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寻仙》 第一章 姜升 连绵的云落山脉,匍匐在东方的大陆上。 今日惊蛰,万物复苏。 峰岭崖涧,也仿佛睡醒了,有了悉索的声音。 偏北的一处山谷中,姜升在四处观察,寻找着什么。 “死鬼师傅说的那株七冥草应该就在这附近啊?”姜升的目光像耕地用的耙一样,在山谷中犁来犁去。灰蓝色的道袍纹丝不动,仿佛也在仔细搜索。 姜升的师傅几个月前已经去世了。困于金丹期小半辈子,始终摸不到进阶元婴的门槛,算是寿终正寝。 姜升叫他死鬼,并无不尊重的意思,作为唯一的弟子,其实师徒二人感情很好,师傅活着的时候,也是喊他老鬼, 惊蛰,就是师傅说的最后时间了。眼看日头就要落山了,再找不到就错过了。 山谷背阴处是一面庞大的岩壁,下方有一片大树,藤蔓和树枝混杂在一起,显然是无人踏足的地方。 姜升在几棵大树前慢了下来,眉头微微皱着,脚步逐渐停止,浑身紧绷。 他右手一翻,一柄飞刀捏在指间,真气缠绕在刀尖,发出蒙蒙的银光。 他眼睛盯着树从中一处阴暗的角落:“这里味道不太对啊……”原本泥土和植物混合气息中,混入一丝让人不适的臭气。 “噗!” 树后的阴暗处,一团黑光,夹杂着恶臭,射向姜升的面部。紧跟着黑光,还有一条红光。 姜升紧绷的身体在刻不容缓间腾空而起,视线微凝,看向下方。 那是一条二尺长的蜈蚣,扁圆的躯干小腿般粗细,泛着红黑色,两侧密密麻麻的足像镰刀一样弯曲排列着。 “火毒蜈蚣!”姜升刚才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 这头蜈蚣身体还未完全变成红色,是二阶后期的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筑基后期。 虽说妖兽比同阶的人类修士强上一线,可是与他虚丹期相比,仍是威胁不大。 一抹喜色浮在姜升眼里,妖兽多与灵药伴生,有它在,说明七冥草就在附近,自己找对了地方! 这毒虫不知修炼多少年了,要是它吃了七冥草,很可能借着契机成功结成妖丹了。 火毒蜈蚣一击未中,眼睛死死盯着不速之客,腹足一按地面,躯干猛地一窜,冲向空中的姜升,口器两边尖锐的毒钩微扬,扎向姜升眼睛。 姜升紧张感渐去,但注意力并未放松,身体横移躲过毒虫袭击,同时腹内丹田催动,浑厚的真气涌向右臂。 手中的飞刀银光大盛,脱手而出,飞向毒虫身躯第二、三节之间,那是它的要害。 妖兽蜈蚣已有一丝灵识,感觉到厉害,头颅本能地稍稍一低,由于角度改变,飞刀没有扎进去,而是在蜈蚣脊背上斜斜的划了一道。 蜈蚣坚硬的甲壳,在雄浑的真气下明显不够看,甲壳迸裂,红白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嘶嘶”蜈蚣剧痛之下,毫无再攻之心,调头直直飞向树丛中。 红白色的液体自空中掉落,滴到一片树叶上,“嗤”的一声,树叶上一个大洞,紧接着树枝和树干都迅速枯萎下来。 姜升自空中落了下来,精神力一动,飞刀瞬间飞回手中,两寸长的刀身晶亮剔透,一丝血液也没有沾染。 他向着蜈蚣逃离的方向飞掠过去。 果然!树枝枯草之间,一株半尺高的植物,映入眼帘。 枝干和叶子浅白得近乎透明,顶端一朵七瓣小花,幽蓝色中带一丝白色。 七冥草! 百年开花,花开仅七日,七日从白变蓝,而后凋落。 显是到了临近成熟的最后一刻,白色褪尽,花朵就彻底成熟了。 花虽含阴毒,但蕴有磅礴的天地灵气,中和毒性后可为炼丹主药。 师傅多年前游历时发现此株灵草,算了一下成熟时间,记下位置就走了。万幸及时找到,要是再晚上一天,还真便宜了这火毒蜈蚣! 看样子,再有半刻钟方可采摘。趁这会,先解决了那妖兽再说。 爬虫类妖兽的恢复能力强悍,有的被砍成两截尚能存活,免得一会它再出来抢夺灵药。 姜升继续往前查探,一大片树枝藤蔓、杂草泥土,挡住黑暗的巢穴。 他道袍一挥,袖摆之上布满真气。“轰”的一声震开了所有的杂物。 “咦?” 姜升疑惑的声音响起:“这妖兽……需要这么大个洞穴?” 树枝藤蔓之后,居然是一人多高的石洞,斜斜往下,通往巨大的岩石内部。 背阴处常年不见阳光,洞内有些潮湿昏暗。 姜升边往里走着,释放精神力,搜索着那头妖兽的生命气息。 石洞深处,火毒蜈蚣蜷缩在角落,浑身抖动,显然飞刀上附着的残留真气仍在体内肆虐。 眼见姜升穷追不舍,进的洞来,它打起精神,前半截身躯直立了起来,浑身红光大盛,显然是准备殊死一搏了! “嗷……” “嗖!”“嗖!” 此时山谷中落下两道身影,一人穿金,一人穿蓝,都约莫二三十岁。 “听!冯兄,那妖兽多半在此了。”金衣之人看向另一人:“看来贵派师弟所言不差,此地确有一妖兽蜈蚣。还不知道有没有到三阶呢,还值得我们两个人亲自来一趟?” 蓝衣之人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嘘,听那妖兽的叫声,仿佛受伤了。” 洞内。 飞刀绕了一个弧线,自侧方没入了火毒蜈蚣的体内。 姜升的修行境界,已经到了虚丹期。精神力外放,控制着飞刀,瞬间在蜈蚣体内来回游弋两趟。 “……嘭!”火毒蜈蚣生机禁绝,妖身炸个粉碎。 姜升下意识歪头,避免被尸体沾到脸上。 歪头之后,姜升视线顿住了。 他真气运转,目光穿透了昏暗的光线。 洞的尽头,有一件破烂的袍子,袖口边上和领口处,堆了些白色粉末,那衣服的主人不知死去几百上千年了,连骨头都化成粉末了。 那衣服当年肯定是件法器,这么多年还没完全损坏,不过色泽暗淡,毫无灵气波动了。 不过,胸口衣襟处,一枚玉简,在灰尘下已然有着莹白的光线透了出来。 洞外。 二人听得仔细,确有打斗声,放轻了步子,往声音传出的石洞方向迈去。 “冯兄!”金色衣服之人眉梢上扬,指着远处,压不住喜悦的声音:“看那!通体白色半透明,花分七瓣!好像,好像是……” “没错。”那冯姓男子也面有异色,不过明显沉稳很多:“是七冥草,而且刚刚成熟。” 洞内。 姜升捏着玉简,精神力探入。 手内玉简咔嚓一声碎为粉末。 脑中“嗡”的一声,一大片信息涌入。 …… “余少年入道修行……” “三十结丹,四十五元婴……” “四十岁时遇爱侣,育一爱女璇儿……天资聪颖,余心甚爱……然天道不怜,璇儿无修行灵根。” …… “未及百岁,璇儿离世而去……未过几载,道侣忧思过甚,追随璇儿而去。” “余郁结于此,无心大道之修,思索于修行灵根一事近百载。” “前后传授几人,皆不得成……” “如璇儿尚在,此法或可成……移筋易髓……常伴膝下” …… 姜升眼前一阵晕眩,根本来不及消化如此之多,耳边听得洞外的声音,心道:“不妙!” 赶忙闯出洞来,眼见远处有一金一蓝二人,正指着七冥草的方向窃窃私语。 七冥草已彻底成熟,七片花瓣泛着幽蓝光芒,随风轻轻摆动,像是赶上惊蛰,在舒展沉睡百年的身体。 第二章 江生 姜升管不得那许多,一个飞掠,七冥草已被他摘到手中。 “这位道友!”金衣男子眉头一皱:“是哪个宗门的高徒?直接下手抢夺,不讲先来后到?” “两位道友,我乃一介散修,授业恩师为千手道人,正在闭关,过几天就进阶元婴期了!” 姜升今年三十八岁,一直跟着师傅在山中修炼,并没多少行走游历的经验。 不过跟着老鬼这些年,放放烟雾、混淆视听他还是明白的:“此株药物乃是家师多年前发现,命我近期在此等候采摘,我在此守候已有月余了!何来抢夺之说?” 姜升边说边观察二人,见二人神色无明显变化,心知不妙。 此二人应该是门派中人,而且还不是旁门小派,不然元婴期可以当他们门主了,足以唬住他们。 “既然二位道友得遇此物,也是缘分一场。特相赠回气丹两瓶,希望他日对二位道友有所裨益。”姜升有些肉疼的自怀中掏出两瓶丹药。 真气控制着丹药飞向二人,途中还故意让药瓶拐了一点微小的弧线,不露声色地展示了自己结丹的实力。 姜升自以为此事处理的非常漂亮,吹了师门牛皮,展示自己的实力。又送了好处,给二人台阶下。 二人伸手接过丹药。 金衣男子把玩着药瓶,面露冷笑,刚要张口,却被蓝衣男子拦住了。 蓝衣男子握着药瓶拱了拱手:“好说好说,七冥草虽不多见,却也称不上是天材地宝。” 说着,往姜升的方向走了过来,金衣男子满脸不情愿,却也亦步亦趋跟着过来。 “不过七冥草蕴涵不少灵气,看道友如此捏在手中,恐怕失了药效。”蓝衣男子一抹腰带,手中出现一方莹白的玉盒。 他走到跟前,伸手递给姜升:“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得道友赠丹,这玉盒就送与道友存放灵草,结个善缘。” 金衣男子没好气地把脸扭到一侧,好像不满意蓝衣男子的行为,在他眼里,回气丹哪里顶的上七冥草的价值,还回什么礼! 姜升喜上眉梢,他身上确实没有玉盒,观里倒是有一个,上次装了药材,还没来得及下山去兑换灵石。 不过他更眼馋对方的腰带,那可是有储物空间的宝物,听死鬼师傅说,一般小门派只有掌门才有。估计大门派也得是长老什么的才有的吧。 姜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伸手去接:“如此,恭敬不如从……” 话尚在唇齿之间,变故陡生。 蓝衣男子手中玉盒白光大盛,袭向姜升胸口! 距离太近,姜升本能侧身躲避,还是被击中了。他闷哼一声,往后疾飞,右手摸出飞刀,甩向蓝衣男子的眼睛。 飞刀蒙着一层银光,瞬间到了对方面前,不可谓不快,可依旧不够。 金衣男子在变故发生的瞬间,就反应过来,一抹金光闪烁,挡在了蓝衣男子身前,那是一柄剑。 尖锐的刀尖撞上剑身,“叮”的一声,飞刀银光暗淡,往下掉落,剑身依旧闪闪发亮,毫无伤痕。 蓝衣男子在玉盒飞出去的同时,左手一抖,一柄宝剑直指姜升,口中念念有词。 姜升心叫一声:“糟糕!”被击中的胸口此时才感受到伤势,那玉盒似有千钧,肋骨应该断了,对方磅礴的真气在他体内乱窜,一缕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这实力比老鬼不遑多让,甚至还要强出三分!绝对是金丹期,甚至大圆满! 今天恐怕要栽大了! 姜升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也没有任何再战的念头,而且那金衣男子在边上虎视眈眈,很明显也不是好对付的。 此刻的他,与半刻前火毒蜈蚣的处境,又有什么区别?弱肉强食罢了。 姜升御空而逃,全力调动真气,比没受伤的时候还要快些。 蓝衣男子的宝剑已经停在空中,舌间绽雷:“疾!” 宝剑散发出盛大的白色剑芒,瞬间笼罩住姜升周围三丈之地。 姜升还没飞出二十步,就被白光覆盖。 剑芒中,姜升如遭雷击,头下脚上,破麻袋一般往下掉落。 从玉盒袭击到姜升落败,总共几个呼吸的时间! 在蓝衣男子全力施为的一招下,姜升腹内丹田爆裂开来,残存的真气在体内乱窜。 他勉强控制一小部分真气,全力催动秘术,那是死鬼师傅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秘术,他俩谁都没有使用过。 因为一旦使用,就代表死亡。 “噗”的一声,姜升像死狗一般摔在地上,尘土飞扬。一团半透明的物质,自头部飞出。 可白光仍在,那团东西被剑芒烧得“嗤嗤”作响,钻出剑芒的范围,往南方的高空遁去,更加透明了。 “咦?!”金衣男子颇感诧异:“精神力?!”自怀中掏出一把小伞,就要扔向空中。 “不必!”蓝衣男子手一翻,宝剑已收回体内。 “不是元婴高手,根本无法夺舍。”蓝衣男子捡起七冥草,装入玉盒,抬头看了看南方,淡淡的笑着:“一个虚丹期,精神力秘术罢了,或许能入主一只蟑螂之类吧。” 金色男子恍然大悟:“对呀,我们长老说过。这种秘术,毫无意义,只有精神力,没有真气。” “不像离体的元婴,体内大量真气都蕴含在元婴中,飞遁千里都可以夺舍低阶修士。” 他说的没错,姜升师傅临死时油尽灯枯,真气消散,这秘术也无从施展。 “尤其被冯兄的剑芒斩过,这残魂,恐怕一只蚂蚁的躯壳都入主不了。”金衣男子伸出大拇指。 “哈哈,是的,他活不过半个时辰的。精神力没有真气源泉,别说飞遁,就是停在这不动,一个时辰也会灵气消散的。” 蓝衣男子将玉盒扔给同伴,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仿佛姜升及七冥草,对他根本毫无意义。 是的,他之前说的是真话。对他而言,七冥草并非什么天材地宝。 价值几块中品灵石罢了,为了这种东西送命……这散修,悲哀。 …… 天黑了下来。 一座,两座……姜升残存的精神力终于飞出了连绵的大山范围,速度越来越慢,几乎透明得看不到了。 七冥草在山脉北部,往南飞遁了几乎整片云落山脉,何止方圆百里。 此时,他意识开始模糊,已经无从判断敌人有没有追来,下意识地遁逃着,可是,已经快飞不动了。 不出半刻,他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了。辛辛苦苦近四十载,修炼来的灵气又要尘归尘、土归土了,从何处来,回何处去。 终于,他一丈距离也飞不动了。透明的残魂仿佛也没了重量,像一片孤零零的雪花,静静飘落。 老鬼,我要来找你了,你好歹还有我埋葬呢,我却要死在这漆黑的夜空中。 白日里充满烟火气的乌山镇,黑夜里沉默了下来。仔细听听,只有镇东头的一方小院里传出时有时无的哭诉,引来附近两声狗叫。 “生儿啊!爹对不起你啊!……爹不该让你去报名啊!”瘸老五坐在地上,浑浊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鼻涕与泪水混合着,声音都不那么清晰,仿佛是野兽的嘶吼一般。 “爹是盼着你长命百岁啊……爹错了,爹错了啊!”瘸老五双手扶着小床不停的晃动。 床上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直挺挺躺在那里,破损的衣服上沾着泥土和鞋印,枕头上也殷出一丝红色。胸口的起伏越来越缓慢。 他叫江生,白日里被人殴打,后脑勺也受到撞击。 郎中傍晚时来看过,翻了翻眼皮,搭了搭脉,说让瘸老五准备后事。水米不进,连“木僵”都不如。 郎中出门的时候,捏着胡子自言自语:“气血不通,脉象微弱,五识皆断,魂魄尽无。”他摇了摇头:“华佗束手,扁鹊无策啊!” 眼看着江生有出气,没进气了,胸膛逐渐瘪了下去。 瘸老五悔恨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直锤大腿:“呜……生儿啊,到了那边莫怪爹啊……呜。” 瘸老五没有注意,当然,他就是看也看不到,透明的精神力几乎溃散,飘落到小院里,被风一吹,堪堪送到了江生的床边。 …… 半刻钟后,在瘸老五的哀嚎声中,江生的胸膛似乎微弱的颤了一下。 第三章 不能修炼? 疼!疼的还不如已经死了。 江生身体各处的伤,后脑勺渗血的大包,疼。 蓝衣男子那一剑,击碎了丹田,毁了筋脉,更疼。 耀眼的剑芒,刮伐着精神力,捻磨着残魂,无比得疼! 过了半刻,江生有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呼吸,产生的第一缕意识就是疼,骨头皮肉的、筋脉腑脏的、灵魂精神的。 瘸老五顾不得脸上的鼻涕泪水,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江生的胸膛,手指颤颤巍巍放在江生的鼻翼前。 过了一刻,江生睫毛微颤,鼻翼翕动,胸腔稍稍升起。难道人死后这么疼吗?又昏睡了过去。 瘸老五手臂都麻了,晃动着胳膊从江生鼻孔间拿开,泪痕渐干,眼睛里有了一丝光彩,嘴里喃喃道:“老天有眼……”。 人活着就好,除死无大事! 两天两夜过去了,江生苏醒了过来。除了疼痛和虚弱,还又饿又渴,这让江生确认自己还活着。 好久没有这种感受了。辟谷多年,到此刻才觉得,饥渴的感受如此美妙,这是活着的滋味。 江生努力了半天,终于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瘸老五期待的脸庞。头发有些灰白,胡茬稀疏,浑浊的眼球布满了血丝,方脸上刻着几道皱纹,嘴唇厚厚的,还有点酒糟鼻。 江生没有产生一丝防备之心,因为从瘸老五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是爱怜和欣喜。 就像自己当年练气入门的那天,老鬼眼睛里闪烁的东西差不多。 不,比那还要浓厚。 江生抿了抿嘴唇,瘸老五马上懂了,三步并做两步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一碗小米粥,还放了根老参,显是早就准备了。 一滴一滴,一勺一勺,眼看着水米下咽,瘸老五也嘴巴微张,欣慰的喂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江生再次醒来。他没有睁眼,脑中混乱不堪。纷繁混杂的记忆,在脑海里不停的翻腾。 有老鬼打坐修行的蒲团,也有江生读过的书卷。 有考秀才不中的沮丧,也有结丹成功的张狂。 有射向火毒蜈蚣的飞刀,也有蓝衣男子拿出的玉盒。 有瘸老五背着他一瘸一拐的颠簸,也有云落山脉上方遁逃的残魂。 …… 江生用了好久,好像想明白了。 这少年魂魄全无,咽气的那刻,他进来了。 不然,当时已经开始溃散的残魂,精神力完全枯竭,被少年一个排斥的念头,就可以杀死。 那个三十八岁,虚丹期修行者,已经死去。 这个十六岁,考了四年秀才不中的少年,刚刚活过来。 这少年叫江生,刚才那老头,是他爹,叫瘸老五。 瘸老五,不知道原姓什么,自称老五。并未娶亲,孑然一身。左腿有疾,所有乌山镇的人都喊他瘸老五,是个赶车的车夫。 十六年前,瘸老五赶车时,在江中捡起一个竹筐,里边有个婴儿。 镇上人都知道,瘸老五从江中拾了个儿子,取名江生。江生也知道这些,但在他眼里,瘸老五就是他爹。 自江生记事起,就喜欢识字读书。瘸老五赶车的钱,除了爷俩吃喝,基本都给他买书了。 记忆里是各种经史子集,尤其喜欢历史故事,沉醉于帝王将相的勾心斗角中。 乌山镇北边是山,西边是江。镇子里差不多大的孩子,自小上山下水,却很少见江生的身影。 与其他孩子相比,江生身体瘦弱多病,面色有些苍白。 前几天,惊蛰。 镇上来了修行门派的知事,说要在春分那日,为门派挑选有灵根的弟子。当天就开始报名,半月之后仙人亲自到郡上挑选,带入门派修行。 想到江生羸弱的身体,瘸老五赶紧回家通知他去报名。 其实瘸老五并不奢望,江生能成为长生不老的仙人。 能多少得到点仙人的传授,混个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当爹的就万分知足了。反正几年下来,江生屡试不第,功名无望。 谁承想,江生去报名时,遇见了魏久鸣。 魏家,是乌山镇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甚至在整个山南郡,二十多个镇子里,都赫赫有名。 魏家小儿子魏久鸣今年十六,与江生同龄。是镇子上的孩子王,所有的孩子平日都围着他转,因为可以蹭到好吃好玩的。 江生很少出门玩耍,所以对魏久鸣并不在意,更无阿谀拍马之言。在魏久鸣看来,这江生眼里没有他,所以每每见面,总是挤兑刁难。 今日魏久鸣看到江生也报了名,不由哂笑:“一个病秧子,也想去仙人门下学习?回家当你的书呆子去吧!” 身边的玩伴和小厮都跟着哈哈作笑,讥讽嘲笑之言此起彼伏。 江生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当着这么多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你才是病秧子!半个月以后,说不上我就被仙人挑中了,到时候指你一下,你就得倒下!”手指着其他人:“还有你们,也跑不了!” 魏久鸣哪里受过这种顶撞,何况当着好多“手下”,脸面往哪里放:“切!仙人能看中你?就你这病秧子,我不用被仙人挑中,现在就让你倒下!” 嘴里辱骂着,挥动着拳头就上来撕打。 江生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但书生意气,虽身体吃痛,嘴上仍不肯求饶,倔强地瞪着魏久鸣他们。 魏久鸣身边的人,为了表现跟“老大”一条心,都过来你踢一脚,我踹一下。 魏小七,是魏家安排跟随魏久鸣的小厮。急于在主子面前邀功请赏,展现出了比魏久鸣还浓烈的愤怒,主人受辱嘛。 魏小七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根棍子,对着地上江生的肩膀,狠狠抡了下去。 江生本就吃痛,在地上蜷缩躲闪着,滚来滚去的。这一棍子下去,刚好错过了他的肩头,砸到了后脑勺。 江生突然眼睛上翻,一动不动。大家害怕了,毕竟是一帮孩子,都零零散散跑回家了。 有个孩子,他爹经常雇瘸老五赶车运货,比较熟悉。跑过去通知,江生在报名的地方昏倒了。 …… 江生睁开眼睛,开始尝试控制这年轻的身体。 从眨眼,张嘴,起身,下床……虽然整个人姿势不太协调,还是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 瘸老五听见动静,赶忙过来,看到江生能下床了,高兴地抱着他:“生儿,你快别乱动,回床上躺着!”又仔细看了看江生的脸:“小脸一点血色没有,先吃饭!” 饭后,躺下静养的江生,强迫自己关掉回忆的大门,摒弃一切思想。 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从头修炼,变强! 不管是江生的痛苦记忆,还是蓝衣和金衣的杀身之殇,都太惨痛了,他永远不想再有身不由己、濒临死亡的体验。 其他任何事往后放,先开始修炼。 毕竟有过一次从练气修炼到结丹的经验,他相信这次会更快!而且之前老鬼评价过他,前身的修行天赋并不优秀! 静坐,默念老鬼当年教的心法口诀,开始! 不会吧!这……根骨,完全不能修行啊!是彻彻底底没有天赋的普通人! 江生睁开眼睛,满脸的绝望。 生无可恋,或许就是这种滋味。他从没想过会出现没有灵根的问题。 江生不习惯,也没有当一个普通人的自觉。 老天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这跟再死一次有多大区别? 被老鬼的修仙求长生影响了近四十年,他根本不想读书考功名,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 正在怨天咒地的江生,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追杀火毒蜈蚣的时候,洞内有一件破旧的袍子。 袍子胸口衣襟处,有枚玉简。 那枚玉简中,有篇功法。 好像是应该给璇儿的什么功法。 第四章 史上最难的练气入门 江生从记忆里找出了那篇功法。 上次在洞中,只是粗略的看了看前边,就被洞外的声音惊醒了,再然后就被重创,或者叫击杀。 江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玉简的主人叫沧元道人,是个元神期大高手。 玉简前半部分述说生平。少时加入天罗派,一路修行比较顺利,在门派中也成为了顶尖高手。 曾经有道侣,还有个叫璇儿的女儿,可爱聪慧,那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可惜女儿身无灵根,无法修炼,最后寿终而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 道侣因此郁结于心,撒手人寰。而后沧元对璇儿一事耿耿于怀,孑然一身在修行路上失去了兴趣,止步于此。 中间部分是一种自创的功法,沧元道人穷尽了后半生精力。他自认为如果早创出这功法,就能让女儿踏入修行道路。 与功法接续的,是练气期的修炼心法。功法只是改变灵根,进入练气期。还得有心法吸纳天地灵气,逐步修炼。 筑基期及以后的心法,是天罗派的传承,沧元未经门派允许,不可私自流传。练气期的功法,在修仙界不是什么秘密,差距有一些,但并不重要。 最后遗留了两种水属性功法秘术,都不是天罗派的。 江生又看了两遍,开始再次怨天咒地。 这功法试验过几个凡人,从来没有成功过? 沧元觉得女儿聪慧无比,应该可以成功?应该?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江生并不觉得自己就比那个璇儿聪慧,但他只能选择去尝试,因为他想重新修炼,没有其他办法。老鬼可从来没说过,有这种后天重塑灵根的传闻。 唯一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 江生并不是犹豫之人,停止了腹诽,首先把修炼的方法记牢,再把功法口诀背的滚瓜烂熟。 瘸老五出门赶车去了,得晚上才回来。江生模仿记忆里书生的口吻,给瘸老五留了张字条,出门去了。 爹,我出门有事。 夜归,勿挂。 生儿敬上。 按照玉简所说,江生中午时分找到一个偏僻的湖泊,坐在湖的北岸等天黑。湖水绿得有些发黑,深不可测。 初春的太阳并不炎热,可从中午到晚上,半日的时间没喝一口水,他渴的恨不得把湖水喝干,可是沧元特意说明不能喝水。 江生一肚埋怨,难道身体缺水再喝水,就能喝出灵根?这功法跟闹着玩似的,难怪没人成功过。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认真的照着做下去。 初春的夜晚,寒气袭人,江生一介文弱书生,坐在湖边瑟瑟发抖。 安静的夜里,传来远处镇子里打更的声音,二更天了。江生开始默默数数,计算着时间。 …… 时辰差不多了,江生艰难的站了起来,浑身几乎冻僵,而且口渴难忍。 悉悉索索的声音中,江生脱了个一丝不挂,长吸一口气,跳入寒冷的湖中。 凉! 冷风中坐了一晚上,现在埋在冰冷的湖水中,更是透心凉。 江生强忍着冷意,默念心法,尝试着与湖水建立某种联系,虽然这种联系鬼知道有没有,沧元的方法中就是这么说的。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疏忽,一个足以送命的疏忽。 他自己不会游泳! 对,江生确实不会水,他忘记了翻一翻记忆,就按照玉简里的功法付诸行动了。 动物的本能,让他胡乱扑腾,冻到抽筋的双腿乱蹬着。眼前耳内全是水,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到大脑每一个角落。 江生虽然身体瘦弱,力气也小,可他确实有过人之处。 他比绝大多数普通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理智。这或许是常年读书蕴养出来的理智,也或许是前身枯燥修行多年的坚忍。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江生坚持着默念功法,咬紧牙关,抿着嘴,不放进一滴湖水进入口中。 寒冷,让全身的皮肤肌肉收缩,毛孔禁闭,一丝水汽也无法进入体内。 扑腾没有带来任何好处,抽筋的腿更是疼得伸不直了,能明显感受到小腿肚子的抽搐。 扑腾带来的反作用,就是身体消耗太快,他深吸的那口气消散的更快。这是肯定的,人躺着的时候呼吸间隔很悠长,跑起来的时候,口鼻一起喘气还嫌不够。 江生快憋不住了,眼前发黑。 他的意识开始游离,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就像惊蛰那天夜里,他在云落山脉的南方,残魂孤零零的飘落,就是差不多这种感觉。 或许真的是梦?他怀疑自己借来这几天的命,又一次到了终结的时候,还是难逃一死啊! 他扑腾不动了,就到这了。 心中默念的功法,也快没有声音了。 远处,再次传来打更的锣声,三更了。 三更,亥时子时相交。 江生在湖的北部,亥、子属水,司北方。 太阴见于亥,衰于子。 亥为阴水,子为阳水。 江生于午时坐在湖边,太阳见于巳,壮于午,衰于未。巳午属火,午为阳火。 六个时辰,江生身体内干涸缺水,天地间灵气自阳火转到阳水。 随着时辰的转变,湖中的江生,刚好终止了功法的默念,他已经无意识了。 变化终是到来了。 江生全身的毛孔逐渐打开,仿佛受到功法的吸引,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身体周围的水,诞出一丝丝水汽,从毛孔疯狂灌入! 水汽透过毛孔,钻入江生的身体。像湿润的风一样,吹过了他干涸的肌肉,五脏六腑。 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汽,而是天地灵气,纯粹的水属性灵气。 这灵气有一部分进去又出来,有一部分钻入了江生的皮肤肌肉,留了下来。 成了江生自己的真气。 江生现在无意识地漂浮在水面上,光着的身体上覆盖了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如果他醒着,一定高兴坏了,终于成功迈入练气期的门槛。 其实,这其中的原因,他就是醒着也不知道。别说他了,就连沧元道人自己也不清楚。 千百年前沧元道人在世时,这功法从未成功过。沧元也不清楚,他找的几个凡人,为什么都失败了。他翻来覆去推演了那么多年,确认功法没有问题。 因为那几个凡人,要么会水,身体的本能在水中会去游动,身体仅仅缺水,并不缺气,水中的天地灵气无法进入。 要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无法在极端情况下保持镇静,默念功法。 还有一个人,是在夏夜进行尝试的,天气炎热,毛孔张开,身体被炎阳热气灌满,水属性的灵气自然也无从进入体内。 成功的路只有一条,失败却有无数种可能。 沧元道人也想不到,他创造的功法,到千百年后才成功。这实在也太艰难了,或许是史上最难的练气法门。 可是,其他的功法,都是针对身具灵根的修行者。而这功法,让江生一个普通的凡人小书生,迈入了修行者的行列! 如果沧元道人泉下有知,也算有一丝安慰。他后半生的努力没有白费,如果他的璇儿还活着,的确有可能改变身体,踏上修仙之路,一家人多享几百年天伦。 这功法,或许古往今来只能成功这一次了。 沧元死去千百年了,这功法只有江生得到传承。而江生就算将来再收弟子,也不愿意找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再受这种折磨。 第五章 五行宗 江生醒了过来。用了两息时间,感受到身体的变化,明白自己成功了。 欣喜之情,后怕之意,敬佩之感,诧异之惑在脑中交替着。 欣喜的自然是自己遇到莫大的气运,一介凡人踏入了练气之门,在修行界,这简直是个奇迹。 后怕的是这成功来的太不容易,阴差阳错的失误下,差点淹死。 敬佩沧元道人非凡的智慧,能创造出这种普通人重塑灵根的功法。 诧异的是他刚试了下,体内肌肉筋膜内真气充盈,可真气运转速度才练气期一层。 他的前身,在练气期三层,恐怕都达不到这种效果。或许,是沧元道人的功法太不一般。 其实,是因为前身吸纳的是空气中驳杂的灵气,而现在的江生,吸收了最纯粹的水属性灵气。 再者,老鬼教授的心法太过普通,毕竟是散修。而沧元留下的练气期心法,明显好上一线,吸纳速度快一些。 江生体内的水属性真气,与湖水天然亲近,漂浮在水面上,不再下沉,他随意滑动几下,就上了岸。 胡乱穿上衣服,一溜烟往家中跑去,体内有了真气,江生跑起来自然也快多了。 漆黑一片的镇子里,只有瘸老五拎着灯笼,在小院门口转来转去。 “生儿!你干啥去了?咋才回来?!”看着江生小跑回来,瘸老五悬着的心逐渐放下,斥责的语气也渐渐平息。 “……爹……没,没什么,快回屋睡吧,困。”江生不太好意思,扭扭捏捏叫出一声爹,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 几十年前,他前身的父母染上了致命的瘟疫,将周岁的姜升送到了道观。后来因缘巧合被老鬼收留抚养,当时还不会说话呢,自然没喊过爹。 昏暗的灯笼下,瘸老五自然看不出江生的脸红,没再追问。 自这日起,江生每日里白天出门,上山下河,锻炼着这少年书生的身体,晚上关上房门,打坐练气。 瘸老五眼见得江生饭量一日多于一日,还以为是身体痊愈的关系,满心欢喜。 有镇子里的其他少年看到江生,把这事告诉了魏久鸣他们。魏小七终于松下一口气,但嘴上还说着算他命大,下次再敢胡说一定打死他,云云。 这日,春分。是仙人来郡里挑选弟子的日子。 其实,江生并不想去什么门派修行,散修当习惯了,自己又不是不能继续修炼。 可瘸老五一心期盼着,觉得上次江生受伤,是因为这个事,一直心有不甘。要是江生选上,他才觉得出了口气,腰杆直一些。 魏家的势力,是他们这种平常人家不敢惹的。惊蛰那晚,瘸老五打算葬下江生,当夜就去魏家防火,烧死一个是一个,自己反正也没活下去的指望了。 所幸老天保佑,江生又活过来了。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瘸老五觉得老天垂青于江生,或许真会让他沾点仙气,长命百岁。 看着瘸老五心心念念这件事,江生打算顺从他,去门派里呆一段时间,让老人开心开心,也算是尽尽孝。 毕竟瘸老五对他的情真意切,是让他很温暖的。除了老鬼,他没有一个亲近之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怎能不珍惜这感情。 瘸老五天不亮就赶上车,送江生去郡上。同车的还有陈二宁父子俩。陈二宁就是半月前赶去给瘸老五报信的少年。 瘸老五和老陈坐在前边,翘着腿,赶着那匹老马,两个少年坐在车后的木斗里。迎着初升的日头,马车在小路上洒下吱吱嘎嘎的声音。 陈二宁没话找话,跟江生搭讪,江生也应付着。一方面懒得跟他计较,另一方面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瘸老五跟老陈在前边不时笑的哈哈的。 “老陈头啊,你家二宁从小身子就壮实,一看就是好苗子啊,将来成了仙人弟子,你可别到时候说不认识我啊!” “好你个瘸老五,我是那样的人嘛!咱也不懂人家仙人想要啥样的徒弟啊!说不上你家生儿,读过书的才受稀罕呢!” 老陈拍了拍瘸老五:“你家阿生要是让仙人挑中了,过两年发达了给你换辆大车,喂上两匹高头大马,把后边弄个带篷子的车厢。以后光拉人,不拉货了,岂不风光?” “嗨,我就是让生儿去碰碰运气罢了,他哪可能选上。”瘸老五嘴里谦虚着,眼神满溢着笑容,如果真有那一天,那福分还了得。 江生看在眼里,更觉得应该去门派里呆上个一年半载,让瘸老五过上这幸福的日子。 …… 山南郡,位于乌山镇的正东方,所辖二十四个镇子。 山南郡城里,车水马龙,大街上熙熙攘攘,跟镇子相比又是另一幅景象。 陈二宁来过一次,可还是目不暇接,左顾右盼满是新鲜。 江生前身到过繁华的地方,而且自小读书,书中对于京都之类的描述,又远远好过这郡城。所以看着像个沉稳的小大人。 郡里有个商行,叫万罗商行。 万罗商行是五行宗开的,其实不光山南郡,好多郡城里都有万罗商行,负责为门派收罗灵器、灵草、矿石等等。 商行由一个三层商铺和一个硕大的院子组成。今日商铺关张,院子里却站了许多人。 这里就是五行宗招收外门弟子的考核处。院子进门处一棵大柳树,长长的柳枝,随着春季的到来,抽出嫩绿的细叶。 柳树边的墙壁上贴着告示: 五行宗招收外门弟子三十名: 一、年龄十四至二十岁。 二、未开启练气者按资质,分甲乙丙丁四等。 三、同级资质者,年龄小者优先。 四、已练气者,根据修为和年龄评判。 五、已有门派者,一概不收。 告示前围着人群叽叽喳喳的看着。 “你过了二十岁了,赶紧回去吧!”伴随着这句话,旁边一个青年人蔫头耷脑的走了。 “江北镇老徐家的孙子肯定能通过,几年前有仙人摸过他的骨,当时要不是年龄太小就带他走了呢。” “听说洪家女儿已经开始练气了,才十八岁,啧啧,将来不知道谁能娶上,那真是娶了仙女了!” “你懂什么,都仙女了还嫁人?修炼厉害的都能活几百岁了,当大半辈子寡妇,多难听。” …… 魏久鸣看完告示,一转头,正看到江生他们。 “哼!”看着大人在场,没有过多说话,走了开去。 “那个书呆子还真不死心!”魏小七在边上陪着笑脸:“他肯定选不上的,真是自不量力。” “那肯定的,整个郡里就选三十个人,一共二十四个镇子,平均一个镇子就一个人呢。”另一个小厮叫魏小六,忙不迭地接上话头。 不远处过来一位中年人,低语道:“公子,事情已办好。”魏久鸣点点头。 江生依旧在告示处,并没有关注魏久鸣他们。他从柳枝上揪下一片柳叶,叼在嘴里,不时咀嚼一下。他眉头微皱,思考着什么。 上次在镇上报名时,并没有告知是哪个门派,竟然是五行宗! 听老鬼说起过几次,五行宗就在云落山脉里,有几千年的历史,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门派。门派以金木水火土五系心法为根基,算得上一个庞然大物。 按老鬼的话说,他俩这种的普通资质,能不能进入五行宗都是个问题。 对于这次招收弟子,江生从无所谓的态度,逐渐认真了起来。 之前一直修行老鬼的普通心法,走的也是偏门暗器的路子,很明显并不是很强。 那日里他的飞刀撞上金衣男子的宝剑,掉下去的一幕他忘不了。 按理说飞刀上的真气,凝结程度应该远远超过宝剑,怎么会落败呢?是境界还是真气的差距呢? 而如今,他生死一线修炼出来的水属性真气,比起之前,那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五行宗,以五行立派,应该很适合他! 此刻,不仅仅是为了让瘸老五满意了,他自己也想要拿下一个名额! 那边挑选快开始了,所有少年已经在排队了,江生还在嚼着柳叶,打着小算盘。 瘸老五在那边大喊,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答应着,一张嘴,舌头都是绿色的。 第六章 选拔 五行宗外门弟子的挑选,开始了。 院子中央,一张长桌,三个人。 桌子上,摆了一个透明的球,人头大小。 其中两个人是五行宗负责此次挑选的人。一男一女,男子着灰衣,女子穿白衣。 男子近五十岁,长相普通,颧骨很高。女子二十出头,面容姣好,长发及腰,扎了个青色头绳,简简单单。 第三个人是万罗商行的伙计,面前摆着笔墨纸砚,准备记录。 万罗商行的伙计们组织着,让所有人排好长队。 “轮到谁,谁就双手放在这通灵球上!”灰衣长者声音低沉,却清清楚楚地送到了每个人的耳朵边。 “……已经开始练气者,同时将体内真气运转,凝聚在双手,现在开始!” 长发女子手放在通灵球上,运转真气,那球通体发出莹白色,在阳光下都熠熠发光,像是谁偷了天上的圆月,放在桌子上。 第一个人走上前去,双手放在球上,三息时间,光球毫无反应。 “无资质,下一个。”长发女子头都不抬,淡淡的说。 那人无奈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第二个,第三个,光球依旧毫无反应。 …… “这么难啊,这都七八个人了,一个有资质的都没有?”队伍的后方,人头攒动,侧着身向前看去,嘴里嘟囔着。 “你以为成为仙人这么容易?那不都去做神仙,谁还种田糊口?!”旁边的人接茬。 “难怪一共就选三十个人……” “无资质,下一个。” 随着长发女子的话音再次响起,一个矮矮的少年走了过去,他穿着粗布衣服,还打着补丁。 依样画葫芦,把双手放在光球上。 光球终于有了变化,本来的“满月”,突然灭掉了近三分之一,像被天狗咬去了一块,大部分依旧弥漫着莹白的光彩。 长发女子抬头看了一眼。 “名字。”边上灰衣长者说话了,顺手往少年的肩膀搭了一下。 “赵……赵春。” 灰衣长者点点头:“赵春,资质丙,十五岁!”他一搭对方的肩膀,就摸出了赵春的骨龄。 边上万罗商行的伙计将信息记录下来。 队伍两侧的人群,是送孩子来挑选的家人们,窃窃私语着。 “啧啧,这个赵春就是我们镇上的,他爹没了,他娘自己拉扯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下总算有指望了!”有人艳羡着。 “这个赵春会法术了?刚才那个球怎么有一块不亮了?”一个大婶诧异着。 “那不是啥法术,是那个女仙人催动球里边的仙气,往赵春身体里灌。”有一个长者是第二次见了,前几年他陪大儿子来过一次,今天是陪小女儿来。 “能灌进去,就说明有资质,身体能接纳仙气。资质越好的,就能灌进去越多,那个球灭掉的部分也就越大。”长者捋着胡子,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 一个接一个,六七百人的队伍,少了近二百了。 已经选出来十几个有资质的人,九个丁级,五个丙级。丁级的只是让那光球少了一条窄窄的边,变得不那么圆了。 一个少女到了长桌前,说了声:“我已经开始练气了。” 长发女子将手从通灵球上撤回,通灵球灭了下去,透明了。 “催动真气,手放上。”灰衣长者抬头看着球。 两边的人群中安静了下来,都盯着通灵球。 “是洪家的女儿啊……”这人说了一半,发现周边很安静,吐吐舌头,不再继续。 少女依言放上双手,催动体内真气,一层灰蒙蒙的真气覆盖在手上。 通灵球也发出了淡淡的白光,比刚才的亮度差很多。 “嗯,名字。”灰衣长者将手在少女肩膀上搭了一下。 “洪秀。” “洪秀,练气一层,十八岁!” …… “魏子鸣,资质丁,十五岁!” 队伍中的江生眉毛一挑,记忆里魏子鸣与他同岁啊,怎么会报十五呢? 两侧的人群中也有人是乌山镇的,欲言又止,想了想没再吱声。魏家,他们镇的人可没有想得罪的。 几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往西去了。 此刻长桌前的小姑娘,让光球熄灭了一大半,引起了人群中的惊呼。 灰衣长者也频频颔首:“苗文芝,资质乙,十六岁!” …… 接近傍晚了,队伍越来越短了。陈二宁也去试了,没有资质,转身去了两侧的人群中。 马上轮到江生了,瘸老五在人群中紧张的越厉害了。 “说不上你家江生能行呢,别担心!”老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没那个指望咯,二宁没有那个命!” 瘸老五舔舔嘴唇,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 “看,到那个小白脸的后生了。”人群里有个大婶指着队伍。 “看起来有点单薄啊,像个书生啊,不带神仙样,八成没资质。” 江生今天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袍,扎了个书生发髻,一根淡蓝的发带绑在上边。 江生往前走了一步,在桌子前说:“我已经开始练气了。” 灰衣长者抬了抬头,眼前的少年眼睛明亮,眉毛窄窄的却很黑,清秀的小脸有点苍白,抿着薄薄的嘴唇,不知怎么的,嘴角有点发绿。 瘸老五本来就紧张兮兮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愣了愣:“我家生儿说啥?” 老陈和二宁互相看了眼:“好像说他已经练气了?” 二宁也不太确信:“我听着也是这么说的。” 人群不远处,魏子鸣掏了掏耳朵:“啥?那个书呆子说啥?”眼中带着一丝迷茫。 “说……说他已经练气了,哈哈!”魏小七开始也没反应过来,说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魏子鸣也明白过来,笑着咒骂:“这小子是不是上次被你一棍子打傻了?” “听说他在家躺了好几天,突然不读书了,还出门爬山,可能是这里出了点问题。”魏小六指了指自己脑袋。 “催动真气,手放上。”灰衣长者把视线从江生的脸上,移向桌子上的通灵球。 随着这句话,长发女子也抬了抬头。然后,她的眸子就变成蓝色的了。 因为通灵球,发出了湛蓝色的光芒。 几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很明显,这个少年书生比之前那几个已经练气的人,显得厉害一些。 灰衣长者站了起来,手搭向江生的肩膀:“名字。” “江生。” “知道自己练气几层吗?”灰衣长者询问着。 “应该是二层。”江生在前两天的修炼中,已经练气二层了。二层比一层时,身体的真气容纳量提高了三成左右。 灰衣长者仔细捏了捏他的肩膀,思索了一下,才开口:“江生,练气二层,十六岁。” 随着江生转身离去,通灵球又恢复了透明。 远处,魏子鸣傻傻地盯着通灵球:“这东西不是坏了吧?”那书呆子要是有这个本事,半月前怎么可能被自己按在地上呢?明明没什么力气呀。 魏小七又惊又怕:“这……如果这是真的,他……他不会找我们报仇吧?!”毕竟是他一棍子打了人家,打了仙人,这后果他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长发女子跟灰衣长者窃窃私语着什么。 “师傅,他是练气二层?可是通灵球的亮度显示的,接近五层了?”长发女子不解的问。 “他的真气应该是特殊一些,我感觉刚才他的真气里,有水系功法的气息。” “反正,这是个好苗子。等会去查一下有没有门派。如果来历清白,一定要带回宗里。” 随着他的话,记录信息的人点了点头。万罗商行,在山南郡经营多年,想查一个少年,自然不是难事。 第七章 外门弟子 围观的人群中,瘸老五愣住了。 他不知道江生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让那个球变颜色的法术,怎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 旁边老陈连声的赞叹和恭喜,他只是嘿嘿笑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 太阳开始落山了,一整天的弟子选拔也结束了。 共挑选出三十名外门弟子,包括已经练气成功的三人,乙等资质四人,丙等资质十七人,丁等资质六人。 江生自然被选中,被定为十五岁的魏子鸣居然也被选中了。很恰巧,十六岁的丁等资质全都被淘汰了。 在门派看来,同样的资质,年龄越小,一般来说成就会越高。 万罗商行的执事将三十人的信息拿了过来,不得不说,效率是真高。 灰衣长者略略看了一眼,都没问题:“被选上的三十人,条件符合,身世清白,已被收为五行宗外门弟子!” “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后,巳时在此地集合,由万罗商行统一送至门派!” …… 乌山镇,镇子东头的小院里。 “生儿,你何时学会了仙法?跟谁学的?”瘸老五忍了一路,不愿让老陈头他们听到。 “爹……我前些日子在书馆里,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有仙家什么的口诀,我就试了试,本来没当真的,最近两天才发现当真有用。再去想买,找不到那本书了……”江生早就变好了理由。 不是存心想骗瘸老五,可实在不忍心告诉他,现在的江生不仅仅是江生了。老人心里得多难受。 “好!……真好!”瘸老五消化了一会,这才相信一切不是做梦,自己的生儿出息了!长命百岁咯! 三日无话,除了有一晚,瘸老五独自跑到江边,喝的酩酊大醉,又是哭又是笑的。 …… 万罗商行的车队走了两天,终于到达了五行宗。 五行宗,位于东夷大陆。 景平国,云落山脉的中央。 云落山脉绵延千里,周围零零星星散布着几十个郡。 山脉深处最高的几座高峰,就是五行宗的宗门所在。 车队已经无法行进了,有接引执事在此迎接众人,车队返回。 三十个外门弟子跟随执事往前走着。边走边看,他们生长在山南郡,却无人来到过山脉深处。 过了遮挡视线的一个山头,那几座耸立入云的高峰,突兀的塞入眼帘!而脚下是巨大的峡谷。 “天啊,这么高?”那个叫洪秀的姑娘惊诧道。相比一路过来的其他大山,五行宗的几座山峰还要高出几倍! “你看,这峡谷两侧居然有仙桥!” “看路,小心点!”执事弟子没好气的回头看了一眼,一堆没见识的,每次新来的弟子都这德行,见多了。 果然是仙桥。宽逾百丈的峡谷,深不见底,连接两侧的居然是一座玉石拱桥。一道优美的弧线,架在峡谷两端,像一条乳白色的彩虹。 魏子鸣也在啧啧称奇,抬头看了一眼前方不远的江生。身躯单薄,那么瘦的书生袍还显得空空荡荡的。 他至今还在怀疑那天是不是弄错了,江生怎么可能练气二层。 江生丝毫不知道,也不在乎魏子鸣怎么想。他路边揪下一根草就叼在嘴里,边看景边琢磨。 难怪老鬼从不深入山脉深处,也绝不让我靠近,五行宗就在这里啊。还骗我说山脉深处有高阶妖兽,见人就吃!哄小孩呢? 惊蛰那夜,他的残魂从山脉北方一路南飞的时候,本就天黑,又只管死命的逃遁,幸好没撞上这么高的几座山峰! 想到这,他又想起蓝衣男子那张笑脸,看起来才二十多岁,就有金丹期的实力!江生相信,自己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做个闭门造车的散修,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如今踏入门派,希望能有一丝机会,让自己了却这段因果! 过了桥,一路往里走,拐过一个弯,豁然开朗! 原来在几座山峰的中间,有一大片平坦的山谷。 谷内奇石假山错落,飞瀑清泉流淌,房屋鳞次栉比,满眼老树新藤,处处鸟语花香。 偶尔可见的弟子,穿着白色的长袍,就跟挑选那日长发女子一样。 中央地方一块三丈高的青色大石斜指天空,上边写着五行宗三个金色大字。 青石后边是庞大的广场,玉石铺就。已经聚集了很多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 四十多个郡挑选出来的千余名新弟子,每郡三十人排成一列,都没有把广场填满。 约莫辰时,一声钟鸣响彻山谷。自广场北侧的大殿里,走出一名长须老者,立于台阶之上。 “所有新弟子!老夫姓谢,是外门长老,祝贺你们加入五行宗!”老者声音洪亮,清晰地传至人群的最后排。 …… “广场中每日都有长老教授练气心法、基础剑法,指导你们修炼。” “外门弟子学习一年!一年期满可做外门执事,可到各地万罗商行为宗门做事。也可以离开宗门。” “百日之内筑基成功者,升为内门弟子!” “每月发两块下品灵石,提高练气速度。” “弟子间可以交流切磋,但不可恶意伤人,违者逐出宗门。” …… “就这样,各弟子领取物资,分配房间!”说完,谢长老返回大殿之中。 有几名白衣执事,开始给新弟子们分配着衣服木剑、杂物房间。 衣服是统一的蓝色武士服,胸口秀了个黑色的“外”字。江生和那个十五岁的赵春在一个房间。 刚寒暄几句,有声音在门外响起,是个女子:“江生,出来一下。” 难怪声音有点熟悉,原来是挑选那日,控制通灵球的长发女子。 “我叫黄姗,是外门执事,你喊我黄师姐就行。”长发女子拢了拢头发:“你跟我走,于长老要见你。” 说罢掉头就走,江生跟在后方:“黄师姐,于长老是谁?” “见了就知道了。”黄姗头都不回。 …… 广场上空旷了不少,大多新弟子都认领房间去了。前几日的灰衣长者站在一棵大树下,原来他就是于长老。 “于长老,江生到了。”黄姗行过礼数,走到远处候着。 于长老眼中带笑,比挑选那日和蔼了很多:“呵呵,江生啊,修行可有什么问题么?” 江生学着黄姗行了一礼,不明所以:“回于长老,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这于长老想干什么?无事献殷勤。江生散修时养成的习惯,还是习惯性的思考问题。 所以当日蓝衣男子送他玉盒的时候,他赶紧拿出丹药作为回礼。 “嗯,好!好!”于长老有些试探着问:“你百日之内,可有筑基把握?” “如今尚未可知,经过长老们指导之后,可能才略知一二。”江生谨慎的回答着,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怪了,自己怎么说话文绉绉的。看来这么多年的书不是白读的,江生十六年记忆里的东西,也一直存在,并发挥着作用。 “嗯嗯,好好修炼,有什么疑惑就来问老夫。”于长老仿佛不太放心似的:“一定要努力啊!” 江生想了想:“弟子谨记。于长老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毕竟之前活了快四十岁,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确是聪颖之才,那老夫就直说了。”十六岁的孩子,一点就透。 于长老挠了挠下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和其他长老打了个赌,我赌你一定能成为内门弟子。” 说到这缘由,于长老有些不好意思,称呼也从正经的老夫,变成了我。 江生有些无语,这于长老有点不靠谱:“额……弟子尽力而为。不知赌注如何?如果弟子侥幸成功……” 江生顿了顿,瞄了一眼于长老的脸色:“可否分润一些给弟子?” 你拿我做生意,我就是问问,不分就不分呗。 再说,这于长老比较贪财,连魏子鸣的年龄都给改了,抠他一点不过分。 现在于长老有些无语了。 第八章 灵石之争 这江生看着文文弱弱的,心眼还不少呢,居然跟我提条件。 也怪自己,老孙说在清河郡发现几个好苗子,甲等资质的都有!自己也吹了吹,说收了个江生,肯定百日筑基。老孙一听,才练气二层,不太相信,就有了打赌一事。 于长老有些尴尬的说:“额,没多少,二十块下品灵石,要是你百日内筑基成功,那……分你一半?” 江生行了一礼:“不用那么多,五块就行。”说完离去了。 于长老有些诧异,这孩子不错!嗯,有分寸! 进入五行宗,不知不觉半个月了。 新弟子们陆续都开始了练气,他们山南郡来的三十个人,魏子鸣最慢,也在昨天成功进入练气一层。 赵春快进入第二层了,而当日资质最好的苗文芝,已经迈入练气第三层。 江生每日和其他弟子一样,到广场上听长老们传授心法经验、学学剑法,其他时间找地方修炼真气。 他比其他弟子更为努力,白天修炼完毕,晚上赵春已经睡了,他坐在床上再修炼一次。 宗内传授的练气心法,江生也试了试。 吸纳真气的速度,比老鬼当年传授的好一些,比沧元道人玉简里的差不多,所以江生没有更换。 但是江生从长老们的经验中,还是大有收获的。毕竟是几千年的大宗派。 “练气期的过程,就是让身体尽快熟悉,吸纳天地灵气与控制提内真气。熟能生巧!” “有真气无招式,乃不得其法,尚在其次。” “有招式无真气,乃镜花水月,无根浮萍!” “外门弟子首要任务是练气,百日能筑基者,将来有的是时间学习剑法。千万不要舍本逐末!” …… “纯属性的灵根,比较罕见,近几十年,宗内就收过两个,一个风属性,一个火属性。”今日传授的长老慢斯条理的说着。 “这种灵根,每一阶段吸纳的真气要更多一些,而且真气要更凝实一些。” “你们也不要羡慕,这类灵根虽然对该属性的功法敏感一些,但是结丹、成婴的难度也要大一些,可以借鉴的经验太少了。” …… 山谷内一汪水潭,清澈无波。 江生运转着心法,天地灵气顺着毛孔缓缓流入,在肌体各处浇灌着,一个时辰,全身真气满盈。 江生深吸一口气,变换几个手印,本已停止的天地灵气继续流入! 体内就像装满水的桶一样,眼看就要溢出水来。突然间,崩溃边缘的桶有了变化,变成一口小水缸,水才到缸的一半! 练气第四层,成了! …… 修炼完毕的江生回到房间,赵春苦着脸说:“江师兄,清河郡的人,来收我们的灵石,你看怎么办啊?” 今日进入宗门半个月了,刚刚发的第一次灵石,在赵春手中晶莹透亮。江生的也在怀里,打算过几天,冲击练气第四层的时候再用。 “哦?宗内长老不管吗?”江生倒是理解,那么多年散修,哪能不知道修炼资源的抢手,只是没想到大门派里也这样。 “听说宗内长老都见惯了,只要不太出格,懒得管这些事情。” 赵春已经跟好几个人打听过:“清河郡已经收了好几个郡,近百个人的灵石了。” 江生摸了摸怀里的灵石,那可不舍得。 在现在练气期的中段,一块下品灵石提供的天地灵气,相当于苦修三天。 …… 一刻钟后,山南郡的新弟子们都聚在一起,商量着,最后的结果是不想交,灵石都想自己使用。 包括魏子鸣,这次也和大家同仇敌忾,自小都是他欺负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 “不过,听说清河郡有几个很厉害的角色。”洪秀有点担心,虽然她这半个月也有进步,昨日迈入练气第三层。 苗文芝点头道:“嗯,其他人跟我们郡也差不多,可是有两个很厉害的,其中一个据说是甲等资质,还有一个选拔那日就是练气五层了。” 魏子鸣也开始皱眉头:“反正不交,他就是再厉害,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宗内不允许故意伤人!”他其实没什么底气,练气第一层还没巩固好。 江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着。 …… 翌日,听完于长老讲课,清河郡的人就找过来了。 “山南郡的师弟师妹们,咱们切磋切磋?”为首一个高个子少年开口道。 他并没有压低声音,好像并不怕别人知道。 “他就是朱凌,听说现在已经练气六层了。”洪秀悄悄的说着。 本来准备离开广场的弟子们,一看这架势,都不走了,围过来看热闹。 “怎么个切磋法?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魏子鸣趾高气扬,实力不怎么样吧,气势倒是不输。 山南郡的弟子们并不想招惹他们。可是少年心性,又都修炼出了真气,感觉很神奇,有些跃跃欲试,没有人开口服软,逃避这次切磋。 魏子鸣实力差,可自小强势惯了,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又当着四十多个郡的几乎所有弟子,输人不能输阵! “一对一,或者每边出三人,三局两胜。我们赢了,这个月的两块灵石交给我们。灵石这种东西,废物用了也是浪费。”清河郡另一个弟子似笑非笑,回答着。 围观的其他郡弟子们议论纷纷。 “看吧,这就是邹逸,选拔的时候甲等资质!入门这半个月的时间,就修炼到四层了。”有消息灵通者说道。 “难怪他觉得别人是废物,哎!”说话的人自己也才修炼到二层,比比人家确实有点挫败。 “你们说山南郡的敢接招吗?一对一,朱凌肯定赢,三对三,朱凌加邹逸基本就赢两场了。” “那个文静姑娘,叫苗文芝,是乙等资质,修炼也还不错,估计她得打一场。” “看见那个书生打扮的吗?那人叫江生,听说也很厉害的!不过看起来……不像个高手啊。” “他再厉害还能比过朱凌?朱凌今年十九了,就是力气也比咱们大很多。” …… 苗文芝开口问:“那要是我们赢了呢?” 朱凌挠了挠头:“你们应该赢不了,赢了的话,我们这个月的灵石归你们!”回头看了看,包括邹逸在内,清河郡的人没有异议,显然对他们的胜利毫不担心。 苗文芝看看洪秀,洪秀看看其他人,其他人看着江生。 毕竟选拔当日,山南郡弟子们都看到了,通灵球在江生手中的光芒,远不是他们能比拟的。 江生很无奈:“那就一局定胜负吧,你们谁来?” 江生这意思,是他要代表山南郡出战了。倒不是他愿意出风头,让其他人来决定灵石的去向,他实在不踏实。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何惧当仁不让?! 如果有足够的实力,当日那株七冥草又怎么会被人所夺?还搭上了性命。 广场西侧,建筑的二楼,窗户开了一条缝。 “老孙!你这就过分了吧?”于长老满脸铁青:“就为了打个赌,至于让清河郡的弟子去抢夺灵石?” 孙长老神色自若,似乎没听见于长老的质问。 于长老看着老孙不接话,更生气了:“一个月就两块灵石,少了它,修炼速度肯定受影响。你还有没有点道德人品?” 其实准确的说,应该叫赌品。 老孙斜倚在窗边,好整以暇看着广场上,八字胡微微翘起:“就这个月而已,下个月就不去抢了还不行么?你猜山南郡那小书生能坚持几招?” 于长老哼了一声,瞪着广场上清河郡那些人,不再说话。但他的眼睛里,透着光芒,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你俩看着点,别让他们打出事来!”谢长老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下楼:“灵石的事就局限这一个月。再这样下去,肯定有弟子影响修炼速度,耽误了好苗子怎么办?!” 老孙连忙答应,于长老没搭话。这老谢居然也不管管,由着死老孙胡闹! 第九章 用错手了 “那就一局定胜负吧,你们谁来?”江生的话一出口,广场上,看热闹的弟子们“嗡”的一声,说什么的都有。 “山南郡这小子看着文文静静,还挺狂。”有人诧异江生的胆量。 “这江生可能只顾着埋头修炼,没跟别人比试过,根本不了解练气期。每层真气的差距足有两成,何况他俩差距两三层!”有一个惹祸精,已经跟别人比试好几场了,指出了他俩的差距。 一个女弟子接话道:“就是!人家朱凌前几天就练气六层了!说不上再有俩月,就筑基成功,成内门弟子了。”而且长得还很英俊,又高又壮的,她内心想着。 “那江生也不是傻子。丁莹,换了你的话,没两把刷子敢应战?”一个同郡的男弟子,堵了她一句。他们郡内弟子的灵石,昨天就被清河郡要走了,她居然还在那夸朱凌? 那丁莹脸上一红,还在强词夺理:“那你有两把刷子?昨天你别交灵石啊!” …… 甲等资质的邹逸,听到对面江生应战,频频点头:“是不是废物不知道,这胆量就值得佩服!”歪头看向朱凌:“看来轮不到我们出手咯。” 其实今天之前,早就打听过山南郡弟子的情况,肯定得知己知彼嘛。 这个江生练气三层圆满,就算这两天侥幸突破了,也就是四层的实力,跟邹逸差相仿佛罢了。 邹逸觉得如果自己面对六层的朱凌,也不一定敢应战。所以是真心有三分佩服。 朱凌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往前走去:“我来。” 清河郡其他人全都后退,围观的人也再次后退,给他们留出方圆二十丈的空地。 江生说:“大家没意……”回头想问问,自己代表大家出战,都同意否。 山南郡那二十九个人,已经都退出战圈了,悄无声息的。只有赵春小声喊了句:“江师兄,加油!” …… 江生看着高大的朱凌,心生感叹! 上次动手,虽然距离现在不过一个月时间,却恍如隔世。 那还是与蓝衣金衣的争斗,自己根本没怎么发挥出水平,就一败涂地,要不是阴差阳错的命运,现在应该重新投胎了吧。 当然,自己就是用尽全力,估计也并非那二人的对手,毕竟蓝衣男子的修为完全高出自己两三个层级。 一时间,他有些恍惚,走过来的人是那蓝衣男子,拱了拱手,摸出玉盒。 朱凌本来满不在乎的心思,逐渐升起愤怒。自己拱手行礼了,这小子愣愣的不知道想什么,好像完全不在乎他。 听着围观的同门哄笑声,有些脸红。被迫干咳了一下,再次提醒对手。 江生打了个激灵,怎么能在这时候出神呢?以后一定不能再犯这种错误,幸好是同门切磋,这要是生死搏命…… 江生赶忙回了一礼:“请!”从右手从腰间抽出木剑,指向朱凌。 朱凌也运转真气,木剑上浮现出一层白光:“请!” 江生先动手了,木剑上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刺向朱凌胸口。他将真气控制在练气二层,想试试自己的真气,到底什么水准。 江生先动手,也是出于礼貌。境界低的先出手,带有向对方讨教之意。就像下棋时,弱者执黑,先手落子一样。 朱凌在木剑临近三尺时,挥剑横扫。 木剑相交,发出沉闷的声音,两剑荡开,竟是比拼个差不多。 江生不清楚朱凌用了几成真气:“小心了!” 剑法一变,用了老鬼曾经教过的一招剑法,回身再刺朱凌腹部。 眼看朱凌木剑下劈,又要砍中木剑,江生中途手腕一翻,改刺为挑,撩向朱凌持剑的右臂。 毕竟修炼那么多年,跟老鬼在道观里的切磋不计其数。虽然主练的飞刀,可是这些刀剑枪拳都有涉猎,经验之老道,远非朱凌一个外门弟子可比。 其实,他的战斗经验非常丰富,但跟老鬼都是切磋,所以当日才着了蓝衣男子偷袭的道。 朱凌没见过这剑法,有点慌。急忙后撤一步,木剑白光大盛,横挡格开。 这次情急之下,朱凌用上了全力,江生要的就是如此。 “噗”的一声,朱凌的木剑微动,而江生的木剑直接被劈飞了。 围观的弟子们倒吸一口凉气。 “看吧,朱凌实力毕竟摆在那呢,高下立判啊!”觉得朱凌英俊的那个丁莹叽叽喳喳着。 “这江生也不错了,刚才那招剑法,换了你能挡得住?恐怕早被挑中右臂了。”同郡的男弟子,就是看不惯丁莹,扬敌人士气的做法。 朱凌身后,远处清河郡的弟子们更是欢喜雀跃,一时间马屁如潮。 而江生背后,洪秀他们都哑口无言。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法怪江生,换了自己,结局也大同小异吧。 就连平素在乌山镇不对付的魏子鸣,都没有埋怨什么,只是攥了攥拳头。在镇上,那属于内部矛盾。 西侧二楼上,老孙在窗边差点笑出声来,眼睛里一丝揶揄,歪头看看于长老:“果然是个孩子,对吧?”。 于长老微皱眉头,思索着什么。从远处看,这木剑上真气的水准,跟半个月前差不多啊,难道说进入宗门半个月寸步未进? 