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武仙》 第一章 醉花楼一场闹剧 “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 唐天祐四年四月十八日(暨公元907年6月1日),朱温废黜唐哀帝,自行称帝,国号梁,建都开封,年号开平,史称后梁。 …… 开平二年,暨公元908年! 梁朝稳立,群雄四起,偌大的唐朝疆域四分五裂,各地藩王据地自立,致使四海之内硝烟弥漫,百姓深处水深火热间。 …… 世事难讨无名利,向来三月已深秋! 凉州三月,初春来报,然而北地的春光却与冬日无二,无非是见暖了几许,呼呼的冷风依旧卷滚着茫茫黄沙往脖子里灌。 此处乃是凉州最大的城镇—武威郡,作为整个凉州的经济要塞,武威郡的繁华程度放眼整个凉州那绝对是头一份,哪怕是放在整个北地也是名列前茅的繁华之地。 特别是自打十年前,凉州的大小帮派尽皆归于天元帮统管之后,一改往日的帮派厮杀风气,人们的生活渐渐平静下来,大小商会得以安稳发展,不光凉州境内经济繁荣起来,各地商贩也纷纷往来贸易,凉州各地一片蒸蒸日上之景。 所以,在凉州地界,别管是军队府衙,还是各大小势力,甚至是普通民众,一提到天元帮,没有谁不竖起大拇指,道这天元帮的一声好的! 当然,事无绝对,没有那个帮派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在凉州境内也不乏有对天元帮存在意见的帮派,只不过碍于天元帮的势力,大都选择了吞声咽气,做些阳奉阴违的勾当罢了! 醉花楼,武威郡最大的酒楼,能来这座酒楼讨酒喝的人大都是有身份有来历的人,要么是当地的达官贵人,各大帮派的大小头目,要么就是来往的富商,寻常人就算是能进得了酒楼的门,只怕口袋里的银两也不够买一盏酒尝尝的。 饶是如此,醉花楼每日依旧是人满为患,许是为了面子,毕竟常人一听能到这醉花楼里吃花酒,那不用想,指定是有地位的人物! 多的是人为了这份虚荣,忍着心疼来这儿讨面子。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醉花楼的几样招牌了,样貌标致、身段苗条的花魁~香飘十里、醉仙迷人的美酒佳肴;亭台楼阁,尽览美景的地段,哪一个都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能来此处的人都是有些背景的人,脾气可是不小,偶有冲突自是难免,人们对此大都见多不怪。 更何况,能在这儿开这么大一家酒楼,这酒楼的老板可想而知也是有着身份背景的大人物,寻常发生些冲突,只要酒楼的人出面了,无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谁会不给酒楼的面子。 可今儿倒是怪了,酒楼里两桌客人起了冲突,酒楼的人出面调解,非但没能把事解决,反倒把个出面的小二被其中一桌客人给打趴下了,场面甚是混乱,其他的客人见此纷纷拉开距离,没谁愿意平白惹一身晦气。 这是发生在酒楼二楼的事儿,两桌客人,一桌像是外来的寻常客商,另一桌则看着像是一群莽撞武夫,个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身上纹有形状怪异的图案,怒目圆瞪,看着就像是一伙蛮横的山匪。 两伙十几人,客商一伙人数多一些,有个七八人,而另一伙则不过寥寥五六之数,然而就是这不过五六人,散发出的气势却远远强于那七八人,大有几分天王老子来了能奈我何的气势。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伙人必然是有来头的人,毕竟没脑子的莽夫可是不敢在这醉花楼里闹事儿的! “你……你们简直就是强盗,我们可是往来的客商,天元帮都有令不得欺压往来商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凉州地界竟然敢违背天元帮的号令,你们就不怕惹到麻烦吗?” 一穿着华丽的富态商人指着对面的一个壮硕汉子朗声呵斥道,试图抬出天元帮来压这群无理取闹的莽夫一头。 他们虽然来自外地,可来往凉州经商的人谁不知道天元帮的威名,他们还不相信在凉州会有人敢不把天元帮放在眼里。 然而,听到商人的话,那壮汉反倒突然大笑起来,毫不掩饰笑声中的嘲讽之意,瞥了一眼不远处被自己一拳打趴下的小二,随即看向那商人。 片刻后,壮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 “呵~天元帮,你倒是真看的起自己,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就是天元帮的人,怎么老子没听说过我们帮主下令不让欺压你们了?再者说,就算是有又怎么样,在这凉州地界,我天元帮就是天,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们怎么做事了?” “哈哈哈哈……”壮汉身后的几人闻声纷纷大笑出声,一人更是开口补充了几句。 “我们可没有欺压你们,是你们这些冒充商人的家伙偷了我们的钱,我们不过是讨要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我们还没跟帮主反映你们这些人假冒客商窃取他人财物呢,你倒先反咬一口了,我看你们一定是山匪。” “大哥,为了保证凉州的安定,我看这些人兄弟们就替帮主杀了吧,相信帮主也不会怪我们的!”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那站在最前方的壮汉说的,后者闻声露出一抹邪笑,眼含嘲讽地看着那些商人,并没有回答。 片刻后,才对那商人反问一句。 “怎么样,我的兄弟们的话你听明白了吗?想跟我们天元帮作对,你还太嫩了点!你要是识趣的话就把偷我们兄弟们的三百两银子拿出来,再准备五百两黄金赔罪,今儿的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不然,后果你可承受不起!” “五……五百两……黄金!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我们何时偷过你们的银子,枉为人称天元帮乃是正气之帮,原来都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那商人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哈哈哈哈!随你怎么想好了,反正你的想法对于我天元帮而言,连屁都不是!” 壮汉朝着那商人靠近了几分,轻蔑说到。 “你……你!”商人怒指壮汉,但却无可奈何,他们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客商,身上虽然有几百两银子,但那已经是合他们几人所有的家当才凑出来的,这次就是指望着这些银子能把那批货带回去。 为了攒够足够的银子,他们甚至都没舍得花钱雇随从,还特意打听到这凉州是个平静地界,有天元帮的限制,别说山匪不敢造次,就连一些有背景的恶人都不敢在此处生事。 本以为此行定能顺风顺水,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么一群不讲理的贼人,传言不可信呐,这世道都乱套了,笑话,他们居然还真相信世上有那股势力是能守护一方正义的! 此时此刻,这些商人心底不免有些发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可不甘心将手里的银子平白拱手送人,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他们狠下心把身上这几百两银子交出去了,可那五百两金子从哪里找? 一时间,这些商人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周,试图寻求他人的帮助。 不过,对于他们的目光,周围众人无一例外选择了无视,全当没有看到。 毕竟,刚才那几个壮汉可是说自己是天元帮的,他们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有一句话是真理,在这凉州地界,天元帮还真是天,没有哪股势力敢跟天元帮抗衡,虽说在场的人大多有些背景,可他们的背景放在天元帮面前也就不够看了! 众人漠视的眼神自然逃不过一众壮汉的目光,那为首的壮汉见此冷笑一声,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一般,也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坐立不安的商人,似乎是在等着他们做决定。 在他身后站着的几个壮汉颇有默契地走开,将那一桌商人围了起来,虎视眈眈,大有几分得势不饶人的架势。 这醉花楼共有三层,一层二层用来招揽寻常客人的,像是本地以及外来的客商,或是一些小有身份的人。 而第三层却是为了那些大有来历的人布置的,整个楼层改制成一间一间的雅间,能够上到三层饮酒的,要么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要么就是在这凉州大有背景的人物。 另一点独特的则是在于第三层中间是空的,空处四周围有围栏,围栏之后便是那六七个雅间,而透过围栏则能够清楚地看到第二层大半的情景。 因此,在这第二层发生的事,居于第三层雅间内的客人可谓是尽收眼底,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看是看到了,但却没有人愿意出面,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地位,想的自然就多了。 虽然这些人听到那几名壮汉的话心里颇有疑惑,有些难以相信天元帮竟会纵容手下人做这等事,只怕这些人的身份八成是假的! 但看破却并不等于要说破,在凉州假冒天元帮作威作福的事儿可不是什么人都敢干的,多半背景也不会简单,他们犯不着因为几个毫不相干的外来商人给自己惹麻烦。 于是乎,这二楼的闹剧反倒成了众人伴酒的一出戏了。 第二章 活泼少女呆少年 当这第二层陷入纷乱的时候,在那第三层上,一间被命名为“春风阁”的雅间内,一名少年正平静地看着二楼的情景,目光透过珠帘毫不顾忌地扫视着那几名壮汉,面容上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让人难以捉摸的透他究竟是何心思。 许久之后,少年才缓缓收回目光,似乎对这一幕很感兴趣一样,嘴角微微撇了一下,轻声呢喃一句:“有些意思……” 少年年纪不大,约摸十一二岁,略带稚嫩的面容颇为秀气,浓眉秀目,一双眸子甚是引人,深沉得宛若星辰坠落。 一身上乘的锦绣绸衣,腰间别着一把紫檀木剑,看上去像是一名富家子弟。 只不过,和大部分富家子弟不同的是,在少年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那种独属于富家子弟的傲气,反而始终含着那一抹浅浅的笑意,透露着几分平易近人的气息,看上去很是阳光。 整个隔间内有七八人,但坐着的却只有两人,少年是其中之一,而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名看上去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其他人则是静静分站两人身后。 这二人的身份可见一斑! 看到少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奇异神情,那少女倒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样,惊讶地张了张嘴。 “呀,徐木头,你居然还会撇嘴啊,我还以为你从来就只会假笑呢!” 说罢,少女冲着那又换回微笑表情的少年甜甜一笑,水汪汪地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脸颊,显然是对少年先前下意识流露出的神情感到了浓浓的兴趣。 