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西游释厄传》 第1章 金蝉计天道遁其一,源流出西游持大道 第1章金蝉计天道遁其一,源流出西游持大道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佛长生吗?神仙长生吗?答案是否定的。俗世上至帝王宰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人不求长生。凡夫俗子修成仙佛,也只不过比人活的久一些罢了。但单是这久一些,便成为了永恒的追求。 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子起亥终,阴起阳落,周而复始。乃合天地之律。 人之死则符此之律,然仙佛逆天而行,也必有劫会,躲过则再续年岁,失手则永远堕入轮回,功散魂消。 月灵山之上大雷音宝刹外,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 佛祖如来,含目静坐在九品金莲宝座。大殿中只有宝相尊严的观世音菩萨在金莲一旁半跏合膝。 “西天众仙佛劫难如何?”如来轻启朱唇,大殿中便传来了阵阵佛音。 “皆已渡劫,近时者还有五百年的时岁才会再渡三灾。远了则需一万八百年,暂且不表。”观音说道,宝相似是欣喜,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愁容渐起,慈悲之相复然。 如来察觉到了观音的宝相之变,稳了稳声,半晌后继续问道: “那金蝉子呢?” “已经再入轮回了。”观音如释重负,低声回答,又提醒般的补充说道: “金蝉子此次已经是转世第十世了,以九为极,这次金蝉若再死定会魂消魄散。那这天地再无金蝉!” 如来黔首,默不作声。大殿中,金光耀眼,但观音微抬眉角,仍看不到金光下如来此时晦暗的脸上是什么神情。 良久后,如来开口道:“金蝉有大宏愿,即使是我,当初也只在俗世割肉喂鹰。而金蝉九世转生,皆为了我西天灵山之众。未曾有谁没吃过他的肉,他做的已经足够了,接下来佛法的延续要看我们的了。” 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轮,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 天竺灵山,西天大世界,便在这西牛贺洲之一隅。 佛也是会死的啊!天劫之威,纵使是佛也要身死道消,西天之众,信徒比起正统道教,自然是比不得的,故香火定是少的可怜。 然天庭众仙有蟠桃灵物得以让众仙续命渡劫,即使是如来观音,也偶赴王母举办的蟠桃盛会得以用仙桃续年岁。 西天也并非无蟠桃仙树此等灵物,唯香火稀少,无以用信徒念力滋养。故佛法延续则成为最大的劫难。要知西天之众,并非是皆有赴蟠桃仙会的资格。 在灵山几位罗汉、揭谛即将圆寂之时,金蝉子站了出来。如来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子,却有和蟠桃仙丹等效的能力。且金蝉子能够有如此慈悲,甘愿以一身血肉硬生生九世为西方大世界诸天续命。 东胜神洲,海外有国,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好山!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 是时仙石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西天处,恰时如来手掐莲花,片刻便坚定说道。“计划要提上日程了,传我法旨,三百六十五年后召开孟兰盆会。” “那老君怎么说?”观音心中似有顾虑,不觉出声发问。 “计划便是老君定下的,你且听我安排就好,金蝉能不能抓住这遁去的一,佛法能否生存下去,就看此番了。”如来并未多做解释。 观世音菩萨听闻如来如是说,并未言语,只是柳眉微簇,轻声叹息。诉了句无量佛,并未追问老君究竟定下了何等计划,便端着飞出了月灵山。 天竺,灵山风景依旧,诸众佛祖、菩萨、圣僧、罗汉、揭谛、比丘、优婆夷塞,各山各洞的神仙、大神、丁甲、功曹、伽蓝、土地,一切得道的师仙皆居正位,佛音袅袅。 灵鹫峰头霞彩微聚,极乐世界祥云几朵。金龙俯卧,玉虎骇然。乌兔来往,龟蛇盘旋。丹凤青鸾,玄猿白鹿。奇花蓓蕾,渐吐仙果。乔松古桧,翠柏修篁。五色梅含苞,万年桃粉黛。千果千花往生,一天瑞霭欲聚。 