衣襟,“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黄公公分明是伺候在皇上身边的人,怎么会为你所用!甚至听你颠倒黑白的话!” 青安甚至能感觉到燕沁的吐息砸在脸上,但他眼底却是带着几分笑意,拉着燕沁的手抚上自己的脸,笑的温柔。 “只要我多像苏瑾一分,父皇便会多听我一句……在这皇宫之中,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燕沁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是最桀骜不驯的人么,怎么会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苏瑾她已经死了,无论皇上再怎么找,也找不会真正的她了!你又怎么能学一个死人,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青安眼底的笑意却更浓。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让父皇出兵,在满是叛军的地方守着你的消息?” “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为我的母妃报仇,将温贵妃推入万丈深渊?” “如果不这么做,我如今该用什么手段将你占为己有呢?” 青安眼底的疯狂肆意滋生着,他紧紧扣着燕沁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回想着小时候燕沁怀抱自己的感觉,喃喃自语,“如果十三年前,我义无反顾的跟着你,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这么卑微。” 燕沁抿了抿嘴,喉咙里塞了一堆棉花似的难受。 这么一瞬,燕沁才有点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没人陪着你吗?” “香梅会陪着我,季光明也曾照顾过我,就连纪番叔叔都曾教导过我。但他们和你完全不一样。”青安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燕沁眼底淡淡的心疼,心底反而觉得更加雀跃,“香梅和纪番都想让我回到盛京复仇,季光明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只有你不同。” 燕沁沉默下来,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如果她当初按照自己的本意,保护住青安的话,也许根本不会让青安变成这幅可怜的模样。 是她以上界的经验来揣度规则,反而错失了青安。 燕沁想了想,问:“那乐安……” “我带你看看乐安和温贵妃的真面目吧。”青安打断了她的问询,但还保持一个笑容,将燕沁从床榻上带了起来。 知道她双腿有些酸软,甚至轻轻托着她的腰际。 燕沁很想挣脱开来,生怕别人看见。 可青安告诉她:“谁看见,我就挖了谁的眼睛。” 燕沁被吓得不敢乱动,一路被青安带着来到了长明殿的寝宫之中。 这也是燕沁第一次来到这里,刚踏入其中,就闻到了浓重的香料味道,正当她不解的时候,她感觉到地上的地面有些奇怪。 低头一看,地面的缝隙里都是暗红的干涸血迹。 青安将所有窗户都打开,香炉里的香料燃烧殆尽,整个房间里弥漫出的是腐朽的血腥味。 燕沁微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受伤了吗?” “不是。”青安摇摇头,随意的坐到自己的床边,眼看风雪吹入屋中,笑的淡然,“温贵妃和鹤家锲而不舍的派人刺杀,这件事情,我可没向父皇说谎,他们鹤家,早就野心勃勃的在宫里安插了人。” “不可能,我从没听说过……” “很正常。”青安笑了,“就像遇刺的事情我经历了三年之久,也从未和你提起过一样……我怕你知道我杀了这么多人。温贵妃想来,也怕你知道她这么想杀了你的徒弟吧。” 燕沁如遭晴天霹雳的站在原地。 她根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很想为温贵妃辩解几句,但这满地日积月累的血渍不会作假。 燕沁呼吸一窒,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皇后和香梅没有保护你吗?” “她们认为仇恨和伤口,才能让我记得报仇的事情。”青安朝着燕沁伸出手,“你看了这么多真相,心里可有一点点心疼我……” 青安的话还没说完,燕沁已经走上前去,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青安回抱燕沁。 突然觉得遭遇这三年的刺杀,也不是什么坏事。 第九百五十三章画像求一分 乐安被禁足在常曦殿,温贵妃也被打入了冷宫,不准人探视。 燕沁还想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却被青安以照顾先生的理由而留在了长明殿,只是长明殿里里外外的宫人们得知此事,从此之后都是弯身走路,绝不抬头多看燕沁一眼。 燕沁总觉得奇怪,可想到青安这么多年来都是被灌输仇恨长大的。 似乎也不难理解,他又长成了这幅歪性子。 乐安暂时不能死,而青安需要恢复正常,再继续这么疯狂下去,只会给心魔趁虚而入的机会,她决定徐徐治之。 途中她只是去皇上跟前了一趟,旋即便被皇上放任在长明殿里。 黄公公送她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提点:“燕沁大人,如今青安殿下说什么,皇上都会听得,劝您还是待在长明殿,不要忤逆青安殿下。” “多谢黄公公提点。”燕沁悄然塞了些东西给黄公公,“还望黄公公多多照拂常曦殿,还有浣衣局的芙蓉。” “奴才明白。”黄公公收了东西,自然会照做。 燕沁回到长明殿,青安又招来了太医要给她看腿,却无一例外的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灵魂受损的事情,哪里是太医可以治疗的? “不治了。”燕沁不想天天见到太医,反而捧着书卷看着青安,“而今你既然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那便好好读书修习,来日自会有你的路走。” 青安则发现燕沁回到了之前当先生时候的样子,动作更加随意,赖在燕沁的床边不走:“看书多无趣,不如陪着……” “看你的书去。” 燕沁将书往他的怀里一扔,将人给打发出去。 青安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反而还有些高兴,看起来燕沁对他这一年间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芥蒂。 而他们二人相安无事的事情,却传入了苏敏的耳中。 苏敏扯断了琴弦,目光阴冷:“燕沁那样的人,竟然能忍受青安做出的那些事情?” “看起来是的,燕沁大人还是如常教导青安殿下。”宫女小声回应。 苏敏收起指尖,垂眸:“本宫还以为燕沁会大闹一场,如今看来,是本宫看走眼了。” “可没有燕沁惹事,青安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帮皇后娘娘您达成心愿呢?” “既然她不惹事,就让事去找她。”苏敏勾唇,将宫女唤到了身边来,“本宫记得皇上的养心殿里,藏着几幅苏瑾的画像。” 宫女大惊:“可那是养心殿,奴婢们该如何……” “冷宫里那位的刺客,不还有剩下的么?”苏敏勾唇浅笑,将金银塞入了宫女的手中。 当天夜里,皇帝遭遇刺客,养心殿突发大火,所有画卷都毁于一旦。 大火熊熊燃烧,被人泼了油水,一时半刻都灭不掉,照亮了大片的皇宫。 身着龙袍的天子目眦尽裂的看着养心殿被大火吞噬,几个黑衣的刺客早已经横七竖八的死在地上,匆匆而来的青安甩掉了刀刃上的血渍。 “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青安当即跪地。 他本该在睡梦之中,却被香梅半夜叫醒到养心殿附近走一趟。 不曾想就遇到了这么一场大火,顺手抓了那些刺客。 皇上拧碎了龙袍的袖口,像是没有听见青安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养心殿,大吼道:“快去将苏瑾的画都救出来!一卷也不能烧坏!” 宫人们抖若筛糠,纷纷在这大雪天里淋了满身的水,朝着火场里冲去。 直至大火结束,宫人们只抢出几张零散的画卷来。 皇上龙颜大怒,几乎惩治了当夜所有当值的护卫和宫人。 青安不仅没得到半句夸赞,还吹了一夜的冷风,清晨时分回到长明殿时,他正冷的哆嗦,还问:“先生人呢?” “燕沁大人还不知道昨夜的事情,正在小厨房里等吃的。” “怎么没有随时备好先生的饭菜?”青安冷脸。 小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奴婢失职。” “自去领罚。”青安扔下这句话,不顾小宫女的嚎哭,径直来到小厨房,正看见燕沁端着一碗面坐在门前的小矮凳上。 燕沁才吃了一口,就见青安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抓了个凳子坐到她的身边:“我也要吃牛肉面!” 燕沁只好让厨娘再做一碗,边看着青安身上的灰尘:“你昨夜去了哪里?” “没去哪儿。”青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一把抢过燕沁手里的面就跑了。 “……” 抢人吃食,此仇不共戴天! 燕沁真的很想把他揍一顿,但想到自己的主要目的是安抚,还是收回了拳头,自己去拿了一碗吃。 燕沁还想着吃完回去睡个回笼觉,找个时机去一趟冷宫,问一问温贵妃当初的情况。 “燕沁大人!” 黄公公急匆匆的叫住了她。 “黄公公怎么到长明殿里来了?” “事不宜迟,您快跟奴才去一趟御书房吧!”黄公公急得直跺脚。 黄公公出现,就代表皇上的旨意,不得不从。 燕沁没有多问,赶忙跟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跟青安打招呼。 等来到御书房中,燕沁对上了皇上满是血丝的眼,心头一惊,赶紧行礼:“皇上圣安,不知唤燕沁过来所为何事?” 皇上盯着燕沁不卑不亢的模样,怒从中来。 他的苏瑾才不是这样的模样,她的苏瑾应该是娇弱可人的,时不时才会露出这样坚定的神情来。 皇上努力回忆着苏瑾的每一个特点,边不轻不重的轻叩过桌案:“画像。” 燕沁瞳仁微微一缩,自从青安回来之后,皇上再没有这样让她画过像。 “皇上,燕沁大人的腿伤还没好,只怕不能……” “打!” 皇上拿起砚台,朝着黄公公的脑袋砸了过去。 黄公公不敢躲,生生吃了这一下,头上的血混着黑墨落下来,仍是一动不敢动。 身边的宫人们反应过来,就连黄公公都尚且如此,他们若是忤逆,怕是半条命都没有,赶紧上前将燕沁压着往外面走去。 每年画像几乎都要责打二十大板。 仅仅是因为皇上想让燕沁大人看起来脆弱一些,多像先皇后一分而已。 第九百五十四章画卷真相 燕沁迟迟未归。 青安的指腹掠过空空如也的汤碗,面露不耐:“先生去了哪里?” 宫人们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青安冷眼扫过众人,胸膛里翻起滔天巨浪。 她兴许是按捺不住,去常曦殿里看那个软脚虾。 又或许是她还将温贵妃视作姐姐,去往冷宫探视。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青安觉得被深深背叛,心头的巨浪落下时,砸的他生疼,扬手就将手边的汤碗给打翻在地。 “都是些蠢蛋,就连先生都看不住么!给我去找!” “青安,你未免太过焦躁了些。” 苏敏的声音及时从门外而来,她今日着一身绛紫长裙,浓妆艳抹遮掩住脸上岁月的痕迹,朝着青安走来,“燕沁是去了皇上那里。” 青安的怒气才有所收敛:“她自一年前失踪,便被免了御前的职位,哪里还需要她到父皇跟前去。” “昨夜养心殿失火,皇上的画卷都毁于一旦,自然需要她前去一趟。” 画卷…… 青安想到一年前自己在养心殿所见的光景,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苏敏紧跟着他的步伐,提醒:“等会儿无论你见到什么,都别轻举妄动。” 青安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他穿过风雪,一路来到御书房的殿外,只看见雪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听见几个宫人的窃窃私语。 “燕沁大人未免也太可怜了,不过是为了要多像先皇后一分,便要生生受下这二十板来。” “我本以为皇上再没这样的心思,却不曾想昨夜养心殿大火,似乎是连先皇后的画像也一并烧了,这才闹了今天这么一出。” 宫人们言语之间,已经将地上的血迹都打理好。 “这是……”青安不解。 苏敏在他身旁解释。 “苏瑾生的眉眼英气,骨子里却是娇弱如花。皇上想让燕沁示弱,只是以燕沁的性子又怎么放软身段,供人作画。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责打一番,骨子里的柔弱便能呈现在外。” 青安瞳仁一缩,将指骨都捏的咔嚓作响。 “我去找她!” “去了又能如何?忤逆你的父皇,落得和乐安一样的下场吗?” 对,他就算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和乐安一样,就连做燕沁徒弟的资格都被剥夺走? 若是如此,那他身在皇宫,除了做季家的希望,为母妃复仇,活在旧日的仇恨里,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青安缓缓抬起头来,甩袖大步朝前走去:“就算不能做些什么,我也要去陪着她。”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的光,朝两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比起陪着燕沁,你还不如现在回到长明殿里,想想日后该怎么才能护住她!” 两侧的侍卫霎时朝着青安而去,要将他拦下来。 青安却扬手将眼前一众人全部打开,冷睨了苏敏一眼:“你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你什么意思?” “昨夜那些死去的刺客,同温贵妃当年派来杀我的刺客师出同门。可如今温贵妃和鹤家都已经失势,就连身在宫中的乐安也已经被囚困,亲信之人都被打发离开,如何能操控这些人,又如何避开重重阻拦,到养心殿纵火?” 青安字字句句都说的掷地有声,眼见苏敏的脸色愈发铁青,他继续说道,“我本以为,昨夜你是希望我去邀功,如今看来,你怕是想借燕沁,刺激我去争皇位吧。” 苏敏被踩中了痛点,面上却还强撑着温柔的笑意:“若你循着香梅的意思好好报仇,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青安眼底掠过一抹痛苦之色。 苏敏却像是没有看见他的纠结:“青安,你要知道,从你回到皇宫里的那一刻,你的人生就已经不由你选择了。” “若是不争,燕沁迟早会离你而去。” 伴随着苏敏最后一句话落下,青安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里面,去寻找燕沁的踪影。 苏敏放弃派人去阻拦,只是吩咐:“燕沁既然对青安如此重要,日后你们就要好好看着,别再让她惹出什么乱子来。” “是!” 侍卫们异口同声,苏敏却狠狠的撕烂了手里的帕子。 为何他们盛家一脉都是这种痴情种! 皇上也好,青安也罢,为何都对一个女子如此执着!如此不好掌控! 另一边,青安一路打听,方才知道燕沁已经被带去了无人的宫殿里小住几日。 名为小住,实则派了宫廷画师前去。 青安到达那偏远宫殿门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悄然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 宫殿里常年没有住人,冷的刺骨。 可燕沁只着一身水墨绿的单薄长裙侧卧在软榻之上,额头满是汗渍,就连神色也是恹恹的,说话声音更是沙哑了几分。 “我若是晕过去,你还能继续画吗?” 宫廷画师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手下的笔墨都没有停:“能,我虽没有见过先皇后,可这许多年来也为您画了不少,眉目之类早已经熟悉。” “那便有劳了。”燕沁这才沉重的合上眼,难得几分清净。 她方才被打的时候,才得知昨夜纵火的事情。 虽然他们都说昨夜的刺客是温贵妃豢养的那些,可燕沁却是不相信的,这些刺客甚至能到守备重重的养心殿,如今的温贵妃绝对做不到。 青安却能去的如此及时,怕是跟苏敏逃不开关系。 “嘎吱” 门扉陡然传来些微的声响,燕沁猛的睁开眼。 她看向门外,却只看见几片雪花落了进来。 画师被吹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起身:“我去关门。” 燕沁这才想到了什么:“有件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什么?”宫廷画师转过头来,也错过了门外那一抹黑影。 “青安若是看不见我,怕是又要闹了。刚才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也不好开口,只劳烦您找同僚去长明殿带句话。” “行,要带什么话?”画师见怪不怪,这位燕沁大人对待徒弟好可是出了名的。 只是当初是对乐安,如今是对青安殿下。 燕沁沉思了一下:“就说我去帮皇上办差事,一时半刻回不去。” 门外的黑影脚步一顿,又匆匆离开。 第九百五十五章我只要一个她 当别人的替代品,给皇上作画的事情。燕沁根本不想让青安知道。 一来青安身在心魔的世界里,容易陷入疯狂,难以自拔。 二来她也有私心,自己这样当别人替代品的丑态,全然不想让心爱之人知道。 画师答应之后便匆匆离去,寻人帮忙带话。 燕沁腰背后疼的厉害,偏偏这里又冷,让她怎么翻腾都不爽,只能翻来覆去的把皇帝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一遍。 正骂的出神,门扉又被敲醒:“燕沁大人可在?” “谁?”燕沁强撑着一口气问。 “奴才是内务府的,总管听说您要在殿中小住一段时日,特意派奴才送些东西来。” “进来吧。” 燕沁调整了一下姿势。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的把东西往里面搬,又抬了个小火炉来给燕沁取暖,放了鹅绒软垫到燕沁怀里,做完这一切才离开。 燕沁抱着鹅绒软垫,勉强舒服,还很暖和。 窗外的缝隙,青安看着燕沁的神色有所缓和,这才离开,扔了两锭金子到那小太监的手中:“若先生还有什么要的,只管给她准备,就从长明殿的份例里扣。” “奴才遵命!”小太监忙不迭的答应。 门内,燕沁好像听到了青安的声音,可又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忍不住摇头:“果然人不能脆弱,一脆弱就幻听。” 反正这几日也不用去面对青安。 她也是时候想想,该怎么破开这心魔的世界。 不然在这里受心魔掌控,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与此同时,皇上自然知道青安给燕沁送东西的事情,眸光一凛:“他果然还是学不乖!若他只将燕沁当个玩物倒也罢了,可他都做了些什么,纡尊降贵的去讨好这样一个粗鲁的男人!” 宫人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倒是门外走来了一个是侍卫首领,朝着皇上跪下:“昨夜的刺客虽然都被青安殿下杀了,但属下还是调查到了一些事情。” “说!”皇帝重新落座。 “那些刺客本是温贵妃豢养的,只不过前些日子温贵妃被打入冷宫,这些人便准备离宫,途中却被人做了手脚,留了下来,曾还有人去打听他们几人的下落。”首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来。 黄公公赶紧将名册接过来,交给皇上。 皇上只看了一眼,当即拍案而起:“去将皇后给朕找过来!” 不过片刻,苏敏就款款而来。 她刚走入殿中,就被名册砸中了脸,忍不住踉跄了一步才勉强站稳,她缓缓抬头看向暴怒的皇帝,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名册。 看来皇上已经发现是谁做的了。 “你干得好事!”皇帝怒斥。 “我干得的确是好事!”皇后捂着红肿的脸朝着皇帝看去,嘴角扬起,带着几分挑衅,“若是别人知道先皇后是苏瑾,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天下人会如何看待你这个皇帝!” 皇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陡然拍案而起:“来人!给我把她拖回皇后殿里,禁足,无召不得出!” 皇后两条手臂都被拉扯着,脸上却还满是得意。 “你禁足了我又如何!你不舍得动苏家,怕苏家说出了你们兄妹的腌臜事!你也不敢动我,因为苏瑾直到死,也还求你护着我……这辈子,我们总得先有一个下十八层地狱!” “拖出去!” 皇帝一掌又一掌的砸在桌案上,不知疼痛。 御书房里长久的回荡着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皇后被拖行回去时,嘴里溢出的笑声。 门外的宫人不知所以,唯有武将们匆匆入内:“皇上,外面的那些叛党正在朝盛京逼近……” “朕不想听这些事情,滚出去!”皇帝发疯似的砸了手边所有的东西,边叫来黄公公,“去催,去看看苏瑾的画像画好了没!” 武将们只能叹着气离开,黄公公战战兢兢的回应:“燕沁大人受伤很严重,平时一时半刻画不好……而且,画师刚才被叫到长明殿中训话了。” “训话?” 皇上疑惑了一瞬,旋即恍然大悟,“他竟然还想着暗中帮燕沁,给朕传话下去,画师作画,无朕的旨意不可在外停留!青安若还这么执着于燕沁的话,就给他去找些女人!” 黄公公颤抖的点点头,赶紧退了出去。 黄公公退出门外,几个武将赶紧围了过来。 “黄公公你可要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啊,叛党们步步逼近,若我们再不反击,怕是百年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了!” “奴才也想说话,可皇上如今什么都听不进去啊。”黄公公也是汗如雨下,为难的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伤口,匆匆离去。 武将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如今朝堂上都是些新人,不好说话。倒不如找一些老臣帮忙。” “那些老文臣向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怎么找!” “鹤老先生桃李满天下,朝堂上下有不少他的学生,兴许能说上话。” 有人如此提议,几个人商议了一番。 苏家是新贵,靠着的又是皇后那个疯婆娘,他们肯定不会去找。 细数下来,在朝里有些人脉的也只有鹤家。 几个武将一合计,还是决定去一趟鹤家。 黄公公听了一耳朵,想要劝阻,却也找不到其他的破解之法,只好装作没听见,特意让人挑了些好看的宫女来,带着去长明殿。 青安正揪着画师不放,想要让燕沁好好休息一会儿。 便见黄公公带着一众好看的宫女进来。 “黄公公这是做什么?” “皇上说,让奴才给殿下您送些宫女来。”黄公公恨不得把头都埋进地里,“还叫奴才提醒着,不能将画师长久留着,他们还有要事要做。” 青安的眉头深深皱在一起,看着那些年轻清秀的宫女,心底生不起半点儿的波澜。 “带着这些女的,滚出长明殿!” 黄公公被吓得一缩脖子:“那画师大人……” “都给我滚!” 青安抬手打碎了手边的花瓶,冷脸朝着里面走去。 父皇既然如此厌弃燕沁,又为何不将燕沁让给他! 青安正心烦意乱,便见香梅从里面走了出来,低声劝慰:“皇上既然想要燕沁在身侧,殿下你又何必执着,不若您退一步,不要和皇上对着干?” “为何我要退一步?”