邹逸从人群中走出两步,冲着洪秀这边喊道:“交灵石吧,各位师弟师妹!” 洪秀气的鼻子一皱,还没想好怎么答话,觉得不管说什么太苍白,已经弱了气势。 江生的声音响起:“这就比完了?”他心中有数了,自己真气控制在两层上,跟朱凌的六层相比,还是差不少的。 朱凌怒气再升:“不服气?”他觉得这少年不光不知好歹,还有点死皮赖脸。 “嗯,不太服气。刚才一着急,用错手了,我平时习惯的是左手!”江生的话一出口,朱凌更是气得脸都通红。 “那个江生……刚才居然……用不擅长的右手跟朱凌过招?这太自大了吧?”有人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前半句说得支离破碎。 “这借口,有点自讨无趣了吧。”大多弟子都觉得江生在吹牛。 朱凌怒极反笑:“呵呵,好!好!你用左手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免得说我欺负你。” 大庭广众之下戏弄我?必须再敲打敲打这小子,出口恶气! 江生好整以暇的走着,用左手捡起木剑,这次不再留手!他前身走偏门暗器的路子,双手都长期锻炼,无论暗器还是兵刃,用左手右手没什么差别的。 他真气运到足底,猛地跳了起来,从近丈高的空中,举起木剑。 “真气还能这么用?” 刚刚练气成功的新弟子们,大开眼界,平素都是尝试着把真气附着在木剑上,加上一点粗浅剑法,就是他们当前对真气的理解了。 二楼,窗户边上。老孙刚才还嘲笑江生,赖皮不服输的行为,此刻神情严肃了起来,歪头看了眼于长老,没再说什么。 于长老眼睛一亮,他知道江生不会太差的,或许因为这小子敢跟自己讨价还价? 朱凌也吃了一惊,举起木剑刺向空中,江生的方向。 江生在空中,真气从脚底运转到木剑上,也没用什么剑法,大开大阖的当头劈了下来。 朱凌变刺为双手横架,挡住高空劈来的一剑。 这木剑虽不锋利,可是用特殊木头制作,韧性极强,可以承载很强程度的真气,而不被损坏。 江生本就运用了全身的真气,又加上从高空落下的身体重量,猛劈在朱凌剑身。 朱凌绝想不到,同一个对手,前后两招天差地别。 “砰”……“咔!”两剑相交,朱凌完全承受不住这股巨力,木剑被砸在地上,他自己更是站立不住,双膝重重砸在广场的玉石上。 两臂无力的垂下,颤抖不已。刚才托着木剑格挡的双手,虎口迸裂,鲜血直流! 第十章 筑基丹 “刷”,“刷”两声,孙、于两位长老从二楼推开窗,一跃而出,直接飞到人群中间,朱凌的两侧。 所有人鸦雀无声,连山谷中的鸟儿,都失去了往日的喧闹,闭上了嘴。 老孙摸出一颗药丸,塞进朱凌的嘴里。于长老探了探朱凌的脉搏,长输一口气。 幸好是木剑,江生的真气,没有顺着剑身灌输到朱凌体内,只是皮肉伤。不然老谢那里还真不好交代。 朱凌强忍疼痛,撑着地,想站起来。可是双膝刚才受到撞击,使不上力气,站不直,弯着腿弓着腰在那直晃,跟打摆子一样。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生的面孔。有些苍白的小脸,窄窄的黑眉毛,薄薄的嘴唇,怎么看,都跟刚才空中劈向他的人联系不到一起。 他作为当事人,也是受害人,最为清楚。这哪是左手右手的问题?这前后两次的攻击,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这小子是故意示弱,趁我不注意才用尽全力! 朱凌的眼神里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憎恨,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江生,仿佛牛头马面盯着冤魂一般。 老孙抬头看了江生一眼:“好狠的手段!以后在外门,不准下此重手。不然严惩不贷!”。 他没有再怪江生,毕竟这事,属于他默许的,朱凌输了也确实出乎意料。 于长老附和着说:“就是就是!同门切磋,较技为上,意气之争不可取!” 江生明白这是给他台阶下,赶紧认错,答应下来。 孙长老直接抓起朱凌飞走了,于长老缓步离去。 广场上,这才炸了锅! “你们看到了么,江生还真是习惯左手用剑啊!一下子厉害这么多?” “不不,这不是主要的,他跳得太高了,身体的重量都压上去了,这是用巧!” “用巧?你用一个看看?人家一招,就赢了,显然是胸有成竹。” “对了,那两个长老是飞来的啊,好像结丹期才能飞吧?” “是啊!你不说我都忘了,筑基期,只能借助宝剑之类的外物托起身体,结丹期才能直接御空飞行啊!” “平时没看出来,这长老们都这么厉害啊!” …… 江生不想一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快步离去了。 与朱凌想象的不同,他不是故意示弱趁敌不备。一开始就是单纯试验一下自己的真气,比普通真气强多少罢了。 广场上,洪秀掏出自己的灵石,隔着老远,朝着清河郡那边晃了晃。意思很明显,别忘了你们的赌注。 清河郡的人哑口无言,连一向目高于顶的邹逸也沉默不语。事情怎么会这样? 是朱凌师兄太过大意了?还是那江生,实在太厉害。 邹逸想的更多,同为练气期四层的实力,自己在江生面前…… 他是甲等资质,半个月从入门修炼到四层,只是眼前不如那江生罢了。用不了多久,以自己的修炼速度就能远超他! 想到这里,邹逸又自信地抬起了头。 …… 不知不觉,新弟子们进入五行宗已经一个月了。 上次赌斗之后,清河郡并没有食言,这个月发的两次,一共六十块下品灵石,全部送到了江生这里。 江生也没有截留,发给了大家,就连魏子鸣也给了。 魏子鸣确实没想到,自己当日嘲笑欺负江生,距今还不到两个月,今日竟受到江生的恩惠。 他在肚子里骂了魏小七好几天了。这小子,下手没个轻重,回去好好收拾他! 江生当然清楚当日发生了什么,但是在他一个年近四十的心态来看,无非是少年的玩闹罢了,那魏小七也不是故意打后脑勺的。 何况从沧元道人的玉简中,他了解了一件事。 修练一途,步步皆是阻力,成仙之路重重关隘,非有大运道者不可达。 而漫长修行路上,凡人最终不过是一段回忆。而与凡人干戈过多,都是因果。如果出手杀死凡人,那更是有伤天和,自损大道。 沧元临终时,甚至觉得爱女璇儿就是他的因果。爱之真切,终难释怀,以致动摇修行心志,前行无望。 江生觉得,魏小七一介凡夫俗子,何必过多计较?或许这江生,命数中与魏小七沾染了因果,才受了这一棍。 而老鬼,也在一次酒后吐过只字片言。老鬼年轻时应该是杀过凡人,后来恐遭报应,才收留了孤儿姜升,想圆一下因果。 …… 江生加上宗内发的两块,一共四块下品灵石。这半个月日夜苦练,还使用了一块灵石,堪堪爬到了练气六层。 这一日,有执事弟子来找江生,居然是谢长老寻他。 江生并没有穿门派发的紧身武士服,而是穿着身体已经习惯的书生长袍。不过谢长老没说什么,修行之人,只要不触犯门规,这都不是大事。 广场北侧的大殿中,谢长老负手而立:“江生,此番找你,是受人之托。” 江生恭敬行礼:“请长老示下。” “内门的童长老,八成从老于那里了解到,你真气偏水属性,对他的胃口。出于爱才,托我送给你。” 谢长老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药瓶,递给江生。 “此物是?”江生双手接过绿色小瓶,在手中翻看了一下,也没个名称字迹。 谢长老从他没有辩解,接过药瓶,就明白这弟子的真气,确如老于猜测,偏水属性的。 “这是筑基丹。功效平日里都讲过,我就不多说了。”谢长老看着江生,一字一顿的说:“童长老还有句话:此丹,能不用则不用。” 江生没想到,居然是筑基丹。功效他当然清楚,练气九层大圆满时,服用筑基丹,冲击筑基期时,约莫能提高四成几率。 一般来说,一百个练气九层的人,成功筑基者,大概三十个人,如果全都服用过筑基丹,那么就能成功四十二个人。 当年老鬼想给他寻一粒,山下郡城的商行中,居然售价一块中品灵石,那就相当于一百块下品灵石啊! 他们师徒俩最富有的时候,也不过就二百多块灵石,实在是不舍得。而且,又不是服用后百分百成功。幸好当年运气不错,冲破了关口。 江生想了想,回答道:“谢谢长老教诲,替我感谢童长老,如果能顺利进入内门,将来童长老用的到我,我定当汇报赠药之恩。” …… 返回的路上,江生做了一个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用这枚丹药。 沧元道人玉简里的修炼心得,和童长老的劝告一致,也是说这种冲击关隘的丹药最好不用。 突破关隘,是修行路上不可避免的难关,也是领悟修行之道,感受天地之理的契机。完全依靠自己迈过去,修行的路更为扎实。 尤其是筑基这个环节,筑造修行之基石。根基打不稳,将来或许是隐患,长远来看,不借助丹药为妙。 不过于长老确实待自己不薄,显然是把自己看成了徒弟一般,逢人吹两句。 …… 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中,江生遇到了烦恼。 练气期,需要重复的去运转心法,吸纳天地灵气,转化成自身的真气。越是熟练,吸纳天地真气的速度越快,身体容纳的真气越多一丝。 就像跑步一样,第一天能跑一里地,坚持十天之后,就可以跑二里地。 可以容纳的真气到了每一层的极限,就是突破的时候! 江生白天修炼一次,夜里再想修炼,那就需要把白天修炼的真气全部消耗掉。 这前一个多月,江生都是找人少的地方,运转真气去举大石、推巨树等等的笨办法。可是,这不太浪费了吗? 于是,江生这一日找到了洪秀和苗文芝。 洪秀瞪大眼睛看着江生:“你要跟我们切磋?想欺负人?” 第十一章 以战养修 “不行不行!那个清河郡的朱凌,他半个月前的水平,我们现在都打不过。”苗文芝也直摇头:“更何况半个月后的你?”。 江生挠挠头,解释道:“我就是想锻炼一下战斗技巧,积累经验,把体内真气控制纯熟,这样有利于我们修炼。” 江生做了半天的工作,而且把真气压到三层的强度,她们俩才勉强同意当“陪练。” 毕竟因为清河郡的事,都沾了江生的光。拿了灵石,实在不好开口拒绝,何况也有利于自己的修炼。 洪秀先来,苗文芝继续。她俩的真气虽然修炼到了三层,可是战斗的经验,几乎等同于没有。 江生根本没有用什么精妙的剑法,也没使什么虚招,只是运转小部分真气,用长老教授的基础剑招,反复的喂招拆招。 …… “嘭”一脚踢在洪秀肩膀! …… “啪”苗文芝的木剑被砸在地上。 就这样,五招和七招,分别击败了她俩。 “不行不行,没法打,你这速度太快,我反应不过来!”洪秀揉着肩膀叫苦,苗文芝也频频点头。 “那你俩一起,不用留手,搞不好我就输了呢。”江生眼看陪练要打退堂鼓,赶紧换了一种方式。 两个人从不同方向的进攻,确实给江生造成了一些麻烦。观前还得顾后,迎上还要接下,剑招逐渐圆润熟练。 可是江生练气六层,真气数量几倍于她们俩。体内真气也比普通弟子的精纯太多。 用不了多久,江生真气消耗了一半左右,就把她俩练得捏肩揉腰,真气损耗殆尽,说什么也要回去休息了。 江生又去喊了赵春,和山南郡另一个练气二层的弟子。沾了江生的恩惠,都不好意思拒绝。 他俩比刚才那俩姑娘更差。两个一起上,用了还不到十招。 这怎么弄呢,对手不够用啊。其他郡的人他不太认识,总不能去清河郡找那俩吧,人家肯定以为自己欺人太甚,拿了灵石还去踩脸皮? 再说啦,从上次比试到现在,那个朱凌再也没正眼看过他,每天在广场上听长老讲道的时候,碰到他也完全无视,就像没有他这个人,那天的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经过了半夜的修炼和琢磨,第二天,在长老讲道结束后,江生在广场上找到了黄姗。 “你……要跟我切磋?我毕竟是筑基期。”黄姗很是不解,江生不像是这么狂妄自大的人啊。 虽然黄姗知道他的实力不错,也听说了当日朱凌的惨败,但练气期和筑基期的差距鸿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何况江生还刚才还明说了,他才练气六层。 “黄师姐,我清楚。所以想请你……把真气压制在练气期,几层都可以。我就是想跟师姐学习一下,锻炼战斗经验。”江生一本正经地两手相握,躬身低头,行了个规规矩矩的书生礼。 江生本就是黄姗和于长老一起,在山南郡选拔进来的弟子,算是熟人。又加上江生诚恳的态度,让黄姗感觉到自己像个长老一般,被人这么尊重,内心得到一丝满足。 黄姗勉强答应试试。 广场上,弟子们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余的人看到外门执事黄姗,找了把木剑遥指江生。 有人快跑几步去喊相熟的同门,来看热闹。还有的在广场上交头接耳,等着好戏开场。 “这江生是犯了什么门规吗?执事弟子都要教育他了?” “会不会是清河郡的朱凌他们,找来了相熟的帮手,想报当日之仇?”有阴谋论的弟子猜测着。 “不是不是,刚才我从那边走过去,听到江生说向师姐讨教什么的。”有个女弟子八卦着。 这消息惊呆了几个弟子:“……江生主动挑战的?他是疯了么?”。 弟子们听到消息,陆续赶回广场,参与着讨论。 “这江生也太自大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大高手了?!”有个刚赶回来的清河郡弟子,听到了事情原委。 “快看!动手了!”一个弟子指着江生,他一直盯着广场中间的二人,没有参与讨论,生怕看漏了一眼,减少了日后的谈资。 江生作为请教的一方,又是师弟,自然率先出手。 江生撩起书生长袍,右脚处蓝光一闪,猛的一蹬地,身体飞速前跃,头上的书生巾都跟着横飞起来。 借着高速,江生的木剑同时泛起蓝光,直刺黄姗面门。 黄姗毕竟不是朱凌,二十多岁的她,在五行宗已经修炼了四五年。 她瞬间催动真气,白色真气覆盖木剑,侧身,横敲,将江生刺来的一剑荡了开去。 江生感到一股大力砸在了自己木剑上。连忙足尖着地,向着木剑受力的方向,快速横移两步。 紧跟着,他顺着剑荡开的方向,身体原地转了一圈,随着惯性,再次劈向黄姗肩膀。 黄姗很是诧异,她刚才将真气压在了练气期九层。本想将江生的木剑一招打飞,免得他下次还来叨扰,自己还有工作呢。 没料到,江生不但成功卸了力,还借力再攻。难怪于长老如此看中这小书生,他的实力和真气确实非同一般。 电石火光间,双方交手七八招了。 “这师姐是不是让着江生的?”清河郡的弟子不相信,江生真能接下这几招。 “应该是的,黄师姐筑基成功三四年了,应该快筑基后期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有跟黄姗同郡的弟子说道。 “可是就那几招,也不是咱能对付的。”还有人甚是不解:“我都想不出该如何接的招式,他们怎么就像本能反应似的?” 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冲着场中大喊着:“江生!用你擅长的左手啊!加油啊!”是赵春他们到了。 黄姗体内真气磅礴,近十倍于江生。根本不在意真气的使用,招招都是练气顶峰的实力。 赵春的话还真提醒了江生。连拆几招,右手小臂、手腕都有些酸麻,黄师姐这应该是把境界,压在了练气圆满的水平。 后撤一步,剑递左手,再次揉身而上,木剑横扫黄姗颈部。 黄姗木剑竖在身前,白色真气浩荡不绝,没有把来剑放在心上。 两剑相交那刻,江生木剑上的蓝光突然消失。黄姗觉得像一根稻草搭在了自己的剑上,毫无力量。 居然是虚招,她心道不妙! 江生右腿已带着风声,扫向黄姗左肩处! 黄姗连忙将真气运转至左臂,挥拳横摆。 这小子,看着文文静静,心眼还蛮多的,居然晃我一下,不知道哪个长老教的这么坏。 此时,变化再生! 江生的右腿眼看就要碰上她的拳头,突然收腿了。同时,身前刺来的木剑,再次泛起蓝光,比刚才更加浓郁了。 黄姗体内的真气,还在往左拳涌动。 情急之下,顾不得压制境界了!筑基期的真气运转速度,远不是练气期可以比拟的。几乎瞬间就有一丝白光覆盖在了自己的木剑上。 但即便再快,也需要有个反应过程。 仓促之下,黄姗木剑上的真气不足,被江生凝聚全身真气的一剑,扫飞了。 第十二章 打遍外门 筑基期的师姐,被那个江生扫飞了木剑? 看热闹的弟子们都愣住了,仿佛不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议论的声音也静止了,把说话的精力用来消化这一幕。 还有得到消息晚一些,正在往这边跑着的弟子,远远看见,不由得脚下都顿住了,呆呆的站在那,一条腿在前,一条腿在后。 “多谢黄师姐!把境界控制在练气中段,指导我修行,此恩情江生铭记于心!”江生再次弯腰行礼,长达三息时间。 切磋的目的达到了,哪能让人家师姐难堪呢?那还是不是人了。 “难怪,我就说吧!筑基期的师姐怎么可能输,原来真气压制到跟我们一个水平了。” 清河郡那名弟子长舒一口气,仿佛失败的是自己,找到了借口。其实他只有练气三层的水平,练气中段要四到六层呢。 “那也不得了啊!江生也才练气六层,就算师姐压到四、五层,那剑招也厉害的很啊!”洪秀阴阳怪气的说着,看不惯清河郡那些人,都输给我们郡了,还敢不服。 江生已经将木剑捡回来,双手托着还给了黄姗。再次行礼感谢师姐指点。 黄姗脸上微微发红,借着台阶说道:“江师弟不必客气!同门弟子,本应携手并肩,相得益彰!切莫骄傲,要勤于修行,改日再行比试。” 江生点头称是,缓缓退去。他昨日找洪秀他们,今日又找上黄姗切磋,目的有好几个。 一是快速消耗体内真气。空的水缸再补满水,就多了一次修炼机会,加快修炼的速度。 二是通过反复战斗,让自己的修炼扎扎实实,而不是虚浮的真气。 三是熟悉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必须是精准的。一个多月前刚苏醒的时候,走路不协调,食物都送到过鼻子上,对陌生身体的掌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而通过战斗,可以最快地熟悉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根手指的触感。 四是像他跟黄姗说的,锻炼战斗经验,见识各种的招式。毕竟之前跟老鬼比了十几年,翻来覆去就那几套剑法,闭着眼都能应付了。 五是通过跟黄姗的切磋,让其他人知道他是个“切磋狂人”。后边再找其他人比斗的话,不会显得太突兀。 …… 今日跟黄姗一战收获很大。体内真气可以尽情使用,还得小心没见过的招式,毕竟黄姗是洪秀等人没法相比的。 她在五行宗修炼几年了,虽然天赋不太好,进不了内门,可是天长日久,又时常得到长老点拨,不论实力还是经验,都让江生感受到了压力。 江生坐在白日里常去的水潭边上,叼着根狗尾巴草,思索着黄姗的那一招,如果换自己来用的话,角度再倾斜一点,八成更犀利些。 随着草根在嘴里咀嚼,纤毛在嘴外跟着一上一下的,一不小心戳子鼻孔,打了几个喷嚏,水潭都跟着泛起涟漪。 食髓知味。 江生每日里去央求相熟的、面熟的、不熟的、不识的执事弟子,缠着人家不放。只要看到穿白衣的,就低头行礼,张口就是请师兄师姐的不吝赐教。 那个丁莹因为朱凌败给他江生,本就对他反感,调侃他像到处找奶吃的孩子。全然忘了自己一个不满二十的姑娘家,怎么说的出这话。 江生并非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或多或少,有些另类和唐突,那又如何,一不触犯门规,二又不失礼数,三自己得益,管他们怎么说呢。 疯狂的切磋和修炼,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入门时练气二层。 半个月时练气四层,跟朱凌比斗。 一个月时练气六层,开始到处切磋。 两个半月的时间,已经到达练气九层。 这期间,江生打遍了白衣执事弟子,只输了一场。还是因为江生连续切磋两场,真气不够。 同时进入外门的一千余弟子,没有一个不知道江生的。 在大家看来,白衣执事弟子们,都把修为压到了练气期九层。 江生也是练气九层,战胜同阶的白衣执事,虽然厉害,可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那小书生鬼点子太多了,根本就不按套路出招。这剑法用才用了一招半式,忽然就转到其他剑法,经常弄的白衣执事气急败坏。 只不过,江生一直将真气控制在七层上。除了他没人知道。 …… 新弟子们每日里听完长老讲课,没事的就在广场上不走,等着看今天是哪个白衣执事被他缠上了。 顺道看一场切磋,对他们也是大有裨益。 长老们也乐得其成,等于有了现成的实战教学。有时候第二天讲道,还会提起来昨日江生与某某对战,江生哪一招用的好,某某哪一招有灵性等等。 练气期那点心法都讲烂了,连突破筑基期的心法口诀都讲了两遍了,不讲实战还能讲啥。 不过,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江生了。据赵春说,前些日子切磋太频繁,江生有点气血暗亏,卧床休息呢。 有人遗憾不能接着看好戏了,有人暗自畅快,谁让他一天天的嚣张,活该! 这日,根本没人关注江生,因为新弟子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谢长老当众宣布,今晨,清河郡的邹逸,入门的第七十七天,成功筑基了,是这批一千多弟子中的第一人! 弟子们吃惊、赞叹、羡慕等不一而足。此刻大家才认识到,那个江生虽然厉害,可是这么拼命的努力,还是抵不过人家甲等资质的天赋。 听长老们说过,每年一千左右的外门弟子,百日之后能选入内门的,好的年景一百六七,差的年景不到一百五。 邹逸站在人群中,感觉生命充满了美好,他现在理论上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明后天应该就离开外门了。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江生这两天不在,看不到他的表情。估计应该是失落?惆怅?委屈?要是他在这,会不会找自己切磋呢?碾压他的感受该多美妙。 还有朱凌师兄,这几天也不见人,不然看着自己连他都超过了,也会很羡慕自己吧。 在远离广场的地方,江生在山谷内比较偏僻的位置,看着眼前的小溪汩汩流动。 压制突破好几天了,前两天切磋的时候,突破的感觉又来了,战斗时一时不慎,真气险些出了岔子。 赵春说的没错,确实卧床调息了两天。不能再拖了,今天应该突破了。 沧元的玉简里提到过,天罗门的筑基心法虽然不能外传,但他对于筑基的理解感悟却遗留了一些。越是修炼到更高的境界,越能体会到水到渠成,完美筑基的好处。 筑基,每个人有两次机会,第一次,大约三成人可以成功,而第一次失败的,第二次几率就降到了一成半。 凭借筑基丹这种外物,提高一些几率,将来一般都会后悔,除非第一次筑基失败,第二次赌上一把。 练气九层,想要突破的欲望,那是天地与身体建立的一缕联系,是大道给修炼者的指引,要仔细体会。 所以江生压制突破好几天,想多体会一下这种指引,那缕联系。 江生清空了思绪,盘膝坐了下来,开始默默在心里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遍谢长老讲授的突破心法。 然后专心致志的呼吸,对,什么都没做,就是单纯的一呼一吸。 呼吸一刻钟后,开始吸纳天地灵气。卧床两天,一丝真气也没敢修炼,生怕再出了问题。 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现在吸纳灵气,根本不需要默念什么练气的心法了。 不久,真气充盈。那种身体本能,想要突破的感觉,又一次到来了! 第十三章 筑基与流言 一块干海绵,能吸入的水是有限的。 江生此时,就像一块吸满水的海绵。骨骼、肌肉、皮肤里的真气再一次充盈,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有蓝色的真气在流动。 九者,数之极。练气九层圆满,体内的“水缸”已经换成最大号了。 海绵吸满了,再继续浇水,就会从某个角落流淌出去。 身体这些地方真气饱和了,再吸纳的真气,就会像海绵里的水一般的,流淌出去。 流水的通道呢?经脉。 流到哪里去呢?丹田。 像长长的河堤上,裂了一条细微的纹路。体内的筋脉,被真气挤开一丝缝隙,一滴真气凝成的水,渗了进去。 一条,两条,身体各处的筋脉分别被攻陷。 一滴,两滴,涌入的真气水滴,滋润着干涸了十六年的“河床”。 逐渐的,水滴汇成了一股股,一道道的小溪汇到一起,流经任、督两条大江,灌入丹田,形成一片碧湖。 …… 丹田还未满,肌肉骨骼间已经没有真气了。 练气期顶峰的所有真气,都没有灌满小小的丹田,更别提空空的经脉和体表发肤了。 外门长老只讲了突破筑基期的心法。 而筑基后吸纳天地灵气的功法,得进入内门后,才能学到上乘的。所以只能先用着老鬼教授的。 二十年前,前身筑基的时候,比这快多了。因为丹田可以容纳的真气,比现在少太多。 如果当时的丹田像一方池塘,现在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泊。 吐纳完成,江生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个人,飞奔而至,是脸色难堪的赵春。赵春是来找他的,江生经常修炼的几处地方,赵春基本都知道。 顾不得喘匀气息,赵春张大嘴巴,边呼吸边说话:“一……一刻……钟前,丁莹……说……” 江生听了阵子,终于听懂了。 宗门的执法长老,不知从何处得知,于长老选拔外门弟子时存在舞弊行为,其中,就涉及山南郡弟子江生、魏子鸣。 赵春赶来找他的目的,是担心有人诬告陷害江生,想让他早点有个应对。 而江生没有考虑自己,而是想早点通知于长老。因为他的来历没有问题,于长老确实不算诬陷。 毕竟于长老待自己不薄,自己尽了心,让他早点应对,也就是了。 于长老今日的确不在宗门内,而是到宗门外三十里处的鬼儿谷路口,接应万罗商行的车队。 每个月底,商行都会往宗门运送灵石,用于下个月宗门内的分发使用。 赵春说罢,气刚喘匀,接着又跑了。还没找到魏子鸣,也得赶紧跟他说一声,毕竟是从山南郡一起来的。 来不及思考许多,江生立刻赶往宗门之外。 鬼儿谷路口,这地方很多人都知道,进入宗门的必经之路,两个多月前他们从山南郡来的时候,商行车队也走过。 江生脚下真气运转,一掠两三丈,路上才开始琢磨这消息背后有问题。 …… 时间回到早上,辰时。 五行宗负责执法的陶长老,早饭后回到府内,在茶壶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不由得剑眉一挑。 外门长老于笑笑,在今春外门弟子的选拔中,收受好处,徇私舞弊: 胡乡郡刘赞年龄虚报。 奎昌郡祁恋芳年龄已超二十。 奎昌郡邢克君带艺进山,疑有师门。 …… 山南郡魏子鸣年龄虚报。 山南郡江生带艺进山,疑有师门。 …… 仍有未可知者,望宗内详查。 陶长老收起字条,略略斟酌。 这种事,倒都不是什么大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外门弟子,除非天赋甚佳,混个一年也就做个执事,没什么大的影响。 于长老恐怕是得罪了人,不然谁去专门搜集这些。 陶长老起身出门,找来几个内门执事,一一吩咐之后,动身前往外门。 外门,广场北侧,大殿中。 陶长老没有直说来意。 不咸不淡的,询问了今年的外门弟子修行情况,表现突出的弟子有几个,都是谁。还问了今日外门长老们是否都在,不在的是去哪了。 “今年外门弟子修行进度正常。不到八十日,七层以上者总共二百余人,其中八层约四十人,九层十二人。按往年比例估算,今年能进入内门者可达一百五以上。” “天赋较好者七人,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核心弟子者二人,分别是邹逸、江生。其中邹逸今日已筑基成功。” “于长老和钱长老今日不在,去鬼儿谷路口接应商行了。今日是西四郡的万罗商行,押解灵石的日子。” 谢长老说完,捻着长须,不再言语。谢长老乃外门第一长老,自然由他回答一切。 陶长老闻言缓慢点头,消化着信息。 过得片刻,大厅中其他人都出来了,唯留陶长老与谢长老二人。 过了一会,流言四起。 “听说那江生进门派的时候,不清白呢。” “难怪,他能用出那些古怪剑招,肯定是原来就会的。” …… “对了,你听说了么?于长老今年选拔弟子的几个郡,好像都有年龄资质不太合格的,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不会吧,看于长老讲道的时候很一板一眼啊,不像那种人吧。再说了,他一个修行几十年的长老,还需要拿别人钱财么?” “他不需要,他万一有家人亲戚呢?或者是他能用的什么灵丹法器呢?” …… “这事不管真假,肯定是于长老得罪人了呗,宗派里这次好像很认真,听说刚才来的是执法长老呢。” “得罪人还不正常?听说他跟孙长老就不对付,你忘了?那个朱凌,就是孙长老找来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朱凌受伤那天,孙长老带他走了。打伤他的可是江生啊,于长老选中的人呢。” …… 白衣执事、新弟子们,都在交头接耳。然后,丁莹在广场上告诉了赵春。 所以赵春才跑出谷外,去寻江生。 又过了好一会,大殿门开,谢长老喊了孙、白二位长老,说些什么。 随后孙、白二人飞往谷外,不知所踪。 谢、白、于、孙、钱,五位外门长老出去了四位,谷内如今只剩下谢长老一人。 …… 江生一路飞掠着,虽然筑基期的他,已经可以御物短途飞行,每次半里路还是可以的,如果有一件好的灵器,几十里地都是有可能的。 但他此刻携带的是木剑,此剑是特殊木材制作的,承受真气是可以的,但无法传递真气。 防止外门弟子控制不好,切磋时伤及同门的经脉内里。 无法传递真气,也就不能御之飞行。 当然,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江生根本就忘却了这件事情,刚刚筑基成功,还没形成习惯。 还因为,他赶路的时候在思考别的事情。 魏子鸣年龄谎报一事,外门弟子中按理说除了自己,没人知道。因为山南郡三十人中,乌山镇的只有他俩。 外门执事中,只有黄姗有可能知道,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当日她好像并没有接触过任何人的身体。 除非魏子鸣双手放在通灵球的时候,通过它能感应年龄,可能性也很小。如果这样的话,于长老不会不清楚,也会早做应对。 至于于长老自己,泄露消息更不应该。 这么看起来,自己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 一盏茶功夫,江生已经离开宗门十几里地了。 突然,行进的路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个熟人。 “朱凌?你为何在这?”江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朱凌看着江生,眼睛里情绪复杂,他期待这一天好久了。准确地说,是六十一天。 太阳已经临近正中,午时快到了。 第十四章 遇袭 五行宗,外门谷内。 洪秀听到弟子们讨论的内容,找到了魏子鸣。 魏子鸣从洪秀吞吞吐吐的话语里,听出了她想表达的意思。同门中有人说,丁等资质,十六岁的自己原本是进不了门派的。 有些羞愧,然后就是疑惑。他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排除了江生。 虽然在镇上的时候很不对付,但江生那个犟种,挨打都不求饶的人,如果想告发自己,选拔当日就告发了,还用等到现在? 还会让自己进宗门学会练气么?还会分给自己那两块清河郡的灵石么? 再说,自己被揭发,很可能会被赶回家。他就不担心我回去刁难他家那瘸老五?满镇子都知道他爷俩感情好着呢。 问题会出在哪里,魏子鸣想破头也想不出,干脆不想了。既然知道最终结果,也就释然了。大不了就是回家嘛,回去我也是半个仙人! …… 鬼儿谷,其实并没有鬼。 几十个郡的万罗商行,可以从好多条路进入云落山脉。 而想要进入山脉深处,都必须绕道西南方的路口,那里距离五行宗约三十里。是车马进出宗门唯一的路。 这条路就分出了好多岔口,连接四面八方。由于岔口太多,容易鬼打墙,所以这片小山谷才叫鬼儿谷。 巳时,太阳斜在东方的半空,把休息了一夜的温暖,洒向崇山峻岭中。此时,距离陶长老发现字条,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鬼儿谷路口处。 于长老感觉今天不太对。四个郡的万罗商行,其中三个都到了一会了,最远的胡乡郡还不见踪影。 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越是近的,越容易迟到,觉得反正最近,不用急,说走就到了。相反,越是远的越怕别人等着急,早早出发。 钱长老跟于长老商量了一下,安排随行的四名执事弟子,先行点验查收,交割完灵石,让这三个郡的商行先走。 “怪事,胡乡郡怎么还不到?胡乡郡的车一般都提前两天走啊,早该到了。”于长老吐出一口长气,脸上的颧骨似乎更高了几分。 “也许是胡乡郡的老宋算错日子了?或者路上下雨什么的,耽搁了时间。再等等呗!” 钱长老五短身材,白白胖胖的。几根稀疏的短胡子,眼眯成一条细缝,笑着安慰于长老,不像他那么着急。 三名执事弟子往宗门的车上搬运着灵石,另一名执事弟子边点数,边在簿子上核对着什么。 点数的是黄姗,于长老比较喜爱这个弟子,心思细腻,做事踏实,而且话不多,所以去哪干活都愿意带着她。 那三郡的商行交割完灵石,马车分别往三条岔道走了。 又过了一会,通往胡乡郡的岔道上,马车出现了。于长老舒了一口气。 行到十数丈远近,于长老就开始嚷嚷:“老宋,今天咋回事?这才到!” 车内没人回答,赶车的人举着鞭子挥舞。 “这老宋不会是睡了吧?”于长老猜测着。 陡然间,他眼光一缩,那赶车的鞭子上,一层金光浮现,越来越浓,真气! “小心!”于长老拔地而起,心念一动,长剑已在手中吞吐着光芒。 “嗖”的破空声响。鞭子动了,一抖之下,一道金光从鞭体甩了出去,直奔钱长老和执事弟子的方向。 于长老提醒在前,钱长老反应迅速,身体横移,躲过了金光。 四名执事弟子四散躲避,鞭子发出的金光太快,有一名躲避不及,被抽中腰间,砸落在地。 身体从腰部扭曲着,下半身朝上,上半身朝下,还在颤抖着,显然没救了。 “嗷——”金光刮过,马匹两条前腿齐齐折断,腹部也撕开一道大口子。 于长老余光看到,急促喊了声:“逃!” 命令是下给执事弟子的,来人既然抢了老胡的车,还敢来这里,必然有准备,这几个弟子都在筑基期,打起来,白白搭上性命。 同时在空中已经动手,长剑下劈,一道近丈长的银光,离开剑刃,劈向整辆马车,赶车人也被覆盖在内。 此时那马才摔倒在地上,还未死透,嘴巴张开,努力的呼吸着,嘴里的血沫随着呼吸渗出来。身下的血腥气,已经四散开来。 马匹倒下的时候,身体拽着后方的轿厢一阵剧烈的抖动,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对面赶车人那处的马匹,看见几丈外的同类惨状,发出“咴咴”的不安声音,蹄子在地上乱踩。 钱长老也腾空飞向马车。同时两手一翻,各持一柄一尺短刀,刀身上黑光浓郁。 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 …… 江生看着朱凌期待的眼神,仿佛明白了什么,这是想一雪前耻? “朱凌,我有急事,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一定奉陪!” 江生一边说着,真气运转,足底一蹬,“蹭”跃到空中,从朱凌头顶掠过。 还没落地呢,发现朱凌出现在前方的空中,脚下踩着一柄剑! 江生心中稍稍一紧,这是突破了啊!御物都用上了。 其实,朱凌筑基成功还在邹逸之前,只不过没人知道罢了。毕竟入门之时已是练气五层,高出江生三层左右。 江生虽然修炼进步飞速,可是体内的“水缸”比普通弟子都大,每层需要吸纳的真气也多些。 故而,江生在修炼速度上并没有比朱凌快到哪去。 问题是,朱凌哪来的御物飞行的功法?钱长老只教到突破心法。 不过江生明白,现在想那些都没有意义。眼前要考虑的是,他铁定不让自己走了。 “恭喜朱师兄,筑基成功!”江生落在地上,向空中的朱凌行了个礼。 朱凌没答话,他在观察江生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一丝恐惧。 江生急于赶路,接着问:“不知朱师兄怎么才能让我过去?我确有要事!”他稍稍弯腰,捏着书生礼的手,还未放开。 朱凌长舒了一口气:“江生,没有你,我筑基没这么快!” 朱凌说着,又一次想起了那一幕。虽然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他经常想起,或者说根本不想忘记。 被一招砸掉木剑,双膝跪地,虎口迸裂。所有人都在看着,看着这批弟子眼中的“大师兄”。 “今天,我—要—报—仇!”朱凌咬着牙,蹦出一个一个字。 江生慢慢直起腰来,抽出腰间的木剑,今天是无法善了的。 鬼儿谷,路口。 于长老发出的剑光,覆盖上了马车。 剩下的三名执事弟子,一人筑基后期,另一人和黄姗筑基中期。 躲避金光的时候,三名弟子早已扔下了手中的灵石、簿子。侧身贴在宗门的马车后,那马的惨状让黄姗难受不已。 在于长老发出逃的命令那刻,那名筑基后期弟子一拍车厢,而后高高跃起,车厢中飞出一柄剑,缠绕着真气,追向主人,浮在脚下,往相反的方向飞去。 另一名弟子没有御空,而是往另一条树林茂密的岔道飞奔。 黄姗斜斜跃起,一摸长发上的青色头绳,头绳瞬间变成一条青光长绫,裹在她的腰间,向着宗门方向飞遁。 他们分成三个方向。修为最高的弟子飞往正北,黄姗飞往东北,宗门的方向,另一个迎着太阳,钻入东方的密林里,都是远离战团的方向。 那赶车人鞭子飞向空中,急速旋转,金光连成一片,覆盖在马车顶上。 赶车人是结丹前期,也就是虚丹期,明显的比于长老差一些,慢了一步。 他前方的马儿已经被白光扫过,步了同类的后尘。 “嘭”! 马车后边轿厢裂开,一杆长枪冲了出来,转眼到了于长老胸前。 长枪通体雪白,枪头却黑得发亮。 枪杆被一只手握着,那人像是被长枪拽着飞起来一般,身着黑衣,戴着斗笠,身体在空中跟长枪一样笔直。 于长老剑尖直指长枪,口中念决。在剑尖处洒出一片白色光幕,瞬间凝成盾牌形状。 长枪扎进光幕,堪堪漏出半个枪头,再也无法寸进。 赶车人长鞭再动,鞭子弯出一条弧线,抽向于长老背部。 此时,空中的钱长老终于赶到战团,左手的短刀离那黑衣人不到一尺了。 右手的短刀黑光闪烁。 “噗”的一声! 扎进了于长老的肋部。 太阳已经临近正中,午时快到了。 第十五章 于长老身亡 太阳已经临近正中,午时快到了。 孙、白二位长老一前一后,相隔数丈距离,几个呼吸就飞出了山谷。 在峡谷的中央,拱形仙桥的最高处,点了点地,接着腾空,拧身转向西南方。 孙长老脑中还回想着刚才谢长老的话。 “老于那点事不足虑,陶长老唯恐今日押送的灵石出问题。” “你们速速赶往鬼儿谷路口,通知老于回来,面见陶长老。” “你二人留在那,等灵石交割完毕,与老钱一起押送回来。” …… 孙长老心里犯嘀咕,这种事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谁会去较真?还捅到执法长老那里去。 他自己也不是没干过,老于也太不小心了。 那些个商行的掌柜、伙计,都是门派中出去的,更别提门派中这么多人,谁还没个亲戚子女?收点灵药、材料的好处,选拔的时候照顾照顾,无伤大雅么。 就那朱凌,不也是老钱的什么外甥么。 不过老陶也太小题大做了,老于那人是有点贪财,难道还敢吞了宗门的灵石不成? 嘀咕归嘀咕,速度还是一点没减缓。 …… 朱凌从空中降落,快到地上的时候,宝剑从脚下到了手上,双足跺在地上,溅起一些灰尘,在阳光下盘旋着。 江生有了判断,这家伙筑基没几天,御物都没掌握熟练。 “朱师兄,还是赌灵石吗?”江生心中焦急,嘴上却不紧不慢。认真询问的表情,像极了读书时,向先生请教的样子。 “赌灵石?!不,不,今日赌你……”朱凌冷笑了一声:“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江生?哼,听说一天天的在外门,切磋来切磋去的,还在为筑基而拼命。修炼要看天赋的! 江生听到他的话,心里就有了决定。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紧接着又回过头来,下巴上挑,仿佛这样能跟朱凌一般高了。 有一丝丝惶恐出现在他眼睛里,恰好被朱凌捕捉到。 对嘛,这才是自己设想过的画面。回头干什么?计算逃命的路线么?害怕就害怕,还抬下巴装腔作势的。 朱凌非常满意他的表现。 江生在做了那一串的动作之后,突然手中木剑蓝光一闪,往朱凌胸口掷去。 紧接着,弯下腰去,两手往地上抓了把什么,而后往朱凌脸上一洒。 木剑只能承载真气,无法传递和储存真气,所以离朱凌胸口还有点距离,就开始有点下坠了。 朱凌右手中的宝剑往下一磕,木剑应声落地。 开玩笑,还打算洒石灰迷眼么?以为是镇上的混混泼皮打架? 江生抛洒的泥土混杂、零零散散的一团东西,迎面飞来,朱凌下意识一抬左臂,遮挡一下。 可是他没发现的是,那零零散散的东西中,有一粒灰蓝色小石头,比黄豆大不了多少。 与黄豆还不太一样,因为有一个尖锐的棱角。 浅蓝色的真气,与灰蓝色的石头浑然一体。 …… 黄姗腰间的青色长绫,是于长老送给她的。 几年来,她多次跟随于长老外出,见到了两回于长老收礼,但她视而不见,那不是她该管的。 于长老也并不是那么抠门,在又一次下山之后,送给了她一根漂亮的青色头绳,那是一件中品灵器。 攻击力和制作材料,像是普通的下品灵器。只不过好看一些,适合姑娘用,而且以速度见长。 她飞出去百余丈的距离,听见了一声带着愤怒的、凄厉嘶吼。 那是于长老的声音! 她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那副画面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或许今生都忘不了。 钱长老右手的短刀,不知为什么,刺在于长老的左侧肋部,外边只留下一个刀柄。 于长老露出长袍的左手已经泛黑,左侧的脖颈、脸庞也开始泛黑,都蔓延到高高的颧骨处了。 那赶车人的长鞭,也趁着那刻,结结实实地,抽在于长老的脊背上,远远的,看着于长老身躯被抽的一震。 他剑尖处凝聚的白色盾牌,在重伤的同时,直接破碎了,那柄恢复了行动的长枪,也顺势扎进他的心口。 黄姗浑身颤抖,发自灵魂的害怕。 不仅因为,她进入五行宗后最熟悉的于长老,眼看着死于非命了。 而且,那钱长老回头往这边空中看了一眼,眯缝眼中精光闪烁,那是在看她。 她强敛心神,回过头来,真气跟不要钱似的,往青色长绫里疯狂涌入。 长枪抽出,枪尖上沾着黑红色的液体。 “啪”的一声,于长老掉落在地上,短刀上的毒素已经蔓延全身,已经死透。 那毒素有麻痹精神力的效果,钱长老专门寻来的。就算是元婴离体,也活不了盏茶时间,何况于长老在结丹中期,并未成婴。 钱长老稀疏的胡子微动:“追!” 伴随着话语,胖胖的身体腾空而起,往黄姗的方向追去。 赶车人去往东方密林方向。 戴斗笠的黑衣人飞向北方,那个筑基后期弟子的方向。 片刻时间,东方的密林中,金色的长鞭卷着一个人的脖子,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结丹初期,比筑基中期高了两个档次,实力差距巨大。 赶车人第一个回到路口处。 过了阵子,黑衣人也回来了,黑红的枪尖上,又多了新的液体。 黑衣人一拍车厢,本就摇摇晃晃的框架,分崩离析,露出一堆晶莹璀璨的灵石。 其中还有几十块,透明的灵石中,蕴涵着乳白色的絮状物。那是中品灵石。 “先走,他会去找我们!”长枪一闪,不见踪影。 黑衣人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似的东西,真气灌输之下,灵石全部消失。显然,是个空间容器。 他俩往南方遁去,留下满地的血迹,两个人和两匹马的尸体。 …… 朱凌下意识的一抬左臂,想遮挡一下石头泥土的。 确实,挡住了江生扔来的那一团零零散散,没有沾到自己英俊的脸上,仅仅漏了一粒。 因为那一粒黄豆大小的石头,飞的太快了。 他的胳膊还没有完全抬起来,就已经到了他面前的位置。而后射入了他的左眼窝,钻了进去。 朱凌还在想,明明挡住了,什么东西到了眼前?连左眼的视线都挡住了,都看不见东西了。 他都没来得及本能的眨眼,就停止了思想。 因为那粒石头,顺着眼窝,进入了颅中,真气侵蚀之下,他比几个月前的火毒蜈蚣,死的还快些。 之前那刻,江生扔出木剑,转身抓了一把泥土杂物的只是左手。 而右手只是做了抓东西的样子,同时从袖口摸出了一粒尖锐的小石子。 双手抛洒之时,那粒小石子上附着了他大量的真气。 筑基期凝练的真气,使得小石子速度、力量堪比剑尖。硬度当然比不了,但是比起朱凌的眼睛,那还是坚硬一些的。 江生不喜欢穿宗门发的武士服,不是特立独行,是因为习惯。不管是以前的道袍,还是现在的书生袍。手缩在宽大的袖口中,比较踏实。 自从那夜,在乌山镇外修炼出真气,他的两个袖口里,永远都有几粒尖锐的石子。 开玩笑,练了二十年的飞刀,换成小石头也能应应急。 可怜朱凌,白白练了一套新剑法,想加上筑基期的实力,虐杀他,可连个出手机会都没有。 朱凌死后,那剑成了无主之剑。江生捡了起来,先用着吧,总比木剑好些。 突然,“嘭”的一声,前方不远处传来巨响,吓得江生一个激灵。 太阳往中间移动了一丝,午时到了。 第十六章 追逃与巧遇 这女执事的速度怎么这么快?这青色长绫肯定是偏门的速度灵器! 钱长老有些恼火,按照他实丹巅峰的实力,应该在五里内就能追上,这都快十里地了,还差百多丈距离。 这个女执事经常跟老于出去,那灵器八成是老于给的。 因为大多执事弟子,都是下品灵器,刀剑一类的。没有这种速度灵器。 钱长老胖胖身体,好像并没有成为飞行的障碍!体内实丹转动,真气绵长,速度竟然还在一丝一丝的增快。 按照这个速度,再有盏茶功夫应该就差不多了。 黄姗丹田疯狂运转。体内的真气“池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降着。 黄姗依稀听到了身后风声呼啸,钱长老应该快追上自己了。她努力挤压着真气,不让自己的速度有一丝减缓。 不清楚那两位师兄怎么样了,应该也有人追杀。 门内有不成文的规矩。 在外游历,面临危险时,境界高的要保护境界低的,男弟子要保护女弟子。 他俩先选了北方和东方,给自己留下了宗门的方向,那是逃跑可能性最大的一条路。 带着他俩的厚重情谊,自己的命仿佛更重要了一些。 …… 离宗门还有二十里地,钱长老离她百丈之内了。 再近一些,他就可以催动武器了! 离宗门还有十几里地,黄姗仿佛听到了钱长老的呼吸似的。 体内的真气马上就要枯竭了,她筑基中期,快要突破到后期了。可是这长绫消耗真气太多了,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长绫上青光闪烁不定,眼看就失去真气来源了。 黄姗一咬牙,直直的往下落去。长绫重新化作一根青色细绳,绑在她的长发上,随着气流往上飘着。 她留了最后一点真气,快落地的时候,运在腿部。她虽然不想死在钱长老手里,更不想死的时候摔的面貌全非。 “嘭!”的一声,她的双脚砸在了地上,脚底、膝盖处白光一闪,没有受重伤。 可是脚跟收到的强震,还是让她暂时失去了腿部的控制。 而且,还让她腑脏受到冲击,一丝红色从嘴角殷了出来,咸丝丝的。 口鼻中的血腥气,反而让她清醒了一些,靠腰部的力量拖着双腿,一步一步的往前拖动着麻木的双脚。 钱长老也从空中下落,落地之时,她的性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此时,恍惚中,前方好像有一个人,拿着一把剑。江生,他这么在这? 不对,前方是两个人,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后方,钱长老已经落在了地上。 她觉得自己意识模糊了,八成要死了。空气中的青草、泥土的芬芳,吸入时还混入一丝口鼻中鲜血的腥气。 她想,死在这青山绿草之间,也可以了。 …… 江生听到前方巨大的声响,抬头一看,是黄姗。 黄姗的腿脚像灌了铅一样,艰难地挪动着,娇小的嘴边,有一缕鲜血! “黄师姐?!”话音好像刚刚离开嘴边,就发现了钱长老!他就在黄姗后方的空中,往下坠落,手里还拿着一把短刀,好像……是要对黄姗动手! 他有点懵,一时之间琢磨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从理智出发,想装没看见吧?黄姗跟自己也算交往不浅,就算说没看见也没人相信。 从内心出发,想救人吧?自己都知道天方夜谭,再说钱长老杀了黄姗之后,不会灭我的口吧? 而钱长老从鬼儿谷一路追到这,十几里路,眼看就能出手了,却听见不远处,有人的声音。 黄姗摇晃的身体,挡住了钱长老大部分视线。 错过黄姗的肩膀,他看见了拎着剑的江生,还有地上那人的面目。 “凌儿!”钱长老又惊又怒。 江生一听这话:“凌儿?” 这称呼,这语气,跟瘸老五喊自己生儿,差不太多。这朱凌是钱长老的后辈?完蛋!那他还可能饶了自己吗? 早就知道外门的几个长老,最差都是结丹初期。如果他为朱凌报仇的话,十个自己也活不了一个。 情急之下,只能想办法拖延。 现在,黄姗死不死的,自己好像都要死在这。 “钱长老?谢长老?!”江生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一脸恐慌。 右手的长剑随意地握着,左手暗暗摸出了小石子。 能逃就逃,逃不了也得拼一下。 …… 孙、白二位长老的衣服,被空中的风吹得都变形了。几处山头上的白云,从他们身边略过,像一缕缕的白雾。 白长老抬头看了看太阳,大声说:“午时了?!按理说老于老钱他们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声音被风吹散了不少,剩下的送到了孙长老耳朵里。 孙长老也抬头看了看:“嗯,午时。我们低一点,看着点路,应该快遇到了。这都赶了十几里地了……” 他的声音很小,越来越小。 起初,是因为他在前方,不需要很大声音,风往后吹,后边的白长老照样能听见。 后来,是因为他看见前方的空中,有两个人,一上一下地往地上掉落,诧异得很,逐渐忘记了发音。 其中一个人穿着执事弟子的白衣,应该是个女弟子,长发被吹得直直往上。 另一个胖胖的身形,好像……老钱? 白长老听见他声音越来越小,好奇的看了看前边:“哎?是老钱?” …… 钱长老看见江生行礼,喊自己的方向谢长老,本能的一回头。 再回过头时,胖乎乎的脸上,感觉能凝结成冰! 这个叫江生的小子,应该是他害了凌儿,还诈我! 余光略有所感,视线往东北方的空中看去。 糟糕,他们怎么来了! 完了,一切都来不及了,计划全乱了! 情急之下,钱长老真气灌注,短刀离手,划过一道流星,飞向黄姗的后心口。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 可以推说她和老于一起,勾结外人图谋灵石,所以对她下杀手。 钱长老射出飞刀的一刻,黄姗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倒下。 那短刀本瞄向她的后心口,瘫软的她往下一沉,刀尖快到了脖颈处。钱长老的精神力,没有去改变短刀的方向。 脖颈也一样,这短刀上的毒素,扎在哪她都必死。 结果,短刀的速度太快了,刀身穿过的地方,离脖颈还有一丝距离,斩断了一部分右侧的长发,在空中飘荡着。 差之毫厘啊!她不死,自己的计划就得全变了! 没时间了,那俩已经快到了,钱长老决定逃! 飞起的瞬间,最后一丝精神力控制着短刀,继续往前飞行,将错就错,杀了那个姓江的小子,给凌儿报仇吧! 孙、白二位长老,正往刚才钱长老落地的位置,斜斜的降落。钱长老却又跃了起来,像一道长虹,遁往相反的方向。 孙长老以为他没看见自己和白长老,大喝一声:“老钱!” 钱长老毫无回应,一团胖胖的身形,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向远方的高空。 孙长老不知发生何事,以为钱长老来不及说,向白长老打了个向下的手势。 他再次发力,改变下坠的力道,向钱长老的方向追去,担心钱长老需要支援。 江生发现短刀向他飞来,刀尖处一抹黑光,这可是结丹期的一击! 第十七章 谢长老的担忧 说时迟,那时快。短刀眨眼就到! 侧身躲避是来不及了,江生瞬间用了能调动的所有真气,长剑猛地向下劈去。 湛蓝的光与黑光一触即溃,短刀稍稍改变了一丝方向,擦着他的肋下飞了过去。 扎进了后方远处的一棵树干中,连刀柄都没入了,只留下一个扁洞。 下落的白长老,看到江生劈了一剑,然后就坐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被真气震伤了。 钱长老往西南遁去。 几个长老里,除了老谢他不清楚深浅,剩下他们四个人,他最胖,可他的速度是最快的。 他听见了孙长老叫他,可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一旦那个黄姗说出,于长老是死于他手,到时候孙、白二人联手,是很可能留下他的。 而且,他也不能够再回宗门了,凌儿也死去了。 想起凌儿,他禁不住一阵痛心,虽然他未曾提起过,可那是他的儿子!那个杀千刀的江生,希望已经死去。 甩开老孙之后,钱长老绕了一圈,确定没有危险,到了事先约好的位置。 迎接他的,不是璀璨的灵石,而是赶车人的金鞭,和黑衣人的长枪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黑衣人在斗笠下发出声音。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两个对一个。 那个黑衣人,居然是结丹圆满,也就是金丹境,之前一直是有所保留的。 不出意外的,钱长老被杀了。 心有不甘,死得憋屈。自己只是一粒棋子。 在死前,他才想明白。今日之事,只有那三个执事弟子任何一个人逃回去,宗门才会知道,鬼儿谷出事了。 而孙、白二人那么快就赶来,说明宗门内有人泄露风声。 那个给他下命令的幕后黑手,根本没打算让他回去,继续做外门的长老。 悲哀的是,他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只是一张字条,他就不得不照办。 因为那人不知道从何处探知,朱凌是他和表姐私生。姐弟这种事,不会被世人和门派所容。 而杀死于长老,那人就答应永远保守秘密。 …… 当时宗门内,有关于长老的流言传出之后,朱凌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毕竟在宗门内,对江生下杀手不现实。 于是,他让丁莹不着痕迹地,告诉了赵春。因为朱凌也认为,江生的来历有问题,他相信以赵春的性格,出于好意也会去提醒江生。 他觉得江生听到传言后,要么畏罪逃跑,要么去找于长老商量。不管怎么选,主要出宗门就好。 而他就在峡谷的一侧密林中,眼看着江生过了仙桥,掠向西南方向。 然后他仗着可以御剑,提前去十多里外等待着。 如果江生也是御剑,他肯定就不会冒险了,因为同为筑基期,他没有把握胜过江生。 阴差阳错,江生自己忘记御物的事了,用脚赶路,给了朱凌误判。 不管如何,他如愿堵到了江生,不过结局不太一样。 …… 孙长老不知追出多远了,可是钱长老胖乎乎的身体越来越看不清了。这老钱啥时候速度这么快了? 追不上,先不管了,先去路口看看,老于不在的话,在沿途往宗门方向寻找。 鬼儿谷路口,当孙长老看见满地狼藉,眼眶充血,一声长啸响彻山谷:“老于——!” 江生擦了擦嘴,尽力平息体内真气。 太倒霉了!这无主的宝剑,他还没来得及与灵器建立联系,仅靠灌输真气,硬磕那短刀,才受到真气的反震。 不然的话,只需要精神力外放在灵器上,也就是神识控制,去劈那把短刀,自己就不会搞得这么狼狈。 练气期,是灌输真气到武器上,发挥出庞大的威力。 而筑基期,除了灌输真气外,还可以滴血认主,用神识控制灵器,也就是所谓的御物。 而进入结丹期后,神识增强几倍。灵器离体之后,一定范围内,神识依旧可以操纵,加速、悬空或者转向等等。 …… 白长老等待黄姗和江生稍稍调理,恢复部分真气之后,夹着朱凌的尸体,一起回到了宗门内。 而孙长老也带着于长老的尸体,从鬼儿谷一路飞了回来。 谢长老满面愁容,捋着长须。陶长老剑眉横挑,默不作声。 黄姗心有余悸,带着泪痕,仔仔细细讲述了的鬼儿谷事件经过。 江生诚惶诚恐,一副后怕的委屈,讲述了朱凌截杀时的被逼无奈,自己不得已,幸运杀死他的经过。 当然,没有提“暗器”的事情。 孙长老满面悲愤,描述了鬼儿谷路口,人与马的惨状,大声咒骂着钱长老。 等谢长老和陶长老慢慢理清了消息,有两拨人来敲大殿的门。 一波,是陶长老早上发现字条后,安排出去调查的几个内门执事。 一波,是外门弟子,有人在谷外仙桥上,发现了钱长老的尸体,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而且,钱长老的手中还握着一张残破的字条。 大概意思是:今日杀死于长老,推说于长老死于分赃不均,被参与劫灵石的同伙所杀。 身上弄点伤口,狼狈点回门派。与敌人厮杀负伤,不得已暂时逃离。 反正当事人已死去,死无对证,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字条的上半截缺失,不知道还说了什么。 缺失的部分,自然是私生子朱凌一事。 钱长老泉下有知,或许有一丝欣慰?确实替他保守了秘密。 …… 陶长老从袖口也拿出一张字条,两张比对之下,为一人所书。 派出去的内门执事汇报,字条上,部分情况属实,于长老确实将一些不合条件的人,选入了外门。 还有几个人属于诬告。身世没问题,其中就有江生。 在山南郡、乌山镇询问过好多人,十六年一直在镇子里,生活、读书,只去过山南郡参加科考。并无修仙师门。 陶长老没有犹豫,有问题的弟子一律逐出师门。 外门长老于笑笑,已经身亡,不再追究责任。 外门空缺两名长老,由陶长老上报门派高层,安排人补缺。 被劫走的灵石,由各郡万罗商行留意消息,一旦查到下落,立刻上报宗门。 执法长老,雷厉风行,简单处理以后,离开外门。 所有人离开大殿后,谢长老长长叹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刚才与陶长老讨论了一阵,毫无结果。 此人对宗门非常了解,又与外界的修行者交往甚多。不用出面,就有长老替他卖命,还有结丹高手替他劫灵石。 他的目的是什么?仅仅为了灵石的话,没必要往陶长老那里送字条。 如果只是跟于长老有仇的话,不但没必要送字条,也不需要劫灵石、杀钱长老。 思来想去,可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外门长老选拔弟子不合规矩,长老参与抢劫灵石,互相残杀,弟子们议论纷纷,连孙长老和于长老的关系,都有编排的传言。 从宗内高层的角度来看,外门管理不严,是自己这个第一长老的问题了。 谢长老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位置。可是幕后之人翻手之间,外门乱象纷生,如鲠在喉一般。 不由得他不心忧,今天是外门,下一次呢?幕后之人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惑,可能要很久以后才能解开了。 第十八章 遗产与恩情 广场上目睹了一些事情的弟子,无人再议论什么。都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小小的外门弟子该讨论的。 江生回去调理气息,短刀上真气带来的损伤,还未完全去除。他暗自后怕着,今日与白长老、黄姗回宗门的时候,抬头看见了那棵树。 那棵没入短刀的大树,已经全然枯死,暗黄色的树叶上,叶脉呈黑色,连带着树枝树干都开始发黑。 幸好自己的皮肉没被蹭破,不然自己现在应该跟于长老一个惨状。 想起于长老,内心一丝悲哀,这个高颧骨的老头,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谁知今日死于非命。 对了,今日听那陶长老说的,于长老的名字……叫于笑笑?虽然确实好笑,此刻当真笑不出。 刚刚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离开人世。 今日孙长老义愤填膺的样子不像是假的,看来和于长老之间,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刚想到这里,赵春推门进来了:“你怎么样了?听说你今天受伤了!” 赵春盯着江生从头到脚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大事:“孙长老找你。情绪不高,你小心点!” …… 今日外门出了这么多事,广场上没有长老讲授修炼心得。 而且今天轮到钱长老,人已不在了。 弟子们也知道谢长老他们心情不好,没几个人待在广场附近,都找僻静的地方修炼去了。 傍晚,空旷的广场上,一棵大树下。 同样的位置,熟悉的景象。温暖的风拂过,茂密的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不同的是那日刚过春分,如今都快夏至了,这棵大树的树冠明显的宽厚了好多。 孙长老看着江生,缓缓道:“老于走了。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俩打赌的事情?”中午他已知道江生筑基成功,朱凌的遭遇可以证明。 今日他里一肚子的悲愤,随着见到钱长老的尸体,也只能化作虚无,此刻终于平静了一些。 江生看着孙长老站的位置,想起两个多月前,于长老眼中带笑的样子,有些伤感涌上心头:“回孙长老,说过。” 声音中透出一丝哀伤,孙长老听到了,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点点头。老于看中的人,心里也有他。 如果今日出事的是自己,会有几个人悲伤呢? 沉默了一会,孙长老又说:“二十块下品灵石,你的五块?对不?” 江生还未回答,孙长老接着说:“算了,二十块都给你了,老于肯定希望我这么做。”说罢,一个圆形玉佩,铜钱大小,缓缓飘向江生。 江生接了过来:“这是储物灵器?”有些不可思议。前身他和老鬼都没混上一件。 这种灵器,比他曾经的飞刀,可昂贵太多了。同品级的灵器中,储物灵器的价值,可以顶七八件其他的。 孙长老神情黯然:“是的,这是老于的,灵石在里边。他一直放在腰带内侧。” “他那么抠门,天天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除了我,还真没人知道。”孙长老说到他抠门的时候,想起老于平时的抠门表情,话语之间,有些更咽。 “玉佩归你!这里边的东西,我拿出了一部分。他在世上还有个哥哥。金银钱财之类俗物,我改天下山送过去。” “里边其他的东西,你拿去,跟黄姗分了吧。这几年,能让老于关心在意的,也就你俩了。”这样处理,老于在天有灵,应该会同意吧。 “谢于长老。”江生感受着手里的温润的玉佩,眼前浮现出于长老的样子,向着天空轻声说道。 而后又对着孙长老说:“谢孙长老!长老放心,有玉佩我就知足了。其他东西我都留给黄师姐。” “嗯。”孙长老大手一挥,显是没什么好说了。 平时看见两位长老吹胡子瞪眼的,原来,最了解于长老的,居然是孙长老。 …… 找到黄姗时,天都黑了下来。 他俩从玉佩里摸出了通灵球。真气运转,借着通灵球的光亮,看着一地的琳琅满目。 “这……”江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灵石,灵器,棋盘和棋子,还有碗和骰子。 黄姗在杂七杂八的物品中,捡起一柄剑,递给江生:“这是于长老前段时间找来,打算给你筑基之后用的。” “给我找的?”江生很诧异。 黄姗点点头:“内门的童长老,希望你进内门以后,能选择他所在的山峰修炼。所以给了于长老一枚恢复神识的丹药,央求他说说好话。” “于长老觉得是沾了你的光,在各郡的万罗商行里找了一圈,寻到了这把剑,觉得适合你用。”黄姗情绪有点低落,想起于长老对待自己,也同样格外照顾。 