大雷音内只留如来,巨大且耀眼的金光下,如来的面目仍被金光耀的看不真切,瑞彩金光下的如来,面无表情,内心无人知是喜是悲。 当此时高天之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也是心有所感,看下方金光耀耀,遂招众仙卿聚于金阙云宫灵霄宝殿。 东胜神州由石胎引起的灵气波动,此时也被众仙所捕捉,众仙在殿中也是有些许纳闷,因为此灵气波动,并不具魔意且声势也不算浩大,皆不知玉帝此番何意。 唯一些听闻过这花果仙山为何人洞天之仙,则懂玉帝为何如此兴师动众。 玉帝剑眉微聚,出言道:“千里眼、顺风耳!且替朕观上一观,此光是何人所为?” 二将奉旨出了南天门,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结伴来到天门外。 “顺风耳,你说上面此番何意?他老人家一番掐算,那波动产生原因自是八九不离十,如今竟还如此客气,邀我二人前来探查?”千里眼心中不解,当着玉帝众仙的面不好推脱,此时出了凌霄殿,便迫不及待的压低声音问向了一旁消息灵通的顺风耳。 “莫要胡说!”顺风耳展开双耳,看千里眼并未提及圣人名讳,圣人之名是不能提及的,若出口,圣人必定会心生感应。顺风耳仔细听辨周身无人藏匿。便开口说道: “你可知此次探查花果山是何地?” 见顺风耳神秘兮兮故卖关子,千里眼心中不喜,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八卦皮囊,摇摇头似是急迫开口说道:“还请将军明言!” 顺风耳则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正声吐出两个字:“人皇” 千里眼听后浑圆的眼睛中瞳孔巨震,有些磕巴的疑问道:“东海,治水那个?” 顺风耳则是郑重的点点头,交代道:“一会看到什么就如实说。莫多掺杂,这事你就全当不知就好。” 随即不再过多言语。二将展开神通一番探查,须臾返殿回报道: “禀玉帝,此灵气波动为东胜神州海东傲来小国之界,花果山上一石猴,拜四方眼运金光所为,应是天生地养,灵胎初成刚有修为,不能灵活操控的原因,此时那石猴饮水箪食,染尘世五气金光已熄灭。” 听二将回报,玉帝面露慈色,金缕衣袖下的手指则是暗暗掐诀。此番灵气波动为一石猴所为,并非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 玉帝也放心的掐算起这石猴气运。发现这石猴并无异常,气合天道。只因这石猴所生位置乃人皇之府,玉帝也不想过多生事,便开口道: “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万物皆有灵气,不足为异。今日招众卿相来,无他事,只不过告诉众仙卿,不日蟠桃盛会将召开,众卿早做准备。” 本来懒散的众仙,听到玉帝提到蟠桃大会,一个个目漏精光。怪不得玉帝今日召集众仙集会,这蟠桃大会可是关系着每个仙家的寿元如何。 就算是知道,花果山为人皇所在之府的仙家,此时也不会将玉帝劳师动众召集众仙的事与之挂钩了。反而觉得只是凑巧罢了,玉帝此时召集只不过是了更为重要的蟠桃盛会。 但只有玉帝自己知道,召集众爱卿前来的目的并不是公布蟠桃盛会即将召开的消息,毕竟蟠桃会多久一次,已是定数,即使自己不说,这些仙家自是知道何日召开。这次召集,真真的只是为了探下这金光是何人所为。毕竟那可是人皇。其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自己这个三界共主的心。 玉帝星眸微启,扫视了殿内众仙此时颜态。虽说自己测算并无异样,但在这世间经历过太多劫难的他,此时也定不敢断言自己的心思没有被知晓此中内情之士所猜透。 就如那在自己右手东位端坐的老君,虽面带笑颜,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当自己掐算之时,有意无意的往玉帝这边瞟了好几次。 想到这,玉帝心中便不由的升起了烦躁之意。怪不得自己定力不佳,只是这世间所有,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即使他身为玉帝,也不能随心所为。 世人皆羡成仙,可不在这三界中。但即使逃离这三界法则,只不过将将如登山之人,会当绝顶,才发现另有山高,自身只是跳脱目前的桎梏,仍有更为无解的规则所限眼界。 想到这玉帝也无奈轻叹一声,端坐的姿态也变成了背靠龙椅,合上双眼,右掌微抬示意。 