青安目光阴冷,“你们要我做的事情,这辈子我都会好好做,如今我只要一个白燕沁,都不行吗!” 第九百五十六章等你来接我 既然皇帝不让他找画师,派人送东西。 那青安便自己前去。 燕沁本换了个姿势再小憩,就听见耳边响起了杂乱的声响,还未撑开沉重的眼皮,便觉得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下意识要将这拥抱自己的登徒子给推开。 只是她而今没什么力气,力道也软绵绵的。 像是只猫儿在青安的怀里挠了一下。 青安心痒痒了一瞬,可拥着她,见她面色不自然的潮红,怕是染了风寒,有些高热,只赶紧将人抱紧:“先生体弱,我便先带先生回去了。” 宫廷画师大惊,他才画了两幅而已! “殿下,这样实在不妥,皇上的意思是让燕沁大人在这里画上十几……” “你画你的,我带走我的。” 青安没有给宫廷画师拒绝的余地,抱着人转身就走,一路疾走回长明殿,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人带到偏殿里,轻轻放下。 燕沁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热源离开自己,下意识的抓了一把。 青安又一次被揪住衣领,反倒是见怪不怪的随着她一起靠下去,坐在床沿处,长叹了一声。 端着莲子羹进来的香梅,一眼就看见了床榻傻姑娘的人,大惊:“你,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要是惹怒了皇帝,他怕是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青安甚至还轻轻握住了燕沁的手,“养心殿里有她不少的画像,我之前只觉得嫉妒和愤怒,可如今知道她是被责打之后,才被换上其他衣裳,露出柔软的表情来,便只想把她带回来……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曾经见过的血衣客是狠厉的,做事说话毫不拖泥带水,行走带风。 兴许他年少情窦初开时,梦里也曾臆想过她柔若无骨靠在自己怀里的场景。 可那也要她心甘情愿,而不是被迫如此! 香梅看着青安眼底的深情,竟觉得有些陌生,她养育了青安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温柔的模样:“你真是魔怔了,她不过是小时候救了你而已,不值得你为了她,将自己的前程都给搭进去。” “如果当初没有她救我,何谈今日前程?” 青安嗤笑了一声,已经听见了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想来是父皇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来要人了。 青安当即站起身来,从香梅身边擦肩而过:“照顾好她,若你将她交出去,我便拿季家的头颅放在你床头。” “你!”香梅大惊。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为什么会为了女人,而敢杀自己的同族! 青安已经大步走到门外,看着黄公公带来的众多侍卫,大手一挥:“去告诉父皇,燕沁若心甘情愿,作画千张我也愿意陪着。可若是父皇还想这么折磨燕沁,那我便毁了我这张脸,叫这世上再没有苏瑾的痕迹!” 黄公公被惊得说不出话,赶忙回去报信。 青安则将长明殿的大门一关,再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管皇上的旨意。 皇帝竟也难得没有追究此事。 毕竟青安在皇上的心底位置更重要一些。 青安寸步不离的守在燕沁的床边,得知皇上吩咐太医院的人都不许到长明殿来,青安也只是用自己以前的经验来照顾燕沁。 父子二人僵持不下几日,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燕沁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身侧暖烘烘的,热的有些难受,她便不耐的将那东西推了推。 正听见青安的一声惊呼:“吓我一跳。” 燕沁一下就惊醒了,猛得抬起头来,正对上青安不爽的眼神:“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我的长明殿,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青安只穿了单薄的衣裳靠在床侧,另一只手臂还横在燕沁的脑后。 燕沁缓过神来,这才发现两人的动作亲密的过分,正要起身,却被青安压着肩头重新躺了回去:“先生这才刚醒,就想着离开长明殿,去找那宫廷画师吗?” 燕沁茫然的抬起头来,青安不会知道了吧…… 青安看着她的小指收紧,显然是有些紧张,心头一疼,紧接着开口道:“你若想要自己的画像,我给你找女画师就是。” 燕沁眨了眨眼,看来青安似乎不知道。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长明殿的,只揉了揉额角:“倒也不是十分想要,只是……只是我办了些差事,正好碰上而已。” 青安勾唇,没想到她还想把自己的谎话给圆回去:“随先生怎么说,但日后不要离开长明殿太久,我可不想天天去找人。” “……” 可她也不能一直待在长明殿里。 她还要想办法离开心魔的世界才行。 青安没有得到答复也无所谓,只是派人送了些吃食过来,暂时将燕沁困在长明殿里好好修养,两耳不闻窗外事。 而在这短短的时日里。 鹤九冠联络朝臣,商量出了不少对抗叛党的办法,背后又有几位武将助力,在朝堂之上出尽风头,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允诺官职,还鹤家一个官职,只为鹤家能为朝廷所用。 连带着乐安也借着鹤家的势头,解了常曦殿的禁足。 只是温贵妃罪名太重,还是只能居于冷宫之中。 乐安离开常曦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温贵妃。 数月未见,温贵妃像是老去了十几岁,容颜尽褪,风光不再。 她瘦弱的靠在冷宫的床头,抚摸过乐安的脸庞:“这次机会难得,千万别再让青安将你踩在脚下……母妃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接我出去。” “儿子会的。”乐安经历了这一年的变故,早已不复从前那般小儿任性,握着温贵妃的手,强忍眼泪,“不仅是母妃您,还有鹤家,儿子都会护好的。” “还有燕沁,别让她太靠近青安了。”温贵妃将乐安拉至身前来,“青安在还未入宫前,就已经是满手鲜血……他不会对燕沁好的。我一直将燕沁视作妹妹,你一定要护好她,知道吗?” “我会的。”乐安收敛起眼眸里的湿意,目光变的坚定起来。 第九百五十七章你注定逃不开 乐安在前朝,为清剿叛党的事情出谋划策。 又因他背后的鹤家在军中并无什么权势,甚至还因之前私扣粮草的事情而落马,朝中并没有多少大臣看好。 反而让皇上更加容易相信他说的话。 毕竟乐安只有这一次翻身的机会,他怎么会随意对待。 香梅知道前朝的事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也不在乎皇后是否被禁足,赶忙来找青安。 未见青安,反而看见了正在亭中坐着看书的燕沁。 香梅快步走到燕沁身边:“殿下人呢?” 燕沁从书中抬起头来,看见香梅眉间深深的沟壑,摇头:“他从清晨时就不在长明殿了,你若找他有急事,不若去问问其他人。” “他日日都恨不得跟在你的身边,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香梅怒气冲冲的说。 燕沁只觉得她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她日日在这长明殿里被困着,半步都不让出门,就连宫女太监都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 委屈的应该是她,而不是香梅。 燕沁将书合上:“可我的确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真的是……”香梅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十八年前,我只当你是这宫中少见的良善之人,如今看来,竟是我看走了眼!” “我做什么了?”她除了在这里看书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吗? 香梅呵斥:“你迷惑殿下,让殿下日日都陪着你在长明殿里,完全不管前朝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沁指尖一顿,刚准备问发生了什么。 便见青安已经匆匆从外面走了过来,冷眼看着香梅:“我不是说过,前朝后宫的事情,都不准再长明殿里说吗?” 香梅听见熟悉的声音,赶紧行礼:“殿下。” 燕沁见青安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当即站起身来:“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竟然还让整个长明殿的人一起骗我。” “你本来就不是这宫中的人,让你少知道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青安说的云淡风轻,边走到她的身边来,将香梅结结实实的拦在身后,不给她询问的时间,早早将香梅给打发出去:“把香梅拖出去。” 燕沁看的有些不忍:“她从小将你带出宫去,悉心养大,你这样叫人将她拖出去,未免太过。” “你要是知道她这么多年是怎么对我的,就不会这么说了。总而言之,她说的话你都不要相信。” 青安带着燕沁入了殿内,任凭燕沁怎么询问,青安都不肯说出前朝后宫的半点儿事情。 燕沁问的有些疲累,索性不问:“别等事情闹大了再来找我。” “你不问,事情便不会闹大。” 青安赔笑的勾了勾唇角,袖口里竟露出些许明黄色来,只是燕沁并未看见。 燕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的确是懒得理睬他们。 她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心魔的世界,比如哪里有出口,他们出去之后是否能恢复上神之身,免得落入虚无之境。 而且她还要借着第三世的碎片,想办法联系到师兄才行。 不然只靠着她身在其中,怕是难以窥探这个那个世界的真貌。 青安却以为燕沁的乖巧,仅仅是对自己的依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却又恶趣味的不想让她就这么自在,说了一句:“你倒是没问过白家的事情。” “他们不是被你接到盛京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燕沁随口应答,心里却知道这后宫里记恨她的人不少,若她几次三番的回去见白家人,怕是白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青安眼底的笑意更浓,没有继续赖着燕沁,而是去找香梅。 香梅被人绑了扔在小屋的床榻上,一见到青安就怒声开口:“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让你继续靠近燕沁!” “若你不让我靠近燕沁,我连着皇宫都不会踏进半步。”青安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上,步步朝着香梅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要踩在香梅的心上,“你们把我当做复仇的工具,我自然也能将你们当做垫脚石,谁也不欠谁的。” 香梅瞳仁一缩:“你难道不想给你母妃报仇吗!” “我见都没有见过,何谈报仇?”青安低笑了一身,弯身而下,和香梅平视,“十三年前我才五岁,就被你们带到盛京附近试探,结果跟着我的大哥哥们都死了,是燕沁救了我。” “当时我不懂事,不将她放在眼里,可将我托付给好心人的是她,雨中高热也是她亲自照顾,就连回到松林镇,她也不少我吃穿,待我很好。” “可我却知道,你们分明就在暗中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却从未出手帮忙。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哪里值得我费心费力的去帮忙?” 青安刻意说的很慢,可每一个字却都在质问眼前的人,质问这些根本不将他当做人的人。 香梅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凉:“我们那是为你好,希望你就此断情绝爱,别跟你父皇一样执着!害人害己!” “若真想为我好,便学着跟燕沁一样对待我。” 青安直起身子来,从袖口中取出了那道早上刚请来的圣旨,“我已经去请了父皇的命,就此离开皇宫,带着燕沁去王府住。” “你离皇位近在咫尺,怎么能放弃!”香梅怪叫。 “燕沁不喜欢这皇宫,我也没有必要留下。”青安嗤笑了一声,“我更喜欢在宫外肆意的血衣客,等离宫之后,我会带她走到天涯海角。” 香梅满眼的不甘,绞尽脑汁才找出一件事情来:“白家还在盛京呢,你们走不掉的!” “苏敏都被禁足,白家无人把持。”青安看着她面露震惊,抬手点在她的肩头,“多谢您多年的照顾,可我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逼我。” 青安转身离去。 香梅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不了解他。 青安走出很远,才听见香梅的那一句呼喊:“别忘了!觊觎白燕沁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这皇宫,你注定逃不开!” 青安垂眸,本想迈向长明殿的脚步换了个方向。 与此同时,有一道和他一模一样的残影掠去了长明殿。 第九百五十八章隐瞒我的事 思绪犹如灵光乍现,在燕沁的脑海里出现。 燕沁莫名的从书中抬起头来,隔着窗柩看着阳光裹挟着尘埃,总觉得刚才有一瞬,她感觉青予安从某处朝着自己走过来。 “青予安……” 燕沁喃喃他的名字,拨开窗户之后,仍只能看见皇宫里的高墙,一堵堵的将她围困在其中。 门外伺候的宫女赶紧上前来问:“燕沁大人,可是在唤谁?” “青……青安,我在找青安殿下,他为什么迟迟未归?”燕沁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分明感觉到了青予安就在附近,却又觉得这感觉模糊的不可触碰。 偏偏这个世界是由心魔和青予安的本源所铸造。 一草一木皆是他,却又并非是他。 总是让燕沁的感觉频频出错。 “青安殿下应该是去处置什么要紧事了,燕沁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可以差遣奴婢。” “青安之前去了哪里,我去看看。”燕沁决定跟着感觉走一次,既然那道感觉让自己把书放下,那第二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香梅口中所说的隐瞒事件了。 宫女支支吾吾不答,燕沁却有自己的推断。 燕沁对长明殿里外了如指掌,哪里可以藏人她自然知晓。 长明殿里无人敢阻拦她,燕沁四处寻找,方才在长明殿角落的一处破败偏殿处找到了香梅。 偏殿里常年阴暗无光,可香梅却被绑住了四肢坐在角落里,扭曲的两个手指根本没法儿解开绳索,只在看见燕沁时,混沌的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没想到你会过来找我。” “我想知道青安隐瞒我的事情是什么。”燕沁关上了门扉,将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太监都拦在门外。 她朝着香梅走来的步伐稳健,腰板笔挺,让人看不出她之前曾受过重伤。 香梅瞳仁里倒映着那抹红影,忍不住自嘲的勾了勾唇角:“你的确有让青安爱慕的资本,十多年过去,你倒是从未改变过。”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燕沁摇头,走到她的身边,为她解开身上的绳子。 香梅却缩了缩肩膀:“滚开。” 燕沁蹙眉,动作上到底还是没有伸出手去,为她解开绳子,只是弯身问她:“我不帮你解开绳子就是,但你要告诉我,青安到底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香梅似乎不打算说,但燕沁也不太想继续跟她耗下去。 在得知香梅为了复仇,而将青安送进皇宫的时候,她对于这个女人就已经没有太多信任可言。 若非她是抚养青安长大的人,燕沁怕都是不会多看她一眼。 “劝你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动手。”燕沁抽出了藏在腰间里的小刀,抵在香梅的脖颈处,“我杀了你,猜猜青安会不会怪我?” 香梅瞳仁一缩:“你卑鄙!” “我一向如此。”燕沁手里的小刀又往她的脖颈处近了几分,“不过我也不想弄的场面很难看,所以我还是等你自己说,而不是提着你的脑袋去问青安。” 香梅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 她甚至感觉那刀锋已经刺入了自己的皮肤,马上就要撕裂开经络,终于咽了咽口水,可眼珠子却轻轻一转,眼底满是阴冷。 “青安为了得到你,不惜威胁整个白家来到盛京,受他掌控。如此一来,只要你得知消息,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燕沁为此蹙眉了一下。 如今她知道青安就是青予安之后,下意识的去信任青安,于是对白家来到盛京的事情不闻不问,而且乐安他们也没有提起过,所以她从未操心。 但如今听着这件事情从香梅口中说出来,倒是多出几分可信。 “你一直维护青安,即使青安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你又怎么会告诉我?”燕沁不耐的将小刀更凑近了几分,眼看着血珠滚落,神色也是淡漠,“你的目的是什么?” 香梅不由得仰起头来,惊惧充斥着心头,声音都跟着颤抖。 “我只想让你看清青安的真面目而已。” 燕沁看着那些血珠接二连三的滚落,香梅却没有第二套说辞,心中更是相信了几分。 青安竟然背着她做出这些事情来! 燕沁收了小刀,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青安殿下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青安殿下说您不能离开长明殿,还请您耐心等着。”门外的宫人们仍是头也不抬,只是拦着。 燕沁气急,如今她变相的被囚困在长明殿里,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消息,难道只能等青安回来解释了吗! 与此同时,走在宫中长街的青安,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殿下没事吧。” “无事,只是刚才见那常曦殿的软脚虾太吵了点。” 青安随意的摆摆手,他刚才去了一趟常曦殿,发现乐安比以前要沉默了不少,在得知他要搬出宫去的时候,反而满眼愤怒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怒斥他要把燕沁带出宫去。 可只有青安知道,燕沁比任何人都讨厌皇宫。 燕沁只有在外的时候,才变得与众不同,才会用善心去接纳每一个人。 而不是只能在宫中随波逐流。 想到这里,青安低低的笑了起来:“他还以为自己很了解燕沁,真是个蠢蛋。” “殿下慎言,乐安殿下如今势头……” “随他,我今日过来是故意挑衅,就想看看他要怎么做。”青安勾唇,指尖轻轻点过自己的下巴,目光却阴冷十分,“我倒是希望他早点做手脚。” “殿下!” 长明殿的宫人急匆匆的从拐角处跑来,“殿下不好了,燕沁大人似乎从香梅那里知道了白家的事情,正在长明殿里等你回去。” 青安霎时收敛起脸上的笑意:“啧,说不定我早早将她杀了更好。” 不过真让他下手,只怕他也于心不忍。 青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回到长明殿中,刚踏入殿中,一抹红影就朝他袭来,手里的剑鞘不偏不倚的横在他的脖颈处,惊得宫人们尖叫出声。 燕沁目光灼灼:“你对白家做了什么?” 第九百五十九章放人 刀刃藏于鞘中,半分伤不得人。 青安即使看见燕沁眼底的狠厉,嘴角仍噙着一抹浅淡的笑,甚至带着几分得意。 看,她如今即使再生气,也没想过伤我半分。 燕沁见到他目光愈发深沉,蹙眉将那剑鞘更往里推了稍许:“笑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这举动将四周的宫人吓了一跳,纷纷劝阻。 “燕沁大人,您赶紧放下刀刃吧。” “这长明殿的主子还没开口,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挥我了?” 燕沁冰冷的目光四扫过周围的宫人。 宫人们纷纷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青安却轻笑出声来:“先生这样说话行事,才和我见过的血衣客有几分相似。” “你到底说不说?”燕沁气急的以剑鞘打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生怕些许小事就让心魔趁虚而入。 青安感觉到肩上的重量,反而笑的更加开怀,平日里总是阴冷的眼笑的弯弯,从内而外透着高兴。 这孩子怕不是小时候被打傻了! 燕沁暗自咬牙,想着要不要直接给他来上一拳。 虽说青予安很重要,可白清奕他们也是和她度过了三十多年的家人,怎么能轻易舍弃。 青安笑了一会儿,似乎察觉到了燕沁拔剑的意图,当即开口道:“这小小的长明殿是关不住血衣客的,先生若想知道白家的近况如何,去看看就知道。” 说完,青安甚至还让人送她离宫,准备马车。 怎么突然答应的这么容易? 燕沁虽有不解,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扣在腰间,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 希望爹爹娘亲和弟弟都平安无事。 燕沁走到长明殿大门时,才听见青安在背后问。 “先生还会回来吗?” “你叫我一声先生,我自然会回来。” 燕沁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青安。 她肯定会无数次的回到青予安的身边。 多看一眼,少看一眼,也改变不了这件事情。 青安也像是心领神会,全然没有曾经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离开,边摸了摸刚才被敲打过的肩膀,朝里走去。 长明殿的掌事太监小禹子上前,将燕沁见过香梅的事情都告知。 “燕沁大人若是一走了之可怎么办?” “她若走,等我来日封王定爵,自会去追。她若不走,我便等她归来,没什么可担忧的。” 青安的神色云淡风轻,抬手轻点在小禹子的肩头,“这些日子注意着常曦殿的动向,先生离开长明殿,那软脚虾定会做些什么。” 小禹子垂下头去,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奴才明白,而且就在刚才,乐安殿下已经去了御书房,说是带着不少大臣的请愿而去。” “嗯。”青安神色淡淡,“照计划行事。” “是。” …… 燕沁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宫。 长明殿的侍卫告诉她:“盛京里的白家只剩下空壳,里面都是殿下特意找来的傀儡。白家的家眷都住在京郊的竹苑之中。” “傀儡?” 燕沁喃喃自语,心里大概明白了些什么。 只怕将白家带来盛京也不是青安一个人的主意。 兴许青安一开始是存着私心,但得知自己回来之后,困着白家已经无用,只是还有人再给他施压。 