江生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情分,也要记那个童长老的。 那童长老通过谢长老,给了自己筑基丹,又给了于长老那么珍稀的丹药…… 恢复神识的丹药,远比恢复真气的丹药珍贵得多。 真气,通过吸纳天地灵气,修炼半天就可以恢复。 而神识消耗一空的话,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复原。如果完全枯竭,搞不好是一辈子的损伤。 他前身刚刚结丹之时,尝试用神识控制着飞刀转弯,不眠不休地练了两天,神识消耗太过,头疼了七八天呢。 宝剑深褐色的剑鞘上,有鱼鳞状的纹路。 他握着剑柄,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而后抽出宝剑,割破手指,一滴血没入剑身。心念一动,宝剑上白光一闪而逝。 他的心跳得砰砰响,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这可是件中品的灵器! 灵器,可以与主人建立联系。灌输真气后,离体也可以持续一段时间,如果一直与身体接触,可以源源不断的灌输真气,比如御剑飞行。 根据灵器的功效,共分上中下三品。 举个例子,此刻刚筑基成功的江生,用不同的灵器,效果就相差很大。 如果用下品,十丈内可以保持威力与精准。 如果是中品,灌注同样的真气数量,大概能达到二十几丈外命中目标。 如果是上品,也许五十丈都可以取敌性命,威力不减。 当然,根据修行者的境界,威力天差地别。如果是元婴期高手,就算下品灵器,百丈之外也可以御之杀敌。 …… 江生爱不释手,把玩着宝剑。 剑长二尺有余,属于比较短的。 剑身窄而薄,通体银白色。江生真气涌入,白芒大涨,快能跟通灵球的亮度媲美了。 宝剑上吞吐着白芒,江生内心再次感谢于长老,接触不算太多,可是对他确实不错。 虽然他也收了丹药,得了好处。可他没必要告诉自己,更何况这把宝剑的珍贵程度,不比那枚丹药逊色多少。 还有孙长老,以前看起来态度严厉,与朱凌切磋时,还呵斥过自己下手重。 而今日,于长老的遗物,他完全自己使用,神不知鬼不觉。可他全部给了自己和黄姗,还有于长老的家人。 于长老、孙长老,还有未曾谋面的童长老,他们对自己的照顾,确实让他很温暖。 这是作为散修时,从来不敢奢望的深情厚谊,或许这就是身在门派的好处,家的感觉。 老鬼辞世,瘸老五独自在家,于长老故去。 自己成为内门弟子后,孙长老、黄姗他们也不会经常相见了。 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 仿佛是心有所触,曾经读过的诗句,自己蹦了出来,嘲笑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该有的离情别绪。 或许,踏入修仙之路,总要承受这些吧。 第十九章 做该做的事 黄姗清了清嗓子,把江生从纷繁思绪中拽了出来。 这个江师弟,刚才不知道想什么的。神情不似个少年,倒像是个追忆往昔的老翁。 江生缓过神来,将宝剑轻轻地插入剑鞘。两天得好好试试,宝剑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再给它起个剑名。 因为老鬼跟他说过,好的灵器是有特殊功效的。 下品灵器,一般修炼者都拥有一件,像朱凌那把剑就是。 中品灵器,少见一些了,除了基础的功能,还有些特殊点的功效。 例如,炼制两柄剑,一把用普通的金属,一把用稀有的寒冰玄铁,那么后者比前者更坚硬、锋利。 重要的是,真气通过它释放出来,会让敌人觉得寒冷无比。 至于上品灵器,只有大门派比较受重视的弟子,或者元婴期的高手,才能混到一件。 一般都是炼制的时候,放进去了什么珍贵材料,成功之后才具备特殊功效。 例如打造第三柄剑,不仅用上寒冰玄铁,还加入了妖兽雪豹的内丹,那么就有概率炼制出上品灵器! 剑气可以化形,凝聚出雪豹的幻影,威力极大。 当然,这都是听老鬼说的。他们师徒俩都没见过上品灵器,道听途说罢了。 当年,老鬼和他的飞刀都只是下品灵器。 而如今,老于直接给他准备了一把中品!大门派果然是不一样,富得流油! 其实,只不过是江生穷惯了,没见过世面。 黄姗就很淡然,因为里边好几样东西,她都亲眼见过,于长老收的礼品。 她自己的长绫,也是中品灵器,御之飞行,速度提高不少。 “黄师姐,除了宝剑,其他的都留给你。”玉佩里他只留了二十块下品灵石。 黄姗也没再客气:“行,剩下的我都拿着。回头我问问于长老下葬在哪里,挑几件他喜欢的,埋在他边上。” 江生嘱咐:“把棋和骰子也给他埋了!” 让老于到了那边不至于太无聊。如果……老于在那边遇到老鬼,他俩可以下几盘。 …… 自从进入五行宗,已经过去了八十天。 距离百日进入内门之期,还有些日子。江生跟黄姗打了个招呼,离开了五行宗。 他有几件事要做。 乌山镇最东边的小院里,瘸老五拿着刷子,蘸着清水,正在给那匹老马清理皮毛。 突然之间老马昂首抬蹄,咴咴叫唤。 瘸老五诧异之间,四处打量,没看见什么野兽出没啊,这老伙计是不是老糊涂了。 当他看见江生脚踩宝剑从天而降,惊讶的合不拢嘴。 江生轻飘飘地落在小院里,踏踏实实叫了一声:“爹,我回来了。” 瘸老五揉了揉眼睛,看着近三个月不见的儿子,蹬蹬地后撤了几步。 掐了掐自己的耳朵,不是在做梦,真的是生儿! 瘸老五那条不利索的腿,好像都痊愈了一些,三步并作两步,一高一低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江生。 然后又突然放开了他,撤了两步,从下往上,又从头到脚打量着。 眼睛里含着亮闪闪的东西,脸上却挂着笑容,酒糟鼻显得更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动的泪花。 “哎,好!好!……好!”他勉强平复着心情,连声的说着。 当晚,瘸老五又喝多了。江生筑基之后本已可以辟谷了,还是陪着他吃了碗炖肉。 江生去了一趟南山郡的万罗商行,掏出一块下品灵石,兑换了好些钱财。 给自己和瘸老五,各买了两身新衣裳,才回镇子里。 看着瘸老五紧张得到处藏银子,他笑着出去了。 镇子中央,最大的一处宅子里,魏子鸣惊讶的看着江生。 “你,你怎么回来了?”魏子鸣前日已被逐出外门,但他知道江生的身世清白,没有问题。毕竟一个镇子上长大的。 “此乃灵器宝剑,赠与你!切勿伤及无辜之人!”江生的手,不经意的划过腰间玉佩,朱凌那把剑出现在手上。 魏子鸣既兴奋,又不好意思:“嗯……谢……不对,嗯……之前,那个……” 江生明白他要说什么:“往日之事,莫要再提!需劳烦你多照料家父!” 江生在魏子鸣面前,文绉绉的说话。魏子鸣也不奇怪,以前他也这样说话。 “放心!有我在,老五叔绝对吃得好,穿得暖!”魏子鸣信誓旦旦,他再怎么说也是修炼真气的人,在这小镇上威风十八面都没问题。 云落山脉,偏北的一处山谷。 山谷背阴处,是一面庞大的岩壁,下方有一片大树,藤蔓和树枝混杂在一起。 今天穿着青色书生袍的江生,站在几个月前同样的位置。就那么静静的站了小半个时辰。 此景是彼景,此身非彼身。所幸人还是此人,他在脑中念叨着。 他斜斜往下,进入了石洞,洞的尽头,有一件破烂的袍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些白色粉末,及那件破袍子,整理到一起,仔仔细细的埋葬了。 得人传承,无师徒之份,却有再造之恩! 立了一块石碑:慈父沧元道人之墓。落款,璇儿。他觉得,沧元更希望用他女儿的名义。 心有所触,宝剑名字有了,就叫沧元剑吧! 枯草之间,当日七冥草生长的地方,江生盘膝打坐。自从筑基成功之日,一系列的琐事缠身,再也没有好好修炼。 “锵!”沧元剑出鞘。浑身真气充盈,开始熟悉新武器。 一道道的剑影,一处处的树枝,一块块的碎石…… 江生的真气缓缓凝聚,神识一动,薄薄的宝剑似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扎在了远处两块石头的缝隙里。 试验了无数次之后,五十丈之内可以精准命中目标了。 可是,宝剑的特殊之处在哪呢? 江生皱着眉头,默默走过去,慢慢的抽出了宝剑。因为这次扎进石头缝隙,他不舍得直接用神识召唤回来,怕剑身上磨出划痕。 作为一把灵器宝剑,怎么可能那么脆弱。他现在对这沧元剑,宝贝的太过了。 他倒不觉得,当年前身得到灵器飞刀的时候,睡觉都恨不得搂着。 突然,他发现宝剑刚才扎进去的石缝,附近都湿漉漉的,那石缝中,甚至缓慢的流出一滴水,像露水一样,悬在石缝下方的棱角上。 江生思考了一会,这是把我真气中的水属性,释放出来了?摇了摇头,再试一次。 这次他瞄向了低空的一处,那里是一个庞大的蚊虫群。每只蚊子,都在沿着毫无规律的轨迹,飞上飞下,一团黑乎乎,乱糟糟的。 江生眼睛和神识,都在盯着那一处。心念一动,沧元剑穿过那团蚊虫中心,扎进了石壁之中。 江生目光一缩!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剑身快要到达的时候,那一团蚊虫,飞行突然凝滞了一些。 越往剑尖中心的蚊子,飞的越慢,仿佛粘在了蜘蛛网上。 稍微往外圈点的蚊子,还可以飞,不过翅膀也仿佛重了很多,呼扇不动。 去石壁拔剑的途中,他顺手薅了一根草,叼在嘴上。 不对啊,剑飞过去,周围的蚊虫,不应该被剑气所伤,或者直接一阵疾风刮走了么? …… 这一次,他左手捏着一枚小石子,右手宝剑射向一从野花。 野花四散飘零的时候,几只蝴蝶用力的呼扇着翅膀,但还是飞不太动,四散飘摇着。 这时,小石子到了,命中其中一只。江生赶忙捡起蝴蝶,捧在手心里观看。 果然!蝴蝶翅膀上有细密的水珠,像人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水一样。 沧元剑飞行的沿途,将真气中的水属性,散播开来。越往中心,水属性越浓郁! 浓郁的真气,让宝剑周围的空气变得湿润,变得粘稠。 正常的飞剑,穿过空气的时候,带动的是一阵疾风。而沧元剑,带动的则是一缕浓厚的水汽,仿佛一支水箭穿过一般。 筑基之后,第一次用灵器试验,他也不清楚是沧元剑的特殊之处,还是自己真气属性的原因,应该,不是坏事。 第二十章 入侵者 云落山脉西北边缘,一条蜿蜒的小河,自北向南,在山涧里流淌着。 山涧东侧,陡峭崚嶒,西侧是低矮的小山坡。 山坡上树木森郁,阳光斑驳过树叶,洒在地上碎片似的金黄。 树木中掩映着一个破烂的小院落,准确的说,是一座破烂的小道观。 耳畔是树木中栖身的鸟,叽叽喳喳地叫着,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冬天,飞往南方的那一群。 江生抚摸着树上一个一个的疤痕,那都是十几年前练习飞刀,遗留下的疤痕。 他望着不远处,低矮道观的屋檐,薄薄的嘴唇翘起,乌黑的眉毛也有些弧线。 老鬼,我回来了。你还能认识我么? 推开道观的门,他身体敏锐地绷紧了。有人来过,在这几十年,都没几个人来过。 东西两间小破屋的门开着。西侧老鬼那间门口,放草药的小竹筐不见了。 东侧自己那间,被褥叠的整整齐齐。自己平均三五天才叠一次,虽然没有刻意记着,去找七冥草那日叠没叠,但他叠不出这么好看的。 北侧大殿虚掩着门,平时都是关着的。说是大殿,略高一点的破屋而已。 他心念一动,左手一抹玉佩,沧元剑握在手里。悄悄地走近大殿,该死的鸟也不配合,突然安静了下来。 北侧的大殿,门开了。一个姑娘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个长条玉盒。 停住了脚步,看见了他。 离江生半丈远近。比他矮一寸左右的样子,穿着灰蓝色的道袍,道袍肥大一些,肩膀处耷拉着。 腰间扎着根黑色布条,与上下宽松的道袍相比,腰肢显得格外细。乍一看,就像一个宽大的麻袋,中间系了根绳。 双手在玉盒的映照下,格外的白。宽大的道袍袖子滑到了臂弯,左手腕套了个青玉手镯。 那姑娘不见如何动作,手中玉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长剑。 剑尖指向江生,就像江生的剑指向她一样。 “什么人?”她的声音非常悦耳,略有些清脆,但是语气非常平静,三个字音调起伏不大,询问的口气都不明显。 “主人。”江生本想退一步,离对方的剑远一些,毕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 应该比他高,能从储物灵器中,神识控制宝剑,出鞘在手,最少筑基期。而自己,又是筑基期的最底层。 但,不知道是主人的心态左右,还是小书生骨子里带有的一丝倔强,没有往后退。 “胡说。”那女子宝剑青光弥漫,语气还是很平静,仿佛她才是这道观主人一般。道观里,不住道士住书生? 这架势是要动手了? “东边那件屋子,桌子一条腿晃荡,床头有一小棵竹子,盆是暗红色的,枕头边有本破棋谱,棋谱一共十四页。” 江生说的时候,手往右后方随便指了一下,手收回来的时候,一颗石子捏在两指间,虚握着拳头。 真气凝聚到了左手手心,下一刻就能吐出剑芒。 退是不退,但是防备要尽自己所能。至于逃跑的路线,根本不用看,从门口往外跑,就是闭着眼,百丈之内绝碰不到一棵树。 那姑娘收起宝剑:“抱歉,你是主人。”声音依旧平静,但是江生能感觉出来,她确实有歉意,因为你是二字之间,字稍稍顿了一下。 多年读书,让江生对这个很敏感。 江生也收回了宝剑,戒备心去了一大半,这才发现,这姑娘长相很顺眼。 脸庞光滑莹白,圆润的下巴,上方淡红的嘴唇,小巧的嘴巴上方,白玉般的鼻子。 光洁的额前,丝丝刘海虚垂着。眉毛浅浅的,但棱角清晰。 那双眸子清如水,明如镜,身后的蓝天白云在她眼里,清晰的映着。 满肚子四书五经,脑子里只蹦出来两个字:俏丽。 那姑娘也在看江生。 比自己略高一点,一身青色书生长袍,贴身合体,身材不算健壮。 脸庞清秀,脸色稍显苍白,窄窄的眉毛很黑,鼻梁挺拔,下边嘴唇薄薄的。 眼睛大而亮,但是眼神带着一丝谨慎,或者叫戒备。 姑娘的视线扫过在他的右手上,又倒回来,留在了右手处。 江生突然发觉,盯着姑娘的面庞有些失礼,又从对方的眼睛里觉察到了什么,手指微动,石子收了起来。 非礼勿视,本想说句抱歉,却没有说出来。只是把右手手指前后搓了两下,好像在掩饰什么,又好像在表达此刻的善意。 “不知者不罪,我也很久没在这里住了。”江生的话算是回应了她刚才的道歉之语。 那姑娘也收回了眼神,低头看了眼:“我的衣服昨日洗了,今日刚收起来,一会换下来,给你洗干净。” 想了想,拿出玉盒,递给江生:“这个还你,因看见这株宁神花,药效快消散了,才想拿走,不至于浪费。” 两句平静的解释,落落大方,没有再道歉。 江生点点头:“你说的对,药草确实时间久了,也不值钱了,如果你有用,送你了。” 然后掉头往门外走:“你换衣服吧。” …… 等了近一个时辰,再次回到院子里,三间房都开着门,那姑娘却不在。 放草药的小竹筐,又放在了老鬼的门口。 东边房内道袍已经叠好,应该是用内力催干了。 院子中央,水井的边的青石台上,放着玉盒。 玉盒半掩着,那株宁神花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灵石,内里有白色絮状物,中品灵石! 玉盒下压着一张字条,字迹轻重适中,笔画均匀,在书生眼里,字算不得很好。 借住已有几日,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江生看着字条,略有些失神。而后摇摇头,挥去此事。 大殿里,江生给三清上了柱香,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算不算三清弟子。 又到道观后边,两棵大树的中间,给老鬼烧了纸钱。而后在墓前絮絮叨叨好久。 把自己的近况,跟完完整整老鬼说了一遍。 此时,他内心安宁,情绪平静。仿佛跟老鬼汇报了一声后,他才割舍掉前身的生活,不再是一介散修。 …… 云落山脉中央地带,有五座的山峰,是整个山脉的最高处。 从天空往下看,五峰呈十字形,东西南北各一座。 就像是账房先生用的算盘,算盘上只有五个珠子,个位一个,百位一个,十位三个。 最中间的那座特殊一些。峰顶又分了两层,下边那层是一个巨大的坪。坪的中央位置,长出一个小一些的山峰。 整个峰顶就像一个大饼,大饼上放了个馒头。 五座山峰之间,不时有飞虹来往,那想必都是内门的人了。江生驾驭着沧元剑,欣赏着五行宗。 筑基初期一般来说,御剑半里到数里都有。沧元剑毕竟是上品灵器,薄薄的剑身,仿佛只需要一点点真气,就可以托起瘦弱的小书生。 江生的真气,又比其他筑基初期多不少。所以从上次落脚处,到这里,连续御剑飞行有几十里地了,真气好像还能坚持一会。 五座山峰南边,有个山谷,从上方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个硕大的广场。 外门到了。 第二十一章 内门的选择 广场上,并没有长老传授功课。 因为今日是遴选内门弟子的时候,百日到了。 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在广场上,人群三五成堆的讨论着。 “你们说一共有多少人筑基成功?”胡乡郡的一个弟子询问着。 “据说往年都是一百几十个,毕竟才修炼一百天,筑基哪有那么容易?”丁莹说了句。自得知朱凌死讯,丁莹好几天都情绪不高,修炼也耽误了些,现在才练气六层。 清河郡一名弟子说道:“反正邹逸是第一个,现在又过了二十多天,不知道有没有再进境。” “开什么玩笑?二十多天,能把筑基前期的境界稳固好,就不错了。”那个胡乡郡的弟子回答他。 “好像也是,听执事师兄说起过,他筑基之后过了两年才到中期呢。”清河郡那名弟子点点头,自己确实太高估了邹逸。因为邹逸是清河郡的骄傲,在他眼里无所不能似的。 …… 赵春挠着头,四下里看着:“江生怎么还不回来,今天就该选择峰头入内门了。” “江生平时挺有数的,肯定在路上呢。”洪秀眉头也皱着,说出来的话,八成也是安慰自己。 苗文芝纤手往南一指:“来了!” 江生在峡谷仙桥那里落脚,一路走进来的,他不想直接飞到广场上,太高调了。 像是故意炫耀自己筑基了?毕竟大多数的同门,百日内达不到这个境界的。 远远的,就看见赵春他们,冲着自己的方向招手,洪秀甚至一蹦一摆手,生怕自己看不见。 “你家的东西送到了。”江生过来之后拍了拍赵春的肩膀:“你们怎么样了?” 洪秀的脸上,掩饰不住的骄傲:“我和文芝都成功了!”她比大家都大两三岁,把苗文芝当妹妹看。 “嗯,我前几天筑基的,洪姐昨天才成。”苗文芝瘪了瘪嘴:“赵春才到七层……山南郡只有咱们三个。” 赵春倒是不以为然:“我本来也没指望自己能进内门,能修炼就很好了。再说,有的郡还只有一个呢,我们郡不算差了。” 前些日子,赵春得知江生要回山南郡,托他带了一块灵石,去万罗商行换了些钱财,给家里老娘送过去。 老娘生活有保障,他自己又不用挨饿,很满足现在的日子了。 赵春接着说:“四十多个郡,好像基本都是三五个筑基成功的。最多的有七个人,奎昌郡好像一个都没有呢。”也不知道他那么多消息都从哪听来的。 广场的声音上逐渐消失了,大殿的门开了。 谢长老今日看起来神清气爽,笑呵呵的捋着长须。 跟他一同出来的,还有五位,没见过,应该是内门的长老吧。 三男两女年龄不一,有青色武士装的中年,还有浅色长袍 的长者。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身火红色锦绣袍的女子,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柳眉星目,头上挽了个发髻,背负着双手,英气飒爽。 “今天,是值得大家铭记的日子。”谢长老响亮的声音,在广场上蔓延开去。 “今年共一千零三十七名弟子进入外门,到今天方满百日。” “你们中间,有一百五十二人,在这百日内成功筑基,得以进入内门修炼!” “其他的弟子也不要太过遗憾,进入内门代表着更大的责任,为宗门付出更多的心血。” “在外门继续努力修炼,还会有一部分弟子筑基成功,将来可以做外门执事,或者商行买办,继续为宗门效力。” “五行宗,以五行立派,进入内门的弟子,需要在五峰中做选择,五峰的修炼心法大同小异,不过功法秘术各有所长。” 谢长老说罢,稍稍一顿。 “老夫姓贺,东林峰长老。”那个浅色长袍的长者开口了:“东林峰,以木系功法见长,山中草药繁多,还有会炼制丹药的长老,弟子们可以学习。” “南焰峰,以火系功法见长,除了修炼之外,还可以学习铸造兵器。”一身火红的中年女子开头道:“我是南焰峰长老之一,冯九歌!”话音清脆洪亮。 青色武士装的中年男子开口:“西钧峰长老韦靖云!西钧峰以金系功法见长,除了修炼……还是修炼!金系功法,最善攻伐,技击功法繁多,是五峰中最驳杂的。” 另一名很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也就比黄姗大几岁?瓜子脸,眉目带笑,一身浅蓝色长袍,开口道:“我是童颜,北源峰长老。”声音悦耳,像一道潺潺的小溪,流淌进每个弟子的心里。 江生有点愣,这……这就是童长老?居然是个女子?还这么年轻? 因为接受过人家的筑基丹,还有于长老收她丹药,转赠自己宝剑等等,童长老早就是他打算跟随修行之人。 在他内心,童长老大概有个模糊的样子,应该是像东林峰的贺长老差不多。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年轻女子。 “北源峰,以水系功法见长,峰内还有弓箭、投掷类兵刃的功法秘术。”童长老浅笑一下,不再说话了。 身材最粗壮的那名男长老,声音瓮声瓮气的:“我是祁岳,中坤峰的。我们峰以土系功法见长,练体防御类的秘术很多,如果有感兴趣的弟子,还能学阵法之术。” …… “西钧峰太乏味了吧,就光修炼?也不教点别的?这样谁愿意去那里。”洪秀小声跟山南郡的弟子们念叨着。 “那可不是!金系功法攻击性最强了,每年选西钧峰的弟子才是最多的!”赵春虽然不能进内门,可是平时热心肠,人缘不错,消息是最灵通的。 “文芝,你选哪个峰?咱俩一起呗?”洪秀跟苗文芝在一个房间,住了三个多月了,感情比较好。 “行,洪姐,咱们不分开。我无所谓,修炼嘛,在哪都差不多吧,你定就是。”苗文芝点点头,打算随着洪秀选择。 赵春在旁边出主意:“你们要是没什么目标,那就去东林峰也行啊,要是学会了炼制丹药,在宗门里多吃香?” 洪秀摇摇头:“要是我看,南焰峰不错呀,那个冯长老看着多顺眼……哎,江生,你打算选哪里?是西钧峰吗?”洪秀直来直去的脾气,看着利落精干的冯九歌,羡慕的很,比较投她的脾气。 这要是昨天问江生,他顺嘴就会说出北源峰。不过现在,他有点呆呆的,这个童长老与印象中云泥之别,有点懵。 不过,他还是开口了:“北源峰。”无疑,这是最适合他的。 “哦?怎么,你想学学射箭么?”赵春很诧异。 洪秀更是连连摇头,她猜测了两三种,居然都不是江生的答案。 待各峰长老介绍完毕,谢长老双手往下虚按了按,制止了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五座山峰,都有术法高深的长老。在哪个山峰修炼,都不会耽误进境的。 谢长老双手拍了拍,大殿内得到信号,有五名衣服颜色各异的年轻弟子,鱼贯而出。 谢长老宣布选峰规则:“下边,我念哪个弟子名字,那个弟子就报出选择哪个山峰,到该峰的执事弟子处报道。” “胡乡郡,田文顺……” 那个叫田文顺的出来,走到前方:“我选中坤峰。”说着,走向祁岳下方,找那名穿着土黄色衣服的执事弟子,写上自己的名字。 “清河郡,窦鹏……” “我选南焰峰。”那弟子往冯九歌方向,找红衣弟子登记。 …… 自从那五名各峰的执事弟子出来,江生就一动不动了。 恨不得呼吸都静止了,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 因为,那名西钧峰的弟子,穿着的那种金色衣服,与当日在山谷中,挥剑挡下他飞刀的那人,一模一样! 第二十二章 江生,欢迎回家 五行宗外门,广场上。 谢长老一个一个地念着名字,被叫到的弟子依次报出自己选择的山峰。 “清河郡,邹逸……” 邹逸从行列中走了出来。内门的长老们都知道他是这届弟子中第一个筑基成功的,而且是入门时唯一的甲等资质。 修行门派,什么最珍贵?人才! 每年前几个筑基成功的弟子,各峰都是有数的,毕竟内门和外门的长老,还是经常打交道的。 邹逸走到大殿下方,还没报出自己想选择的山峰,那几个长老都对着他说着些什么。 甲等资质,今年新弟子中的筑基第一人,如果到了自己的峰中,多少年以后,应该也是扛鼎的人物。 毕竟每个峰,在宗门内都是要争夺话语权的。 “你们说邹逸会选择哪里?”清河郡的弟子有些焦急,感觉脊梁上都在出汗。仿佛被各峰争抢的人是他一样。 “我觉得是中坤峰,听说邹逸的爹就是从中坤峰出来的弟子,结丹没成功,所以出了宗门,回清河郡做了万罗商行的掌柜。”有在清河郡就认识邹逸的人说道。 另一个其他郡的人,从理性角度出发:“我觉得不是,他爹在中坤峰没有结丹成功,恰恰会觉得中坤峰教导不好吧?肯定不会让他儿子还选中坤峰。” 皇上不急太监急。邹逸谢绝了其他峰长老的好意,朗声说道:“我选西钧峰!”随后找执事弟子签字登记去了。 他内心不是没有斗争过,他爹早就给他灌输中坤峰的好处,让他来五行宗,选中坤峰修炼,秉承自己的想法。 不然的话,邹逸甲等资质,他爹早就清楚。 但他从来都没有教邹逸练气,也没有让他去其他门派修行,就是等着让他从头开始,接受五行宗的培养。将来成功结丹,弥补自己多年的遗憾。 西钧峰长老,韦靖云心中大喜,说了声:“嗯,很好,西钧峰欢迎你。”果然,有天赋的弟子,都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地方,才不会埋没自己的天分。 “看吧!”赵春一副洞悉世事的样子,跟他十五岁的样貌非常不匹配:“我就说嘛,每年选西钧峰的最多!” 洪秀撇了撇嘴,她认为邹逸会选南焰峰。好像盼着英雄所见略同一样,江生跟自己想法不同,邹逸应该跟自己眼光一致吧!没想到,“英雄”所见并不相同。 江生没说话,他一直在愣神,努力回忆着宗门法规。同门自相残杀是什么处罚来着? …… “山南郡,江生……”谢长老喊完以后,视线往下方搜索着江生的身影,他也很好奇,江生会选择去哪个山峰。 看着下方一点异动都没,没有哪个地方有人走出来,这江生,不会今天还没来吧? 毕竟江生已经二十天没出现过了,他也吃不准。 下方,没看见江生的其他弟子们,也在叽叽喳喳,还有这种事?入内门的日子都不来?江生也太目空一切了。 “山南郡,江生!”谢长老声音严肃了一些,威严的表情,震慑的下方议论声都消失了。 “哎!你干嘛呢?!”洪秀猛地拍了下江生的后背,这小子想啥呢? “啊?哦……”江生这才把视线,从穿着金衣的执事弟子身上,挪了开去。 伴随着应和声,他走出队列,迈向大殿下方,内心还在还在想着当日的情形。 金衣男子看起来就是内门西钧峰的弟子了!虽然不知道叫什么,但是有这条线索,早晚能找出他来。 不知道跟他一起的蓝衣男子,对自己下重手的那个,是否也是宗门内的人? 如果是的话,自己有机会在不触犯门规的情况下,与同门弟子两次生死相向么?不对,其实是三次,朱凌的死也许有人还会记得。 如果连续三次跟自己有关,宗门内不会觉得都是巧合吧。 和邹逸一样,各峰的内门长老,也都清楚江生在这批弟子中的成色,分别向他示好。 江生在内门打遍了所有执事弟子,这名头他们早有耳闻,这是绝对的好苗子,不比邹逸差。 有承诺给与灵器的,有承诺专门为他挑选合适功法的,有打包票保证让他结丹成功的…… 尤其是西钧峰的韦长老,老神在在,欣赏地看着江生。这肯定是我西钧峰的人啊,一个到处找人切磋的好斗分子,除了金系功法,还有什么适合他? 看来今年最好的两个苗子,依旧是我西钧峰的!去年最早筑基的前几名弟子,都去了西钧峰。 那童长老并没有参与争抢,只是淡然的看着他们。虽然其他峰给的条件,有些已经超越了她曾经做过的人情,但她不想再多承诺什么条件。 招弟子,资质天赋是一方面。品德心性,也是重要的另一方面。 如果是贪图小便宜,好高骛远,朝三暮四之徒,将来面对更大的利益,也不见得能经受得住考验。 毕竟修行之路,不是一朝一夕。如果心性不够,那也不值得她再多费唇舌。 江生没有认真听其他山峰长老的话语,对着每个山峰的长老,认认真真做了四方揖。 “承蒙各位长老错爱,我选择北源峰。”江生平静的声音响起,内里还透露着坚定。仿佛就算挨顿打,我也不会改变。 下方的弟子们交头接耳。 “那江生,居然选择北源峰?难道是想学射箭,将来从军么?”有人说出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谁知道他,脑子坏掉了吧,去了北源峰,将来再跟邹逸相比,就差太多了呀。”这人的想法跟邹逸很像。 邹逸也在琢磨,他选北源峰?那将来有机会和他切磋的话,赢了他我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了。 西钧峰的韦长老、南焰峰的冯长老都哑口无言,愣在当场。他们都认为江生会选择自己山峰。 韦长老觉得一个喜欢技击切磋的人,没有理由不来西钧峰。 而南焰峰的冯长老,更是气的双手掐腰,怒目横视旁边——北源峰的童颜。她都保证让这弟子进入结丹了,其实并没有把握。就这样居然还争不过那童颜?北源峰有什么吸引他的?! 水火不容! 童长老稍微提起的心,放下了。这弟子,不错,真不错! 她并没有歪头看,但她知道冯九歌的反应。 没有理会冯九歌挑衅的眼神:“江生,欢迎回家!”童长老朝江生微笑着,潺潺的小溪,又一次流淌进附近人的心里。 本来稍稍严肃的脸庞,从嘴角荡漾一丝涟漪,划开了担心的眉宇。让人看着,觉得她仿佛又年轻了几岁,称呼她童师姐好像更为合适。 江生没有多想这些,只是借着近距离,歪了歪头,仔细看了看西钧峰那名执事弟子的衣服,款式、颜色等等,只要还有印象的地方,都比较了一下。 没错,当日那个家伙,一定是西钧峰的人! …… 大半天的时间,一百五十二名弟子都做出了选择。 东林峰,选择者二十八人。 南焰峰,选择者三十六人。 西钧峰,选择者五十一人。 北源峰,选择者一十四人。 中坤峰,选择者二十三人。 果然与赵春所说的历年情况相似,西钧峰是最受弟子们追捧的地方。 洪秀如愿选了南焰峰,苗文芝同样。 北源峰今年确实比较惨,才收了十四名内门弟子。南焰峰的冯九歌内心窃喜,眼光往童颜的方向瞟了瞟,希望看到她失落的神情。 可惜,并没有。童颜比她更为年轻的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仿佛十四个弟子已经足够满意。 第二十三章 踏入内门 “这北源峰也太惨了吧?”剩下的外门弟子中,有人感叹着。 “确实是!将来直接把山峰名也改了算了,叫个什么北钧峰拉倒,反正西钧峰估计都装不开这么多人了。”旁边的弟子也同样看法。 赵春听不下去:“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内门弟子呢。你们想去北源峰也没有资格!” 因为江生选了北源峰,他才对北源峰有了些好感,听不得别人贬低,就跟辱骂了江生一样。 “听说是北源峰招不到好弟子。好像近几年来,比较出色的弟子都没有选那里的。”也有跟赵春一样,消息灵通的弟子。 赵春点点头:“是的,没有天赋好的弟子,每年的五峰比武,就拿不到好名次,来年更没人选。” “不过今年就不一样了!有江生,估计名次不会再是倒数第一了。”赵春对江生信心满满。 因为只有他知道,自己每天夜里起床小解的时候,江生都在修炼。这么努力,天资又不差,人家凭什么不优秀? …… 北源峰。 昨日,江生御剑从上空飞过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时从天空往下看,东西二峰比较明显,东林峰披着密密麻麻的绿色,相比之下西钧峰植物比较少,绝壁怪石非常多。 中间的两层峰顶很特别,那是庞大的中坤峰。 南北的两座,都比较平庸,没觉得有什么。北源峰的北侧,是一大片湖泊,在空中看起来比山峰都大。 真正走在北源峰的山路上,才发现其中妙处,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这里。 北源峰,峰顶平平无奇,在山腰处,有一眼泉水。 那泉眼半丈大小,清澈的水,从黑黝黝的洞里,往外喷涌着,冒出水面一人高,翻出雪白的浪花。哗哗的轰鸣之声,充斥耳中。 汩汩的泉水翻滚在一个不大的水潭。水潭的一侧是万仞绝壁,水潭里的水从一个窄窄的口子倾泻出去,一挂瀑布飞流直下,砸向山脚! 也不知道半山腰处哪来的这么多水,也许是五座山峰的水脉,都汇聚到这里了吧。 那执事弟子,带领着十四名新入峰的弟子,从山顶往下,领略了一遍北源峰的美景。 “只有在这种仙山福地,才感受到仙凡的差别。”一个新弟子感叹到,他是个瘦高个,真没有个神仙样子。 “是啊!”另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弟子,也是满脸陶醉:“就算修炼止步于此,能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也与神仙无异了。” 那名执事弟子,二十六七岁,一身淡蓝色长袍,圆圆的脸蛋,名字叫余安。 余安摇摇头:“众位师弟,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内门弟子在峰内修炼五年,五年内踏入结丹期,才可以作为核心弟子,继续留在这里。” “不然的话,五年后,就要被门派安排做事了。我就没能结丹,混了个执事弟子,才能继续在这。跟我一起进来的同门,基本都去商行,或者拍卖场之类的了。” 那嘴角有痣的弟子,闻言从陶醉中惊醒:“五年?听说筑基期不都得个十年八年,才有可能结丹么?” 江生也吓了一跳,前身他从二十多到三十五岁,十多年才侥幸结丹。 沧元道长在玉简里留下的信息,也是三十岁才结丹。如果五年结丹的话,那才二十多岁,天赋得有多好? “余师兄,那每年的弟子里,能在五年结丹的,有多少?”江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余安圆脸上挤出笑容:“其实没多少,每年进入内门的弟子一百五左右,五年后,成为核心弟子的,一般都是一位数。每个山峰多年的积攒,才有那么十几、二十个的核心弟子。” 有个叫周梦灵的女弟子,家中在郡里开当铺的,自小对数字就敏感。眼睛中透着机灵:“不对呀,二十多岁结丹,结丹期寿命几百载,北源峰就算每年只有一个核心弟子,那也该有一百多个呀。” 余安叹了口气:“哎……帐不是这么算的,成为核心弟子后,会经常外出,为宗门做很多危险的事情。有的两三年回来一趟,更多的下山之后,永远也回不来了。” 跟他一批的弟子中,有个天资卓越的师兄,二十四岁结丹,当时是他们那一批同门的骄傲。前年下山还没四个月,放在宗内的灵魂玉简就碎裂了。 连师兄死在哪里,为什么而死到现在都不清楚。当时峰里几名长老也都很痛心。 周梦灵听出他话语里的黯然,歪头看了看风景。 而江生则又问了句:“余师兄,哪个山峰的核心弟子最多?是西钧峰吗?” 那金衣男子,很明显是结丹期,还穿着内门的服装,一定是核心弟子了,他想问一点信息出来。 余安想了想:“也不是,都差不多吧。西钧峰虽然总人数多,产生核心弟子的概率高。可是……” 他摇了摇头:“他们擅长攻击性攻伐,更适合在外执行任务,所以派出去的人,反而以他们最多,也剩不了多少。” 这才是五行宗赖以存续千年的底蕴啊。能力越高,天赋越出众,越是要经过磨炼,为门派承担更大的责任。江生内心暗暗称赞。 瘦高个弟子舒了一口长气:“幸好我们才刚进内门,还有五年的舒适生活。” 余安笑了:“那怎么可能?学了筑基期的修炼心法,半个月你们就要出门执行任务呀!” “半个月?!我们啥都学不会呢,出去干啥?”嘴角有痣的弟子掏了掏耳朵,别再听错了。 “很经常啊,三个新弟子,然后加上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后期的师兄师姐,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每年都是这样的。”余安似乎忘了,多年前,他也是如此的惊讶恐慌。 在这点上,江生没有诧异。毕竟是过来人,懂得这是好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光闭门造车不行。 他自己,跟着老鬼闭门造车,最后怎么样?造垮了,连人家偷袭都没有防备。 “那咱们峰,一共十四个新弟子,一组三个,不够五组呀。”周梦灵对数字确实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 余安对着周梦灵树了个大拇指:“师妹好生聪明!不过不是这么分的,是任意山峰的三名新弟子,再搭配两个境界高的弟子。” “西钧峰历年人数都是最多,也有可能出现一组五个人,四个都是西钧峰的呢。” 江生眼前一亮,这样的话,到时候跟同组的西钧峰弟子一起……探听核心弟子的信息,可能就有些眉目了。 成为内门弟子的第一天晚上,江生享受着大门派的富裕。他一个小小的新弟子,就有独立的一个小院落,简洁朴素,比小道观好多了。 他从外边挖了一小棵竹子,从玉佩里掏出暗红色花盆,栽植在床头,又把十四页的破棋谱扔在枕头边上。 往那一躺,闻着新竹的气味,翻看着棋谱。 换汤不换药,换地不换人,感觉又回到家了。 第二十四章 西钧峰的挑衅 江生的美梦,是被别人吵醒的。 来的是瘦高个他们,七八个新弟子,砰砰得敲他的院门,还有人喊江生的名字。 江生很诧异,昨天余安不是说,今日只领取物品,明日才开始授课吗? 余安说,给新弟子发一件下品灵器,以及本月的灵石。内门弟子,每人每月五块下品灵石。 江生打开院门,那个有痣青年正准备跳进院子,进去喊他呢。 “怎么了?今日不是休息么?”江生很纳闷,好久没睡这么个踏实觉了。 “西钧峰来了几个人,说要找你切磋。”有痣青年好奇地看着他:“你怎么得罪西钧峰的内门弟子了?” 江生一头雾水:“这从何谈起?西钧峰的人我都不认识。” 周梦灵摆摆手:“我打听了,弟子们切磋,只要不出大事,宗门内不管的。别理他们,你躲起来就是,又不是非得跟他们打。” 江生从头到尾想了想,自己不认识什么西钧峰的弟子。除了那个结丹期的,应该是核心弟子,但那人,不认识他。 “不,我去看看。”啥事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躲。 北源峰的西侧,有一片平缓的山坡,非常僻静。 四个身着金衣的西钧峰弟子,三男一女,站在那里。江生扫了一眼,还真认识其中一个,清河郡,邹逸。 “邹逸?今天打什么主意?”江生琢磨着,难不成之前灵石的事,他还记在心上? “江生,跟我可没关系,是师兄师姐们不认识你,拉着我来的。”邹逸撇清自己,微微侧脸,目光看向其他人。 “听长老说,日前怎么邀请你来西钧峰,都请不动。我们就是来看看何方高人,看不上我们西钧峰?”其中有个长着鹰钩鼻的弟子,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话。 江生还没答话,有痣青年先嚷嚷着:“怎么?选哪个峰是自愿的,长老们都没说什么。” 西钧峰那女子身材苗条,一双杏眼一直看着江生:“选北源峰倒不是不行,听说你在外门的时候,打遍所有人,没有对手?” 这话不知道是不是邹逸说的,外门所有人都知道,也无从指摘。 “在外门的时候,我是切磋过不少人。执事师兄师姐们,都让着我,压着修为陪我练剑的。”江生低调地回答着。 “我们三个,你挑一个吧?也让咱们见识见识今年的外门第一高手。”杏眼女子不放弃。 另一个壮硕的男弟子,声音低沉:“我来!” 周梦灵看不过去了:“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我们刚进入内门,一天都没修炼过,长老也还没传授功法。你们赢了也不光彩!” 杏眼女子瞄了瞄周梦灵:“好个伶牙俐齿的师妹。我们都是去年进入内门的,至今也是筑基前期,同一境界,为什么不能切磋?” 她还未说完,那壮硕男子抢过去:“我,筑基前期,不用西钧峰功法的一招一式!你敢不敢?” 江生旁边,瘦高个一个劲的摆手:“你们筑基之后多修炼一年,真气也比江生浑厚啊,没得比。” 壮硕男子又道:“三招!就三招,你能接下,今天就算你赢!”从怀里掏出十块下品灵石,扔在脚边:“这是我攒了俩月的,你赢了就归你!” 江生还是打算拒绝。 刚要张口,邹逸说话了:“江生,我们师兄师姐都从西钧峰赶来了,你可别敝帚自珍啊,那些厉害招式,让我们也借鉴借鉴。” 江生看了看邹逸:“怎么?要不要我跟你切磋一下?不是说同境界的内门弟子,可以切磋么?” 邹逸脸一红,心想大不了就试一次,我比你筑基还要早一天呢。 谢长老当日宣布,他是外门第一个筑基成功的。当时他确实想着找回场子。不过江生筑基之后,他还真没把握能赢。 半天没说话的鹰钩鼻开口了:“你先跟我们切磋,赢了我们,再找邹逸不迟。怎么?你也是找软柿子捏?” 他阴恻恻的声音让人反感:“三招都不敢接么?今年选北源峰的第一高手,也就这样呗。” 杏眼女子也跟着冷嘲热讽:“本来可能确实有两把刷子,进了北源峰……”北源峰最近几年,五峰弟子比武,都是倒数。 听到这话,连瘦高个他们都生气了,不过他们确实不是对手。 邹逸都可以轻易胜过他们,毕竟是外门第一个筑基成功的,甲等资质的天才。 江生现在对北源峰很认可。 他也听不下去了:“你们一大早上门挑衅也就罢了,还贬低我们北源峰……那这样吧。” 江生往前走了两步:“按刚才说的,不用西钧峰的功法秘术!” “我接你十招!”他指了指壮硕男子。 “如果我赢了,你们四个人,每人十块下品灵石!”又看了看鹰钩鼻和邹逸。 “你——需要给北源峰道歉。”这次指向那杏眼女子。 山坡上方,有人影出现。剩下的新弟子都来了,居然还把童长老叫了过来。 四名金衣弟子,看见长老都来了,明显拘谨了些,但又没做什么违反门规的事情,没什么好心虚的。 童长老没有责备西钧峰的弟子,同阶的弟子切磋,没有理由阻拦。 她也不想阻拦,修行之人切磋较技,乃是家常便饭。如果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将来下山,难逃厄运。 以她的境界,往山坡来的途中,这些弟子们的对话,她都知道了。 不管输赢,为了北源峰,他站出来了。 她只淡淡地说了句:“该切磋就切磋,有我在,保证任何人没有生命危险!” 壮硕男子回答刚才江生的话:“没问题!你接下我十招,四十块灵石!他们不同意,我自己给!” 这次,连鹰钩鼻、杏眼女子都有点愣。这家伙今天怎么了,不计后果,非得打他一顿么? 当然,他们不担心会输。因为面对壮硕男子,他俩能不能接下十招,都是未知数。 江生点点头,手臂一晃,沧元剑握在了手上。 “北源峰弟子,江生,筑基初期,请赐教!” 那壮硕男子拔出腰间的宝剑,神情严肃,抬头看了看天。 “西钧峰二年弟子,杨霄,筑基初期。清河郡人,孤儿,在朱凌家长大。” 江生愣了一瞬间,而后明白过来了,难怪这家伙不惜搭上单方面的赌注,也要跟自己切磋。 当日白长老和他,带着朱凌的尸体回去,外门广场上目睹者不少。 第二十五章 千里送灵石 江生与杨霄相对而立,间隔十丈左右。 杨霄一身金衣,身体壮硕,江生一身青色书生袍,略显单薄。 比较和谐的,宝剑与主人也非常相似。 杨霄的宝剑,像他的人一样,宽而厚。看起来大概是沧元剑的两倍。 作为切磋发起的一方,他出招了。 随着他剑指平伸,宝剑冲着江生呼啸而来! 招式看起来平平无奇,宝剑金光闪烁,看似笨拙的剑身,速度并不慢。 江生没有因为是第一招,就心生轻视。 脚尖点地,飞速后退,沧元剑竖在身前,横着一磕。 两剑相交,宽剑稍稍歪了些,擦着江生肩膀飞了过去。 真气浑厚!江生自觉差了一丝。 虽然表面上是平平无奇的对剑,但江生明白,沧元剑并未离手,剑身保持着未经损耗的真气。 而杨霄的宽剑,飞行十数丈,自然比刚出手时少了几分,所以看起来平分秋色。 杨霄心中一凛。朱凌难怪会死在他手中,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这个瘦弱的对手,真气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杏眼女子和鹰钩鼻,眼看江生居然敢正面格挡,本来做好了要鼓掌喝彩的表情,逐渐凝滞了。 这……是新弟子?看起来并不比他们两个差。怪事,难道这第一招,杨霄留手了? 相对应的,周梦灵他们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江生,在外门时他们就见识过。 童长老若有所思,眼神中有一丝得意。 她的神识,刚才完全覆盖了战场,以防江生一触即溃,好及时救下。 因为杨霄出招的时候,她就估计江生不是对手,杨霄应该马上要迈入筑基中期了。 刚才两剑相交时,她清楚的感受到了,真气振动的幅度。 江生的实力,完全不像刚刚筑基的人。北源峰上,去年的那批内门弟子,江生在其中也算得上较高的水准! 她得意于自己提早示好,让北源峰多了个好苗子。好几年没有让她如此满意的了。 杨霄心念一动,宽剑瞬间飞回,在他身前悬浮着。金芒吞吐,像条粗大的蟒蛇一样,盯着对面有几分实力的对手。 “小心了!”随着杨霄一声大喝,宽剑再次飞向江生,这次是从上往下,劈向江生的头颅。 而杨霄的双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跺,也紧跟着宽剑的方向飞了过来。 被他壮硕的身子全力一踩,刚才站立的地方,小草软软的躺在地上,片片窄叶都像是喝成了烂泥,山坡上的风都吹不动分毫。 江生在对方第二招出手的时候,身体再退,沧元剑再次敲在劈来的剑身。仿佛只会退和挡这一招。 杨霄似乎早有判断,他的身体也到了近处,距离江生仅有两丈远近了。 宽剑被敲飞之后,他瞬间召回宽剑,握在手中,刺向江生的心窝。 宽剑握在宽大的手掌中,光芒大盛。 在观战的弟子们眼中,像是一个壮硕汉子,推着一道雄浑无匹的金光,要把北源峰都穿个洞一样。 强大的压迫感,对着江生的胸口,扑面而来。 瘦高个就站在江生身后不远,那压力覆盖之下,他不由吸了半口凉气,屏住了呼吸。 江生似乎也预料到了。沧元剑蓝光暴涨,脱手飞向杨霄的咽喉。 在杨霄跟着宝剑,一前一后射向自己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毕竟打遍外门,努力没有白费的。外门那些执事弟子,虽然没有进入内门,可都是实打实的筑基期。 真气虽然压在练气顶峰,但是经验和招式,比杨霄并不差。 单论切磋之时的应变和经验,江生比杨霄更胜一筹! 沧元剑两丈的距离,转瞬即到。 杨霄不得不撤去攻势,不然宽剑还碰不到江生的衣服,自己的喉咙就要被洞穿了。 “哦?!”杏眼女子忍不住怪叫了一声,那江生在杨霄的攻击中,还能反击一剑? 杨霄身在空中,宽剑下砸,砍向沧元剑。 两柄剑对比悬殊,让人怀疑,那灿烂的金光砍下去,薄薄的剑身是否会被劈成两半? 让杏眼女子更诧异的一幕发生了。 沧元剑几乎躲过了宽剑的下砸,整个蓝莹莹的剑身钻了过去! 只有剑柄处被宽剑砸到,剑尖上翘,改变了一些方向,从杨霄的头顶飞过,切下了几丝头发。 不知道是沧元剑太快了,还是什么原因。 杨霄落在地上,摸了摸头,头上湿乎乎的,好像刚才下雨了。 他后怕之下,也不理解。为什么刚才自己的剑慢了那么一点? 手中砍下的宽剑,仿佛先碰到一堆潮湿的棉花,减缓了一丝。就这一丝的误差,没有砍中剑身! 他明白头上的水迹,是童长老怕他受伤,出手保护了。 在刚才危险的一瞬间,童长老心念一动,一层薄薄的水幕在他头顶一闪而逝,阻挡了沧元剑触及到他的身体。没有人发觉罢了。 童长老看向江生的眼神都变了。外门的老于没有看错,水属性真气无疑! 还没有学习北源峰的功法,这弟子就可以发出这样的一剑,未来可期! 这一剑别人或许只是觉得快,童长老修炼水系功法多年,哪能看不出来? 那窄窄的剑身,运行的路线中,带着浓郁的水气,给空气中增加了一丝粘稠度。 而水气浓郁的程度到了某个界限,那就是实质性的水流。水,对于兵器速度的减缓,自然比空气大得多。 杨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出几个字:“我输了。” 有痣青年叫侯俊,第一个大喊出来:“好——” 周梦灵和瘦高个,还有其余十名新弟子,都跟着欢呼雀跃。 “江生!好样的。” “厉害!” “还接你十招呢,连三招都没过去!”侯俊揶揄地笑着,嘴边的痣,都跟着上下抖动。 “别忘了赌注!感谢西钧峰的师兄师姐,千里送灵石!” …… 杏眼女子和鹰钩鼻大为窘迫,不知道说些什么,杨霄是真输了吗? 但杨霄既然开口认输,作为西钧峰的内门弟子,起码的骄傲还是有的,每人扔下十块灵石。 邹逸局促不安地看着江生:“我……我没有那么多灵石,改天发了再给你。”脸上涨的通红。 那鹰钩鼻又扔出十块:“我替他给!” 不是鹰钩鼻大方,已经够丢人了,再因为灵石不够数,在这北源峰上浪费口舌,不如上吊算了。 邹逸异常感激,连连道谢,保证归还。毕竟,他实在不愿意,下个月再来一趟北源峰还灵石。 不甘!同样的亏,在江生手里吃了两次! 三人摸出灵器,喊了声杨霄,准备御剑离去 那杨霄脸皮恢复了正常,壮硕的胸膛又挺了起来:“今日我输了,将来有机会,带着西钧峰的功法,再向你讨教!” 这杨霄自小孤苦,这点挫折对他来说,或许变成修行的动力,也未可知。 江生一步一步走过去,青色长袖一扫,灵石收起。 抬头对着杨霄说:“朱凌,违反门规,欲置我于死地。那事就此揭过。将来,必奉陪。” 他看都没看邹逸一眼:“以后想凑热闹,自己动手”。要说这事跟邹逸一点关系没有,他才不信。 最后走到杏眼女子面前:“还有件事,做了再走。” 杏眼女子又羞又恼,自己默默地咬了咬牙。 “童长老,各位师弟师妹。我不该看轻北源峰,请原谅!” 伴随着话音,四道飞虹逃命似的,离开了北源峰。 第二十六章 苏长老的授道方式 进入北源峰第三天,新弟子们迎来学习功法的日子。 北源峰峰顶,距离江生的小院大约一里地,有一座大殿。 大殿前也有个小广场,玉石铺成,广场上有些假山,盆栽之类的装饰物。 大殿与外门广场北侧的大殿,样貌也相似。 感觉就是把外门的广场整个缩小了,摆在这里似的。当年不知道谁设计的,有点懒了。 唯独大殿正中间,多了个牌匾,写着三个篆字——北源殿。 江生等十四名新弟子,端坐在殿内的蒲团上,一共百余个蒲团,今日大多都空着。 余安跟大家解释道:“今上午是苏长老,讲授筑基期的修炼心法,往年的弟子们都学过,这堂课就不再过来了。” 五行宗内门的五座山峰,各有一名峰主和两名长老。 北源峰的峰主,大家没有见到。 两名长老,一名是童颜,另一名就是苏长老,苏文镜。 前日游览北源峰的时候,余安就跟十四人说起过。 苏长老五十多岁,不光教授修炼心法。有天资的弟子,他还会教授弓箭、暗器等功法。 …… “筑基期的心法,大家先铭记在心!” 苏长老看起来顶多四十左右。或许是修炼水属性功法的作用,年过五旬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皱纹。 他身材匀称,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蓝黑色长袍,头上扎了个武士发髻,两鬓染了几丝白霜。 一根蓝幽幽的小木棒,插在发髻中间,露在外边的左右两端,一般长短。 面庞长得比较英俊,眼睛清亮,飞眉入鬓。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了半刻钟,弟子心法记牢之后,才接着讲。 “筑基期到结丹期,是什么样的过程呢?共分三步!” “第一步是让你们丹田内,储存真气的池子,变深!进入筑基中期。” “第二步,让你们丹田内的池子,变宽广。进入筑基后期。” “第三步,丹田容量已不可扩大,逐步压实真气,凝丹!” …… 这就完了?长达多少年的修炼心法,就这么三句话解释了?江生有过一次筑基全程的经历,知道事情确实是这样,可这也太笼统了吧? 不过江生还是没说什么,因为那心法,比老鬼当年偷听来的,好像高明很多。 仿佛知道大家内心的彷徨,苏长老又多说了一句。 “最近这一年,先练第一步。去山脚下,找到瀑布落地的地方,多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按刚才背诵的心法,自己感悟!” 说完,径直走了。 周梦灵有些吃不准,询问着大家:“这……这是讲完了?” “看苏长老雷厉风行的架势,出去应该就不回来了,八成是结束了。”有痣青年判断着。对了,他叫侯俊,江生想起来了。 余安在大殿外,看到苏长老出来了。进来跟大家说:“心法讲解结束。一个时辰后,大殿外广场上,童长老授课。” “这苏长老,把我们当成天才?说几句话就完事了?”瘦高个到现在还云里雾里的,除了记住个心法,好像没别的了。 “是呀,好像什么都讲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讲!”侯俊挠着头,有些后悔来北源峰了。完全靠悟性修炼么? 周梦灵脑子灵活,八成是接受了这个结果:“没办法,明天去瀑布那里,按心法练呗,咱没试过怎么知道效果呢。” 一个时辰后,大殿前的小广场上。 这次倒不仅仅是他们十四人,还有几十个弟子,应该都是前两年选择北源峰的师兄师姐。 其中有三个师兄,聚在一起,朝着新弟子指指点点,嘴里喧闹不堪。 童颜来了,从不知道什么方向,直接飞了过来,轻飘飘的。 确实轻飘飘的,因为,她脚下踩着的是一朵云,很淡的云。随着她落地,那朵云不见了。在她的靴子一侧,绣着云朵的图案,刚才亮了一下。 虽然嘴角带着浅笑,但是望向那三个男弟子的目光,分明有些冷。 那三个男弟子,装作根本不认识一般,晃晃荡荡分开了。有的看天空,有的观察假山,还有一个低头整理腰带,表情坦荡无比。 童颜没有直接给新弟子们授课,反而喊的是老弟子。 “彭亮。来这四年了,第一次知道你喜欢看假山啊?”童颜悦耳的声音响起。 她的视线并没有看弟子们,但是话语,分明锁定了一个人。 那个看假山的师兄,二十岁冒头,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扎在一起,相貌倒是干干净净,唯独左脸颊上有一块疤痕,仿佛被烫过。 听到童颜的话语,彭亮稍稍低头,一只手托着下巴,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回答。 “童长老多年以来,可能只关注到弟子出众的天赋,却没留意弟子,还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噗嗤——”周梦灵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师兄有点自恋了。 相比十四个弟子都诧异地望向彭亮,其他师兄师姐们,都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是习以为常了。 童颜也不生气,直接说道:“来,来,把你出众的天赋展示一下。”头也不抬,手指向那座假山:“凝水斩,你学了两年了,切一块。” 彭亮左手往身后使劲挥了挥:“大家躲远点!”右手摸出长剑,口中念念有词。 长剑飞到假山上方,剑芒吞吐,竟然出现了一条窄窄的水流,就像那宝剑,是用流水做的剑刃一样。 水刃在空中急速循环流动着,落在假山的一个棱角上。 激烈的水刃,切割着假山。肉眼可见的,假山棱角有了缺口,两个呼吸间,棱角掉落。 假山附近的空中,充斥着碎石和水雾。 “今早醒来,心有所感!沟通天地大道,过于疲劳!功力有所下降,希望童长老包涵!”彭亮觉得法术施展得不够完美,捂着额头,大感失落地胡乱解释着。 新弟子们眼睛一亮,水系功法,还可以这样?威力可以啊,那假山的材质,一看就不是普通石头。被切成碎石块的多,成为粉末的少,质地坚硬的很。 江生在心里默默琢磨,自己要好好学学这招,毕竟现在沧元剑承载着真气,都能凝聚出水汽。 那些师兄师姐们,大多人没什么反应,好像很正常。 而刚才和彭亮聚在一起的,那两个师兄,一个捂着肚子,一个虚拍打着大腿,抿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他俩的动作,表演的分明是大笑。 童颜哼了一声:“我是这么教你的吗?水流太慢,凝字在哪?跟木匠锯树一样,斩字又在哪?!” 童颜玉手一举:“看好了!”像是对彭亮所说,其实眼睛扫过的,是十四名新弟子。 手猛地往下一划! 第二十七章 童长老,元婴期? 北源峰峰顶,小广场。 童长老的纤手,猛地往下一划! 那块假山离她大概有十几丈距离。突然间,一人多高的假山上方,空气仿佛变了变颜色,有水光一闪而没。 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童长老那一划,点了个无声的炮仗,在假山上空闪了一下。 过了两三个呼吸,新弟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咔嚓”一声,那假山从中间,齐齐地分开了。 分开的切口处,光滑得像地上铺的玉石。 只有几缕水珠,顺着切口缓缓往下流淌着,在证明着刚才自己受到了水的袭击。 十四名新弟子,鸦雀无声,喘气都忘记了。 傻傻地看着那两块无辜的假山,刚才还拥抱在一起的,为什么抛弃了彼此。 江生也傻了,这凝水斩,听起来平常无奇的功法名称,威力竟然这么大? 另外,童长老没借助任何灵器,就靠神识锁定目标,挥手之下……这,这是元婴期啊! 进入元婴期,相貌就可以保持不变了,而且寿命可达千岁。这童长老看着……这是多么年轻就元婴境界了? 虽然,老鬼没能成婴,可是元婴期的常识,还是知道一些的。 江生现在才真正感受到,选择北源峰的正确意义,绝不仅仅是环境优美,居住舒适。 这里,让自己看到了修仙大道的光明。童长老的修为,证明了这是一条行得通的路,而不是跟老鬼一样瞎摸索了。 侯俊好像刚刚想起来,猛地喘了两口气,刚才真忘了。 “水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不同的时刻,要运用恰当的方式。”童长老看到,此刻大家的注意力都非常集中,继续讲授功法心得。 “江河湖海,溪泉飞瀑,冰霜雨雪,雾露凇浪……”随着她的话语,纤纤玉手在空中随意的飞舞,捏着一个个的手印。 离弟子们几十丈的那里,天气像喝醉了一样,随意变换着。 就在这阳光普照的广场上,那一处地方的空中,起了变化。 一片白雾,而后凝聚成雨水。 雨水刚刚落下几滴,上空的雨水又凝结成了冰雹,砸在地上砰砰作响。 空中凝成一条瀑布往下倾倒着,接着又全部冻住,仿佛一根巨大的冰凌,扎在地上。 高空中一个磨盘大小的水球,像铁块一样,飞速砸向地面,眼看着地面就要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地面往上一尺的地方,突然凝出一个水做的大盘子,像个透明的荷叶一样,接住了砸下来的球体。 水盘的中间位置,仅仅往下陷了三寸左右。 …… 刚刚恢复呼吸的侯俊,仿佛又被人掐住了脖子,只剩下不会眨动的眼睛,看着空中那些戏法。 原来,修炼真的可以成仙! 周梦灵捂着嘴巴,聪明的脑子刚才还在计算,一共出现了几幅画面,现在已经数不清了。 也不知道是画面太多,还是变化得太快。 往年的弟子们,依然沉醉于童长老的“戏法。”他们之前倒是见过,每每想起,除了羡慕,也能刺激他们用心修炼。 江生的脑海中,仿佛被拉开了两侧的大幕。眼前的一个个画面,在他脑中的舞台上,不断的重复着。 童长老看着弟子们呆若木鸡的样子,停止了讲述,手中也停止了动作。 “……融会贯通,可攻可守。水属性遍布大千世界,你们要学会观察思考!” 刚才那处地方,恢复了安静,除了满地的水迹。 阳光又洒了过来,那些水迹,终归从何处来,再往何处去,回到天地之间。 “道自虚无生一气,行于脉……” “过尾间、夹脊、玉枕入泥丸……” “……似生霖沥,凝为银潢……” “这篇《水行决》,是水系功法的基础,务必朝感暮悟!其中包含最浅显的用法——护体水幕,境界决定水幕柔韧程度。你们自今日起,勤加练习。” 童长老结束了今天的传授。 弟子们努力消化着,醒过神来,发现童长老已然飘走了。 …… 翌日,新弟子们在余安的指引下,兜兜转转,找到北源峰山脚处,那瀑布落地的位置。 离得还很远,水雾已经遮天蔽日。 抬头看去,瀑布自山腰泉水处的断崖处,凌空而下,约莫一千多丈! 最上方断崖那里,感觉还算妩媚秀丽,轻柔下泄。愈往下,愈是撼天动地,磅礴气势,震人心魄。 倾泻到地面的位置,形成了一个清幽碧绿的水潭。从远处看,水潭上方斜挂着一条彩虹。 众人耳朵里充满了轰鸣之音,正常说话无法交流,互相间牵衣扯袖,一步步往水潭处迈进。 离水潭越近,水雾反而越少了。远处的水雾,是瀑布的边缘,被风吹散,砸到岩石上,溅起形成的。 凝神强视,步步坎坷地穿过浓雾区,才靠近那水潭边上。 水潭边上居然有十多个师兄师姐,盘膝坐在水潭外围,打坐修炼。 那瀑布最中央,像庞大的水桶倾斜了一样,往下直直的垂落。水流似大殿的柱子一般粗细,倾倒在绿的发黑的深谭中。 深谭中央泛起叠浪,也鼓鼓的。给人一种深潭才是水源的错觉。 就像天上有仙人,将水流倒着往上抽走一般。 从水潭边上抬头看去,水流中央隐隐约约有东西存在。 余安将众人聚成一团,自己运足真气,声音才传入彼此耳中。 “在此处,修炼苏长老教授的心法。锻炼自己不受巨响的干扰,保持功法运行。将来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瞬间进入修炼状态。” “心法体悟受阻时,盯着水潭,仔细感受。” 江生大感钦佩。这么嘈杂的声音,巨大水流下落的压迫感,连呼吸都不顺畅。 那些师兄师姐们,还能进入修炼状态,天知道有多么困难,对心境的磨砺,更甚于道法修炼。 十四个新弟子,学着他们,也盘膝下坐,控制心神,运转心法。 …… 折腾了一天,侯俊快崩溃了,在瘦高个的耳边大喊着:“根本修炼不了——” 瘦高个频频点头:“一样——” 周梦灵也努力了很久,无法进入修炼状态,站起身,准备回去了,天色也不早了。 她突然停止了移动的脚步,拽了拽大声呼喊的那二人,手指向左前方。 江生盘坐在那里,像师兄们似的,一动不动。但他的身影,却是模糊不清。 因为,他的周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幕。 虽然看起来比橘子皮还要薄的多,但毫无缝隙! 第二十八章 分组 北源峰山脚,深潭边。 老弟子们,陆续完成了修炼。 看着师弟师妹们皱着眉头,抓耳挠腮的,都在那看热闹,当年他们也是这样的。 “他们这批,五天之内,我估计没人能抵抗噪音。”有弟子判断。他们真气浑厚,吐出的声音附近还是能听见的。 “也说不准,我们上一年的孙师兄,三天半就成了。”另一个女弟子持不同意见。 “那孙师兄是运气,像我们北源三杰,这么坚定的意志力,都是五天以后。别忘了,他们今年不到二十岁!有几个年轻人像我当年那么稳重?”彭亮大言不惭着。 …… 刚开始,和其他新弟子一样,江生也无法进入修炼状态。 水潭边上反复尝试了十几次,一次次的失败,心态从期待,到焦急,再到麻木,转为无谓。 好像修炼这件事本身就应该是失败的,他只是单纯的坚持着一遍遍的做。 就像当年尝试控制飞刀转向一样,也是连续失败了两天。 不知是适应了巨大的声音环境,或是四周空气中密布着水属性,与运转的心法,逐渐起了反应。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前身几十年的修炼,对心境的控制,超出身边的同龄人。 北源峰千百年来,在水潭边运行功法,最快的弟子,也需要三天时间。 江生不知道,他无意中破了纪录。 他一遍一遍运行,苏长老传授的筑基期心法,丹田逐渐充盈,比二十天前刚筑基的时候,进境不小! 感受到丹田的饱胀感,他并没有中止修炼。而是回忆起童长老今日讲的水行决。 如果说苏长老是教授弟子们如何赚钱,那童长老就是指导弟子们,手中的钱怎么花最划算。 水行决,水系基础功法。让丹田内无属性的真气,释放出水系法术。 这世上近乎所有修行者,体内灵根的属性都是混杂的。修炼时,吸收天地之间的各属性灵气,变成体内混杂的普通真气。 如果某人体内的灵根亲近风属性灵气,那么体内的真气,释放风系功法威力最大。 而江生,从普通的小书生,机缘巧合重塑的,是纯属性的水灵根。 故而,水行决对于江生来说,修行起来信手拈花,易如反掌观纹。 他只是按照功法运转,心之所动,护体水幕召之即来,凝聚在身体四周,形成了薄薄的防御层。虽然,此刻的防御力非常的弱。 江生控制着丹田,游刃有余地操纵着真气。随着真气释放的快慢,水幕从厚到薄,也在变换着。 