在玉帝身侧站立的太白金星,得到圣意便跻身向前,高声宣道:“蟠桃盛会乃仙家之重,各位上仙定要留心。有事启报,无事退朝。” 殿下众仙心系仙元,当是低身拱手谢过圣恩。 待玉帝起驾离殿,众仙才各自携好友离场。 仙元会散。 (本章完) 第2章 心猿现通背展宏图,寻道难帝羿指三星 第2章心猿现通背展宏图,寻道难帝羿指三星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且说仙元会散,天上一天,地上便是一年。石猴在山中寻野果,饮山泉,食了草木,破了先天混沌,添了五谷之气。外看和普通猢狲倒也无异。 遂与狼虫相伴,虎豹为群,獐鹿做友,猕猿认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那花果山端的是仙山宝地。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丹崖凤栖,麒麟独卧于峭壁奇峰,晨时常听锦鸡鸣叫,石窟每观伟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 只因是仙地,异兽也开了灵智,石猴日渐入了其中。 明悟子时得陽气,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有日出。辰时食后,而巳便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向西蹉,申时晡,日落酉,戌黄昏,人定亥。 一朝夏热,与群猴避暑,松阴下玩乐。 世人皆知释迦摩尼修道于菩提树下,达摩在双林树下修道。却不知花果仙山的这颗满身松针,峥嵘巨松便是石猴的修道之始。 石猴混在群猴中嬉戏玩耍,时长日久渐有六欲七情。从攀爬树枝,采花觅果这种基础的生存技能学习。 到不愁吃喝,便开始抛弹子,邷幺儿游戏享乐,渐入跑沙坑,砌宝塔,参老天,拜菩萨。无忧无疑,肆意洒脱。 群猴玩耍了一会,便去山中涧泉戏水。 忽有一猴喊道:“这涧水也不知是哪里的水,我们今日无事何不寻流而上好好探探这源流。”众猴皆应,于是拖家带口喊兄呼弟,一同动身探查。 顺涧爬山,众猴四散奔走,好不快活,精神满满直至涧流之源。 若修道有心之人至此,定会大呼这猴群行迹,竟似打坐冥想之时气脉贯通流转之功法。自这颗巨松之下,气运传流到涧水源头。 那源流之处乃是一处瀑布飞泉。 如同人体连接脑干的中枢一样,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虽是瀑布,但水流潺湲缓慢竟似流淌的血液一般饱含生机。 众猴皆以为奇,惊呼好水。这水一路顺流到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 “哪个有本事的,敢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者,我等即拜他为王。”有猴大呼。 因为猴群数目太多,石猴一时也没找到是哪个好事的,真真是个赖种。 然而似有预谋一般,当大王这等无聊要求,那隐于群猴的竟连呼三声。 这可真真激怒了石猴。此时群猴面面相觑,一时无人动身,偌大的瀑布边,虽是天瀑如幕,但因水流迟缓,倒也无落水击石之声。这猴群本就从来无主,被这要求一震,更显寂静。 初生牛犊不怕虎,本就肆意惯了,石猴起身跳出便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 今日芳名显,时来大运通。有缘居此地,王遣入仙宫。 石猴蹲身瞑目,将身一跃。径跳入瀑布泉中。一时泉流如急矢,轰鸣之声大作,氤氲之气布满瀑布。 然瀑中石猴,则是猛然睁眼抬头观看,那瀑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 石猴一时也是有些发愣,定住了身,稳了稳神,仔细看来。 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若不是石猴有大勇气敢纵身一跃,又有大气运傍身,单是落位之地偏离,也定要留个伤。 如若石猴不是如此,断是不能发现这桥的。 石猴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 但见那石桥对头,翠藓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锅灶傍崖存火迹,樽器靠案见肴渣,石座石床石盆石碗更堪夸。