可当她看向少年的时候,后者又换回了那副她打小都看不顺眼的笑脸,她顿时沉下了脸,忍不住白了少年一眼,置气般埋怨一句。 “徐元,你真是个木头!” 闻声,徐元回过头来,看着少女那精致的面庞,乌黑秀发披落双肩,玲珑眸子,丹唇玉鼻,这份姿容端的是个美人胚子,眼下流露出几分恼意,更显娇俏。 再配上额间那丹红花钿,令人顿生怜爱之意,绕是徐元这般身份,在这凉州境内还真没见过有比眼前这少女生的更美的女子了! 而且,这少女可不光是样貌生得漂亮,她的身份也是极不一般,乃是赫赫有名的幽州将军顾明昌的独女,顾婉。 这要搁其他人,桌前坐着这么个小美人儿,又有那么强硬的背景,还不得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去讨好顾婉啊! 可徐元看向顾婉的目光中既无敬畏,也无欣赏,少女那标致的样貌到了徐元眼中就好像寻常人一样,甚至少年的眼中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意味,令人大为奇怪。 说实话,当徐元知道自己今天来见的是这个丫头的时候,可别提有多愁了。 他们二人自幼相识,打小徐元对这丫头就格外头疼,原因无二,这丫头太闹腾了!被她逮着机会,那可是能喋喋不休絮叨半日,加上二人的父亲乃是过命的兄弟,两家常有往来,所以从小徐元就受尽了顾婉的折磨,后来更是想方设法躲着她。 不过,自打几年前顾明昌举家从凉州搬到幽州以后,这些年来,徐元还真是没怎么见到过顾婉,本来来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么久没见,顾婉会不会变了,长大了的她应该会成熟很多,就没那么闹腾了,但见了面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真是想多了! 从他进酒楼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这丫头的嘴就没闲下来,一个劲儿给他讲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让素来喜欢清净的徐元感到一阵头大。 可老爹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忍着了。 看到徐元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平淡的神情,顾婉也不在意,目光瞥了一眼楼下的情形,又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喂!徐木头,你不出面管管他们吗,你没听到吗?他们刚刚可是说自己是天元帮的人,你这天元帮的少主不会就这么任由别人这么败坏天元帮的名声吧?” 闻声,徐元偏头看了一眼楼下那几名气势汹汹的壮汉,但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 迟疑了片刻,徐元才转过头看向顾婉,淡淡说了句:“哦,我知道了。” “你!” 顾婉气结,但看到徐元那一脸的木讷神色,只感觉自己的一番气力都使在了棉花上一样,当下便要起身离去,她是一刻都不想跟这个家伙待在一块了。 看到顾婉起身的动作,徐元愣了一下,疑惑道:“嗯?你要干嘛?” 闻声,顾婉刚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随即回头狠狠瞪了徐元一眼,“哼!本姑娘不想跟你说话,不想跟你待在一块,我爹让我转告徐伯伯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本姑娘现在要回去,再跟你这个没意思的家伙待下去,我非得气疯了不可!” 说罢,少女便怒气冲冲朝着隔间外走去,但没走几步,身后便响起了徐元带有几分无奈的声音,“等等,你先别走,我还有话没说呢。” “哼!不听!现在想起来跟我说话了,晚了,本姑娘现在不想听!”顾婉两臂交叉搭在胸前,一副撒娇姿态,赌气回应的同时,脚下的动作也没停下,依旧朝着隔间外走去。 见此,徐元下意识抬起手挠了挠头,看到顾婉快要走到门口了,才提了提声音说道:“鼻涕虫,我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是我爹托你转告顾叔叔的,你确定你不听?” 听到徐元提及徐武天,顾婉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再次瞪了徐元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哼,看在徐伯伯的面子上就暂且不跟你计较,有什么话快说,本姑娘听着呢。” 徐元苦笑一声,开口道:“我爹托你转告顾叔叔一句话,幽州不比凉州,幽州地处边境,连年征战,北国契丹虎视眈眈,加之眼下时局混乱,顾叔叔想要独善其身恐怕做不到,眼下关头抵御外敌虽至关重要,但也要切记留心身旁的人,倘若小人作祟,只怕以顾叔叔的身份是要吃大亏的。我爹说,如果顾叔叔有朝一日下定了决心,我天元帮必当全力相助,铲除奸人!” 说罢,徐元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信件,递给了顾婉,“这是我爹写给顾叔叔的信,劳烦你代为转交吧。” 顾婉虽说眼下正生着徐元的闷气,但也清楚其中的轻重,脸上的神色略微郑重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双手接过信件,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做完这些,顾婉才看向徐元,开口问道:“木头,你说完没,说完了的话我可真要走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徐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爹的话已经转告完了,不过,我还有一些话也希望你能够带给顾叔叔,幽州虽有他的使命,但那毕竟不是家,情义虽重,可若是一昧为了道义,或许有些不智。伴君如伴虎,节度使的野心很大,顾叔叔却不同,他没有任何野心,一味如此只会被人当枪使。我很希望顾叔叔这一次能听我的劝,多加留心,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否则只怕到头来自己会落得进退两难的境地。希望你能告诉顾叔叔,如果有一天他想明白了,我和我爹必定出城百里相迎。凉州,随时欢迎顾叔叔回家!” 闻声,顾婉微微呆滞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好像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听到他说过最多的话了。 听着那一句“回家”,少女的眼眶略微有点湿润,像是怕徐元看到笑话自己,忙扭过身胡乱擦了几把。 片刻后,她才回过头来,郑重地点了点头,虽说徐元的话多少有些不中听,但是她心里清楚,徐元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地替自己父亲着想罢了。 不知不觉中,顾婉心里的气已经烟消云散了,微俯下头,看着眼前这个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透露着几分魅力的少年,除却他脸上那亘古不变的淡淡笑容让自己觉得有些“假”以外,可以说,这个少年真的很吸引人,要不然以她堂堂幽州将军千金的身份,哪里会在徐元面前露出这份小女儿姿态来。 只可惜,这一切眼前这个傻呆呆的木头哪里能知道,又怎么会明白呢! “木头,那我可真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嗯?”徐元被问住了,看着少女眼底淡淡的期待神意,愣了一下,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那个……你一路保重!” “你!你气死我得了,死木头!臭木头!” 然而,听到他的回答,顾婉刚刚消了的气又噌噌冒了出来,狠狠地瞪了徐元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隔间。 与她同来的几人也相继离去,独留下一脸迷茫的徐元望着少女的背影,满头雾水。 徐元茫然地挠了挠头,自个儿说的不对吗?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唉,那些叔叔伯伯说的真没错,女人果真是捉摸不透! 看着少年脸上的苦涩神情,站在他身后的几人纷纷露出了笑容,自己家这个少主,就算是面对着凉州州牧都能进退自如,泰然自若,也就顾婉这个从小跟他玩到大的丫头能让他头疼,能让他露出这份无奈的神情了吧。 这或许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片刻后,徐元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隔间外,透过珠帘,望着顾婉离开的方向,面色平静,似是在想着什么。 第三章 审壮汉斗智斗勇 直到顾婉的身影消失在酒楼后,徐元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不改,但其中却多了几分淡漠,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少年静静看着二楼,在他们说话这当口,那几个壮汉明显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动起了手,毫无顾忌。 面对这些整天刀口舔血的家伙,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哪里是对手,片刻间就有一人惨遭杀害,场面一度混乱。 看到这一幕,少年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随即沉声道:“张叔,李叔,劳烦二位叔叔去清清场吧,留个会说话的就行,虽说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不过……这里可是凉州,我天元帮的名声也不是谁想拿着使就拿着使的!” 若是熟悉徐元的人一定明白,现在的他已经发火了,或许在顾婉的眼中,徐元就是一个只会天天摆着那副呆呆笑脸的木讷少年,但唯有这些见识过徐元真正手段的人才明白,他的温和永远都是留给自己亲近的人的,对于敌人,他可从没有仁慈过。 这一点,从他八岁那年踏足天元帮的囚牢,经受过重重刺激以后,参与到审讯犯人的时候,这些人便已经明白了。 “是!” 此刻,徐元一声令下,身后的二人当即抱拳应到,同时走出了隔间。 这短短的功夫里,又有一名商人不幸被一拳打中了脑袋,当场毙命,血腥的场面令整个二楼的人都急忙躲走了,生怕多待一刻就会遭受无妄之灾一般。 看着这一幕,徐元眼中的神色波澜不惊,颇为平静,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带着些许茫然缓缓开口道:“刘爷爷,你说为什么总有人意欲取天元帮而代之呢,我们所图的也不是名利,不过是想生活的地方是个清明地界罢了,难道那些人他们不希望世道是这样的吗?名利就这么让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吗?” 听着少年淡淡的声音,静静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老人轻轻一笑,目光慈祥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缓声道。 “少主,你要知道我们天元帮为了让凉州变成一处清明地界实行了无数强硬手段,我们用尽各种刑罚惩处那些违背我们规矩的人本就让很多牵扯其中的人不满了。再者,我们自己如此,却不准他们滥杀无辜、不准他们肆意抢夺,太多太多侵犯到了那些本就以此谋生的人的利益了。” “他们这些人为的就是一个利字,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有没有受损,能不能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别人的利益,哪怕是别人的生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我们管的越多,我们惩治他人的手段越狠,对我们天元帮有意见的人自然也就越多。不过,少主也无需太过在意,这都是些不足为奇的事儿,林子大了,总归是什么鸟都有的!” 闻声,徐元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想明白了,片刻后,又换上了那副波澜不惊的微笑模样。 这时候,先前走出隔间的二人也相继走了回来,在他们身后还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先前叫嚣的最凶的那个为首壮汉。 只不过,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先前那般嚣张姿态,四肢尽皆被生生震断了,像死猪一样被拖进了隔间,哀嚎声传遍整个醉花楼,令所有人都忍不住朝着这边看来。不过,每个隔间都被一层珠帘挡着,外人只能模糊的看到这一隔间中唯一坐着的是一名少年,其他的却是看不清了,当下皆不由自主地揣测起了徐元的身份。 而对于众人的目光,徐元果断选择了无视,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被拖回来的壮汉。 察觉到拖着自己的人停了下来,那壮汉强忍着疼痛,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形,目光掠过众人,缓缓落在了在场那唯一落座的少年身上。 深呼了一口气,壮汉故作平静道:“你……你是什么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谁允许你在这酒楼里闹事的?”徐元低下头,平静地注视着那看上去甚是凶狠的中年壮汉。 听着少年平淡的语气,那人盯着徐元端详了片刻,确认自己在凉州并不曾见过他后,便当他是替刚刚那几个商人打抱不平,仗着有些背景强逞出头的愣头青了。 想到这儿,壮汉的语气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哼!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到了这凉州地界也不打听打听这里谁才是王,你的人杀了我兄弟,我本事不如你们,但是你别忘了,这是凉州,在凉州还没人敢欺负我们天元帮的人,任你是多厉害的高手,在这儿也得遵我们天元帮的令!” 看着壮汉脸上的倨傲,徐元撇了撇嘴,依旧是那副笑脸,但语气却冷了不少,“哦~那若照你所说,你在这醉花楼里随意杀人,我不但不能怪罪你,反倒应该对你客客气气的,是吗?” 听到少年那特意拉长的问句,壮汉没有急着回答,眉头一蹙,继续揣摸着徐元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这酒楼的管事?” 徐元不置可否,依旧淡淡道:“我说了,你不必知道我的身份,你也不配,回答我的问题,不然……相信我,你会后悔的!” 许是被徐元的镇定影响到了心态,壮汉的语气不经意间便弱了几分,但自持天元帮的身份,他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哪怕这少年真的有些背景,他也不认为徐元的背景能够强硬得过天元帮。 只不过,眼下自己毕竟处于弱势,倘若徐元真不管不顾的话,自己多半讨不了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稳住这小子,再想办法把他整到自己的地盘上。 到了那时候,任凭徐元身后的这几个人再怎么厉害,独虎难敌群狼,他也得乖乖给自己磕头赔罪。 想着,壮汉故作镇静道:“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你既然来了凉州,就应该明白天元帮意味着什么,在这里还没有人敢对我们天元帮的人动手的。今天的事我可以念在是你年少无知,不与你计较,你现在放了我,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不然的话,单凭你杀了天元帮的人,一但被我们帮主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听着壮汉的话,不光是徐元的嘴脸洋溢起轻蔑的笑意,其他几人看向壮汉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异样,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天元帮的人,但我很好奇,你是天元帮的什么人?就算你真的是天元帮的人,区区一个六品武者,充其量也不过是天元帮的一名寻常帮众罢了,而我这身后可是有不少人都是三品高手,甚至是一品高手,你觉得天元帮会为了你们来得罪我?”少年语气平静,说话的时候指了指身后的几人。 可听到少年的话,壮汉的脸色却是微微变了一下,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徐元,似乎没想到这少年身边居然有这么多高手。 三品武者虽说放眼整个江湖根本不值一提,可在凉州这等偏远之地,别管放在哪个门派中都能称得上是绝对的核心人物了。 就连独霸一方的天元帮里也没有多少三品高手,更别说那距离气境仅有一步之遥的一品高手了!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壮汉心里不免打起了鼓,自己难不成真的惹到了什么大有背景的人物了? 想到这儿,壮汉有些按耐不住了,但依旧开口硬撑道:“一品高手又如何,我们帮主可是货真价实的气之境界,武道大师,几年前就已经踏足气阶,迟早会是虚阶的武道大师。我们天元帮立帮之时就说过,每一个入帮的人都是兄弟,你们杀了我,帮主必定会为我报仇的,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今天的事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闻声,徐元没有反驳,而是赞同地点起了头,“确实,天元帮自成立之时就有过明令,一入吾帮皆兄弟,不过……你张口闭口说自己天元帮的人,那我倒要问问你,天元帮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钱?天元帮有多少人?最近新入帮的人叫什么名字?” “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变着法儿刺探我们天元帮的情况?”少年接连而出的几个问题让壮汉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惊慌,虽然只是一霎,但依旧被徐元敏锐的捕捉到了。 徐元当即冷哼一声,脸上的笑意终是收敛了起来,转而被凝重的阴沉所代替,随后缓缓开口道:“你不是说你是天元帮的吗,那我当然要考考你,看看你这身份到底有没有假罢了!怎么?莫非你不是天元帮的人,是在这儿狐假虎威不成?” “你……你放屁!老子自然是天元帮的人!” “那好,拿你的天元令给我看看,拿得出来,我就认你是天元帮的人!” 徐元猛地起身,冲着壮汉伸出手来,后者顿时一慌,忙开口辩解道:“我……我为什么要给你看!” 闻声,徐元再度轻蔑一笑,开口道:“你当然不需要给我看,因为……压根就没有天元令这个东西!” “你!你诓我!” 壮汉一愣,随即怒喝出声,听到这儿,他哪里还不明白,这小子摆明了就是在套自己的话。 “呵呵!气急败坏了?哼!连天元帮的元字都没打听明白就想着冒充是天元帮的人,你也真够蠢的!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天元帮的人?!” 徐元又是一声怒喝,直接让那壮汉愣在了原地。 此时的徐元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温文尔雅的姿态,整个人透露着几分霸气,一双眼尽显冷漠,哪怕是壮汉这等杀人不眨眼的人乍一看都不免感到几分心惊,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突然,壮汉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脸上写满惊恐,急呼出声:“你……你是天元帮的人!你……你到底是谁?” 壮汉此刻是真慌了神了,若是这少年真的是天元帮的人,身旁有如此多的高手,那他的身份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天元帮帮主之子,徐元! 第四章 上手段尽显狠辣 “你莫非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了,我是谁不是你需要问的,你要做的是回答我的问题!” 徐元又是一喝,这一次,那壮汉沉默了,没有再去开口辩解,同样,也没有回答徐元的问题,对于前者的身份,他已然猜到了,他连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能如此巧撞到了徐元,这下子可是要遭了。 徐元在整个凉州的名气可并不比他爹徐武天弱多少,哪怕他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整个凉州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过过关于他的流言,其中大多流传的是徐武天之子徐元是个性情温和,待人和善的翩翩公子。 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并不被人们承认的传言,称徐元的和善是伪装的,实际上是个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对此众说纷纭,但人们大都认为此言有虚,毕竟没有谁亲眼看到徐元做出过什么令人动容的事。 可壮汉既然能够受人指使栽赃嫁祸于天元帮,他的地位自然不会低,所知道的事自然不少,就比如说那些关于徐元手段狠厉的传言,他人皆称那是对徐元的污蔑,可壮汉却知道,这事儿绝对是真的! 因为传出那句话的人,正是他的亲兄长,也是曾“有幸”目睹过徐元的手段的人。 所以,别看壮汉现在一副淡然的模样,可心里已是乱作一团了,他可不确定,被这天元帮的少主抓到了自己败坏天元帮声名的现行,他会用什么手段来惩治自己。 “你确定你不说吗?那我可要动手了?” 说着,徐元站起身来,朝着壮汉慢慢走了去。 看到徐元的动作,壮汉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奈何一身骨头都被之前那两个人震断了,此刻的他就算是想有什么动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既是如此,壮汉反倒是豁出去了,当即昂着头硬气道:“既然落在了你手里,老子认栽,你杀了我吧!” 说罢,壮汉果真闭上了眼,伸直了脖子,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 然而,听着壮汉的话,徐元却是淡淡一笑,轻轻撩起长袍,从腰间拔出随身的匕首来,随即缓缓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来,露出了一张透露着几分阴狠的笑脸来。