周梦灵他们哀嚎着天理何在,自己连吸纳灵气的心法,都没运行成功。江生已然凝结水幕了。 不仅这些新弟子,那会还讨论着的师兄师姐们,也哑口无言。 彭亮摇摇头,从呆滞中醒了过来。 伸出一根手指,叫嚷着:“就一天啊?”激动之下,凭着嗓子大喊,都忘了凝聚真气在喉咙处。 他指了指江生,又指了指自己:“这个师弟!天才啊?!天赋居然比我还好一丝?!” 完全不顾别人能否听见,也忘了他自己的天赋,是花了七天,才成功进入修炼状态。 虽然每个人都想问江生怎么做到的,但没有人真去打扰他。新的功法,第一次的经验很重要,让他慢慢体悟吧。 垂头丧气的,呜呼哀哉的,吹胡瞪眼的……表情各异,但内心都在感叹。 都说天道至公,那这是为什么? …… 半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 明日就是新弟子们,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童长老今上午没有讲道,而是安排新弟子们抽任务签。 她指了指余安手中漆黑的箱子:“每人抽一个,就是自己的组号。下午,组长——也就是筑基后期的内门弟子,自会来找你们。” 余安等童颜悦耳的声音完全消失,才补充了一下。 “宗门内新进内门弟子,共一百五十二名。分为五十一个组。每组三名新弟子。当然,还有最后一组是两名。” “各峰按照人数,也是抽来的签。我领了十四个签,是多少组我也不清楚。” “例如说周梦灵,抽到三号签。东林峰的甲、中坤峰的乙,也是抽到三号签。那么你们就是三组的。” “下午,宗门再分别安排五十二名筑基后期、筑基中期的弟子抽签。抽到三组的筑基后期弟子,就是你们的组长,负责联络四名组员,共同出发。” 侯俊小声的嘀咕着:“这么费劲干什么,咱们北源峰直接安排三个新弟子、加两个师兄不就够了么。” 声音虽小,童长老听得一清二楚:“好多年前,是这样的,但是出现弊端。” 童长老并没生气,耐心解释道:“好比说北源峰弟子,修炼几年,见到的都是水系功法。将来遇到火系、金系的敌人呢?知道怎么应对?” 江生一听就明白了,宗门自然有长远的考虑。 一方面是童长老说的这个眼界问题。 再一方面,外出执行任务,各系弟子交流配合,应该也为了宗门凝聚力。不然的话,五个山头各自为战,弟子们只认峰头不认宗门…… 用不了几百年,估计就分成五个门派了。哪来的传承几千年的五行宗? 童长老接着说:“所以,宗门才打乱所有弟子,抽签决定。下边开始抽签吧!” 瘦高个第一个抽的,十七组。 江生第二个,九组。 …… 巧合,周梦灵和侯俊抽的是一样的,二十二组。 江生不在乎跟谁一组,只是想着同组的西钧峰弟子,知道的消息多不多。 谁料,下午找到他的九组组长,居然是彭亮。 “江师弟!兴奋吧?能跟我一组,是不是跟做梦一样?!哈哈”彭亮拍了拍江生的肩膀,一副有我照顾你的样子。 “本来我是四十组的组长。实在太巧了,那组里三个西钧峰的新弟子……西钧峰一个同郡的伙计,就拿九组的签,跟我换了换。”当然,还给了他几块灵石。 江生很无语,让他更无奈的是,彭亮已经联系了所有组员。 新弟子三人,江生、中坤峰、南焰峰各一名。 筑基中期一人,东林峰的二年弟子。 再加上他自己,九组全了。 人数最多的西钧峰,居然一个都没有?这运气也太差了。 …… 江生意兴阑珊,执行任务他不感兴趣,打听那个金衣男子的消息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出师未捷,这趟白去了。 江生又跑去山脚,水潭那里修炼功法去了。 今日,他尝试了下,沧元剑灌注真气后,直直刺向瀑布中央那庞大的水柱,想看看能不能穿透,威力如何。 差一些,沧元剑并没有碰到瀑布后边的岩石。 毕竟,一千多丈的高度,如此庞大的水流,冲击力是惊人的!直接把剑冲到潭里去了。吓得他意念一动,赶紧招回宝剑。 …… 沧元剑浮在空中,打算再一次尝试。从他的角度看,视线、沧元剑、瀑布水柱,呈一条直线。 诶!这沧元剑的颜色要是再深一点,就跟远处的瀑布颜色差不多呢。是的,沧元剑上淡蓝色剑芒,瀑布水柱青中带蓝,是有点相似。 他这念头刚下去,准备再一次尝试。 突然间,他感觉沧元剑的颜色,仿佛变了一些,跟瀑布更接近了! 第二十九章 阴谋? 江生收剑在手,仔细观看。 沧元剑的剑身,跟瀑布水柱的颜色,仿佛又不太像了。是光影的误差?还是自己的错觉? 他将沧元剑指向不远处一块黑色岩石,能变成黑的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沧元剑忽然之间,像换了一把宝剑,从剑尖到剑柄,通体发黑,跟那岩石色泽,并无二致! 剑芒,也变成了黑色的。仿佛前方悬空的不是把宝剑,而是根黑乎乎的烧火棍。 江生兴奋地试验着,沧元剑在水潭周边飞舞盘旋,变换着各种颜色。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 他反复尝试,最终得出结论,不需要指向什么特定目标,心念一动,宝剑就会跟随变化。 原来这就是沧元剑,作为中品灵器的特殊之处。 其实,此剑的铸造师,当年帮一位女道长,铸造了一把七彩拂尘。剩下一小块七彩石,第二天铸剑时顺手加了进去。 结果剑身没有变得绚丽多彩,而是多了这个功效。 可惜,练气期的修行者们不能御物。而元婴期的大佬们,神识可以覆盖大片的范围。别说变换颜色,就是透明的剑,也能感知的到。 所以说,这剑也就是筑基期和结丹期,有点作用。因此,也只能算一把中品灵器。 而于长老之前,完全是觉得剑的成色不错,而且剑身窄窄的,跟瘦弱的江生比较符合,才收了过来,他也不清楚这事。 …… 明月在瀑布顶端的边缘,露了出来。仿佛是白日里藏在山腰的断崖里,夜晚刚被着水流冲出来。 月至中天三更静,瀑布在夜间发出的轰鸣之声,仿佛更响了。 经过再次修炼,江生真气充盈,该回去了。 他吐出一口长气,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准备站起来御剑飞回。 借着月光,他好像瞄到山腰处,有个移动的黑点。实在是太远了,上方千余丈的距离,看不很清楚。 他真气运至双眼,仔细看了看,没错! 他的视线,正对着月亮。月亮与眼睛之间,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那是离他越来越近!分明是有人往水潭处下落。 他不知道是敌是友,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发现自己。 身体往前一翻,江生淹没在水潭中,先别与之碰面为好。 初夏的水潭里,居然很凉。是啊,潭深不知几许,又是夜晚。 不过,江生没有心思过多考虑这些,因为他感受到,一道锐利的锋芒,在到处盘旋。 他打了个哆嗦,不知道是水温太低,还是隔着水面,都能渗透下来的锋寒之意。 这股寒意,比他前身的飞刀还要重。 那剑意四处扫荡着,仿佛要把这水潭四周都翻开来。明显,来人在用宝剑搜寻着什么。 江生想下潜一些。毕竟他水灵根之体,就是深一些,毛孔皮肤也可以吸收水里的灵气,不虞被憋死。 可事与愿违。那庞大的水柱,扎进水潭,导致周边的波浪是往上、往岸边翻涌的。像海浪一样,从下往上,从内往外的推着他。 他身体那百多斤的重量,在这股力量面前,意义不大。他一直在水面以下,大概三尺左右的位置,被水下暗流推来推去,像个杂草一般。 隔着水面,他隐约看见那人越来越近,那人双腿的倒影,在月光的映照下,被翻涌的水面摇摆着,一会往左弯,一会往右弯。 那人胸口再往上的地方,倒影被回卷的水浪打的支离破碎。 已经藏在水里了,江生看不清那人的面庞,更不能出来了。 就算换了是他,深夜的水潭里,突然跃出个人来……下意识也会当做是偷袭自己的敌人或者妖兽,第一时间下杀手的。 只能祈祷这人赶紧离去。 祸不单行。过了盏茶时间,此人非但没走,居然又来了一个! 两个人站在一起,四条腿跟着水面摇摆着。 瀑布砸下的声音,在水中如雷贯耳。整个世界,不会再有任何其他声音,进的了耳朵。当然,也包括头顶那二人的谈话。 那二人深夜会面,选在这声音轰鸣之处,肯定是防止隔墙有耳。 江生在水下随波逐流着,视线侧向岸边的上空,那二人处。 后来的那人手中,出现了一方什么东西,递给了先来的那个人。 先前那人双手展开,原来是经折式的纸张。纸上黑色的墨迹,同样被水纹摇摆着。 江生努力的睁着眼睛,忍受着水流在眼珠上翻来覆去的冲刷。 那纸上的字,从他的眼里是反着的,而且一晃一晃地也看不清楚。 这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弟子,或许都跟看天书一样。 但江生,几年伏案苦读,咬文嚼字的生活,在此刻发挥了一丝作用。 他对文字,实在太熟悉了。好像脑子对待这些东西特别敏感。 字是反着的,并不太影响,主要是太晃了。他的眼前也晃,水中映着的纸张也晃。 而且,在水中看水面以上的东西,居然是变形的。随着水波一会拉长,一会缩短。 想看清楚什么字,那是绝对不可能了。 从书写的顺序,折页最右边的一行,每隔两三个字,留空约二字距离,共四处留空。 右侧第二行,是连续的字迹,几乎没有留空。 第三行,和第一行相似;第四行又与第二行雷同。 …… 先前那人没有将折页全部看完,八成是收了起来。因为上方的腿,少了两条,这人已走了。 不过数息,后来那人的双腿,也消失了。 江生没有立刻出来,而是等了一会。 幸好!又一阵锋寒的剑意,在水潭周边扫荡了几趟,与开始那股,略弱一些。 看来二人皆为谨慎之人,也说明二人的碰面,属于不可告人一类的。 自己幸好躲了起来。不然只有一个结果两个字——冤死。 一直等了约莫一刻钟,江生才运转真气,从水中探出了上半截脑袋,四周环视。 老老实实回去,就当没看见!这事无凭无据,跟谁说也没多大意义。一没看清人,二没看清写的什么,三听不到只字片语。 自己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少管闲事。 …… 翌日清晨,彭亮过来叫他,去往外门的广场上,等待其他组员。 彭亮的今日好像认真梳洗过。北源峰那蓝色长袍,褶皱都少了很多,头发也不再凌乱,只有那疤痕还是印在脸上。 彭亮背负双手,腰板挺直,头微微昂着,面向大殿。一副自己是宗门领导一般。 老气横秋地念叨着:“任务一:阴阳石,距离七百里处……北源峰江生,嗯,小子不错……东林峰,方水白……南焰峰,苗文芝……”。 在彭亮背不熟的话语里,江生捕捉到一个名字。 眼前一亮,苗文芝?跟自己一组啊,给他这趟本无期待的任务,带来一丝曙光。毕竟是相熟的人嘛!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江生欣喜之色全然褪去。 彭亮念叨的名单,仿佛在他耳中划出一道闪电。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副画面…… 月光下,那纸张上反着的字,不停地晃动着。 第一行、第三行…… 四个留空之处,也就是五处字迹的间隔。 每处两三个字…… 名字!五个人名!而双数行连贯的字,八成是详细任务。 昨晚,那应该是分组的名单及任务明细。 深夜,名单被不可告人地传递,会带来什么呢? 第三十章 阳谋? 名单外泄,在有心人那里,自然可以做文章。 半个月前,黄姗一行的三个师兄,甚至结丹期的于长老,在距离宗门几十里的地方,都遭遇了不测。 何况五十个多个组的弟子,执行的任务几乎遍布整个景平国,方圆万里。 江生大脑飞速转动,斗争着。 如果与宗门有嫌隙的势力,想削弱五行宗的后备力量,那么自己所在的九组,也可能成为目标之一。 就算九组无虞,其他组呢?洪秀、侯俊、周梦灵他们呢? 现在的江生,思考方式与散修时有了极大变化。五行宗的兴衰,他不是一点不在乎。 童颜当日,微笑着对他说欢迎回家。事后想想,还挺温暖。 “彭师兄,等我一下,两刻钟就回来!”江生扔下一句话,沧元剑自身下腾空而起,一道飞虹往北方而去。 “哎——”彭亮的前半截喊声隐隐传来。各种颜色的飞虹,从不同方向,往外门山谷中斜斜的降落,江生反方向往上飞走了。 北源峰,北源殿。 江生询问了几个,没有任务的师兄师姐,而后找到了童颜的所在。 江生把昨夜所见所闻快速地说了一遍。不对,没有所闻,啥都没听见。 他并没有添加任何的猜测,或者臆断。宗门肯定自有决策。 等了等,童颜并没有说什么。他行礼告辞,马不停蹄赶往外门广场。 童颜稍稍思索,身下白云浮现,直接飞出了北源殿,往中坤峰飘去。 江生返回外门时,广场上已空旷了许多,部分小组已经出发了。 看到江生来了,彭亮背着双手:“江师弟,你为何匆匆离去?”学着苏长老的口气,一本正经道。 江生刚要答话,左肩膀被“啪”地拍了一下,是赵春。 “我在这等你半天了,为了见上一面。听说你在北源峰修炼速度很惊人啊!”他的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 苗文芝也在他边上笑呵呵的:“江生,半个月不见了!” 江生也笑了,暂时把那猜疑之事扔到脑后。看见他们俩,是真的高兴:“嗯,是啊。咱俩一个组,这段时间能经常见!” 说起一个组,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另外两个人。除了外门的赵春,另外两个聚在这里的,应该就是他同组的了。 只看了第一个人,他就愣住了。 深绿色的长袍,裁剪合体,应该是东林峰的筑基中期弟子。 眼眸清如水,明如镜,刘海虚垂在额前。 对方视线也扫了过来,浅浅的眉毛微微一挑,对方也诧异了一瞬间。 是她! 小道观里那个侵略者,给自己留了一块中品灵石。 一个小胖子在他右侧,粗声粗气地说:“我叫蒋超,中坤峰的。我认得你,江生!” 江生目光赶紧收回,看向他:“嗯。”同批的弟子,在外门时不认得他的不多。 江生目光回转,对着那姑娘,笑了笑:“我叫江生。北源峰弟子。” 姑娘点点头,眉毛略弯,悦耳的声音从唇齿间流淌出来:“东林峰,方水白。”平静的语调,听不出惊讶还是恍然。 “咳咳。我乃北源峰弟子,筑基后期,彭亮!昨日与你们都见过。”彭亮看着没人搭理他这个组长,自我介绍一下。 江生与赵春在边上略寒暄了几句,与他道别。 御剑而起,追向空中那几抹身影。 …… 中坤峰,高耸在其他四峰的正中间。巨大又平缓的峰顶,与那几个峰头高度差不多,只是面积大了太多。 平缓的峰顶之上,还有一座小些的山峰,拔地而起,好像有人摆在那一样,和周围平缓的地势,差距甚大。 那小山峰,叫无名。 半个时辰前。江生还未回到外门,童颜已经到这了。 无名峰顶,也就方圆几百丈大小,十几个小院落。 并没有大殿,而且中间也称不上广场,不但没有铺设玉石,而且杂草、低树、乱石,驳杂其中。 其中一个小院里,一张石桌,几个石凳。石凳上坐着一个男子,灰衣长发,简单扎了下,看起来与苏文镜年龄仿佛。 没有苏长老那么英俊,反倒眼睛里有些沧桑的味道。 童颜没有坐,在石桌边站着。每次看见他,童颜都会拿他跟苏文镜比较一下。 这人叫秦文庭,五行宗,宗主。 他听完了童颜刚才所说,正在斟酌北源峰弟子所说的事情。 “呖——”一声清亮,一只半尺长的鸟,不知从哪飞来,感觉瞬间就到了他的右臂上。 那鸟儿体瘦羽长,尾巴呈暗青色,眼睛漆黑,眼上一抹白毛,是二阶妖兽疾风雀。 其他平平无奇,但飞行极快,只要飞过一次,永远记得路,常被修行者作为通信之用。 秦文庭从它右爪上方,细细的铜管中,捏出一个纸卷。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奎昌郡卯时发现名单售卖,每份五中品灵石,真伪未知…… 后边是前几组弟子的名单及任务。 秦文庭揉了揉额头,对童颜说:“真的。”童颜瓜子脸上浮现一缕笑容,摆摆手,飘然远去。 信息上报,后边也不是她决定的。 秦文庭左手轻柔地摸了摸疾风雀的颈部,右臂微动。疾风雀迎风展翅,不知所踪。 不见他如何动作,小院内一名黑衣老者出现。宗门左长老,聂煌。 宗门有左右二长老。 右长老负责宗门外界事务。选拔弟子,商行、药铺、拍卖行之类的运营,与大陆修仙界、景平国各类势力交涉沟通。 左长老负责宗门内部事务。弟子考核,任务积分,各峰管理,灵石收支……执法长老也归属他的管辖范围。 秦文庭微笑着抬起头:“聂老,外出弟子的信息泄露。最少两个渠道。一个为真,另一个无从鉴别。” 奎昌郡发现售卖的,不会是北源峰三更以后传递出的那一份,子丑至卯时,一两个时辰,就是疾风雀,也就刚到,没有抄写分发的时间。 聂煌脊背笔直,精神矍铄,胡须两寸,略有些稀疏。 他望了望秦文庭,说道:“现在需要从速决定,是否终止今日的外出任务?” 秦文庭摇了摇头:“此时宗内,有多少核心弟子?” “应该有三十名左右,名单需详查。” 聂煌再次试探:“此时终止,不会有损伤,而且再有一刻钟,各组就出发了。” 秦文庭笑了笑:“聂老,此事不可终止。我们没发现就是阴谋,发现了就是阳谋。” 第三十一章 微笑与脸红 五行宗,无名峰。 聂煌想了想,大概明白了。 宗内不知道名单泄露的话,说不准哪组弟子,就可能有危险。 宗内知道了,如果终止任务,千年宗门,一份名单就吓得二百多名弟子不敢执行任务,有损宗门声誉。 再说了,每年一次的新弟子任务,兴师动众抽签分组,计划任务地点……说停就停了,未免太儿戏了,弟子们也会有看法。 宗门知道了,如果不终止任务,那得派多少高手保护?而且不知道敌人到底打哪一组的主意,从哪下手呢? 聂煌再开口:“我去召集未外出的核心弟子?” 秦文庭点点头:“眼前只好这样。” 聂煌离开后,秦文庭依然在琢磨。前些日子外门的事,陶、谢二人都吃不透。与今日之事,始作俑者是否一人,背后目的又是什么。 削弱我五行宗实力?打压宗门名望? 这完整的名单,昨日见过之人不超双手之数,会是谁呢? 希望各组弟子们都谨慎些吧。 风雨,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 离开宗门,刚出五里地,九组就降落在一处小山头。 “宗门也真是小气。进了内门,每人发一把下品灵器,御剑飞行根本撑不了多久。”中坤峰的蒋超气喘吁吁的,本身就胖,飞行五里是他的极限了。 江生也才想起这事,不是每个新弟子都像他一样,有中品灵器,而且真气浑厚。 “任务是一个月期限,地点又在三处。最近的路线也得两千里。”彭亮一阵头大,忘记保持自己的前辈风范:“一天飞三十里,光赶路就两个多月?简直开玩笑!” 他说的不错,每次飞五里路,再打坐修炼。补充真气需要半个多时辰,这样确实不行。 江生忽然问道:“任务完成之后,奖励是什么?”完不成就完不成呗,除非有什么好的奖励。 彭亮摇摇头:“以前也就是些灵石,加上积分,完成一项,记十分,分数多了可以在宗门兑换功法、武器、丹药等等。” 苗文芝接着问道:“彭师兄,那以前你是新弟子的时候,怎么解决的赶路问题?” “手握灵石,飞行过程中,运转心法,消耗灵石来补充真气。”彭亮有些惭愧:“新弟子手里就几块灵石,一般都是老弟子半借半送的支持一些。可是……我这没什么灵石了。” 确实有些尴尬,他的灵石前几天打赌输的差不多了。 江生算了算:“每天一块,就可以差不多飞出百里了。” 然后从玉佩中,拿出四十块下品灵石,分给苗文芝和蒋超:“每人二十块,再加上晚上休息时修炼补充,两千里路足够了。” 苗文芝和蒋超的眼睛,完全被亮晶晶的灵石,晃晕了。 蒋超盯着灵石,嘴里都快流出口水了:“江生,你就算从外门到现在一块灵石没用过,也才十一块啊!”因为蒋超就领过十一块,还用去了七块。 苗文芝稍微好些,多得了清河郡当初打赌的两块,现在还有八块。 方水白也诧异了一下,接着就恢复正常了。心想他八成把中品灵石兑换成一百下品了。 彭亮先是跟蒋超他们一样的表情,而后又释然了,他想起来了。 “江师弟前些日子,打赢了西钧峰来挑战的人,赢了四十块,看来都借给你们了。” “我们北源峰,一向慷慨大方,急人所急!”本性难移,彭亮胡吹乱擂的习惯,又出来了。仿佛灵石是他拿出来的一样自豪。 方水白若有所思,喃喃道:“还挺厉害。” 自己的判断错了,人家是自己赢来的。 上次的判断就不对,他就是那道观的主人。 她年纪轻轻,可心思敏锐,对事情的判断一般不会出错。所以她歪头看了江生的方向一眼。 正巧,江生好像听到了她喃喃的夸奖,也侧脸看了看她。 双目相视,她冲他笑了笑,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光洁的手腕,在青玉手镯衬托下,更白了几分。 江生第一次见她笑。上次道观里起了误会,哪来的笑容。 虽然知道是礼貌性的微笑,可看起来那么自然。 这……江生感觉到,面皮发热,八成是脸红了! 也难怪,小书生自幼读书,不太出门。 进了宗门以后,洪秀、苗文芝她们,都是好多人的场合,才和他有交流,而且他也没觉得她们多么好看。 嗯……最起码没有蹦出“俏丽”二字。 看到他脸红,方水白刚恢复正常的脸庞,又一次莞尔一笑。 这次没有礼貌性,是真的笑。 上次看他陈述道观的布置,还有手里捏的不知道什么暗器,不像这么腼腆的人啊。 江生看她又笑,也知道因为什么,这次连耳朵都红了。 尴尬地咳了一下:“也没有,就赢了一个人,那三个是额外的赌注罢了。” 他赶紧把脸红的理由掩饰一下——不像彭亮说的那么厉害。 所幸,苗文芝和蒋超的视线,在灵石上。彭亮的视线不知在哪,脑子在九霄云外。 他打定主意,改天有机会,单独把中品灵石还给她。借住那几天,和损坏的药草,值不得那么贵重的谢礼。 或许,是不想被她看轻了?江生自己并没有察觉到。 姑娘的沟通方式,和男子确实不一般。 短短一刻钟,苗文芝和方水白,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要不是亲眼所见,江生肯定不信她俩今早刚认识。 “江生,你知道吗?方师姐居然跟我同年同月生啊,去年就进入内门了!” 苗文芝挽着方水白的胳膊,向江生显摆着新朋友:“比你还厉害啊!” 当天傍晚,江生暂别大家,回了乌山镇一趟。 跟瘸老五讲讲宗门里的事,陪他吃顿饭。 晚上又去找了趟魏子鸣,干脆把几个月前那颗筑基丹送给他了。拿人手短,瘸老五的生活他也能放心。 魏子鸣感恩戴德之言,信誓旦旦之语,不做详述。 …… 七日后,距离云落山脉几百里外的百花谷,出现了九组的身影。 这里有最简单的一项任务,生长三十年以上的宁神花,十朵。 百花谷,两侧皆青山。 谷内景如其名,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青山的乱草从中,四个人影隐藏着。 三个人或仰或卧。第四个人趴在那,轻轻抬起头,盯着谷内九组的年轻弟子。 第三十二章 围杀与送死 百花谷,杂草中。 负责盯着的人,左袖空空荡荡,少了一只胳膊。 “人都进来了,啥时候动手?”他仅存的右手搓了搓眼睛,继续看着谷内。 “再等一会。让谷内的毒蜂们,先消耗消耗他们。”回答的人留着黑色长须,一身道袍。 “梁道长,一会……嘿嘿嘿,能不能——”一个干瘦男子阴恻恻的低声说着。 第四个人,满脸络腮胡:“瞧你那出息,青楼勾栏你也没少去,还满脑子这点事?” 那干瘦男子倒没有不好意思,舔了舔舌头:“凡人庸脂俗粉,跟宗门修行的姑娘,没得比,没得比。” 梁道长也压低声音:“活干的好,随便你,干不好活,你第一个死!” 干瘦男子忙不迭点头答应着,笑容已经不可名状的粗鄙。这项任务实在没什么难度。 他们四人属于追魂门。大概是景平国内,最臭名昭著的修行势力。 追魂门,根本不算门派,而是一个组织。 这组织,吸纳人员毫无底线。不管是没资源的散修,还是被逐出师门的劣迹弟子,统统欢迎。 这组织没有功法,没有传承,资源全靠完成任务获取。 任务,来源于悬赏。前提是目标的实力,不超过追魂门的能力。 杀任何人,只要有相匹配的灵石悬赏,自会有人接下任务。他们就是接下了这笔大单的其中一小部分。 五行宗内门弟子,每杀一人,奖励五十块下品灵石。 在他们几个来看,这种任务是最好完成的。 因为任务信息很全,五个弟子,里边三个是筑基初期。 而他们四人,三个筑基中期,而梁道长已经是筑基后期了。对付他们几个,那还不手到擒来。 在断臂男子的视线里,九组的弟子们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方水白手里拿着一株宁神花,给其他人讲述着。 “这一株,是十年以下的,入药后效果太差,影响丹药整体品质。”她指了指粉色的花瓣。 方水白悦耳的声音,讲的很清晰:“咱们需要找的,花瓣应该是三种颜色,从内到外,黄、红、粉。每十年增长一色。” 东林峰的弟子,对仙草奇花的了解,在五行宗是最权威的。 彭亮好像少了点组长的存在感:“嗯,方师妹说的很好。下边,我提醒一点。” “这百花谷中,有大量毒蜂……”他还想继续说来着,发现组员们已经散开,寻找目标去了。 “这有一株!” “我也找到一株!” …… 初夏季节,百花谷中正是最为绚烂的日子,毒蜂各处分布,星星点点,吸食花蜜为生,攻击性很强。有些毒蜂已经接近一阶妖兽,毒性增加不知多少倍。 幸好方水白,早早准备好了几个香囊,里边一种特殊的草药,毒蜂避之不及。 不到半日时间,已经找到七朵符合条件的宁神花。 山上杂草从中,独臂男子已经躺在那休息,换了那络腮胡盯梢:“梁道长,那谷中的毒蜂,好像不袭击他们,一点事也没有。” 梁道长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谷中的情况:“他们对毒蜂准备,动手吧!” 随着一阵悉索声,四人猫着腰,从不同方向朝谷中迂回,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逐渐收拢。 直接飞下去不是不行,恐怕目标收到惊吓,直接飞遁了,到时候少一个就少五十灵石呢。 江生觉察到了异常。 其实自从离开云落山脉,他就没有放下戒备。 引起他注意的异动,是毒蜂。 本来毒蜂因为他们身上草药的味道,都远离他们所在的区域,而此刻,在边缘地带也像受到惊吓,胡乱的飞着,目的地根本不是周边的花朵。 是的,追魂门那四人,也在身上洒了驱赶毒蜂的药末。 方水白和彭亮,一前一后发现了情况。 “小心!”彭亮大声喊道。 苗文芝和蒋超,听见警示,往谷中央的位置急速回撤。 可还是晚了一步,蒋超被那络腮胡拎着尖刀拦住了去路。 苗文芝被那干瘦男子截住,手里拿了根绳索,冒着黑色的光。眼睛朝着她上下打量着。 那梁道人臂弯搭着一柄拂尘,身后是那独臂男子,捏着把尖刺状的武器,出现在另一个方向,江生等三人出谷的方位。 他们在山坡上就定好了计划,二人挡住三人,剩下二人迅速解决对手,之后四围三。 这还是他们把对手提高一档,全部看成筑基中期来计划的。 这是追魂门一贯的做法,先重视对手,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免得失败丢了命。 但内心里,他们是看不上这些雏儿。在门派每天打坐的弟子他们见多了,死在他们手下的不是三个两个了。 彭亮毕竟是内门筑基后期的弟子。修炼四年多,门派培养的担当是有的,不像平时看起来那么不靠谱, “方助蒋,江助苗!”下命令的同时,他已经动手了。 宗门内默认的规矩,男护女,强保弱。 彭亮瞬间凝聚出了护身水幕,手中宝剑腾空而起,飞向那黑须道人。 宝剑飞出的瞬间,不知从哪摸了一下。弯弓搭箭,也瞄向那个方向。 枣红色的弓身,金丝一样的弓弦,在太阳下异常明亮。 黑黝黝色泽,从箭镞、箭杆一直蔓延到箭羽。 江生掠向苗文芝的瞬间,正好余光看见了他的动作。这彭师兄,原来,跟苏长老学过弓箭! 方水白距离蒋超更近一些。一柄长剑腾空而起,墨绿色的剑柄,泛着青光,扑向络腮胡的方向。 她自己腰身一纵,跃向蒋超。她还未落地,宝剑已飞临蒋超那处。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释放的法术。突然从地上几根枯藤拔地而起,将络腮胡围了进去,越来越紧。 彭亮磅礴的真气,狠狠地灌在箭中,而后指间微松。 “咻——噗!”箭羽离弦的瞬间,箭镞已经扎进独臂男子的胸口,从背后探出了头。 就仿佛没有飞行距离一样。快,太快了! 江生脚下不停,眼神呆了一呆,他前身走的就是暗器路子,对于这种投掷类的武器,速度上异常敏感。 他知道,这种速度,几倍于他曾经的飞刀! 要知道,他前身已经结丹初期了,而彭亮还只是筑基期!看来,苏长老那里,将来得好好拜访!这可不是一般水准的功法。 沧元剑也已出手,距离那干瘦男子已经很近了,泛着蓝光劈向他手中黑色的绳索。 而自己,站在了苗文芝的身前。 冷冷的看着那干瘦男子,从他的眼神中,江生读懂了什么,该死!心中暗骂了一句。 这时,“嗯嗬——”一声闷哼,从蒋超对面的枯藤樊笼中传出来,那络腮胡已经被枯藤缠住了四肢。 还有一根,在他的脖颈处绕了好几圈。 随着这声闷哼,脖颈处虬龙似凸起的青筋,突然失去了力量,软了下去,好像龙筋被抽走了。 还以为自己挺强…… 没想到,这还没动手呢。 两对敌人,死了一双! 第三十三章 再见金衣 梁道人拂尘一抖,卸下了彭亮射来的飞剑。 百花谷内的局势,让他彻底蒙了。 这几个年轻的弟子,如此心狠手辣?和往常见过的门派弟子,完全不同。出手果决,实力强悍,他甚至觉得自己几个被卖了。 身后那独臂男子刚刚倒下。梁道人拂尘一抖,御空而逃。 彭亮第二支箭也已准备好,瞄向他逃遁的路线,黑光瞬间追上了他,掉落在地,箭镞埋进肩头,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干瘦男子知道完了,踢到铁板了。 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不但姑娘没戏了,小命都要出问题。 手中黑色绳索猛然抖动,迎向射来的沧元剑。他认为局面是因为那个筑基后期的弓箭太过厉害,才这么凄惨。 他面前的这俩,都是筑基初期,只要震慑住他俩,钻进山里,不一定跑不了。 他正想着,黑色的绳索居然被沧元剑劈成了两半。他想不到,对面这个年轻的弟子,用的竟然是中品灵器。 紧接着,另一把剑飞过来,剑尖涌出一团火焰,扑向了他。 伴随着非人的喊叫,干瘦男子成为一个火团,满地打滚。 那是苗文芝发出的一剑,那干瘦男子眼中的东西,她不是没看懂。打滚的火团,映照在她的眼睛里,也焚烧着她的厌恶。 除了蒋超,四人动手,几个呼吸间,解决了战斗。 彭亮的宝剑吞吐着剑芒,顶在地上那道人的后心:“别装死!问你什么回答什么!”他射箭的时候,故意留了活口。 …… 梁道人的命运,在知无不言之后,踏上了同伴的道路。 九组的成员,此时都在沉默着,他们这组没事,不见得其他组没事。 从这道人嘴里问出来,他们追魂门,有不少人都领了这个任务,截杀五行宗弟子。 具体有多少人,谁发布的任务,哪里来的信息,他一概不清楚。 彭亮拍了拍江生的肩膀:“江师弟,不错嘛!筑基前期就能劈断了他的绳索!”他故意找话题,缓解有些沉闷的气氛。 “侥幸,侥幸。主要是苗文芝的功劳,没看出来,这火焰还挺厉害哈。”江生明白了彭亮的想法,也没心没肺的配合着。 苗文芝并没有搭话,而是开始呕吐。她并未见过真正的血腥,也是第一次杀人,刚才要不是太过恼怒,不一定下得了手。 此刻,那死人的烧焦味,让她无比恶心。 方水白过来搀着她,摸出一个蓝色玉瓶,拔开塞子,递到她嘴边:“喝点,可以清腑宁心。”东林峰的药材确实丰富。 苗文芝终于缓过来了,其他几人也把十朵宁神花凑齐了。 天边一道金色飞虹,大家刚平复的心又提起来了。 幸好,穿着熟悉的金色衣服,是宗门西钧峰人。 江生,扫了一眼之后,一阵恍惚。他赶紧低下了头,擦拭着沧元剑,仿佛被那鞭子给弄脏了。 他在极力控制自己,控制着自己不要有任何异常。 因为,来的这人他见过。几个月前,这人一剑挡住了他的飞刀。 是在七冥草那里的二人之一。 “我是西钧峰的结丹弟子——司运阳。你们……”金衣男子看了看名单:“哦,九组,可曾遇袭?” 还未等他人答话,看到了追魂门几人的尸体,吐了口气:“没事就好!” 江生听见来人说话,再低头擦剑,就不是正常该有的反应了。 抬起头来,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看着金衣男子。司运阳,知道名字就好! 司运阳视线扫了一圈九组弟子。江生眼睛中的不太自然,被他下意识的以为,是新弟子见到血腥的后怕。 彭亮做了回答:“侥幸,我们没事。司师兄怎么找过来的?” 司运阳收起手中名单:“师门通知,让我来回巡视四个组……万幸,没去阴阳山找你们。” 阴阳山是九组另一个任务地点。 彭亮点点头,看来师门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其他组怎么样?也遇到麻烦了?” 司运阳点点头:“十一组……折损了两名新弟子。十二组折损了一名筑基中期弟子。十组我还没来得及,按路线远近,先来百花谷看了一眼。” 众人都一阵沉默,各自担心着自己的同门,苗文芝尤其担心洪秀。 江生本就压抑不堪的胸中,又塞进去一块石头,北源峰的人希望没有事吧。别的人他也不太熟悉,北源峰不一样。 “宗内有命,任务完成后,不要去其他地方,速回宗门。”司运阳宝剑再现:“我走了,去十组的几个地方找找他们。” 江生往他剑上瞄了一眼,当日飞刀戳中的地方,他记忆犹新,剑身一点印痕都没有!八成是上品灵器。 司运阳走后,江生才开口:“彭师兄,这位西钧峰的师兄你认识?” “上两届五峰比武的时候都见过,他不认识我罢了。一年前就是实丹期的高手!核心弟子排名第四!”彭亮不无艳羡的回忆着。 江生没有继续问,一次问太多,生怕别人怀疑:“彭师兄也是高手!刚才那弓箭,可太厉害了!是苏长老教的?” 彭亮挺直了腰杆,缓慢吐出一口气:“厉害谈不上,都是天赋作祟罢了!” 一句话,噎得江生一个字问不出来了。 …… 五日后,景平国边境,鬼云冢。 九组到此地,为了第二个任务,也是他们眼中最难的一项,一枚幽冥蛇的妖丹。 幽冥蛇,三阶妖兽,异常罕见。并非蛇卵孵化生长而成。只有二阶妖兽碧磷蛇进阶,凝成妖丹,才变化为幽冥蛇。 碧磷蛇性喜阴寒,以猎食各类动物,吸食鬼火为生。 积年累月吸食鬼火,大量的尸毒进入蛇身,进化为幽冥蛇。所以鬼火密集之处,才有可能诞生此种妖兽。 鬼云冢,是景平国与天泽国的交界处。几百年前,两国在附近交战,死伤者甚众。面容清晰的死者,分别被两国运回,由家人认领安葬。 而刀斫马踏,面目全非者,无从分辨是哪方士卒,就地掩埋。几年的战争,形成了长达几十里乱葬岗,名曰鬼云冢。 “附近休息吧,晚间再进去。”彭亮盘腿坐下,调息静气。 碧磷蛇夜间才会出没,吞食鬼火。 众人也都恢复着真气,准备晚上行动。二阶的碧磷蛇,就相当于人类的筑基期了,已经结丹的幽冥蛇,更是极难对付。 一千多里外,五行宗,北源殿内。 “你要下山?”苏文镜看向童颜。 “嗯。刚从聂长老那里听说,有核心弟子回来复命了。情况……不太秒。”童颜平日里满含笑意的眉头,此刻有了几缕竖纹。 “现在已经有了三十三个组的消息,损失了二十六名弟子,受伤的也有二十多。” “十七组全军覆没。我们峰内的董尧……”童颜神情黯然:“也去世了。” 董尧,弟子们平日里都称呼瘦高个。 第三十四章 风言风语 北源峰,北源殿内。 苏文镜站的笔直,像一柄蓝黑色的剑一般。 听到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弟子殒命,他原本清亮的眼睛,也稍稍有些暗淡。 “不是说宗里已经做出安排,让结丹弟子去了么?”苏文镜疑惑童颜下山的想法。 童颜摇摇头:“只出去了十几个,每个人看顾三四个小组,肯定顾不过来的。” 苏文镜微微颔首:“嗯,不能全撒出去,宗门空虚……更麻烦。你是不放心那个江生吧?”他了解童颜,肯定是担心好苗子出问题。 “不光是他,二十二组我也得去看看,那组有两个峰里的弟子。”童颜看着名单,侯俊和周梦灵,以及任务区域。 连追魂门这种不入流的地方,都有了名单,宗内也没有再保密的必要了。 苏文镜瞄了瞄名单,开口道:“江生那边问题不大吧,有彭亮在那。”彭亮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关键时候有点作用的。 “嗯,我去看一眼他们,接着就走。如果其他弟子都没什么危险,我就跟着二十二组。” 童颜知道,彭亮不像平时看着那么不着调。 修行实力虽然不是特别强,但跟苏文镜学了一年多的弓箭。她相信苏文镜的本事。 苏文镜高一些,他微微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你自己要小心,宗门这几年……越来越不对劲。” 童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放心吧,这景平国内,能伤我的人没多少。宗门的事不是我们该管的。老汪一年多都不回来……” 老汪,汪潜,北源峰峰主。 …… 无名峰顶,小院内。 秦文庭坐在石凳上,听着宗门执法——陶长老禀报着。左长老聂煌和另一个锦衣老者坐在他两侧。 “宗主,这两日,外出弟子折损的消息,已经在宗内扩散。”陶长老看了眼聂长老,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句。 陶长老归属聂煌管理,自然要看看他的反应。这消息聂煌肯定不愿意听到,但是又不得不上报。 果然,聂煌眉头一皱:“什么人瞎传消息?我们都还不知道所有弟子的准确情况,谁敢胡言乱语?!” 陶长老识趣的闭上了嘴。 秦文庭看了看另一侧的锦衣长者——右长老邢克凡,等着他表态。 邢克凡年纪比聂煌小一些,看起来年近六十的样子,白发寥寥几根,干净利落地束在颈后。 面色红润,下颌未留胡须,眼光深邃,感受到了秦文庭的目光,歪头看了看皱眉的聂煌,才开口:“风言风语倒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过这消息传到宗外,恐怕有损宗门的威望。” 聂煌眉间褶皱更深了:“邢长老你什么意思?要是外界有人知道,那就是我宗内管理不严,泄露出去的呗?”歪头盯着邢克凡,连平时的老邢都不叫了。 邢克凡哈哈大笑:“宗主,你看看这老聂,脾气就不能慢一点么?我哪有这个意思。” 他看了看秦文庭的反应,接着说:“宗主,听回来的结丹弟子说,有的任务地点附近,见到过天极门和归元派的人。” 天极门是景平国第二大门派,虽然比不上五行宗,但也颇有些高手在内。 归元派属于景平国的二流门派,比天极门要明显差一些,跟五行宗这庞然大物更是无从相比。 曾经在景平国的修行界有过调侃,五行宗派出两个峰头,就可以将归元派荡平。 秦文庭还没说什么,聂煌不乐意了:“那天极门从哪得来的消息,难道也是我宗内传出去的?那归元派又算哪根葱,敢来凑热闹?!” 言下之意也很明显,你邢克凡掌管宗门外部的事务,与宗外修行界的联络。连这种二流门派都镇压不住么? 秦文庭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陶长老,弟子间还有什么消息在传播?” 陶长老看聂、邢二人不太愉快,本想念个闭口禅。没想到宗主又一次询问他。 他斟酌了一下,还是得开口:“禀宗主,有些谣传,说是外门的灵石被劫,长老被害,现在内门弟子也被杀……五行宗……越来越不如以前了。”反正自己都说了是谣传,宗主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一阵风吹过,无名山上的杂草跟着四处摇晃着。 聂煌明显很气愤,稀疏的短胡子,都显得坚硬了许多。宗内的弟子怎么什么都敢说! 邢克凡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不发一语。 秦文庭摆摆手:“算了,谣言止于智者。等这批弟子回来,近期不再安排群体任务了,让他们安心修炼一段时间再说。” 随着他摆手,其他三位都离开了小院。 秦文庭看着小院内随风乱摆的杂草,神情凝重。手指在石桌上缓慢的敲着,一下一下的,仿佛在对着人群点名一样。 弟子们平日里顶多议论议论哪个山峰强和弱,哪个长老严厉与和善,怎么会议论到宗门之兴衰? 需要多方面准备了。 …… 太阳只剩下随后一线火红色。鬼云冢在这夏季的傍晚,居然有些冷。 苗文芝抱怨着:“什么破任务,要这种内丹干什么用,一看就不是治病的。”她有些害怕这种地方。 “有的丹药,需要这种阴寒的内丹,可以祛除火毒。还有的暗器,需要涂抹毒物。”方水白边说着,边抚了抚下苗文芝的的脊背。 彭亮也补充着:“据说有些炼制傀儡的门派,还有炼尸的邪道,也需要这种阴毒内丹。” 江生嘴里叼着根杂草,也不想想这种地方的草,干不干净。 “一会碧磷蛇我们先应付着,彭师兄警惕观察,一旦幽冥蛇出现踪影,直接一箭结果它!”他提出一会的行动方案。 彭亮略一思索:“试试吧。结成内丹的妖兽,速度、防御都大为增长,弓箭的威力恐怕不够。”罕见的,他如此谦虚。 蒋超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可惜那司师兄走了,不然就简单了。” “任务是我们九组的,司师兄就是在这,也不可能帮我们完成任务,不然任务按失败计算的。”彭亮年长一些,知道宗门的规矩也多。 “我们冯长老说过,这种阴寒之地的妖兽,怕火。一会我尽力。”苗文芝稍稍放松了些。 怕不怕火,她还不知道,反正她此刻还是很害怕。 随着夜晚的来临,鬼云冢内传出细微的沙沙声。 彭亮低声说道:“行动!” 第三十五章 缠斗 夜里的鬼云冢,确实不似人间。 绿幽幽的鬼火,像一只只地狱的眼睛,随处可见。比乌山镇的萤火虫都多些。 阴冷的微风,不知从什么方向刮过来,恶鬼的喘息也不过如此。 年轻的弟子们,经验不足,没有事先打听清楚妖兽的习性。 碧磷蛇,并不在晚上出来活动捕食。而是天色蒙蒙亮,猎物们都在熟睡的时候。 九组的五人,快要崩溃了,尤其是苗文芝。 一整夜,不知道脚下踩了个什么,或者是一回头,突然前方冒出一盏鬼火,都让她打个哆嗦。 从傍晚到天亮,小心翼翼得搜寻了一整夜,别说幽冥蛇了,连碧磷蛇都没看到一条。 真气一直凝聚在双目,生怕夜里昏暗的光线下,被妖兽袭击。 好不容易熬到了东方出现一丝亮光,他们准备撤出去休息一会。 此时,猎物出现了,一下就是两条。 两条碧磷蛇,一条从后方蜿蜒着,淡绿色的眼睛,盯着人类的方向。 左前方那一条,在距离他们十几丈的时候,才被江生发现。 “来了!”江生低喝一声,沧元剑腾起,奔向目标。 其余几人听见江生的招呼,浑身一紧,转头看着他剑的方向。 趁着一丝黎明的光亮,看到野草中露出的蛇头,比碗口还大的头颅略扁,口中吐着猩红的长舌头。 仿佛感受到了袭击的到来,尾部用力,猛地往前方一窜,沧元剑刺中了蛇身的中后部。 碧磷蛇顾不得身上扎着的宝剑,往前再窜,口中“噗”的一股绿烟,笼向江生和蒋超,他俩离得比较近。 得到江生刚才的提醒,其他三人已经散开。 方水白祭出宝剑,在江生的前方,垂下一堵篱笆似的墙,挡住了那团绿烟。 蒋超的剑已经到了碧磷蛇的头顶,一大堆拳头大的土块,哗啦啦压在了碧磷蛇的身上,只剩下蛇头在挣扎。 彭亮按照之前的计划,没有动手,但他发现了身后方的另一条袭击者。 …… 两条二阶妖兽,比追魂门那几个人差不多的实力,几个呼吸就解决了。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只有未知的东西才恐惧,如今轻易杀死目标,而且天色微亮,踏实许多。 在前后击杀了七条碧磷蛇之后,正主出现了。 青黑色的蛇身有水缸般粗细,弯曲着都有七八丈长,最细的颈部,都比水桶要粗一些。 眼睛暗黄色,中间一条竖着的窄窄的绿条,头顶上有着墨绿色的三角形斑纹,从脖颈绵延至尾巴。 让九组成员头疼的是,幽冥蛇不是单独出现的,同时现身的还有四条碧磷蛇。 这四条,比刚才杀死的那些,都要粗壮一些,身长也得有四丈。 彭亮知道计划不管用了,没有等待,先下手为强! “你们小心!”弓如满月,运转真气,一箭先射了过去。 正中幽冥蛇的脑袋!可是,无往不利的黑色箭镞,居然没射进去,只是在蛇头上留了个小坑。 幽冥蛇吃痛,发出“嗤……嗤”的声音。 那四条粗壮的碧磷蛇,听见首领的信号,齐齐奔着彭亮飞来。 四人赶紧上前,各施法术,截住离自己最近的一条。 幽冥蛇后半截身躯,猛地往下一砸,带着腥臭之气,射向彭亮。 那庞大的蛇身,给人的感觉竟然不比彭亮的箭慢多少。 蛇嘴张开,比脖颈还要大,毒牙泛着幽暗的黑光,朝着彭亮的脖颈狠狠扎下。 彭亮自知真气实力,不可能比得上这畜生,毕竟已经凝丹的三阶妖兽。 看见一箭未果,就开始疾退,宝剑飞出,在幽冥蛇与他之间,凝出一堵一尺多厚的水墙。 幽冥蛇的毒牙钻出了水墙,紧跟着,上半截都钻出来了。 水墙被毒牙穿透的一刻,瞬间变成黑绿色,这毒牙如果扎在彭亮脖颈上,不堪设想。 江生和方水白几乎同时,解决掉眼前的碧磷蛇,没有管还在缠斗的另外二人,从左右侧掠向幽冥蛇。 彭亮接连释放三堵水墙,但是真气所限,一堵比一堵薄一些。 幸好那妖兽一窜之下,力量也差不多了,穿透所有水墙之后,落到地上。 距离彭亮只有一丈不到了,尾部再次腾空,准备故技重施,拍打地面。 可是,尾部拍打到的是厚厚的、柔柔的草,像棉花一样,软不着力。 是方水白的剑在空中洒下的绿色光芒,凝出的草甸。 江生也赶到了,手持沧元剑,运转真气,猛的砍在了幽冥蛇的身躯上。 在蛇身约莫三分之二的位置,砍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口子,却砍不断。 蛇皮的坚硬程度出乎他意料,而且,沧元剑嵌入蛇身,它实在太粗了。 江生脚底蓝芒一闪,重重的踏在了蛇的伤口上,顺势拔出宝剑。鞋子上沾染着绿油油的液体,往下流淌着。 幽冥蛇因为疼痛,后半截身躯本能的扭动着,尾巴扫向江生。而前半截蛇身,把弯曲的部分猛地伸直,离彭亮不到四尺,喷出一口黑色烟雾。 蒋超在碧磷蛇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宝剑砍不中要害位置。 那碧磷蛇也有些智慧,每每在宝剑临身之时弯出一道弧线,最小的减少了伤害。 但蒋超自己,沾染了一点碧磷蛇的绿色毒烟。虽然及时屏住呼吸,可左半边身子有些发麻,沾到毒烟的左手,开始浮现绿色。 苗文芝情况略好一些,预判之后的一道火焰,接住了落下来的蛇身,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以及难闻的臭气。 …… 北源峰,瀑布下方。 天色刚蒙蒙亮,执事余安出现在水潭边上。 经过一阵剑气搜索之后,另一人出现在他身边。 第二人没有说话,递给了余安一个微小的玉瓶。而后趁着天未大亮,御剑飞走了。 余安手里拿到的,是凝丹露,与筑基丹效果相似,只不过是用在筑基后期,为结丹增加一线几率。 是的,他做内门执事几年了,依然没有放弃结丹的梦想。 十余日前,在江生他们新弟子抽完签以后,他来到无名峰,送北源峰的抽签结果。 无名峰的执事弟子,在将十四个弟子的组号,填进汇总页的时候,余安将那页全部扫了一遍。 没有人知道,他虽然修行境界一般,可有过目不忘的天赋。 第三十六章 各峰齐聚 鬼云冢。 彭亮筑基后期的实力,在幽冥蛇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关键时刻,彭亮没有慌张,既然躲不开,也不能白白中招,劲弓长箭,对准幽冥蛇喷着黑雾的大嘴,松动了紧扣弓弦的手指。 黑雾眼看着就要吞没他。那是阴寒的尸毒,饱含着死亡的气息。 方水白不知用了什么法术,一根翠绿的竹子,从地底蓬勃而出,眨眼就从黑雾中露出了头。 淡绿色的光芒,从翠竹不断往外扩散,黑雾肉眼可见地溃散了。 这磅礴的生命之气,正是尸气的克星! 彭亮的黑箭,从幽冥蛇的嘴中贯穿了进去。箭上附着的真气在蛇身中努力攻伐着,但是对于三阶妖兽来说,还不足以致命。 幽冥蛇尾部受伤,腹内吞箭,居然不屈不挠。 蛇头绕过让它生厌的翠竹,毒牙再现。稍具灵智的它,就是死,也得带着眼前这个敌人。 江生刚才一脚蹬在蛇身,借势腾空而起,催动体内真气,手中沧元剑蓝光大作。 在幽冥蛇的上空,狠狠的扎了下来。 连带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沧元剑窄窄的剑尖之上。 “噗!”从蛇头处插了进去。 苗文芝终于帮着蒋超,将那最后一条碧磷蛇点燃。 蒋超左半边身躯完全麻痹,胖胖的身子,往后直挺挺地倒下,还把扶他的苗文芝带倒了。 “方师姐——”苗文芝筋疲力尽,被小胖子压住一条腿,半卧半坐在地上,大喊了一声。 救人之法,她没有涉猎,眼看着身边,蒋超的小胖脸都开始泛绿,再不施救,恐怕蛇毒入心了。 方水白看着江生的剑,没入幽冥蛇的头部,只剩剑柄和一小部分剑身。 听到苗文芝的呼喊,方水白的宝剑在彭亮与蛇头之间,再次释放一堵篱笆墙,以防再生变故。 纤腰一拧,向着倒地的二人,疾掠而去。 幽冥蛇头被沧元剑穿透了。本来长大的嘴,也被钉到了一起,仿佛一根筷子穿过两片饼子,又插入地下一样。 蛇身以狰狞的姿势,剧烈地抖动拍打着,挣扎着想把宝剑甩出去。方圆十丈内,烟尘密布。 彭亮趁着蛇头还被钉在地上,足尖点地,两三步来到了蛇头后方,宝剑从它脖颈的侧面,插入约莫半尺。 彭亮的弓箭是中品灵器,但剑只是普通的下品灵器,效果确实不如沧元剑犀利。 那儿是蛇的七寸。 天已大亮,九组的五人,连续杀死十一条碧磷蛇,还有最难缠的幽冥蛇。 方水白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着。洁白的额头,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她从头到尾,一直在战斗,还帮着彭亮抵挡幽冥蛇的进攻,最后又用了各种方法,帮蒋超祛毒。 彭亮也一样,两支弓箭凝聚了大量的真气,三堵水墙更是几乎抽空了他。 江生,此刻居然是最轻松的。一方面他比同阶的苗文芝等人,真气磅礴得多,另一方面,是他的进境神速。 在宗门的半个月里,他每天疯狂地修炼。真气充盈后就凝聚护体水幕来消耗真气,反复不停,休息的时间很少。 出来近半个月,他夜晚的修炼也没荒废过。体内的真气比刚筑基时,提高了一大截。 按照他的经验判断,大概再有两三个月,就能进入筑基中期! 这可是会把其他人惊呆的速度。 “这妖丹任务完成,就剩最后一个了!”彭亮把玩着妖丹,一边休息,一边感叹着。带着师弟师妹们出来,他责任和压力都很大。 苗文芝身体渐渐有了力量:“是啊,那阴阳石的任务,跟宁神花的难度应该差不多。” “赶紧做完回宗门,太危险了。”蒋超醒了过来,巴不得立刻回去,老老实实修炼,自己的境界太低了。 他们没想到,最大的凶险,正在阴阳山的附近聚集着。 …… 五行宗,无名峰顶。 天色早已大亮,夏季的早上,还是略微凉爽些的。 秦文庭的小院内,今日人比较多。上次如此拥挤,还是去年冬天,五峰比武之前。 峰主秦文庭、左长老聂煌、右长老邢克凡三人坐在石凳上。还有一个空石凳,但没有人去坐,其他人都站在院内。 南焰峰主胡乾、中坤峰主洪非、唯一的女子——东林峰主贺慕平。 还有代替峰主前来的北源峰长老苏文镜、西钧峰长老韦靖云。 在宗门里的高层,聚集在小小的院落里。 秦文庭笑着说道:“半年多没聚这么多人了。一大早把大家叫过来。是有两件事,需要知会大家。” “第一件,大家都清楚,本次外出执行任务的弟子们,颇有损伤。” “执行任务当日,我和聂长老,安排了十五名核心弟子,前去巡查保护。到昨夜,全部返回。第二批接替的十五名,于今早已全部离山,执行保护任务。” “现在请聂长老,把核心弟子反馈回来的信息,跟大家通告一声。”秦文庭说完,伸出左手,往石桌方向虚指了指。 聂煌看到秦文庭恭让的手势,抬头扫了一眼站着的各峰主、长老:“本次外出五十一组,目前共计损失弟子三十三名,受伤近四十名。”他稍稍顿了下。 院内众人都有些不舒服,小院的气氛有些沉闷。 “目前了解的,参与围杀宗内弟子的,有追魂门、阎罗派、杀手堂等几个三四流门派,还有部分散修。”聂煌通报完毕。 “这几个门派,是不想在景平国待了?宗主,我去灭了他们!不用你们其他峰帮忙,我南焰峰足够!”南焰峰主胡乾,脾气火爆异常。 他身材雄壮,浓眉大眼,头发有些弯曲,一身火红色的道袍。 东林峰主贺慕平长相清秀,年龄四十左右,跟南焰峰的冯九歌差不多大。 她摸了摸鬓角,开口说道:“这几个门派,居无定所。就是找到对方门内,一定会推说凶手不是他们的人。” 中坤峰主洪非点了点头,接着贺慕平的话说:“这种门派,连弟子名单都没有,今天才加入门派,明天就可能脱离。确实不易追究。” 北源、西钧两位长老默不作声,峰主不在,他们没必要表达自己的意见。 胡乾眼睛瞪得更大了:“你们俩不用一唱一和的!我们南焰峰的弟子,不能白死!” 秦文庭哈哈笑了几声,打断了他的火气:“这个一会再商量,先说第二件事。”轻轻拍了拍右长老邢克凡的手臂。 这胡乾,事情才说了一半,就耐不住脾气。 邢克凡开口,向众人说第二件事:“景平国丞相送来请柬,立秋那日,在皇宫举办比武大会,邀请各修仙门派的青年才俊。” 第三十七章 八卦 鬼云冢,九组的成员休息着。 只剩一个普通任务,心情难得放松,八卦着宗门内的事。 苗文芝询问着江生:“听说你们北源峰的童长老,跟我们冯长老不对付?” 江生没有答话,虽然也听周梦灵他们说起过,但他不清楚是不是传言。 彭亮在内门那么多年,还是比他们了解的要多:“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彭亮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据说几十年前,冯、童二位长老,都心仪西钧峰的奚青云……” “西钧峰的峰主?”蒋超胖脸上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好奇的很。 “是的。当年三人都还是核心弟子,再后来就不清楚了。也许奚峰主……根本不打算与谁结成道侣。现在还是孑身一人。具体的就不了解了。”彭亮摇了摇头。 蒋超恍然大悟:“难怪她们俩一个去北源,一个去南焰,水火不容的。你们信不信,她们都觉得是因为有对方,奚峰主才不想伤害另一个。” 江生诧异地看着八卦的小胖子:“说的跟你是奚峰主本人一样。师长们当年的事,除了当事人,谁说得准。” 苗文芝好像意犹未尽:“江生,如果你是奚峰主,当年你会选择哪位?”她和江生熟,直截了当问他。 江生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不知道,彭师兄呢?”把难题转移给彭亮。开玩笑,冯九歌他根本不熟悉,怎么与童颜比较? “我,北源三杰之首——彭亮,毕生信念就是修道成仙,无心儿女之情!”他看着东方的朝阳,仿佛将来他就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普照人间大地。 “切,师兄你也太能吹了。”蒋超做了个鄙视的手势:“你以为将来能成为那君皇王?” “什么君皇王?”苗文芝第一次听说。 江生也侧头看向蒋超,他对修仙界的了解,基本都源于老鬼,听说的都是景平国内的一些修仙势力。 方水白清脆的声音响起:“人类修行者,当世的最高峰。据说是一君、一皇、六王。具体什么境界,我不清楚。” 苗文芝好奇道:“我们景平国有几个?”她知道除了景平国,还有其他国家。 “几个?听家父说起过,普天之下好几片大陆,光我们东夷大陆,就有数个国家!像我们五行宗,是景平国最强的门派,在东夷大陆能否排进前十都不一定……何况整个修仙界,这八大高手,景平国能有一个就不错了。” 蒋超的家乡,在景平国的国都——景平郡。 他的父亲就是修行者,在郡里最大的拍卖行里工作,领着俸禄灵石。 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但接触过各国的修仙人士,了解的信息也几乎是最多的。 所以他才舍近求远,把蒋超送到五行宗学习。而不是景平郡家门口的,第二大门派——天极门。 他说出的这些事情,让江生和苗文芝大受震撼,原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彭亮知道的没这么详细,可是眼界比他们还是宽广一些的。所以谈不上多么震惊。 方水白表情依然平静如故,不知道是她早知道这些事,还是天生心境平和,喜怒不形于色。 稍微消化一下,苗文芝看向方水白:“方师姐,你们东林贺峰主,和我们选峰时见过的贺长老,是什么关系?” 女孩子,对于离她甚远的其他大陆的事,不是特别在意,反倒对自己周边的八卦感兴趣些。 方水白笑了出来,阳光照射在她的侧脸,额头、鼻梁直到圆润的下巴,仿佛镀上一层金色:“苗师妹,你很敏感呀。我们东林峰,贺长老与平长老,是人人艳羡的道侣。而峰主,就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听到这些,江生突然想起沧元道人、他的道侣,以及他们唯一的女儿璇儿。 如果当年璇儿可以修行,是否,就会像东林峰的贺峰主一样,修行、天伦两不耽误。 “哇!贺长老爱慕平长老,难怪叫贺慕平!你们……你们东林峰这简直属于家族产业啊!”苗文芝瞪大了眼睛,听到了今天早上,她最满意的八卦。 蒋超好像是知道这个消息,并不吃惊:“何止东林峰?我们洪峰主,据说跟贺峰主彼此有意,将来说不准成了东林峰的女婿。” 这句话,像第二个霹雳,炸在了苗文芝的脑海里。 不仅是她,连江生也瞠目结舌,这也行? 老鬼多年来一直告诉他,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可千万要躲开。 情爱之事,必然分心导致影响修行,这是江生一贯的想法。可这各峰的长老、峰主…… 就连他比较了解的童颜,肯定是元婴期了!也曾有过纠缠不清的传言。 而苗文芝,眼中时而惊讶,时而呆滞,时而有些……向往? 彭亮看着苗文芝,不由得摇摇头。其实,因为她喜欢听这些罢了。五行宗也就这点男女八卦,都被她翻出来了。 “行了!休息好了,别说闲话了。”彭亮终止了这些不堪的话题:“出发。阴阳山!” …… 五行宗,无名峰顶。 初升的阳光照耀在小院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不一。 胡乾没有等邢克凡的话说完,就接茬道:“今年怎么提前了?不都是年前比武么?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西钧峰的林轩,或者我们南焰峰的周炎,随便去一个,拿个第一都没问题。” 林轩、周炎,核心弟子排名第一和第二,都是三十岁左右的金丹期弟子,几十年后做个内门长老,或者峰主都未可知。前途不可限量。 邢克凡红润的脸上绽起笑容:“胡峰主,这次与以往有所不同,只邀请十八岁以内的弟子。其他门派三人,我们五行宗五人。” 往年,宗门内的五峰比武,在立冬时举行。而后角逐出的前几名,年前再到景平郡皇宫,与其他门派的弟子比试。 几乎每年,都是五行宗的弟子夺得第一。 胡乾闻言,正在琢磨,十八岁以内的南焰峰弟子,谁进境最快。 西钧峰的韦靖云长老出声了:“去年我到国都去过一趟。听说天极门,收了个天赋绝佳的弟子。去年好像才十六岁,筑基中期了。” 这修行进度确实快。邹逸和江生,也都在十六七岁,才刚进入筑基初期一两个月。 聂煌略一琢磨这消息,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第三十八章 阴阳山 左长老聂煌一听,差点拍桌子:“这天极门立派之地,就在景平郡。故意的吧?他们的天才弟子,今年十七岁。比武就卡在十八以内?就想拿第一呗!” 不由得聂煌这么想,天极门与皇宫内,一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皇亲国戚中,有修行天赋的子弟,大多都入了天极门。这次皇室更改比武规矩,八成有天极门的影子 东林峰主贺慕平,哼了一声:“怎么?就算十八岁以内的弟子,我们还能输给他天极门?” “你们峰内我不清楚,我们东林峰的方水白,现在还不到十七呢,也是筑基中期。”想起这个弟子,贺慕平绽放出笑容。 看着贺慕平忍不住的骄傲,苏文镜突然想起童颜来。 她说起江生,也是这副模样。 那个江生,今年好像也不到十七吧? 秦文庭按了按聂煌的肩膀:“既然皇宫那边这么安排,我们就客随主便吧。至于年龄限制,其他门派有没有出众者,那都是小事。” “宗内弟子拿了第一固然好。如果输给其他门派,对弟子们也是个警醒。”秦文庭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我看五峰各派一名弟子吧。” 其他四峰都不再言语,秦文庭的方案大家都能接受。 西钧峰韦靖云欲言又止,如果十八岁以内的宗内弟子,选前五的话,他们西钧峰最少能占两个名额。 峰主奚青云不在,他想了想,还是不开口争抢为妙。 秦文庭环视大家,都没有发言的。 面容渐渐严肃,又开口道:“至于第一件事,我是这么考虑的。” 他先看向邢克凡:“邢长老。第一:通知宗门下辖各郡的商行、拍卖场等,凡是追魂门、阎罗派等几个门派的主顾,收货价降低三成,售货价提高三成,拍卖佣金翻倍。” “第二:安排陌生面孔,到追魂门下悬赏任务,买阎罗派和杀手堂的人员性命。到杀手堂买其他几派的人头,以此类推。花点灵石,让他们狗咬狗去。” 秦文庭顿了顿,又看向聂煌:“聂老,等所有新弟子回宗门以后,除了宗门安排,内门弟子近期一概不得外出。” “至于那些参与此事的散修。只要还活着的,安排核心弟子,该杀该残的,你掌握。” 最后,秦文庭看向南焰峰主胡乾、东林峰主贺慕平:“南焰峰所炼制中上品灵器、东林峰所炼制中上品丹丸药露,一定注意去向。不允许辗转流入上述门派和散修手中。” “敢对五行宗弟子动手,死了便罢,活着不付出代价是不行的。”秦文庭说完,脸上稍微缓和了些:“众位看可有问题?没有问题就这样办了。” 其余七人皆未提出异议。 …… 几日后,景平国西北,阴阳山。 不像云落山脉的绵延千里。孤零零的一座高山,耸立此间。除了此山,一望无际,马踏平原。 此山南侧,镜湖温泉,密林繁花细草,风光秀丽。 此山北侧,细雪寒风,怪石枯枝苔藓,人烟罕至。 阴面和阳面风光截然不似,因此得名阴阳山。 至于成因,没有确切的答案,据当地传说是古时,地火喷发,持续几年,形成了此山。 山体呈东西走向,最东侧和最西侧,南北相交处,才有那阴阳石,且并不好找。 九组弟子从几十里外,就看见地面上耸立着的阴阳山。 御剑到了离山五里处,降落下来,聚在一处。此处是山南侧的一大片草原。 没膝的青草茂密丰盛,放眼其他三个方向,都是看不到尽头的绿和蓝。下边绿的地,上边蓝的天。 而北侧,高耸的阴阳山,将他们的视线都挡住了。 其实此山并不比宗内的五峰高,可由于雄起于平原,感官上的冲击力仿佛更强一些。 彭亮安排先打坐,养精蓄锐。毕竟连续御剑百多里了,一路上蒋超和苗文芝手中的灵石都换了一块。 与他俩同为筑基初期的江生,一直用着体内真气,居然能御剑百里,让彭亮和方水白大为诧异。 彭亮瞅了瞅江生手里的沧元剑:“江师弟,你这是中品灵器吧,前几天那幽冥蛇,你的剑居然全部扎进去了。”他甚是不解,这师弟明明是新弟子啊,哪来的中品。 江生点点头,没有隐藏:“是的。外门的于长老,对弟子恩重,生前给我找来的。”说着,收起宝剑,对着天空行了个礼。 方水白明白,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自己筑基中期,也是中品灵器的宝剑,御剑百里,也感觉稍稍疲倦了,这江生,丹田内真气应该与自己相仿! 也就是说,他要么面临突破了。要么就是他的中品宝剑,在御剑飞行上,有特殊之处。 但是她没有说什么,谁还没点秘密?她自己不也是么。 等蒋超和苗文芝修炼完毕,江生嘴里咀嚼的草,已经换了好几根了。 接近两尺高的青草,四处都是,太方便了。 江生吐出最后一根,对大家说:“既然这阴阳石,只存在于山南山北交界处,也就是说……” 他一张嘴说话,其余人都笑了起来,彭亮更是歪在草中不停的拍着大腿。 就连往日很安静的方水白,都笑得比平时灿烂,露出一排洁白的小牙齿,额前的刘海,都一颤一颤地晃动。 蒋超指着他的嘴巴,捂着肚子。 苗文芝笑得浑身颤抖,摸出一面小镜子,递给江生,咯咯地说:“江……江生,你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了。 江生一脸茫然,接过镜子,下意识地照了一下自己,左右摇头:“没什么啊?”镜子里的自己依然白净。 “舌头。”方水白还可以控制自己,指了指他的嘴巴。 江生再低头看向镜子,慢慢的伸出深绿色的舌头…… 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照镜子的表情,笑的更狠了。 玉佩中摸出清水,漱了半天口,大家终于止住了笑。 “……也就是说,阴阳石分布在山的东西两侧!我们可以分成两组,分别去寻找,这样效率快很多!”江生接着之前的话头。 二十块阴阳石,据说不那么好找呢。 “是个好办法,我和江师弟一组,方师妹,你们三人一组。”彭亮瞬间做出了决定。 大家从草丛中站起来,准备分头行动。 极远处的天边,一个红点,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众人没有刻意往那个方向看,根本没注意到。 