而如今青安可以瞒天过海将白家人转移走。 只能说给他施压的人暂时失势。 略一思量,燕沁马上就想到了如今被困在皇后殿里的苏敏。 燕沁心里咯噔一声,终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侍卫:“等会儿回去,替我多谢青安殿下。” 虽然青安的目的不纯。 但到底,还是青安替她守住了白家。 不然如今因为白家,而被迫成为皇后傀儡的人就是自己了。 侍卫点头答应,一路转了不少马车,才来到了京郊的竹苑。 之前还小小的竹苑,竟然比之前还要大了一圈,墙壁也明显厚了一圈,怕是里面有人建了些暗门和地道。 侍卫驾车离去,燕沁急急朝着里面走去。 门扉被推开,年迈的管家一下就满眼泪光的将她往里面迎:“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姐姐!” 院内的白燕泽红着眼眶冲上前来,身边还跟着他几年前娶的温婉妻子,也乖巧的喊她姐姐。 “这一年来让你们担心了。” 燕沁本想抱一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终究没出手,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朝里走去,“爹爹和娘娘亲身体可还好?” “有青安殿下照顾着,他们身体还不错。不过殿下也说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笼子里,特意让他们住在另一处庄子里。” 白燕泽边解释,边带着燕沁看完翻修过后的竹苑。 燕沁看在眼里,都不禁感慨这一世的青予安心思如此缜密,就连灶台之下都藏有通路,房梁上都有夹层。 看来她也不该只听香梅一人之言。 还拿剑对着青安。 “大小姐,门外有人求见您。”管家急匆匆过来,白燕泽马上带着家人藏了起来,生怕被发现。 白家的管家出现在这里不稀奇,但若是白家人不住在白府,而是住在她这里,怕是会惹人怀疑。 燕沁了然的出去迎客。 “钱掌柜,好久不见。”燕沁一眼认出来者。 “果然是你。” 钱掌柜脸上掠过一瞬的惊异,旋即上下打量起燕沁来,眉头深锁,拨弄了一下玉扳指,“方才听樵夫说见红衣人到竹苑,我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 燕沁退出竹苑,将大门关上。 钱掌柜撒谎就摸玉扳指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她随之附和:“钱掌柜的消息还是如此灵通。” “自然,盛京里外就没我不认识的人。” 钱掌柜干笑了几声,又上了台阶,附在燕沁的耳边开口,“这一年来鹤家遭了大难,而今好不容易有出头之日,你合该去拜访一番,对你未来的仕途有利。” 燕沁见他没有拨弄玉扳指,看来这一次说的是真心话,于是恭敬了几分。 “我无意于此,先多谢钱掌柜的美意了。” 钱掌柜却眼睛一眯:“这话说的见外,只是我远远走这么一趟,燕沁大人竟也不给口水喝吗?” 第九百六十章辜负不得 原来这才是钱掌柜来的目的。 探听虚实,看她软肋。 她辗转多次才来,钱掌柜就能耳清目明的发现,还能这么快的跟来,怕是早就知道竹苑里还住着其他人了,只是特意上门来提。 也不知是想威胁,还是想要帮忙。 “竹苑的茶水多得很,只是不知道钱掌柜要的东西,这里有没有。”燕沁浅笑,声音还算平静。 钱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燕沁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这么多年的交情,这竹苑也是我一手卖给您的,怎么就……” “明人不说暗话,钱掌柜你当初将这里卖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试探了。而今钱掌柜耳清目明,自然知道白府搬到盛京的事情,而今见我回到竹苑,而非白府,心中又是想的什么呢?” 燕沁仍是笑着,可这笑却让钱掌柜觉得不寒而栗。 当初的事情,燕沁怎么会知道呢! 钱掌柜脸色微变:“你当初知道这件事情……那当初静妃将青安托付出去的时候,可有你的帮忙?” 原来是来问旧事的。 燕沁心下了然,也没有任何隐瞒,将当初自己做的事情都简略的告知,继续说道:“我当初是想青安一去不回,没想到事与愿违。” “你!”钱掌柜难得被气的满脸通红,“亏得鹤九冠将你当做亲孙女一样疼爱,你竟然骗他!” “都是燕沁的错。” 可她不后悔。 燕沁心里满是矛盾,可人的私心总也分高低。 她的私心,就是当初自己救下了青安,让青安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已经很好。 钱掌柜捂着发疼发闷的胸口,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那你如今,究竟是想帮乐安还是想帮青安?” “我只是个小小侍卫……” “若你只是个小小侍卫,为何皇上复了你的官职?”钱掌柜毅然决然的打断了她的话。 燕沁一愣:“什么时候?” 她根本没听说过! “就在刚才,乐安将此事告知给鹤家,还提到青安挟持你亲眷于白府的事情,特意让我来看!”钱掌柜死死揉着胸口。 燕沁震惊,乐安竟然知道了白府的事情。 那他让钱掌柜来…… “乐安生怕你被青安胁迫,他们待你这么好,你怎么敢包庇青安!”钱掌柜指着她的鼻子骂,又看了一眼她背后禁闭的大门,只留下一句:“无论他们是否利用过你,可这许多年来的真心,你辜负不得!白燕沁,你若有良知,就护好乐安的平安,护住鹤家!” 说完,钱掌柜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 燕沁则独自站在门口,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当然想护住乐安和青安。 可鹤家和季家之间的恩怨,温贵妃和静妃当初的生死之仇,又该怎么解开? 还有她亏欠鹤家的恩情,又如何偿还。 身后,老管家似乎也听到了她和钱掌柜的对话,无奈道:“世事难两全,大小姐若无法护住所有人,不如只尽力守护好眼前的人就好。” “我明白。” 燕沁垂眸,重新回到竹苑之中。 却不知钱掌柜扭头就去了鹤九冠那里。 鹤九冠得知此事,经过短暂的震惊,马上就变成了淡然:“我也不求她多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我们虽然互相利用,也算是尽心相待,谁也不亏欠谁的。” “可要是没有你,她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若是没有燕沁,玲儿早就死在深宫中。”鹤九冠头发已经苍白如雪,指尖落下黑子,“知道我们朋友多年,你帮我一直盯着燕沁,心里有许多的不甘。可我们,的确是互不相欠。” 钱掌柜气得甩袖而去。 鹤九冠却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声,终究没说什么。 若无燕沁,何来今日的乐安。 乐安能安好,鹤家就不会倒。 鹤九冠能做到平静接受,可乐安收到了钱掌柜的书信,独坐在常曦殿里,几乎咬破嘴唇。 他颤抖不已的攥紧了手里的书信。 “原来我也不是先生的唯一。” 她原来也是青安的贵人。 也保住了青安的性命! 乐安只觉得多年来的信仰崩塌,身边却无一个人可以哭诉,就连自以为与众不同的先生,也不仅仅属于自己一人! “殿下。”门外的芙蓉小声的呼唤,露出天真的笑容,“奴婢终于回到常曦殿了!” 乐安敛去眼底的冰冷,收起书信,露出一个极其自然的笑容来。 “芙蓉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 芙蓉笑的温柔:“多谢殿下惦记,奴婢这就帮您清理床铺……” “不急于一时。”乐安将她给拦了下来,目光真诚,“只是我终于被解了禁足,却迟迟不见先生过来看我,你能不能帮我去请一请先生?” “奴婢马上就派人去传话。” 芙蓉点头,朝着外面冲去。 却没看见乐安狠狠撕碎了手里的信件,朝着寝殿之中走去,看着床榻边放着的圣旨,微微出神:“即使不属于我又何妨,总有办法的……” 乐安拉下了床幔,里面隐约还能听见铁链撞击的声音。 如果青安马上就要封王赐府邸,带着燕沁离宫而去。 那只要他更快一步,将燕沁留在身边就可以了。 乐安自私的想着,边将那份圣旨展开来,看着上面的赐太子三个字,勾了勾唇角。 “再等两日,无论是先生,还是母妃,甚至是鹤家,我都可以保住了。” 过了几日,正在竹苑的燕沁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姐姐可是冷着了?怎么打了个寒颤?”弟妹赶紧递上茶水来。 “没有。” 燕沁摇头,笑着将弟妹手里的茶水接了下来,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大小姐,有一个叫芙蓉的姑娘送了信来。”老管家急匆匆而来,手里捧着一封书信。 燕沁赶紧接过书信,展开一看。 “燕沁大人,乐安殿下已经解了禁足,可夜里却难以安枕,白日里总是神游,像是身子有些不适,希望您能来一趟。” 燕沁目光一凛,芙蓉这样形容,像是中毒的迹象。 在这心魔世界里,乐安死了还能回上界吗? 燕沁不敢赌,当即站起身来。 “我回宫一趟。” 第九百六十一章圈套 燕沁之前一直没有回到常曦殿。 就是怕青安不高兴,让心魔乘虚而入。 而如今回来,则是为了乐安的性命。 常曦殿里不少摆设已经变了模样,就连窗户之类似乎也修改过,燕沁竟有一种踏错宫殿的感觉。 “先生?” 乐安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燕沁赶紧调转了方向,踏入其中,刚撩开门帘,便被捉住了袖口,被拉扯着跌在了床沿。 “先生,你终于来看我了。” 乐安眼眶红彤彤的看着她,揪着她的袖口不放,直至手指微微泛白也不肯收回力道。 燕沁见他面色苍白发灰,赶紧为他把脉。 果然是脉象紊乱,可能真的是中毒。 “我去叫徐太医来。”燕沁赶紧起身,心想若是这毒继续下去,怕是乐安的性命保不住。 乐安见她如此着急,眼底划过一瞬的欣喜。 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不可以叫徐太医,徐太医不仅为我诊治,也为青安诊治,我信不过他。” 燕沁驻足,沉思了一下才明白乐安提起青安的意思来。 “你认为是青安给你下毒的吗?” “我也不想这么认为……可按照如今的形势,只有他会这么做,就算不是他,也肯定是皇后那边的人。”乐安说到这里,猛烈咳嗽起来,竟是呕出一口血来,“他们怕我成为太子。” 燕沁大惊,皇上不是疯子一样宠爱和苏瑾长得五分像的青安么! 怎么会立乐安当太子!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窍,是她还没参透的吗? 燕沁带着疑惑重新坐下:“皇上已经答应了吗?” “圣旨已经下了。”乐安咳嗽的更加厉害。 燕沁得到答案,也没有细致的询问下去。 当初温贵妃身怀有孕和皇后斗法,连带着后宫里前后三年都没有新生的孩子。 而今若是乐安要成为太子,第一个被威胁到的人的确是青安。 而且……青安背后的人是想要复仇的香梅和仇恨皇帝的苏敏,这两个女人都属于蓄谋已久的。 青安也许不会做这件事情。 但香梅和皇后却说不定。 燕沁心下了然,继续问:“可不找太医也不是个办法,你的身子……” 乐安执着的捉住燕沁:“芙蓉已经帮忙找了可信的太医来诊治……只是我之前用的人都已经被遣走,而今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看着。” “我替你看着。” 燕沁想也不想,一口答应下来。 乐安勾了勾唇角,又朝着床榻里躺去。 燕沁见他穿的单薄,有意为他掖了掖被角,却没见乐安身子僵硬了几分,也没看见角落里藏着的东西。 做完这一切,燕沁才暂时离开了寝殿。 芙蓉正给乐安熬了药来,见到燕沁,眼眶又跟着湿润起来:“幸好有燕沁大人,不然奴婢可不知该怎么做了。”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快进去给乐安送药吧,我会在门口好好等着的。” 燕沁让开一条路来,芙蓉忙不迭的往里面走,应当是真的担忧乐安的身体。 等到夜里,那位新来的太医才小心翼翼的过来,看见燕沁的时候吓得缩了缩脖子。 “大晚上一身红衣,我还以为是女鬼呢!” “啰嗦,还不快进去!” 燕沁不耐的踹了他小腿一脚。 动作不重,可那小太医还是被吓得不轻,赶紧往里面走,关门前还深深的看了燕沁一眼,偷偷咽了咽口水。 燕沁站在门边不过一会儿,就见长明殿的宫女过来找她:“燕沁大人,青安殿下知道您已经回到皇宫之中,还说夜深了,请您回去休息。” 燕沁蹙眉:“我不住在长明殿里。” “奴婢只是帮忙带话。” “……” 合着说了等于没说呗。 宫女又小心的扫视过一众常曦殿的侍卫,低声说道:“青安殿下马上就要出宫建府,燕沁大人当真不去看看吗?” 宫女几乎贴在她的耳边开口。 燕沁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一把将眼前的宫女推开来:“日后总有时间去,不急于今日。” 宫女被推得踉跄了一步,赶紧跪下来谢罪:“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燕沁大人不要怪罪!” 燕沁一把将她拉起来:“起来,你身上的香粉是怎么回事?” 宫女目光闪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燕沁则将她拖拽到无人的拐角处,细细查过之后,冷眼以剑鞘将她抵在墙壁之上:“青安让你用自己来给乐安下毒?” 宫女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这只是青安殿下赏给奴婢的香粉!奴婢真的不知道!” 燕沁冷眼,这宫女之前被问了一句就目光闪躲,如今被自己要挟着,却还能矢口否认,不像是个来投毒的。 倒像是……有意来混淆自己视听的。 “糟了!” 燕沁低呼了一声,赶紧折返回去,可手腕却被宫女紧紧的抓住了,力道大的惊人,根本不像是个柔弱女子的力道。 果然有问题! 燕沁反手要将这宫女打倒,却不料这宫女轻而易举的躲过不说,手刀直直朝着她的后颈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燕沁猛的抬手打在宫女的下巴上,趁其不备,将其一脚从栅栏上踹了下去,大步朝着常曦殿里走去。 青安这是吃死了自己会护着他。 不会广而告之他下毒的事情,会偷偷解决。 也吃死了她暂时离开的间隙! 等她回到常曦殿中的时候,门扉果然有被人推开过的痕迹。 门口的两个侍卫已经昏睡过去。 她着急往殿里走去,小太医已经倒在地上。 一个黑衣人举起长刀,就朝着床榻上的乐安挥过去。 “住手!”燕沁怒喝一声,抛出自己手里的剑鞘,不偏不倚的击中黑衣人的手臂,逼得他身形一歪,一击未重。 趁着这间隙,燕沁疾步冲上前去。 黑衣人好像刺第二次,燕沁手里的长剑却从背后刺入他的心口,殷红的血飞溅了燕沁一脸。 “乐安你没事吧。” 燕沁来不及抽剑,拉开床幔。 乐安满脸歉疚的看着她:“先生,抱歉。” “什……” 燕沁话音未落,小太医的手已经捏着迷药的布抵住她的口鼻。 燕沁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乐安。 为什么……要做一个圈套骗我? 第九百六十二章计划之外 燕沁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只有脑袋还如同灌了水一样沉甸甸的。 她抬手抚上额角,却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锁链……” 燕沁在黑暗里喃喃自语,轻轻拉扯了一下手臂,才发现两条手臂都被死死绑住。 最远的距离也只够她堪堪坐在床边,双腿着地。 她逐渐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 是乐安和小太医联手将她迷晕的。 可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先生,你醒了。”黑暗里传来乐安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还有些远。 也或者是燕沁耳边还有些耳鸣,一时想不出小太医给自己下的是毒还还是迷药。 过了片刻,脚步声传来。 乐安的掌心服帖的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言语里带着几分愠怒:“我说过让他不要伤害你的。” “是你绑住我的。”燕沁很想拍开乐安,但手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 “是,如果不这么做,你就成了青安的东西。” 乐安坦诚的承认,甚至垂下头来,鼻尖抵在燕沁的颈窝里。 一如小时候,他犯错之后总会这样撒娇。 燕沁觉得这感觉如此熟悉,可心底却是深深的厌恶:“乐安,我只属于我自己。” “你属于他,我放在长明殿里的宫女告诉我了,你说他就是你要找的命定之人,是你找了一辈子,三十多年才寻得的命定之人。” 乐安的声音越来越高。 燕沁却感觉到什么温热的泪水落在肩颈里。 “那我算什么?你给我的满天星,你说你要长久的陪在我的身边,你说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先生。但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青安……” “我就不能当你的命定之人吗?” 乐安的字字句句如同细如牛毛的针刺入心头。 燕沁很想直接说不能。 但那温热的泪水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乐安要将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倾泻而出。 就像是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孩子一样。 燕沁只能长叹了一声,虽然因为锁链,没办法和以前一样拥抱他,但还是能开口劝慰。 “这些约定我都会完成的,你会一直是我的学生。” 也是我的徒弟。 可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乐安就猛的抬起头来,指尖悄然的落在她的嘴唇上,甚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仅仅是先生,我想要更多的东西。” “你还想要什么?”燕沁问。 下一刻,乐安的手就轻轻的掠过她的唇,擦拭过她的嘴角,极尽温柔,一如爱侣般缱绻。 “先生,这才是我想要的。” 燕沁听见乐安这么说,脊背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的徒弟刚才说什么? 乐安怎么能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 燕沁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远离乐安的指尖。 可乐安却像是被惹怒了一样,狠狠擒住了燕沁的下巴:“为什么你要逃!难道青安不是这样对待你的吗?他对你不是这样的心思吗!” 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欺师灭祖的一个就已经够了! 还要再来一个吗? 燕沁浑身充满了抗拒,可此时身上的药力还没过,她只能被动承受乐安的怒火:“他起码没这么强迫过我。” “没有强迫?那分明是先生你纵着他。” 乐安恶狠狠的掐紧了燕沁的下巴,“昨日我只是让长明殿的无名小宫女带着毒而来,你一眼就认出不说,明知她带毒,还将她带到无人之处解决!你这么包庇青安!” 燕沁吃痛的喊了一声,面色微寒:“你们都是我的徒弟,难道要我看着你们互相伤害吗!” 乐安怒斥:“是他先害了我母妃。” “也是你母妃害了他的母妃。” 燕沁毫不留情的戳穿当年的真相,继续说道:“你们的上一辈纠缠不清,我无暇顾及,但这辈子还想拉你们下水,我不能仅仅是看着。” 乐安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落荒而逃。 他知道温贵妃当初做了些什么。 燕沁则坐在一片黑暗之中,嗅到香炉的香味渐渐浓重起来。 这是迷药的味道! 燕沁当即咬破了嘴唇。 想到刚才乐安对自己的心思,燕沁只觉得不寒而栗。 若是继续被困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她借着疼痛在迷药里保持清醒,发现浑身上下的东西几乎都被掏空,只有腰间的和田玉佩还留着。 因为是鹤家留给自己的东西。 所以乐安才没有收走吧。 燕沁垂眸,重新爬回床榻,摸到这锁链竟然是跟床榻绑在一起的,心头一动,确认过外面无声,方才以手肘狠狠击中了床柱。 皮开肉绽,燕沁还是没有停下。 继续留下,不仅是她和乐安之间的师徒之情不复。 若是青安知道此事,心魔也会趁虚而入。 “这一个个的真不省心!”燕沁怒骂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击中床柱。 床柱渐渐松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燕沁双手满是鲜血,骨头都隐隐作痛,两条锁链才从床柱上落了下来。 她反手将两条锁链绑在手臂上,撞开一扇面朝高强的门扉,飞檐走壁上了屋顶,直接跃出了常曦殿。 她刚离开不久,一名宫女就急急忙忙的钻入殿中,小声叫了一声:“燕沁大人,您还在吗?” 无人回应。 那小宫女找了一圈,惊觉人已经逃了,赶紧往外面跑,偷偷跑回到长明殿中,告诉青安。 “燕沁大人自己挣脱跑了!那里只有一片血迹,根本没给奴婢帮忙的机会!” 青安捏断了手里的笔:“你说什么!” 宫女只好跪在地上重复了一遍。 青安当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开口:“都给我去找!若是找不到她,你们个个提头来见!” 众人纷纷离开,青安却变得魂不守舍起来。 他容许乐安在自己宫中安插眼线,让他暂时的将燕沁囚禁,只为给燕沁看清他的真面目! 还主动让燕沁离开,给他一个可乘之机。 甚至还安排好了人安插在常曦殿,就等着乐安去找父皇的间隙,将燕沁带回来。 “她竟然自己逃脱了……”青安不安的来回踱步,可想到刚才宫女所说的血,心头一颤,“不……难不成是有人将她带走了!我自己去找!” 第九百六十三章不如大权在握 “你说,先生自己破开床柱逃跑了?” 安乐一字一顿的重复,身边的宫人们忙将窗户上的黑布拉扯而下。 露出满是鲜血的地面。 安乐瞳仁一缩,仍旧难以相信这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 定然是有其他人帮忙,或者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先生之前不是双腿有疾,怎么可能有本事从这里逃离,你们都给我去找!不许惊动任何的人!” 小太医静静站在安乐的背后,一团黑雾自他的后背飘荡而出,消散在半空之中。 小太医也恍然大悟的抬起头来:“我下的迷药绝不可能有问题,别说这里只有一个人,就算这里是一头大象,也该被放倒了。” “那定然是有人帮忙了,甚至还伪造了现场。”乐安咬牙切齿的开口,马上吩咐宫人,“去查,常曦殿里有没有少什么人。” “是!” 宫人们四散去宫中各处清点人数,果然发现其中一个宫女下落不明。 芙蓉也被惊动,到来时却被乐安拦下询问:“那个下落不明的宫女是从哪里来的?” 芙蓉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没想到乐安的身体好的这么快,赶紧应答:“那宫女是内务府指派来的,说之前好似是哪个美人身边的人,安放在我们这里,平日里都乖巧的很。” “那是何时到常曦殿来的?”安乐又问。 好端端的一个宫女,不可能出事的时候,正巧消失不见,未免太过蹊跷了些。 芙蓉回忆了一番:“似乎是两年半前,那时候正是青安殿下回宫,得势,整个宫中才由着他的意思,调配人手……等等,殿下您是在找内应吗?” “已经找到了。” 乐安从芙蓉的身边擦肩而过,“芙蓉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前殿暂时不用你伺候了。” “殿下?”