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了,我爹说过,不能让任何一个见过我样貌的外人活着,既然如此的话,鉴于你违背天元帮的律令在先,又假借天元帮之名,妄图败坏天元帮的名声,而且拒不供认你的幕后主谋,所以……我决定先点了你的穴道,让你无法求死,然后再一刀一刀把你身上的肉都割下来,让你慢慢痛苦的死去,你觉得怎么样?” 说罢,徐元冲着壮汉露出个笑脸,可这笑容落在后者的眼中却像是魔头一般令人惊恐,当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粗声怒喝道:“你……你简直就是个魔鬼!你……杀了我!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 此刻的他可谓是真的慌了神了,毕竟任谁听到徐元的这般话也不免失色,看到少年眼中的坚毅,他可不会怀疑这小子能不能真的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来,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啊!他能把自己背后的人说出来吗?不能啊!他如果说了,他那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也都会因为自己的泄密没命的! 一时间,壮汉心底纠结了起来。 看着壮汉摇摆不定的眼神,徐元撇了撇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动起了手,用行动证明着自己所说的话,点了那壮汉的穴道,让他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随后,一把亮的反光的匕首贴在了壮汉的皮肤上,随着刀刃缓缓划过皮肤,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硬生生被徐元割了下来。 这般场面令得整个三楼瞬间鸦雀无声起来,所有人都转过了头,不忍直视这血腥的一幕。 酒楼的隔音非常好,他们根本听不清徐元所在的隔间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可却能隐隐看到里面的情形,绕是他们见多了世面,也从没见识过如此血腥的一幕,一些人甚至当下就感到腹内一阵翻滚,忍不住作呕起来。 而那壮汉被点了穴道,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能动,此刻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楚,一双眼瞪得如同要蹦出眼眶一般,其痛苦可想而知。 “如果你考虑清楚了,那就眨眨眼睛,我最后给你一次开口的机会,告诉我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不然的话,我就只好继续了!” 徐元一边平静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冲着那壮汉轻声说道,自始至终,他的语气都不见波澜,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动容,仿佛早已看惯眼前这血淋淋的场面一般。 跟随着他的几人同样神色淡漠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人开口,更没有人阻拦,就好像一切都应该这样,好似对这种情形早已见多不怪了。 一刀接连一刀,仅是片刻,少年的双手就被鲜血染了个尽红,可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对于那些沾染在手上的血迹毫不在意,目光淡漠地盯着眼前青筋暴起的壮汉。 壮汉强忍着那股钻心的疼痛,不得不说,徐元的手法甚是老练,每一刀下去都能够均匀地割下薄薄的一片肉,还能巧妙地避开血管多的地方,不让他一下子流太多的血,这般手段,恐怕连一些常年行走江湖的狠人都不敢说能做到吧! 可偏偏平静地做着这一切的居然是一名不过只有十二岁的少年,若是被人知道,指不定会引起怎样的动荡。 不过,这里的事除了徐元和壮汉,也就只有他身后那几名护卫知道了,就算是整个三楼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可若是不跟他们说这隔间里的少年便是人人称赞的温婉公子徐元的话,又有谁敢往这方面去想呢? 毕竟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徐元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事传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也没担心过,一来是不可能传的出去,二来,就算是传出去了,他不承认,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再者,以他的性格会在意这些吗? 自然不会,他要做的就是遵循自己的本心做事,这才是他徐元的风格! 一刻钟的时间如同过去几十年一般令人煎熬,感受最深的莫过于那每一分每一秒都被痛苦围绕着的壮汉了,仅仅是一刻钟,汗水就已经将他整个人都打湿了,尽显狼狈。 此刻,他的一条手臂已是鲜血淋漓,血肉被徐元割下来大半,整整齐齐地摆在他的眼前,血肉模糊的手臂隐隐能够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同样被徐元拉在了他的视线里。 不光光是身体上的痛苦,眼前的景象对他的心灵同样是一种摧残,这个时候,恐怕他才真真正正感受到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徐元并不知晓壮汉现在怎么想自己,也不在意,而是看着壮汉那条血淋淋的手臂,并没有急着继续手上的动作,而是冲着一旁的护卫点了点头。 后者上前一步,解开了壮汉的穴道。 穴位一解,壮汉歇斯底里的哀嚎声震动了整个酒楼,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可浑身上下就只有头能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惨叫。 声声哀嚎让整座醉花楼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躁动之中,不管是三楼尚未离去的客人,还是一楼不甚知情的人,在这一刻,尽皆慌慌张张地朝着酒楼外跑去,一些胆子小的,裤裆都多多少少有些湿了。 这般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徐元静静地站着,直到壮汉的嚎叫声收敛起来后,才缓缓开口,“想好了吗?这才刚开始,你如果还不说的话,我不介意让你那条胳膊也变成这幅摸样。” 本以为壮汉受过这般痛楚应当会有所松口,可徐元还是小瞧了这汉子的硬气程度。 听着徐元的话,壮汉发颤的嘴角吃力地扬起,狠狠地笑着,“徐元,你小子难道就这么点本事吗?老子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说,有本事你就直接杀了我,老子下辈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哈哈哈哈……” 看着壮汉几近癫狂的模样,徐元的面色并没有太大动容,只是略微阴沉了一些,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满足你,或许我的手段很残忍,但是……你没资格恨我,因为你杀了无辜的人!” 淡淡说过,徐元冲护卫眼神示意,后者再次点了壮汉的穴道,而徐元则是继续蹲了下去,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身影从醉花楼里走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看上去像是个少年,但脸上的一张白金面具遮挡住了他的容颜,令人难以看清他究竟是何模样。 少年背负双手,没有丝毫停歇,一路朝东而去,在他身后还跟随着几人,每一个都气息内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定然是少有的高手! 当少年走出醉花楼后,偌大的酒楼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只因那被命名为“春风”的隔间里,还躺着一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尸首分离,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地上铺满了一片又一片鲜血淋漓的碎肉,场面甚是血腥! 这时候,一道浑身隐匿在黑袍中的身影从三楼的一个隔间内走出,站在窗前,望着徐元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着神。 许久,这人才轻轻吐出一句,“好小子,很好很好……” 第五章 回庄园父子夜谈 夜幕坠落,群星照映天穹,残缺的弯月悬挂当空,洒落遍地银光,万里无云,清风吹拂着初春的凉意,浸透了整个凉州。 武威郡城东十里地,有着一片广袤的绿林,而在这片林间,更是有着一片广阔的庄园,说不出的奢华。 此处,便是凉州最大的帮派势力-天元帮的府邸,所有的帮派成员,上至帮主徐武天,下至寻常帮众,尽皆居住在这处庄园内。 以庄园为中心,进入方圆五里的范围内,便算是进入了天元帮的视线之中了,因为这五里范围内的山林之中,有着数不清的暗哨,可以说哪怕是一只鸟飞进来,都逃不过天元帮的侦查。 此刻,一行五六骑乘着夜色朝庄园疾驰而来,最前方一骑上坐一名白袍少年,腰佩木剑,面带白金面具,正是天元帮少主徐元。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便是今日在醉花楼内的那几名高手了,本来以他们的本事,放在天元帮里足以担当一地副统领的要职,可徐武天担心儿子安危,硬是将他们几人安排在了徐元身旁护其周全,反倒是让几个尚未踏足三品境界的武者顶上了副统领的职位,可见徐武天对自己这个儿子有多么关爱,生怕他受到丁点的损伤。 一行人并没有隐匿踪迹,因此刚踏入这片林子,就有暗哨向庄园内传了消息,等徐元几人到达庄园外的时候,门前已是摆下了迎接阵仗,虽然只有寥寥几人,可就是这几人,平日里哪怕是跺跺脚,都能让整个凉州颤三颤,特别是那站在最前方,面带笑容的中年。 中年一身布衣,与他人那一身华裳比起来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可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威武气势流露而出,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那他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了,除了天元帮帮主徐武天以外,放眼凉州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能有这般不怒自威气势的人了。 看到特意出来接自己的老爹,徐元隐藏在面具下的脸上涌上喜色,一勒缰绳,停马于徐武天身前,随即翻身下马,轻唤了声:“爹,你怎么还亲自出来了啊!” 徐武天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冲同样下马站在徐元身后的几人点头示意了一番,这才开口道:“你小子出去一天都没个影儿,你老爹我担心你的安危,这不来看看你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嘛!” 