而且他们也没有心思看向天边了。 因为,从不远处的两侧草丛中,分别站起了一个人,从东西两个方向,向他们走来。 来者不善。 第三十九章 埋伏与救兵 江生在看到那二人的时候,目光迟疑了一下,而后是不甘和担心。 担心的是,自己五人很可能难以全身而退了。 不甘的是,他更想把对方永远留在这里!可惜自己实力不够。 左侧那人,中年汉子模样,一身粗布衣服。 右侧那人,上下皆是黑衣,头上戴顶斗笠。 那汉子手中,一根长鞭,泛着金光。 黑衣人手中,一柄长枪,银杆黑头。 不久前,江生在外门的大殿中,听黄姗完整地叙述过,鬼儿谷发生的事情。 与这二人的样貌一模一样,是参与袭杀于长老的凶手! 如果这二人的行动,再晚三个呼吸,或许就能看见天边那个红点。但是,没有如果。 江生收起了复杂的心情,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说了一句:“二人皆是结丹期,逃!”硬碰,肯定不明智,八成会是五人全死,对面仅仅受伤而已。 还是有些晚了,那二人慢斯条理地,从草丛中走出来,肯定有把握。 中年汉子金鞭一抖,一道金光从鞭体甩了出去,直奔五人所在的位置。惯用的招式,和鬼儿谷一模一样。 和鬼儿谷不同,当时黄姗等四名外门执事,一招之下就陨灭了一名。 这九组毕竟是内门弟子,一千多人里挑出来的,肯定要强一些。 金光从鞭子发出来,到他们跟前,这眨眼间的时间,一排竹子挡在众人前方,竹子后边,还有一堵水墙。 彭亮、方水白二人,在发现二人之时,就摸出灵器,真气灌输。 得到江生的提醒同时,看见那中年汉子的鞭子上,金光浮动,功法就开始运转,正好挡住袭来的金光。 也幸好,那中年汉子是结丹初期——虚丹境界,一招之下,没有想象中的战果。 金光砍碎了那一排竹子,埋进那堵一尺厚的水墙,悄无声息的消散在水中。 那水墙受到金光的侵蚀,也四散零落开来。 “上!”金衣男子喊了同伴一声。他发现这几个筑基期的弟子,不像几个月前,鬼儿谷那般好对付。 之前那几名,在那个死鬼于长老的命令下,只知道四散闪躲,而后逃跑,依旧被金光杀了一个。 闻言,黑衣人长枪一抖,枪头黑光闪动,一条黑龙出现,冲向那些年轻的弟子们。按他金丹境实力,一招下去,狼入羊群一般。 就在这时,天边那一点红芒,已经变成长虹,落入几十丈外的草丛。 一只火凤从那里飞出,速度比黑龙还要快。 轰然对撞在黑龙的头部,黑龙眨眼间消散。火凤飞回草丛,本来青青的草,居然能燃起一片火焰。 中年汉子这才发现另一侧的变故。 九组的弟子们也忘记了,他们应该立刻分散逃跑。 因为落在草丛中那人,从火焰中走了出来,毫发无损,火苗都躲着他一样。 那男子三十左右,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袍,显是南焰峰的装扮。 有帮手来了! “二位何人?敢来袭击我五行宗弟子?”来人好整以暇的往战圈中走着,仿佛那二人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值得他认真对待。 黑衣人没有答话,他还震慑于刚才黑龙的失败。 粗布汉子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是……桀桀,上!”上半句说着的时候,他的真气蔓延在双腿。 后半句,是说给同伴的,同时,身体猛地腾空,向着五人飞去,速度比刚才的金光,看起来不相上下。 黑衣人听到他的声音,准确的说,是余光看见了他的行动,接着长枪离手,像出洞的毒蛇一般,射向红衣人。 那红衣男子长剑返回,在手中巧妙转了个圈,轻飘飘的卸下了长枪的攻势,就像那条毒蛇被掐住脖子一样。 “胆子不小,在我周炎面前,还敢放肆!”长剑挥动。 五行宗核心弟子排行第二,南焰峰周炎! 聂煌派出的第二批核心弟子,他是其中之一。 看不出是从天上降落,还是从地底升起,一道火龙,瞬间出现在长剑挥出的方向,眼看就要将黑衣人包围。 从周炎到黑衣人中间还有十几丈的距离,一招之下,宽约五尺的青草,瞬间变成焦炭的颜色。 不远处,身穿粗布的中年男子,眼看就要落入五人的中心。 手中金鞭高高扬起,对着彭亮的方向,狠狠的劈了下去。 虽然彭亮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可是精于猎杀的中年男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年龄最大的弟子,修为最高。甚至不需要用神识查探。 可能因为最近半个月的形影不离,九组的五人有了些默契。 彭亮并未出手,而是急速后撤了几步。后撤过程中,弯弓长箭已经摸了出来。 对付结丹期的对手,他下品灵器的宝剑,效果就差些了,出手必须用最强的方式,才能威胁对方。 而方水白横向移动,站在了彭亮原本的位置。墨绿色的剑柄离手,化作一条长长的枯藤,捆向空中的中年汉子。 而江生,往另一个方向的草丛躺下去,闪过下劈的金芒,沧元剑冒着蓝光,下一秒,居然不知所踪。 而稍远点的苗文芝和蒋超,双剑齐发,一团火球和一块大石,也袭向了空中的中年汉子。 一瞬间,五个人各自不同的动作,释放不同的招式,让空中还未坠落的中年男子心中一凛。 另一边,眼看火龙扑面。 黑衣人毕竟也是金丹境界,与周炎相比虽然差些,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无功而返的银枪,回到手中,黑色枪尖凝出顶弧形的黑罩子,挡在火龙的前方。 仿佛一柄撑开的黑伞一般,想阻挡住滔天的火焰。 周炎,虽然在五行宗内排名第二,可是境界之强悍,功法之精妙,远非这同境界的散修所能理解。 火龙稍稍受阻,后续的火光不停的向前挤压,龙头威力爆涨! “嘭”的一声,“黑伞”被洞穿,黑衣人拖着长枪,被火焰击飞。 落在了十几丈外的草丛中,发出“啊——”的惨叫。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雾,不顾胸口的疼痛和丹田的翻滚,驭起银枪,飞速逃窜,在空中留下一声:“撤——” …… 几十里外的空中,一道人影闪过,在空中留下残影,那残影的下方留有一朵还未完全消散的云。 童颜,在查看了其他组以后,赶到了景平国西北。遥远的看见了九组的任务地点,阴阳山。 迎接她的,并不是江生和彭亮。 而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元婴境的敌人。 第四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中年汉子,面临三处夹击,临危不乱。 鞭子撤回,在空中变成一个硕大的金色茧子,将他牢牢的裹了起来,长藤、火球、石块,接连轰击在上边,仍然没有打破。 结丹和筑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此时,蓄力已久的彭亮,长箭离手,黑光闪烁,瞬移一般的速度,狠狠地插入金茧。 得亏金茧先后阻挡了其他人的攻击,防护力略下降一些,不然中品灵器的弓箭,也不可能奏效。 即便如此,金茧散去,那汉子依然没有受伤。 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把长剑,白芒吐露,竖在身前,挡住了黑色的箭镞。 就在此时,消失的沧元剑,出现了。 插在这中年汉子的右侧胸膛处,剑尖从后背肩胛骨冒了出来。 沧元剑居然通体绿色,与满眼的绿草,颜色并无二致。 如果单是他自己进攻,结丹期的中年汉子,凭神识也能感知到。但刚才他承受了四次进攻,心力勉强控制长剑,应对彭亮的一箭。 等他的神识发现不对的时候,身体千钧一发间左移了一点,避开了最要害的地方。 周炎在另一端,眼看师弟师妹们重创了另一个敌人,不再担心。 一道红光,追逐那黑衣人去了。让一个手下败将跑了,师弟师妹回宗门一说,脸往哪放? 江生从草丛中跳起,他敏锐的目光注意到,中年汉子手中那柄长剑,是于长老的遗物! 心念一动,沧元剑返回手中,让中年汉子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 中年男子真气密布全身,止住了右胸伤口的流血。长鞭卷回腰间,带着他腾向高空,打算逃离战圈。 同伴都走了,他受伤心慌,怎能不退? 眼见他妄图逃跑,彭亮再搭长箭,瞄向空中的目标。在箭羽离开弓弦的时候,那目标却转向了。 中年汉子不仅境界比他们高,战斗的经验也非常丰富。知道下方有强弓利箭,怎么可能直接飞上天当靶子? 与百花谷的梁道人相比,他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他在空中,忽然转了方向,又往下冲了过去。腰间长鞭金光大作,化作一只金色大鸟,呼啸着冲向众人。 他的目标是彭亮,只有伤了这个用弓箭的,他才有机会逃离。 蒋超和苗文芝此刻离彭亮最近,金色大鸟速度奇快,二人的防御法术还没完全发出,就被大鸟的两翼冲了过去,被击飞到两侧,吐出一口鲜血。 彭亮往后再退,身上凝聚出护体水幕。虽然是情急之下,但也足有半尺厚度,水流急速循环,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方水白离得稍微远些,变故发生之时长剑飞出,树藤囚笼再现,困住那下落的中年汉子。 江生的长剑也再度消失了踪迹。 金色大鸟的正前方,冲击力比双翼大的多,所以彭亮的水幕一瞬间就被冲破,也落得和那俩人一个下场,被大鸟击飞十余丈。 此时蒋超和苗文芝刚刚落在草丛中,不知伤势如何。 枯藤中的汉子,并没有束手就擒,长剑白光一闪,劈开了囚笼的正前方,一只脚迈了出来。 但也只是一只脚了,斑驳着褐黄色的沧元剑,与像一根平平无奇的枯枝,从侧方插进了他的太阳穴。 坏了,一块石头绊倒两次!中年汉子死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 童颜作为元婴期的修行者,神识覆盖范围远达方圆百里。 如果覆盖北源峰一个小广场话,一粒沙子,一只蚊子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阴阳山还在几十里外,神识感知不到所有的细节,但是那处爆发了战斗,她是清楚的。 糟糕! 她脚下白云消失,这种省力的灵器,速度并不如她本身。 此刻完全依靠真气赶路,她速度大增。一个呼吸,身影闪烁间,几里路就甩在身后。 阴阳山的山腰处,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女子睁开了眼睛,对男子说:“来人了,我阻挡。你动手。” 而后她自己身影消失,迎向童颜的方向。 几十里外就发现了童颜。这女子竟也是元婴高手。 这二人,是从景平国外而来,在此等候九组中的一人。 先前一鞭一枪袭击九组。他们乐见其成,不用自己动手,免得暴露身份,岂非更好的选择。 可是出现了周炎,以及九组弟子们的协同作战,让他们不劳而获的想法破灭了。 那同行男子境界差些,但是收拾不完整的九组,还是手到擒来的。 所以,当她神识发现童颜之时,知道必须得动手了。 同样的,疾驰中的童颜,心中大震。 前方有高手!神识中,几十里外的阴阳山处,一道粉色飞速划过天空,向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这是对方的神识锁定了自己。 元婴!而且这股神识非常陌生,应该是从未见过之人。 童颜凝聚神识,携带着威压,涌向那个方向。 阴阳山飞出的那女子眉目娇艳,我见犹怜。看起来娇小玲珑,婀娜的身形,覆盖着一层粉色的纱。 但她的面色开始逐渐凝重。因为在神识中,前方的空中一片深蓝,比蔚蓝的天空厚重的多。 仿佛是仙界的天河决口,洒落在她的前方。 那里出现了一片海,汹涌的海浪向着自己翻滚而来。 相向而行的二人,相距不足十里了,很快就要碰面。 童颜一阵恍惚,仿佛自己并非在这高空中,而是在五行宗的一处山谷里。 奚青云师兄坐在那大石头上,潇洒俊逸。神采飞扬地看着自己,温暖地笑着。 不对,幻象! 她赶紧凝心敛神,默念心法,将神识中那一缕粉色推得远远的。 “旁门左道!” 童颜长袖一拂,不远处的天边,刚刚出现的粉色影子那里,一柄蓝色巨剑,几十丈长短,凭空出现。 …… 九组的弟子,根本不知道几十里外的空中发生了什么。 方水白在各处身形闪动,几颗药丸塞入三人嘴中,彭亮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呼吸短促。 而蒋超和苗文芝,仿佛更重一些。 苗文芝的嘴角,仍有血丝外渗。蒋超的小圆脸蜡黄,毫无血色。 江生捡起中年汉子的宝剑,轻轻擦拭着,在心中说了声:“于长老,帮你洗去一丝仇恨,你的剑也收回来了,安心!” 异变再生,眼前高耸的阴阳山方向,一道飞虹来临。 那人短发蓬松,额间扎着灰色发带。一身棕色的武士装,面颊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像是被猫抓了似的。 疤脸男子没理会江生,而是对着另一个方向说了句话。 “方泉,安息吧!” 第四十一章 祸兮福所倚 疤脸男子说出那句话,江生有点懵。 方水白,不,现在应该是方泉了。 她声音清冷:“从越秀国追到这里,煞费苦心啊。是他让你来的?” 疤脸男子冷笑着:“找了你一年多,你居然藏到五行宗。你死了,老爷子也不会再有其他想法了。对谁都好。安息吧!” 方泉长吁了一口气:“跟他们没关系,让他们走。” 她不希望九组的成员受到牵连,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 疤脸男子从冷笑变为讥笑:“他们能走得了,那就走。” 说着,一摸腰间不知道什么地方,一头巨大的生物,约莫二十丈长短,披着黄褐色的“铠甲”,匍匐在草原上。 这……不是真气凝成的,而是真正的妖兽! 江生没见过。方泉却吃了一惊:“沼泽巨甲鳄……你是御兽门的人?!你为何也要帮他?” 那疤脸男子没有再废话,手一指方泉,心念一动,那妖兽巨大的眼珠,盯住了方泉。 江生应该跑的。可那疤脸男子所站的位置,距离自己更近,八成不会任自己离去。 另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在一起战斗了大半个月了,他不忍心扔下队友? 反正,他选择了出手。 沧元剑蓝光一闪,消失不见。 “嗯?” 那疤脸男子神识感到了异常,身体前出现了一面盾牌。通体青草颜色的沧元剑,刺在盾牌上,无功而返。 那盾牌闪着黑光,看起来像某种龟甲炼制而成。 “不知天高地厚!”疤脸男子诧异地看着江生,以及返回他手里,恢复了亮银色的沧元剑。 手势一变,那巨鳄突然侧头,向着江生方向快速爬了而来。 看起来粗壮的断腿,爬行速度居然跟前些日子的幽冥蛇差不多! 那中年男子向着方泉飞去。不再看江生,一个死人有什么可看的。 在空中两臂乌光一闪,两手浮现出一副白玉般的利爪,长约一尺,闪着金属色的光芒。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肢体炼制而成。 方泉长剑一闪,一团水草一样的东西,向着疤脸男子笼罩而去。 口中对江生的方向喊了声:“跑!” 江生既然选择动手,他没打算跑。 何况,彭亮他们三人怎么办?还在躺在草丛中,虽然刚才方泉喂了药丸,不知此时伤势是否好转。 江生与那巨鳄相比,弱小得仿佛一只苍蝇,但却是一只不好拍落的苍蝇。 江生仗着灵活,躲过了巨鳄连续几下的攻击。 那边方泉的水草柔软无比,却能对疤脸的利爪造成困扰。 其实那疤脸所在的御兽门,全靠拘役的妖兽作战,本身的功法极其一般。 但不论如何,他是结丹境界,真气的磅礴程度,远超方泉几倍,甚至十几倍。 他双手一抖,利爪飞向方泉的咽喉。其中一只似慢实快,绕了个弧线,从背后袭向方泉的脖颈。 方泉心有所感,洁白的后脖颈上,半透明的汗毛都根根直立。 她功法一变,空中再现两座枯藤囚牢,不同的是,这次将自己罩了起来,分里外两层,挡住了那利爪的攻击。 疤脸男子有些惊讶,利爪居然没能穿透那堆破篱笆。口中发出一阵晦涩的声音,不似人语。 让妖兽赶紧把那小子解决,杀她能快些。 那巨鳄听到命令,发出一声巨大的吼声,眼珠子蓝光一闪。 张大的嘴巴突然射出一个水球,“嘭”的一声,砸在了江生胸膛。 在它张大嘴巴射出水球的同时,一杆乌黑的箭,顺势没入了巨鳄的咽喉。 彭亮刚刚醒来,发现场中草原中的局势,来不及问什么,想什么。 拖着伤痛的身体,勉强运转真气,射出一箭。 “嗷——”巨鳄咽喉内中箭,而且箭镞没入上颚,吐不出来。 它虽然身披巨甲,可是体内并没有什么防御。彭亮箭上的真气,刮伐着它的颅内,痛苦难当。 剧烈的疼痛让它变得疯狂,不顾疤脸男子的指令,直奔远处的彭亮而去。 或许它原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因为它的目标——那个瘦弱的书生,已经躺在距离方泉不远的草丛中。 方泉心急如焚,可她没有办法。 眼前的疤脸男子第二次轰击就把樊笼打破,她一边逃,一边凝聚着各种防御。 偶尔还击一招,都被疤脸男子靠着雄浑的真气轻松挡下。 他虽然招数不怎么精妙,功法也都是一般般的。 可他刚才一招势大力沉的真气轰击,就破了她的防御,还震得她嘴角流出鲜血。 一力降十会! 江生此刻一动不动,跟个死人差不多。 这是那巨鳄的天赋绝招,巨大水球的冲击力还则罢了,其中蕴含着巨量的真气,让他剧震之下,瘫软在那。 难道我又要死了么?江生心中很无奈。 他根本没见过这巨兽,也不知道它除了尖爪利齿,还有这种攻击。 再加上水球速度太快,也躲之不及。 水球中的妖气,顺着他胸膛的皮肤筋脉,直接灌入了丹田,下一个呼吸,就会撑爆他小小的躯体。 …… 几十里外的空中。 那粉衣女子,舌间绽出一个音节。 一柄流云小扇出现,往上轻轻一摇。 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巴掌大的小扇子,轻摇之下,她头顶铺天盖地的那把蓝色巨剑,竟然被扇的溃散了,化为一阵雾气,缓缓地飘荡在粉衣女子周围。 童颜并没有吃惊,一把真正的宝剑出现在她的手中,遥遥地指着粉衣女子,口中快速念了一句什么。 那本来飘荡着的雾气,突然往中间凝聚,形成了一块儿晶莹透亮的冰,而那粉衣女子,被完全冰冻在了里边。 从童颜遥远的地方看,就像天边出现了一块灵石,灵石中还有粉色的絮状物。 …… 江生感受到,丹田处在膨胀的边缘。 脑中却产生了错觉,他自己仿佛又出现在北源峰,瀑布下的水潭里。 激流的瀑布水柱,直直钻入不算多么庞大的水潭,却变成有规律的波浪,摇晃着他的身体,随波逐流着。 那巨鳄,江河沼泽中生长,吸收天精地灵,过了几百年,才进化为妖兽。 可它吸收的,绝大多数都是水中的灵气。 同样的,水球中蕴含着的,是庞大的水属性妖气。 江生丹田在饱胀不堪的时候,产生一丝变化,那妖气有那么一缕,融进了他丹田的真气湖泊中。 第二缕,第三缕…… 江生默默运转着苏文镜传授的心法,身体仿佛在水潭中,往下潜,再往下潜,想看一眼水潭究竟有多深。 他丹田内,那湖泊的底部,也开始松动,往下扩了那么一丝。 第四十二章 江生,你这畜生! 江生丹田内的变化,疤脸男子并不知道。 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相信。哪有人可以直接吸收妖兽的妖气? 其实,这种巧合,大千世界并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他们,包括江生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纯雷属性灵根的高阶修仙者,直接尝试吸收天雷的前例,也不是没有过。 江生丹田内,下探了这一丝的深度,可以容纳的真气量就太多了。 一丝,又一丝。 恍惚中,他好像摸到了水潭底部。 丹田内,也不再下扩,而且底部越来越坚实。 那水球庞大的水属性真气,竟然完全被他吸收了。 而他,已经进入了筑基中期!比他原来判断的,早了两三个月。 江生恍惚的精神,已经清醒了过来。 太险了!如果那妖兽的真气再多一线,自己吸收的速度达不到,已经爆体而亡。 如果真气再少一线,丹田内饱胀感不达到极限,又无法压迫真气间的融合,导致两股真气剧烈斗争,不死也会重伤。 这种生死一线的突破,太凶险,以后绝不能再尝试了! 江生并没有从草丛中爬起来,而是暗暗运转,调动此刻体内雄浑的真气。 彭亮在那妖兽面前左支右绌,肩膀还被它的利爪边缘扫了一下,整个左臂鲜血淋漓。 那妖兽直接腾空而起,几十丈的黑影笼罩在彭亮头顶的天空。 而方泉已经抵抗不住了,那利爪再一次冲击,轰在她身前凝聚的篱笆抢上。 其实,方泉可以抵抗这么久,已经太出乎疤脸男子的预想了。 就是筑基后期,也早该被他轰死了! 直到现在,方泉才吐出一丝鲜血,倒下了。 只希望自己死了以后,叔叔不要为难爷爷了。 爹,我来找你了。 九组的朋友们,连累你们了。 那个小书生,对不住了。 其实,我不叫方水白,我的名字叫方泉。 她体内的真气,被疤脸男子直来直去,一下一下地耗光了,起到防御作用的物品或功法,都没有办法使用了。 而疤脸男子依旧很轻松。 他嘴角浮起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已经想象杀死方泉以后,天魔门的奖励。那几个女子柔若无骨的腰肢,耳边的喃喃细语,眉目间娇羞的神色…… 悄无声息的,一柄与蓝天浑然一体的,薄薄的剑,从他的后脖颈刺进,咽喉处钻了出来。 他在美好中,离开了人世,死在了异国他乡的阴阳山下。 战场之中还有心思想别的,死的一点也不冤。 随着他的死亡,那巨鳄“嘭”的一声落在地上。就差两尺距离,压在彭亮身上。 妖兽眼神清明了一下,而后歪倒在草丛中。 它与疤脸男子的一丝灵魂,是用秘法连接在一起的。掌控者死了,它也要死的。 妖兽最后恢复了清醒,它是欢喜的。被人拘役的滋味,并不好过。 它倒在草丛里,高高的青草,在它巨大的身躯下,仿佛一张柔软的绿毯。 它看见过这种蓝天,在家里的水面中,就倒映着这种的蓝天。 而后,它眼神彻底涣散了。 …… 极远处,天空中有了变化。 那冰块四周出现了淡淡的粉红雾气。 而后,雾气中出现了几个姑娘。长相、打扮和冰块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功法,天魔舞。她可以出现在雾气中的任何一个女子那里,由幻象变为真实。 几名女子跳着勾魂摄魄的舞蹈,会让绝大多数人,失去任何动作。 并且也会影响对方的神识,让对方进入如画的场景。 可惜,童颜不是绝大多数人,她早先受到幻象的影响,早有了戒备。 再者,她不是男人。 这天魔舞最大的特点,是针对异性对手的。而童颜,在这方面,几乎不受影响。 她未持剑的手,快速凝结了几个手印。 远处那冰块中,粉色身影消失了。 但是冰块动了起来,在粉红色雾气上空,分散成水滴,下起了雨。 而童颜自袖中摸出一物,挥手之下不见踪影。 细细的雨丝覆盖了整片粉红色的区域,而童颜手中那湛蓝色,看起来像个小槌的物品,在细雨中,释放了一道亮光。 那亮光,是闪电!闪电接触雨水的一刹那,亮光就遍布粉色“舞池”。 “刺啦”一声,粉雾全无,只剩那粉衣女子,身子周边闪着电芒。 她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与哀怨。让任何人只注意到她的眼睛,忽视了她的容貌,体态。 一个眼神,深入心底。 这个姑娘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让人忍不住心疼。 童颜也怔了一瞬间,而后发现敌人逃了,眨眼消失在天边。 神识中,那团粉色,比刚才速度快了三成! 童颜神识一扫之下,就明白她的速度不比自己慢,追恐怕要追到几千里以外。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弟子们有没有事。 …… 方泉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江生杀了那疤脸汉子,一跃而起,到了方泉倒下的位置,连剑都来不及收回。 那方水白,不,方泉。俏丽的脸庞毫无表情,双眼紧闭。浅浅的眉毛处,清晰的棱角仿佛磨平了些。 江生心里一紧,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彭亮面如白纸,一边凝聚真气,止住臂膀处流淌的血液,一边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这么大,妖丹也不好找啊。 另一处草丛里,蒋超已经睁开了眼睛,上半身努力,尝试着坐起来。 江生半跪在方泉身边。 下意识的,双手捧着方泉洁白的小脸。轻轻的,又快速地摇晃着,别死啊! 他胡乱摇晃了两下。然后一手去探她的脉搏,一手伸向她的面庞,想试试有无鼻息。 方泉眼睛睁开了,眼中一半是蓝蓝的天,一半是小书生焦急惊慌的脸。 童颜终于赶到了阴阳山南方几里处,她神识中战斗发生的地方。 在高空中,她看到了一动不动的巨大妖兽,看到了地面上几处黑乎乎的,被烧光的草痕。 几处七零八落的人影,在摇摆着的草丛中,躺着、趴着。 坐在那的是彭亮,这个弟子的轮廓,她一眼就认得出来。 那半跪着的人影,是江生!万幸,北源峰两个弟子都活着! 还有…… 从她在上空的角度,看不很清晰。 她视线中的江生,一手抓着一个姑娘的手,一手从腰腹处往上移动,到了姑娘的领口…… “江生,你这畜生!” 童颜浑厚的真气,将声音洒了下去。原本潺潺溪流般的声音,变成了瀑布的怒吼。 第四十三章 误会 江生的眼睛盯着方泉的鼻翼,一只手正要伸过来探鼻息。 突然听到高空中愤怒的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江生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指触碰到方泉圆润的下巴。 蒋超刚坐起来,听见了声音,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声音从哪发出,往四周搜寻,看见了江生那边的一幕。 我的天啊,只知道江生天赋好,是个切磋狂,没想到…… 他误会了,他以为骂江生的,是受辱的方泉。 正在琢磨妖丹的彭亮,也没留神怎么回事,听见童颜熟悉的声音,又看见江生的姿势。 好家伙,这江师弟……平日里没看出来啊,有两下子! 而江生这才发现方泉清澈的眼睛,已经睁开。 从他跃过来,到听见童颜愤怒的声音,一共一个呼吸时间。他懵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江生猛然站了起来,头上系着的书生发带,一站之下耷拉在前脸,挡住一只眼睛。 他的脸红得像猪肝,尴尬地看着落在不远处的童颜。恨不得把她身后,巨鳄的大嘴掀开,自己钻进去拉倒。 一方面被童颜误会,羞得要死。 一方面方泉睁着眼睛呢,自己一手拉着人手腕,一手碰到了人家下巴…… 方泉喂给苗文芝的药丸,此刻也终于发挥了作用。她皱着眉头,忍着疼痛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试图重新接续现场的状况。 哎,这不是北源峰的童长老吗?原来是她来了,难怪那用鞭子的人死了。 她怎么这么愤怒?是因为敌人暗算我们九组吗? 而后她看到了彭亮表情有些怪,江生脸上的颜色和凌乱的发带。她看不明白。 江生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大脑中读过那么多书,此刻却找不出两句合适的话来说。 幸好,有人替他解释。 “童长老,您别生气。江生是发乎情,止乎礼。绝没有什么猥琐心思。”彭亮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臂膀,脚步虚浮地走向童颜。 一边为师弟打着掩护,一边对着江生,眉毛往童颜的方向挑了挑。 师弟你赶紧认错啊!幸好看见这事的,是咱们北源峰的长老,又不是执法的陶长老。 还有缓和余地,总比逐出师门好吧。 苗文芝听见这话,连疼痛和虚弱都忘记了,只剩一刻八卦的心。发乎情?什么情?谁和谁的情?! 方泉努力站了起来:“童长老。您误会了,江师弟刚才应该是以为我伤重不治。” 她刚才看见了江生那焦急的脸,以及干净的眼睛。可她的声音不像往常那般平静。 不知是越秀国来的敌人,让她波动了情感, 还是刚才确实有些羞赧,撩动了她的心绪。 …… 解除了误会,童颜环顾四周,听着彭亮的叙述。虽然彭亮中间休克了那么一会,但总比涨红了脸,说不出话的江生强。 “当时,是弟子一支穿云箭,穿透了那人的金鞭护体……” “……那妖兽袭击江师弟,弟子情急之下,不顾自己的伤势,千钧一发间,神箭入喉,结果了它。” 彭亮声音依然虚弱着,可依然说得绘声绘色。 童颜了解事情的大概后,问了问周炎的去向。 而后指了指疤脸汉子和妖兽,转身看向方泉:“你是东林峰的方……这人是冲你来的?” 她对方泉有点印象,东林峰很看好的弟子。她声音不咸不淡,可是长老的威势十足。 “回禀童长老。弟子名叫方泉,不得已化名进入五行宗,但绝无恶意。” “回宗门后,我会与您一起面见贺峰主,并且解释清楚。请您相信弟子。”方泉行了一礼。 九组其他几人一丝不解。方水白,方泉,文字游戏? 童颜神识一扫,几个弟子的状况就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伤问题不大…… “江生,你突破了?!”童颜惊喜参半。 江生的红脸稍微恢复了些:“嗯,侥幸。”确实是侥幸,他这不是自谦之词。 “你这速度,我从见过如此快的。”童颜终于有了笑容:“你今年才十六对吧?” “五日前,已经十七了。”江生如实回答。但他突破的消息,还是让其他人感到不可思议。 就连彭亮,也摇摇头:“既生亮,何生江?” 方泉却在想,五日前,那是五月十六。这江师弟,比自己还大些呢。 …… 童颜帮他们几个疗伤后,离开了。她虽然没有东林峰的草药丹丸,但是用了一种水属性功法,像灵丹妙药一样,在弟子们的体内,流淌滋润着。 一方面九组的遭遇,让她惦记还没有去查看的北源峰弟子,另一方面,有周炎在附近。 她命令九组寻找阴阳石后,立刻回宗门! …… 江生看着天边童颜的身影,越来越远。 他心情不太好,从童颜那里了解到,不仅是九组,其他组也遭到袭击,而且死了部分弟子。其中,就有瘦高个,董尧。 虽然感情谈不上好,毕竟是十四个弟子之一。 寻找阴阳石的任务还没完成,彭亮不知啥时候搞的鬼,拉着蒋超和苗文芝,去了山脚西侧。 让江生和方泉一起去山脚东侧寻找。临走时还朝着江生挤了挤眼,师兄只能帮你到这了。 遇袭之前说好的北源峰的二人走一路……朝令夕改。 飞到山脚东侧,江生从玉佩中掏出那枚中品灵石:“这,太贵重了,还给你。”脸上又有些红,毕竟那会的行为有点唐突。 方泉又一次对他笑了:“本就是谢你的。如今你救了我一命,我的命不如一块灵石?” 这江生,好容易脸红。 在九组弟子搜寻到任务足够的阴阳石之后,立刻启程返回五行宗。 …… 五行宗,南焰峰顶。 左长老聂煌和峰主胡乾,还在南焰殿中。 胡乾愤怒的声音从大殿中依稀传了出来,夹杂着砰砰的响声。吓得在附近的执事弟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们从跟随聂长老的,无名峰执事那里听说了峰主暴怒的原因。 两个时辰前,无名峰执事做日常清洁时发现。 核心弟子留在宗门内的神识玉简,碎裂了一枚。 那是南焰峰的周炎。 第四十四章 问询 南焰峰,大殿中。 聂煌自己也很恼火,但是在胡乾这里,只能先安慰他。 “胡峰主,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惋惜呢……” 胡乾发了半天火,现在只剩下心疼,雄壮的身体感觉都瘦小了一些:“聂老,你怎么理解?我南焰峰十几年来最出色的弟子,是谁干的都不知道?!” 说着,火气又要上来。 “胡峰主,等几天,各组弟子就陆续回来了,到时候彻查原委,尽量给你个交代。”聂煌陪着笑脸。 虽说他在宗门内的地位,比五峰峰主要高一些,可此时不是意气相争的时候。 他明白,换了他是胡乾,或许火气更大。 …… 几日后,外出的五十一个组的弟子,全部返回。 北源峰,小广场上。 十四名新弟子还剩十二人,大家心情都不太好。董尧和另一个女弟子,那两人永远回不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交换着消息。 侯俊说:“江生,你还记得西钧峰那个杨霄吗?出发前刚刚突破到中期,参加了任务,跟我们一个组。”他指了指周梦灵。 江生点点头,他当然记得杨霄,为朱凌讨说法的那个:“怎么?他找你麻烦了?” 侯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杨师兄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而且对我们新弟子还不错,不过……也遭遇意外了。” 周梦灵也有些惋惜。毕竟杨霄是为了保护他们,才跟那头妖兽拼命的。当时周梦灵是哭了一阵子的。 强保弱,男护女,杨霄是个合格的五行宗弟子。 “我们这批一百五十二人,进入内门还才不到俩月,少了三分之一了。”有弟子听到过消息。 侯俊点点头:“是啊,修仙求长生,哪有那么容易。听说连核心弟子都有损伤。” “是的,南焰峰的周炎,都金丹境了,听说也被人害了。” 江生一怔:“谁?周炎?” 此时,余安和彭亮到了大殿这里:“江生,童长老让你和彭亮去一趟无名峰,聂长老那里。” …… 彭亮知道地方,带着江生御剑往无名峰飞去。 聂煌的小院,布置与秦文庭那处差不多,不过石桌石凳换成了木头的。 院内,聂煌坐在凳子上,头顶的大树遮挡着炎热的阳光。 童颜站在一侧,另一侧是胡乾和冯九歌,苗文芝站在他们后边,冲江生眨了眨眼。 中间站着的是执法陶长老,他是聂长老叫来的,弟子的管理事宜,好多需要他负责落实。 本来他站在聂长老身边的,结果一看冯九歌和童颜的眼神,赶紧过去隔开她俩。这师姐妹,让人头疼。 江生学着彭亮,一一见礼。这才站在童颜身后,默默打量着聂煌和胡乾,他不认识。 紧接着,东林峰主贺慕平,带着方泉来到小院。中坤峰祁长老也带着蒋超到达。 “今日,把九组的弟子叫到这里。是为了调查周炎之事。”聂煌朝各位弟子扫了一眼:“十到十二组都问过了,最后周炎是去的九组任务地点”。 不仅视线,神识也扫了一遍。嗯?这个叫江生的,筑基中期了?这才两个月吧。 他并没有多看江生,而是看向江生的旁边:“彭亮是吧,你把周炎到九组之后的情况说一下。” 彭亮收起平时有些惫懒的样子:“禀聂长老,当日,九组刚到达阴阳山附近……” 彭亮一直说到周炎去追那黑衣人。因为再往后。他就被金鞭化成的大鸟给撞飞了。 他说完以后,方泉、苗文芝和蒋超都点点头,他们看到的也一样。 江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禀聂长老。周师兄去追的那黑衣人,还有他的同伴。弟子了解一些其他……” “……这柄长剑,就是于长老生前使用的。击杀那人后,我带了回来。”江生双手捧着宝剑。 陶长老略一回忆:“没错!当日外门执事弟子所说,鬼儿谷中的情况,劫灵石的应该是这二人。” 胡乾若有所思,他只是急脾气,并不是没脑子。 聂煌也沉默着。 这事他也得上报宗主了。两个人劫了五行宗的灵石,不找地方好好修炼,还来截杀五行宗的弟子…… 这截杀弟子明摆是出力不讨好的事,背后要是没人安排,才出奇了。 聂煌又问了几个细节,与胡乾去找秦文庭了。 众人都走了,唯独童颜留下了江生,叫住了贺慕平,当然还有她身后的方泉。 彭亮因为被金色大鸟撞击,昏过去一段时间,童颜也让他回北源峰了。 童颜把她所见的御兽门、妖兽,以及阻拦她的粉衣女子,都跟贺慕平说了一遍。 童颜一脸冷霜:“这是来找你们东林峰弟子的,差点搭上我们北源峰两个人。” 冷脸是故意摆给贺慕平看的。最后还是我们的人救了你们峰的弟子。 贺慕平越听越惊讶,连元婴境的都有参与。回头看了看身后,她引以为傲的弟子。 方泉往前走了一步:“两位长老。弟子不是景平国人,去年化名进入五行宗修行。” “弟子是越秀国国都人。本名方泉。家父方志衡。” 贺慕平惊讶更甚:“方志衡?药王方雨露之子?前两年不是……”想到了什么,但没说出来。 童颜本来没什么反应,直至听到药王方雨露,脸色才有了变化。 药王方雨露,本身是元婴境界。方家祖上就以炼丹闻名,到得方雨露这辈,更是集东夷大陆各家所长,炼丹技艺出神入化。 据说,他花费百年精力,整理了一卷《药王方》,收纳整个大陆上各种丹药的炼制方法。其中还有几种早已失传的丹方,成为方家至宝。 方志衡,多年前就是药王看好的未来家主。可惜前两年神秘离世,成为越秀国修仙界的疑案。没想到,这方泉是他的遗孤。 方泉点点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家父确已过世。祖父一直没有宣布叔父继承家主之位。叔父方志平对我一直……我不得已,化名方水白,进入五行宗修炼。” 或许由于爱屋及乌,贺慕平对方泉化名一事不生气,却对方志平满腹不忿:“哼,你只要在五行宗一日,没人能动得了你!” 江生看见方泉的脸上,两滴泪珠终于流淌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 自己命运不好,别人何尝一帆风顺呢? 第四十五章 苦修 贺慕平在童颜的含沙射影下,掏出了几瓶丹药,为弟子的事,对北源峰有个交代。 她之后又与方泉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了。因为童颜拿丹药后,心满意足带着江生离开了。 …… 北源峰,山脚下,水潭边。 回宗门这几天,每日都在修炼中度过,江生不但将突破后的境界稳固,而且隐隐又有了一丝进境。 这日,江生修炼完成,抬头向上看去。 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就觉得水流中隐隐约约的,有什么存在。经过彭亮解释,他清楚了。 原来,在瀑布的中间,有看不清的细网。 乃是北源峰数代弟子,在大陆上收集千年蛛丝、万年藤,混合着其他材料炼制而成。 每百丈有一张,共有九张。弟子们都将这网,称为九重天。 江生随着彭亮来到山腰处,泉水刚凝成瀑布的地方。彭亮往下指着:“这里下去一百丈,就是一重天。” 说罢,御剑顺着瀑布往下飞去,江生跟随着。 下到一百丈的时候,才发现瀑布激流中果然有身影。那身影就像盘坐在半空中,凝结着护体水幕。 瀑布激流从人影的头顶处出分开,又从他端坐的身下几丈处,汇合到一起,重新凝成粗大的水柱。 彭亮告诉他,每次只能一个人进入修炼,所以他们等了一会,那师兄走后,江生要进去了。 他按彭亮所说,用最大能力凝结出护体水幕,大概三寸左右的厚度。 刚迈入瀑布下方,就被激流冲倒了。这时,他才看见,身下有极细的,浅绿色的密网,兜着他没有掉下去。 他废了半天劲,好容易学着刚才那个师兄端坐在那里,七八次呼吸的时间,护体水幕就快撑不住了。赶紧跳出来,御剑飞回上方山腰处。 百丈的高度,瀑布砸下去,如果没有护体水幕,肯定会受伤。 彭亮已经走了,他静静坐在那里,运转心法,补充真气。 这种高压攻击下,护体水幕一直抵抗着,真气消耗特别的快。 这还只是一重天呢,再往下的话…… 那得多大的冲击力,需要凝聚多么厚的防御水幕!难怪看彭亮战斗时,护体真气和水墙,能达到两三尺厚,原来是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练成的。 据彭亮说,在一重天,能坚持一刻钟,就可以进入二重天锻炼了。 但是筑基中期,最多只能下到二重天。再往下,水柱冲击力越来越大,对护体水幕厚度、强度的要求越来越高。 彭亮自己筑基后期,才只能下到四重天。好像核心弟子都没能到达九重天。 从这天起,江生开启了魔鬼似的修炼,几乎不眠不休。 成果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坐在一重天那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十个呼吸,二十个呼吸…… 这一天,在山腰的泉水边,彭亮看着江生又一次准备下去了。 “你觉得,江生多久能下到二重天?”彭亮问着身边的那人。 那人叫许东,比彭亮瘦一些,两个眼睛之间的距离有些宽。与彭亮一样,号称是“北源三杰”之一。 许东说:“这个江生刚突破筑基中期。像我们这种天才,都三个月才进二重天吧?再给他半年差不多吧。” 彭亮摇了摇头:“不好说,这个家伙,进入内门不到两个月,就进入筑基中期了……咱们那时候用了一年多呢!” 他在鬼云冢和阴阳山的时候,见识过江生的出手,想想自己刚入内门的时候,差远了。但是嘴上还是不服的。 “走,咱们去看看他在一重天能坚持多久就知道了。”许东御剑往下而去,彭亮随即跟上。 出乎他们意料,一重天那里,瀑布中并没有身影! “人呢?”许东挑着眉毛,真气将声音传进彭亮的耳朵。 彭亮也很诧异:“可能今天去下边水潭修炼了吧。” 说着二人顺着瀑布往下而去,在二重天的高度,彭亮停住了,手指着水柱中的身影:“好像……好像是江生!” 他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的,仿佛看见什么妖兽一般。 许东顺着他的手,往二重天看去:“好像真的是他!” “这才二十天啊!还有没有天理?!”彭亮引以为傲的天赋,在江生这里又一次受到打击。 江生现在很少去下边水潭,和侯俊、周梦灵等新弟子一起修炼了。 新弟子们,在知道他已经突破到筑基中期之后,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自然也明白,江生的修炼,已经远远地甩开了他们。 …… 转眼,夏天即将过去了。 江生今日没有去瀑布那里修炼,而是又一次跟随童颜,到了无名峰,聂煌的小院里。 聂煌对众人说道:“今日,你们跟随邢长老,出发去景平郡。代表宗门,参加过几日的景平比武。” 江生前几日就听童颜说起过,要他代表北源峰。他侧头看了看,东林峰派出的,正是方泉! 两个月未见,方泉与他对视了一瞬,明亮的眼里满是笑意。 而其他三个峰的弟子,他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反正都不熟悉。 本来他还以为西钧峰会派邹逸呢,毕竟邹逸的天赋在新弟子中是最好的。 想了想,他明白了,十八岁以内……西钧峰肯定也有像方泉一样,去年进入内门的弟子,天赋好的,早已经进入筑基中期了。 他不知道,在西钧峰内,邹逸听说是江生代表北源峰,内心五味杂陈。只能说是北源峰内无大将了。 右长老邢克凡接着说:“你们五人,是各峰十八岁以下,最杰出的弟子!相信你们不会辱没了宗门的名声。” 去往景平郡皇宫的人,一共七名。 右长老邢克凡,负责宗门外的事务,又与皇宫多有联系,由他带领众人。 江生、方泉及其他三名弟子。 西钧峰长老韦靖云。 本来冯九歌、童颜等各峰长老都说自己去,邢长老可不敢在她们俩之间二选一。 而东林峰老两口资历比他还老,他可不敢使唤。 中坤峰的祁长老倒是憨厚,不过不适合与宗门以外的人打交道。 于是,比较年轻,性格又稳重的韦靖云就成了第七个人。 第四十六章 景平郡 景平郡,景平国的都城,在云落山脉的北方一千多里的地方。 这里的繁华,果然不同于山南、清河等普通的郡城。 整个都城规模宏大,从城的中心,往四个方向都是宽阔的大道,可以并排走过近十辆马车。 四个方向的大道尽头,各有一处高大城门,气势恢宏。 城门两侧各有一座角楼,角楼连接的就是宽厚城墙,城墙高达七八丈。青砖上斑驳着一些刀剑痕迹,每一处细说起来,都有惊心动魄的故事,记录着厚重的历史。 除了主干道,普通的街道上马车看起来少一些。街道两边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行人商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踏上从城中心往北去的大道,遥远的,可以看见皇宫所在。 这条路上行人明显见少。仍不时有抬着轿子的衙役,以及戴着盔甲的威严士兵。 绚烂的阳光洒在城中,远处皇宫的绿瓦红墙显得明艳异常。突兀伸出的飞檐,在湛蓝的天空中勾出一抹弧线。 皇宫东侧,是御林军的驻扎军营。负责整个都城的安全,护卫着千万人家的衣食平安。军营内有硕大的演武场,以及上百座排列整齐的营房。 皇宫西侧,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比较集中的地方。 五行宗七人,就被安排到这片区域。 一座古香古色的五进院落,大门两边,黑漆漆的石刻异兽非常光滑,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院落内廊亭台榭、花园假山应有尽有。邢长老和韦长老住在东厢的一个院落,弟子们住在西侧院落。 东林峰方泉、西钧峰袁博、南焰峰吴文中、北源峰江生、中坤峰向莹。五名弟子的境界都在筑基中期。除了江生和方泉十七岁,其他三人都是十八岁。 自从进了筑基期,在宗内大家都是辟谷修炼。 到了这里,当晚皇家派人在小院内设宴款待,由皇宫的供奉陪同。 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珍馐果品,邢长老安排众弟子一同进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宫的王供奉有意无意地打听着:“五行宗,乃景平国修行界的擎天玉柱,众位高徒皆为人间翘楚。不知,此次参加比武大会,哪位的修为最为精湛?” 王供奉金丹境界,虽然距离很近,可以用神识查探一下。但是邢、韦二位长老身处席间,他肯定不敢造次。 邢克凡打个哈哈:“王供奉谬赞了,今次宗门内本有两三名弟子,略有天赋,奈何都在闭关修炼,冲击境界。在座五名弟子,都是中人之姿,仅为筑基中期罢了。” 邢克凡欲扬先抑,绝口不提五人天赋过人。 一方面回答了问题,告知五人的实力。到明日比武时,所有人自然知道,没有必要隐瞒。 另一方面,如此应对,假如比武有失,五行宗并没有派最杰出的弟子,也算是一个台阶。 再一方面,显示出五行宗卓然不凡。对待皇宫举办的比武,派人参与给了皇室面子,但又不是非常重视。 看到王供奉面带微笑,略略点头。西钧峰长老韦靖云,举起酒杯,遥遥相约:“王供奉,不知明日比武,还有哪些门派参加?又有哪些弟子出类拔萃?” 韦靖云不咸不淡,反口问了两句。 江生与其他弟子们或低头进食,或停箸端坐,但耳朵悄悄地竖了起来,先了解了解对手的底细。 王供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慢慢说道:“本次比武,一共邀请了三十二名,来自景平境内各处的青年英才。” “除了贵派五人,还有八个门派……各三名弟子。另外,还有一名皇室子弟、两名御林军的精锐。”王供奉掰着手指,一个一个门派的细数着。 通过王供奉的话语,几个弟子才知道景平国内,还有他们不知道的门派。 王供奉拿了串葡萄,边吃边说:“明日一早,请贵宗派出一人,前往皇宫抽签。三十二名青年才俊,需要分组进行比武,每轮淘汰半数,四轮过后,就到第一第二之争了。” 韦靖云看了一眼邢克凡,见他点了点头,才开口:“明早我去抽签。” 至于王供奉没有回答完的问题,也不再追问了。各派最有天赋的弟子,八成都不想透露,引人注意吧。 翌日下午,三十二名参加比武的年轻修行者们,汇聚在皇宫东侧演武场。 丞相代表皇室,对应邀而来的各派弟子表示了欢迎,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八成只有江生能完全听懂的话语。 然后宣布了比赛规则。最重要的一点,交战双方,不得伤害对手性命,由当场比赛的裁判监督。 由于上午已经进行了抽签,三十二名弟子分为甲、乙、丙、丁四组,每组八人。 第一场是甲组比赛,由天雷教的弟子,对阵天极门的弟子。裁判是五行宗的韦长老。 五行宗的弟子们在场下观看,有些失望的是,对战并不精彩,因为双方对比悬殊。 虽然都是筑基初期,但是天雷教的弟子,明显功法与实战经验都略逊一筹。 几招之下,就被天极门的弟子打到在地,昏迷不醒。 …… “下一场,甲组第三场!由五行宗江生,对战御林军的陈飞。裁判是归元宗的郑长老!”负责记录战果的皇宫人员,大声宣布着。 江生站了起来,向着场中走去。五行宗的弟子们没有人说话,因为他们知道,江生是唯一的内门新弟子。 短短两个月,突破到筑基中期。这种人,他们想想都觉得可怕。何况之前,还有西钧峰的杨霄前去挑战一事,他们都有所耳闻。 至于方泉,就更不担心了。换了对手是她,都不一定有把握赢得了江生。 那陈飞,一身裁剪合适的武士装,拿着一杆长枪,气势不凡。 周围有些御林军,给他加油呐喊者。 江生握着沧元剑,走到场地中间。 归元宗的郑长老看了看双方:“江生——筑基中期。陈飞——筑基初期。比武开始!” 陈飞说了声:“请指教!”而后真气运转,长枪上黑光弥漫,直奔江生而来。 江生,在长枪临近的时候,腾空而起,脚尖下踩,在枪身一点,毫发无伤的落了下来。 同时,好像刚刚出鞘的沧元剑,已经停在了陈飞的脖颈处。 吐着蓝色的光芒。 一招,结束战斗。 那陈飞只是筑基前期,而且,用的下品灵器。毫无可比性。 “五行宗,江生,胜!”裁判郑长老看了看江生,好快的剑! 第四十七章 甚嚣尘上 五行宗,南焰峰。 峰主胡乾,看着面前的冯九歌。 她柳眉微皱,星目黯然,道袍上的火红色好像也失去了几分光泽:“峰主。最近峰中弟子中,流言越来越甚。周炎的事,宗内还没有消息么?” 胡乾高大的身体,比冯九歌高出接近一个头。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周炎到底是被谁所杀,宗内迟迟没有确切消息。” “我觉得苗文芝说的那个用长枪的黑衣人,一定是引周炎进入了他们的埋伏。”冯九歌判断着。 毕竟那黑衣人根本不是周炎对手,关于当日战斗时的情况,他们已经仔细问过在场的苗文芝,而且不止一遍。 胡乾点点头:“动手的另有他人,这点毋庸置疑。能够杀死周炎的,金丹境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了。而如果是元婴境的人……那直接去阴阳山,可以将九组弟子全部灭杀,为何还让那黑衣人他们前去呢?” 冯九歌思索了一会:“或许,是那人察觉到了童颜到了那里,怕被认出来?” 胡乾摇了摇头:“八成如此。我们南焰峰的弟子,一直在议论周炎的事?” “不止于此。现在有传言……”冯九歌往胡乾的方向走了一步,靠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宗主……该换人了。” 胡乾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反口问道:“谁敢胡说?!换谁?” 冯九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胡乾小点声音:“流言,别当真。说该让……让……奚师兄坐镇宗门。” 胡乾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冯九歌,仔细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来。冯九歌对那奚青云的一缕情丝,他自然知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南焰峰内,不准再有这种传言!简直胡闹。” 胡乾虽然自视甚高,可对秦文庭,从无半点不敬。 在多年前,秦文庭可是救过他的命,他还未有什么报答,拥护秦文庭是最起码的。 类似的流言,不止出现在南焰峰。 外出游历近两年的汪潜,刚回到五行宗,就被童颜堵在了北源殿中。 “老汪,你可回来了!”汪潜多少年来和善的印象,让童颜对他毫无惧怕,连峰主都懒得喊。 也是因为她比汪潜和苏文镜都小些,有点倚小卖小的意思。 汪潜中等身材,看起来五十多岁。扔到人堆里,一点也不起眼,完全就是个田边小老头的样子。 他穿着一身灰色粗布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 天生一副笑模样,跟普通人家含饴弄孙的憨厚老头,没什么区别。 相比起来,还是苏文镜看着更像峰主,童颜在心中不止一次的嘀咕。 刚想到苏文镜,他就进来了。 “峰主。”苏文镜不像童颜那般没大没小,行礼之后,腰杆再次挺得笔直。 汪潜嘿嘿地笑了两声,皱纹爬上了眼角:“文镜,两年不不见,怎么看着更年轻了!” 然后双眉贱兮兮地挑了挑:“怎么滴,新弟子里边有对胃口的姑娘?俊不?” 难怪童颜不怎么害怕他,看起来确实有点不太靠谱。 苏文镜对于这种调侃,仿佛天生有免疫力,跟没听见一样。 “峰主,半年来,宗门内有几件事,你应当了解。”苏文镜无视汪潜的调笑,开始汇报他认为应该汇报的事情。 从鬼儿谷开始,新弟子任务遭截杀、周炎被害、宗内传言……苏文镜简明扼要,很快把事情汇报完毕。 童颜也微微皱眉,补充着:“连我们峰的弟子中都有传言,说现在宗门的声望每况愈下,宗主的能力和威信都差强人意,再这么下去五行宗日薄西山……” 童颜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北源峰一向与世无争,比武成绩倒数,弟子们在外也比较低调,按理说不该有人对宗门的谣言感兴趣。 汪潜天生的笑模样,都逐渐的严肃了起来。 他眼睛转了转:“秦文庭是个什么态度?” 苏文镜答道:“口头上说不允许弟子间传言,但实际上并未做出什么动作。至于那几件事,他仅仅安排了两名核心弟子,外出打探,没有什么认真的举措。” 汪潜点了点头,眼神又变得不太严肃了:“嘿嘿,那胡乾,是不是要疯了?有没有把南焰峰都拆掉?嘿嘿……” 苏文镜有些无奈。汪潜的关注力,居然在周炎死了以后,胡乾的气急败坏…… 并未答话,只淡淡说了句告辞,转身离去。留下汪潜站在那讪讪的笑着,丝毫不气恼苏文镜不礼貌的行为。 童颜也准备离去,想了想,又把今年新入北源峰的十四名,如今只剩十三名弟子的情况,说了一遍。 说到江生时,童颜满脸欢喜,说了说江生的天赋,以及九组外出时他的表现。 汪潜也是喜笑颜开:“是啊?这是个天才啊?!有没有加入彭亮他们,混个北源四杰呀?” 童颜跟苏文镜一样,大感无奈地离开。 只剩汪潜自己在北源殿中,他也不管形象,席地坐在那,歪着头,思考着什么。 无风不起浪,想赶老秦下台的,是谁呢? 奚青云接替峰主?他应该不在景平国内啊,是他之前的安排还是另有其人呢? 表面什么都不在乎的汪潜,也陷入了思考。他当然不是普通的田间老头,而是经历过五行宗太多风浪的,北源峰主。 无名峰顶,秦文庭的小院内。 疾风雀站在秦文庭的右臂上,扑棱了两下翅膀,低头从他手中吃着什么东西。 秦文庭从它脚上的铜管中,摸出一张纸条。 胡乡郡,万罗商行,于昨夜被人洗劫。商行院内自掌柜到执事,一十二人,无一幸存。珍贵货物丢失,店铺付之一炬。 秦文庭叹了口气,愈演愈烈了。 胡乡郡的老宋,几个月前被杀身劫车。从核心弟子中调了一名年长稳重者,过去掌管商行,不料…… 结合昨日陶长老带来的消息,宗内弟子的谣言屡禁不止,甚至议论到了自己的掌门之位…… 山雨欲来啊。 第四十八章 比武(一) 景平郡,御林军演武场内。 经过昨日的十六场比武,已经淘汰了十六名战败者,甲乙丙丁,每组都只剩了四名参赛者。 对大多数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说,不管输还是赢,口中谈论的,都是五行宗弟子。 因为昨日三十二人淘汰了整整一半,而五行宗五名弟子全部晋级。是唯一全胜的宗门。 而今日的比武日程,上午八场,将再淘汰八人。 下午只有四场比赛,选出每组的冠军。这前四名据说皇家是有奖励的。 皇宫的东侧,御林军的驻地范围,原本是不允许寻常百姓进入的,这两日,也对外开放了。 用昨日丞相的话说,为了弘扬景平国的威势,让寻常百姓见识一下修仙者的盛会。 如果将来百姓们自己家里,出现了有修行天赋的好苗子,也好了解各个门派的功法特点,有合适的选择目标。 今日的比赛,马上开始了。 第一场,甲组的苍炎山弟子对战朱雀宗弟子。 裁判是天罡派的长老,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场中的二人开始行动。 朱雀宗的弟子默念功法,场中居然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猛虎。猛虎长近两丈,有寻常的水牛两倍大小还多。 朱雀宗弟子,以培养灵兽为特点,虽然他俩都是筑基初期,可是那猛虎也是二阶的妖兽,相当于两个打一个! 围观的百姓们,看到场中那头巨虎,倒吸一口冷气,甚至有的孩童,吓出了啼哭之声。 家里大人赶紧抱起来,在孩童耳边说着什么。马上起了作用,那孩童眼中含着泪水,怯生生地看向巨虎,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了。 再哭,那大虫听见动静,就过来吃了你!每个孩童都受到过这种恐吓。 随着朱雀宗弟子的行动,那苍炎山弟子神色凝重,一柄大斧出现在双手之中,红光萦绕。 “嗷呜——”那猛虎仰天长啸,声音传遍整片都城的东北区域。 围观人群中,孩童连眼泪都没有了,脑袋埋进大人的胸膛,不敢再抬头观看场内。 伴随着啸声,那猛虎一跃而起,脸盆大的虎掌前端,利爪突出,扑向那苍炎山弟子。 苍炎山弟子大斧扬起,一团喷薄的火焰,从斧刃前飞出,迎向空中的猛虎。 猛虎在空中居然还可以转动方向。它往前一个翻滚,躲过了那团火焰,硕大的身躯,挡住了场中一部分的阳光,仿佛天都黑了下来。 此时那朱雀宗的弟子,催动手中宝剑,快如闪电,也射向了苍炎山弟子。 眼看猛虎离自己更近一些,苍炎山的弟子情急之下,想着先击杀那猛虎,再回身挡住敌人的剑。 于是大斧飞向空中,与猛虎拍来的利爪相撞,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猛虎看来是有些吃痛,被大斧劈得身形一晃,踉踉跄跄跌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那苍炎山的弟子刚刚收回大斧,准备回身迎击。 可已经晚了。朱雀宗弟子的飞剑已经马上进入他的胸膛! 天罡派的裁判,一直凝神关注着场中战况。 一看情况不妙,心念一动,一面真气凝成的黄色盾牌,挡在了苍炎山弟子的胸前,保住了他的性命。 苍炎山的弟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红是因为自己输了,至于白,纯粹是受到惊吓。 “甲组第二轮第一场,朱雀宗孙浩原,胜!” 那朱雀宗弟子向对手道了声承让,而后快步走向猛虎。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药末洒在猛虎受伤的利爪处。 而后念动咒语,猛虎消失了,没有人看到藏在了哪里。 围观的百姓们,这才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和交谈。 “柱子,你看仙人们威风吧?比你大不了几岁,都能降服老虎了!”一个大婶歪着头,对邻居家的儿子说道。 “嗯,厉害!我更喜欢另一个神仙。虽然输了,不过那大斧头可厉害了,发出的火球,比我的床还大呢!” …… “甲组第二轮第二场!五行宗江生,对战天罡派沈丹丹!”皇宫的工作人员,在场中宣布。 江生走向场中,另一侧,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姑娘,也走了出来。 随着他们的入场,百姓中又议论了起来。 “你们看,这两个,更像神仙呢!” “我看那姑娘更厉害些!那个男的不像是神仙,白白净净的,倒像个书生。” 的确,一身书生袍的江生,看起来依旧有些单薄。 江生抱了抱拳,手掌前伸,平放在胸口的前方。 那姑娘明白,这书生是让自己先行出手。 她没有谦让,手中出现了两柄大锤。那锤如果立在地上,应该与她差不多高。 天罡派,以炼体见长,力大无比。江生回想起昨晚,韦长老告诉他们的信息。 “天啊,那姑娘好大的力气!这锤……比西街的王铁匠用的那柄还要大!她一下子拎着两把,居然不费劲?!” “你看你那没见识的样!人家是仙人,仙人一个指头,就能把王铁匠压趴下……” 场边观众里,不少人对苗条的姑娘,与大锤的反差津津乐道。 天雷教的长老,担任本场裁判:“江生——筑基中期。沈丹丹——筑基前期。比武开始!” 伴随着声音,那姑娘动了。 两柄大锤在她手中仿佛跟捏着两根筷子似的,砸向江生。 江生并没有轻敌之心,天罡派以力量见长,筑基前期的实力,再加上本身肉体的力量,不可轻视。 何况,那大锤看起来,也绝不是表面上那般轻飘飘的。 江生真气运转,沧元剑腾空而起,磕了一下第一锤,而后回到手中。 那大锤,与薄薄的剑身相比,太过厚重。但是筑基中期的实力,毕竟要高出不少。 大锤被磕之后,偏离了本来的方向,居然朝着裁判飞去! 场边的观众都替那裁判捏了把汗,看起来这干瘦的老头,一锤之下,性命定然不保。 那姑娘眼看武器飞向错误的地方,也有些紧张。 天雷教的长老并没有干涉大锤的飞行路线,而是浑身电光一闪,整个人已经在空中十几丈的地方。 平静地看着下方比武的二人,精神并未放松,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此时,沧元剑飞临姑娘的上方。 剑光闪烁不止,一条水流出现在空中,水流急速旋转,循环着向着下方切割而去。 韦靖云在贵宾席位坐着,瞳孔一缩:“凝水斩?!” 第四十九章 比武(二) 韦靖云看到江生释放凝水斩后,暗自诧异着。 这江生,是五人中唯一的新弟子,现在居然连凝水斩都学会了? 这不是水系功法中比较难的么? 因为之前五峰比武,北源峰中,基本只有筑基后期和结丹期的弟子,才能释放这招功法。 据他了解,这需要释放者自身真气与水属性功法,达到非常高的契合度,才可以完成。 不由得,他对江生更高看一眼了。 十七岁,筑基中期,水属性功法高度熟练。 那天罡宗的沈丹丹,一看近距离面临袭击,第二柄大锤赶紧收回,举在上方,扛住水流的切割。 江生的真气质量和浑厚程度,远远高于她。 只几个呼吸,看起来威胁不大的水刀,就将她大锤上的真气,消磨的一干二净! 现在,她完全是依靠本身的力量在勉强支撑。 那大锤在她手中摇摇晃晃,那水流蕴含着磅礴的真气,毕竟比肉身力量要强悍些。 而且,她只是筑基前期,与江生差距太大了。 在场边观看的人群中,朱雀宗的孙浩原,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中的二人。二人中的胜出者,将会成为他下午的对手。 沈丹丹危机之下,并没有慌张,分出一丝精力,将那柄袭向裁判的大锤,招了回来。 努力的调动着真气,换了一只手臂上举,抵挡那循环不息的水流。 刚才那只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呈现用力虚脱后的抖动。手中的大锤,也毫无光泽的掉落在地上。 可是这都是徒劳的,只不过痛苦延长了一段时间而已。 “我认输!”沈丹丹另一只手臂,也快要抵挡不住了,干脆利落地认输了。 她只有挨打的份,而且快抵抗不住了,再拖延下去也毫无意义。 闻言,裁判还未说话,江生主动撤回了沧元剑:“承让。” 沈丹丹洒脱地笑了笑:“我可没让,确实打不过。” “甲组第二轮第二场,五行宗江生,胜!”天雷教的长老早已回到地面。 四周围观的百姓中,响起了掌声。不仅仅为江生鼓掌,也为了干脆利落的沈丹丹喝彩。 场边的孙浩原心中暗自揣摩,怎么才能战胜那个筑基中期的江生呢?毕竟自己也只有筑基初期。 甲组进入八强者两人:朱雀宗孙浩原、五行宗江生。 下边的比赛很快开始了,两场结束后,乙组也有了结果。 乙组进入八强者两人:归元宗朱永杰、云浪门黄鑫。 第一局归元宗的弟子赢得很快,因为朱永杰也是筑基中期,是归元宗近年来最出色的一名弟子。而他的对手只有筑基初期。 第二局打了好久。 云浪门黄鑫的对手,是五行宗的吴文中。 吴文中是南焰峰弟子,擅用火属性功法。 而且在南焰峰的时候,吴文中其实用了很大一部分精力,在跟随长老学习铸造灵器。 他平日里用在修炼上的时间,别说比江生了,就连周梦灵他们也不如。 而对手黄鑫,是云浪门的弟子,善用水系功法。功法属性上,略微克制吴文中。 经过漫长的苦战,两人几乎内力耗尽,最后黄鑫险胜一招罢了。 丙组的两场比赛,甚至比甲组更快一些。 丙组进入八强者两人:风影宗蔡威、五行宗方泉。 风影宗的功法,以速度见长,对手完全跟不上蔡威的速度。