芙蓉不解的转过身去,看着乐安被簇拥着离开的背影,心中觉得奇怪。 刚才,她竟然觉得殿下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小太医紧跟在乐安的身边:“这么说来,是青安殿下动的手脚了?” “他怕是想秘密带着先生离宫,一旦先生出宫,身上也再没有要职,不就任他拿捏了?”乐安扬眉,“他手里还把持着白家,先生又对他心软,怕是会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小太医抿唇不语,看向乐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 分明乐安做的事情和青安做的事情并无分别,他们不都是想得到燕沁么! …… 月落日升,金鸡报晓。 青安和乐安所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 青安自己寻找了一圈,也未发现燕沁的身影,就连宫人也没打听到半分消息,急红了他一双眼,指尖不安的敲击在手臂上。 “晚上宫门落锁,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才对,她究竟被藏在了哪里!” 宫人们被吓得气都不敢喘。 而紧跟着青安找了一夜的小禹子却灵光乍现,急急迎上前去。 “昨夜常曦殿里清点宫人名册,发现了我们的人……兴许,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对对方的内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我们得到的消息,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呢?” 青安猛地回过头来,恨不得将小禹子盯出一个洞来。 “你的意思是,乐安是将错就错,伪造了现场传出消息,实则是将燕沁给藏在自己的身边?” “兴许如此,不然燕沁大人在这宫中无依无靠,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将他从太子的手里救出来?”小禹子反问之际,一团黑雾从他的背后飘出。 小禹子恍然从梦中惊醒摇了摇头。 青安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则是不安的来回踱步:“你说的不无道理。” “啊?恩。”小禹子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心里有些茫然。 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青安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说明燕沁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去常曦殿!”青安当即做出决定。 小禹子回过神来,赶紧带着人拦在了青安的面前:“青安殿下千万不能冲动,如今乐安殿下已经是太子,您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呀。” 青安的脚步一顿,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们,面色阴沉如水:“太子又如何,若不是我想带着燕沁离开,这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可到底尊卑有别,就算是皇上亲临,也不见得会站在燕沁大人这边。” 小禹子说的字字恳切。 燕沁虽然一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可宫里的人大都知道皇上对燕沁的心思。 既是对她的性子深恶痛绝,可她为人公正秉性纯良,外加武功卓越这几点,她对于皇上来说的确是个很好的棋子。 更不用提她的眼睛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加之青安这个更像的替代品出现在皇宫,皇上对于燕沁自然是厌弃大过宠爱。 青安听着小禹子的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攥紧了拳头。 最重要的是,父皇总是不喜欢她找燕沁这样性子的女子,若知道自己执念这么深,也只会惩罚燕沁。 “青安,你还是没学乖。”香梅从外面走来,深深的注视着他,“皇宫里的困兽,有谁能说轻易离开的?你不想争那个位置,就只能将燕沁拱手让人。” 青安抬头,与之四目相对,眼底却都是森森的寒意。 “你只是想让我回去报仇。” “仇恨和燕沁并不冲突。”香梅不顾外面侍卫的阻拦,继续朝他走来,“你看纪番躲藏如鼠,看季光明困居一隅想象山川,谁不是困在自己的牢笼里进出不得,你不争,这个笼子里人就逼着你争,你逃不开的。” 香梅的声音蛊惑的飘进青安的耳朵里。 就像是人鱼的低语,找到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狠狠的刺入其中,不见血不收手。 因为没有权利在握,他无法随意拥有燕沁。 因为没有在万人之上,他才处处受限,不得出。 他计划的天衣无缝,终究还是败给了这深宫中的其他人。 尔虞我诈当赢家,兴许还真的不如大权在握来的自由。 青安脑海里思绪纷飞,面上却仍是冷冷的看着香梅,甚至带着几分仇恨:“如果我的血衣客会死在皇宫里,我也会带她离开的。” 香梅心里狂跳,眼神疯狂:“等你坐上那位置,随你作为……只要你为静妃娘娘复仇,复兴季家,我们便是你的左膀右臂!” 第九百六十四章杀意 乐安尚有理智,即使怀疑可能是青安掳走燕沁,仍是按下不表。 而是等到皇帝下朝之后来到御书房里拜见。 皇帝冷眼看着乐安:“朕如今都允诺你太子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乐安不耐那些虚与委蛇,单刀直入的开口:“父皇予太子之位,只为让前来献策的武将们心服口服,儿臣明白,自知得了便宜,绝不会得寸进尺。” 皇帝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 “既知自己几斤几两,还到朕跟前来做什么?” “儿臣知晓父皇对青安的期许,亦知道父皇不喜青安对先生别有用心。”乐安悄然抬起头来,仅仅以目光注视着皇帝,“可是据儿臣所知,青安不仅长久的将先生困在长明殿中……甚至昨日儿臣请先生来教导,青安似乎都派人将先生掳去,儿臣感念师徒一场,不愿让先生身陷囹圄,特意来请父皇帮忙调停。” 字字句句,滴水不漏。 叫人看不出乐安对燕沁的半点儿心思。 皇帝也是眼睛微微眯起,看着乐安的眼神里竟然多了几分欣慰。 “朕虽想要调停,可青安却对那贱种情根深种,朕也无法劝阻。” 听见贱种两个字,乐安的脸色几不可查的阴冷了几分。 皇帝却注意到他那小动作,冷然的勾了勾唇角:“朕倒是看着你对你先生也挺上心,又是年岁正冲动的时候,不然……朕找几个如她一般热辣的女子去你的常曦殿,寥解寂寞。” 乐安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跪下来:“儿臣对先生绝没有其他的心思!” 皇帝却眉头一竖,拍案而起:“你是朕的儿子!朕当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此事不必再谈,你回去吧!” 乐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其他的话来,悻悻离开。 他全然不知皇帝是怎么发现他对燕沁的心思。 回到常曦殿,芙蓉正备好了些糕点迎面而来,看着乐安垂头失落的模样,还当他是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皇子,浅笑道:“太子殿下吃些糕饼吧,缓缓心神。” 乐安恍惚的抬起头来,面对芙蓉这个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宫女,艰难的发问:“芙蓉,你知道我对先生的感……” “哗啦” 芙蓉手里的碗碟砸碎了满地。 她赶紧弯身捡起碎片,边慌乱的解释。 “太子殿下怕不是糊涂了,奴婢怎么会……” 乐安已经得到了答案,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快步冲入常曦殿里,屏退了所有的人,只将自己留在偌大的宫殿里,抵着燕沁毁掉的床柱,坐在燕沁的那片血渍里。 原来谁都看得出他对燕沁的心思不同。 可为什么…… 为什么燕沁自己看不出呢? 甚至还从自己的身边逃离。 她分明不在意青安的囚困,却为何对自己的囚困如此在意。 “我究竟是哪一点比不过青安了!”乐安撕心裂肺的低吼着。 门外却传来了芙蓉的敲门声:“殿下,门外来了好多女子。” 片刻后,和燕沁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宫女们鱼贯而入,一个个排列站在乐安的面前,就像是任人操控的傀儡。 黄公公从旁走来,神色复杂,就连吐字都变得艰难:“这些都是皇上苦心找了多年的替代品,如今只为寥解太子殿下您的年少冲动,可都送过来了。” “这些……全部都是?” 乐安感觉凉意钻入四肢百骸,胃里翻江倒海的直犯恶心。 所以不仅是找先皇后的替代品,即使是燕沁的替代片,他也找了这么多吗! 乐安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怒骂:“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吓得匆匆逃离,黄公公则看着他可怖的神情,长叹了一声紧跟着出去,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这世道,究竟怎么变成这幅样子了?” 霎时间,雨落倾盆,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迷蒙之中,如雾迷眼。 几日时光匆匆,常曦殿和长明殿看起来相安无事。 可私下里,两边的对弈从未停止,只是长明殿的青安多多去了皇帝面前。 反而是得了太子之位的乐安困在常曦殿里,终日不出。 前朝看不清局势,后宫也人心惶惶,总觉得山雨欲来。 青安从御书房里回来,瞥见那些和燕沁长得相似的宫女,听着黄公公解释:“皇上说燕沁大人在不在宫中无妨,反正这些宫女能作为她的替代,还请殿下收下。” 青安的眼睛都被刺痛了一下,面上却还要收敛好情绪,出言调笑。 “黄公公如今都直接帮父皇传话,半分不改了。” “改了又如何,事实近在眼前。”黄公公叹了一口气,怀里还揣着要离宫的折子,他已经不想看见这些腌臜事情了。 青安垂眸,忍不住发笑。 就连太监都忍不了皇宫,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回到长明殿,看着角落里的瓜果,心想这些是燕沁喜欢吃的,刚想吃些,就被皇上派来的太监打断:“这些瓜果都不新鲜了,奴才这就撤了去。” 青安挑眉,捏着手里仅剩的青果若有所思。 这果子上,好像附着一层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常曦殿。 乐安听着宫人一遍又一遍的来报:“皇上派在青安殿下身边的人,将我们送过去的东西都拦了下来,这几日皆是如此。” 乐安从膝弯里抬起头来,满眼血丝的看着几个宫人,沉默良久。 父皇和燕沁一样,不仅是他一个人的父皇,更是他和青安的父皇。 “呵,我的好父皇啊。”乐安低笑了一声,“去将芙蓉叫过来。” 宫人们退去,芙蓉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到他的身边:“殿下可是想吃些东西了?这些都是奴婢刚刚做的。” 乐安却一把抓住了芙蓉的手:“芙蓉,你想救母妃出冷宫吗?” 芙蓉一愣:“奴婢想,可冷宫那样的地方,一旦进去就很难……” “不难,只要你肯帮我做一件事情。”乐安悄然倾身上前,附在芙蓉的耳边说,“我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只要你去找母妃当初豢养的宫女,去御书房里找父皇……解决了他,母妃便能出来了。” 芙蓉被吓得颤抖不止,久久没有说话。 乐安却笑得开怀,如果没有皇帝,他就能直接杀到青安的长明殿。 杀了他,找回燕沁! 第九百六十五章裂隙 长明殿。 小禹子毕恭毕敬的端着之前留下的那颗青果,走到青安的面前。 “殿下猜测的果然无错,这青果里被人下了剧毒。” 青安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父皇派来的太监,是如何处置这东西的?” “前两日那小太监就被换掉了,想来是带着剧毒的瓜果回到内务府里处置了。”小禹子回答。 青安心下了然,怕是父皇也看出了乐安想要害自己的心思,才特意派人挡了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乐安那个软脚虾,竟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此事不提,先生那边可有消息了?”青安不耐的敲击过桌案。 小禹子赶紧说:“还没有,出入宫的人都记在名册之上,并无燕沁大人的名字,这么多日来也无人见过,唯一没有探查过的地方,大概只有常曦殿和皇上的居所了。” 父皇的居所还没探查么…… 青安垂眸,脑海里浮现曾经养心殿的画面,心头一颤。 也不保准父皇不会插手此事。 毕竟他也找了那么多燕沁的替代品放在宫中。 “派人去查父皇的居所。”青安发号施令,小禹子先是楞了一下,旋即明白过青安的意思,马上派人去细细查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自从温贵妃在宫中豢养刺客和宫女为己所用之后,青安也发现这皇宫的守备跟漏洞筛子没什么区别。 父皇耽于美色,对到前朝事情更是暴躁,加之后宫的嫔妃们个个勾心斗角,就连皇后苏敏也无心于巡逻守卫,反而认为守备减少,更有利于她在后宫为所欲为。 事到如今,即使是青安想要调查皇帝居所,也并非是什么太过艰难的事情。 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青安这么想着,总是忍不住回看背后阴沉沉的天,指腹有意无意的掠过掌心。 先生,你究竟落入了谁的手里? 天边乌云似有所感,落下倾盆大雨来。 大雨异常的落了整整两日,青安的心情越来越糟糕,夜里难以安枕,唯有到燕沁之前住过的偏殿,躺在她曾经躺过的床榻上,才能简单的小憩一会儿。 深夜时分,小禹子才顶着倾盆大雨,面色惨白的带着消息回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先生在皇上那里吗?”青安当即从床榻上坐起身来,狭长冷冽的眼里多了几分欣喜。 “还是没有找到先生的痕迹,但奴才却发现了其他的东西!”小禹子踉跄着走上前来,将怀里用油纸包着的一个汤碗递过来。 青安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你将父皇的东西拿过来干什么?” “这是皇上舍弃了的玩意儿,正巧被奴才瞧见,原本不以为意,却不料带回去第二日,便发现旁侧死了老鼠,找人细查,才发现这汤碗上都是毒!” 小禹子整个人都怕的直抖,“奴才怕是自己想错,特意又去调查了一番,竟然发现有宫女在皇上的汤药里动了手脚!” 青安扬眉:“去查。” “是!” “先生的事情也不能落下。”青安再三提醒。 小禹子忙不迭的往外跑,走到门口处却和人撞了个满怀,怀里的汤碗砸了个粉碎,他手足无措的道歉:“香梅大人,奴婢知罪!” 被撞倒的香梅缓缓爬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汤碗碎片:“无事,你快去办差事吧。” 小禹子赶紧捡起地上的碎片,跑了个没影。 香梅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赶紧趁着夜色换上了黑袍,悄无声息的朝着皇后殿而去。 皇后殿里一盏烛火都没有亮起,香梅畅通无阻的踏入殿中,远远看见床边有个人的轮廓,当即道:“皇后娘娘,你的夙愿就要达成了。” 苏敏猛地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香梅的身边:“皇帝死了吗!” “已经有人准备给他下毒了。”香梅和她对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只要皇帝一死,你就要帮季家……” “我知道!”苏敏高声打断了她,“但他还没有死呢,你帮我书信一封给苏家的人,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香梅蹙眉,为她点燃了一根蜡烛。 烛光些微,照亮了苏敏憔悴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底的疯狂:“他为了苏瑾抛弃我,为了苏家夺走苏瑾养育而迁怒于苏家,多年来的折磨,总算有了尽头!” 她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皇后殿中,没有消散。 香梅则看着那书信上的字字句句,神色平淡:“我也会去查查究竟是谁下毒,等到时候青安殿下继位,我们大可将此事推脱的干净。” “随你。”苏敏颤抖着将书信装好,交到香梅手中。 香梅重新戴上黑袍,快步从皇后殿中离开。 天边的雨更大了些。 而在这层层雨幕之后,云层之上,却是属于轮回台之下的一片寂静和虚无。 燕沁整个人都漂浮在此,还能透过这个世界的外面看见里面发生的一切。 她眼看着香梅找来的人混入太医院,在皇帝的汤药里做手脚。 看着青安和乐安互相试探,却又在深夜里抱着膝盖独坐在各自的殿中。 可燕沁却动弹不得。 “再等等……我马上就回去。” 她满头大汗的捏着手里的两块碎片,大量的灵力注入其中,方才能将两片碎片修复如初。 那一日她从乐安的寝殿之中逃了出来,阴差阳错的踏入了后宫中的藏宝阁,惊动了两个侍卫,情急之下她躲藏起来。 怀里的第三世碎片却异常滚烫。 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被整个世界剥离而出。 她迷茫了片刻,才惊觉手里第三世的碎片多了一片。 只怕是这个世界出现了裂隙,才叫她得以从藏宝阁里抽身。 而得到这块碎片,很有可能是第三世的碎片互相吸引,才阴差阳错的回到她的手里。 不过有了第三世的这么多碎片,她就能借着大千世界的联系,去联络到许志。 只是修复需要时间。 而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她在这里不过须臾,心魔世界里的时间却已经过了十几日,看的她着急担忧,却又不得不有所取舍。 燕沁低声催促:“快些……再快些……” 第九百六十六章整个世界 灵力溢散,大千世界碎片的辉光照亮了燕沁的眼睛,昔日世界的种种走马灯似的从她眼前掠过,漾起层层涟漪。 勾连上了! 燕沁欣喜,以一抹灵识探入其中找寻。 之前就是许志提醒她有这个世界碎片存在,如今自然也等候已久,在这残破的世界与燕沁相会。 世界残破容不下肉身,两人的灵识触碰一处,在两人的识海里建造出一座稳固的桥梁。 她猛的睁开眼,眼看心魔世界里的皇上耽于美色,丝毫没有发现汤药之中的两种毒物,心头一颤。 若是皇帝就此死了,乐安和青安之间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她赶紧问许志:“这个世界是心魔借着第三世的碎片铸造而成,跟平常的世界完全不同,师兄你能找到办法帮我们脱身吗?” 许志的声音还有些模糊,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上官小楼的声音:“云随风果然是主角,信号连不上,找他准有用。” “小楼?”燕沁微愣。 “别在这里说什么书,快让我和师妹说话!”许志恼怒的开口,那边混乱了一番,“最近大千世界都不平稳,我便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安置。倒是你那边,我可找不出从心魔世界里脱身的例子,你得自己想想办法。” 燕沁的眉头紧锁在一起:“我想试试用碎片脱身,可青予安和乐易两个人如今都是肉体凡胎,若是脱身出世界之外,我怕会出事。” “乐易?乐易怎么会在那里?” 许志怔愣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动手将上官小楼和云随风给抓了回来,“你们当初怎么没找到乐易?” “问主角。”上官小楼瞥了一眼云随风,她来的时候哪里见过乐易。 倒是云随风认真想了一会儿:“不太清楚,不过我们之前去找他的时候,房间里好像有蛇的气息,我也说不准。” 蛇…… 青予安肯定不会将乐易卷入这里。 能在帝君的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的蛇。 “青蛇……该死的,她究竟想做什么!”燕沁怒骂了一声,赶紧问,“不过她是青予安的生母,应当不会伤害青予安,肯定会给他留一条活路,那我肯定有办法带他们出去。” 许志点点头,可面对上界的事情,他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我知道你手里的碎片带着其他的气息,不然你试试用这两块碎片护住他们,将他们带出来?” “我可以试试。” 燕沁点头,眼看着皇帝第一次晕厥,怕是很快就要不久于人世,赶紧将东西收起来,“先不说了,我得回去一趟。” 暂时还不能让皇帝死! 乐安和青安的平衡不能被打破,不然心魔趁虚而入,占据主导,她还怎么把青安带出来。 青安若不出来,这个世界就会一直存在,连带着乐易也深陷其中! 燕沁急急的朝着里面冲去。 可就在接触到那片热浪的时候,一团黑雾牢牢的将她拦在外面。 “既然出来了,就别想轻易回去!”心魔的声音陡然在耳边炸开。 燕沁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刚才,你是故意打开裂隙让我出来的!” “是又如何,只要你不在青予安的面前,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疯的。” 心魔猖狂大笑起来,黑雾如同屏障铺开在燕沁的眼前,将她和心魔世界完全隔绝,“就让我看看你能为青予安做到什么程度吧。” “找死!” 燕沁目露凶光,无尽的灵力应召朝她而来,铺天盖地的朝着眼前的黑雾砸去。 她早该想到的,心魔世界怎么会轻而易举的让她出来,原来这只是个陷阱! 心魔再怎么强大,也比不过上神源源不断的灵力,黑雾屏障被击穿的如同筛子,燕沁义无反顾的突入其中,被热浪给吞噬。 心魔赶紧收回力量,气喘吁吁的凝聚于一处。 “你来不及的。” 燕沁像是听见了心魔这番话,不顾疼痛的钻过热浪,回到世界里的时候,一条手臂已经疼的难以抬起。 这就是出入世界的代价吗? 燕沁咬牙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她已经被扔到了藏宝阁外的角落里。 隔着一面墙,还能听见外面脚步声声。 “快点到养心殿里去!” “苏家和季家联手了,只有鹤家还守在盛京里,只怕皇上一死,乐安和青安两位殿下就要闹得不可开交!” 燕沁听得眼神一寒。 她不知道自己穿过热浪用了多久,只能从另一条路冲向养心殿。 路上见到她的人都面露震惊。 燕沁却义无反顾的走到养心殿门口,正看见黄公公哭着从里面走了出来:“皇上,薨了!” 朝臣和宫人们齐齐跪了下来。 阴沉的天霎时电闪雷鸣,银白的闪电照亮了燕沁苍白的脸,她还想回头去找青安,肩头却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压了下来。 “香梅!”燕沁低呼。 香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死死的摁着她,低声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就好好看着。” 燕沁正要说话,却见香梅背后涌出一团黑雾,堵住了她的嘴。 心魔! 它果然想要趁虚而入! 就在众人跪拜之时,苏敏着一身华贵的凤袍从外走来,手里还拿着圣旨。 “皇后娘娘手中的可是继位的圣旨?”前面有朝臣站起身来。 “是。” 