闻声,徐元展颜一笑,心里涌起阵阵暖意,“爹,你就放心吧,有刘爷爷和几位叔叔在,没人能伤的了我的。” “哈哈,这你爹倒是放心得很,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今儿可是给我惹下乱子了?你刘叔的状都告到我这儿来了,说你把人家的生意都搅和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听到徐武天问起,徐元愣了愣,随即苦笑道:“爹你都知道了啊,这事儿说来话长,我还是回去再慢慢告诉你吧。” 闻声,徐武天也没有再多问,“那行,饭都准备好了,咱们父子两个一边吃一边说吧,让我听听是什么事能让你小子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来!” 别说,当他听到徐元今天在醉花楼闹得那一出时,心里也是格外震惊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可不是个嗜杀成性的魔头,但为何会在酒楼那等人多眼杂的地界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来,他心里也是有些想不大明白的。 不过,他相信以自己这个儿子沉稳的性子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想法,所以也就没有急着去细问,毕竟就算是在这庄园门口,也免不了有“隔墙有耳”的时候。 看到老爹脸上的平静神态,徐元反倒悻悻地挠了挠头,似是有些难以为情,毕竟在人家的酒楼里闹了这么一出,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但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随着徐武天朝着庄园中心位置的一处院落走去,除了那形影不离保护着徐元几人依旧静静地跟在二人身后以外,其余几人则是四散而去,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整个庄园内有着上百处独立的院落,彼此相连,寻常帮众五人一处院落,而那些统领副统领则是每个人有着一处独立的院子,以庄园中央的那处院落为中心朝着四周辐散而去,环环相护。 至于那最中心的院落,便是徐武天徐元父子二人的住所了。 院子很大,有着五六间屋子,院子中央还有一个小池塘,平常到了夏日,池塘里总会飘荡着密密麻麻的莲花,引得飞鸟鸣虫时常驻足,一片热闹,不过眼下这时节依旧清冷,院子里自然也逃不过这般。 “参见帮主,少主!” 几名守卫在院落外的护卫看着迎面走来的二人急忙抱拳行礼,无论是徐武天还是徐元都面带笑意,皆冲着这些人点了点头以作回礼,但并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正屋之内。 屋里早已摆下了一桌菜食,并不多,也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三五道而已,父子二人,一人一碗白米饭,这就是堂堂天元帮帮主每天的饭食标准了。 “刘爷爷,李叔,张叔,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徐元冲着身后那几人笑着说了句,几人纷纷抱拳应声,随即又冲着徐武天抱了抱拳,这才相继走了出去,朝着院子里的一间厢房内走去。 “来吧,在外面跑了一天饿了吧,今儿我特意吩咐做了你爱吃的菜。” 徐武天坐下身来,冲着儿子微笑道。 徐元点了点头,取下面具,解下悬挂在腰间的木剑,这才坐下身来,他还真是饿了,但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很是文雅。 徐武天笑着看着儿子,也不急着吃,而是不停地给徐元夹着菜,直到后者直呼碗里放不下了才开始动筷吃起了碗里的饭。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徐武天的脸上也渐渐涌上了几分郑重,开始谈起了正事。 “元儿,说说吧,今儿在醉花楼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有人假冒天元帮的人闹事,你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吗?” 闻声,徐元正色了几分,微皱着眉头,略想了想,才开口道:“这些人应当有些来头,我审了其中一个人,但他像是经受过密训,居然到死都撑着不开口,恐怕有人是故意针对我们天元帮派来的。” “不过……”话锋一转,徐元继续说道:“虽然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但是当我提到一股势力的时候,他的反应略微有些不一样,再结合这些人出手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习惯,虽然他们强行掩饰,但我还是看出来点端倪,结合种种迹象来看的话,应该是……” “海沙帮!”不等徐元说完,徐武天便接过话茬轻轻说了句。 徐元似乎没想到老爹已经猜到了,微微愣了愣神,“爹,原来你已经察觉到了啊?” 徐武天闻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也只能是他们了,我实在想不到在这凉州还有哪股势力敢打我们天元帮的主意,不过我也就是猜测而已,既然你已经看出了些蛛丝马迹,那就证明我的猜测没有错了,这群家伙,到底还是改不了山匪的那一套啊!” 徐元这次并没有接茬,而是显得有些忧郁,眉头也不自觉皱的更深了些,这一幕落在徐武天的眼里,不免疑惑了起来,开口问道。 “元儿,你这是怎么了?” “爹,你今天不是让我去见顾婉嘛,她是替顾叔叔送信来的,顾叔叔说,他前几日意外探听到,好像有几股不明势力在暗中打探我们天元帮的事,特别是在打听爹你的情况。而且,近几日幽州还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些来历不明的人,顾叔叔派人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些人好像是奔着凉州来的,恐怕和爹你有些关系,所以顾叔叔就让顾婉托我转告你一定要小心,这几日多留心那些外来的人。我就怕,海沙帮突然冒头,这里面只怕和那些不明的势力有关,爹,你可要当心啊!” “不明势力?打听我……” 听着徐元的叙述,徐武天渐渐陷入了沉默,片刻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同样深深皱起了眉头,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看得徐元一阵迷茫,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的老爹露出这般神态,心里多少也有了些估计。 “爹,你难道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他们真是冲着你来的?” 闻声,徐武天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再度换上笑脸,开口道:“爹也不清楚,估计是你顾叔叔太敏感了吧,或许这些人就是一些寻常江湖势力,这些年将主意打到我天元帮的外来势力还少吗,没事儿的。” 听着,徐元缓缓点了一下头,老爹这么说倒也在理,毕竟天元帮在凉州做大,带领着凉州逐步发展至今,他们天元帮从中得到的好处也不小。 对此,自然会有人眼红,觊觎这片宝地,这种情况往常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每一次那些人强势而来,却都铩羽而归,还从来没有那股势力能在凉州撼动得了天元帮的呢,所以听到老爹的话,徐元心里的担忧也自然减弱了不少。 “爹,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也得小心,我总觉得海沙帮最近冒头冒的太频繁了,就怕他们在背地里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们天元帮虽然强,但要是有人存心使坏的话,还是不得不防的!” 徐武天点了点头,顿了一下,突然问了句。 “这就是你今天为什么要在酒楼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出手的原因了吗?你想通过这件事给那些在暗地里密谋的人一个下马威,或者说,你是想逼他们跳出来?” 徐元略微一滞,似是没想到老爹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但转念一想老爹能将凉州治理成眼下这般盛况,自己这点小心思哪里能够逃得过他的眼,于是,便也没再多想下去,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老爹的猜测。 看到徐元点头,徐武天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片刻后,忍不住感慨一句,“元儿,你长大了,已经有自己的看法了,爹也算是能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了!” 听到徐武天提及在自己脑海中仅剩淡淡印象的母亲,徐元的神色不免多了些许感伤,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间,竟有几分怪异。 第六章 提武道父子坦言 这时,徐武天突然转过头看向徐元,问了个让后者颇为意外的问题。 “元儿,你有没有怪过爹,自打你娘去世之后,爹便来到了这里,从此创立天元帮,为了凉州,为了天元帮,爹这么多年来殚精竭虑,几乎将一切都倾注了进去。可以说,到了今天,爹无愧凉州,无愧天元帮!但是,对你,爹心里一直是有愧疚的……” 徐武天叹息一声,“这些年来,爹一心想着壮大帮派,却很少在你身旁陪伴你,咱们父子二人都很久没有像这样在一块儿吃过一顿饭了,从小到大,你跟那些叔叔伯伯们待得时间都比跟我这个当父亲的待得久,我这个爹当的,实在是有些不称职啊!” “元儿,你怪过爹吗?” 徐元显然没想到老爹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他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随即轻轻摇了一下头。 “爹,我怎么可能怪你,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爹!你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我的安全,所以特意让那些叔叔伯伯在我身边保护我,而且,我每一次出去,都会有数不清的暗哨向你传达着我的安全情况,爹,这些我都知道!刘爷爷爷跟我说过,你组建天元帮不光光是为了澄清凉州的风气,同样也是为了保护我,这些我统统都知道!” “爹,你没有什么可对我愧疚的,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明白,我只是有时候责怪自己不能够帮到你,如果我也像那些叔叔伯伯们一样是一名武道高手的话,就能够陪伴在爹的左右,替你排忧解难了。” 少年微微低着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声音难免发涩起来。 闻声,徐武天的眼眶也不知不觉有些发红,伸手揉了揉儿子的头,轻叹一口气。 