蔡威不但速度快,而且善用暗器。 他绕着对手两次电石火光地飞掠后,飞镖离对手的咽喉只有一寸,多亏裁判眼疾手快,出手救下了那名修行者。 而方泉的对手,与那个孙浩原一样,也是来自朱雀门。 他召唤出的妖兽,是二阶的噬影豹,以敏捷见长。 可惜,被方泉释放出的树藤囚笼,里外两层,牢牢的困在了里边。 那树藤非常柔软,但是韧性极强,那噬影豹根本破不开囚笼,委屈的很,冲着它的主人直叫唤。 而失去了妖兽的帮助,那名朱雀宗弟子的实力大打折扣,连方泉的第二招,都抵挡不住,乖乖认输。 最后的丁组,进入八强者两人:天极门严正、五行宗袁博。 严正的对手,是五行宗的向莹,中坤峰弟子。 之前韦靖云就对他们说过,这严正,就是天极门近年来最优秀的弟子。去年,十六岁就达到了筑基中期。 所以向莹从一开始就严阵以待,中坤峰的土系功法运用熟练,比蒋超强太多了。 那天极门,也是比较正统的道门。严正在飞剑进攻的同时,还准备了很多符箓。 有进攻的,有防御的,有提高自身速度的……各式各样的功效,让向莹应接不暇。 最开始的时候,十招里还能攻出三四招,越往后情况越差。一刻钟之后,十招里,仅仅能攻出一招,对严正的威胁也微乎其微。 二人的比武持续了很久。他俩的招式、功法都属于上乘。 但那严正,去年就已经进入筑基中期,此刻八成快进入后期了,真气绵延不绝。向莹与他相比,还是差之一线。 从开始到此刻,小半个时辰。围观的百姓们,鼓掌喝彩声持续不断,不少人嗓子都喊哑了。 在百姓的眼中,这场比赛才是精彩纷呈的。 因为持续时间久,二人的道法精彩纷呈,互相寻求对方的破绽,不断地改变招式。 “你看那姑娘,居然能搬山移石……快看,她居然让那边满天沙土!啧啧,那严正在里边啥也看不见咯!”一个小伙子指着向莹,眼中光彩不断。 一个老头接话道:“那不一定,之前几次咱都觉得那个严正要输,但他基本都没怎么动过,扔张仙纸就化解了危险。我觉得他肯定能赢!”毕竟严正一直在进攻,看好他的人还是多一些。 “哎,快看,那姑娘危险!” 场中,严正在他的飞剑上贴了一张符箓,飞剑瞬间起了变化。 停留在空中,金光铺天盖地。 严正口中念念有词:“三清借力,乾坤汇集。荡魔剑,疾!” 漫天的金光突然收拢,变成一道耀眼至极的光束,直直地射向对手。 向莹仿佛能感受到,此招不简单。努力调集丹田内的真气,凝成一座石台,石台分为三层,呈圆弧形。 远远看去,就像个硕大的石头帽子,浮在半空中,阻挡着严正射来的光束! 第五十章 比武(三) 不管是演武场周围的各门派代表,还是远处观战的百姓们,都不禁屏住呼吸。 都生怕自己发出的气息或声音,影响了场中的二人。因为不管是内行还是外行,都明白到了决出胜负的时刻了。 严正的长剑在空中闪烁着,金黄色的丝线,持续不断地往那光束中汇集。 那光柱越来越凝实,仿佛是化为实质的金色大棒,从上空压了下来,杵在了那石头“帽子”上。 而向莹,真气亟待枯竭,额头处渗出汗水,宝剑开始颤抖。 “咔”一声响,像是敲打在观众的心中,所有人都汗毛直立。 那石台,从中间位置,裂开一条细缝,而后,细缝肉眼可见的扩张。 裂痕如同下雨时,天上曲折的闪电一般,纹在石台的中央。 韦靖云在场边大喊了声:“认输!” 向莹听到了他的喊声,才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不然,石台全部断裂之时,她一定会受伤,而且不是轻伤。 随着金光收回,石台也逐渐虚无,向莹再也难以支撑,踉跄了几步,差点歪倒在地。 方泉掠向场中,递给向莹一粒丹药,而后搀着她往场外走去。 “丁组第二轮第一场,天极门严正,胜!”这场的裁判——云浪门的长老缓缓地说道。 他暗暗嘀咕,这二人,无论胜者负者,都强于他们门派所有同阶的弟子! 不愧是这景平国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而今上午最后的一场比赛,丁组第二场。五行宗的袁博,对战的是,皇家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那少年豪杰,招式大开大阖,攻势刚猛。与西钧峰的袁博有些相似。 两个都擅长进攻的人,胜负分得就要快一些。双方都施展了一往无前的功法,针尖对麦芒。 袁博西钧峰的功法更精妙一些。当那皇家英杰的长枪,距离他眼睛还有一尺的时候,他的长剑离对手咽喉只有三寸。 裁判及时护住了二人,并宣判袁博的胜利。 那皇家的子弟气度非凡,虽然输了,依然笑着朝袁博行了一礼:“承蒙赐教,受益匪浅!” 潇洒的气度,赢得百姓的一片夸赞。人家皇族的子弟,果然跟平头百姓不一样。 至此,上午的比武结束,八强全部产生,五行宗虽然战败了两人,可依然占了三席,傲视群雄! 其他五个名额,分别归属五个门派,这与五行宗相比,差距就太明显了。 当然,他们还算好的,还有三个门派,三名弟子全军覆没了。 …… 国都到底不一样。三教九流,混杂其中。 上午比赛刚刚结束,就有赌场开出了下午比武的赔率。 因为四组一共只剩八人,对手已经确定了。 而且通过今天上午的战斗,人们内心中,每场战斗谁强谁弱,都有自己的判断了。 赌场提供各种赌局。 有赌下午每一场胜负的。这个很简单,热门强者赔率低,弱势一方赔率高罢了。 有赌最后冠军归属的。现在就在八个人之中,选出心目中的第一名,进行押注。 这种赌法,赔率都非常高。目前八个人中赔率最低的,大家广泛看好的天极门严正,赔率都到高达一赔七。 而大家普遍最不看好的,风影宗的蔡威,如果他得了第一名,押中者可以得到二十四倍的投注。 更有甚者,赌每局比武的时间长短。例如今天上午皇家子弟对战五行宗袁博那场,比赛时间很短。 标准在一刻钟,一刻钟分出胜负的,就算时间短。反之,就算时间长。 最夸张的,还有赌剩下的比武中,有没有当场战死的。 整个都城,几十家赌场,只有寥寥数人,押了会有当场战死的。赔率高达一赔四十! 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抽风了,还是中午喝了酒脑子不清晰。 其余赌不会有人死的,赔率只有一分利……如果你压十两银子,赢了也只能拿到十一两银子,跟高利贷差不多的彩头。 有各派的长老裁判保护着双方,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事。 这些赌场,大多赌的是金银。 规模比较大的三家赌场,还提供赌注为灵石的赌局。这三家赌场背景深厚,跟景平国的修仙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大的一家,名字直接叫皇家赌场,这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参加比赛的修行者们,都是筑基期以上,本不需要进食,不过皇室还是提供了品种丰富的午餐。 江生并没有在御林军的营地待着。他与韦靖云打了个招呼,说要出去转转。 方泉也跟了出来:“你去哪儿?”大中午的,虽然立秋了,但是秋老虎可不是徒有虚名的。 “呃……我去商行转一转。”江生没料到方泉也会出来,像她那么安静的,应该不喜欢热闹。 “哦,那行。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药材。”方泉实在不喜欢在饭桌上,与各门派的人说那些互相吹捧的话语。 何况,江生与她外出执行任务时,一个月的时间每日在一起,熟稔一些。 景平郡万罗商行。 在看见是他们后,万罗商行的执事,毕恭毕敬的请他们俩入内。 来参加景平比武的五行宗弟子,商行的人早就清楚。而且也去观战过。 江生并没有找掌柜,而是在商行闲转一阵后,把那执事拉到了一旁。 他并没有避开方泉,或许是对她非常放心。 商行执事略有些不解:“江师弟,是否有何事情需要帮忙?”他本就是几年前的外门弟子,年龄自然比他们俩大一些。 江生脸色有些微红,或许是因为方泉在一旁,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师兄,我听那些观众提起,下午的比武,有赌局?”江生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道。 赌场有规矩,参加比武的人,不允许参与本门派的下注。 例如江生,可以下注归元宗和云浪门的比武,却不能下注他自己的比赛,或者方泉、袁博的比武。 这是防止有人假赛,而通过大笔投注来赚取赌场的银钱。 方泉和那执事弟子,花了一点时间,理解了一下江生的理解。 “你……你要给自己下注?”方泉反应敏捷。有些无奈地,看着江生。 他还有这个爱好? 第五十一章 比武(四) 赌博,江生并不多么感兴趣。 但是赚灵石的事,他还是有想法的。 他掏出三十块下品灵石:“帮我压两场,每场十五块。第一场,我胜,第三场,方泉胜。” 蒋超和苗文芝最近还了他一些灵石,再加上从宗内领的,这三十块基本上是全部家当了。 当然,那块中品灵石他没有动。这些,已经足够多了。 商行的执事,虽然不是没见过灵石,可是他做外门弟子的时候,一个月才有两块灵石,何况修炼的时候还要用去一部分。 现在在商行做执事了,一个月也才三块灵石。眼前这些,接近他一年的俸禄呢。 方泉想了想,也从青玉手镯里摸出了一堆灵石:“我也跟他一样吧,每局十五块。” 那执事看了看,这两位内门弟子不一般啊,出手都是三十块灵石。 他收起灵石,钻入大街的人群中。 小半个时辰,他就把四张票据递给了他们。 江生看了看手里的票据,歪头看向方泉:“你明显比我厉害……” 方泉那场的赔率,押方泉胜,一赔二。 而江生那场,押江生胜,一赔三。当然了,如果押他的对手,更是高达一赔五。 方泉笑了起来:“那说明你比我值钱呀。”是的,她那场双倍收益,而江生那场三倍收益呢。 那执事弟子有些无奈,这俩人,太自信了吧! 根本没考虑过输的问题吗?他想好了,下午跟其他人换个班,去看看第一场,再做打算。 …… 未时三刻,在万众期盼中,下午的比赛终于开始了! “甲组第三轮,朱雀宗孙浩原,对战五行宗江生!”皇宫工作人员声音悠长的喊着。 “你们说江生多久能赢?”有个留着八字胡的赌徒,他押的本场比赛短时间结束,也就是一刻钟内分出胜负。 “还多久赢?江生能不能赢那孙浩原都很难说!”一个赌场的小厮,自己也押了一点,但是押的孙浩原胜。一赔五呢! 八字胡点点头:“谁赢倒是无所谓,关键得快一点。”他赌时间长短,谁赢谁输对他来说没有影响。 “我觉得江生肯定赢!这前八名当中,只有那孙浩原是什么筑基初期,另外七个都是中期呢!”有个卖糖葫芦的大爷,从第一场看到现在,一局都没漏过,对各人的情况记得很清楚。 不过,这种人山人海的场合,就是赶也赶不走他。糖葫芦比平时多卖两文钱,照样每天售罄好几棒,买卖好着呢。 经他提醒,那赌场的伙计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对啊,我忘了那孙浩原好像是什么初期的!”追悔莫及,幸好押的不算多。 那八字胡反过来安慰他:“也不一定哦,这孙浩原养了一头妖兽老虎!两个打一个,那个江生不见得能赢的。” …… 归元宗的长老,在场中响起了声音,终止了百姓们的闲谈。 “江生——筑基中期。孙浩原——筑基前期。比武开始!” 皇室工作人员,手中计时的沙漏,也在此时倒立了过来。 孙浩原叫了一声:“小心!” 那头近两丈的妖兽猛虎,出现在场中。冲着江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这是要发动进攻的前兆。 他境界低一些,先出手是符合规矩的,而且也是礼貌所在。 让观战众人诧异的是,上午受伤的虎爪处,已经完全复原。显然那孙浩原当时撒的灵药,非常有效。 观众不认识,但修仙门派的众人了解。 这二阶妖兽是风魔妖虎,身躯在虎类妖兽中算是小的,但身体敏捷,速度见长。可以在空中转向。 孙浩原心念一动,妖虎一跃之下,跳到了江生的后方。 妖虎速度极快。那卖糖葫芦的大爷,甚至没有看清楚,特地揉了揉眼睛,不希望再错过什么精彩的东西。 孙浩原早就知道对手是江生,这场战斗他思考了很久,上来就与妖兽一前一后,形成包夹之势。 因为江生上午的凝水斩,让他明白这招只能对付一处,要么他,要么妖兽。 目标如果是他,只要自己挡住那凝水斩片刻,妖兽就能解决他。 如果目标是妖兽的话,他的飞剑也不是吃素的。 江生也动了,随着沧元剑飞出,他本人前脚掌点地,在地面上快速移动着。 他才不会跃向空中,那样等于给妖虎当靶子,要知道在空中,他远不如那两丈长的妖虎灵活。 沧元剑飞临孙浩原的头顶,孙浩原还没来得及移动,跟上午一样,凝水斩已经出现,锁定了孙浩原的方向。 如果说之前孙浩原还如履薄冰,此刻他变得踏实多了。因为这种局面他已经计算到了——凝水斩的目标是他。 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心里预估的大概率事件,真实发生时,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就像天空中飘来一片乌云,人们判断有可能要下雨。然后当雨滴真的落下来时,就毫无惊讶和害怕。 按照之前的战术,他的真气毫无保留的,涌向自己的灵器宝剑。 而后宝剑向上迎去,抵挡着看似简单的凝水斩。 心里只有一个期盼,风魔妖虎把速度提到极限,赶紧将江生扑倒在地,让他失去战斗力。 因为,宝剑处传来的巨大压力,让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几吸时间! 上午那天罡宗的沈丹丹,力大惊人,加上附在锤上的真气,都没能抵抗住这股水流的切割。他亲身体验之后,才知道厉害之处。 江生筑基中期的实力,加上凝水斩水流往下旋转的力量,让他的剑很快就开始风雨飘摇,剑光忽明忽暗,最多还能坚持三息。 他用秘法一个劲的催促妖虎,脸上的表情,跟急着赶路的车夫,鞭抽马匹是一样的。 风魔妖虎不愧以速度灵敏出名,两个闪烁,已经追上了江生。 而且它庞大的两个前爪,从左右两侧,扑向江生的左膀右臂。近距离覆盖之下,江生不管往哪个方向转身,都不可能逃脱了! 这五行宗的弟子,应变能力也太差了,只会用这招,怎能不输? 上午用过的招式,对手肯定有防备啊! 不仅孙浩原,连其他宗门中,已经被淘汰的弟子,都暗自摇头。 都在心中感叹:如果之前是自己遇到江生,说不上现在已经进入前八了呢。 第五十二章 比武(五) 在心中暗喜的也不仅仅是孙浩原。 观众当中,赌场的那个小厮也面露喜色,误打误撞还要赢了!押孙浩原是一赔五啊,早知道多押一点。 那个八字胡也很高兴,别说一刻钟了,半刻钟都没有…… 突然,很多人的脸色都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因为场中的江生,并没有再转身躲避。而在他的身体四周,出现了什么蓝莹莹的东西,蓝色越来越浓郁。 一尺厚的护体水幕,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那妖虎的前爪已经临身,对着江生的脖子狠狠拍下! 在周围几乎所有人的惊呼中,妖虎脸盆大的爪子,伸进了那水幕当中。 可是,仅仅进入了三寸左右,连厚厚的爪子,都没有被水幕完全覆盖。 韦靖云作为西钧峰的长老,自然比场中所有人,都了解北源峰的基础功法——水行决。 他嘴角浮现一丝微笑,这二阶妖兽,相当于人类筑基期,与一重天的瀑布力道相比,都差得很。 何况这妖虎还并非以力量见长。 北源峰的九重天,那可是锤炼弟子的好去处,他岂能不知。 江生仿佛也早就思考过这些,根本对临身的虎爪没有一丝担心。 因为彭亮曾经跟他说过。能承受二重天的水柱压力,二阶的妖兽,在水幕的保护中,不会有任何威胁,包括力大无比的熊类妖兽。 这也是为什么水行决作为基础功法,里边只有一项实用招数,就是护体水幕。 防御稳固,再去考虑进攻的事。这一点和西钧峰完全不同。 那妖虎灵智不低,一看自己的利爪,没有对江生造成伤害,大吼一声,各种招式雨点般落下。 爪撕牙咬、身扑尾扫、前掀后剪…… 甚至凝聚妖力,将天赋技能施展出来。 前掌的利爪突然变长,爪尖上白光大亮,竟然脱离而出,直直的射向江生的太阳穴。 …… 短短两息时间,敏捷的妖虎,已经将能够使用出来的招式,全部施展一遍。 而江生,像个没有生命的靶子一样,站在那里,任它随意折腾。他身上的水幕,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两息的时间,江生那边没有变化,但孙浩原这里扛不住了。 他最大的利器,就是妖兽同伴,妖虎都没办法,他知道自己对江生无法形成威胁了。 何况再坚持下去,头顶上的水流就要切碎他的脑袋。他的灵气宝剑已经颜色黯淡,真气消散殆尽了。 “我认输!”孙浩原垂头丧气,但心服口服。 八字胡的兴奋,赌场小厮的懊恼…… 参与这场押注的人,神情千姿百态。在众人不同的反应中,有个身影急速离开人群,奔向都城南侧繁华的街道中。 这身影正是万罗商行的执事。 这一场他特意来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出判断。这一场他没下注,后边丙组的方泉那场,他打算大大的赌一把! 其实观战的人群中,有赌场安排的人员,现场收钱开单据,扩大营业额。 不过只限金银的赌注,可以押灵石的三大赌场,并未安排人在这。 江生这场一赔三的赔率,江生和方泉都那么有把握,下了三十块灵石的重注。 何况一赔二的赔率,通过赌场的盘口,都能看出来方泉的实力,看起来高于江生! 谨慎的他,也忍不住财产翻倍的诱惑,一边赶路,一边盘算着自己还剩几块灵石。 “甲组第三轮,五行宗江生,胜!” 随着裁判的宣布,场外观众们都在欢呼喝彩。仿佛是他们的家人赢了一样,也有可能是押江生胜出的人,激动万分。 最开始甲组的八名参赛者,现在淘汰了七个。只剩江生一人,进入了四强! 对于强者,没有人会吝啬掌声。皇室的工作人员们,也艳羡的看着江生,四强,皇室是有奖励的。 江生往场外走去,目光所及,凉亭下的方泉朝他眨了眨眼。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场押的十五灵石,已经变成四十五了。 他笑了笑,往凉亭走去。当然,不仅是方泉,五行宗其他弟子和韦长老也在那处。 …… “乙组第三轮!云浪门黄鑫对战归元宗朱永杰!” 这场的裁判又轮到了韦靖云。这是规矩,裁判必须用比赛双方之外的门派长老。 “黄鑫、朱永杰二人皆是筑基中期。比武开始!”韦长老高声宣布。 从这场比赛一开始,江生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就连与同门交谈时,视线也不曾离开片刻。 因为场中二人的胜者,就是他明日的对手。他肯定要趁这个机会,仔细观察对手的实力水平、功法特点等等。 江生发现了,那云浪门的黄鑫,也是用了些水属性的功法,与北源峰有些相似,但是真气运用上还是相差很多的。 毕竟那云浪门和归元宗都属于二流门派,立派不过百多年时间,与五行宗这种庞然大物是没法比的。 要知道,景平国的政权,已经更换了好几个朝代。而五行宗,一直屹立不倒,这是千年门派才有的底蕴。 不过场中的二人,天赋算是不错的,就算是在五行宗,进入内门也是毫无疑问的。 不管场中谁占了点上风,场边的百姓们都喝彩声不断,毕竟在他们来说,仙人们无论施展什么法术,都让他们大开眼界。 何况还有人带着赌场的单据在比赛。一招一式都牵动着他们的起伏的心情。 五行宗弟子在观战的区域,也看得津津有味。 “那朱永杰,是归元宗近年来天赋最好的弟子,战斗经验也很丰富!”已经被淘汰的吴文中议论着。 中坤峰的向莹接着说:“嗯,是的,这朱永杰的功法,跟我们中坤峰有点相似,不少土系岩系的秘术。看起来,那黄鑫应该要输的。” 上午的战斗,让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西钧峰的袁博也点点头:“这土克水,云浪门的黄鑫是略微吃亏的。” 随后,他看向江生:“江师弟你要留神。这朱永杰,不出意外,明天就要与你对战了!” 言下之意,你也是水属性的功法,很难战胜对手。 第五十三章 比武(六) 五行宗的弟子,对于五行之间的相生相克,非常敏感。几乎是刻在灵魂中的 向莹也对江生说道:“是啊,江师弟,你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应对他的功法,不行我陪你练练招,让你感受感受土系功法。” 他们都是去年进入内门的弟子,喊江生师弟是正常的。 江生笑了笑,没有答话。 方泉也歪头看了看江生,这几人说的都没错,江生明天有把握吗? 她好像忘了下一场就轮到她了。 …… 场中的情势,与五行宗弟子们的判断一致。 在战斗中,双方逐渐熟悉了彼此的功法,也都明白自己的优劣势。 场边计时的沙漏,上方的沙子全部漏干净了。 黄鑫孤注一掷的招式,并没有穿透朱永杰的防御。 朱永杰的反击到来,黄鑫头顶浮现了一块尖锐的巨石,像个硕大的锥子一样。 像小山似的巨石,撞散了黄鑫宝剑挥出的小型瀑布,向他压了下来。 韦长老左手一翻,那巨石凭空消失了:“乙组第三轮,归元宗朱永杰,胜!” 远端观战的百姓中,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喜上眉梢。 还有个穿绿袍的胖子,乐得直拍大腿。 他昨日没看比赛,并不知道朱、黄二人谁更厉害。押了一百两银子,赌他们二人的比斗时长,超过一刻钟。 其实已经超过一刻钟有一会了,他只顾着场中精彩的战斗,竟然忘记看沙漏了,这会才发现。自己那一百两银子的赌注,现在应该变成二百七十两了! 不行,留出一百两的本钱,剩下的一百七十两,再压一注。他打定了注意,肥胖的绿色拨开人群,向赌场的小厮们跑去,脚步居然比平时轻快了很多。 …… 丙组的比赛开始了。 五行宗方泉与风影宗的蔡威,都是筑基中期。 这场的赌场庄家,明显是看好方泉一些,押她的赔率只有一赔二。 因为她上场施展出的两层树藤囚笼,那二阶妖兽噬影豹根本破不开。 大家不认为这个蔡威的实力,能比那妖兽强到哪儿去,一旦被囚笼困住,基本就宣判他落败了。 因为蔡威的优势在于速度,可他再快,能快过在速度上天赋异禀的妖兽么? 可是与所有人想的都不同,包括韦长老和五行宗的弟子们。 方泉自始至终并未施展那囚笼,或许她就没打算捕捉那个满场飞掠的对手。 比武开始之后,方泉并没有进攻。 而是在众目睽睽下,从摸出一个玉瓶,淡绿色的液体,滴在了她的宝剑上。 随后,宝剑飞的很高,淡淡的绿色光芒几乎笼罩了整个场地。那蔡威飞掠的再快,也是需要脚点地面,调整飞掠的方向,和进攻的路线。 每次在他准备落地的地方,都长出来一丛荆棘,密密麻麻的…… 他本来超群的速度,每次落地都会迟滞一下。就像奔流不息的江水,突然间河道拐了个弯,不得不慢下来。 而蔡威发出的两次飞镖,在方泉身前密不透风的竹林面前,寸功未立。 让观众们不明所以的是,蔡威的速度越来越慢…… 蔡威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的真气消耗得如此之快,而且精神都有些恍惚,仿佛已经经历过一场大战一般。 场边,风影宗的其余两名弟子,皱着眉头询问他们的长老:“这蔡师兄不太对啊,平时速度都越来越快,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啊。” “对啊,那方泉的宝剑,在上空半天了,没见到发出什么攻击啊。”另一名弟子也纳闷着。 风影宗的长老虽然没用神识查探,已经大概有数。往上指了指:“这剑是有作用的,蔡威落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荆棘。只有这剑光覆盖面积足够大,才有这种效果。” 比武的规定,除了裁判,任何人不得使用精神力,以防帮助自己门派弟子。 而后这长老也有一丝无奈:“我猜,这宝剑上刚才抹的,是麻醉类的什么药液,估计那荆棘之上,也会起到同样的效果。” 比赛第一天,丞相就念了比武的规定。一缕不准使用毒药,防止对景平国的精英弟子们,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辅助类的药物是允许的。例如比赛中可以使用回气丹,来恢复部分真气,只不过因为恢复速度比较慢,作用鸡肋罢了。 不然的话,中坤峰的向莹,完全可以通过回气丹补足真气,继续跟天极门的对手纠缠下去。 风影宗的长老果然见多识广,判断的没错。 方泉的木系功法,生出的荆棘本来就起到消耗敌人的作用,又加上她自己的精神类药物,让蔡威就像是在喝酒一样,越喝越多,但没有后遗症伤害。 半刻钟还没到,蔡威已经脚步踉跄,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方泉了,连那一排竹林都出现了重影,仿佛自己掉进了绿色的迷宫。 蔡威一屁股坐在地上,飞镖也“叮当”一声,落在竹林的一侧。 “认……认……认输——”说完这句话,直接躺在了地上,眼看是要睡了。 本场的裁判的精神力覆盖全场,感受到了药物并无毒性,点点头,宣布了方泉的获胜。 方泉散去竹林,收起宝剑。朝着风影宗的方向行了一礼。 风影宗那两个弟子赶紧跑进场中,将蔡威挪回自己门派的凉亭底下。 刚过了申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各参赛的门派、以及皇室工作人员,观赛的位置,都有个小小的凉亭。 远处,百姓们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顶着大太阳,感受着秋老虎的威力。 不过有的人并不觉得热,心情也像天气一样,热火朝天。 其中就有万罗商行的那名执事。他自己有八块灵石,又跟商行里的其他执事们借了十二块。 他将二十块全部押的方泉胜利。这下,归还他们之后,还能剩下二十八块……净赚二十块灵石! 他其实开始后悔了,早应该第一场也跟着他们,押江生胜利!那场可是一赔三呢。自己还是太小心了。 既平陇,复望蜀……典型的人心不足。 再想押注,又不知道该押哪边了。 第五十四章 比武(七) 与商会执事的兴奋相比,那些愁眉苦脸的人们,却各有各的悲哀。 那些押蔡威胜的、押比武时长在一刻钟以上的,各自懊恼不已。 甚至还有个押了蔡威最后夺得第一名的,心都凉了,连后边的比赛都不想看了。 今日的最后一场比武,将在天极门严正,和五行宗袁博之间展开。 趁着两场之间短短的一刻钟时间,百姓中有人在不停忙碌着。 那是各赌场派驻在这里的小厮们,越往后,赌局越火热。 因为随着比赛的进行,所有修仙者的实力都展示了出来。 进入八强以后,每个人都出战了两次以上,让百姓们对每个人都有了直观印象,可以判断出哪个选手技高一筹。 再说了,每场赢了的,还想继续赢,继续押下一场。而他们现场拿到赢来的翻倍金银,格外璀璨,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眼红。 无形之中煽动着那些,本来不喜欢赌博的百姓,加入这个行列。 那些输了的更别提了,有回去取银两的,有跟周边亲戚朋友现场借的…… 翻本,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想法,此刻天地间再没有任何事,比这更重要了。 赌场的小厮们,有的忙着收钱,有的忙着开票据,热闹非凡。 袁博和严正比武的赔率,渐渐持平,都是十赔二十五。 严正上一场表现出的实力,让他收获了不少拥趸。 由于江生、方泉各自赢了对手,所以同为五行宗的袁博,也受到很多人的看好。 万罗商会的执事,终于克制住了贪婪的心思,今天不再押了。虽然下一场有五行宗的袁博,可是江生和方泉没有再找他继续押注,他自己不太敢做出决定。 “丁组第三场!天极门严正,对战五行宗袁博!” 随着皇宫工作人员的声音响起,百姓中熙熙攘攘的场景逐渐平息下来。 赌场的小厮们,递出了手中最后的单据,比武开始了,押注停止。 本场比武的裁判,是朱雀宗的长老。 他开口宣布的瞬间,计时沙漏也再一次倒了过来。 袁博行礼之后,长剑“呛啷”一声,出鞘而起,而后直接发动了进攻。 袁博中午的时候跟向莹交流了许久。 他自己虽然也认真看了上午的比斗,可是当事人向莹最直接的感受,才是对严正更为真切的了解。 向莹对自己门派的袁博当然知无不言。没有一点感情倾向,客观地复盘了上午比武的全过程。 她当然希望这一场赢的是袁博,一方面战胜天极门的天才弟子——也是他们仅剩的独苗,为五行宗扬威。 另一方面,个人情感的角度,也能为自己上午的落败复仇。 而韦靖云,也在听了向莹的复盘之后,告诉袁博应该怎么应对。 毕竟,袁博是他们西钧峰的,而且是西钧峰中年轻一代天赋非常好的。 当然,那个邹逸也不错,只不过年龄小点,还没有突破到筑基中期罢了。 换个角度想,如果是童颜在这里,也一定会把江生的下一场,怎么应对归元宗弟子,倾囊相授。 想到这儿,他又琢磨起江生。这个弟子,与邹逸一样,当日选峰之时,是自己尽力邀请的天才弟子。 没想到,去了末流的北源峰之后,居然两个月就突破到筑基中期……这不仅仅是天赋的问题了。 而是天赋、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作为西钧峰长老近二十年,他见过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 袁博也没有辜负向莹的帮助,和韦靖云的指导。 按照他们的建议,一上来就就开始快速进攻,没有学向莹上午的策略——严阵以待,见招拆招。 宝剑出鞘以后,瞬间覆盖金光,而后激射向对面的严正。 那速度,在江生看来,虽然比不上彭亮射出去的箭,但比他的沧元剑快了接近一倍! 他在想,如果自己是严正,该怎么应对这招呢? 不过,他脑海中发出这招的,不是袁博,而是司运阳。 他不清楚,这是西钧峰比较常见的基础功法,可以雕琢多年。就像北源峰的护体水幕一样。 随着境界的提高,功法效果的提升,还要远超体内真气的增长。 金系,推崇攻伐第一。西钧峰从上到下都信奉: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严正的眼中,金光一闪,就快到身前了! 他浑身一激灵,脊背上的汗毛,好像突然吸进去一口凉气。 凭着本能,他的飞剑也一激灵似的,出现在身前,而后努力的往左磕了一下。 那朱雀宗的裁判,神情严肃,几乎就要出手干预了。精神力已经凝聚在严正周围,只要有重伤的危险,立刻帮他化解。 因为他照他的判断,严正的剑,有挡不住对手招式的可能。 那剑确实太快了。他们整个朱雀宗,就连那寥寥几名的结丹弟子,都够呛能超过袁博飞剑的速度。 当然,他们是以妖兽作战为主要手段,这方面的功法比不上袁博也情有可原。 果不其然,严正的剑,刚刚触碰到对方的宝剑,稍稍改变了一丝方向,从他肋部和左臂之间穿了过去。 左臂内侧被长剑划伤,裂开一道深深的裂口,鲜血从整个裂口渗了出来,翻出的皮肉和衣服就像长在了一起。 鲜血顺着左臂飞快流到左手,顺着五指滴滴下落。 整个演武场周围,不管是各派弟子长老,还是普通百姓,都忘了喘气,紧盯着场中。 几个没见过血的小女孩,小嘴一抿一咧的,吓得几欲哭出声来。 而天极门的弟子长老,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这种伤势,应该还影响不了继续战斗。 那严正右手两指一晃,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符,飞速贴在了左侧肩膀,淡淡的白色的光线,覆盖在整条左臂上。 当袁博的长剑回到手中的时候,严正的左臂已经不再滴血,那皮肉也愈合了大部分,只剩一条新鲜的疤痕,以及疤痕中央渗出的红色。 但是那左臂处破损的道袍上,两片碎布蔫头耷脑,像是在看着疤痕唉声叹气:同样受到伤害,为什么没人管我呢? 韦长老指出的战术,果然奏效!袁博心中暗喜。 趁他病要他命,长剑再度出手。 同样的招式,好像刚才只是练习,这一次更快了几分! 第五十五章 比武(八) 袁博的第一招攻击就奏效了,给严正造成创伤。场外围观的百姓们叽叽喳喳起来 “这……严正不像上一场这么厉害啊,怎么这么容易就受伤了?”那个绿袍的胖子乐呵呵的。 虽然他买了袁博胜,但是严正居然不是一招之敌,让他很是诧异。 “可能严正上午打赢了他们五行宗的那个……那个叫向莹的,他们商量对策了。”卖糖葫芦的大爷,一直在这里没走,看到了袁博上场前,一直和向莹他们说着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场中严正已经止住了流血,而袁博第二次发出那招。 这次严正已经有了准备,一张符箓在身前一闪而没。 在符箓消失的位置,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突兀的出现。 江生的眼光自然不是寻常百姓能比,那物出现的瞬间,他就看地一清二楚。 那是一块比巴掌大点的龟甲。黑黢黢的,表面纹路不怎么清晰,而且坑坑洼洼,就像从地底挖出来的什么破烂一样。 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东西,居然挡住了那道,视线几乎捕捉不到的金光。 “噗”的一声,剑尖顶在那龟甲上,并没有刺耳的声音发出,而是暗哑低沉,像斧头劈在泥土里。 眼看刺不破这龟甲,袁博召回了飞剑。 而此时,严正的飞剑也动了。剑身贴着一张符,飞到场地上空,金光大作。 严正口中念念有词。他一出手就用了威力极大的,对付向莹的那招,荡魔剑再次施展。 漫天的金光开始收拢,袁博明白,下一刻就是光柱射向自己了。 他在防御上几乎没有什么好办法,向莹最起码可以施放石台顶一下,而他无能为力。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之前韦长老就针对这招,跟他商量过。 就是现在!金光还未完全汇聚成束,此刻是自己最佳的进攻机会。 袁博的口中也在念叨着什么,他的宝剑开始剧烈地抖动。 宝剑四周都有些虚幻,那是因为抖动的频率太快了,多处残影互相交叠。 那些残影开始浮现金色,而后颜色越来越浓。 不到一个呼吸,袁博的身前,居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光。 在江生眼中,那是一模一样的近百道飞剑,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阵模样。 而后,所有的飞剑,齐刷刷地奔向了对手。 就像御林军们,射出整齐的箭。 西钧剑雨,这是他能施展出来的最强一招了。 袁博曾经见过西钧峰的核心弟子使用过这招。成千上万的剑,看起来像金色的城墙。 虽然在他手中,远远达不到那种威力,可是在五行宗内门弟子中,也可以称得上最强的进攻招式了。 因为这招不但覆盖面大,而且速度也非常快,可以赶在光柱袭击之前,先重创那严正,取得胜利! 袁博毕竟只有筑基中期。用出这一招,消耗极大,苍白的脸被身前的金光映照着,浮现出不健康的色泽。 严正的眼中,映照出金光闪闪,仿佛上百个小小的太阳,要将他彻底融化。 同时,严正的荡魔剑终于凝聚完毕,巨大的金色光柱锁定了袁博,轰了下来。 观看的各门派弟子们,都无声地站了起来,紧张的神情在所有人脸上浮现。 这二人使用出来的招式,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换做他们自己,可能任何一招都接不住。 江生也站了起来,虽然他也紧张,但不至于如此。 因为他前方的向莹和吴文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把他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 演武场稍远些的百姓们,张大了嘴巴。 仙凡有别,仙人们法力滔天啊! 这如果是与凡人对战,袁博这一招下去,就足以杀死成一大片士兵了! 也就是说,普通凡人镇守的郡城,只需要几个这种仙人,就可以攻下来了,简直不敢想象。 而严正发出的硕大的光柱,如果是对着凡人的军营轰上几轰,那……不敢想象,得是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此刻,不管是绿袍胖子、八字胡,还是任何在这场下注的百姓,都忘记了祈祷谁赢谁输的事情。 他们彻底被这二人华丽的仙术所震撼,好像花那么多钱,就是为了看这一幕,盛大的烟花。 相比观众们,场中的人心情就不一样了。 场中的第三个人,朱雀宗的长老,本场裁判。 这场比武一开始,袁博的那一剑就让他紧张兮兮,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严正出现大问题。 好在只是受了点伤,他才刚刚出了口长气,场面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危机更甚。 他的神识几乎全部释放,大部分凝聚在比武的二人身上。 不管是朱雀宗的长老,还是所有观战的人们,都很清楚,二人的这一招对攻结束,就是胜负立判之时。 除了裁判,江生几乎是第一个发现场中变化的。 因为他一直盯着严正处,设想着换成了自己,护体水幕能不能挡住,这一片密密麻麻的飞剑。 所以,他敏锐的发现,严正身前的龟甲,发生了变化。 那龟甲居然变大了! 所有人也都发现了,巴掌大的龟甲,变成了半个城门大小,迎上了那一片飞剑。 龟甲上的坑坑洼洼也放大了好多,居然是一个个看不懂的符文。 那巨大的弧形龟甲,与那群飞剑,接触到了一起。 龟甲上霎时间一片金光!就像城门上的金钉,在释放光彩。 像天上的冰雹,砸在泥土里,发出一阵密密麻麻的沉闷声。 朱雀宗的长老,神识覆盖之下,瞬间感受到了矛与盾的碰撞。 有了判断之后,他手指微弹。袁博的身躯被他弹出了光柱,躺在不远处,吐了一口鲜血。 在他的帮助下,袁博只是受了轻伤,吐出鲜血之后,除了虚弱,倒并未有什么其他问题。 “丁组第三轮,天极门严正,胜!” 吴文中进入场内,扶起了摇摇欲坠的袁博。 袁博一脸的遗憾,这龟甲是何物?居然能挡住自己最强的攻击。 江生也暗暗称奇,看来严正在天极门极受重视,这种宝物都赐给他保命之用。 这,应该就是上品灵器了! 第五十六章 令人发寒的赌局 上品灵器的威力,江生是第一次见识到。 当然,这是由于严正本身的境界就不低,如果是筑基前期,龟甲灵器也发挥不出这么大的作用。 韦长老的脸色稍显低沉,自己的弟子没有战胜对手,过错并不在袁博,他已经尽力了。 宗门内也有上品灵器,可是仅仅赐给了寥寥几人,那都是极其出色的核心弟子! 南焰峰的周炎,也有一件上品灵器,可惜…… 随着裁判宣布战果,百姓中悲喜不一。那个绿袍胖子,刚才赢来的一百七十两银子,转眼又没了。 后悔和懊恼,摆在了他肥大的脸盘子上,而且会伴随他好久。 本来的一百两本钱还在,其实与早上出门的时候相比,并没有任何损失。 多数人都是这样,得到时候的快乐,或许能持续一天,但是失去的痛苦,就要漫长许多。 今日的比赛全部结束,三十二个参加比武的各派弟子,明天可以继续比试的,只剩了四人。 归元宗朱永杰,天极门严正,五行宗江生、方泉。 皇室的工作人员宣布,明日圣上会亲自来观战,并且给前四的选手发放奖励。 …… 随着夜幕的降临,大小赌坊都忙碌了起来。 除了摇筛盅、推牌九之类的普通赌客,针对每年比武专门设立的赌局之处,更是人头攒动。 一个中型赌场,一个小厮抱着一块大木牌子,立在桌子中间,倚靠在墙上。 牌子的中间,写着四个人的名字和赔率,墨迹还未干。 一刻钟前,赌场的大掌柜,刚从外边匆匆回来,才告诉手下明日比武的赔率。 这赔率可不是他自己定出来的,而是许多家赌场的头头,集中到最大的赌场内,商讨出来的。 掌柜的坐在后方院子里,手里捧着酸梅汤,视线有些放空,傻盯着一处,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在皇家赌场的会客厅里,众人的争论。 争论的并不是开赌场的人,而是寥寥几名修仙者。 其中有皇室的供奉,有个别门派的长老。 这几个人都是一直在关注着比赛的,目前仅剩的前四名,他们更是悉心观察过。 他们不但了解四人的修行境界,还对比了他们展现过的功法强弱,甚至连每个人的武器品质,比武中的应变能力都毫无遗漏。 “明日江生和朱永杰那场,老夫觉得……江生的赢面要大一些。北源峰的护体水幕,他已经初窥门径了!”某个长老做出了判断:“我找五行宗的人打听过,这江生已经进入二重天了!” 北源峰的九重天,不仅在五行宗内部,在景平国修仙界的高层,都有耳闻。 “他的护体水幕固然不错,可那朱永杰进入筑基中期快一年了,境界稳固,恐怕不是江生可以相比的。一旦拖到时间长点,江生耗不过他的。”有其他的修行者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个人点了点头,他也看好朱永杰,而且,他本人就是归元宗年龄最大的执事,当然了解门内的天才弟子。 他也开口补充着:“朱永杰身具多种功法,不仅是土系,其他的也有涉猎,只是这两天比武中没有全力施为罢了。” 天雷教的长老开口道:“我看呐,这江生也没有用尽全力,肯定也有藏私!应该不会比朱永杰弱。” 江生和沈丹丹比武的那场,他就是当时的裁判。他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江生使用凝水斩的时候,好像仍有余力。 …… 众人分析情况之后,三大赌场的头头们,做出了决定,双方赔率基本持平。 而对于方泉和严正那场,大多修仙者都看好严正,所以方泉的赔率要高出不少。 毕竟严正那件龟甲灵器,是目前为止,所有参加比武的弟子中,唯一出现的一件。防御灵器,更为稀缺。 而方泉,目前展示出来的各种功法,没有特别犀利的进攻性,没有人看好她可以破开严正的防御。 指望辅助类药物消耗,时间太久,估计到时候严正已经胜出了。 江生去了趟万罗商行,把他和方泉的战利品取了回来。 那执事一个劲的询问明天的比武,江生只是笑了笑,说没有把握,不准备押了。 能进入前四,哪个都不是简单的对手,就像严正的龟甲灵器,在他使用之前,袁博根本不知道。 那归元宗的朱永杰,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底牌,他也不清楚。 月光柔和地播撒在夜晚的都城。 五行宗居住的院落,西侧的一处亭子里,江生把属于方泉的灵石,交给了它的主人。 方泉可能刚刚梳洗完,头发没有像白天那样仔细捆扎着,而是简单的在脖颈后方束着。她收下灵石,对江生笑了笑。 两个浅浅的酒窝镶在她光滑的脸上,明亮的眼睛映照着月光。 微风轻轻吹着她的头发,一缕月光自上而下地,在黑亮的发丝上滑动着,像流淌的河水一般。 江生看得有些呆了,察觉以后马上开口道:“明日你要小心,那严正不好对付。”赶紧找个话题,缓解了一下之前的不自然。 方泉依旧淡淡笑着:“是的,可我也不弱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舒缓。 可能是她笑着的原因,江生觉得她现在的声音,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轻柔了一些。 “嗯!明日我们都加油,为宗门争个第一。”江生对她摆摆手,离开了。 毕竟是晚上,让宗门其他人看见,难免会多想。而灵石押注的事,又不好解释。 太阳毫无例外的,又一次升起。 今日是比武的最后一日,上午有两场,两名胜者进入下午的决赛。 三大赌场之一的福来赌馆,迎来了他们第一位客人。 这个赌客非同寻常,已经早上了,他还是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掌柜睡眼惺忪,昨晚赌客太多,打烊太晚,根本没睡醒。 蒙面赌客走到掌柜面前,掏出了五块灵石,灵石中有着白色的絮状物,中品灵石! 这绝对是豪赌! 赌客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递给了掌柜。 上面写着八个字:押注比武有战死者。 掌柜在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后,打了个激灵,后背发寒。 第五十七章 冯云逸 福来赌馆的掌柜,看着眼前的赌客。 来人一句话不说,样貌也看不出,这分明是怕被人认出来。 开门做生意,笑迎八方客。他只能开出单据,目送赌客离开。可是赌战死者的赔率高达一赔四十…… 这人能够拿得出五块中品灵石,一定有些来头。 问题是,他为何敢赌这一注?难道他有什么内幕消息?昨晚在皇家赌场里,那些修仙者们都没听说呀。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那他们的赌场,要赔付二百块中品灵石,相当于普通灵石两万块。 这对于景平国修仙界的任何门派,都是一大笔数字,大多小型门派是凑不出这么多的。 虽然他们福来赌场,是三大赌场之一,可是如此巨额的赔付,恐怕也会让赌场倾家荡产。 掌柜越想越心慌,赶紧喊来个小厮看着柜台,自己从后门溜出去,赶紧找老板汇报。 今日是比武最后一日,演武场周边的人流更密集了。不过,百姓们的观看地点,又被往后推了一些。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背对着演武场,面向观看的百姓们。还有成队的御林军巡逻着,比前几日戒备森严许多。 因为今日,景平国天子,亲临现场观战。 演武场北侧的点将台,平日里除了御林军的统领,很少有人上去,今日却显得有些拥挤了。 百姓们踮着脚尖往那里看去,中间明黄色衣服的人,一定就是天子了! 最高的统治者,就在目光所及之处,百姓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好记住这一幕。毕竟一生之中,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天子端坐在点将台中间,头顶黄罗伞盖,两侧自有掌扇。天子两侧不远处,各有一个座位。 由于天子的到来,各门派也不像前两日,只是派个长老过来,而是异常重视。 中小门派的掌门都到场了,只不过没能坐在台上,而是在点将台两侧的空地处,有一些椅子。 掌门没到的门派,只有两个,五行宗与天极门。 太监尖尖的声音响起:“赐座!五行宗右长老——邢克凡!”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邢克凡在天子左侧的座位处,向台下点头示意,而后正襟端坐。 各修仙门派的参赛者,还是在远处的凉亭里,已经被淘汰的弟子们,低语着皇室的气派。 五行宗所在的凉亭下,江生面色如常,没有因为马上到来的比武而紧张,还在心里琢磨着。 难怪邢长老这几日都没出现,只有韦靖云在这里。以五行宗的地位,只有天子到来,他才会现身。 “赐座!天极门副掌门——冯云逸!”太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同样的,天极门也没有派出掌门。不过派出了宗门的二把手,也算是给予皇室足够的尊重。 毕竟像五行宗和天极门,在整个东夷大陆都有些名声,凡人的皇室,并不能左右修仙大派的命运。 袁博好奇地抬头看了看,低声说道:“这天极门的副掌门也太年轻了吧,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啊。” 韦靖云给弟子解惑:“这天极门的冯云逸,是掌门冯天华的嫡子,天赋上佳,自小修炼资源充沛,踏入金丹境界几年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未来他就是下一任天极掌门。” 韦靖云显然非常看好他:“景平国年轻一代里,恐怕只有你们林轩师兄能跟他相比了。” 林轩,西钧峰的骄傲,五行宗核心弟子排名第一。 其他弟子听得韦靖云的介绍,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眼点将台上,天子右侧,那个向下方点头示意的男子。 江生也抬头瞅了一眼,而后目不转睛。 那人三十左右,长相比较英俊。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双目有神,神采奕奕。一身蓝衣,气度不凡。 在江生眼里,他这抹微笑是如此的不真实,因为上一次在这副微笑中,他掏出了一个玉盒! 而后毫无征兆的袭击,并重创了自己的前身。 原来他叫冯云逸,是天极门未来的掌门。 江生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稍稍平息内心的波涛翻涌。 金丹境界!现在来看,自己努力修炼,将来才有可能手刃这笑面虎。 不过……几个月前,西钧峰的司运阳为何会与他在一起呢?不是说天极门和五行宗的关系,微妙而敏感么? 江生内心的疑问,并不能开口告诉任何人。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留意到,方泉也盯了那冯云逸好几息的时间。 方泉内心所想,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方志平——她的叔父,在父亲离世后,为了毫无意外的接任家主的位置,想把她安顿得远远的。 去年,想让她远嫁到景平国,做天极门未来的掌门夫人。 她以年龄还小,志在修行为由,死命抗争。而后偷偷离家,化名进入了五行宗。 这才有了上次阴阳山的袭杀。既然不听叔父的安排,干脆让她消失。 其实离家之时,她想过去其他的国家。 但如果自己是五行宗的弟子,与天极门自然也不能联姻了吧。何况,都在景平国内,自己属于灯下黑。 不过,她的下落到底怎么泄露的,她至今不清楚。 虽然走之前,她给爷爷留了封信,但是信中没有说自己的去向。 点将台上的人,自然不知道下方人的心思。 …… 福来赌馆中,掌柜按照老板的指示,将比武中无人身亡的赔率提高了很多,而后安排小厮在百姓中广泛宣传。 相比其他赌场,福来赌馆在这一项的赔率,高了好几倍。瞬间吸引了很多人进行下注。 掌柜的明白,这是老板在对冲风险。一旦今日比武中真的有人死亡,那么此时在百姓中收取的赌注,可以挽回一部分损失。 今日的第一场比赛,江生与朱永杰之间谁赢谁输,连修行者都摸不透,何况百姓们。 正愁着不知道该押哪一边的赌客们,得到了福来赌馆的消息。赌今日比武时无人死亡,十赔十五! 相比于其他赌场的十赔十一,可高了太多。 银钱、灵石、单据等,在小厮们和赌客之间传来递去…… 而台上,太监宣布,皇室兑现诺言,给进入前四的青年才俊,发放奖励。 第五十八章 深藏不露 点将台上,太监一一念出了四个名字。 江生和方泉从五行宗的凉亭下走了出来,与其他二人一样,来到点将台下。 他们略略低头,表示对天子的敬畏。 江生并没有去看那冯云逸,虽然离他并不远。他的样子不用看也忘不了。 太监宣读了一段简单的圣旨,意思大概就是几位青年才俊,是景平国修仙界未来之栋梁,勤勉努力,将来为皇家分忧,为百姓遮风挡雨之类云云。 江生根本没仔细听,可是小书生肚子里的墨水多,左耳进右耳出,照样把意思听明白了。 丞相亲自将奖励发给四人,每人一块中品灵石。 下方小门派的弟子们,都艳羡不已。 要知道像五行宗,内门弟子每月才五块下品灵石。 那些小门派的弟子们,得到灵石的机会更少。而皇室直接奖励了一块中品…… 谁让自己没有杀入前四呢?有人叹气,有人不甘。 就连袁博和向莹都摇了摇头,自己运气不好,早早遇到了严正,不然进入前四也问题不大。 太监又啰嗦了几句,今日谁夺得第一,天子还有一件额外的奖励——上品灵器。 话语在各门派的弟子中,更是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天啊,上品灵器啊!和昨日严正的龟甲,一个档次。还有好些人连中品灵器都没有呢。 不过,想归想,他们已经被淘汰了,除了眼热,别无他法。 方泉与严正回到了自己门派的位置,场中只留下了将要进行比赛的二人。 江生努力将上品灵器的诱惑,从脑中赶走,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甲组五行宗江生,对战乙组归元宗朱永杰!”本场的裁判进入场中,是天极门的长老——肖威。 这肖威让所有观众都印象深刻,因为所有裁判中,他是唯一一个,光头。 他稍稍有点眯缝眼,脸上有些皱纹,可由于没有头发,说六十也有人信,说七十也不为过。 与之前一样,随着沙漏计时的开始,双方进入了战斗。 江生沧元剑飞出,依旧是一招凝水斩,在朱永杰的上空压下。 朱永杰对江生的功法,也仔细观察过。 他早有准备,在江生沧元剑出鞘之时,已经开始运转功法。此时脚下生风,身体迅速移动,在凝水斩触及他之前,逃了开去。 竟然是风系功法?!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朱永杰之前表现出来的功法,都是土系岩系,与向莹相似。 包括江生,也是颇感诧异,因为上一场朱永杰对阵云浪门的黄鑫,就是因为他的土系功法,稍稍克制水系功法,才胜出的。 他认为朱永杰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他。 来不及思考了,那朱永杰施展风系秘术,感觉速度与那风影宗的蔡威差不多。 朱永杰距离江生越来越近,长剑往前一指,一道小型龙卷风出现,向着江生笼罩而去。这可不是普通的风,而是带着真气的罡风。 场边,归元宗的宗主——陶正雄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色。 近两年都在传那天极门的严正如何如何出色,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归元宗的朱永杰,天赋毅力又哪点差了? 他决定了,回门派之后,赐给朱永杰一把上品的武器!这样完全可以与严正一较高下! 至于此刻场中的江生,他暗中了解过,修行半年左右,竟然进入了筑基中期。 此子天赋确实让人吃惊!但朱永杰毕竟进入中期很久了,哪里是江生能比的。 江生感受到了那道风柱的速度,一瞬间就计算清楚。自己不像朱永杰,拥有风系秘术,不可能躲得开。 心念收回沧元剑的同时,身周护体水幕浮现,而后罡风已经到了眼前。 风柱疯狂地侵蚀着护体水幕。 被罡风吹开的水幕,溅起一片水雾,将附近的地面全部覆盖,就像又急又密的雨丝一般。 演武场本来土黄色的地面,被水打湿之后,呈现出一种暗红色。 厚达一尺的护体水幕,并不像陶正雄判断的那么脆弱。 罡风怒吼着的旋转侵袭,水幕缓慢地被被破开了一寸、两寸…… 朱永杰恨不得一招制敌,真气源源不断往长剑中灌输着,长剑表面的淡青色越来越浓郁。 那罡风有了回应,旋转得越来越快,风柱越来越细。 朱永杰与江生之间,隔着疾风与水幕,都看不清对方了。 水幕被切割的更狠了,旋转带起的水滴,播撒到十几丈的距离,将远处地面的泥土,砸出了一个一个的窟窿眼。 那些小门派的弟子们,暗暗咂舌。 “这……朱永杰的真气如此雄浑?飞到这么远的水滴,都有如此大的穿透力。”云浪门的黄鑫,有点不可置信。 昨日输给朱永杰,他一直认为是功法相克而吃亏。今日看起来,朱永杰根本没有用尽全力,不然,这一招自己就顶不住。 同为水属性功法,他清楚,江生的水幕凝实程度,远不是自己施展的小型瀑布能比。 云浪门的功法,与北源峰相比,还是差一些的。 云浪门的长老听见了他的话,拍了拍他:“不用气馁,现在的你确实不是他俩的对手。将来,只要努力修行,不一定追不上他们。” 这长老虽然是鼓励他,但说的是真理。 修行之路漫漫,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试。计较一日一时的长短,没有什么意义。 许多所谓的天才,在结丹或者成婴的关口,卡了十几年甚至几十载,见的太多了。 不仅是云浪门这边,其他门派的亭子里,也都诧异于朱永杰的强悍。 五行宗的亭子下,向莹吐了吐舌头:“万幸啊!昨日我还要跟江师弟切磋切磋,让他适应一下土系的功法。幸好他没答应。” 要是自己给江生折腾一晚上土系功法,今日人家朱永杰用了风系功法,那得多么尴尬。 除了裁判,其他人不准使用精神力查探场中。所以韦靖云也只能肉眼观看。 “这朱永杰,不比你们几个差。一直深藏不露啊。”上一场朱永杰和黄鑫的比赛,正是他的裁判。 朱永杰并未使用过风系功法,而且,真气的运转应该也没尽全力。 方泉没有参与同门的讨论,而是盯着场中,已经看不清的那个地方,江生的身影忽隐忽现。 你应该可以的,对么? 第五十九章 僵持与惊变 方泉对江生的信心,不是盲目的。 在阴阳山的时候,那疤脸男子,就是死在江生的手下。 虽然她当时真气耗尽,不知道江生用了什么办法,但御兽门的那人,毕竟是结丹境。 现在场中的朱永杰,再厉害也不过是筑基中期罢了。 她相信江生,世间没有随随便便的胜利。那是江生的实力,虽然,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江生在那一战当中侥幸突破了,她是知道的。 而远一些观战的百姓,可不像她这般思考。毕竟表面上,朱永杰只发出一招,江生就只能被动防守,持续好一会了,依然没有办法做出反击。 那些押了江生胜的人,心已经开始下沉,眼睛中只带着一丝亮光,期盼奇迹能发生在江生身上。 其实,如同方泉所想,江生并不像看起来这么不堪。 虽然他没有做出反击,但同样的,朱永杰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完全破开他的护体水幕。 朱永杰的罡风非但没有停止进攻,反而越来越强。 他在之前的计划中,就希望进入这种局面。 毕竟,他在筑基中期待的时间要久的多,自信依靠真气的雄浑程度,完全可以战胜江生。 这是堂堂正正的境界比拼。 江生心里也清楚,他用一招凝水斩就耗赢了沈丹丹,现在对手也抱着同样的心思。 可是朱永杰并不清楚。 江生的真气是纯水属性,施展水系功法的消耗比他想象的要少,而且,真气的质量远胜于他。 江生甚至还没有施展全力,这罡风的攻击性,比二重天的水流也就差相仿佛,自己在二重天待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 朱永杰毫不吝啬地,往长剑中灌输着真气,罡风和水幕之间,僵持住了。 罡风最多只能侵入水幕大半,距离江生的身体,还是有些距离的。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 沙漏里细细的沙瀑,持续不断地往下倾泻着,证明着时间一直在流逝。 各门派的长老,以及台上的几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这僵持的画面。 百姓们也没有过多交谈,都轻轻的呼吸着,盯着场中的二人,生怕下一刻,就有一方撑不住了。 沙漏里上方的沙子,马上就要消失了,一刻钟时间快到了。 朱永杰已经开始后悔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江生的水幕,看起来摇摇欲坠,却依然在坚持。 他是靠什么来坚持的?朱永杰自己的真气都要干涸了。 他真想掏出一粒回气丹,延缓一下自己真气衰竭的速度。 可一旦分神服用丹药,那么好容易挤进去大半的罡风,一定会被水幕推出来,前边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归元宗宗主陶正雄,脸上骄傲的微笑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急和担忧。 他清楚朱永杰的实力,已经是强弩之末。 他在打算,向天子请求二人平手的结果。 再这么下去,一旦丹田彻底干涸,会对他们造成暗伤,搞不好需要三五个月的调息,才能恢复如初。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开口的时候,场中发生了变化。 而这变化极快,快到结局让所有人都无从反应。 那朱永杰知道再坚持下去,自己的丹田要受暗伤了,放弃了长达一刻钟的真气灌输。 罡风消失不见,长剑离手,往地面落去,准备开口认输。 而同时,江生敏锐的发现了战机。 他瞬间撤去了水幕,同时两只手仿佛颤抖了一下。 由于之前朱永杰一直在强攻江生,裁判肖威的神识几乎全部在江生的身上。 而当他的神识发现江生水幕消失的一刻,知道出问题了。 因为有两道,附着真气的东西,从江生这里袭向了朱永杰。 不对,是三道,第三道稍微慢一线,但是真气更浓厚。 这前两道的速度,比袁博释放出来的第一剑,还要快。 因为这是两粒小小的石子,在真气的包围下,速度惊人。 电光石火之间,肖威做出了反应。 在场外观战的各派掌门,由于比赛的规矩,除了肖威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释放灵识感知场内局势。 完全凭着肉眼,他们只看到了结局。 结局是一片薄薄的青光,像面镜子一样,挡在了朱永杰的头部。 两粒看不出什么东西的暗器,从朱永杰的眉心和咽喉的位置,与青光相撞,掉了下来。 而一柄通体暗红色,与演武场周围湿润的土地一般无二的,窄窄的剑,穿透了朱永杰的胸膛! 而此刻,朱永杰尚未完全消散的一丝罡风,还在吹拂着地面,他手里的长剑,刚刚落到湿润的地面上,发出“噗”的一声。 肖威由于神识覆盖,是第一个发现出事的。 朱永杰长剑落地的同时,肖威立刻动了。 他向着点将台的中央,低头抱拳行礼:“禀陛下,副门主,属下一时不察,酿成大错,请处罚。”。 光头之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陶正雄是第二个做出反应的:“好你个江生!”右掌一晃,一股沛然无匹的真气发出。 江生的视线,还在盯着朱永杰胸口的沧元剑。他完全懵了,怎么会这样? 根本来不及细想,陶正雄的招式到了。 陶正雄随意的一下动作。仿佛当日童颜授课的时候,手在虚空划了几下,远处的空中雨雪变化。 而江生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护体水幕根本来不及凝聚,当然,就是成功凝聚,也没有任何意义。 直到此刻,台下所有人和江生一样,思想都没来得及转一个圈。 韦靖云和五行宗的弟子们,倒吸的凉气,刚刚达到胸腹之间,大脑还没做出判断,就听见了陶正雄的声音,以及手上的动作。 方泉非常罕见的,声音有些颤抖,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小……”心字还未出口,来不及了! 此时的朱永杰其实还未死透,最后的意识,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从胸口的剑努力地挪到了对面,小书生的脸上。 江生还能发出功法,自己在真气方面,也不如他。 自己确实输了,而且他……他的剑会变颜色。 第六十章 各方态度 面对陶正雄沛然莫御的一招,江生无能为力,本能地抬了下胳膊,妄图挡住头部。 可是抬胳膊的动作,比之陶正雄无形的袭击,太慢太慢了。就像一个摇摇晃晃的孩童,试图用手指抓住狂奔的豹子。 点将台之上,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邢克凡,在看到朱永杰胸口的剑时,就释放出了神识。 他第一反应,想了解朱永杰是否还有救。 如果有救,一切都好说。可惜,江生那柄薄薄的剑,将朱永杰穿心而过。 就是贺慕平此刻在这,用上东林峰最好的丹药,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邢克凡毕竟是五行宗的右长老,作为负责宗门对外一切事务的大人物,他经历过太多事情。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眼前的一幕,将思绪冲击得七零八落,而是急速思考着如何应对。 他的神识从朱永杰胸口收回的时候,台下陶正雄的动作,被他感知到了。 邢克凡右手攥了一下,一股更迅猛的真气,向着江生冲去。 对于江生来说,两个方向涌来的磅礴气势,都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两股力量,在他的胸前不远处,相撞了。 “轰——”仿佛一声闷雷,炸在了他的前方。 绝大多数的力量,已经在很小范围内,互相抵消,江生的眼前,所有的事物,都变形了。 而泄露出的一丝真气,将他掀出几十丈,像被巨大的弓,射出的人形箭矢。 像破麻袋一样,斜斜落在地上,浑身沾染了暗红色的泥巴,起伏的胸口,说明着生命依然存在。 江生落在远处地面的同时,朱永杰也永远地倒下了,他胸口涌出的鲜血,把身下土地的暗红色,染得更加浓郁。 