苏敏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圣旨走上高台。 就在众人期待之时。 “刺啦” 苏敏将手里的圣旨撕烂得粉碎。 众人大惊:“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 苏敏冷笑一声,大笑着推开身边的侍卫,疯魔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俾睨着所有的朝臣。 “皇上于私,痴心先皇后,背弃本宫,纳妃上百,纵情无度!于公,公事不理,朝局不定,就连皇宫大内也是混乱不堪!” “他死有应得!” 伴随着苏敏最后一句话落下,刀刃刺入了她的脖颈之中,血液浸染破碎的圣旨,血流如泊。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黄公公更是惊讶的赶紧将圣旨拿起来,早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圣旨,被血染红,看不清字迹了……” 燕沁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身边的香梅却传出心魔的声音:“青予安一疯,这整个世界都要疯。” 第九百六十七章神魂俱灭 皇帝皇后一死,大雨倾盆而下。 燕沁整个人都被淋湿,双腿和手臂还因为热浪而隐隐作痛,只能借着心里的声音跟心魔对话。 “分明是你自己疯魔,难道还要怪青予安吗!” 心魔却冷冷嗤笑。 “这世界,一草一木是他,一人一物,也是他。” 说完这句话,心魔悄然从香梅的身体里退了出来。 香梅先是茫然了一瞬,见燕沁还想逃跑,赶紧将她死死摁在人群之中。 燕沁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该死的,要不是她才从外界回来,怎么会连香梅都制服不了! “没了圣旨,这可如何是好!”老臣们纷纷走上前去,无头苍蝇似的胡乱询问。 “没了圣旨又何妨?” 乐安突然从外面走过来,似乎没看见高台上血流成河,踏着那血走了上去,将手里的书信展开来,交给身边的黄公公,“还请黄公公将这上面的事情公之于众。” 黄公公接过书信,双腿就是一软,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皇后。 几位朝臣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太子殿下这是准备做什么?” “太子殿下自然是要荣登大宝!” 鹤家的几个人已经直接站了出来,看着乐安志在必得的眼神,纷纷应和,“皇上离世,本就应该是太子殿下继位,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方才拿出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对准了黄公公。 黄公公赶紧将手里的书信伸展开来:“是……是罪证,是皇后娘娘伙同青安殿下,意欲谋害皇上的罪证。” 此言一出,雨中的大臣们再一次乱成了一锅粥。 “青安殿下怎么会先想谋害皇上呢?这说不通啊。” “青安殿下怕不是得不到太子之位,才想杀了皇上,取而代之!” 燕沁在外的时候都能看见,分明是乐安的人毒杀了皇上,幸好心魔已经离开,她赶紧开口:“是乐安……” “住口!” 香梅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嘴,恶狠狠的盯着她。 燕沁同样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难道香梅想让青安就此事被定罪么! 香梅却看向了门外,燕沁顺势看去,见一身玄黑衣裳的青安走过来,似乎并没有看见燕沁和香梅,目光灼灼的盯着高台之上的乐安。 身后的小禹子手里还揪着一个宫女。 乐安脸色微变。 香梅勾唇,对着燕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边道:“只要你不出现,这场戏就能进行下去。” 燕沁还想直接动用武力起身,却觉得身体重如千钧,她的余光隐约还能瞥见角落里消散的一团黑雾。 该死的心魔! 燕沁忙调动仅剩的灵力,勾连怀中的世界碎片,想要挣脱心魔的压制。 心魔强行调用力量压制燕沁,头顶的雨下得更加厉害。 燕沁边挣扎,边看着青安缓缓的朝着台阶上走去,感觉到耳边风声烈烈,不由得心中嗤笑。 “心魔,你想要在青予安的心魔世界里调用能力,看来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想要扭转局势,不也是付出代价吗?” 心魔努力的回应,可还是被青予安的本源压制的死死的。 而青安反手将那个宫女推到了乐安的面前。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宫女么?”黄公公不解,只觉得一件事情接一件事,几乎要了他的一条老命。 “也就是这个宫女,毒杀了父皇。” 青安说完,养心殿外躁动不安的人们又一瞬安静了下来,耳边只能听见风雨大作的声音。 乐安沉下脸来:“青安莫不是想反咬一口,父皇根本就不是下毒身亡。” “若想知道父皇是不是被毒杀,只要找来可信的太医验过即可。” 青安说着,对着紧跟在后的徐太医招了招手,淡淡道,“若有胡言,杀你全族!” 徐太医狠狠打了个寒颤,刚走到门口,就被乐安身后的芙蓉给拦了下来。 芙蓉吓得嘴唇轻颤,只是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香梅见燕沁一动不动,以为她暂时放弃,趁此机会站起身来,顺势将她挡住。 “芙蓉莫不是做贼心虚?” 此言一出,乐安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而这小小的动作,却如同巨石落入了水中,炸起大片的水花来。 群臣激愤,就连不少后妃都震惊于此类事情。 “太子殿下若是坦荡,就让徐太医入内查验!” “太子殿下就算真给皇上下了毒,那和皇后联手意欲加害皇上的人,也算是良善之辈,能继承大统吗!” “青安殿下在外十多年,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还未可知,倒是乐安殿下名正言顺些。” 风雨之中只剩下争论,再无人关心躺在养心殿里的死人。 雨点落在身上生疼,燕沁浑身青筋暴起才勉强抬起头来。 而这种种杂音之中,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利刃刺破风雨,深深刺入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是皇宫里从没能听见过的声音。 燕沁艰难的以手撑着地起身,映入眼帘的便是以鹤九冠为首的精兵踏入养心殿的院中,一个个神色肃穆,满是忠诚的朝着乐安跪了下来。 鹤九冠深深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乐安,也缓缓的跪了下来。 “皇上已经死了,太子殿下若不继位,这位置还有谁能坐?” 有朝臣站起身来:“你们竟然带着重兵……” 朝臣话还没有说完,自鹤家军队里射出的弩箭,已经刺穿了他的头颅,直接将人死死的钉在地上,四周霎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乐安眼睛都不眨一下,回头看向青安:“若你把燕沁交出来,我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不必。” 青安冷眼,目光落在了殿中。 养心殿的大门被推开,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将士,正当众人惊异之时,青安却只是勾了勾唇角,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苏敏。 “皇后早就将人安插好了,我倒要看看,是我取你的性命快……还是你们鹤家取我的性命快!” 语毕,青安已经抽出了身边人手里的长刀,朝着乐安袭去。 燕沁瞳仁微缩,心魔的声音如影随形:“这里是我们的世界,若是乐易死在这里……真的会神魂俱灭哦。” 第九百六十八章心魔丛生 青安用的刀法是燕沁所教。 长刀扫尽,身首异处。 来不及的。 燕沁敛眸,可心中却有万分不甘。 她接受自己作为正清复生于此世,眼看青安为自己带走心魔,不给她半分选择,而今难道她还要如前几世一样,做抉择放弃谁,只为求得青予安一人平安。 只为求他一人活着吗? 心口狂跳,燕沁陡然想起曾经所服食的天材地宝,竭尽全力施展于世界碎片之上。 一时之间,灵力初现于心魔世界,四周雨落陡然停滞在半空之中。 燕沁陡然呕出一口血来,神魂里都涌入大片心魔的碎片,连带着正清的记忆也混入其中。 “有你在,上界可得千万年平安。” “为了上界,为了芸芸众生,怎么不为你自己?” 两种声音拉扯着,燕沁却浑然不在意,在停滞的时间里朝着高台上冲去,简直想骂娘。 “在我脑子里絮絮叨叨什么!我只不想看着两个徒弟自相残杀而已!” 雨珠骤然下坠。 青安感觉到手里的长刀深入血肉,可在看清眼前残影是谁之后,却又慌忙的想要撤开刀刃,却被攥得更紧:“先生!” 燕沁的手掌都快被一分为二,可还是狠狠的捏紧了青安手里的刀。 没想到她这一世为青安所学的武艺,所锻炼的身体。 却用在了阻止他的身上。 乐安就站在燕沁的身后,看着血液浸染红衣,怔愣着想要伸出手来,燕沁却只是将手里的刀刃捏的更紧,目光如炬的盯着眼前的青安。 “我教你武艺,不是让你来伤害兄弟的。” 燕沁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嘴角溢出越来越多的血迹,脑海里还有一些心魔的残骸挥之不去。 仅仅是在这个世界里动用灵力,心魔就已经趁虚而入,甚至想要蚕食她的心神。 可这点代价,和乐易的性命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青安抽不出自己的长刀,却听见了耳边传来了破空之声。 燕沁挑眉,刚要伸出手去将青安推开,青安却已经更先一步远离了她,堪堪避开了鹤家军队所射出来的弩箭,和她遥遥相望。 青安的目光渐渐从震惊变成愤怒,看着那几乎刺入地面的弩箭,怒火几乎喷涌而出,他愤愤的看着站在乐安面前的燕沁。 “你救他,却不救我?” “我想救……” “我不相信了。”青安冷笑连连的打断她的话,目光赤红的抬起手。 殿中的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走出来,从背后掏出弓箭,对准了雨中的军队。 燕沁眼看着鹤九冠还跪在原地,赶紧抬手:“青安,住手!” “他们想杀了我,我自然不能让他们顺心如意。”青安满眼疯狂,任凭一缕黑雾飘散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她之前迟迟不出现。 而今出现却拦在了乐安的面前,拦在了一个想要杀他的人面前! 青安莫名想到,也许他再怎么努力,也永远越不过燕沁心里的人! 心魔由心而生,如魔鬼低语在耳边:“既然得不到她的心,也不能让她归其他人所有……那人甚至还是你杀母之仇的孩子。” 青安的眼底渐渐被黑雾所覆盖。 燕沁察觉不妥,却见天边银光雷电如织,大雨里夹杂着冰雹而落下。 按照心魔所说。 这个世界都是由青予安自己来掌控,那岂不是…… “我也不会让你死的!青安,你……” “先生。”乐安从背后抓住了燕沁,趁着燕沁身子不爽将她狠狠拉到身后,“他从小在外就学着杀人,如今杀人如麻,满手鲜血!先生你又何必管他,动手!” 乐安一声令下,鹤家所有的将士都齐齐冲上前来。 青安的士兵也不例外,箭雨如潮,却因雨水冰雹未能真的伤害到人,唯有掏出长刀冲出去,更有人将刀刃对准了乐安。 乐安双腿有疾,根本不敌。 而燕沁则隔着重重的士兵,远远的看着青安的身影被人群埋没。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燕沁心头一痛,就在一柄长刀要刺破乐安喉咙的时候,她终于抽剑出手,替乐安拦下了这一刀,反手将人挑飞出去。 “谁都不许动他!” 燕沁眸光里满是狠厉,长剑所经之处血流成河。 乐安却被她牢牢护在身后,紧紧的拽着她的一片衣角,面露欣喜。 而这一声也被远处的青安所听见。 青安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门口,香梅已经带着后续的侍卫们冲了进来,季家曾经的残党冲了进来,肆无忌惮的屠杀奸臣败类,毫不留情的碾压鹤家的军队。 燕沁更是杀红了眼,却不知该怎么停下这场斗争。 无论她怎么嘶吼,如何劝阻,所有人都还是挥舞着刀刃,如同一幢幢沉重的人影在风雨里徘徊。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惨叫声和兵刃声渐渐消失。 燕沁还牢牢的将乐安护在身后,在解决完眼前的人之后,才勉强看见了青安的身影,赶紧朝他伸出手去:“到我这里来。” 隔着人群,青安朝她伸出手来。 正当燕沁要捉住他的手时,青安却反手抽出一柄长刀,紧贴着燕沁的脸侧而过,朝着乐安的喉咙而去。 “不!” 乐易不能死在这里! 燕沁还想阻拦,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长刀过去。 青安面色阴冷的看着她,嘴唇翕动:“他和我,只能留一个。” 燕沁回过头去,被温热的血砸了满脸,模糊了视线,腰际却被狠狠的拖拽而去,落入一个冰冷如霜的怀抱里。 “不,你不能杀了他,他可是你的兄弟啊!不仅是这个世界的……”燕沁撕心裂肺的嘶吼起来,还想挣脱青安的怀抱,却反而被抱得更紧。 青安已经比她高出许多,轻而易举的将她扣在怀里,面色痛苦而又愤怒,只是搂着燕沁腰际的手却如同铁块一样牢固,纹丝不动。 只因他松开了刀刃,眼前倒下的人却不是乐安。 “燕沁,多谢……” 这是鹤九冠的声音! 燕沁赶紧甩了甩头,要将眼前的血色甩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鹤九冠的苍白的笑脸,还有他胸膛里的长刀。 竟然是鹤九冠救了乐安! “先生……” 燕沁话音落下,鹤九冠重重的从台阶上跌了下去。 门外,迟迟而来的温贵妃被擒住,撕心裂肺的哭出声。 燕沁心头一颤,努力告诉自己,这里所有的人和物都是青予安的一部分…… 不要在意,不要让心魔继续趁虚而入。 第九百六十九章敏感款式 青安对她们的哭喊置若罔闻,冷声吩咐。 “杀了乐安。” 燕沁总算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青安片刻,持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无论你和乐安谁死了,我都会陪葬的!” 青安被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吩咐:“留他一命!” 乐安脖颈旁的长刀堪堪停下。 可他却并不在意脖颈旁的长刀,挑衅似的看着青安,却仍是泪流满面:“先生不还是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青安怒从中来,气得浑身发抖:“先生,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做选择了。 你们都是我的徒弟,我一个都不想放弃! 燕沁很想解释给他听,可迎面而来的却只有青安冰冷的手刀,以及一句轻描淡写的承诺:“如你所愿。” 燕沁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像是沉浮于黑水之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可她仍能感觉到心魔的存在就在对面:“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是想让他心魔爆发,慢慢的吞噬他。” “如果没有你,他又怎么会被我慢慢吞噬呢?” 心魔化作青予安的模样来到她的身边,却又在碰到她的那一瞬,变成正清的模样,认真的看着她,“无论是青君,还是青予安,你永远都是她最大的心魔。” 话音落下,燕沁陡然朝下坠去。 她猛地惊醒过来,环顾四周,却分不清是什么殿宇,身在何处。 只有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柩倾洒而下,而心魔的话还在脑海里盘旋,让她不得不攥紧了拳头。 如果没有她,青予安根本就不会被心魔困住。 乐易也不会卷入此事之中。 若是没有她,青予安和乐易都会好好的做上界的殿下。 燕沁垂眸,却正看见了四肢上绑缚着的铁索,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锁链的另一端竟是连在墙壁之上。 而一身黑袍的青安从外面走了过来。 “先生,你的身体太弱了,这一睡就睡了七八日之久。” “你……” 燕沁本想解释当日的事情,回头却看见青安身上的龙纹图样,看着他头上的冠冕一时怔愣住,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你当了皇帝。” 青安点头,缓缓的落座在她的床边,指腹温柔的摩挲过她的脸颊。 自从小时候靠在血衣客的怀里。 他就很想去碰碰她的脸,去亲一亲她。 “那些叛逆的人都已经成了御花园的养料。乐安我也好好的替你养在牢狱之中,只是温贵妃已经彻底疯了,但我顾念这么多年她照顾你的情分,还是让人好生安置着。” 青安慢慢的说着,说完之后却又贪婪的在燕沁的嘴角落下一个浅淡的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几分得到所愿之物的兴奋,“我可以为了你如此宽仁大度,你可高兴?” 燕沁的神色却还是淡淡的,掌心里渐渐传来了疼痛。 她想到自己为了乐安,接下了青安的刀。 “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我。”燕沁突然抬手揪住了青安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来,“你既然做了那些事情,就不要后悔!” 青安蹙眉了一下,看不出燕沁眼底的情绪,只是心口闷闷的,堵得慌。 “我根本不后悔,如果不这么做,我怎么能让你长久的待在我的身边?”青安反手扣住燕沁的手腕,反问,“你说你的命定之人是我,可你什么时候将我放入眼里,把我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 “血衣客,为什么你可以对其他人那么好,却不肯多站在我身边一次!” 青安怒吼着,将她推入一片柔软的被褥之中,直直的盯着她的瞳仁,指腹摩挲过燕沁掌心的绷带,一遍又一遍。 燕沁抬头看着他:“我一直都站在你的身边啊。” 我陪着你走过了五世。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可她无论怎么说,都发不出声音。 只能看着青安眼底的怀疑越来越浓,渐渐被疯狂和欲望所替代,深深将她压在身下:“我不要听你说,我要你的行动证明。” “你想我怎么做?” “不再做我的先生。”青安埋头而下。 唇齿相贴,鼻息交融。 燕沁很想抬手将这被心魔钻了心神的人给推开,可脸上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就连那吻都带着几分小心试探,可怜的让人心软。 燕沁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个蠢蛋。 这些脆弱也是青予安的一部分,可她之前却从来都没有见过。 正清当年为了天下苍生而离青君而去。 时至今日,当青予安知道旧事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呢? 燕沁抬起的手,缓缓的落在他的肩上,咬牙下定了决心:“只要这样能让你安心的话,我不介意。” 青安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却又惊慌的爬起身来,仔细盯着燕沁看了半天:“你应该没明白我想做的事情,还是说……你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去救乐安?” “……” 疑心还挺重的。 燕沁无奈一笑,虽然她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 可曾经和青予安所经历的那些还历历在目,红烛之下也罢,九重天上也好。 对于青予安来说,无非是有没有她存在的区别。 即使这一世,就算真将自己交给青安又如何? “我没这么想过。”燕沁摇头,想到这辈子青安的确是信守承诺,更不想心魔继续蚕食他的神魂,郑重其事的开口,“我相信你会留下乐安,就像当初相信你没有对白家出手一样。” 青安沉下眼来,转身离开。 临走时,青安还是悄悄的碰了碰嘴唇,心头微动。 燕沁当真会这么容易的留在她的身边吗? 而在殿内,燕沁侧卧在床榻之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个款式的青予安,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鹤九冠的死也让她心头难受的很,混乱之下,她感觉如今的世界还算正常,试探性的探入第三世的碎片之中,正听见许志的一声嗤笑。 “你就被他吃的死死的吧,什么都愿意给出去……” 燕沁老脸一红:“你刚才都听到了?” “想不听到都难。”许志声音冷冷的,不过很快就说道,“你那个世界只要稳定下来,我们俩还是能沟通的……只不过,这款青予安如此敏感,你就不怕踩中他……” “你在跟谁说话?”门扉陡然被推开,端着瓜果的青安走进来,“青予安是谁?刚才说话的男人又是谁?” 第九百七十章纵容 许志一听见这愤怒的声音,马上就切断了联系。 燕沁则是坦然的对上青安的眼神。 他如今是肉体凡胎,根本就看不见世界碎片的存在,即使听到声音又如何?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的人了。” “你还在把我当傻子看?” 青安恼怒的走上前去,掀开床幔和床榻上的被褥,仍旧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最终才对上了燕沁的目光,“你能从常曦殿里逃走,也能从我的身边逃走,是不是?” “我没有准备逃……嘶!” 燕沁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安一把擒住了手腕。 “如果没有准备逃,那我刚才听到的声音难道是幻觉吗!”青安怒斥着将她扔回到床榻之上,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果然,你还想逃!” “我只是……” 觉得这场景太过熟悉了。 燕沁不由得喉头一紧,下一刻整个人都被青安的阴影笼罩在其中,下意识的缩了缩腿,却被捉住了脚腕。 这压迫感,还是该死的熟悉! 青予安曾经步步紧逼,想要将她拆吞入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动作。 “在想谁?在想你们刚才提到的那个青予安吗?” 青安开口唤回了燕沁的思绪,目露凶光的盯着她,看着她眼底的顺从和无奈,心头涌上怪异的感觉。 她外出一年未寻得命定之人,回来将自己当做了替代品。 青予安,青安,两个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而时至如今,她分明看着自己,却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我果然只是个替代品啊。”青安长叹了一声,轻而易举的解开了燕沁腿上的锁链,顺势向上,拨开那层层火红如枫的衣摆,探入其中,“他可曾和我对你做过同样的事情?” “等……等等!”燕沁赶紧一缩腿,“你真准备欺师灭祖吗!这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你就是……唔。” 剩下的话,都被揉碎进两个人的呼吸之中。 燕沁有些难受的承受着青安的步步紧逼,边漫无目的的盯着窗柩里溢散而出的光亮,却又放弃了解释,反而顺从的将手搭在他的腰后。 是她这辈子先选错了人,又怎么能怪青安变成这副模样。 