片刻后,徐武天抬起头看向窗外,眼底涌起浓浓的坚毅之色,开口的声音略微有些深沉,但却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元儿,你放心,只要爹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当初没能保护好你娘,成了爹这一辈子的悔恨,如今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出事的!” 徐元听得云里雾里的,心里竟感到一丝不安,可他识趣地没有多问什么,当初他曾不止一次问过有关于母亲的事,可每一次提及这件事,老爹都会伤心很久,而且也不会跟自己过多讲述什么。 渐渐的,他也就不再问了。 “爹,我今年已经十二岁了,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习武啊,要是我成了一名武者,就能替爹你分忧了。” 从徐武天的话音中,徐元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直觉告诉他老爹一定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没有告诉自己,很有可能是一场远比这几年来天元帮经受的危难更加难以阻挡的事。 他可以不去问,但是他不想再像以前一样,每次只能做一名旁观者,看着所有人冲在最前面,唯有他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他再一次问起了这个不知问过多少遍的问题,从他懂事以来,他就梦想着能够成为一名武者,可老爹却是始终不允许自己习武,不管自己说什么,老爹态度之坚决都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现在,他都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素来对自己宠爱有加、言听计从的老爹会在这个问题上态度如此强硬,可每一次问,老爹都说还没到时候,但现在自己都已经十二岁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早的六岁就已经开始习武了,晚一些的,八岁也应该开始了,可偏偏自己直到如今都得不到老爹的允许,他百思不得其解! 再次提起,徐元的眼中依旧闪着光,一如既往地充满期待。 看着儿子眼里浓浓的期望,徐武天依旧沉默,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元自幼便向往武道,天天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厉害的侠士,这些他这个当爹的又怎么可能不清楚,但是……是真的还没到时候啊! 徐武天久久的沉默让徐元眼底的期望再度散了去,继而换上了几分失落之意,果然……老爹还是不肯同意。 然而,正当徐元灰心想要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徐武天却是缓缓开口道。 “既然你又问起来了,那爹今天就告诉你吧!” 听到这话,徐元立马来了兴致,神色远超以往的郑重,静静听着。 “其实这么多年来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你安心习武,而在这过程中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到你的机会,爹并不是不同意你习武,相反,爹同样梦想着我的儿子能够成为远超于我的强大武者,有朝一日能够突破气境,成为意境甚至是成就属于你的境界,成为站在整个江湖巅峰的强者!” 说着,徐武天有些激动,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儿子成为那武道至强者的一幕,唾沫横飞。 “如果你天资平平,爹或许会按部就班让你走爹的路,可你从小就显露出不俗的天赋,那爹无论如何都不能白白让你的天赋浪费掉,你要走一条通往巅峰的路,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元儿,这一点你可以不用着急,因为现在来看的话,这机会或许已经快要来了!” 说到最后,徐武天的神色略微黯淡了几分,而徐元听到他的这番话,同样忍不住站了起来,一双眼里顿时闪起了亮光,甚至都没注意到他神色中不易察觉的变化。 倒是可以理解,生长在天元帮这样的环境下,见多了形形色色的武者,听多了那快意恩仇的事迹,徐元从小便渴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可以像大人们成天讲的故事里的侠客那样,一人一骑一剑,仗剑走江湖,那该是何等豪气! 眼下心中的疑团被老爹解开,同时也带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绕是他素来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时喜形于色也是人之常理。 可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的老爹早已经算好了这一切,若是他知道徐武天为自己布下的这个局是建立在怎样的前提下的话,恐怕他宁愿选择一辈子都没有习武的机会,也不会希望这一天的到来吧! 当然,一切都是后话,最起码此刻的徐元听到老爹这么说,那可真是满心欢喜,甚至已经开始盼望着那一天早些到来了。 似乎是担忧徐元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深意一般,徐武天忙换了个话题。 “对了,元儿,你这几天成天往外跑,有件事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三天后就是帮首会议了,这可是凉州最大的盛会,每三年办一次,到时候整个凉州的大小势力都会到场,以前你年纪太小就没让你参与,这次爹允许你一起参加!” “你长大了,也该多经历一些事,见见世面,看一看真正的江湖到底是不是你眼里的那座江湖了!” 徐武天的话将徐元从先前的喜悦中拉了出来,但很快就让他陷入了另一个喜悦中,他从小就听闻帮首会议,那可是整个凉州的盛会,届时凉州大小势力都会到场,说是凉州最热闹的武道大会一点都不为过。 他一直都想参加,可以前老爹总说他年纪太小不肯让他一起去,但没想到老爹这次居然允许自己参加了,接连的喜悦冲撞着少年那久久难以平静的心,只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看着徐元这高兴劲儿,徐武天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一句:“你小子啊,从小就没见你对什么上过心,也就只有这些事能让你小子这般反常失态得了!对了,我让你转交你顾叔叔的信你给顾家那丫头了吗?” 话锋一转,徐武天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听到老爹提到顾婉,徐元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张精致的俏脸,嘴角下意识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行,哎,你顾叔叔的处境越来越堪忧了,只可惜他听不进去我的劝阻,我无计可施,能做的也只有多跟他絮叨絮叨了!” “放心吧爹,顾叔叔侠肝义胆,身旁还有个足智多谋的副将,只要他能及时警惕,相信出不了问题的!” 闻声,徐元开口安慰到。 “但愿如此吧,怕就怕到了他下定决心的时候就已是为时已晚了啊!你爹我这辈子除了帮里的这些人以外,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了,当初没能劝阻他,现在也只能想尽办法帮他解决些力所能及的难题了。倒是你,我跟你顾叔叔可是过命的兄弟,怎么你跟婉儿那丫头从小就不对付呢,我看那个丫头挺喜欢粘着你的啊,你干嘛老躲着人家!” 徐武天说的话跳来跳去,徐元仅是一个晃神,便听到老爹又扯到了自己和那个丫头的身上,当即忍不住挠了挠头,苦笑道。 “这可不能怪我,爹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清净,那个鼻涕虫每次一来都把我那里搞得鸡飞狗跳的,不是哭就是闹,我是真招架不住她啊!” 看着儿子脸上的苦涩,徐武天无奈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对于自己儿子的话,他还是比较赞同的,那个小丫头确实有点闹腾。 略微沉默了片刻,徐武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有些惋惜道:“唉,罢了罢了,你们小辈的事儿啊,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本来爹还想着等你们两个长大了就跟你顾叔叔商议商议两家能不能结个亲呢,现在看来,老爹我的心思要落空了啊!” 一听这话,徐元不免轻轻颤了颤身子,脑海里不自禁想到自己若是以后天天得跟顾婉待在一起的情景,只感觉后背都发凉,忙开口道:“还是别了吧爹,这事儿,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徐武天这次没有回应,而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目光细细地端详着自己这个打小就懂事的儿子,片刻后,才柔声说了句。 “跑了一天你也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 闻声,徐元皱了皱眉头,总感觉老爹今儿有些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来,迟疑了许久,才应了一声。 “嗯,那爹你也早点歇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好。” 目送徐元走出屋子,屋门闭上的那一刻,徐武天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消散了,换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吃力起身,缓缓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出着神,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七章 点破绽少年舞刀 翌日清晨,徐元起了个大早,天刚一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由侍女服侍着洗漱后,独自一人走出庄园,轻车熟路来到了林间的一片空地。 这个时间,空地上居然已是早有一人,衣着普通,身形算不得壮硕,甚至略显瘦弱,背影微躬,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闭着眼,手里握着一柄显得有些陈旧的老式弯刀,身形不断闪烁着,默默舞着那把看上去不比他年轻多少的刀。 别看老人上了年纪,可这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甚至比不少年轻人都迅猛的多,一把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整个人释放出一股无形的凛冽气势。 其人锋芒毕露,连同弯刀带起的风,震得四周的枯木枝咔咔作响。 徐元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打扰到舞刀的老人一般,一双眼死死盯着老人的动作,目光灼灼,自然垂落身侧的手不自觉搭在了那柄悬挂在腰间的木剑上,眼中带着浓浓的慕意。 