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浑然个人家。 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又见桥口正当中有一碣石,镌着行楷大字曰“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石猴喜不自胜,急忙抽身往外便走,蹲身闭目,跳出水外,奈不住性子便急切出声道: “大造化!大造化!” 众猴见其出,便将团团围住,问道:“里面如何?水有多深?” 石猴则是笑道:“没水,没水,里面就是一座铁板桥而已,但桥的那边,却是天造地设的一座家当。” 众猴疑惑,石猴则笑着讲述了自己进入瀑中所见之景,复又说道: “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省得受老天之气。” 然群猴则无一入过其中,故眼界有限,觉得水中自然是水,哪会有什么神仙宝地。众猴之中只有石猴进入过瀑中,当知此间玄妙,五分炫耀,五分真切地讲述着此中真意。 人生在世外,有风有雨,无处避躲藏身。霜寒时有浸体,雷声常有所闻。而一入此中福地洞天,则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众猴听的也是满心欢喜,遂让石猴引路,便要入这境界。 石猴则是交代一番,需怎样闭目蹲身,便起身向瀑中一跳,高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 只看这群猴,有胆大的,都跳了进去。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 也亏的是有石猴引路,若让这群猴皆第一次尝试。 试的多了,或有一二可入。但大部分总得落不得一个好下场。即使进入此中的那一二,也断不会如石猴这般大公无私,倾囊相向,必会占为己有。 这也说不得是石猴见识浅薄,未经苦事。却是石猴这些时日相处来,并不觉得霜寒痛苦,风雨难忍,雷声骇人了。单只是见不得群猴劳苦,大善所至也。 合的是: 众而当产麒麟子,善意加身本赤诚。造化命里天自定,一人得道百家名。 进了水帘洞,群猴性子顽劣自是显现,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 人言有道“人之初,性本善。”然石猴此时见此景,则感不同。随即端坐于上面道: “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 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 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儿隐了,遂称美猴王。 有了礼制纲常,则有了秩序。众猴当是对己有了约束。美猴王则领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不入飞鸟之丛,不从走兽之类,独自为王,不胜欢乐。 美猴王享乐天真,未期时日。真道是: 富贵人间无人,情随心猿失心。王权看尽繁华落,终知此意在本身。 只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石猴忽然忧恼,堕下泪来。 众猴慌忙罗拜道:“大王何为烦恼?” 猴王道:“我虽在欢喜之时,却有一点儿远虑,故此烦恼。” 众猴又笑道:“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欢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辖,不伏凤凰管,又不伏人间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无量之福,为何远虑而忧也?” 猴王道:“今日虽不归人王法律,不惧禽兽威服,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内?” 众猴闻此言,一个个掩面悲啼,俱以无常为虑。 人世中又何尝不是如此,穷苦人家求个衣食温饱,得了富贵便纵横享乐。真当从确君王,接着就是想长生,永掌权赫。如若不此,便也存着为后人铺路搭桥,传个二三世罢了。 