青安呼吸一紧,像是最后的关窍都被打开,热烈和滚烫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 只是沉浮之中,他仍死死的扣着燕沁的腰际。 仿佛只要他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不再属于自己。 日夜交替,燕沁都混忘了这身体两次剥离出世界,早已经不住疲累,等缓缓醒来的时候,天边已经亮起些微的曦光。 殿中的烛火跳跃着,时不时发出火星崩裂的细碎声响。 她勉力抬起身子,却发现身下的锦被和床褥都换成了大红,就连自己身上穿的红裙也被换掉,金边暗纹,根本不似从前那样朴素。 “嘶” 燕沁痛呼出声,嗓子几乎跟破风箱没什么区别。 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她隐约记得昨夜连掌心的伤口都崩裂开来,如今却被干净的纱布包着,老脸一红。 肯定是有人来给她处理过了的,那她昨夜的狼狈模样,岂不是…… “燕沁大人。”门外传来了宫女的声音,“燕沁大人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吗?奴婢这就去准备?” 燕沁拢了衣裳,半天才爬起身来:“他人呢?” 宫女远远跪着,才明白她口里的‘他’是指谁。 “殿下还有些事情……” “我要见他,现在。”燕沁不耐的晃了晃手臂,锁链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听着就令人烦躁。 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窗边的阳光渐渐变暖,燕沁眼睛微眯。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遵照青予安的心思来变化的,那从如今的情况看来,她的确好好安抚过青予安,起码天色没有变幻,心魔也暂时没有出现。 趁着现在,赶紧从这里离开。 脚步声钻入耳里,燕沁了然的撩开了帷幔,眼看他一身龙袍朝自己走来,眼底还残留着餍足的笑意,可落座时,却还是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我还以为先生会大喊大叫。” “带我去一个地方。” 燕沁迫不及待的搂住了他的肩膀。 青安感觉她落入自己的怀里,乖顺的好像青安没有杀了她的恩师,甚至意图杀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徒弟,带着几分不解,青安还是抬手将她拥入怀中:“美人计?” “随你怎么想,带我去藏宝阁。”在那里应该还有心魔曾经为让她离开而打开的裂隙。 只要她在离开世界的时候护住青安的肉身,应该不会堕入虚无之中。 青安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去。” “为什么?”燕沁蹙眉。 “你表现的太反常了,来人,去查藏宝阁。”青安冷漠的扫了燕沁一眼,复而朝着外面的人吩咐。 一口气像是堵在燕沁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 整整一个上午,皇宫里的人都没发现藏宝阁有什么特别之处。 青安才将信将疑的答应燕沁,只是害怕她逃跑,一路上都牢牢抓住她的手腕,慢步走到藏宝阁。 燕沁反手握住了青安的手,没看见青安怔愣一瞬的神色,走向了之前的书架。 一股无形的吸力从角落里传来。 燕沁眼睛一亮,就是现在! “等等!师妹小心一点!”许志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开在燕沁的怀里。 青安和燕沁都被吓了一跳,青安第一时间抽出刀来,循着声音抵在燕沁手边的书架,目光阴冷:“你果然藏了男人在身边!” “才不是!”燕沁怒骂,“师兄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查到,你手里的世界碎片上的气息……来自于……” 后面的话陡然被截断。 燕沁却已经知道了答案。 这个世界不能说的事情,只有和上界有关的事情。 所以这第三世的世界碎片,跟上界有什么关系。 燕沁脑海里闪过在轮回台处看见了帝君的身影:“难道是……” “是在那里吗?”青安也感觉到了角落的不正常,尝试着伸出手去。 燕沁瞳仁微缩,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咬牙以指尖抓住他:“别放手!” 一团白光将他们包裹住。 第九百七十一章真相 以世界碎片作为灵力的媒介,依附于青安的肉身之中。 燕沁脑海里想过无数次这个办法可行性,施展起来也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可当她脱出的那一瞬,掌心的温暖消失无踪。 黑暗如潮水将她淹没其中,世界碎片还完好无损的留在她的手里。 “青予安没有跟你出来!” 许志出言提醒,激动的整个世界碎片都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会这样!”燕沁分明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些人都跟着脱出,青安怎么会出不来,“心魔世界既然是心魔和青予安的本源所铸造,他自然可以随意进出!” “我怀疑这不单单是心魔世界,这附近……” 许志的声音突然变得杂乱起来。 正当燕沁想要看看世界碎片有了什么问题,却感觉到磅礴的灵力朝着自己袭来。 这感觉甚是熟悉。 燕沁收回世界碎片,扬手一挥,简单的拟了个屏障横在眼前。 便见灵力如羽箭,铺天盖地而来,最终消弭于她手中的屏障之上。 而一抹浅粉的身影漂浮于半空之中,身形透着光,俨然只是她的一缕神识。 “嫣然!”燕沁冷眼叫出她的名字。 “我该说真不愧是你么。”嫣然朝她而来,平日温柔的脸已经被扭曲和疯狂所替代,还有之前被青安所伤的伤口,看起来狰狞十分,“即使在这平凡的世界里过了这么久,你还是牢牢记得上界的本事。” “自然,不然让你刚才就杀了我吗?” 燕沁懒得对她的神识动手,“你不是喜欢青予安么,怎么还要在他的心魔世界上动手脚,若是他的本源死在这里,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嫣然不怒反笑:“燕沁,你真的觉得我能做成这件事情吗?” 像是为了告诉她真相。 嫣然双臂展开,灵力如水朝着心魔世界扫荡而去。 燕沁想要阻拦,却见那些灵力只是轻轻包裹心魔世界。 世界之外,有几层结界紧紧包裹。 被嫣然纯粹的上界之力触碰到,几个结界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那些如水的灵力都推散而出,令嫣然的神识都变得模糊:“看看这强大的力量,你还猜不出吗?” 怎么会猜不出。 这灵力的感觉熟悉而又疏离。 甚至和她心脏里的灵力如出一辙。 “帝君。”燕沁喃喃自语,试探性的用自己的本源触碰心魔世界,除了心魔的热浪之外,这世界竟然完全接纳她的存在,任由她进出。 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这就是帝君用自己的力量布置下的结界,坚固的牢不可破。 若非她是借由帝君的心脉复生,力量本源一致,怕也根本走不出这心魔世界。 “为什么帝君要这么做!把他的两个儿子困在心魔的世界里很有趣吗!”燕沁怒不可遏的收回手。 “如果不是青予安为你带走了心魔,帝君怎么会为了担忧心魔占据了青予安的身体,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嫣然也朝她怒吼着,可片刻之后,她又冷静下来,“不过幸好……我和青蛇大人给他找了一条出路,帝君不可能看着自己两个儿子都死在这里,所以我们特意将乐易也扔了进来。” 燕沁猛地回过头来。 之前的事情似乎都联系了起来。 “原来是你们。” “当然是我们做的,我可比你更希望青予安好好活着呢!只要到时候等青予安在里面杀了乐易,帝君只剩下最后一个孩子,自然会为青予安打开结界,放他出来。” 嫣然步步紧逼来到燕沁的面前,难得没有对她表现出杀意。 而是如同以前一样朝她伸出手来,倒真像是多年朋友在邀请她。 “而你正好可以来去自如,不如我们俩联手帮一帮青予安,我在外接应,你去里面杀了乐易?” “乐易也是我的徒弟!”燕沁毫不留情的拍开她的手。 “难道乐易连青予安都比不过吗?” 嫣然不耐的又一次凑了上去,声音从四面八方将燕沁包裹在其中,诱导一般开口,“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使是心魔又能给大千世界造成多大损伤呢?这只不过是帝君想要解决青蛇母子的借口罢了……你若是此时不帮,真的将他们带出来,帝君还是会选择其中一人杀掉的。” “而一个帝后之子,和一个青蛇之子比起来,他会先杀掉谁呢?” 燕沁的呼吸一窒。 她不想相信帝君会做出这种杀子的事情来。 可嫣然却抬手点在她手里的世界碎片上:“看看真相吧。” 世界碎片散落成片,熟悉的灵力朝燕沁袭来,却被燕沁缓缓的捉住,有关于第三世的一道记忆也钻入脑海里。 第三世世界倾塌之前,帝君曾出现在此,察觉到燕沁记忆复苏,实力回归,而青予安的记忆也被一点点的唤醒,整个世界的灵力几乎都朝他们二人涌去。 对此,帝君只是冷眼劈开了天际,撕裂了大地,垂眸看着死去的芸芸众生。 “他本该死在这里。” “帝星成双,上界危矣。” 短短两句话,彻底打消了燕沁对帝君的看法。 燕沁从记忆中抽出身来,在这半空之中狠狠的颤抖了两下,捏着世界碎片的手指都微微泛白:“可即使不用杀人,青予安只要没得到六世的眼泪……” “那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嫣然毫不留情的开口,仰脸看着头顶上轮回台的轮盘,笑的猖狂,“说不定将你复生,让青予安带走你的心魔等死,都是帝君的计划呢!如此一来,不仅能拔除心魔,得到一个战神正清,守九重天万年安定。还能借此除掉一个本不该出生的儿子!一石二鸟呢!” 燕沁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看着世界碎片的视野也渐渐模糊。 回想起来,第三世之后去往的几个世界,有的是阴差阳错,有的是顺势而为,却都不是他们自己挑选的。 而唯个挑选的世界,是帝君挑选的。 是青予安的死局。 如果没有乐易和她的存在,青予安和心魔被困在这里,无论是谁活着,怕都是会被帝君的结界给打的魂飞魄散。 燕沁茫然的抬起头。 对面的嫣然朝她伸出手来:“事到如今,你还不肯为了青予安而跟我合作吗?” 第九百七十二章提示 这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嫣然胜券在握,她所认识的正清可从来不会犹豫。 可燕沁的目光却渐渐明亮了起来,她扬手朝着嫣然的神识打了过来,千钧之力如星雨而来。 “即使神识也会痛的吧。” 燕沁嗤笑了一声,眼看着嫣然的神识被打散成一片片的碎末。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里面传来。 嫣然坐在某处小世界的角落里捂着脸,痛苦万分的怒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答应,你是想看着青予安跟心魔都死在这里吗!” “我也不知道。” 燕沁回应她的神识,有些莫名的看了一眼轮回台的方向,迷茫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她这辈子拥有的不仅仅是青予安一个人。 又怎能做到只为青予安一个人,就舍弃其他人的性命呢? 燕沁甚至恍惚想到此世在清华宗,初次遇到青予安的时候,从那时候起,她就注定和九重天上的正清不同了。 在没遇到青予安之前,她还有更多值得保护的人。 而今遇到青予安,只是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人而已。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觉得……”燕沁背过身去,朝着心魔世界落下去,“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人。” “燕沁!你简直狂妄自大,双帝星降世,可是你区区一个残魂能改的!你不过是帝君的一片心脉而已!” 嫣然的喊声渐渐的远离燕沁而去。 燕沁则义无反顾的冲入热浪之中,疼痛袭来,她却比之前更要明白。 青予安和乐易,一个都不能死。 她们师门三个,要好好的从这里走出去! 疼痛渐渐散去,燕沁的脚稳稳落在地面上,朝前倾去。 她环顾整个藏宝阁,听着外面又一次下起大雨,心痛咯噔了一声:“我这次又走了多久?他又这么不稳定了?” 燕沁刚从藏宝阁里走出去,便见两只精兵的人都被吓了一跳,旋即在雨中朝她围了过来,大喊着:“快去禀告皇上!” 燕沁看着他们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如今是什么日子了?” “距离您当初消失在这里,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是么……” 原来她跟嫣然说了那么久的话。 燕沁将刚才所知道的消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帝君这样做是为了铲除青予安,解开双帝星的星象。 而嫣然则是知道帝君所为,特意将乐易放进来,实则是将这里当做斗兽场,要两个人争个高低,最后只留一颗帝星。 而青予安还有燕沁这个助力,嫣然十分肯定她会为了救青予安而杀了乐易。 到时候帝君不得不打开结界放青予安出来。 这事情不单单是心魔的事情这么简单,那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白燕沁,你到底去了哪里!” 青安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被纳入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被雨水浸透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脸,冷的刺骨。 可燕沁只是后知后觉的抱住他,说出口的解释都被心魔隔绝在喉咙里。 “你说什么?”青安感觉到她嘴唇翕动,低下头来,却没听到任何一个字,只能看见她的嘴巴再动,口型却连不成字句。 “你又想用之前的办法糊弄我?”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不是燕沁第一次愚弄他了。 青安怒从中来,径直扣住她的腰际朝着大雨里走去:“去把长明殿整理出来!日后若没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见她!” 更不能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燕沁懒得动弹,随他去。 她被带回到长明殿里,不轻不重的被扔进柔软的床铺里,神色也是淡淡的,没有解释,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轻轻的拽住了青安的手腕。 “做什么!”青安恼怒的回过头去,“又一遍一遍的给我承诺,一遍又一遍的从我身边消失,如今还想抓着我做什么?” 青安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外面的天气也更加差了一些。 燕沁说不出理由,只是死死的抓着他,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我只是觉得不能轻易把你放走了。” 她在外界和嫣然聊了那么久。 都没有感觉到帝君的出现,可见乐易并没有出事。 而这里的天气这么糟糕,应该不仅仅只因为自己一个人。 之前天帝变幻,是皇帝之死。 那么如今的天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心魔彻底爆发在吞噬青予安,还是因为什么事情? 青安对上燕沁那双清亮的眼,根本看不出燕沁心里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她能回到自己的身边太好,手背上的青筋也渐渐隐去。 “我还有许多前朝的事情要解决,等事情结束,就算你想让我走,我也不会走!” 说完,青安拍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燕沁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过这一次,青安应该看着她直接从眼前消失,所以还远没有之前那么疯魔的要去跟乐安争斗,长明殿里也没有多余的锁链能锁住她。 燕沁不愿坐以待毙,却又找不到能带着两个人出去的办法。 “罢了,既然上界的事情我不能左右,但好歹在这里把心魔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不然就这世界一百年的性命,还有多少年能给她浪费! 燕沁当即走到宫门前,唤来了宫人询问最近的情况。 才听得青安身边的小禹子说了所有事情。 “自从您离开的那一日,叛党们突然就着急了起来,大肆朝着晟朝的几个城镇发起进攻,皇上想要派兵镇压,可朝野之中不少人都不认皇上,将当初夺位的事情提起来,杀了十几个朝臣也不顶用。” 燕沁听罢,隐约明白了天色异变的原因。 怕是要改朝换代了。 只不过这个世界既然是一人一物都是他。 如今的青安,大概是青予安内心角落里脆弱又无安全感的一部分。 那群叛党对于青予安来说,代表的是青予安的哪一部分呢? 正当燕沁迷茫之时,一股熟悉的感觉靠近她的身后。 燕沁回过身去,背后分明什么都没有。 但她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肩上些微的重量:“青予安……” “让他,停下。”那声音及不可查的响起,随后消散在雨幕之中。 燕沁抬手抚在了青予安刚才触碰的肩膀上。 这感觉,跟之前让她去找香梅的感觉是一样。 是青予安给她的提示。 青予安也不想困在这破地方。 第九百七十三章从未见过的脆弱 小禹子莫名的看着燕沁嘴角漾起的一抹笑意,有些不解:“燕沁大人?” 燕沁回过神来,眼底的光又渐渐亮了起来。 “不必理我。”燕沁朝他随意一摆手,重新踏入殿中。 小禹子觉得莫名其妙,但此时看着燕沁的背影,竟看出了几分潇洒,和他们眼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御前侍卫有些不同。 自从燕沁回来后,青安却再也没有出现。 只有每日不同,却都按照她喜好所做的瓜果和糕点。 以及长明殿里除了小禹子外,每日都更换的侍卫没有改变。 燕沁则习惯长坐在廊下,看着雨落暂歇,春意袭来,偶尔听见城墙外传来些闲言碎语:“燕沁大人不早就是皇上的人了么,怎的如今也不见封个妃嫔之类的做?” “燕沁大人年岁都可以做皇上的娘亲了,怕也只是个玩物吧。” 宫女的声音有些刺耳,燕沁却不为所动。 “啊”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代替了外面的闲言碎语,燕沁手里的果子滚落在地,下一刻就看见两个宫女被扔到她的眼前。 青安负手而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先生,就连宫中的宫女都知道你我的关系了,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燕沁挑眉,眼看那两个宫女脸上的红印,怕是直接用什么利刃打的。 触目惊心的很。 “我只想你如此暴戾,前朝杀臣,后宫伤人,和你父皇又有何分别?” 燕沁缓缓站起身来,在一片抽气声中走到青安的面前。 她眼见青安目光如冰,怒气冲天,却颓然的耷拉下肩膀,“你可还记得之前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不记得了,毕竟你教了乐易十几年,我才不过数月……” “时间已去,终不可追。”燕沁坦然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抽出了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刀,在青安惊愕的目光里扫过自己的面庞,落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教不严,师之惰。” 燕沁扔了染血的长刀,拍开了青安朝着自己探来的手。 “白燕沁,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要我两个徒弟平安,我要教会你,身在其位,行其事。” 燕沁这么说着,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朝他扬手,“武艺我也会教,去武场。” 说完,燕沁不顾脸上的伤口,径直朝外走去。 门外的侍卫还想阻拦,青安却深吸了一口气,甩袖跟了上去,心里的不安竟然莫名的消散了许多。 他不想让燕沁借着伤害自己来教导自己。 同样的,他又贪恋燕沁对自己的这份认真。 也唯有在燕沁面前,他总只是个要教训的调皮孩子。 只有燕沁,总是知道该怎么教导他,怎么捉住他的软肋。 青安跟着燕沁来到练武场,不等燕沁找到趁手的长剑,已经抬手覆上她脸上的伤口,不容置疑的捉住她的腰际:“传徐太医来,若先生脸上留了伤疤,朕诛他九……” 燕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青安挑了挑眉,扯开燕沁的手:“朕如今想要做什么,还需受你桎梏么!你要记住,若你不好好医治,再伤自己,徐太医九族便一个不留!” “你……”燕沁气急。 她都快忘记青予安也总是善于拿捏自己。 徐太医又一次小心翼翼的上前来给燕沁医治。 青安却因为前朝的事情暂时离开,燕沁借机问了一下有关于乐安的事情,徐太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还是告诉了她如今的情况。 “乐安殿下被囚禁在宫外的府邸之中,鹤家的人大都被发落了下去。” “乐安生活的如何?” “之前还有一些季家的人想要杀了乐安,为静妃娘娘报仇,但都被皇上拦了下来。”徐太医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赶紧轻咳了几声,话锋一转,“脸上的伤口并无大碍,只是燕沁大人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门扉下一刻就被推开来。 青安来去匆匆,可无一例外的总是将目光放在燕沁身上。 “你对自己倒是狠。” “谁叫我有个不听话的徒弟。” 燕沁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半天却没听到回应,只好抬头看。 却见青安的脸色又冷了下去:“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不听话的徒弟?” “不然呢?”燕沁挑眉。 而面前的徐太医悄然退了出去,甚至还将门也给关上。 青安步步走到燕沁的面前,指腹摩挲过燕沁脸上的纱布,垂眸道:“你总是学不乖,等会儿应当封你做个妃嫔,叫这整个后宫的人都盯着你。” “我不会离开你。”燕沁又一次强调,主动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余光瞥见青安衣角处的浅淡血渍,“只是为什么……你总是在伤害身边的人,为何你对他们都没有怜悯之心。” 既然你是青予安的一部分。 可为什么你没有青予安的怜悯之心。 你可以做到将杀人当做稀松平常的事情。 青安感觉到脖颈上的冰凉,怀抱着她柔软的身躯,仍是有不真实的感觉,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叫嚣着,去拥抱她,将她狠狠揉入自己的股子里。 只有你们水乳交融,混若一体,她是属于你。 青安心底的阴暗面逐渐扩大,径直的将燕沁给压了下去,声音低沉而嘶哑:“我为什么要怜悯那些人,那些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人?” 