以老人的境界,徐元的到来自然逃不过他的察觉,不过,他却并没有理会身后响起的脚步声,哪怕不回头他也能猜得到身后走来的是谁。 整个天元帮有着三百多号人,可每天早上准时来这里看自己舞刀的就只有徐元一个了! 老人的刀舞的越来越快,手里的弯刀渐渐虚幻了起来,拉出道道残影,可那股子锋锐气势则是不减反增,哪怕是相距百米之外的徐元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无名的压迫感。 那是刀势! 唯有真正的武道高手才能掌握的势! 这等虚无缥缈的感悟,可不是任何一个一品高手能够掌握的了的,最起码,单论老人对势的掌握程度来看,在一品高手这个境界中也是佼佼者了。 置身刀势之下,徐元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像是被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样,可他却浑然不曾在意自己身体上的不适,依旧静静地看着老人舞刀,格外的专注。 说来也是够让人惊讶的,同样的一套动作,他日复一日地看了足足有三年之久,可却怎么也看不够,仍旧每天兴致勃勃地跑到这儿来看老人耍着这套把式。 用他的话来说,哪怕是看了整整三年,可他却是始终都没能看懂老人的刀法,不过每一次都能有些不一样的感悟,让他受益匪浅,这可能就是他为什么每一天都要起个大早来这里的缘故了吧。 老人舞刀的过程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此时的天色已然大亮,到了上午时分,整个庄园的人都已经醒来了,不过这里倒是僻静的很,没有任何人打扰。 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体力明显有些不支,老人倒握弯刀,另一只手擦着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胸前不断起伏着,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这时,老人才缓缓转过身来,冲着徐元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少主,怎么样,今天有什么新的感悟吗?” 原来这老人正是昨日跟随在徐元身后,被徐元唤作“刘爷爷”的护卫,但可别看他仅仅只是个护卫,年轻那会儿,在江湖上,那也是个小有名头的人物,被人尊称为鬼刀手。 而他的名号嘛,则是单字一个艮,鬼刀手-刘艮。 如今老了老了,倒是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了,人们也渐渐忘记了这个曾经有过些许辉煌事迹的老人了。 徐元那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老人叫什么都不知道,仅是知道老人姓刘,打小就代老爹照看着自己,是货真价实的顶流高手,一品境界罢了。 眼下,听到老人问起,徐元微微偏着头,并没有急着去回答,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老人舞刀的过程。 同一套刀法足足看了三年,可以说老人的每一个动作徐元都清楚的记得,可每一次,少年都能从同样的动作里看出不同的地方来,每一次他都会跟老人说一说自己新的感悟。 最开始徐元诉说着自己的感悟时,老人惊讶的表情可是精彩得很,到了后来,老人慢慢接受了少年在武学功法领悟上的天赋后,便变成浓浓的欣慰了,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传承者一步步将自己一生的精研都吃透了一样。 不得不说,徐元的悟性真的很强,有时候提出来的感悟就连他这个刀法的创始人都不曾想到,随着时间推移,老人也渐渐期待起了徐元能说出些什么新的感悟了。 这不光对徐元有益,对他这个堂堂一品高手也有一定的启发,这或许也是老人从不曾在意自己的独门刀法被徐元看了去的一点原因了。 徐元始终闭着眼,偏首深思着,老人也不急躁,只是静静地站在少年身前,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边等待着。 许久之后,徐元才睁开眼,缓缓开口道:“刘爷爷,我今天倒是没有什么感悟,但是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以前没发现的地方,刘爷爷,能把你的刀借我用一下吗?” 闻声,老人微微一愣,透露着期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但还是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刀递了过去,他倒是很好奇知道徐元要做什么,期待着这小子今天能不能带给他一些不一样的惊喜。 徐元接过刀,径直走到了老人先前站着的位置,摆了个“海底望月”的招式,随即闭上了眼。 脑海中,老人舞刀的动作如同流幕一般滑过,少年也动了起来,仿照着老人的动作挥舞起了手里的刀,乍一看竟已是有了老人先前的几分神韵。 只不过,相比于老人来讲,徐元的动作明显生涩了许多,并没有老人那般浑然天成的感觉,可若是让旁人看到徐元此刻的状态,那可是得惊掉大牙来! 要知道,徐元可是个从未接触过武艺的孩子,能够将一名一品高手精研一生的刀法舞到这一地步,绝对是天纵奇才啊,这份对武学功法的领悟能力,简直就是天生练武的料子! 不过,这些徐元自个儿自然不会知晓,此刻的他仿佛已经沉浸到老人的这套刀法中了一般,随着手上动作的不断变化,徐元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刘爷爷,我刚刚发现你在这‘刀舞山河’一式中,这挑刀的一招似乎和其他的招式衔接的并不是很融洽,而且背后容易露出破绽,虽然不明显,但是如果对方对于这套刀法有所了解的话,应该能够捕捉到这里的破绽做出应对甚至反击的。” 说着,徐元手上的动作刚好应声而至,做了个提刀上挑的动作,随即继续道:“刘爷爷,如果把这个挑刀的动作换成从背后抡刀,然后快速劈刀,进而向外旋转挥刀侧落,这样的话不仅和前面的‘回首忘川’一式相连,还能够衔接上后面的侧点刀、掌迎几招,我觉得这样好像显得更融洽一些!” 一边说着,徐元也按照自己的想法演示了一遍,而听着他的话,刚开始老人还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可当他看到少年照其所说完成了那一式之后,表情顿时凝固了,继而变成了浓浓的震惊与喜悦,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场面一般,微微张着嘴,却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看到老人的动作神态,少年悻悻挠了挠头,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毕竟他从没有接触过武道,也是与老人相熟才卖弄了一番,眼下还以为自己大错特错了,当即弱弱说了句。 “刘爷爷,我也不懂刀法,就是突然有这么个感觉,你要是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全当我在胡说八道就是了!” 然而,徐元话音刚落,老人就急声打断了他的话,甚至语调都不由自主地高了几分,声音中不加掩饰的喜悦之意透露而出。 “不!少主啊,你简直就是天纵奇才啊,刚才那一招的改动简直太妙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过可以将这一招变化成这样,妙妙妙,真是妙啊!” 老人激动的像个孩子,一双眼神采奕奕,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被他这么一惊,又是一夸,少年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知所措地挠着头。 “老夫实在是惭愧啊,刚刚这一点我也是在少主今天指出后才发现的确是存在弊端,枉我精研这刀法六十余年,却还不如少主这三年所观看得清楚,真是惭愧啊!” 老人说着苦笑了起来,无奈地摇着头。 他的话更让徐元难以为情了,忙笑着开口,“刘爷爷,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一生用刀,自然免不了沉浸于整个刀法中,所看的自然是整体,而我一无所知,所以只能一点一点去学,一点一点去观察,看待这刀法的角度不同,看到的也就不一样了吧!” “好好好!好一个旁观者清,看来有少主在,我这刀法又能有所精进了,少主天纵之资,这份武学天赋就连老夫都羡慕不已啊!” 老人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眼中的喜悦与感激透露着浓浓的真挚之意,可见徐元先前的一番话确实让他有了新的感悟。 至于后面的话,可不是他故意去恭维徐元,而是的的确确由感而发,徐元不曾习武就能够看到这一点,若是有朝一日踏足武道,必定能成为一名名动江湖的大侠士,只怕成就连他爹徐武天都有所不及啊! 然而,听着老人的话,徐元顿时像泄了气一样,蔫蔫儿地走到了老人身旁,将手里的刀恭敬地还给了老人,苦笑一声。 “唉,刘爷爷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爹到现在都不让我习武,还谈什么天赋啊!” 闻声,老人爽朗一笑,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口道:“哈哈哈哈,帮主不让少主习武自然有他的道理,少主也莫要灰心,既有这份天赋,帮主定然不会忍心埋没了少主的,或许帮主早已为少主谋划好了。老夫敢断言,等到少主习武之日,凭借这份天资,必定能够一日千里!” 徐元笑着点了点头,脑海中想起了昨天晚上老爹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心头不免感到一阵喜悦,那股子颓废劲儿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也相信我爹这么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对了,刘爷爷,咱们今天没事吧,我想去金昌县,最近一直没顾得上去。” 老人顿了一下,也没过多表露出什么来,淡淡回了句,“好,那我这就去准备准备,咱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 身为天元帮的元老,老人可谓是看着徐元长大的,别看自己这个少主平日里心性淡漠,看上去对什么也不上心不在意,每天就喜欢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看书。 但他却是清楚,徐元心中的热血绝不亚于任何人,对于一些新鲜事儿也格外感谢兴趣,只不过性格使然,他能够很好的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掩饰起来,让人不易察觉罢了。 见老人应下,徐元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迈步朝着庄园里走去。 既然要出去,总得跟老爹汇报一声,免得他担心自己。 小半个时辰之后,一连数骑疾驰冲出庄园,望北而奔,马蹄叮咚,卷滚茫茫黄沙,朝着金昌县所在的位置驰去。 第八章 镇北疆将军意志 幽州,北原县。 北原县乃是幽州位置极北的一座小县城,从此向北不过百里便是边境,再北,便是那对这幽云十六州虎视眈眈的北国契丹了。 可以说,倘若契丹铁骑踏破边关,只需眨眼功夫就能够马踏这座力量薄弱的北原县。 可如今朝堂大乱,那盛唐之世终究抵不过岁月更迭,再无当年万国来朝的旷古大观了,单凭不良人护主保驾到底是独虎难敌群狼,眼睁睁看着那座不夜长安城落在了节度使老儿朱全忠的手里。 