正当群猴意随王主,只见那班部中,忽跳出一个通背猿猴,厉声高叫道:“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如今五虫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阎王老子所管。” 猴王听此声嗓,心中自是有所熟念,这通背不就是当初那无聊的赖种,此时悲上心头,听此猿有计,便也懒得追究,出声问寻道:“你知那三等人?” 猿猴道:“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 猴王压住心中喜追问道:“此三者居于何所?” 猿猴道:“他只在阎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内。” 猴王闻之,心喜更胜。自是心猿急动,不肯停歇,但相处日久,本就有了定所之心,与群猴富贵享乐,难舍之意。但眼前繁华猴王说是腻过显矫情,唯追道之心更为切,随即开口便言: “我明日就辞汝等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常躲过阎君之难。也与你们个富贵长久来!” 众猴鼓掌称扬,虽有猴子猴孙舍不得这个平日里亦无架子,也可嬉戏打闹的大王。但稍显挽留之意,却被自家长辈决然拉住,以越岭登山,广寻果品,设宴送大王为由一一劝走。 猴王出走,则是一下成了定数。 痛饮了一日。次日,美猴王早起,教:“小的们,替我折些枯松,编作筏子,取个竹竿作篙,收拾些果品之类,我将去也。” 众猴接应,自是从洞府仙山寻来材料,不肖片刻,便成舟做筏。 猴王也果独自登筏,尽力撑开,飘飘荡荡,径向大海波中,趁天风,来渡南赡部洲地界。当此时,猴王寻仙心切,也顾不得都是生于这孤岛仙山,为何单这通背老猿知晓这么多。 看着猴王意气风发,乘水而下。群猴中,猴王早已忘却的通背老猿,却双膝跪下。并为朝一路飞驰的猴王,反而背面向北位叩拜,口中喃喃道: “主上善福仁大,老奴不辱圣命。” 且看猴王,也是他运至时来,自登木筏之后,连日东南风紧,将他送到西北岸前,乃是南赡部洲地界。 寻了处水浅之地,跳上岸来。只见海边有人捕鱼。他走近前,见奇心喜。 泼猴脾性尽显,弄个把戏。吓得那些人丢筐弃网,四散奔跑。 猴王则将那跑不动的拿住一个,剥了他衣裳,也学人穿在身上,摇摇摆摆,穿州过府,在市尘中,学人礼,学人话。朝餐夜宿,一心里访问佛仙神圣之道,觅个长生不老之方。 红尘历练,猴王花果仙山已是称王。如今入世看这人间繁华,虽吃食住所不同,但腌臜事,兄弟情,父子孝,生死离。弱肉强食,周天复始。与在洞天仙山中规律也是并无大差。 只见这世人皆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可谓是: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猴王参访仙道,无缘得遇。于南赡部洲,串长城,游小县,不觉八九年馀。 忽行至西洋大海,多年游历,俗人中都传着海外必有神仙。 求道无果,猴王也只得独自个依前作筏,飘过西海,直至西牛贺洲地界。 途中自是随浪逐波,合得该此猿赤子之心不改,求道之意不疑。筏上瓜果吃食尽耗一空,本本魁梧俊美的猴相,此时受苦挨饿,风吹其面皮,雨浪浇他筋骨。已是失了风范,蜷坐在筏上,唯一双睛目,坚定且充满希望。 一日雾起,浪波减缓。待骄阳驱雾,猴王忽见一座高山秀丽,林麓幽深。 当即驱舟上岸,他也不怕狼虫,不惧虎豹,登山顶上观看。 果是好山: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高人隐姓名。 正观看间,忽闻得林深之处,有人言语,急忙趋步,穿入林中,侧耳而听,原来是歌唱之声。歌曰: “观棋柯烂,伐木丁丁,云边谷口徐行,卖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苍迳秋高,对月枕松根,一觉天明。认旧林,登崖过岭,持斧断枯藤。 收来成一担,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无些子争竞,时价平平,不会机谋巧算,没荣辱,恬淡延生。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 美猴王听得此言,满心欢喜道:“神仙原来真真藏在这里!” 急忙跳入里面,仔细再看,乃是一个樵子,在那里举斧砍柴。但看他打扮非常: 头上戴箬笠,乃是新笋初脱之箨。身上穿布衣,乃是木绵捻就之纱。