燕沁感觉到唇上覆上的柔软,耳边却又响起了小小一声。 “你看天上众神,看天下众生,独独不看我……” 燕沁猛地睁开了眼,反手扣紧了青安的脖颈,眼角划过一滴泪。 当初的青君,也想对正清说这句话吧。 幸好,这辈子青予安遇上的不再是当初那个正清了。 “那就不管他们了。”燕沁没有拒绝青安的触碰,更不在乎那些满是欲望的动作,只是觉得青予安将这些柔软藏得太深,以至于现在才让她明白。 曾经的那些偏执,曾经一世里迫切希望得到她的魔头。 都是青予安最为脆弱的一面。 只是她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而青安因为燕沁的这句话而微微愣神了片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点醒了一样,慢慢的停下了动作,只是抬起头来看着她发红的眼角,有些慌乱。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血衣客。 第九百七十四章借主角 青安手足无措的将她拉入怀中,指腹呆笨的为她扫过眼角的晶莹。 “皇上!”小禹子匆匆从外走来,“徐太医什么都说了,他说刚才燕沁大人提到过乐安。” 青安温柔的动作一瞬僵硬。 燕沁则回过神来,余光正瞥见角落的黑雾散去,又是心魔从中撺掇! 她只不过是想问一下乐安的情况而已。 “青安你听我说……” “先生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青安的神色还是温柔的,只是那只手有些无情的碾过燕沁脸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抄过她的膝弯,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燕沁被吓了一跳,却见天边的阳光散去,阴云密布。 一如青安此时此刻阴郁的脸色。 青安抱着燕沁大刺刺的走过皇宫,任凭那些宫人们指指点点。 即使是燕沁也人受不了这许多流言蜚语,死死攥住了青安的衣襟:“我只是想知道乐安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我不在乎了。” 青安这么告诉她,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她的额头。 四周的宫人们都纷纷跪了下来,看都不敢看一眼。 但青安的目光却坚定了起来:“只要你是我的,整个皇宫的人都会帮我盯着你,即使你再怎么爱乐安……我也不会让你靠近他一步的。” “你若再提他一次,我便杀一个鹤家人,杀尽为止!” 燕沁呆愣的咽了咽口水,直到被重新扔回到长明殿里的时候,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跌坐在长明殿冰冷的地板上,思绪一团乱麻。 短短几个时辰,她能借着伤害自己安抚青安。 却又能因他人的一句话,就重新让青安变得狠厉。 “他上辈子没成魔还真是个奇迹。”许志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从碎片里响起。 燕沁此时此刻才回过神来,捉住那碎片:“你能联系上我了?” “好像没有上界的阻拦,我就能联系到你,只是没想到你那边的情况那么糟糕。”许志的声音还有些杂乱,似乎正在着手处理什么事情,“我发现心魔世界正在渐渐缩小。”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世界就要坍塌了吗? 她还有多少时间?燕沁心急如焚。 “似乎是内耗的太厉害,青予安怕不是和心魔斗法呢。但继续这样下去,一旦世界耗尽,你们都会死在里面的。”许志明显也有些着急。 燕沁正在难办的时候,陡然想起了之前上官小楼所说的话。 “小楼呢,小楼不是说我们的世界是一本书吗,她可知道书后面的走向吗?” “小楼,过来!”许志赶紧喊人,事到如今,他的确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司马当做活吗医吧。 过了一会儿,上官小楼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 “从你们离开去解决心魔开始,这本书的走向就已经改变了,我也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主角甚至都不是云随风了,成了师叔你,又或者是……青予安吗?” 燕沁失落的耷拉下肩膀:“那你可知道书中有提到解开心魔的办法吗?” 上官小楼思来想去,摇头:“我记得那本书唯一提到心魔的地方,只写过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那青予安的心结,不就是你吗?”许志问。 燕沁死死攥紧了碎片,她脑海里翻涌过这整个世界里发生过的事情。 她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顺风顺水,等到心魔出现的时候,伤痛和困难才变多,才有了抉择和取舍。 若说青予安的心结是什么…… “这一世,他想保护我不受伤害。” 一人一物,皆是他。 所以她根本不是因为天材地宝而顺风顺水,只因是青予安想要如此。 所以那些人才会义无反顾的相信她,帮她。 而这世界上提到的替代品,也许是青予安还对前一世青君和正清的事情而感到纠结。 燕沁自己也曾在九重天上思虑过,自己究竟是不是正清。 青予安可能也想过,他却甚少将这一面公之于众,反而让心魔趁虚而入。 燕沁深深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他想让我阻止青安,还幻出了叛党来和盛京的心魔做斗争,他不惜内耗自己想要和心魔一争高下……也许只是希望我好好的。” 碎片对面沉默了良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志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可你如今好好的,还能从哪方面来解决。” 燕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难道要每天笑嘻嘻的告诉青安,自己过的很好吗? 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燕沁灵光一闪:“小楼,你刚才说的主角?” 小楼赶紧解释:“主角就等同于你们所说的天运之子,历经苦难,换得平安,只是书里的主角有一点不同,他有金手指,日天日地日空气,总能化险为夷,前期就能碾压小了……” 燕沁听着,心头陡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师兄,你能把云随风送到这个世界里来吗?” “你再说一遍?”许志不可置信的开口。 上官小楼也是一愣:“那个世界那么危险,要是云随风进去死了怎么办?” “你刚才不是说吗?主角日天日地日空气,这只怕不是哪个大千世界的天选之子,而是整个世界的宠儿。”燕沁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听着外面又一次落下雨来,知道青安肯定又被心魔趁虚而入,当即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真这么厉害,兴许能破开这个死局。” 与此同时,上官小楼抬头看向外面的云随风。 云随风已经驯服了青予安之前找来的巨兽,正在给它喂食。 好像他身上的主角光环还没有消失。 上官小楼咽了一口口水:“我觉得他的主角光环还能用,不然试试?” 许志也只好点头:“那我也试试,总好过静等着那个世界消亡。” 燕沁点点头,掐断了许志的联系。 与此同时,上官小楼将此事告诉了云随风,当即被云随风揪住了衣领:“如果我要去,你也得陪着我一起去!” “凭什么?”上官小楼挣扎起来。 “就凭你坑了我。”云随风拉着她回到屋子里,见她又慌乱起来,补了一句,“我对你没有其他心思,之前的诺言我会遵守的。” 上官小楼这才放下心来,朝他一笑:“跟着就跟着。” 第九百七十五章寻两全法 上界。 帝君挥手化出水镜,看见燕沁推开长明殿的大门,看着外面的大雨微微出神。 他眉头微蹙,长指轻轻点在水镜之上,漾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正清总是这般执迷不悟,两颗帝星同天,她怎能破开局面?” “帝君说燕沁自不量力,那帝君又怎能凭借自身所想,独断青予安的性命?”青蛇的声音从角落的白笼子里传出来,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无法化作人形,虚弱的盘踞在笼子里,可眼里却有一团火在烧。 帝君回过头来看她:“你以为本君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吗?” “你既知道,为何不拦?”青蛇愤愤的看着他,“你总说命数,说天下苍生……可你和我行苟且之事,与我同生下青予安的时候,可曾想过上界会因此生乱?可想过正清和他的缘分如此深厚,甚至压过乐易一头?” 帝君恼怒的挥了一道灵力而去。 青蛇被击中的呕出大口的鲜血来,终于再没法说出多余的话来。 而门外,帝后注视着眼前的一切,面色凄凄,却还是踏入殿中来。 “那个世界的时间不多了,帝君还不出手吗?”她的孩子还身在其中。 “救谁出来呢?” 帝君难得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帝星初生,我这老旧的帝星也将陨落,若不能在死之前给他们做个了断,只怕两颗帝星的争斗,要给上界带来一番腥风血雨。” 帝后抿了抿嘴,再没有朝帝君走去,只是静静的看着那水镜。 “一切皆因正清而起,若她能参透,兴许能得两全法。” …… 燕沁看着外面大雨滂沱,听着长明殿外的宫人和侍卫们骂骂咧咧这该死的天气,心中却是思绪翻飞。 她拿捏不准云随风是否能改变这个世界。 但除此之外,她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上官小楼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说青予安的心结在自己,怕他也如青君一样失去了正清。 那她又如何解开这个结。 燕沁紧紧扣住了门扉,直至指尖泛白。 小禹子在外看着,忍不住走上前去为她搭上披风,试探性的问:“皇上问,燕沁大人可要去祭拜鹤九冠老先生?” 燕沁不解:“为何这么问?” “因为那也是您的先生啊。”小禹子原封不动的将青安的话传达。 燕沁一时哑然,她当然记得鹤九冠之前的谆谆教诲,还有为她开辟新路时的温柔,在盛京里每年都要去鹤家吃上几顿,与之同乐。 她想去。 只是看着小禹子眼底的试探,她沉重的摇了摇头:“不去。” 不能再让青安的心魔继续肆虐下去。 小禹子却又问:“皇上还说,若是您还想去看乐安殿下的话……” “不去。” 燕沁打断了小禹子的话,头也不回的走回了长明殿,将门拍在他的脸上。 小禹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有继续试探下去,去给青安复命了。 青安得知此事,心中还是小小有些高兴的。 等到夜里,他趁着夜色来到长明殿,看着那团红影身陷在被褥之中,乌发四散零落,愈发衬的她那苍白脆弱的皮肤惹人怜爱,叫他忍不住抬手覆上她的脸颊。 却听燕沁梦里呓语了一句:“别闹,青予安……” 青安的手顿在半空,却又认命一般的低下头来,以长袖为遮,遮去自己那黑暗里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眸色深深的吩咐宫人:“去将锁链拿过来,铸在长明殿的墙壁上。” “是。”小禹子带人退去。 等燕沁翌日醒来的时候,看着手腕上的两条锁链,攥紧了指尖。 春去夏来,对于燕沁来说几乎不过须臾。 在青安的铁腕之下,叛党的进军暂时被压制,而先皇的残党都已经被料理干净,整个盛京的势力都被大洗牌,季家残党摇身一变成了朝中重臣。 就连纪番也回到盛京,再次得到了高位官职。 可只有燕沁知道,青安每每踏着夜色而来,执拗的拥着她,不肯放手的擒着她的手腕,摩挲过冰冷的铁链,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季家都是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若非是纪番曾对我有恩,他们都该死。” 燕沁没有抗拒青安的亲近,不仅因为她对青予安没什么好拒绝的。 还因为这具身体日渐虚弱。 兴许是外出过两次世界,又以肉体凡胎勾连灵力所致。 燕沁懒懒的靠在他的怀里,耐心的说:“他们是你的亲族,不必你对他们过多施恩,但起码你要知道赏罚分明,不是所有季家人都和香梅一样对待你。” “呵,我甚至还觉得香梅断了两根手指是理所应当呢。”青安喜欢燕沁的回应,哪怕是教训他的也无妨。 燕沁喉头一紧:“你是不知道,她当初一个小小宫女为了救你花了多少功夫。” “那我宁愿死在之前。” 青安总是能把燕沁堵得哑口无言。 燕沁沉默下来,没忍住喉头涌上的腥甜,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青安习以为常的找来太医给她医治,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跟我当初突然消失的事情有关,你找不到缘由的。”燕沁摁住他的手,打发了那些太医。 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青安藏起的一个玩物。 青安却意外的勾了勾唇角:“对你来说,我的确不用知道什么。” 说完,青安将她重新放在床榻上,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燕沁抿了抿嘴,虽然知道他在生气,可她却碍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没法解释,每次都只能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对此毫无办法。 她赶紧联系许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云随风和小楼已经进去了。”许志认真的说道,“但我也不知道他们被投身到哪里,你注意些。” “好……” “有贼人!”门外陡然传来侍卫的声音。 燕沁手里的世界碎片轻轻颤动了一下,似有所感的爬起身来往外走,一直将锁链拉到极限,她正看见侍卫将一个人给拉起来,欣喜道:“不要伤她,带她进来!” 第九百七十六章消失 只要燕沁不出门,宫人们大都会满足她的愿望。 他们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送入长明殿,又害怕此人是刺客,特意派了人跟着。 燕沁则亲力亲为的将上官小楼抱到床上,压低了声音和许志联系:“上官小楼就落在我身边。” “照顾好他们。” 许志嘱咐了一句,马上切断了联系,应该是去找云随风的下落。 燕沁则给上官小楼喂了点水,等了许久也没见她醒来,不禁怀疑是不是越过世界的时候被砸了脑袋。 青安闻讯而来,看着燕沁身边躺着个女子,当即冷眼:“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是……她是燕泽的徒弟。我才知道她在宫中当差。” 燕沁随意扯了一个谎。 青安迷了眯眼睛,倒是没有戳穿,正想走上前来将上官小楼拉起来扔出去,就被燕沁抬手拦下:“她是个女子,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你那个弟弟也都成了家,可日日却忧心着你,一日一封信的送来,我怎能不担心?”青安扫开燕沁的手。 上官小楼突然睁开眼,就看见青安的手臂朝着自己袭来,下意识的抱住了身边燕沁的腰际:“救我!” 青安的脸霎时黑的像是锅底:“你给我滚出去!” 上官小楼被他眼底的杀意惊了一跳,脊背发凉的从燕沁的怀里挪出去,一言不发的缩到床脚里去。 燕沁忍不住蹙眉:“你吓到她了。” “我甚至可以直接杀了她!”青安恼怒的开口,“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学不乖,只要你好好的待在长明殿,安分守己就好,偏偏你要招惹这么多人到身边来。” 燕沁懒得跟他理论,只是拦在上官小楼的面前:“我要留下她。” “不准。” “若不留下她,我活不过这个冬日。”燕沁咬牙威胁。 青安为此眼里闪过一丝痛苦,沉默着转身离开,甚至命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 上官小楼看在眼里,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幸好师叔你能制住他,只不过你这样拿自己的安危来威胁青予安,会不会让他的心魔加重?” “难道我将你扔出去吗?”燕沁回过头来,“你若是死在这里,师兄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只是抱了你一下,不至于杀了我吧……” “你可以试试。” 燕沁长叹了一口气,她如今也是没有办法。 若是按部就班的日子,她肯定是优先安抚青安的心魔。 但如今上官小楼的出现是来破局,她也顾不上安抚青安的心魔,保住他们的性命才重要。 却不知青安离她而去,将怒火发到了其他人的身上。 从御书房里离开的大人们议论纷纷。 “如今皇上这幅样子,跟先皇所做的荒谬之事有什么分别!” “他大权在握,我们能说些什么呢……只是听说叛党最近又猖狂了起来,还新推出了一个首领,又一次朝着盛京杀来。” “还是先管叛党的事情吧。” 大人们匆匆离去,只留下青安一个人独坐在御书房里,单单是想到那个女人抱着燕沁,他都觉得刺眼。 心头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血衣客身边那么多人,不多你一个,也不少你一个。” “闭嘴!” 青安死死的捂住了脑袋,狠狠将手边所有的东西都给砸了出去,可那声音还萦绕在耳畔。 直至深夜,青安步履轻轻的来到长明殿,像是没有看见软榻上蜷缩着的上官小楼,直奔床榻,拉下床幔将燕沁拥入怀中,脑海里的声音才有所缓解。 燕沁尴尬的推了他一下:“小楼在外面。” “你是我的。”青安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燕沁的怀里,疲惫的神色才有所缓解。 燕沁心疼的把他抱紧,只是身上的锁链过于碍眼。 上官小楼在一旁屏气凝神的听着,若有所思。 几日过去,前朝又动乱起来。 叛党也不知道得了哪里的帮助,又一次猖狂起来。 只是这一次来的气势汹汹,不出半月就攻下了两座城池,而那首领的名字也传入了燕沁和小楼的耳朵里。 “那人好像叫云随风,虽是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却有实力的很,很让皇上头疼。”小禹子一如既往的说着。 燕沁和小楼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燕沁则又问:“松林镇那边的情况如何?” 松林镇距离世界的边界很近,燕沁每每都是以此来询问,确认世界究竟缩小到什么程度。 而小禹子则是满脸茫然的抬起头来;“松林镇是哪儿?” 燕沁拿捏着碗筷的动作一顿,抿了抿嘴:“你可知道我是从何而来的?” 小禹子茫然了一瞬,回应道:“难道不是盐城吗?” 看来松林镇已经消失了。 燕沁垂眸,刚想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却陡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来:“那白家呢?” “白家?盐城和盛京里都没听说过这个姓氏啊。”小禹子愈发不明白了。 燕沁面色铁青。 脑海里回想起柏鸢和白清奕的鹣鲽情深,回想起白燕泽和弟妹的家庭和睦。 可如今,这些都去了哪里? “我姓什么?”燕沁颤抖的问。 “您……没有姓氏,您不只是鹤家的养女吗?”小禹子咽了咽口水。 燕沁颓然的垂下眼,跌回座椅里,久久没有出声。 小禹子也莫名的离开,只剩下上官小楼不解的问:“师叔,你们都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了,离开的家人多如牛毛,更何况这里的人和物都是青予安臆想出来的,何必在意……” 上官小楼的话还没说完,燕沁的手就轻轻的点在她的脑门。 “经历再多,见过再多,那也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若无他们,便无今日的我。”燕沁认真的看着她,“我被他们养育长大,心中便一直有他们,只要记忆不散,他们就是我长久的亲人。” 上官小楼还不太懂这些上神的心思,敷衍的点点头。 而门外,青安却慢步走上前来:“你如今有我了,哪里还需在乎别人?” 燕沁回头,却看见青安手里拿着另一条锁链:“你来做什么?” “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日。”青安走上前来,一身龙袍拖曳于地也不在乎,半跪在地上,温柔的为燕沁的脚腕上了一条锁链。 上官小楼从旁看着,总算明白了这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第九百七十七章困在身边 青安为燕沁戴好了锁链,指腹不经意间掠过她的脚腕。 “比之前更瘦了些,是近日来御膳房做的东西不合胃口吗?” 燕沁低头看着他,总觉得心头发凉。 即使青安如今对她再温柔,再百依百顺,可她就是时不时的觉得有些害怕。 “还好。”燕沁避开他的目光,随意敷衍了一句。 青安却不耐的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不和我道别吗?” 燕沁无奈,只好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切小心。” “嗯。”得到了答案,青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上官小楼确认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看向燕沁:“师叔,他的眼睛里除了你之外,是装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吗?” 燕沁摇头:“他还有很多要紧的事情要做。” 他还要忙着解决前朝的事情,解决叛军的事情。 可这一次,她又要和青安站在截然不同的两面。 云随风会带着叛军而来,推翻青安如今所有的一切,这也是青予安本源所希望的事情。 上官小楼却摇摇头,静静的看了燕沁很久,终究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若是铃直接消失,那这心结还能解开吗? 上官小楼不予置评。 而青安这一离开就是整整半年,燕沁只能坐在殿中,得知青安带军亲临的事情,一颗心还是悬着。 幸好许志告诉她:“别太担心,我已经跟随风说过,他不会杀了青安的……毕竟他是主角么,要是真杀了青予安,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 燕沁点点头,可一想到青安会受伤。 她还是忍不住担心,想起了他身上的那些一层又一层覆上去的伤疤,她却只能静坐在长明殿里,呕出一口血来。 上官小楼赶紧跑上前来:“师叔你的身体……” “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燕沁扶着上官小楼的手喝了一口水,“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我得回去付出代价了。” “什么代价?” 上官小楼忍不住问。 燕沁咳嗽了几声,来不及回答,小禹子就急匆匆的从外面冲了进来:“皇上受了重伤!想见燕沁大人你!” 燕沁眼神一凛:“还不把人带过来!” “是!” 小禹子急忙的派人去,燕沁抽出了放在上官小楼手里的手,向外面走去,一眼就看见满身都是纱布的青安,急忙走上前去将他扶到身边坐下:“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青安歪歪斜斜的靠在燕沁的肩头:“刀剑无眼,再让我靠一下。” 