五行宗的凉亭下,方泉起身,真气密布双脚,要跃向场中,手中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个药瓶。 韦靖云胳膊一伸,挡住了她:“先不要动。” 举办方的皇室,还没有发话。而且邢长老在那,自然有他处理。 此刻,大家已经彻底明白了比武的结局。 江生赢了,并且击杀了朱永杰。 …… 往南一千多里的地方,五行宗,北源殿内。 北源峰峰主叫来了二位长老。 “我刚从老秦那里回来。除了奚青云,几个峰主都在。”汪潜对他们俩说道。 汪潜挽了挽他的粗布袖子:“胡乡郡的商行,前日被人强袭,商行的十二人全部殒命。老秦发话,让各峰抽两名弟子,再从外门抽几个,派驻胡乡郡,重建商行。” 苏文镜只是听着,汪潜没有让他说什么。 童颜见二人都没有声音,接话道:“东林和南焰多派人也就罢了,在商行里需要鉴别药草和材料……我们北源峰派一个还不够么?” 北源峰与其他峰相比,本来弟子就少一些。 汪潜摇了摇头:“几个月前,老宋身亡。到胡乡郡接替掌柜的,可是西钧峰的核心弟子,如今也……西钧峰都答应再派两人,我怎么好开口讨价还价,对吧?”他看向苏文镜。 汪潜没有避讳二人,心里怎么想的,就跟他们直说了。 苏文镜缓慢的点了点头:“相比西钧峰,确实无法拒绝宗主的提议。那就派两个吧。” 童颜皱了皱眉头:“凶手还没找出来吧?再派人过去,有必要么?不是应该全力调查,先剿灭他们么?” 苏文镜替汪潜回答了,毕竟这一年多汪潜也不在:“常规是这样的。可胡乡郡不仅我们一家商行,一旦时间拖久了……” 汪潜叹了口气:“是啊!老秦也是无奈啊,如果胡乡郡一年半载查不出凶手,商行一直不开了?敌人一招得逞,在其他郡依法炮制,几年下来,万罗商行就彻底消失在景平国了。” “行,我去跟峰里三四年的弟子们说一声,看看谁愿意去胡乡郡。”童颜勉强答应。 没有办法,现在没有证据,没有确切的敌对目标,想主动出击都不行,只能按照宗主的命令来。 不仅是她,宗门内不少人都觉得憋屈。 希望秦文庭早有计划吧。 …… 景平郡,演武场中。 邢克凡看向陶正雄:“陶宗主,先不要动怒!我派弟子并非有意。” 陶正雄急怒交加:“不是有意?朱永杰都撤去攻势了,这小子还发出致命招数,好狠的心!” 他目光盯着江生,恨不得释放神识直接剿灭对方灵魂。 既然刚才那招被邢克凡及时化解,此时再出手也不可能奏效了。 邢克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而是歪头看向冯云逸。 裁判是你们天极门的长老,你不做出解释么?要说发生这样的意外,肖威才是第一责任人。 冯云逸明白邢克凡的意思,用余光瞟了下点将台的中央,明黄色衣服的人并无任何动作。 看来不得不开口了:“肖威,刚才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你没有及时加以保护?” 他故意将话语,说得响亮而短促,显示出一副责备的口吻。 肖威看向远处地上的江生:“是属下失察。刚才属下一直担心五行宗的江生,有生命危险,所以神识一直释放在他的身周。” 他走向几步开外,血染大地的朱永杰:“不料一瞬间情势颠倒,那江生攻向他三处致命位置……” 肖威低头,捡起两枚尖锐的石子:“属下紧张之下,有些慌乱。只来得及阻拦这两枚,错过了第三招。请陛下、副门主责罚!” 陶正雄怒火更盛:“小小年纪,竟然连连施放毒招!贵派还护着这等弟子,不嫌败坏门庭,惹人耻笑么?!” 邢克凡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打太极:“陛下以为,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天子面对直接询问,只好开口。其实,他早已在几人说话的空,脑子转了好几圈。 “取消江生比赛资格,收回之前的奖励!且今后不允许参加皇室举办的比武。” “天极门肖威,裁判失察,永久取消其参与评判比武的资格。” “下一场比武,即为决赛,由皇家供奉作为裁判。” “至于五行宗和天极门,是否对江生及肖威,另有其他处置,朕不再干涉。” 能坐江山者,有几人是傻子?皇室作为组织者,这样处置哪一方也说不出什么。 冯云逸做出表态:“肖威,你令宗门蒙羞,影响皇室的比武大会!自今日起,免去你长老之职,降为普通弟子!你可有怨言?” 肖威低头:“弟子并无怨言,自当反思己过。” 天极门给出了说法。 陶正雄对着邢克凡继续发难:“贵派,难道不打算将这心狠手辣之徒,逐出门墙么?” 阴恻恻的声音,缓缓的传遍演武场附近,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归元宗的得意弟子不能白死,你们五行宗,品行不端者,难道继续庇护吗? 第六十一章 江生,牺牲品 邢克凡面对陶正雄的质问,先冲着远处的韦靖云微微点了点头。 韦靖云没用一个呼吸,就落在了江生的身边。掠走之时,还拿走了方泉手中的药瓶, 陶正雄眼看五行宗长老前来救人,又待发作。 台上,邢克凡说话了:“陶宗主勿怒!老夫今日给你交代。” 所有门派的掌门、弟子都在望着他。看五行宗打算给出什么样的交代。 邢克凡环视了一圈,最后看向陶正雄。 他束在颈后的头发中,那几根白色越发明显了些。 平时红润的脸色,好像也有了些苍白。 这几个呼吸的时间,邢克凡大脑没有停下,依旧在飞速思考着。 韦靖云也是一样,一边扶起江生,运转真气,将瓶中的药送入他的腹内。 一边尽可能保持冷静,转瞬之间,他想明白很多。 从事情发生,韦靖云就知道有问题,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他自己也是裁判之一,岂会不知道这事的蹊跷。 光头肖威,天极门赫赫有名的人物!元婴初期的强者,怎么可能连个筑基期弟子的招式都防不住? 陶正雄作为苦主,自己门派的天才被杀,必然要发作。 肖威已经被皇室处理,又遭免去天极门长老的重罚,自然脱离事外。 而江生,一个普通的内门弟子,就成了陶正雄泄愤复仇的最好目标。 可归元宗一个二流门派,真敢与五行宗翻脸么? 韦靖云很清楚,江生作为场内的比武者,一点错误都没有。 陶正雄那套什么心狠手辣之词,纯属混淆视听。说起招式犀利狠毒,他们西钧峰更甚! 陶正雄要的是面子。眼看不能当场杀江生复仇,顺势把话题扯到了宗门上头。 因为今日景平国的所有修行门派,头头脑脑全都在这。 陶正雄这话一说,所有人都在看五行宗如何处置。 这是拿五行宗的声誉为要挟,逼着宗门把江生交出来。 不仅是修行者,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仙、凡所有人全都看着,国内最大的宗派——五行宗怎么处理,心狠手辣的“失德”弟子。 虽然江生并无失德之举,可此刻没有人会思考这些的。 因为受伤的江生,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所有人在意的,是五行宗的做法。是宗门面对同道的质问,皇室的不再干涉,表现出的态度。 天极门屈居第二门派已久,毫不犹豫就做出大义灭亲的举动,显得堂堂正正。 要说之前没有计划,他韦靖云绝对不相信。 这,八成是一个阳谋。 邢长老如果不做理会,那么五行宗的声誉,或多或少,一定会受到影响。 邢长老如果把江生逐出门墙,陶正雄追杀之下,江生难逃一死。 关键的是,被陶正雄威胁着做事,五行宗的威望何在? 怎么做,宗门都要吃个暗亏! …… 邢克凡终究是要开口的。 “江生,依然是我五行宗弟子!”他首先告诉所有人,这弟子,我们五行宗不会交出去,这是面子问题。 不等陶正雄发难,他继续说着。 “老夫代秦宗主做出惩罚。” “自江生回到宗门第一天起,在北源峰思过,禁闭三载。” “不得与任何弟子接触!三年内不见天日!” 为了向所有人表达五行宗执法之公允,维护宗门名声。邢克凡又补了句:“江生如果不遵从宗门惩戒,老夫亲自清理门户!” 或许是因为邢克凡义正严辞的态度,绝大多数人都认可了他的处置,除了陶正雄。 场外的百姓们,哪里明白这仙人之间的事。 押中江生胜利的,依旧兴高采烈,哪里顾得上江生的下场。 押朱永杰胜利的,照样骂骂咧咧,根本无视朱永杰的死活。 赌鬼眼中,只有输赢,朱永杰和江生,跟两枚骰子也差不多。 福来赌馆的小厮离开人群,赶着把比武的结果汇报给掌柜。掌柜叮嘱过,一旦分出胜负生死,赶紧告诉他,关系重大。 五行宗弟子所在的凉亭下。 南焰峰的吴文中,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好不讲道理,朱永杰技不如人,关江师弟什么事?” 袁博也点点头:“责任其实在裁判的身上。不过邢长老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韦长老都不说什么,他们做弟子的,顶多也就发发牢骚罢了。 向莹面色凄然,对江生的遭遇,略有些感同身受:“不见天日三年啊,内门修炼一共五年的时间,江师弟……”这滋味,她想都不敢想。 吴文中可能受到南焰峰峰主的影响,脾气直来直去:“江生又不是残忍好杀的邪魔外道。要是给我这种处罚,待不了一个月就得疯了,还不如离开宗门算了!” 袁博不同意他的看法:“现如今,离开宗门的话,那归元宗能饶了江师弟吗?” 吴文中被问住了,生死和自由之间,到底哪个更重要? 一直没说话的方泉开口了:“江生就是想离开门派,邢长老也不会答应的。” 他代表宗主,向所有人说出江生是五行宗弟子,罚他三年禁闭,那一定就得执行下去。 不然宗门言而无信,损失的声誉更严重。 方泉心思敏捷,已经将事情看明白了七七八八。 江生,成了宗门之间博弈的牺牲品。 悲哀的是,江生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以及他未来三年,要度过什么样的时光。 她看向场中的江生,想着自己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方泉拿出的,是她最好的疗伤药了。 药力作用下,江生缓缓睁开了双眼,耳朵里隐隐约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什么不见天日。 而后,他模糊的视线中,陶正雄亲自抱起了朱永杰的尸体,并且在江生的目光之中,拔出弟子胸口的沧元剑。 手中红光一闪,沧元剑碎成了十几段,一片片掉落。 江生什么都无从表达,因为韦靖云封住了他的身体,怕他激动之下,再做什么傻事。 这弟子的委屈,韦靖云明白。可邢长老刚刚稳住了局势,确实不能再出乱子。 江生看着掉落的沧元剑碎片,看着台上冯云逸的蓝衣。 脑海中是于长老高高的颧骨,还有一朵通体幽蓝的花。 第六十二章 比武落幕 在韦靖云的安排下,江生交出了之前领取的奖励——中品灵石。 在各门派弟子的指指点点中,他神思恍惚地回到了凉亭。 太监在场中说着什么,他连听都没听。 向莹他们七嘴八舌的,将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并不断出言安慰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江生明白了自己的遭遇,和未来的处境。 他目光萧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头顶上的书生巾,有气无力的耷拉在脑后,像那些垂头丧气的赌鬼。 在他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泉,站了起来,走向场中。 江生下意识看了眼方泉离去的背影,哦,比武还在继续。 由于江生取消资格,朱永杰身亡。方泉和严正的这场,就已经是决赛了。 除了江生之外,每个人都恢复到正常的观战角色,忘记了两场比武之间的插曲。 百姓们又开始叽叽喳喳,讨论着严正和方泉的强与弱,这个押了谁胜,那个又赌了谁负。 各派的掌门又在揣测着,这两名对手的境界功法,孰强孰劣。 韦靖云和吴文中几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看方泉如何应对一路凯歌的严正。 连陶正雄和邢克凡,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面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没发生一般。 江生此刻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一粒谁都不在意的灰尘。 而这种体验,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不止一次。 那是记忆中,每次落榜之后,小书生看着高中的人,挥斥方遒的姿态。 而他,内心的落寞和无处安放的自尊,总是要持续一段时间。 他看向刚才战斗过的场地,方泉在场中略有所感,也远远地看了江生一眼,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 沙漏已经开始计时。她手握宝剑,动手了。 如果说,江生与朱永杰的比武,给了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结局。 那此刻,方泉与严正的较量,从开头就出人意料。 从第一招开始,方泉就展现出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气势。 没有使用上一场那种麻醉对方的荆棘,也不再使用枯藤做的囚笼。 她长剑一闪,一团水草似的东西笼向了严正。 严正一剑劈下,发现自己的宝剑,竟然破不开那柔软无比的东西。 江生想起来了,在阴阳山的时候,方泉用过这功法。紧接着,他自己就被那头巨鳄妖兽吐出的水球,轰在了胸膛。 当时,她的对手,是结丹期的疤脸男子,利爪都没能撕开这团柔软东西,严正又能如何。 严正手中出现了罕见的红色符箓,红光在身上一闪,速度大增,迅速后撤,避开了那团东西。 而后,严正长剑腾空,金光浮现。又要施展那招熟悉的荡魔剑。 不过,方泉没有给他机会,长剑飞起,一根巨大的青色藤蔓,像条巨大的蟒蛇,将严正围在中间,并迅速收拢着。 严正虽然速度大增,可依旧处在藤蔓的包围圈中。 严正没有放弃施展荡魔剑,长剑上金光正在壮大着。 而他面对这长长的藤蔓,黑光一闪,那龟甲又一次出现。 这件上品灵器,并没有化成上次城门那么大,而是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的罩子,将他包围在了里边。 他是打算跟上次对阵袁博一样。 依靠强力的防御,挡住敌人进攻,而后成功释放荡魔剑,用光柱碾压对手。 策略是对的,冯云逸一脸微笑,今年的第一仿佛已经是他们的。 严正本身就天赋过人。天极门在年轻的一代弟子中,最为悉心培养的就是他。 他也确实争气,前后击败了向莹、袁博。 再击败眼前这个女弟子,连灭五行宗三人,夺得本次比武第一,剧本非常完美。 不过,他不清楚,父亲口中颇有家世的道侣,就是场中的女子。他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比他小十几岁。 反正修道中人,寿命绵长,为了利益的结合,这些都不重要。 而江生,五行宗的另一个少年天才,禁闭三年之后,精神能否正常都是问题。 冯云逸很满意。这次比武的事态进展,与之前计划的一样。 不止冯云逸,大多数的观众,都认为方泉马上就要败了,因为严正的龟甲灵器防御惊人,而那道光柱,也是罕有人能够抵挡。 袁博,向莹都神情黯然,几乎已经看到了最后的结局。 严正马上要释放的那道光柱,他们记忆犹新。 江生并不相信方泉毫无准备,知道她的实力绝不弱于自己! 如果自己对上那严正,就一定会输么? 可惜,没有如果,自己没有机会了。 如同江生所想,方泉根本就没打算去抵抗那道光柱。 方泉唇间微动,场中起了变化。 她的宝剑,在空中青光吞吐,那根巨大的藤蔓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棵苍老的,巨树。 那巨树立在严正身后,仿佛帮他遮挡着炎炎烈日。 而后巨树伸出无数枝条,弥漫着绿色的光,将严正拢在其中,裹得严严实实,并且继续收紧着,挤压着那龟甲形成的罩子。 眼看那严正,已经被裹成绿色的茧子,龟甲的罩子范围也越来越小。 冯云逸脸色终于变了。 原来,这五行宗方泉用的宝剑,同样是上品灵器! 只有上品灵器,才能凝聚幻影。 现在严正陷入两难,龟甲凝成的弧形罩子,被数不清的树枝紧紧地挤压着,马上就要破灭。 如果想继续抗衡那巨树,需要他大量的真气做支撑。 而此刻,他的真气已经灌注在了空中,他的宝剑已经开始凝聚光束了。 继续攻?还是防? 方泉根本没有给他继续犹豫的机会,空中的宝剑发出一道绿光,没入那棵巨树之中。 巨树的枝条不再那么柔软,而是急速变粗,像一根根缠绕盘旋的虬龙。 挤压之下,弧形罩子“噗”的一声碎裂。变回那黑色巴掌大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本场裁判,皇家的供奉,在间不容发之际,将严正从巨树的缠绕之中,拎了出来。 “比武最后一场。五行宗方泉,胜!” 方泉收回宝剑,遥远地冲着江生,眨了眨眼睛。 而后,她转过身来,抬头扫了眼冯云逸,又看了看陶正雄。俏脸上一股自信的神情。 五行宗,是你们能相比的吗? 第六十三章 尾声 严正从头到尾,连一招都没有攻出来,就输掉了比武。 方泉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战胜了严正。 碾压了刚才归元宗的嚣张,粉碎了以天极门为首的其他门派,压迫五行宗的气势。 当然,也是在为江生鸣不平。 江生战胜朱永杰,剥夺了他的比赛资格。她想告诉这些人,我和江生,任何一个人,你们都不是对手。 两场比武,归根到底,都是五行宗弟子的胜利! 五行宗的凉亭里,吴文中已经发出叫好声,袁博也在鼓掌,向莹甚至激动地蹦了起来,一扫之前黯淡的神情。 韦靖云不会像弟子们那般,但也长舒一口气。东林峰贺慕平的宝贝弟子,确实不一般。 邢克凡在台上也露出了微笑,面色恢复了往日的红润,深邃的眼光看着台下的方泉,微微颔首。 江生暂时封闭了自己的心思,也挤出一丝笑容。他知道,一向稳重的方泉,今日大显身手,是为了什么。 也明白了,当日她能在疤脸男子的猛攻下,支持那么久,绝非运气。 …… 太监走向台子中央,在一阵修仙界人才辈出,景平国运亨通的圣旨中,本年的比武划上了句号。 远处的赌客们依旧悲喜不一,没有参与押注的人们,夸赞着方泉是女神仙,居然降下那么一棵庞然巨树,得多少人才能搂得过来啊。 卖糖葫芦的大爷,扛着售罄的稻草棍子,笑眯眯地往家走去,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路上买壶酒,回去给老太婆好好说说。 商行的执事,跺着脚后悔没有押方泉。江生昨日只押注他们俩,肯定是放心二人的实力,自己为什么犹豫了呢? 福来赌馆的掌柜,东拼西凑了半天,准备好了七十一块中品灵石、一万两千九百块下品灵石,整整半间屋子,亮的睁不开眼。 那神秘的蒙面黑衣人,一挥胳膊,仿佛带走了这世上所有的光明。 掌柜的知道,福来赌馆,从此在三大赌坊中除名了,沦为中游。 而那黑衣人,在几里外的拍卖场墙角,摘下了面罩,露出了显眼的光头。 肖威心想,掌门答应的那枚丹药,不足以弥补自己受损的名望。 为门派做贡献不假,我岂能白白牺牲?流拍好几次的那本秘术,今日不管多少灵石,我必收入囊中! …… 当晚,韦靖云和弟子们,拒绝了皇室举办的庆功酒席,声称明日返回门派,需要静养休息。 只邢克凡一人,照顾到各方的面子,代表五行宗应邀赴宴。 院落西侧,方泉敲响了江生的房门。 二人又来到昨晚那处亭子。 方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解江生,几次张口又止。 江生勉强笑了笑,他知道她想宽慰自己。 方泉摸出一柄宝剑,递给了江生。深蓝色的剑鞘上,雕刻着模糊的印迹,显然有些年头了。 江生摇了摇头:“这……这是天子给第一名的奖品。是给你的,我不能要。”想起沧元剑,内心苦海又是一阵波澜。 方泉手臂再次前伸,硬塞往他的手中:“今日你应该知道了,我本来就用的上品灵器。这件奖励,我就是要给你的。” 江生并不清楚。太监当时捧着的金盘中,有两件上品灵器,一件贴身铠甲,还有就是眼前这把宝剑。 方泉也没提那些,只是表明了,我自己用不到两柄长剑。 不知她是不想江生欠情分,还是出于女儿家的心思,不好意思说出口。 江生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收下了宝剑。 同样的月光,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二人。 不同的结果,不同的境遇,不同的心情。 离开时,方泉在他前方,淡淡说了句:“你……保重。三年后见,不准比我境界低!” …… 几日后,韦靖云护送弟子们,回到了五行宗。 邢克凡去了胡乡郡,着手安排组建新的万罗商行。 韦靖云直接去了无名峰,要把此次比武的情况,向宗门上报。 弟子们各回各的山峰,分开之时,几人或是拍拍江生的肩膀,或是安慰两句,方泉说了句再见。 江生只是对大家笑笑,自己的日子,自己面对吧。能不能熬的住三年禁闭,他自己也不清楚。 韦靖云来到无名峰,秦文庭的小院里。 除了主人,还有左长老聂煌,执法陶长老。 韦靖云将本次比武的成绩说完之后。详细的说了一遍江生与朱永杰的比武过程。 各方的态度,邢长老的应对,事无巨细,一一陈述。 聂煌罕见的,对邢克凡做出的安排,没有疑义。换了是他,在当时也会如此做法。 秦文庭看向陶长老:“邢长老既然已经对外宣布了宗门决定,必须执行。” 陶长老点点头,作为执法长老,此事,他要去通知北源峰。 秦文庭又道:“靖云,你也跟陶长老去一趟北源峰。把事情的详细经过,对汪峰主他们再说一遍。” 韦靖云答应后,秦文庭接着吩咐。 “这事,那弟子是替宗门受的委屈。将来各峰有执事弟子的空缺,优先照顾他。”能在内门做执事,日子总归不差,安全也有保障。 陶长老再次点头。 秦文庭又看向聂煌:“聂长老,东林峰那个方泉拿了第一,把惯例应给的奖励,分成两份,如何?” 聂煌明白他的意思:“可以,应该分给北源峰的江生一半。” 北源殿门前,江生独自站在那里,等待宗门发落,他确实不知道北源峰还有禁闭室。 其实不光是北源峰,各峰都有,犯了错的弟子,总要有惩处。 陶长老与韦靖云到达的时候,江生抬了抬头。该来的终究来了,执法陶长老都到了。 陶长老认识江生,在外门于长老出事的那天,见过他。 这弟子的运气真不怎么样。 在余安将北源峰峰主、二位长老找来之后,众人进入北源殿。 韦长老遵从宗主的安排,将江生与朱永杰比武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 包括邢长老当着所有门派,做出的处罚决定。 苏文镜和童颜,都不是傻子,像聂煌一样,明白江生成了宗门的一次牺牲品。 童颜虽然愤怒,但并没有无理取闹,只是眼眶变红了。 汪潜走向江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名弟子。 江生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像是农家老头的峰主。 汪潜拍了拍他的脸颊:“不用担心……你他娘的没错!” 第六十四章 北源峰的安排 江生愣了一瞬,这峰主的表情,怎么有点……贱兮兮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向苏文镜和童颜。 在江生的感觉中,苏文镜更像宗主一些。 苏文镜对汪潜不太正经的话,仿佛免疫,没听见一样。 童颜眼睛发红,对江生点了点头,她认可汪潜的话,弟子确实没有错。 陶长老咳了一声:“宗主的意思,这些奖励,是给江生的。”说着,五十块灵石出现,摆在地上整整齐齐。 “还有,宗主说,内门弟子的五年期结束以后,优先让江生做内门执事。”陶长老完成任务,闭嘴不再言语。 汪潜瞄了一眼地上的灵石,嘴里嘟囔着:“抠死算了,就不能多准备一份?” 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是把门派给第一名的奖励,平分了。 嘟囔的声音并不小,好像不害怕让秦文庭知道。 汪潜拍了拍韦靖云:“老邢当日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自江生回到宗门第一天起,在北源峰思过,禁闭三载。” “不得与任何弟子接触!三年内不见天日!” 韦靖云听他再次询问,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一遍,连声音和语气都尽量模仿着邢克凡。 汪潜没有说话,背着双手,在殿里踱步。 江生微微抬头,瞄了一眼,这峰主的姿势,有点像农家老头在田埂边溜达着。 用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汪潜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开始一一安排。 “童颜,通知所有北源峰弟子,自明日起,子、丑、寅三个时辰,在院子里老老实实休息,不准出入。” “余安,过会带江生到山脚北侧,我闭关用的山洞,当做他的思过之地。” “苏文镜,将你、我、童颜三人的灵石俸禄,每月各拿出两块,连同江生的五块,送到他那。顺便……指导他一下。” “江生,以后三年,你不准离开北源峰。白天在山洞禁闭,夜里子、丑、寅三个时辰,可以去水潭、泉边、瀑布九重天修炼。” “如果哪个弟子有异议,童颜,你亲自做解释。其他峰有看不惯的,让他来找我!” 陶长老和韦靖云对视了一眼,这汪潜……鬼得很! 好家伙,他们真开眼了。老汪这是明摆着钻空子啊? 禁闭三年,老邢没有明说在各峰的何处,他用修炼的山洞代替小黑屋? 不得与任何弟子接触,他让其他弟子和江生活动的时间错开? 不见天日,他让江生夜里出去,满北源峰地修炼? 九重天那里,白天有时候还得排队呢,夜里三个时辰,完全归他自己用了。 还让长老去送灵石,指导修炼……老邢确实只说了不能和弟子接触。 总体算算,这哪是惩罚,这分明是奖励。核心弟子在宗门的待遇,也就如此罢了。 韦靖云在心里琢磨着汪潜的安排。都说阳奉阴违,当着老陶——执法长老的面,他这是阳奉阳违啊! 陶长老都没提出反对,他更不会开口了。 陶长老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太合适。但汪潜当面这么安排,这是摆出北源峰对这事的态度。 北源峰弟子,为了宗门吃了亏。我们执行宗门的惩罚决定,但北源峰是有意见的。 他将这种姿态,通过自己传递给聂长老和宗主。 苏、童二位长老,以及执事余安,分别领命答应。 江生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峰主。 两日来,他眼中一片灰暗的世界,逐渐有了光彩。 峰主这种不太讲理的安排,对他的维护之意,毫无避讳。 最后汪潜走到江生身边:“在外边受委屈了。江生,欢迎回家!” 他这次没有嬉皮笑脸,而是憨厚地笑着。 江生正在感动着,汪潜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有事先走,还有啥事,跟二位长老说就是……”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飞出北源殿,消失无踪。闭关的山洞里,还有些不太合适的东西,得赶紧去清理掉。 东林峰,陶长老将宗门的奖励,拿给方泉。 贺慕平皱了皱眉头:“怎么滴?这惯例改了还是有人贪墨了弟子的灵石?” 她知道不可能有人贪墨。但东林峰好多年才有一回,弟子这么争气。凭啥奖励就少了一半? 陶长老略笑了笑:“贺峰主息怒。是宗主安排,将一半给了北源峰江生。” 贺慕平还是不太满意:“那江生固然应该安抚,宗门不能再出一份么?分我们东林峰弟子的?” 方泉听明白了,向二位行礼道:“峰主,还请不要挂怀,弟子愿意分给江生一些。如果决赛与他对决,我还不一定能赢。” 陶长老有了台阶:“恭喜贺峰主啊!慧眼如炬,培养了这么出众的弟子!有实力,懂进退,知谦让。德艺双馨,不对,德才兼备!”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贺慕平知道自己和弟子被人戴了高帽,但是她并不介意,毕竟对方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再说了,这是宗主安排的,自己为这么点小事,哪能真胡闹。这是做给陶长老和弟子看的。 方泉都接受这个结果,自己自然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她转过头去,不再理会这事。 陶长老离开之后,无奈地笑了笑。 …… 余安带着江生,往汪潜所说的石洞飞去。 江生第一次前往北源峰的时候,在天空中就看到过,山峰北侧,一大片湖泊,比山峰都大。 等他真的顺着北侧的悬崖,御剑直直地向下而去,那湖泊,逐渐占据了整个视野,方圆足有几十里。 千丈的悬崖下,就是像海一般的大湖。泛着波涛的湖水,轻轻拍打着崖壁。 土黄色的悬崖,点缀着一些绿色。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树,有依托小树攀附在崖壁上的藤蔓。 巨大的悬崖,整个倒映在湖里,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岁月无痕,山水有迹。 崖壁常年与水面接触的地方,形成了一道浓郁的黑线。 黑线上方几十丈的地方,居然有几根比较粗壮的树枝,树枝上缠着一些藤蔓,连叶子和藤条都纠缠在一起。 如果不是余安带路,江生根本就发现不了,树枝后边,是一个石洞。那些树枝,都是从洞中伸出去的。 “江师弟,你保重。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余安带他进了洞口,不再深入。 江生早有准备,摸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他:“麻烦余师兄,把它交给外门的赵春,拜托他送到我家里。”三年不能回去,得告诉一声瘸老五。 余安走后,江生这才转身往里走去。 石洞纵十几丈,宽六七丈。 一眼看去,内里有床,有蒲团,光线好点的墙壁上,还刻着些什么东西。 江生仔细地看了看,这像是……乐谱? 第六十五章 孤独 江生虽然不是精通音律,还是可以辨识的。 曾经以考取功名为志向的书生,诗词歌赋没少诵读,琴棋书画也略有涉猎。 但是在乌山镇这种小地方,并没有多少人有这些雅趣,江生也就是稍知皮毛。 那汪潜,一身粗布打扮,半分清雅出尘的气质也没,不像是醉心丝竹之人。 随着他在洞内转了一圈,更加确定,这墙壁随处可见的乐谱,不是汪潜所留。 因为一支竹笛,斜斜插在一块石头的缝隙里,蛛网密布。 如果是汪潜,断不会如此对待心爱之物。或许,这处石洞在汪潜之前,是宗门昔日的前辈之所。 江生摇了摇头,这些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走到洞口光亮处,斜斜倚在那棵歪脖子树上,摸了摸腰间玉佩,从中拿出三件东西,摆在地上。 第一件,是从已经死了的中年汉子那里,收回来的于长老的长剑。 第二件,是深褐色的剑鞘,有鱼鳞状的纹路。 沧元剑的剑柄还在,一晃之下,内里发出“呛啷”的声音,是长剑碎片晃动造成。 被陶正雄损毁之时,韦靖云封住了他的身体,离开演武场的时候,顺手将残片收了起来。 第三件,那是方泉送给他的,天子所赏,上品灵器。 半年前,他一柄灵器长剑都没。如今三柄,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悲哀。 他想了想,将前两把收了起来。一把是于长老的,一把是于长老送给自己的。将来,都埋在于长老墓前吧。 江生捡起第三把,婆娑着深蓝色的剑鞘。 在心中对方泉道了句谢,而后抽出长剑。 这把剑,比沧元剑要略宽一丝,长一丝,厚度倒是差相仿佛。 一滴鲜血滴入,长剑在手中有轻微的抖动,仿佛活了一样。上品灵器,确实不凡。 他站在洞口,眼中是无边的湖水。心念一动,长剑清鸣一声,停留在不远处的一片礁石上方。 突兀的,从剑身凝聚出一条蛟龙,头有须角,长尾似蛇,身披细磷,四爪犀利。 蛟龙盘旋,身下凝水斩再现,只不过那水流中,依稀有着利爪的光影。 礁石被切割分离,威势比彭亮当日试验假山的时候,还要强一些。 他和方泉都不清楚,或许天子都不了解。 此剑,原是几百年前,景平国前代皇室之物。有一任天子身具驳杂灵根,修行境界虽低,可是喜好标榜自己为仙皇。 有炼器宗门为投其所好,费尽心思,寻找到恶蛟的残爪,加入碧潮石等材料炼制而成。 所以,此剑可以凝结蛟龙幻影。又符合皇室真龙天子的气质,天子大喜,赐该门派仙山宝地,甚是风光了一阵。 熬到夜半三更,月至中天,江生来到北源峰另一侧。 夜里,除了瀑布轰鸣之声的一如既往,附近再没有一个人。 护体水幕浮现,他一头扎进二重天,开始了熟悉地修炼。 日复一日,江生开始了单调的生活。 夜里修炼的时间,其实是过的很快的,最难熬的反而是白天。 白天满身的真气,凝聚了水幕,没有瀑布的冲击,消耗很小。而练剑的话,白日里又不能够御剑到处飞行。 他只会一招凝水斩,按他的境界,也基本到了瓶颈,无从提升。 从进了内门,没听过几次授课,不是跟九组出宗门完成任务,就是去景平郡参加比武。 此刻的他,后悔不迭。盼着两位长老啥时候能来传授他功法。 一遍一遍施展凝水斩,附近几十丈内的所有的礁石,都被他切烂了。 洞内的小石子,被他当做暗器,破风而出,许久之后掉进遥远的湖水,溅起一个一个看不清楚的浪花。 …… 他坐在洞口,看着湖水,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再壮阔的湖面,天天盯着,也是乏味无比。 人,之所以区别于花鸟鱼虫,在于交流沟通。 从上古时期,人类就是群居生活。人与人的交流,才有了猎杀食物的配合,思想的碰撞。 而后因为地盘、利益的争夺,产生了结盟或战争,由此出现了势力范围与统治者。 而此刻的江生,坐在洞口,像一只独居的蜘蛛。 蜘蛛还有织网捕食的必要工作,而他,一个筑基期修行者,连吃饭喝水都不需要了。 正常来说,固然有积年累月闭关的大修行者,可那也仅是为了突破关隘。 这就是吴文中他们最害怕的,孤独。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久一点,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很难承受这种滋味。 其实江生,比同龄的其他人,在忍受孤独方面,强了几倍不止。 前身老鬼离世之后,他要么守着小道观修炼,要么独自穿山越水,寻找灵草兑换灵石,对孤独的适应力已经很强了。 而这小书生记忆中,闭门在家,对着典籍一读就是一天,多少也算是耐得住寂寞之人。 百无聊赖,他把脑中沧元道人留下的东西,也回忆了好几遍,虽说有两种秘术,简单的一种最少要结丹以后才能尝试,另一种根本就无从下手,显然门槛更高。 可怜的江生,无聊到把山洞从里到外,打扫了好几遍。 躺在地上,凝聚出护体水幕,而后滚来滚去,像个人形拖把。 他坐在洞口,对着阳光,上品宝剑像一面长长的镜子。把阳光反射进洞里,照照这,照照那,跟个智力不全的孩童一样。 角落里的蜘蛛,潮湿处的苔藓,刮风时小树在洞口摇晃着枝叶……都是他打发时间的工具。 他拿出石头缝中的竹笛,清了清灰尘,对着一块石壁上的乐谱,试着吹了吹。 他并不精通音律。不过,上、尺、工、凡、六、五、乙,墙壁上这些基础的音符,他还是看得懂的。 磕磕绊绊的,吹了十几个音符,而后他发现了有问题。 不太对啊,虽然只会一点皮毛,连入门都称不上,但是这中间两三处,音符的衔接,可以说毫无韵律之美。 就像是不懂任何旋律的人,谱出的曲子。 可是,这曲谱中,分明有连音、叠音之类的符号,不可能是谙音律的人所记录。 江生比较执拗,难道自己手法错了? 鼓起腮帮子,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墙壁上的前两行。 倒是越来越熟练了,手指处的开闭,也灵活了不少。问题是,中间那两三个地方,依然难听至极。 难道,吹个曲子解解闷,还需要运转真气? 第六十六章 竹笛 江生一直认为,这墙上的曲谱,对于记录者的作用,相当于他床头上的那本旧棋谱,或者小书生记忆中帝王将相的故事,纯属是修炼、背书之余的兴趣。 不久,他改变了这种看法。 随着真气涌入,那平平无奇的竹笛,居然起了变化。 本来泛着暗黄色的陈年竹子,恍惚间一抹绿光浮现。 江生瞳孔一缩,这东西,难道是灵器? 这,是有主之物吗?他尝试着,一滴鲜血滴在上面,血滴顺着竹身,缓缓往下流淌。 难道是看错了? …… 遥远的南离大陆,一身银色长袍的老者,负手站在一棵参天巨树之上。 他脚边的树梢上,一只巨大的青色禽类妖兽,低头梳理着羽毛。 “吼……”震天的声音,从遥远的密林中响起。 伴随着声音,一个庞然大物,昂头向天,从密林中露出了半截身子,头颅巨大,好似熊的模样。 远远地看起来,最少十几丈高。 随着这声吼叫,一个个庞然大物从密林中行动了起来,而后整片大地都动了起来。 兽群!妖兽群! 在密林的上空,渐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 黑影逐渐清晰,狮头、鹿身、虎眼、龙鳞…… 可以号令附近所有妖兽的首领,墨麒麟。 随着首领的出现,庞大的妖兽们动作更迅速了,整个大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而那片森林直接看不见了,被妖兽带起的漫天尘土所遮蔽。 有几只速度见长的豹类、貂类妖兽,已经率先跑出了密林。 它们奔跑的方向,是几百里之外的一座城。 树上的巨大的禽类妖兽,已经整理完羽毛,晃了晃纤细的身躯,五彩斑斓的尾部半展开,给树叶都撒上了彩色。 “是血脉微薄的野麒麟。我去会会?”那巨大的禽类妖兽,居然开口发出声音。 清脆的声音不似人声,而且吐出的字,也不太像人类的语言,但入得耳中,偏偏就是清晰的意思。 老者笑了笑:“不用。” 随着他的话,甩出一粒什么东西。 那东西瞬时间到了森林的上方,迎向那头墨麒麟的方向。 是一颗红彤彤,细看又金灿灿的珠子,此时已变成拳头大小。 珠子在墨麒麟的视线中,晃动了一下。 下方,整片森林燃起滔天大火,火苗升腾百丈,都快烧到墨麒麟的脚下了。 下方的妖兽,在火焰中怒吼嚎叫,那头最早露头的熊,巨大的熊掌不停的拍打四周的火焰,掌风将周围的燃烧着的树木,刮得歪三斜四的。 有条双头巨蟒,两张血盆大口,向着两侧张开,竟然往腹内吸着火焰,它附近方圆百丈的火焰,消散一空。 但墨麒麟明白,自己的盘算落空了,有人类大修士在此镇守。 身形浮动之间,墨色渐去,成为幻影,已然是离开了这片大地。 巨树上的老者本想开口,又摇了摇头,这青鸾,懒得很,饶了那畜生一命吧。 青鸾烟波流转,抬头看了看他,你说不用我出手,那就别埋怨我。 庞大的各类妖兽,还在密林中对抗着烈火,有些等阶较低的妖兽,已经扛不住那火焰,哀嚎连连。 老者不知是有一丝不忍,还是嫌惨叫之声聒噪。右手伸出,那珠子返回袖内不见。 而远处的密林上方,一只遮天蔽日的手掌浮现,而后拍了下去。 随着大地一阵晃动,密林、妖兽尽皆不见,只留下漫天的尘埃和青烟,还未落定。 忽然,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感应到了什么。 嗯?是那根笛子……那几个小子,没有喜好此道之人啊。 他微微一笑,抹去了早年之物上的印迹。 …… 北源峰,山脚处,悬崖下方的石洞里。 江生手中的竹笛,好像沉睡了太久,这才刚刚苏醒,那滴鲜血没入竹身。 暗黄色的竹身,这次肉眼可见地,起了变化。 江生确认这次绝没看错,因为那竹笛,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通体成为翠绿色,仿佛当年还生长在泥土里,活着时候的颜色。 还真是灵器! 江生再次运转真气,眼睛盯着那块墙壁上的曲谱,薄薄的嘴唇对准左侧的吹孔。 “呜……”果然,声音不同了。 不仅不同,而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是对着曲谱在吹,但是吹出的,绝对不是应该有的旋律,好像根本吹得是其他曲子一般。 吹了熟悉的两行,他有点懵,感觉自己产生了一丝幻觉。 他想了想,继续…… 半天时间过去了,他可以奏出前四行的曲谱了。 确实像幻觉,这样的方式,不仅消耗真气,还消耗着精神力。 他闭上眼睛吹奏前四行,感觉自己飞到了天空,虽然闭着眼睛,但脑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在空中飞行,速度还不慢。 仿佛是脑海中长出了眼睛,想到什么,眼睛就看到什么。 也就是说,吹奏这首曲子,会让自己想到翱翔长空。 等他放下唇边的竹笛,睁开眼睛,视线回到石洞的时候,他惊呆了。 洞口停了几只鸟,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 他呆呆地思考了一会,鸟儿们也睁开了眼睛。 当其中一只喜鹊,发现自己的旁边,是一只雀鹰的时候,紧张得都快不会飞了。 到底为什么,要和天敌呆在一起? 一阵“扑啦啦”的动静,鸟儿们四散飞去,有几只第一次嫌自己飞的如此之慢。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江生枯燥至极的生活。一天下来,周边的鸟儿被他呼来喝去无数遍。 当他闭着眼睛,磕磕绊绊地,吹奏完成整首曲子时,他的脑海中,天空中翱翔的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无数的鸟儿。 他睁开眼睛,所有的鸟儿都低着头,像是在参拜自己。 “扑啦啦——”鸟儿们全部飞走了。 这次不是因为它们的梦醒了,而是有人来了。 “你……你咋会这玩意?” 汪潜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竹笛,仔细看了两眼。竹笛逐渐恢复暗黄色。 他抬头盯着江生,等待他的回答。难道,是带艺投师的? “宗主……”江生一手指着石头缝,一手指着墙上的乐谱,连比划带说。 汪潜点了点头,递还给了他:“这玩意给你了,我玩不了。” 这笛子,确实是墙壁上那一根。 在江生致谢以后,汪潜再次开口。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属于神识攻击的范畴?” 第六十七章 汪潜的指点 汪潜的话,像霹雳一般,炸在江生心里。 “神识攻击?宗主,我才筑基中期,神识只能内视体内。结丹期才能外放……”江生惊讶异常,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汪潜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些我岂能不知?你这只能对凡俗动物产生点影响罢了。” 汪潜指了指他手中的竹笛:“如果结丹期呢?元婴期呢?结丹期,这东西最起码可以影响凡人了。如果神识强大的话,吹奏攻伐之曲,攻击筑基期的神识也是没问题的。” 江生若有所思,而后忽然警醒:“宗主,您今日过来,是……” “没事,我修炼神识,发现这里有一丝神识波动,故而来看看。”他发现了陌生的精神力,以为有外人进入北源峰。 “宗主,这东西……是您的?”江生回想起来,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滴血认主,万一是有主之物,该多么难堪? 汪潜摇了摇头:“不是。一个前辈的,几百年未见,不知他是否还健在。” “几百年……”江生让这寿命吓一跳:“宗主,您和长老们都是元婴期啊?” 因为童颜是元婴境,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不意外汪潜也是。 但整个五行宗,这么多元婴……元婴什么时候如此不值钱了?老鬼当年想疯了也摸不到门槛。 不过话说出口,他脸变得通红。又一次后悔了,这是自己该打探的么? 自己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独自一人时间久了,呆傻了?还是刚才吹那曲子的原因,分不清轻重了。 汪潜看到他脸色变了,但是没怪他:“不要紧,这不是什么秘密。” “内门,各峰的情况不一样,峰主大多都是元婴期。长老嘛有的是,也有的是为宗门做出过很大贡献,或者在哪个山峰威望非常高,结丹期直接成为长老。” 汪潜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东林峰,贺、平二长老元婴初期。” “西钧峰,奚青云元婴中期、韦靖云元婴初期。” “南焰峰,胡乾、冯九歌,元婴初期。” “中坤峰,洪非元婴中期,祁长老元婴初期。” “北源峰,苏、童都是初期,老夫是中期。” “至于无名峰……算了,他们有没有变化我也不清楚。” 江生若有所思,原来连东林峰主都不是元婴期……不过长老是她父母,威慑力显而易见。 “这么说,我们北源峰最厉害啊!”江生忽然想明白,只有北源峰三元婴! 汪潜好像说了半天,就为了等这一句。炫耀一下北源峰的实力。 他负手而立,望向洞口远方:“我汪潜,此生之志,就是让北源峰凌驾其余四峰之上!” 江生看着他的姿势、表情,突然间觉得,他好像被彭亮附身了。 不对,八成是彭亮见过汪潜之后,一直在学宗主的做派。 汪潜惺惺作态几个呼吸,然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弟子……这时候不应该鼓掌么?无趣至极,走,没劲。 走之前,回头看了他手中竹笛一眼:“这类东西,奥妙在于分神。分神的好处,可以锻炼你的神识,为结丹以后打基础。” 江生低头看了看手中,确认汪潜说的是笛子,一脸茫然。 汪潜再次感叹,这弟子天赋上等,但确实不怎么机灵:“分神者,一心二用甚至多用。” 看着江生眼神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接着说:“打个比方。你飞剑出去释放功法杀人,然后控制一种防御灵器护身,这时候还得分出神识,弄这玩意。” “再听不懂的话……你去死吧。”汪潜瞬间不见人影,留下脸庞一阵红一阵白的小书生。 汪潜走后,他想起了天极门的严正。 严正一方面控制龟甲灵器防御,一方面施展功法,凝聚宝剑上的光束攻击。 这……我也行啊。 宝剑飞出,施展凝水斩,而后石子发出,击中了洞口的小树。 石子嵌入树干,摇晃下几片叶子,飘飘荡荡落入下方的湖水里。 他细细咀嚼着汪潜的话,明白了重点。 如果自己,能同时用真气吹奏这种曲子,施展神识攻击…… 扰乱了对手的神识,那么对手的灵器,威力肯定下降啊! 就像自己在发出暗器的一瞬间,被人干扰了精神力,暗器的准头,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的。 他眼睛亮了,以后绝对不会无聊了。 何止不无聊,时间根本不够用。 从这天开始,他夜里去水潭、泉边修炼真气,去九重天凝练护体水幕。 白天练习洞内岩壁上的各种曲谱,还要练习一心二用。 一开始,是最简单的左手画圆,右手画方。 纯熟之后,左拳前后伸缩,右掌上下敲击,拳掌互换,循环往复。 再然后,蹲在地上,双手同时写字,从相同的字,到不同的字。 ……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精神力提高了很多。 内视之时,从丹田至腑脏,再到后背上一粒灰尘、某一根汗毛的弯曲,都感受得一清二楚。 某一天的清晨,童颜来了。 除了给他送灵石,还传授他所有新弟子正在修炼的《万源决》。 童颜走时,墙壁上南焰峰特制的火把,成了石洞内外唯一的亮光,天已黑透。 从此以后,江生的时间更紧张了。 他站在洞口处,宝剑一次次地,出现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方,或雨或雪,或浮冰,或白雾,或水球,或冰柱……当然,仅仅是《万源决》的皮毛,有形而无神,攻击力聊胜于无。 每次连续修行几天,才在身心俱疲之时,眯上一觉。 一天天,时间飞逝。 …… 这日,立冬。 五峰比武的日子。 相比往年,今年比武的精彩程度,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核心弟子之间的比武,由于林轩闭关,周炎身亡,中坤峰的庞朴下山执行任务……司运阳如愿拿到了第一。 内门弟子的比武,还是那几个入门三、四年,比较强悍的筑基后期弟子名列前茅。 北源峰的彭亮等几个人去了,连前十都没进入。 入门一两年的新弟子中,被东林峰抱以厚望的方泉,声称正在练习功法,并没有参加。 西钧峰的邹逸倒是异军突起,比武前突破到了筑基中期,成为新入门弟子中,成绩最好的人。 冬季,太阳下山更早了一些。 在那天的最西边,出现了一个黑点,往东方而来。 黑点重叠进落日的轮廓之中,变成了细细的一根线。 那线越来越近,显露出身影。 那人满身的光彩,好像比黄昏的阳光,更加耀眼! 第六十八章 奚青云 中坤峰,硕大的土坪之上,有一处巨石凿成的丈许看台。 看台上摆着一些藤椅。各峰主、长老,包括左长老聂煌,端坐在那。 弟子们自然分散在下方各处。五峰比武前几名的弟子,正在陶长老手里领取奖励灵石。 今年的五峰比武,马上就结束了。 北源峰弟子观战的区域中,气氛压抑。 今年的成绩,比去年没什么起色,北源峰还是稳定的倒数第一,连个领奖的人都没。 侯俊嘟囔着:“要是江生没有被关禁闭,应该比那个邹逸厉害!毕竟三个月前,就进入中期了!” 周梦灵摇了摇头:“就是今天宗门让江生出来比武,估计也够呛。关了三个月了……” “那邹逸每日有长老教导,还有西钧峰的师兄师姐练招。此消彼长,江生恐怕不是对手了。”周梦灵不看好如今的江生。 其实他俩纯属无所谓的争论。江生就算在,应该也不是那些筑基后期弟子的对手。 就像邹逸,没用几招,就败给了中坤峰的筑基后期弟子, “江生虽然被关禁闭,难道就不……”侯俊嘴巴张着,但忘了继续吐字。 因为他发现,所有的弟子,都扭头看向了西方。 侯俊和周梦灵他们,也下意识跟着望了过去。 天边有个人,身形与夕阳重叠,仿佛从夕阳中走出来一般。 那人风驰电掣,脚踏晚霞,速度之快难以想象。满身的金光,像是耀眼夺目的人形太阳。 飞临中坤峰,金光消散,弟子们看清了那人。 那人体型修长,肩宽腰细,一身灰白色武士装,交领、护臂处有金色丝线。仿佛是从他身上长出来的,合身得不像话。 面如冠玉几无皱纹,剑眉之下,深邃的双目漆黑闪亮,顾盼生威。 他看向中央高台上,各峰长老、峰主所在的区域。 棱角分明的嘴唇,在发现那些熟悉的面孔后,轻微翘了起来。 他看起来接近四十岁的样子,向着台上的众人,笑了笑。 笑容和煦温暖,像乌云中透出的阳光一样,洒在了众多女弟子的心中。 南焰峰弟子聚集的地方,苗文芝眼放异彩,想走近些仔细看看。幸亏洪秀在边上拉着她的胳膊。 苗文芝小嘴微张,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英俊得一塌糊涂。” 不仅是女弟子们,看台之上,几人的表情也从威严端庄,有了变化。 冯九歌往日里英气的面庞,罕见地透出一丝柔美。 童颜的瓜子脸上,眉目带笑,贝齿微露,比平时更温婉些。 贺慕平眼睛一亮,而后迅速收敛,往中坤峰洪非的方向瞄了一眼。 洪非没有注意她,而是看着来人笑了笑。 南焰峰主胡乾,眉头一挑,没有做什么。 苏文镜只是冲那人微微点头,表情几乎没有变化。其余的人也与他类似。 汪潜鼻子一皱,发出轻微的哼声。 又来这套,弄得万人瞩目。以后别修炼了,出了宗门,靠脸去打仗就行了。 聂煌爽朗的声音响起:“青云,回来了!” 西钧峰峰主,奚青云。 苗文芝猛地一拍洪秀的肩膀,吓了对方一跳:“我的天,原来他就是奚峰主……洪姐!洪姐!难怪传言说,咱冯长老……” 残存的理智,让她收住了最后的话语,四周都是同门弟子,有些话还是不能明说的。 急得她一直在那跺脚,不停地拍着洪秀,希望对方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 就连北源峰的周梦灵,也傻傻呆呆地看着奚峰主,完全忘了刚才围绕江生的争吵。 虽然苏长老也很英俊,但是他太严肃,天天板着脸,显得老一些。 左长老聂煌主动打招呼,奚青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他对着台上所有人行了一礼:“嗯。四年后举行甲子大会,我回来跟宗主汇报一声。” 比武已经结束,也该散了。 五峰峰主,与聂煌一起去了上方,无名峰。 “奚峰主,怎么突然回来了?”秦文庭在听完了今日比武的汇报之后,看向了奚青云。 奚青云开口道:“禀宗主,上清门通知,四年后的清明,举行甲子大会!具体的安排是……” 甲子大会,东夷大陆的修行界最重要的盛会,每六十年举行一次。 盛会只有一个目的,选出未来六十年,东夷大陆的十大门派。因为整片大陆最大的十条灵石矿脉,分别由这十大门派掌管。 灵石,修行界通用的货币,快速补足真气的途径之一。 上一届,选出的十大门派之首,就是上清门。所以本届,由上清门组织盛会。 上届的十大门派的最末尾,正是五行宗。 属于五行宗掌管的灵脉,一直有弟子在那里工作,宗门会派一名元婴境修行者坐镇十年。 每十年一换,这最后的十年,是奚青云。 当晚,奚青云见了一些故人和弟子。第二日清晨,奚青云再次离开五行宗,往西方天际而去。 他的任务,还有三年多才能结束呢! …… 新的一天开始。 不管是彭亮等参加比武的,还是观战的新弟子们,都刻意忽略了昨天,北源峰惨淡的成绩。 今日授课之前,弟子们在北源殿外叽叽喳喳。 “彭师兄,昨日奚峰主说的那个甲子大会,是比武吗?” 周梦灵提出了新弟子们都想知道的问题。 彭亮挠了挠头:“我听说,整个东夷大陆,上百个修仙门派,每派选十人,参加大会。” “那还选什么,宗主领着各峰主、长老之类的去就是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侯俊一脸不解。 彭亮摇了摇头:“不是的,这大会六十年举办一次。要看的是各门派未来的潜力。所以必须是结丹期弟子参加,年龄好像还有限制。” 周梦灵也不理解:“那还需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林轩师兄天赋最高呀。” 彭亮也答不上来了。 倒是余安,做执事多年,听长老们说起过。 “一个人再天纵奇才,也不能保证在修行路上,能走到多远。” “而一个门派选的十个人,个个天赋超群,秉性坚忍不拔。那才能说明这个门派的未来可期。” 彭亮听到这里,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是啊,南焰峰的周炎,在核心弟子中排名第二,天资甚高,可惜英年早逝。 听汪峰主说起过,惊才绝艳之辈,卡在关隘,凝丹失败的、结婴无望的,举不胜举。 突然,他想起来那个文弱的小书生。 江师弟,也算是天赋傲人的,如今的状况…… 他会不会在暗无天日的三年内,泯然众人呢? 第六十九章 刑满释放 彭亮在心里念叨着江生。 在他来看,四年以后的甲子大会,他自己应该是无望了,明年,他如果无法顺利结丹,成为核心弟子,那就要离开内门了。 就算侥幸成功结丹,以他的实力,核心弟子中,选十人根本不可能有他。 昨日的比武,连前二十都没进去,他不由得对自己的天赋,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江生的天赋,明摆着是强于他的,同在九组的那段日子里,他就很清楚。 不过,以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很快就将昨日的五峰比武抛在脑后。失利也未尝不是动力。 …… 像彭亮、周梦灵一样,三个月来,北源峰的弟子偶尔还会提起江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生这个名字,被提起的越来越少,甚至都不会想起。 时光如梭。 一年。 两年。 三年。 宗门依旧运转着,新弟子的到来,而年满五年的内门弟子,去往各处经营着。 比武年年举行,北源峰依旧倒数。 三年中,北源峰一共出了两名核心弟子。前年的彭亮,去年的万青菲,是一个修行刻苦,运气不错的女弟子。 弟子们无人知道的偏僻石洞内,传出笛声。 笛声非但不好听,而且连曲调、节奏都极不正常。 偶尔悠扬的旋律,突然之间变得嘶哑低沉,像是演奏者吹破了音 要么顺畅如流水般的曲调,中间生生的空了两拍,再续上之后,感觉根本不像一首曲子。 笛声传到石洞下方的湖面。水里的鱼儿们,一会往前游,一会上蹿下跳,一会仰面朝天。星星点点的白色鱼肚,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笛声消失,江生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空洞失神,仿佛还在刚才的曲子中,没有醒过来。在刚才半刻钟的幻觉中,他“看”到了好多景象。 老鬼和于长老下着棋,瘸老五和童颜喝着酒。 赵春和汪潜比赛爬树,黄姗和朱永杰在绣花。 彭亮拿弓箭瞄准了冯九歌。 方泉坐在幽冥蛇的脖子上吃樱桃。 苏文镜和韦靖云眼神迷离,每人还搂着个满脸脂粉的姑娘。 …… 江生晃了晃头,赶走了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其实可以不受影响,但为了体验不同曲谱的作用,还是经常闭着眼睛,无思无想,精神跟随乐曲飘荡。 湖面飘着的鱼儿们,逐渐恢复了正常,不约而同地往湖水深处逃窜。 一朵云彩从洞口上方落下,而后露出了童颜好看的脸庞。 “童长老,你来了。”江生咧着嘴,傻乎乎地笑着,有时长老们两三个月来送一次灵石,他也不知道上次见到她,是多久以前。 童颜勉强笑了笑。 三年,这弟子终于熬到头了。 他个子长高了些,嘴唇上方,有了淡青色的柔软胡须,身体看着还是有些单薄。 “江生,三年到了。你……恢复自由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欢呼雀跃,也没有滚烫的热泪。 江生愣了愣,然后点点头:“哦。” “修炼怎么样了?”童颜神识扫了一下,境界没变。她记得去年春天,江生就是筑基后期了。 “还……还那样。”江生虽然有过结丹的经验,可是近半年来,自己感觉在筑基的巅峰了,就是迟迟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童长老,我想下山转转,行吗?”江生有些惦记瘸老五。 童长老点了点头:“嗯,早去早回,回来专心修炼。” 明年就是甲子大会了,不知道这弟子,能不能赶上。 三年下来,她也吃不准江生有多大变化。 毕竟,江生从十七岁进石洞,二十岁才出来。这三年,对于年轻弟子来说,思想的变化,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她不想给他压力。修仙之路,并非一切都是设计好的,时机气运都是不可预估的。 虽然,五行宗属于剑修门派,并不是传统的道宗,可修炼近百年的她,并非一点不知。 人,生来有生辰八字。命格、运势、时气,皆有其作用。 就像一个一贯胆小的人,在某日某刻,做出了一件胆大妄为之事。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甚至于他自己,事后都不理解。 事后表现出的,无非是自责后悔。可再来一遍,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因为那时那刻,这人身周的空气、树木、泥土……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会影响着那人的思想,从而做出举动。只是不自觉而已。 而修行,就是要冲破这些阻碍,主动沟通天地灵气,改变宿命的安排。 同时改变着心境,在长生大道上再迈出一步。 当然,这些东西,童颜只是理解,并不好直接传授。每个人有每个人修行的感悟,强行塑造的道心,不可能持久。 她只能弟子传授经验、心法,解答部分疑问。但根本的路,还是需要他自己走的。 …… 江生没有好留恋的。墙壁上的乐谱,有一部分他还不会,但是早就记在了心里。 他站在洞口,回头看了看,龙泉剑浮现,一道蓝光,消失不见。 龙泉剑,这名字有些烂俗。他只是觉得这剑是方泉送的,又能凝结蛟龙虚影,就这么叫了。反正也只有自己知道。 此刻的他,真气与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没觉得吃力,已经到了乌山镇的边缘。 江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步一步,走向了离镇子还非常远的一处湖泊。 在三年半前,初春的夜晚,他就是在这里,迈出了修炼的第一步。 江生扎进湖水,初秋的水温,比那夜可温暖太多了。 他随意地游着。扎个猛子,再露出水面,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三年了,第一次尝到自由的味道。 不然,护体水幕,完全可以解决身上灰尘的问题,何必钻进湖里洗澡呢? 江生时而用巴掌拍着水面,时而运转真气,脚从水里猛地往上一踢,水流飞向高空,再落下来,浇在他单薄的脊梁上,打得啪啪作响。 一条小鱼游到他附近,他猛地运转护体水幕,那小鱼被急速旋转的水流卷了起来,身影都开始模糊。 水幕散去,旋转引起的漩涡也逐渐归于平静,那条小鱼的鳍,随意地抖动着,游出一条所有鱼类都看不懂的路线。 湖面刚平静下来,一只虾又被他困在了冰球中。 他手捧着冰块,对着阳光,冰在阳光下散发着袅袅寒气,冰球中的虾也仿佛透明了。 水,冰,球,气。 江生笑了,契机到来。 第七十章 归元宗的埋伏 就在江生离开石洞的当日,东林峰传出一则消息。 前几日,东林峰弟子方泉,成功结丹,贺慕平替她好一阵子高兴。 她的压力一点也没有减少,她离家的时候,跟祖父说十年内回去。 此刻,已经过去了四年多,她二十岁,刚刚虚丹期。 当然,在贺慕平的眼里,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以看做是东林峰的第一天才弟子了。 方泉心情起伏之余,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江生,应该到了禁闭结束的日子了。 你,还好吗? …… 乌山镇外的湖泊内。 江生的身体仿佛没有了重量,盘腿坐在水中,准确的说,是浮在了水中。 他神识凝聚,内视丹田。 静静地运转着功法,水属性的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灌入丹田之内。 丹田之内,此刻储存真气的广阔湖面,产生了变化。 虽然没有风,可丹田之湖中,诡异地泛起一丝波澜。那波澜仿佛是从湖底冒出个气泡一样,在湖面引起了波纹。 一道,两道,无数道波纹,形成一波波轻微的浪,起伏着湖面。 随着真气的继续涌入,丹田有了一丝明显的微颤,体内的真气湖面,浪花开始汹涌。 滔天巨浪,杂乱无章,往各个方向乱涌着,两道巨浪,在湖面上撞击在一起,溅起巨大的水花。 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丹田底部仿佛有一个火炉,焚烧着深不见底的湖水。 慢慢的,湖面上的巨浪,往中间凝聚着。分不清哪一朵浪花,是从哪道巨浪中飞出来的。 巨浪终于连接到了一起,不停地吼叫着。 丹田之中的真气湖水,彻底被烧开了,整片广阔的湖面,都剧烈翻滚着。 从湖面,到湖水,再到湖心,真气翻来覆去,往中间挤压着。 而他的体外,湖水也有了变化,居然出现了一个旋涡。 那是水属性的天地灵气,围绕他高速旋转,形成的真气旋涡。 苏文镜在去年送灵石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到了筑基后期,把北源峰的结丹心法,教给了他。 此刻,江生一遍一遍运转着。他身体之外,旋涡也越来越大,搅动着整面湖水。 