腰间系环绦,乃是老蚕口吐之丝。足下踏草履,乃是枯莎搓就之爽。手执一钢斧,担挽火麻绳。扳松劈枯树,争似此樵能! 猴王近前叫道:“老神仙!弟子起手。” 那樵汉慌忙丢了斧,转身答礼道:“不当人!不当人!我拙汉衣食不全,怎敢当‘神仙’二字?” 樵夫明显是慌了神,此前上身,当是好好打扮了一番,这泼猴岂能一眼认出真身。立觉心中不好,怕是要此子起疑,坏了前程。是身上这采办的樵夫行头过新?还是那猴呵声老神仙,我丢斧漏了马脚? 一时这樵夫模样的男子,似是与猴王也似是与自己这般暗暗生气。斧也不捡,柴也不拾。 二者当是无言。只留猴王心中暗恼自己寻仙心切,怕是激怒了面前的神仙,但想想自己似乎也无任何礼数不周之地。随即也是有些气急,开口便道: “你不是神仙,如何说出神仙的话来?” 樵夫听此言语,在看那猴神态不似作伪,并无异样,随即也是试探的出声道: “我说甚么神仙话?” 猴王道:“我才来至林边,只听的你说:‘相逢处非仙即道,静坐讲黄庭。’黄庭乃道德真言,非神仙而何?” 樵夫听此,心中得知这厮并未识破自己真身,只是得歌中之字。此番发问倒也合情合理,反而是自己太过不沉稳。但事关重大,自己也是反应使然。 随即笑呵呵地,似是讨好,似是赔罪说着自己早已斟酌推演过几遍的话: “实不瞒你说,这个词名做满庭芳,乃一神仙教我的。那神仙与我舍下相邻。他见我家事劳苦,日常烦恼,教我遇烦恼时,即把这词儿念念。一则散心,二则解困。我才有些不足处思虑,故此念念。不期被你听了。” 猴王见此人转变如此之快,也是心中起疑不由问道: “你家既与神仙相邻,何不从他修行?学得个不老之方?却不是好?” 樵夫道:“我一生命苦,自幼蒙父母养育至八九岁,才知人事,不幸父丧,母亲居孀。再无兄弟姊妹,只我一人,没奈何,早晚侍奉。如今母老,一发不敢抛离。却又田园荒芜,衣食不足,只得斫两束柴薪,挑向市尘之间,货几文钱,籴几升米,自炊自造,安排些茶饭,供养老母,所以不能修行。” 猴王也是不傻,自有念神以来这些年月增长,加之红尘中寻仙奔走九年。也是因自己寻仙心切,被那些好事无聊之徒戏耍过的。 面前此人言语漏洞颇多,一副我实话尽出,你必要信我的神态。世人皆羡成仙,既与神仙为邻,学个一招半式,哪怕不成仙,也定能求个富贵,何需还要在这骇兽横行的深山中斫柴求生? 唯此人一句满庭芳,端是尽道真意。 且深山古林,若是凡人俗体,早就被异兽吞吃干净了。还与神仙为邻?这仙山孤岛的。正经人家哪个不是期居闹市,况且家中尚有老母,居于市井,那方便颇多才是,何必让老母也在这山林中受此劳累。 看来此樵夫定是个仙神,只不过真人不露相,似有怪癖,故意乔装打扮,试探自己是否求仙心诚罢了。 想通此中缘由,猴王便不打算点破面前这个看似对自己毫不在意,有意没有正对自己反而侧身而立,实则眼神时不时打量自己的老神仙。 猴王心中意念通达,随即顺着老神仙的意思摆出一副面对凡人的姿态说道: “据你说起来,乃是一个行孝的君子,向后必有好处。但望你指与我那神仙住处,却好拜访去也。” 樵夫看着猴头全然相信自己所说,顿时满眼欣喜,急道: “不远,不远。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称名须菩提祖师。那祖师出去的徒弟,也不计其数,见今还有三四十人从他修行。你顺那条小路儿,向南行七八里远近,即是他家了。” 猴王用手扯住樵夫道:“老兄,你便同我去去。若还得了好处,决不忘你指引之恩。” 猴子也不是那种任人欺凌的货色,俗世中那几个骗过猴王的凡夫俗子,每次待猴王确定了神仙所在为虚之后,定要打的那些腌臜货一个个成了猪头。面前此人虽是神仙,言语中尽是自卖自夸,猴子邀其一同前去,也是存心看一会到了地方,这老神仙不得已漏出真身的笑话。就算他是神仙,也得臊了面皮,当的是个小难堪。 谁知樵夫一听此话,顿时怒骂道:“你这汉子,甚不通变。我方才这般与你说了,你还不省?假若我与你去了,却不误了我的生意?老母何人奉养?我要斫柴,你自去,自去。” 说罢便拾斧捡柴,看都不看猴子,乐呵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一溜烟便闪入深林,不见身影。唯有那林中,还有轻哼回荡。 猴王看此人作态与如此蹩脚的借口,更加坚信自己所猜无疑。摊上这样一个不要面皮的老神仙,猴王心中也是有些许无奈。 但既然寻到了,定是要前去访一访的。念头至此,猴王也不复再想。眼前道途已定,随即轻身上路,方向: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