燕沁心疼的眼眶发红,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简单的拥着她,垂下眼眸来:“随你靠多久都可以。” “真好……”青安低低的笑起来,“比你十几年前,为了乐安而离开我要好。” “你怎么总记得这件事情。” “因为你离开我了,你把我交给白清奕那个老家伙,把我扔在松林镇……”青安喃喃自语的说到这里,陡然止住了话头,“松林镇……松林镇去了哪里?” 燕沁也跟着愣神,眼看着青安直起身子,叫来人打听松林镇的事情。 可没人听说过。 “朕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日子,怎么可能会没有这个地方!”青安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看向了燕沁。 她也曾在藏宝阁中突然消失,在皇帝去世的时候,突然闪现到他的面前。 还有她曾经的解释。 所有的细枝末节连接成线,青安回过头来看着燕沁:“原来你没有骗我,有些事情……” “别说话了。”燕沁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屏退了一众宫人,“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 青安眼底掠过一抹茫然,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叛党一众。 云随风在这个世界适应了大半年,感觉一切事情还算得上是顺风顺水,只是这两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于盛京的密信。 “你若想要打入盛京,我们可以里应外合。”那人如此说着。 云随风联系了几次后发现,这个人就是乐易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凡人,名字叫做乐安。 既然是同一个师门的人,那自然是有话好好说。 而且云随风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推翻青安吗? 先不提他的心魔到底能不能解开,但让他继续疯狂下去,这个世界只怕三年之内就要消亡。 想到这里,云随风自然答应了乐安。 “云统领,我们还要继续朝着盛京进发吗?”门外的将士来问。 “去。” 云随风点头,站起身来,莫名还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平时总有个上官小楼在旁边念叨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如今大半年都没见,他当即道,“趁着皇帝受伤,我们再多进几步,争取早日将他的暴政推翻!” “是!”叛党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 青安受伤,朝中的大臣又大多被他斩杀殆尽。 而云随风不仅有民心所向,更有鹤家的残党和乐安的帮忙,一路直捣黄龙,冬日还未结束,叛党就已经杀入了盛京。 青安还想起身应战,却被燕沁四肢并用的扣在床榻之上。 燕沁一身红衣如嫁衣,这些日子总是恋恋不舍的叫停他,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告诉他:“你的伤口还没有好,外面的那些事情交给别人就可以了。” “妖言惑众!皇上千万不能听了燕沁的谗言!” 门外还站着不少的朝臣,纷纷下跪,“皇上若是再不出现发号施令,只怕那群叛党会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推翻我晟朝数百年的基业!” 燕沁暗自咬牙,若是再让青安带着伤上阵,真出事了怎么办? 青安还想起身,燕沁却手疾眼快的将他拦下:“不要走。” 青安身子一僵,旋即拉下了燕沁的手:“虽然听先生这么说,我很高兴,但这次我不得不去。” “你会死的!” “那你不正好解脱了?” 青安笑着反问,拉了拉燕沁手腕上的锁链,“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人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不见天日,你可以去找白家的人,去找乐安,也不必困在我身边了。” 第九百七十八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青安说得风轻云淡,可满心满眼只有燕沁一人的身影。 燕沁的指尖抵在他的肩头,认真道:“事到如今,大军临城,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试探我的真心么?” 青安蓦地笑出声来,眼里淬着一片暖意。 “你真了解我。” “别开玩笑了,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若要出征,我替你去。” 燕沁抬手将头发高束起,细软的腰肢此时挺得笔直,对着青安晃了晃手里的锁链,“给我解开,谁要当你的笼中鸟!” 青安迟迟没有抬起手来,和燕沁僵持不下。 门外的朝臣却恨不得直接冲进来,杀了燕沁,带走青安,一个个大胆的将门扉都拍的砰砰直响。 “快解开!”燕沁也不耐的催促。 这一场战争总归是要失败的。 无论是云随风的主角光环。 还是青予安本源真心所希望的结局。 都注定青安赢不了。 倒不如让她替青安走这一趟。 青安看着燕沁眼底的痛色,满脸无奈的勾了勾唇角:“你不能去。” “谁说我不能去?” 燕沁毫不留情的摁在他的伤处,听着青安闷哼一声,愈发看不懂青安所想。 他分明不想输,想要永永远远的将自己困在长明殿里。 可此时此刻,他似乎又不在意这些了。 “砰”门扉陡然被砸开。 朝臣们涌入屋中,看着燕沁正坐在青安的怀中,甚至还有一只手摁在他的伤处,一个个都红了眼睛。 “你就是个祸水!还不从皇上身边离开!” “燕沁狐媚皇上,臣斗胆请皇上除了她,还晟朝一个平安!” 甚至有人直接抽出长刀来,要杀了燕沁。 青安蹙眉,甩袖扫开那些文臣手中的长刀,目光阴冷的翻身而起,将那些人都撂倒在地。 “谁敢动她!” “皇上!你怎么和先皇变得一样,那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比起这百年基业……” 老臣的话音还未落下,青安已经抽出自己的佩剑,朝着他的脖颈而去。 银光一闪,却没见血光四溅。 燕沁抬手横在青安的刀下,锁链结结实实的替老臣挡下了这一刀。 青安蹙眉,加重了手里的力道:“先生总喜欢和我作对。” “外患未除,怎么先跟自己的臣子动起手?”燕沁一招四两拨千斤,将他挑开,下一刻却又手臂如蛇,卷走了青安手里的长刀,刀刃服帖于她的掌心,“我是这样教你做事做人的吗?” 青安不答,目光只随着她高束的发丝轻轻摇晃。 以前那个血衣客似乎又回来了。 被吓得跌坐在地的老臣怒骂:“你这狐媚东西,别以为你救了我……啊!” 燕沁手里的长刀在他脸上拉出一道血痕:“有这么多话要说,不如去跟叛党说!” “若非是你狐媚惑主,我们晟朝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燕沁听着,却只是低低的嗤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反手砍断了手中的锁链:“无用的男人才会将罪责都怪罪到女子的身上。” 说完,燕沁动了动腿上的锁链,目光认真的看着青安。 “你想把我困在身边,就别留我一个人在这。” 青安心头一热,欣喜之意从心底满溢而出。 直至现在,他才有燕沁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实感。 他说:“好。” 他旋即弯下腰来。 “皇上不可啊!她不过是个禁脔罢了,怎能让您纡尊降贵……” “拖出去,斩了。” 青安听到禁脔二字的时候,猛得抬头,眼底淬着一片寒意。 这一次燕沁倒是并未阻拦,只是安静的看着青安半跪在地,近乎虔诚的为自己解开脚腕上的锁链。 四周朝臣无人再敢有所非议,只是杂乱的声音渐渐近了。 青安站起身来,命人为燕沁拿来金丝软甲,亲手为她穿上,直至他的手掌覆上燕沁的细腰,像是把人拥入怀中,才淡淡说了一句。 “赢不了,你也去?” “去。” 燕沁抬手将他推开,目光坚定,“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青安踉跄了一步,眼看着她裹上红色的外袍,大笑着带人朝外走去,边看着皇宫残破一片,火烧烟雾袅袅升起,血腥味弥散。 “走吧。”青安从侍卫的手里接过了长剑。 正是燕沁之前所用的那一把。 青安前脚离开,上官小楼就趁乱踏入了长明殿里,看着燕沁已经将外袍穿上,周身都是凛冽的气息,忍不住开口唤她。 “师叔。” 燕沁侧目看她,有些不解:“这个时候你回到云随风身边才安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放心不下。”上官小楼走上前来,“若说叛党们想要推翻晟朝,是青予安本人的愿望,岂不是证明心魔就在晟朝某处,可即使推翻了晟朝,我们又该如何除去心魔呢?” 燕沁正色看她,却见她眼神闪躲,似乎还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没有说。 “我不能说。”如果被心魔听见了的话,就糟糕了。 上官小楼了然,又说:“师叔可有想过,这心魔本就是你的东西,而后等到青予安带走了你的心魔,方才有双帝星现世,帝君捏造六世的结局……” 听到这里,燕沁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沉思良久,燕沁却只是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这件事情我也考虑过。” “那师叔准备怎么做?”上官小楼急忙回过头去。 如果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这心魔本来就是属于燕沁的东西。 如此说来,要解开此局,还是得看燕沁的选择和做法才行。 燕沁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总会有个了结的时候,我等那个时候到来即可。” 说完,燕沁头也不回的迈向战场。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留在青安的身边。 燕沁一路碰到许多叛党围攻而上,仅仅看见她一身红衣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皇帝的走狗!” “侍奉两朝昏君,就在这里要了你的命!” 叛党怒骂着要取走她的性命,却都被燕沁迅速的斩杀于刀下,她捂着发疼的胸口朝外走去。 终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你在这里。”燕沁朝他走了过去。 第九百七十九章阴差阳错 “师叔。” 云随风低低的喊了一声,确认眼前的人是谁之后,赶紧屏退了身边的人,单独带着燕沁来到了拐角处。 按照约定,云随风早早攻入皇城,找个时间单独和燕沁见面商量之后的事宜。 许志到底不能在帝君眼皮子底下玩把戏,只因在龙脉附近的居所庇护,帝君才迟迟没有动手。 于是很多事情,他们都没办法只通过世界碎片来联系。 燕沁看着云随风:“你也是厉害,我和小楼都以为你要等到今年秋日才能打进来,没想到你行动这么快。” 云随风无奈一笑。 “我也没想到,但这一路走来的确格外的顺,晟朝没多少负隅顽抗的人,倒是向我们投诚的人多些。” 燕沁垂眸,这应该也是青予安内心的想法。 “只是师叔,我们攻入了皇城,推翻了晟朝,之后还要做些什么呢?” “等。” 燕沁只说了这一个字,就直接以刀柄朝着云随风的胸口撞去。 若在一个灵力充沛的世界里,云随风怕是燕沁这一招都吃不下。 但如今没有灵力的存在,云随风的肉体却是历经年岁历练过的,此时体术竟是不相上下,当即躲过了燕沁的招式,余光瞥见角落有不少人影。 “那是血衣客!狗皇帝的走狗!” “云首领,杀了她!” 那些人叫喊着,云随风随意的打了几个招式,燕沁假装不敌,临走时只留下一句。 “切勿重伤青安。” “我明白。” 云随风回应,假意放走了燕沁,他还没有彻底打到青安的面前,不能在这里失去威信。 燕沁则来到无人处,才发现自己心跳快得吓人。 看来这副身体真的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燕沁大人,往这里走!” 燕沁闻声看去,说话的人是青安身边的小禹子,赶紧跟了上去。 小禹子见她气喘吁吁,心头一颤,赶紧叫来人保护,一路将燕沁送回到青安的身边。 整个皇城都已经成了战场,血流成河,硝烟四起。 燕沁带着人越过重重敌军的时候,青安身边只剩下最后一批精兵,叛党们似乎马上准备杀了青安,取而代之。 “你这昏君,和你的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残暴不仁,嗜杀成性!如今你要是放聪明点,便将自己的头颅献上,我们还会给你后宫的妖妃留一条活路!” 叛党的副首领字字掷地有声。 只是他的一条手臂已经被青安削去,看着青安的眼神也有些恐惧。 大概只能以他心爱的女人来要挟他。 燕沁听见妖妃这两个字嘴角一抽,让小禹子带着人躲藏起来,自己闪身到了青安的面前,抬手将他拦在身后。 “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 “妖妃!” 副首领怒斥着,还想起身杀人,却被人轻轻摁住了肩膀。 云随风从副首领的身边擦肩而过,皱眉良久才挤出一句:“血衣客,你背后护着的人绝非是明君,不如你将他交出来,我们留你一条命。” “……” 这肯定是师兄加进来的桥段! 燕沁无奈,知道师兄是想让青安更加相信自己。 但大可不必。 燕沁侧头看青安:“可有受伤?” “还好。”青安看着她火红的背影挡在自己的面前,抬手抹去嘴角的血沫,笑的眼角弯弯,“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傻徒弟。” 燕沁也无奈一笑,抽出腰间的长刀来,直指云随风,“杀这么多人又有何用处,不若你与我打一场,定生死。” “云首领,千万不要听这妖女的话,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情……”副首领咬牙看着自己的断臂,目光紧张。 云随风则看着他,哪怕知道他只是这世界里无关紧要的一个人,却还是不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我真出了什么事情,民心所向,必不会有错的。” 云随风抄刀而上,对上燕沁无奈的神色,提刀破空,直直朝着燕沁而去。 一招一式,元随风都竭尽全力,却仍比不上燕沁手中的长刀。 他被打的节节败退,踉跄几步:“师叔真是半分不留情。” “我只是心中有些不甘而已。” 燕沁淡淡开口,余光瞥向青安。 给了云随风一个暗示。 也就是这一瞬的纰漏,云随风趁机一脚将她踹飞出去,长刀掠过地上的血泊,直直朝着青安而去。 青安背后的人却没有动,甚至还有人悄悄退了一步。 燕沁半跪在地,看见此状心中不可抑制的发疼,到最后,除了自己也没人愿意站在青安的身边吗! 而云随风这一招不带任何的力气,只以千钧之力砸下,是真想要了青安的命。 长刀落下时,云随风分明感受到一股飓风迎面扑来。 “就是现在!” 燕沁眼睛一亮,眼看半空中漂浮的那一团黑雾为青安接下一击。 她猜的没错! 心魔既然是依附于青予安而生,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青予安的本源消散,他不会让青安死,却又无法以其他人的力量对付外来的云随风,只能以本体出现。 心魔本源出现…… 只要燕沁能一击毙命,兴许能了结了心魔。 云随风被弹飞出去,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一柄琉璃刃:“师叔!” “师兄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燕沁得意一笑,琉璃刃入手,将世界碎片注入其中,霎时光芒乍现。 她和许志之前就想过此法,世界尽头的琉璃石头和琉璃树,实则都是将生命转化为世界的一部分,那她自然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将世界碎片注入琉璃,化作灵力之刃,必能击杀心魔! 燕沁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未见青安眼底的惊愕,举起琉璃刃朝着青安头顶的黑雾刺下。 “先生……” 青安看不见黑雾,却看得见燕沁手里的琉璃刃,直直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 原来,先生竟是想在这个时候杀了他吗? 为什么! 青安猛地扬起手来,袖口狠狠砸在燕沁的手腕。 燕沁一惊,手里的琉璃刃已经偏移,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青安:“你怎么……” “难道我要等着你杀我吗?”青安反手要扣住燕沁的手腕。 却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开。 “不杀你这歹徒,难道要跟你这满目疮痍的晟朝陪葬吗!”乐安从叛党之中冲出来,更快更准的将燕沁拉入自己的怀里,“先生,我带你去更加安全的地方!” 第九百八十章裂缝 “等等!” 燕沁被死死扣住腰际,眼前那片被青安扫开的黑雾里却传来阵阵笑声。 “你的计划泡汤了!你真是收了两个好徒弟啊!” “心魔!” 燕沁怒声吼叫,一脚狠狠踹在乐易的膝盖上,顺势从他怀里滚落,砸的满头是血也无所谓,只是继续朝着黑雾而去。 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举起手里的琉璃刃,对准了青安脸侧的黑雾。 只要解决了心魔! 再解决双帝星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她手里的长刀还是没有落下。 青安直接捉住了她的手腕,只听见咔嚓作响,燕沁手里的琉璃刃应声落下。 “你究竟是多么想杀了我?”青安拧断了她的手腕,声声泣血的看着他,眼底都是震惊和愤怒,“你在我身边乖顺这么久,待了这么久,原来只是等到最后时刻给我最后一击吗!” 燕沁疼的牙根打颤,想要说出口的解释都消散于空气之中。 乐安则踉跄着爬起身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青安。 “既然你都看清了现状,还不放开先生!先生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让你降低戒备,是为了让你不再料理朝政,更是……更是为了我的叛军能赢!” 乐安说完,叛党的队伍已经走上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还看着燕沁:“这么说来,血衣客其实是我们的人,那刚才和云首领……” “云首领明显开始打不过,后来血衣客还是输了,看来乐安殿下说的没错!” 一道道声音都被扭转而来。 云随风在旁呕出一口血来,奇怪的看了一眼乐安和燕沁,喃喃道:“难道这才是师叔的计划?” “蠢货!”上官小楼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她分明看清了乐安眼底的挑衅,“乐安只怕是想给师叔洗白,彻底让叛党信服,所以将错就错,借着师叔刚才的怪异行为为她开脱!天哪,青予安你不要轻易相信啊!” 云随风这才明白过来,还想上前阻止。 可就在他爬起来的一瞬,耳边所有的喧闹都归于安宁,灰尘凝滞于空中,迟迟难以落下。 上官小楼猛地呕出一口血来。 云随风也站不稳的扶住上官小楼:“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小楼摇头:“我也不知道……” 便见一道紫黑色的闪电撕裂开静止的天空,露出轮回台背后的万千世界,露出帝君那已经开始扭曲变成尖刺突入其中的结界。 无形的压力自天上倾泻而来。 燕沁还没反应过来,天外一股强大的力道就将她打飞出去,熟悉的灵力让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堪堪半跪着站稳,透过那界外,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帝君!” “逆子执迷不悟,合该抹去痕迹。” 帝君屹立于世界之外,掌心的滂沱灵力却如如潮箭雨倾盆而落。 怪不得刚才帝君要将她给弹出去,是怕连她一起杀了么! 燕沁啐了一口血沫,狠狠捏碎手里的琉璃刃,世界力量直接灌入心脏,勾连出帝君心脉的那一部分,纵身来到青安面前。 如潮箭雨在触碰到燕沁的那一瞬,都化作无物。 帝君震怒,整个世界都跟着颤动起来:“燕沁,不要继续执迷不悟!妄动本君的心脉之力,可是你肉体凡胎所承受不住的。” 燕沁被震的七窍流血,回头看着已经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的青安,看着无数的黑雾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 那些恶意恶语如同酷刑折磨着青安。 心魔如影随形六世。 他便随之承受多重的拉扯和撕裂。 难道时至今日,还要以死亡了结了他的性命吗! “这世道真是不公!”燕沁双目泣血,毫不畏惧的对上帝君的双眼,“一切错皆因青予安心魔而生,而这心魔本该是我的罪孽,亦是帝君您为了大千世界安慰而豪赌而出的东西!可如今我们二人都好好站在这里,却让青予安去死,凭什么!” 帝君怔愣了一瞬。 也只是这一瞬,青安缓缓站起身来,任凭黑雾将他包裹。 心魔杂生,青安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只是看着燕沁浑身是血的站在自己的眼前,想到她竟然为了乐安做到如此地步,怒火中烧,心魔如化实质。 “师叔!那裂缝是不是要合上了!” 上官小楼大喊。 燕沁眯眼,待看清眼前裂缝一点点的阖上,她还想回头看青安的情况,手臂却被乐安紧紧拉住。 “青安就是怪物!先生我们快走!” 乐安不由分说的带着她跳下台阶,根本不在乎那些被时间固定在原地的人和物。 裂缝即将合上的一瞬,帝君扬手射出一道灵力而来。 燕沁还想帮忙化解,却见那灵力如水从她两侧滑走,直直钻入了乐安的心头。 这灵力竟然没有攻击性! 燕沁大惊,抬头却看见黑雾将整个裂缝都填补满。 帝君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可燕沁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青安则死死的盯着乐安怀里的燕沁,心头闪过无数的片段。 都是前几世界燕沁离他而去的场面。 直到最后,他脑海里闪过正清消散于天地之间的场景。 青安心头巨震,怒吼之声直冲云霄:“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选择我!为什么你总是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们总是互相折磨到遍体鳞伤!” 燕沁还想从乐安的手里挣脱出来。 却不料被乐安轻松躲过:“师父,青予安已经疯了,难道我们俩都要跟着死在这里吗!” 师父? 燕沁看着乐安眼底的华光,像是明白了什么:“帝君将记忆交还给你,让你来阻拦我的吗!青予安也是你的师兄弟,还不放手让我过去!” 乐易眯眼,却还是没有放开燕沁,反而带着燕沁跑的更远。 “师兄弟什么的,兄弟什么的,我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只想师父活的好好的,不要为了一个青予安就丢掉性命!” 燕沁气急,却见收复记忆,还得到帝君灵力的乐易从地上抽出一把断剑,一剑破开四面八方涌来的心魔黑雾。 黑雾消散,双目赤红的青安就站在尽头,一条手臂被斩落在地,却还是静静注视着燕沁,薄唇轻启。 “你答应会留在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