那一会被他护体水幕卷起来的小鱼,以为又来了一次,吓得往岸边拼命游着,可惜依然被旋涡带动,往湖中心旋转着,难以抗拒。 江生的丹田中,轰隆隆的响动着,丹田最底部,终于发生了他渴望的变化。 液态的真气越来越粘稠,不停的往中央挤压,收缩着。 一丝光亮,在真气湖水中透出,而后,所有的真气往那丝光亮涌去。 光亮周围,粘稠的液体真气开始半固化…… 乌山镇北侧的山中,一名修行者感应到了什么。 七日前,他就到了此地等待着。 等着那个该死的江生,虽然他不清楚这消息是从何而来。 他亲自教授的,最优秀的一名弟子——朱永杰,死在了这人手中。 叶迎飞,归元宗长老,结丹已近十年,快要踏入实丹境。 他神识放开,尽力覆盖着更大的范围。不需要观察仔细,只想延伸到更远的距离。 果然,远处的一个地方,天地灵气在疯狂旋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难道,是目标突破了? 突破不突破,今日也是他的死期。 如果不是遭他毒手,朱永杰应该也结丹了! 为了这一天,叶迎飞也等了三年。 在他行动的同时,江生的丹田内,逐渐开始平静。 一颗像剥了皮的鸡蛋似的东西,出现在丹田中。虽然软乎乎的,但其中蕴涵的磅礴真气,比之前雄浑了几倍。 结丹初期——虚丹境,再次踏入。 江生上次达到这个境界,已经三十多岁了。如今,刚满二十岁的小书生,已经超越了前身。 这在以前他和老鬼的认知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随着境界的提升,神识也随之扩大。还没等他试验神识的最大强度,危机已然到来。 江生还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并不妨碍他“看到”一柄飞剑往自己的方向而来,以及站在极远处,控制飞剑的人。 他手臂挥动,湖中的水腾空而起,在他身前覆盖了一层水墙。 而他本人,顷刻间,从湖泊中离开,甚至连衣服都穿在了身上。 这时,敌人的飞剑,从瞄准湖中的他,转了个弯,到了岸上,他的身前。 不过,护体水幕已经凝聚。 敌方的飞剑,在这么远的距离下,竟然成功扎进水幕大半截,差一点就突破防御,伤及自身。 飞剑可以转向,结丹期!。 他判断的没有错,敌人飞剑的威力,也证明了这一点。 在三年不间断的锻炼中,他已经可以在五重天待一阵子了。 普通的筑基期,能够差点突破他护体水幕的人,少之又少。 “什么人?”江生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射向远处的敌人。 他很诧异,乌山镇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结丹期的人驻留。 “归元宗,叶迎飞——朱永杰的师傅!” 袭击之人几个闪烁,来到了湖边,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而后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来历。 江生一怔,而后心底发冷。 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无疑,可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乌山镇的人? 知道自己脱困的日子,这并不奇怪,朱永杰三年祭日之时,自己也就该出来了。 最可怕的是,敌人如何确认,自己刚刚脱困,没有待在北源峰,而是来这乌山镇呢? 幸好敌人回答了他内心的疑问。 “江生,我等了你七日!是你杀了我弟子,没冤枉你吧?” 敌人只是守株待兔,他内心稍安。 “对,是我。” 他懒得争辩,从三年前的比武结束时,他就明白,没有实力的情况下,你的话没人会听。 随着话语的出口,龙泉剑飞向空中。 既然对方摆明了车马,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叶迎飞点点头:“敢作敢当,倒是个人物!” 他收起了轻视之心,把江生看做可以匹敌的对手,认真对待。 仇怨再大,生死之时,也不可轻敌。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叶迎飞收回了在水幕中,无功而返的宝剑。 改变了战术,往江生的方向掠去。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以偿。 二尺厚的冰,不知何时出现,将他的双腿,牢牢冻在地上。 第七十一章 第一缕笛声的听众 叶迎飞明白事情已经超出计划。 三年前,景平郡的比武结束,回到归元宗的另外两名弟子,早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包括江生的样貌,施展的法术,修炼的境界。 他清楚江生与朱永杰比武之时,处于筑基中期,而且并没有多长时间。 就是按照天才的速度,三年时间,顶多达到筑基后期的巅峰罢了。 他主动请缨前来灭杀这江生时,陶正雄也同意了。 叶迎飞结丹近十年,杀死筑基后期,简直不要太容易。 陶正雄在三年前,就决定杀死这江生。他归元宗的弟子,不能白死! 不让他抵命,自己面子往哪搁?弟子们如何对归元宗有依赖感? 叶迎飞此刻明白,对方不是筑基后期,而是已经完成了结丹。 万幸,他刚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固,对自身的力量也还无从把握。 杀他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打算全力以赴,以雷霆万钧之势,灭杀这个境界不稳固的小书生。 可江生的龙泉剑,已经在空中有所行动。 自己的双腿,被冰冻在了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叶迎飞的双脚还未脱困,江生准备一鼓作气…… 此刻,远处的乌山镇内,突然传出了一声长啸! 这声音,是魏久鸣! 江生神识释放,几里之外的乌山镇,已经在脑中出现了轮廓。 神识中,有真气的波动。是魏久鸣,和另外两个并不强大的修行者。 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在镇子的东侧,那……应该是家的位置。 不好!瘸老五! 江生根本来不及多想,纵身就往家的方向飞驰。 刚才蓝光大盛的龙泉剑,并没有继续发动招式,而是随着他的意念,追到空中,自己的脚下。 一道蓝光,拼了命地往小院赶去。 …… 时间回到半刻钟以前。 追魂门两个臭名昭著的家伙,正在江生家对面的树丛里,耐心等候着。 归元宗叶迎飞,花了点灵石,就让他俩乖乖的听命。 他俩的任务,就是在小院这里等着,一旦发现江生露面,只需要发出信号,那结丹期的叶迎飞自然就知道了。 归元宗得来的情报中,瘸老五,江生的父亲,居住在这里。 而叶迎飞又不能白天黑夜,时时刻刻地释放神识,等候江生的到来。 而且,瘸老五,是凡人,他并不想沾染因果,影响自己的修行。 追魂门这二人,恰恰是不在乎这些的。 因为这俩人,都在练气九层多年,筑基两次,全部失败者。已经断了长生的希望,那还在乎什么因果? 二人残忍好杀,专门盯着各地,独自参加拍卖会的低阶修士,抢劫灵石宝物。有时连凡人的金银都不放过。 五行宗下发给弟子的任务中,也不乏清除这种修仙界的败类。 这俩过街老鼠,从来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在景平国各个郡中到处逃窜。 前些日子,还在邻国的郡城里,掳走过城主的女儿,被追杀的狼狈不堪。 万幸回到了景平国境内,邻国的修仙势力,不好那么明目张胆地派高手进来。 正愁着没地方找灵石呢,叶迎飞找上了追魂门,悬赏了盯梢的任务。 于是,他们俩在一个礼拜之前,来到了乌山镇。 二人轮换着,十二时辰不停的注视着小院。 五行宗弟子的家里,难道还没点好东西?他俩早就打定主意,江生回来以后,自然有那叶迎飞袭杀。 到时候,这小院里,他们可要仔细翻一翻。 就在刚才,瘸老五赶着车,从镇子外回来。 魏久鸣拎着酒肉之类,挂在了瘸老五的马车上。这一幕,三年多以来,时常发生。 他陪着瘸老五说着闲话,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小院。 三年前赵春来送信时,跟魏久鸣也说了声。 魏久鸣并没有把江生的遭遇,告诉瘸老五。只是对他的照顾,更加用心。 魏久鸣,去年第二次筑基,又失败了。但他对江生的感激,从来没有衰退过。 小书生对他以德报怨,他岂能不知?何况已经二十岁的魏久鸣,早已成熟不少。进境无望,如今已经撑起了大半个家业。 在小院门口,魏久鸣告别瘸老五,转身离去之时,无意中感受到了远处犀利的眼神。 练气九层巅峰,对气机的感知,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于是,魏久鸣与追魂门盯梢的人,远远的视线相交。 盯梢之人,一脚踹出,叫起了躺着灌酒的同伙。二人显露行藏,出现在了小院门口。 三人真气凝聚,对峙即将打破。 趁着正主还没回来,先把这小子收拾了。不然惊吓了那个江生,叶迎飞不会让他俩好过的。 …… 一道蓝光,霎时间落到了小院外,站在了瘸老五的身前。 当瘸老五认出眼前这书生,是他三年未见,长高了的儿子之后,害怕变成了激动,又恢复了害怕。 之前这两个突兀出现的身影,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应该是打算为难自己的儿子! 他想喊自己的儿子,赶紧逃走。 自己这把老骨头,享了几年福,已是没什么遗憾。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迎飞已经出现在他们的上空。 作为朱永杰的师傅,叶迎飞自然熟稔风系的功法。双腿脱离冰冻之后,与江生前后脚,到达此处。 江生点了点头,同时龙泉剑向上激射。空中的叶迎飞,才是重点。 魏久鸣看到江生的动作,马上明白了,一把扛起瘸老五,双脚一顿,飞速离开小院附近。 追魂门的二人,知道自己不是江生的对手,而且江生也不需要他们来对付。 二人全力往魏久鸣的方向追去。 拿捏住那瘸老头,江生必然掣肘,逃都不敢逃。估计事后叶迎飞得重重奖励他们俩。 二人还未追出几丈远,一缕笛声响起…… 空中。 叶迎飞的风系身法,带着残影,在空中几个转向腾挪,避开了追踪着他的龙泉剑尖。 他长剑一挥,黄芒闪动,施展土系功法。 一块天外飞石,有半个院子那么大,从江生头顶的高空,砸了下去。 叶迎飞低头,顺着巨石掉落的轨迹,看向地面的江生。 那江生不知从哪,摸出个翠绿的东西。 而后,下坠的巨石,挡住了叶迎飞的视线。他神识往江生处凝聚,那翠绿的是个什么东西? 再然后,他也听到了那缕笛声。 叶迎飞的神识一扫,原来自己看错了,那不是江生。 而是他的得意弟子,朱永杰。 第七十二章 结丹第一战(上) 叶迎飞睁大了眼睛。 地面上,他的得意弟子,释放着恐怖的威压。 朱永杰居然是元婴初期?! 不对,元婴高手,自己的神识怎么可能查探的到? 低境界的修士,对于远超自己的高手,查探会被阻隔。 叶迎飞内视体内,自己的丹田中,莲花台悬浮中央,挥洒着丝丝光线。 莲花台之上,一个能量体凝聚出的小人,庄严端坐。那小人的眉眼,依稀有自己的样子。 自己……也元婴了?! 那归元宗内,加上陶宗主,就有三名元婴境的修士了! 除了五行宗、天极门,稳稳的第三门派。 再稍加时日,踏入景平国一流门派,不是没有可能! 而到时候,让朱永杰继任掌门,自己当个太上长老,岂非妙哉? 至于陶宗主……不,平阶的修士,可以喊他陶正雄了。 一比二,只能让出宗主之位,做个大长老吧。 …… 其实,所有的幻象,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叶迎飞清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下方,龙泉剑凝聚出一座小型冰山,挡住了砸下去的巨石。 他的视线中,那追魂门的“狼”与“狈”,此刻正抱在一起。 二人的神情猥琐至极,四只手…… 仿佛自己的怀里,是天下最妖娆的女子。 江生刚才吹奏的曲谱,在石洞的墙壁上有名字,偿愿。 在不堪入目的场景中,追魂门的二人,倒了下去。 其中一人的后脑勺,埋入了一粒石子,让他安息在美梦当中。 另一人腹部流血,丹田已碎。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呓语连连,仍未清醒,连疼痛都感受不到。 叶迎飞此刻,终于收起所有的自大,把江生当做了势均力敌的对手。 不论他境界未稳固,还是年龄太小经验不足,都值得他如临大敌了。 刚才,江生施展出来的,是迷惑神识的功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让叶迎飞有点惧怕。 他们归元宗,没有这方面的功法。 他之前见过一次,旁门左道的女修士,无非是用肢体,加上一些迷惑心神的香料,达到一点扰乱心神的效果。 绝对不是江生这种,居然可以让他一个结丹十年的修士,完全进入幻象。 这,还是江生没有全部精力对付自己。 不然的话,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就可能吃大亏。 是的,江生的首要目标,是妄图追赶瘸老五的那俩。 看年龄和修为,他足以判断,那俩筑基无缘,百无禁忌的行事风格。 老鬼做了几百年散修,这种不上道的事情,见得太多了,没少跟他分享。 江生知道,像叶迎飞这种结丹期的人物,是不可能去为难一介凡俗,沾染因果的。 此刻,江生放下了牵挂的心,可以专心对付空中的叶迎飞了。 他将护体水幕,施展到最凝实的状态。 他三年来,几乎每个夜晚,都会去九重天修炼一阵护体水幕,现在施展以后,基本不需要花费精力去维持。 有了前身被冯云逸偷袭的教训,他不想再出现防备不及的状况。 龙泉剑尖,凝聚出的冰山,与叶迎飞的巨石,已然抵消,两股能量消散在空中。 叶迎飞彻底无语了。 这江生,不光会施展干扰神识的术法,就连真气,也不弱于他。 刚刚突破的人,怎么可能与自己十年的积累相比? 江生的水属性灵根,此时才开始凸显强大的一面。 好像练气期,每个人体内的真气含量,如果都是一碗,那苗文芝的是一碗水,而江生的是一碗细沙。 水的重量自然比不过沙子。江生等于高出苗文芝两成左右。 而到了筑基期,碗换成了盆,差距就翻倍不止。 到了结丹期…… 就像此刻,叶迎飞如果可以全力施展二十招,那么刚刚突破的江生,施展出三十招也问题不大。 叶迎飞从未见过纯属性灵根的弟子,所以在他心目中,那只是个神话罢了。 直到今日的江生,连续刷新了,他对于修行境界的认知。 叶迎飞和江生很默契的,一前一后,离开镇子,御剑到了几十里之外的荒野。 江生最害怕的是,战斗波及到瘸老五,以及镇子上的老老少少。 叶迎飞,完全是担心沾染因果。二人全力施为的话,一招控制不好,百八十条人命就交代了。 那,可是莫大的因果,二人谁都逃不掉。 江、叶二人离开后,魏久鸣嘱咐瘸老五不要乱动,自己回到了小院门口。 那成为废人的家伙,此时清醒了过来。看着惨死的同伴,腹部的创伤,脸色惨白不堪。报应终于来了吗? 刚才魏久鸣的耳中,江生的声音响起。去看住那个活口,我有话问他。 乌山镇很小,江生的神识,轻松找到了他。 …… 江生一直很小心,就连御剑的时候,江生都没从撤去护体水幕。谁知道这家伙有什么自己没见过的招式。 落地之后,江生二话不说,一招凝水斩就释放了出来。 蛟龙冲出,激烈的水流中,龙爪时隐时现。 这一招是他最熟悉的招数,他要看看威力提升了多少。 对于他这一招,叶迎飞早就弟子们说过。一剑飞出,巨大的龙卷风出现在他的四周。 叶迎飞站在龙卷风的风眼之中,自身却不受任何影响。 结丹期庞大的能量,确实不可小觑。 狂风在他的周围肆虐着,尘土,沙石,地面上附着的花草,以及低矮的树木,全部飞向空中。 他的身周,方圆几十丈,基本看不清东西了。 而且,他在江生的视线里越来越矮。因为狂风把平地旋转出了一个十几丈的大坑,而且越来越深。 而所有的东西,跟随着强劲的狂风,往上方涌去,抵抗住了巨大的“水刀”。 江生招式一变,凝水斩消失。 而剑尖前方的蛟龙,大嘴一张,一道飞瀑,往叶迎飞所在的巨坑方向,灌了下去。 叶迎飞反应也很迅速,狂风消散,厚厚的土墙瞬间筑起。 高达数丈的土墙,将他围得严严实实。 土,能克水。 如果在上方往下看,就是地面上出现了一口大井,井中无水,只有叶迎飞一人。 而井外,确是滔滔不绝的水流。 二人如此僵持着。 刚才被叶迎飞,用狂风旋转出的十几丈大坑,都要被水填满了! 叶迎飞心中一阵好笑,这江生,到底年轻了,真气不要钱似的。 一个刚刚结丹的小子,真气这样挥洒,能坚持多久? 叶迎飞忽略了一个问题。 不错,土,确实克水。 可是,水,无孔不入! 第七十三章 结丹第一战(下) 五行相克的问题,江生作为一个五行宗弟子,怎么可能不懂? 这几乎是刻入弟子们灵魂的常识。 正常情况下,土系功法确实略胜一线。 但如果,两者之间力量对比,比较悬殊的话,会导致相反的结果。 比如,水生木,可是水过多则木漂。就像花草,浇水过多会死一样,就会由相生,变成相克。 河床、海滩,沙土一望无际,可是只要往下挖,总能挖出水来。 这一点,在三年前,朱永杰战胜云浪门黄鑫的时候,江生就考虑过,怎么应对。 只不过,朱永杰比武时换了风系功法罢了。 而此时,叶迎飞施展的土墙是死物,并没有增加墙的厚度,或者土的密度。 源源不断的水流,自然渗而透之。 等叶迎飞发现不对,低头查看的时候,土墙已经千疮百孔,四处漏水了。 他正准备跃向空中,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空中的蛟龙,吐出的不再是水,而是冒着白烟的寒气。 叶迎飞,又被冻住了,这次直接冻到了腰间。 他大半个身子,与周围的土墙、大坑里的水,冻成了一个整体。 身体感受到的冷,还在其次,修行的人这点寒冷不是问题。发自心底的寒意,才是叶迎飞打退堂鼓的原因。 叶迎飞想走,想回到门派,温暖的床上。 他摸出一张符箓。一张拍在胸膛,整个人身体弥漫红光,从冰冻中脱身。 而后御剑腾空,风系功法施展,逃之夭夭。 江生心念一动,巨龙随着剑尖转了转头,朝向了空中。寒气在叶迎飞的前方,形成一堵冰墙。 叶迎飞运气不错,身上的红光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堪堪钻过了冰墙。 叶迎飞仗着自己的风系功法,躲过了龙泉剑的几次攻击,一路往天边而去。 神识中,江生在后方的空中穷追不舍,他逐渐放心了。 一方面江生的速度比他慢一丝,越追越远。 另一方面,江生在空中,剑在脚下,如何攻击他? 就在下一刻,他知道坏了。 神识里的江生,脚下龙泉剑蓝光密布,速度不减。而他的嘴边,一道绿色浮现。 几个清亮短促的音符,钻进了他的耳中。 叶迎飞反应不可谓不快,一瞬间把神识收回,凝聚在眉心处,守住泥丸宫。 那几个短促的音符,已经发挥了一点作用。他体内的真气,出现了一个呼吸的逆转。 在山洞里的时候,叶迎飞练习这段曲谱时,湖水中的鱼儿,想前游却在后退,想下潜,偏偏肚皮朝上,飘在水面。 真气反向运转,叶迎飞在空中急停,吐出一口鲜血。 而急速追赶的江生,已经来到他的身后。 江生手中那根翠绿色的竹笛,离开了嘴边。 近身的瞬间,竹笛绿芒大作,狠狠地抽在了叶迎飞的后脑勺。 叶迎飞体内的真气,此刻刚刚恢复正常,江生的真气,随着竹笛,猛然冲入他的头颅之中。 叶迎飞根本来不及反应,江生的真气已经在颅中肆虐。 他体内的真气,本能的驱赶着江生的真气,两股真气在他颅中厮杀着。 可是,人的头脑,脆弱的像块豆腐。哪里经得起真气的碰撞? 他如遭雷击,颅中血管迸裂,神识消散,一瞬间死去。 身躯直直掉落,砸在地面上。 四肢扭曲,全身骨骼尽碎。死得不能再死。 想要杀人,没有被杀的准备,怎么能行? 江生神识在死人身上扫了扫,伸手摸出储物灵器。转身飞向乌山镇,那个活口还等着他呢。 江生从魏久鸣手里,接过瑟瑟发抖的那人,拎着他离开镇子。 在山南郡边缘的河边,江生停下了脚步。 他略施残忍的手段,追魂门的废人把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吐露。 江生长舒一口气,还好,除了接任务的这俩,没人知道任务的具体细节。 乌山镇的事,追魂门内再无人知晓。 遥远的东北方向,归元宗山门内。 陶正雄听了弟子慌慌张张的话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叶长老的玉简,碎了。 叶迎飞虽然只是结丹期,可是他长于风系功法,只要想逃,一般的金丹期也够呛留住他。 那大概率是元婴期的人,出手灭杀了他。 难道,五行宗的哪个峰主,或是境界高深的长老出手了? 叶迎飞有没有吐露宗门的其他事? 陶正雄如坐针毡,想了想,瞬间消失在归元宗,赶往天极门的方向。 那事情,得抓紧了。一旦五行宗决定对他出手的话,归元宗,顶不住一刻钟。 就算自己能跑出来,上百年的心血,已然毁于一旦。 从归元宗到天极门,不近的距离。 陶正雄一路反复想了好多事,但从没考虑过叶迎飞,是死在江生的手里。 在他眼中,江生一介筑基弟子,跟死人没什么区别。或许叶迎飞已经杀了他,才激怒了五行宗名宿。 就是没死,将来自己遇到,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 至于江生反杀叶迎飞,他从未产生过,哪怕一丝的考虑。 …… 江生榨取了废人知道的全部信息,而后自己庞大的神识,涌入废人的泥丸宫,将他所有的记忆冲击的一干二净。 江生飞走后,那废人目光呆滞,捂着还在渗血的腹部,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地跑着。 一个带伤的傻子,在这荒郊野外,下场可想而知。 江生没有直接回到乌山镇,而是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神识涌入叶迎飞的储物空间,搜寻翻找着。 不愧是门派的长老,所藏之丰,大大超出江生的预料。 几张黄纸,画着看不懂的各种鬼符。下品灵器好几把,有几个药瓶,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还有些杂七杂八。 江生收起这些东西,以及叶迎飞手中的中品灵器。 手握灵石,开始修炼。 之前突破时,吸收的那部分真气,刚才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要沉下心来,稳固境界。 而且,在叶迎飞的东西中,收获最大的,是一堆灵石。比江生原本的下品灵石还要多。 可见这归元宗的长老,平时八成克扣了弟子们的修炼资源。 不义之财,立刻花费。 两天一夜,江生第一次有了富裕的感觉。十数块灵石光泽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璀璨。 江生经过不停地吸收、打磨、感悟和沉淀,将境界彻底稳固。 当他回到乌山镇的时候,瘸老五终于放下心来。 第七十四章 利益 在江生与瘸老五尽享天伦的时候,陶正雄已经忍耐不住。 景平郡,天极门内。 宗主冯天华,正在听陶正雄诉说着什么。 “冯掌门,再有几个月,就是甲子大会了。我们是否该早做准备了。”两句客套话之后,陶正雄直奔主题。 冯天华身形清瘦,仙风道骨,鹤发长须,一身道袍飘逸出尘。 他捋了捋胡子,往堂中一指,笑着说:“陶宗主,坐下慢慢说。” 陶正雄点点头,落座之后,再次开口:“六十年才召开一次盛会,如果五行宗再次侥幸进入前十……灵石矿脉将再次被他们垄断啊!” “何况,他们垄断了矿脉还不满足。就连商行、拍卖会、丹堂等等,也被他们瓜分大半。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啊。” 冯天华面不改色,依旧微笑着,心中在想,这陶正雄为何突然沉不住气了。 虽然陶正雄说的这些,大家都心里都清楚,可自己与他之间,表面上,从来没说过这些东西。 一个宗门的兴衰,门中高手、功法、资源、弟子缺一不可,而资源,主要就是灵石。 只要灵石丰裕,其他资源手到擒来,功法也可以到其他大陆的拍卖会中,买一些回来。 有丰富的灵石供给,弟子的修炼速度自然会提高。 那门中高手的数量,就会水涨船高,形成良性循环。 灵石资源,确实是限制宗门发展,最重要的部分。 “陶长老,五行宗,那是我们景平国第一门派,高手如云!天赋上佳的弟子,更是如过江之鲫。这如何与之抗衡呀!” 陶正雄看着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跟你掏心掏肺,开门见山的说事,你跟我打太极? 陶正雄皮笑肉不笑:“冯掌门,你我修行数百载,建立宗门基业,所图为何?” “贵门近几年,对五行宗所做之事……老夫虽年迈昏聩,多少也是略有耳闻。” “难道贵门与皇室的勾连,还能瞒天过海不成?”陶正雄连珠炮似的,扔出几句话。 身为元婴期高手,独自修行,迈入大道,并非不可取。 那都是寥寥无几的惊才绝艳之辈,天赋、运气俱佳,凭一己之力,逆天改命。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老怪们,已然多少了解天地大道,选了正统的道路——建立或者依附宗门。 建立宗门,培养弟子。 以宗门之力,护一城、一郡乃至一国的凡人,防止妖魔肆虐,生灵涂炭。 惠泽苍生,这本身就是大大的功德。而功德,是因果中的积极因素。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影响着每个修行界的人。 所以,大多散修,止步于元婴期、金丹期,在修行的关卡处,缺少了那一点天地赐予的感悟。 当然,天选之人,千万年总会出现那么几个。 以一己之力,驱妖斩魔,建立无上功绩。气运加身,扶摇直上青云。 陶正雄这前半句的意思,很明显。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开宗立派,发展壮大,积累善果,才是根本。而发展壮大,没有灵石资源,举步维艰。 后两句的意思,让冯天华的心,往下一沉。 近几年,不论是截杀五行宗的弟子,还是针对万罗商行等五行宗的产业,这一类见不得光的事情,被陶正雄捕风捉影的知道些,总是有可能的。 而且三年前,安排肖威以失误为由,在皇室面前,挑起归元、五行两个宗门的纷争…… 事后,陶正雄能看明白内里的名堂,他并不意外。 但是与皇室的所图之事,可是极其隐蔽的,这陶正雄如何知晓? 在冯天华面色稍变的时候,陶正雄反倒不急不躁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陶正雄既然把话点在明处,自然有他的考虑。 近几年,围绕五行宗的波澜不断,哪方面看,天极门都是受益最大的。 但仅仅如此,肯定不是冯天华的目标。五行宗底蕴深厚,这点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以动摇其根本。 尤其是他无意中发现了,天极门与皇室的联系之后,这个想法更是得到认证。 而自己敢当面说出,根本不怕对方有灭口的心思。 一方面,凭天极门,想留下元婴期的自己,难度不小。 而且在天极门内,自己全力施为、鱼死网破之下,纵然自己陨落,天极门的弟子也会死伤不少。 另一方面,天极门与皇室的力量,绝对不是五行宗的对手。 他早已想明白,当日朱永杰身亡,天极门严惩肖威,皇室置之不理……无形中挑起自己与五行宗的矛盾,还拉上其他各门派的人,以势相压。 再有,几年前,五行宗新弟子试炼的当口。归元宗的弟子,两次被什么珍宝、灵药之类的假消息,哄骗到不同的地方。 结果那两处,五行宗执行任务的弟子都有折损,差点牵连到归元宗。 …… 既然自己已经站在了五行宗的对立面,一定会是冯天华要拉拢的目标。 冯天华迟迟没有来找自己,如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继续演戏不成? 果然,老奸巨猾的冯天华哈哈一笑,轻轻拍着陶正雄的肩膀:“陶宗主明察秋毫,鄙人一点小小心思,都瞒你不过呀!” “嘿嘿,冯掌门把我归元宗当枪使……老夫没有纠缠过。今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让我归元宗分一杯羹,恐怕有失冯掌门的身份。” “好说,好说!”冯天华微微侧身,拉近与陶正雄的距离:“不瞒陶宗主,两三个月内,必有动作! 冯天华虽然笑着,可是眼神中一丝笑意没有,非常认真:“到时候,还盼望与陶宗主勠力同心,共享果实啊!” “还望冯掌门明示,莫非还要与五行宗生死相拼?”陶正雄不太放心,想要个准确点的信息。 与五行宗正面硬拼的话……不堪设想。 五行宗,各大峰头加在一起,十几个宗主和长老,他修炼几百年了,都没全部见过…… 估计,元婴期的老家伙,起码有十个! 这如何抗衡? 天极门虽然名为第二门派,同境界的高手,也就半数。 除非,不止天极门和他陶正雄,还有其他势力的高手! 第七十五章 身世 陶正雄担忧玉石俱焚的下场。 所幸,冯天华摇了摇头。 “两败俱伤,乃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行此险招。除了我,另有高人谋划,再多的,我也不是完全清楚。” 冯天华自己也明白,自己最多分一杯羹。并非弈棋者,顶多属于重要的棋子罢了。 但他不在乎,只要削弱五行宗,对他及天极门来讲,无论如何都是巨大的利好。 他冯天华不见得能成为景平国第一人,到云逸成长起来,那可就说不准了。 至于这陶正雄,宗门没有几个成器之人,就是眼前得了好处,过些年也守不住。 没有强大的实力,哪有未来? …… 江生在石洞的三年,五行宗依旧不太平。 宗门弟子中,传言纷纷。 倒也不纯粹是杜撰流言,因为弟子中所传话语,确有其事。 继胡乡郡之后,这三年内又有两个郡的商行遭到洗劫。 拍卖会的拍品被恶意抬价,导致宗门下属的拍卖行生意每况愈下。 丹堂中售出的,东林峰炼制的丹药中,也莫名其妙出现了几次废药。伤人筋脉的,神志不清的……不一而足。 查来查去,无疾而终。 南焰峰炼制出的一把下品灵器,到万罗商行上架时,莫名其妙出现了裂口。 更有甚者,外门弟子尚未辟谷,吃的饭菜中,居然出现散功类的药物!幸好药量不大,没有造成大的问题。 而追查之时,负责饮食的执事弟子,莫名其妙死亡。就连是畏罪自尽,还是有人灭口,都无从查起。 这些事情,在五行宗千年历史中,也经常出现,但基本上都是偶尔失误。 绝对不会像这几年,频繁得不太像话。 而这些事情,原本知道的人不多,可每每,三五天之内,就传遍了各峰。 无名峰的小院里。 执法陶长老汇报着什么。 宗主秦文庭静静地坐着,表情不像往常那么云淡风轻。 “弟子间都在议论,没参与议论的,也都听说了这些事。而且……应该有人在刻意散播。”陶长老加了一句自己的判断。 聂煌皱着眉头:“宗内不安分的事,接二连三。宗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文庭点点头:“再有几个月,就是甲子大会。从现在,到五峰比武,敲定人选之前,确实不能出乱子。” 聂煌明白,今年的五峰比武之后,就要选出代表五行宗,参加甲子大会的十个人选。 秦文庭吩咐道:“聂老,你去安排。五峰内所有元婴境的峰主、长老,每人一天,轮流在中坤峰坐镇。一刻不停地释放神识,覆盖整个宗门。从今日起,一直到明年甲子大会。” 元婴境的神识范围,可达百里左右。 从五峰中心的中坤峰,到其他四峰的距离,都在二三十里以内。覆盖整个宗门,还是比较轻松的。 “另外,选人按往届执行。每峰推荐一名结丹弟子,剩下的五人,按今年比武的排名,往后选取。” 聂煌点点头,如果完全按照比武排名,那最后十个人里,西钧峰占大多数,其他峰都有意见。 何况,甲子大会,比试的不仅仅是武力,天赋、毅力缺一不可。 “我马上去办。”聂煌与陶长老告辞离去。 秦文庭揉了揉眉心,他非常清楚,甲子大会的重要性。 只要名列东夷大陆的十大宗门,那就意味着,宗门依旧掌握着灵石矿脉。 而近几年这些蝇营狗苟之事,都是因此而生的。 只要宗门不乱,甲子大会之后,风波自然消散。 如果宗门没有跻身十大门派,那么对宗门的实力,才是严重削弱。 缺少了主要的灵石来源,宗门肯定会进入六十年的衰弱期。 …… 一早一晚寒意袭人,不知不觉,霜降过去好几天了。 江生在乌山镇,已经呆了足足三个月。 这里没有九重天,也没有水潭涌泉,他每夜坐在房中,消耗灵石进行修炼,倒也颇有成效。 虚丹期的境界已经稳固,如今还略有进境,不过距离实丹期,还有巨大的鸿沟。 前身结丹之后,修炼几年时间,离实丹期都早着呢,何况区区三个月。 江生最大的收获,还是神识的凝练。 如今,他神识外放,最远可达二十里。比普通的虚丹期修士,足足翻了一倍! 不用说,这是那竹笛的功效,在石洞里打下的基础。 三个月,江生守在乌山镇,确认不会再有人来,危及瘸老五的安全,才准备返回宗门。 再有几天,又到五峰比武的日子了。 自从进了五行宗,如今三年半多了,他一次五峰比武的盛况都没赶上。 其实,不仅是他,方泉也一样没参与过。不过他出了北源峰,直接回到乌山镇,还没见到她。 在这天晚上,告别瘸老五的时候,瘸老五在犹豫着什么。 瘸老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生儿,你这一去,说不定又要好几年,爹……” 他的声音有些更咽,哆哆嗦嗦地,从身上摸出一样物事,紧紧的攥在手中。 “爹老了,有些话先告诉你,免得……” 江生有些不安:“爹,别这么说,你定能长命百岁。” 瘸老五今年刚六十多岁,他早就想好了,将来去拍卖会上,买一粒长生丹。 名为长生,其实不过是给凡人服用。可以益寿延年,过到百岁上下。 瘸老五不知道他的想法,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听爹说。四十多年前,爹在江中,抱回了你。” 这事,江生早就知道,瘸老五也明白他知道。 “当时在你身上,有这件东西。爹一直没敢告诉你。是怕……是怕你离家而去。你别……别怨爹自私。”说着,瘸老五拉过江生的手,咬了咬牙,塞进他的手中。 仿佛舍弃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江生借着昏暗的灯光,低头往手心看去。 一枚方形的牌子,比牌九还要短些,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的。 牌子上刻了个图案,似字非字,似花非花,看不出像个什么。饱读诗书的他,也没有任何印象。 瘸老五声音有些沙哑:“这应该是你亲生爹娘留给你的,你收好。将来说不上……还有相认的那天。” 第七十六章 风起 说到江生与亲生爹娘相认,瘸老五在一瞬间,感觉苍老了好多。 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男人,轻抚着江生的脊背。 伴随着他脑中的这一幕,一滴浑浊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江生点点头,收起了小牌,抬头看着瘸老五。 父子二人眼神交汇。 “爹,你不用多想。是你抚养生儿长大,今生今世,我只认你。” 到底是没忍住,瘸老五的眼泪,终于还是淌了下来。 …… 离家之后,江生打算去一趟赵春的家乡。 同为山南郡的人,在外门时关系又比较熟稔。江生听魏久鸣说了赵春的情况,决定去看望他一下。 在外门呆了一年之后,赵春并没有按照宗门的安排,去其他郡的拍卖会做执事。 而是告别宗门,回到了山南郡,自己家里。 老娘尚在,无人照料。何况赵春在外门时,攒的那些灵石,兑换成金银,足够在山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赵春离开外门之时,江生禁闭刚刚半年。 当时,给瘸老五和魏久鸣带的口信,还是赵春亲自送到乌山镇的。 几年前,江生去过他家一趟,帮赵春给他老娘带过钱财,熟门熟路。 他打算好了,从叶迎飞那里搜刮的灵石,他这三个月用去了大半,剩下二三十块,送给赵春兑换金银,尽孝之用。 离赵春的家大概还有二十多里地,江生释放出神识,打算一进入二十里范围,就试试能不能搜索到赵春,然后神识传音给他,吓他一跳。 神识乍一放开,周围二十里的大概情况,逐渐浮现。 虽然无法观察得很仔细,大概情况还是能知道的,哪里有野兽在猎食,哪里晴天,哪一块云彩下了些雨滴……等等。 嗯?远处……有真气波动,而且不止一股。 他有意识的,收回其他方向覆盖的神识,只往那个方向增强着感应。 那是两个不同方向的人,分别御剑,飞临同一处小寺庙。 小寺庙断井残垣,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此刻院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是在此等候,还是同样刚刚到达。 奇怪! 他们怎么会聚到一起? 让江生诧异的是,三个人他居然都认识! 寺庙中的那人,是天极门的一个弟子。 江生在景平郡比武的时候见过,比同宗门的严正,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所以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而飞临寺庙的二人,分别是风影宗的蔡威,还有朱雀宗的孙浩原。 隔了三年,境界都有长进。 天极门那人和孙浩原已经筑基中期,而蔡威好像中期圆满,估计快突破到后期了。 江生改变了方向,偏离了本来去往赵春家的路线,奔着小寺庙而去。 那三人筑基中期,察觉不到他即将到来。 天极门那人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分别给了二人一张什么东西。 孙浩原和蔡威,接过东西。 蔡威吹了声口哨,空中不知从哪,飞来一只信鸽。 手中的纸条,蔡威看都没看,就绑在信鸽身上。或许,是在二人面前,根本不方便展开来看。 信鸽展翅而起,往东南方向,风影宗的所在飞去。 至于那孙浩原,拍了拍腰间,一个袋子样貌的东西青光一闪。 一只巨大的灰褐色的灵鸟,突兀出现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扛了个孩童一样。 孙浩原,朱雀宗的得意弟子,除了比武时参战的风魔妖虎,也有这飞行类一阶妖兽——灰鹤。 灰鹤体大羽长,虽不如二阶妖兽疾风雀速度快,可胜在飞行距离长。可以连续飞行几千里,无需停歇。 同样的,孙浩原在天极门弟子的视线中,将纸张原封不动地塞到灰鹤翅膀之下。 灰鹤“扑棱棱”地呼扇几下巨大的翅膀,飞向空中,将孙浩原的头发都吹乱了。 越飞越快,目的地是西南方——朱雀宗的所在。 随后,三人各自御剑离开,不知所踪。 江生此时距离小寺庙,还有十几里。神识中,虽未查探的非常仔细,大概情况他还是“看”到了。 此地,属于山南郡与奎昌郡的交界处,在五行宗南方七百多里。 而五行宗所在的云落山脉,位于景平国的东北部。 天极门在北方,另外两个一为东南,一为西南。 他们怎么会在此聚集?看三人短暂的会面,绝非普通的朋友相约。 心念一动,江生落地,竹笛出现在嘴边,翠绿色逐渐密布竹身。 一阵笛声在山林中响起,逐渐往四周扩散开去。 这是江生在石洞中,尝试吹响的第一首曲谱。 不多时,蔡威送出的那只信鸽,出现在了江生身前。 此时的江生,已经不是筑基中期,而是神识大涨的虚丹期。 这只普通的信鸽,毫无抵抗力地,飞向它“看”到的,神鸟凤凰。 而那只灰鹤,由于方向偏差巨大,距离已远,没有听到笛音,侥幸逃脱。 在江生来说,这就足够了,只是出于好奇心,查探一下罢了。 展开纸条,一眼扫过,几行字进入脑中。 周兄。 三日后,到达山中。 五行宗有元婴境神识覆盖,近期切勿在其附近神识传音。 切切! 殷盼,冯。 …… 在江生不知道的地方,类似的消息,也在往景平国内其他几处传递着。 江生坐在地上,随手薅来一片黄叶,叼在嘴中,缓缓咀嚼着。 霜降已过,立冬将近,草叶枯黄。 宗门有元婴神识覆盖一事,他由于禁闭解除后,直接离开了宗门,并不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考,这事自己不知道很正常,其他宗门更不应该知道呀。 蔡威、孙浩原,都是宗门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被宗门寄予厚望。 远离各自宗门,跋涉几千里,就为了传递个信息?这岂非大材小用? 在三年前,都是进入比武八强的人,怎么会接下这种,最没难度的任务。必然是宗门重要人物安排的。 要么,是还有其他宗门任务,顺道来这处理此事。要么就是专为此事而来……这样的话,此信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到达山中,哪个山中?云落山脉? 八成是的。不然的话,为何纸上写着,勿要在宗门附近神识传音。 如果真是云落山脉,他们是约好来寻什么重宝,还是针对宗门呢? 江生吐掉了口中的烂叶,又换了一片,看起来还有一丝绿色。 随着眉头越皱越紧,他猛然站了起来。 三日之后……那不正是五峰比武的日子吗? 北风拂过,他口中露出的半截枯草,随之瑟瑟抖动。 那一丝绿色,也被寒意彻底带走。 第七十七章 传音 江生望着纸张上的字迹。 这纸上的周兄,是不是风影宗主,他记不清了。当时他已经因为朱永杰一事,彷徨失神。 当时并没有过多地留意,各派的掌门分别是谁。 但那冯……是冯云逸的冯。 修行界,同一宗门内,因为有天然的师承关系,所以辈分明确。 就像那死去的朱永杰。如果还活着,将来到了元婴境甚至更高,面对结丹境的叶迎飞,也照样得毕恭毕敬。 这就是正派宗门的传统。忤逆一事,为所有名门正派所不齿。 而宗门之外,只有境界相似,或者身份地位相近之人,才会平辈相论。 所以,如果姓周那人,是风影宗的宗主……那这冯,必然是天极门的掌门——冯天华! 当然,这些都是揣测。 江生坐在地上,嘴中的叶子换了一片又一片。 宗门之事,他一个弟子,操那许多心也没什么作用。 他站起身来,回宗门后,将此事汇报给汪潜或者二位长老。 汪潜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可是对自己的维护照顾,与童颜无二。而苏文镜,平时严肃一些,可给江生的感觉,比汪潜更要可靠。 这三人,不管是谁,都会处理这件事。至于怎么处理,那就跟他没关系了。 江生打定主意,宗门之事重要。赵春家先不去了,过后再说吧。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间,变故发生。 突然,他神识中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小心!” 江生浑身一个激灵,脊背上的毛孔,好像突然吸进去一口凉气。 自己的神识虽然没有尽力覆盖,可是几里之内还是观察着的。 有人给自己传音,自己却毫无发现。这人境界高于自己,神识要比自己庞大! 幸好,传音自己之人,明显心存善意。 随着对方的提醒,江生已经发现了危机的来源。 一杆长枪,吞吐着黑芒,距离他已然不远。 长枪似乎从幽冥中发出,无声无息。 江生瞬间腾空,躲开枪尖前行的方向。 那长枪瞬间拐弯,追着他,再次袭向他的后腰。速度,比御剑而起的江生,快了几倍。 灵器攻击的速度,和御之飞行的速度相比,当然快得多。 江生此时已有防备,护体水幕出现,身体像石头一般,从空中下落。 而龙泉剑,留在了空中,蛟龙自剑尖出现,龙嘴吐出一道长河,横贯天空,奔向那杆袭来的长枪。 而往下掉落的江生,已经发现了远处的地面上,袭击自己之人。 是他! 全身黑衣,头戴斗笠!是袭杀了于长老,又在阴阳山截杀九组的那人。 黑衣人名为王威,年近五十。 二十多年前,本为天极门的内门弟子。当时筑基中期的他,算是门派中天赋不错的弟子。 由于心性狠毒,与同门发生争执时,下狠手杀死同门。被逐出天极门,成为一介散修。 不过,他与当年的授业恩师——肖威,或许因为名字中都带个“威”字,二人感情一直不错。 虽然他被逐出师门,私下里对肖威依旧尊敬有加。 再后来,加入三流门派杀手堂。该门派声名狼藉,在景平国内,与阎罗派、追魂门相提并论。 王威心狠手辣,修为又高,还有一套速度功法,任务之后总能安全逃离。很快在杀手堂站稳脚跟。 而几年以前,他突破到了金丹境,已经成为杀手堂的一把手。 不过,他出门时总是隐匿行藏,外界没几个人知道,杀手堂的门主是他。 除了肖威。 几年前的鬼儿谷,就是肖威告诉他的消息。他与副手,才按照任务杀了于、钱二人。那四郡商行的灵石,也分得不少。 此事过后,手握灵石的他,本想安稳几年。不料肖威亲自找上杀手堂,让他再去一趟阴阳山。 可惜,这次任务后期没那么如意。 他和副手,杀了五行宗十七组的五名弟子之后,又去了阴阳山,等候另一组的成员。 结果自己受了伤,还折了副手。 万幸,肖威当时在杀手堂未走。自己遁逃几百里,都没甩开的那个五行宗弟子,被肖威灭了。 王威养了几年伤,灵石也挥霍一空。刚出来准备做点事情,又莫名其妙被身后那个顶尖高手,追杀了上百里。 幸好,自己的速度够快,不然此刻八成已经陨落。 冤家路窄。 刚才,他发现了坐在山里想事的江生。 这小子是五行宗的,王威有印象,阴阳山的目标中,就有他。 他的副手一时不慎,死在了那里,这小子是凶手之一。 后边追杀他的,是五行宗的高手。只要拿住这小子,嘿嘿,他们自诩名门正派,肯定不能罔顾这小子性命。 实在不济,自己继续逃跑就是。 岂料,这小子不好对付。 短短几年,竟然结丹了?! 自己的长枪,被这小子的招式阻挡了一下。这小子的剑,凝聚幻影……居然和长枪一样,也是上品灵器? 这杆银枪,可是自己多年的积累,才在拍卖场弄来的。 “嘭!” 江生重重落在地上,护体水幕保护下,并未受伤。 之前那道神识再次响起:“北源峰的师弟?多加小心,我马上到。”护体水幕,极易辨认。 眼看江生不可卒除,而后方的追杀者,越来越近。 王威放弃了江生,长枪返回,载着他离地而起,再次逃亡。 这该死的五行宗,怎么这么多变态? 身后的那人,金丹巅峰,自己打不过也就罢了。连个虚丹期的小子,真气都这么深厚?! 王威还在想着呢,一阵笛音传入耳中,神识出现了一丝波动,速度降了下来。 江生吹奏笛子的同时,还控制着龙泉剑,准备释放凝水斩。 可是空中的王威已然清醒过来。 这黑衣人是金丹期,比三个月前,归元宗的叶迎飞,确实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毫无准备之下,神识一瞬间就能恢复清明! 王威在空中狠狠地瞪了江生一眼。 之前落地攻了江生一招,此刻速度又降了下来,神识中那人已经很近了! 实在无暇他顾,王威拼尽全力地提高着速度。 多年前,肖威传给他的这功法,可以与风影宗的身法媲美。 这小子,将来有机会再收拾他。 该死的,一个虚丹期,居然还敢向我施展攻击?这象牙塔中的弟子,什么时候开始,都变得如此狠辣。 江生收起竹笛,召回龙泉剑。 天空中一道金光,追向王威。 在江生的视线中,天上那人朝他点了点头。 “师弟,好样的!我是西钧峰林轩,将来再叙。”神识传了过来,人已经远去。 第七十八章 常在河边走 林轩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周炎身亡一事。 宗门确实有这任务,不过,他是主动请缨的。 对于这件事,韦靖云并不希望他去触碰,担心林轩也步了周炎的后尘。 而胡乾对他大生好感,对于南焰峰天才弟子的身亡,他一直耿耿于怀。 而林轩,毫无疑问是核心弟子中,最有可能查清此事的人。 作为当下核心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两个人,林、周二人感情很好。 或许是英雄相惜之情,或许是吾道不孤之感。总之林轩三年多以来,除了修行之外,没有忘记好友的事情。 最近三年的五峰比武,他也没有参加。没有了最强劲的对手,仿佛缺少了比武二字的意义。 消息是无意中得到的,有个秘密的拍卖会上,会拍卖一把上品灵器宝剑。 林轩进入拍卖会前,刻意易容且蒙面,还贴了一张短时间防止神识查探的符箓。 拍卖行的人,对于千奇百怪的买家见得多了。 只要能将拍品卖出满意的价位,抽取高额的拍卖费。对于买主、卖主是谁,没人在意,也不想招惹是非。 等那柄剑出场,林轩一眼就辨认出来,这是周炎的遗物。 在付出大量灵石之后,他得到了拍卖品。 他并没有急着走,在附近茶楼里坐了一整天,等着卖家来拿灵石。 直到王威出现,他明白正主到了。 周炎出事当日,发生在阴阳山下的事情,他已经找蒋超、彭亮他们仔细询问过。 周炎追杀这黑衣斗笠者,才遭到不测。 此刻这里拍卖周炎的宝剑,同样打扮的人又出现在此,他不相信这是巧合,定然是来拿拍卖的灵石。 在悄然跟随许久之后,确认安全的林轩,才释放出神识,确认了王威的境界。 同为金丹期,林轩自认不惧怕任何人。 果然,在林轩挑明自己来自五行宗之后,王威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简单的两招,王威立刻开始逃窜,自己绝非这人的对手。 于是,双方持续了长达几日的追逐,才有了江生见到的那一幕。 …… 距离五峰比武,还有一天。 在江生赶回宗门的同时,北源峰弟子泄露宗内信息,人赃俱获。 被抓的人,是北源峰执事弟子,余安。 今日,坐镇中坤峰值守宗门的,本应是东林峰贺长老。 一早,贺长老找到汪潜:“老汪,明日是你值守,咱俩换一换。你替我今日前去,明日我再替你。” 汪潜呵呵一笑:“老贺,你这滑稽得很……不去找平长老替代,反而来找我?” 你们老两口子,开口多方便啊?自己内部就换了。 贺长老一脸无奈:“明日五峰比武,这次宗主很重视。我跟平长老,正在忙着炼制丹药,以备比武时有人受伤之需。” “存货倒是有一些。平长老担心时间久了,药效有所流失,这不,拉着我今日赶制一些……”贺长老摇着头说道。 汪潜点了点头:“行吧,那明天的比武,你可没法看热闹了。” 贺长老哈哈一笑:“看什么热闹,看来看去都是西钧峰大展神威。” 于是,汪潜到了中坤峰,神识铺天盖地,笼罩着宗门。 余安如果知道今日值守之人,从东林峰贺长老,换成了北源峰主汪潜,说什么他也不会有所行动的。 余安很清楚,各峰峰主长老们,只是注意宗门安全,不会刻意关注哪个弟子的。 是的,如果按照轮值的次序,贺长老是绝不会关心,一个其他峰的,名不见经传之人。 他哪知道阴差阳错之下,突然换了汪潜。 汪潜的神识,漫无目的扫视。在外门广场处,行来走往的外门弟子中,他发现了余安与一人的碰面。 如果是其他峰的弟子,出现在外门与人窃窃私语,汪潜同样不会有一丝丝的关注。 因为这情景,满广场都是,太寻常无奇了。 可是对于余安,北源峰执事弟子,汪潜朝夕可见的人,很自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就像走在大街之上,迎面有十几个人走过来。一个呼吸的时间,人们的眼神,就会很自然地落在其中熟人的脸上。 而且,汪潜记得,今日余安的任务,是将明日北源峰参加比武的弟子名单,送到无名峰。 出现在外门,岂非不正常。 汪潜神识传音,喊来苏文镜与童颜。 随着汪潜有意的关注,余安与那人,交换某些东西的场面,自然难逃法眼。 汪潜让苏文镜暂时代替自己值守。 自己与童颜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余安惊慌失措的眼神,证明了汪峰主的判断。 心中无鬼的话,突然见到他俩,只会惊讶,何来的慌张? 汪、童二人,将余安与另一人,带到广场北侧的大殿,包括谢长老在内,审问着二人。 因为另一人是外门执事陈青。谢长老不能置身事外。 余安本妄图狡辩。 当汪潜威胁要强行搜索他的神识,余安圆圆的脸蛋,六神无主,彻底蔫了。 汪潜又声称,只要如实交代,无非将他逐出师门,不伤性命。 余安心中斗争了几下,很快放弃了抵抗。竹筒倒豆子般敞开心扉,张开嘴巴。 那外门弟子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童颜一贯柔和的气质,逐渐变得清冷。 她明白汪潜为何要威逼利诱。 一方面喊来自己与谢长老,三人为公。怎么处置余安,都有见证。 另一方面,强行搜索神识,只能了解余安干过什么事,并不能了解余安的想法和动机。 汪潜这是抱有一丝希望,余安是被逼无奈,或者一时犯错。 但余安主动交代第一件事情,就让她和汪潜,对这弟子大失所望。 这外门弟子陈青,和余安乃是同乡。 陈青他爹是一名散修。多年前在越秀国游历,不慎被妖兽所伤,遇到方志衡——方泉的父亲,救下了他。 为此,陈青特地登门,感谢救命之恩。 四年多以前,方泉想进入五行宗。找到了陈青他爹,寻求援助。 于是,陈青他爹帮助方泉,安排了合理的身世。 而陈青给钱长老送了灵石。 方泉得以化名方水白,通过了身世查验,进入了五行宗。 在方泉失踪一年多以后,方泉的叔父,想起了这件事。派人找到了陈青他爹。 威逼利诱之下,陈青他爹和盘托出。 余安说到这里,童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第七十九章 岂能不湿鞋 当余安说起几年前,与方泉有关的事。 童颜想到了九组出发之前,江生跑来跟自己说,半夜在水潭中看到的事。 果然,余安后续的话语,印证了她的猜测。 从越秀国来的人,想要知道方泉的行踪。 于是,陈青通过余安,在那夜的瀑布边上,拿到了详细名单。 作为报酬,余安和陈青拿到了凝丹露。 越秀国方家,炼丹制药之道名扬千里。提供几瓶凝丹露,还是不在话下的。 余安并不知道,这次提供的名单,给九组带来多大的麻烦。但是童颜了解,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九组所有人,早就在粉衣女子的手下,成为五个冤魂。 陈青父子,在提供了翔实的情报之后,还拿到了不少灵石。 对那方泉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让陈青他爹突破了底线。尝到了甜头,陈青他爹经常出入情报贩卖的场所。 例如某郡的商行信息,人员构成和修行境界。 例如弟子当中近期的流言,各峰弟子常用功法的样子。 例如每年五峰比武的结果,核心弟子的优缺点。 例如五峰宗主长老们的修行境界、脾气性格、关系优劣。 例如近日中坤峰上有人轮值,第一轮值守的排序记录。 …… 通过陈青和余安的有心搜集,准确或不准确的信息,在这几年里,经常走出五行宗,散播出去。 余安、陈青二人并不知道,是何方势力需要这些情报。他们只认灵石,总不能做一辈子执事弟子吧。 当然,他们更不清楚。他们提供的消息,并非起到多么重大的作用,只是作为信息验证的作证罢了。 真正核心的信息,他们根本接触不到。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余安和陈青,两只不起眼的蛀虫,将罪行交代以后,等待宗门的发落。 他们清楚,被强行神识搜索的话,其他龌龊的事,也一样瞒不住。 而且,仔细翻阅记忆的话,对大脑的损伤很大,有可能变成白痴一般。 此时,站在门口的执法陶长老,推门而入。谢长老早就安排人去请了。 二人丹田被废,面如死灰,一切蝇营狗苟,都成了镜花水月。 曾经服用的凝丹露,非但没有成功结丹,反而搭上了全身的修为。 陶长老执法完成。而后询问外门和北源峰,对两名弟子,是否还有其他的安排。 汪潜和谢长老都没再说什么。 童颜手指一动,余安倒地,呼吸全无。汪潜应允不伤性命,她可没答应。 其他人她不在意。汪潜经年外出,北源峰在她的眼皮底下出现叛徒,让她着实恼怒,并且厌恶至极。 平日里的童颜脾气温和,对待彭亮、许东这些闹腾的弟子,也只是表面严肃。可内里,童颜也是有逆鳞的。 汪潜清楚童颜的秉性,并未出手阻拦。 童颜也知道,汪潜清楚她的秉性,所以连沟通申请都略过去了,直接动手。 至于方泉的身份来历,造假一事,几年前方泉就对贺慕平坦白了,自己当时在场。 贺慕平都不追究,关自己什么事。 …… 东夷大陆上一界的甲子大会,五行宗获得第十名。 虽位居十大门派最末,可依旧让绝大多数的门派眼热。因为五行宗可以掌管一条灵脉,长达六十年之久。 这条灵脉的所在之处,风景极美。 背靠高山,前有流水。 峰岳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从高空俯瞰,仿佛一条土龙在云雾中游走。 所有云雾,最后都逐渐汇集,缓慢的沉入龙嘴之处的峡谷中。 积年累月汇聚天地灵气,才形成如此的灵脉仙壤。 五行宗在此勘探、挖掘灵脉的弟子不少。按照惯例,其中还有三名核心弟子,一名元婴境的修行者坐镇。 天已过晌,奚青云打算长途跋涉,赶回宗门一趟。 一般来说,每半年一次,运送灵石的任务,都是派出两名核心弟子完成。 明日立冬,是五峰比武的日子。奚青云打算亲自送回去。 因为他还惦记着,代表宗门,参加甲子大会的十名弟子中,西钧峰有几个。 下一次再送灵石,就是五个月之后,清明前夕了。 也是这六十年管辖权的最后一批产出。 清明之后,重新洗牌。到时候宗门是否能进前十,掌管哪条灵脉还不一定呢。 可是此刻出现的一件事,打乱了奚青云的计划。 远距离之外,有一股神识一闪而逝。 这神识比他弱些,但肯定也是元婴境。 十大灵脉,是整个东夷大陆的禁区。约定俗成的规矩,方圆三百里之内,任何门派修行者,不允许靠近。 一旦有觊觎者,会成为所有名门正派的公敌,等待着的会是雷霆万钧的剿灭。 这引起了奚青云的高度重视。作为最后十年坐镇的人,灵脉的安全,是他绝对不敢放松的事情。 他俊朗的面庞,浮现出一丝凝重。 自己今日不能回宗门了。 就算开采出来的灵石全部带走,弟子们还在这里,人员的安全同样也是他的责任。 而安排核心弟子运送的话,安全性也得不到保障,毕竟刚才那股神识的主人,是元婴境。 奚青云做出决定。灵石的运送暂且搁置,安排核心弟子回一趟宗门,将事情上报,解释一下为何灵石的运送会延期。 未来几天,他在灵脉中一动不动。神识覆盖着附近狭小的区域,这样就算维持十天八天,他也能坚持。 …… 童颜正在犹豫着。 她与汪潜,在外门处理完余安的事情,就回到北源峰。 汪潜自去中坤峰,继续坐镇值守。 余安已亡。北源峰的名单,自然还未送至无名峰。 参与比武的名单,还是小事。报上几个修行根基扎实的弟子,明日比武时,临时更换一个半个弟子,也无人在意。 可是,每峰上报的一名,参加甲子大会的人选,至今还没有决定下来。 汪潜将此事交给她,从此不再过问。 她的心中翻来覆去,北源峰那十个八个核心弟子的名字,交替出现在脑中。 往年那几个,年龄偏大,属于按部就班修炼的弟子。 近几年,只有彭亮和万青菲……虽然还不错,可天赋都不如当年的自己。 她内心还有一丝期待,期待着那个弟子。 那个进入内门总共三年半时间,前后外出半年,关禁闭三年…… 总共听了她四次授课的弟子。 第八十章 返回五行宗 东林峰,几个弟子的表情不太好看。显然对贺慕平的决定,不太理解,只不过峰主发话,他们只能接受。 在弟子们的眼中,方泉虽然天赋过人,可毕竟刚刚结丹。 东林峰虽然不如西钧峰,可金丹期的核心弟子,还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 实丹期的更多。 可是众多东林峰的核心弟子中,贺慕平做出决定,参加甲子大会的确切名额,给方泉。 方泉自己也很诧异:“峰主,这不合适。师兄师姐的修为远胜于我。而且,之前几年五峰比武,我都没参加。没有给东林峰增加一丝荣光。” 方泉说的,也是大家心里想的。寸功未立,凭什么是她? 平长老不知何时来到弟子们身后。 她看起来五十岁多岁,有着几丝皱纹。贺慕平看起来,眉眼之处与她有几分相似。 平长老笑了笑,代替女儿开口,解答着弟子们的疑惑。 贺、平二人对这宝贝闺女宠爱至极,甚至顶着宗内的异样眼光,把女儿扶上峰主之位。 女儿毕竟还年轻些,未达到元婴境。在东林峰,贺、平二人的威信,是要高于女儿的。 “几个甲子前,老身参加过。甲子大会,是依靠东夷大陆的一件至宝来完成。说是盛会,其实是一场比赛。参加的弟子们,只需要神识探入,走进另一片天地。” 平长老回忆着往昔,有条不紊地阐述着。 “比赛要经历好几种考验,有修行天赋、心性毅力、功法感悟、战斗反应……” “这件至宝,会根据参赛人的境界、年龄,来综合评判每人的比赛分数。” “比如说,在比赛中,同样杀死一只四阶妖兽,金丹期能得到十分,虚丹期能得好几十分!” “甲子大会比试的,是大陆各门派的天赋弟子数量。一个人再天纵奇才,也比不上其他门派十个人的分数。” …… “总的来说,年龄越小、天赋越好的人,可以得到的分数更高。” “所以,选择方泉,代表东林峰参加,我与贺长老也是赞成的。” 弟子们都不说话了,他们明白了平长老的意思。 甲子大会的评判标准,不是简单的打斗比武。 天赋越好的人,在修仙路上,攀登高峰的几率越高。 而拥有这种弟子越多,这个门派的未来才充满希望。得以进入十大门派,掌控灵脉。 …… 天光渐暗,中坤峰上,汪潜斜躺在一棵歪脖树上,闭着眼睛。 中坤峰的弟子们,遥远的看着这一幕,有的摇头,有的吐吐舌头。 这北源峰的弟子难怪一塌糊涂,比武回回倒数,这峰主都懒散成这个样子,天还没黑呢,看着跟睡了一样。 汪潜当然没有睡,神识在整个五行宗覆盖着,并没有一刻掉以轻心。 至于中坤峰弟子的指指点点,他才不在意。 突然,他神识中感受到一道波动,一个人飞速的靠近北源峰,一头扎了下去。 汪潜嘴角上扬,这小子,终于还是突破了。童颜的眼光……不对,老子的眼光一向这么毒辣。 他在树上翻了个身,差点没掉下去。以屁股为支撑点,脊梁使劲,往中间靠了靠,平稳着身体。 中坤峰一名女弟子看见了,不禁歪了歪嘴,这是什么仪态。 北源峰上,童颜笑了起来。虽然落日的余辉,已经不那么明亮,可她的笑容,依旧让江生的心里暖洋洋的。 他想起童颜曾经的话,这笑容,真的像家人回来了一样。 “成了?”童颜当然感受的到,弟子处于什么境界。 “嗯,童长老,侥幸结丹成功。”江生讪讪地回答着,自己回来地有些晚了,看童长老站在北源殿前,说不上是在等自己。 自己从石洞出来,直接回了乌山镇,一直也没回来,跟童长老报个平安。 “童长老,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两件事……” 童长老没有完全听完,带着江生,飞往中坤峰。 其他门派传信之事重要,不能耽搁。 林轩追杀黑衣人的事,她都没听完,这事还不那么要紧,而且她对那林轩,非常信任。 因为这林轩的天赋秉性,行事作风,像极了一百多年前的,奚青云。 …… 天马上就要黑了。灵脉上方的雾气,也氤氲不清。 奚青云并不知道童颜在心里,又一次念叨着他。 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在灵脉的安全上。 越是夜晚,越要谨慎。 其实,从他发现那道窥探的神识,一直到后边几日,再也未有任何异样发生。 但奚青云并不认为,白天那道神识是自己的错觉,惊才绝艳的他,自信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奚青云并不知道。 让他呆在这里,不能在比武那日,出现五行宗,这就是唯一的目的。 当然,这是后话,几日之后,奚青云才清楚这些。 …… 童颜带着江生,来到中坤峰。 将江生带回来的消息,跟汪潜大略说了说。 汪潜依旧斜躺在树上,伸手往上指了指:“直接去跟老秦说吧……”他笑嘻嘻地看着江生:“吆喝?这不是我们北源峰最年轻的天才嘛!哈哈!” 江生知道汪峰主,是在说自己结丹的事。 他行了一礼:“峰主过奖了,侥幸而已。” 汪潜收起了笑容,白了他一眼:“个死样子,假惺惺的,跟苏文镜学的?没劲……”挥了挥手,示意他俩可以走了。 在江生的尴尬中,童颜朝着歪脖树踢了一脚,抖了汪潜一身叶子。 “咱走!”童颜拉着江生就往无名峰飞去。她护着江生,跟贺慕平护着方泉是一样的。 汪潜骂骂咧咧地拍打着身上的叶子,但是眼中也流露出担忧,替秦文庭头疼。 秦文庭盯着手里,风影宗蔡威传递的那张纸条。 他朝江生笑了笑:“就是你,被罚了三年禁闭吧?” “是弟子。”江生恭敬回答,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 “不错!受了委屈,都没耽误修炼!”秦文庭赞许地看了看他单薄的身躯:“这个,送你了。” 他摸出一物,扔向江生。 江生下意识接住,还没仔细看。 童颜眉头一挑,胳膊肘碰了碰他:“还不赶紧谢谢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