但也不知这朱老儿在想些什么,放着吏治民生不去整顿,偏偏在潞州跟那晋王李克用耗上了。 先是因久战无果贬了个康怀贞,又因那李思安一顿猛攻忙乎着奔命自救,一时间竟是腾不出兵力增援潞州,就这么被拖了下去。 却不想,这一拖,便是大半年! 今年一月,朝堂上传出一道消息,称那响当当的晋王李克用呜呼哀哉了,顿时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朱全忠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惊的坐不住了,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就信了这件事,只当是李克用跟自己耍起了计谋,越想越觉得心里头发慌,急急忙忙想着把围困潞州的一竿子人马调回来,生怕给人家抄了腚眼子一样。 可手底下人这节骨眼反倒不听使唤了,一个个接连上书,称那潞州被困逾年,正是民心涣散之际,倘若攻之,必然大胜! 众将皆是这想法,他又能怎么着,只能纳言,把个刘知俊调了去,想着先乱乱这潞州的人心,一边围城,一边招降。 结果呢?嘿,人没招降一个,反倒把个使官给那李存勖宰了。 这可把朱老儿气坏了,令刘知俊不论如何都得把这潞州拿下来,也不去管那老狐狸李克用到底儿是真死还是假死了,这潞州不攻下来,他这觉都得睡不着。 不得不说的是,朱全忠到底还是有些手段,刘知俊奉命攻城,捷报频传,朱老儿看着这些捷报,乐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可李克用那个儿子李存勖也不是个简单角色,虽说小仗没打赢,但也不算输,最起码一时半会儿这城还真就给他守住了。 就这么的,两家愣是又耗上了。 你说这当口,朱老儿连潞州那码子事儿都快忙不过来了,内乱都平不了,哪儿还有闲心理会北边那群蛮子呢! 只可怜那幽云十六州,像是摆在桌子上的鲜羊肉一样,看得那群契丹狼眼睛都发起了直,隔三差五就想伸伸爪子抓抓这块儿送到嘴边的肉。 这境况,整个幽云十六州的人谁不了解,但要说害怕的话,还真是没几个人过于担忧的,这一切都因为在这北原县内,在那漫长的边境线上,有着一位骁勇悍将。 此人,便是幽州节度使刘守光手下第一大将,被封为幽云十六州虎威大将军的顾明昌了,单是这个名字,就让那契丹只能望着幽云十六州干瞪眼,却是不敢贸然出兵。 一个名字,便能据契丹二十万铁骑于百里关外,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可偏偏顾明昌就能。有他一人在,可抵百万师,这便是幽州军民最大依仗了! 特别是那北原县的人,跟大将军同处一座城内,他们可是一点都没受这不太平的世道的影响,小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寻常走到路上,看一眼那城中心的将军府,心里的底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不错,顾明昌的将军府就坐落于城中心,与县衙仅有一步之遥,一来可以随时得知朝廷以及节度使府下达的命令,二来甭管是哪个方向有人来犯,处于将军府内的他都能策应的及。 倒也别看顾明昌手握大权,座下军马十余万,但他的将军府可是极其简陋,就连寻常的豪商富贾的住所都比他气派多了。 一处算不得大的庭院,寥寥十几间屋子,除了院子里仅有的一颗上了年岁的枣树以外,再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装饰,遍地都是刀剑枪矛,那都是死去战士们的遗物,通通被顾明昌搬到了自己的家里,他说这样能让自己时刻铭记着自己肩上的重担! 此刻,上屋内,两道身影静静坐着,默默无声地吃着桌上的粗茶淡饭。 一人虎背熊腰,眉宇间尽显英豪,刀削斧凿般坚韧的脸上难得带有几分柔和的笑意,一边吃着菜,一边看着手里的一封信,时而微皱眉头,时而展颜大笑。 此人,便是那掌帅十几万军马的幽州大将军,顾明昌! 而在其下首位置坐着的,则是一名样貌格外标致的少女,正是顾明昌的独女,顾婉。 从凉州到幽州,她一路不曾耽搁,但也是足足耗费了几日的时间的才赶了回来。 看到父亲难得露出笑容,顾婉心中升起暖意,自从母亲战死沙场以后,父亲脸上的笑容可就少了很多了,除了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面色柔和些,也就只有在面对徐武天这个患难兄弟的时候才有这般笑容了! 许久之后,顾明昌收回目光,将顾婉从凉州带回来的信郑重地收了起来,这才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婉儿,你这次去凉州有没有见到你徐伯伯,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闻声,顾婉摇了摇头,脑海里顿时闪过徐元的身影,忍不住懊恼地轻哼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没有,徐伯伯忙着帮里的事儿,走不开,就让那个呆木头来见的我!” “嗯?”顾明昌面露苦笑,看到女儿脸上那副气恼的模样,多少也猜到了些什么,但却显得丝毫没有在意一样,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无奈地摇头说道。 “是徐元那小子吧,哈哈,他又怎么气你了?许是又没搭理你,还是受不了你的闹腾劲儿直接回去了?” “爹!我哪里闹腾了,我就是时间长了没见到他,一时高兴就多跟他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你可是我爹,不能老向着他!” 顾婉一阵气恼,嘟着嘴,不停地给自个儿正理,明明就是那家伙太无趣了嘛,怎么能是自己的问题呢! 闻声,顾明昌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爹向着你向着你,就是他的不对,等下次见到他,爹替你好好教训教训他,给你出气!” “嗯!”顾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一想到那个家伙一点都不解风情,还是有些气不过。 这时候,顾明昌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婉儿,让你转告你徐伯伯的话你都转告了吗,你可别见了徐元那小子开心,只顾着说自己的事儿,把你爹我的大事儿给耽误了。” “放心吧,你闺女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话锋一转,顾婉看向神色间多了几分担忧的父亲,再次开口道:“爹,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的,徐伯伯可是武道大师,都快要达到虚阶了,一些寻常的麻烦难不到他的。” 顾明昌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我总觉得这几天心里有些慌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希望不会印证在你徐伯伯身上!” 听到父亲的话,顾婉忙出声安慰道:“爹,你就放心吧,徐伯伯肯定会没事的,对了,徐伯伯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呢!” 说着,顾婉又将那日徐元对自己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了顾明昌,连带着徐元自己托他转达的话一并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听罢,顾明昌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抬起头,望向窗外。 许久,这位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老将才艰难的说了句:“徐兄啊,我又怎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我这大将军之位,在背后想方设法地使阴招,想取我而带之。说实话,我顾明昌何时在意过这虚头巴脑的大将军,让给他们又有何妨,可我不能让啊,这不是我顾明昌一人之事,其中干系着无数人的性命啊!我若引起乱子,只怕这幽州就真的大乱了!” 听着父亲话语中深深的无力感,顾婉也不自觉收敛起了脸上的嬉笑神色,难得正经地开口说了句。 “爹,其实……我觉得徐伯伯他们说的对,幽云十六州早就归顺了梁朝,可眼下呢,契丹屡屡来犯,梁朝别说增援一兵一马了,就连一纸慰问都没有。爹,你说连梁朝都不管整个幽云十六州的存亡,你干嘛非要在这地方耗下去啊!就算是让契丹夺了这里,他们也不可能跟强盗一样烧杀抢掠吧,我不明白,爹你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少女说着低下了头,眼中竟然不由自主泛起了泪花,如今幽州的局势有多乱,她心里多少也有个估计,别看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心思可是细腻得很,连她都看得出来幽州失守不过是时间问题,她不信自己的父亲看不出这一点来。 她不明白,明知守下去也是徒劳,为什么父亲依旧不听任何人的劝告,非要死守着这连梁朝都不愿意多管的幽云十六州! 这时候,一只大手抚上了顾婉垂下的头,很轻,很柔,也很温暖,那个浑身上下有着上百道伤痕的男人依然静静地望着窗外,女儿的话让他感到了丝丝缕缕的茫然。 是啊,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目光闪动着,不知从何而起的一阵风拂过院落,拍打着院子里一把斜插在地上的九环刀,风吹环动,“叮叮”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了屋子里,传到了那个望着窗外的男人的耳中。 目光猛然间坚毅了起来,许久,顾明昌轻声呢喃一句,“为了……我的兄弟们没有白死……” 第九章 处陋巷茶馆留香 凉州,金昌县。 县城坐落于官道之上,从此向南两百里就能够抵达武威郡,沿途再无第二个城池可作停歇,故而在这凉州,金昌县的发展程度可算得上是名列前茅的了,尽管只是个县城,但比起一般的郡城都是不遑多让的,虽比不上武威郡那般繁华,倒也是成天车水马龙,各家门面都是人满为患,甚是热闹。 一行四五骑行至城门口,随即翻身下马,牵马步行走入城内,这是因为在城内一概禁止策马而行,这并不是官府的规定,而且天元帮定下的规矩。 在天元帮掌管凉州之前,多的是官家富家子弟肆意在城内纵马疾驰,搞得城里人心惶惶,也惹出不少乱子,不知多少无辜的人平白被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冲撞而死,事后更是连个像样的说法都讨不来,所以天元帮才搬出这道令来,引来了不少人的拥护,官方也甚为支持。 久而久之,凉州境内,无论大小城池内皆不允许骑马而行便成了一道虽无官府明文公告,但却是所有人都不能不遵守的法令。 徐元身为天元帮少主,自然不会违背。 人群远远的就看到了这一众身影,特别是看到了那走在最前面,一身白袍,面带白金面具的少年身影。 在凉州,这份行头那可是独一份,上至八九十岁的老头子老婆子,下至刚能下地走路的幼儿都清楚得很这少年是何人,可以说徐元的名气早已传遍了整个凉州。 徐元自打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候便是这幅装束,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过变化,虽说人们都不曾目睹过这位天元帮少主的容颜,但一看这幅妆容立马就能知晓他就是徐元。 和他爹徐武天一般,徐元在这凉州同样是受尽了人们的爱戴。 在凉州地界,人人都听过关于徐元的传言,多是赞扬,今儿在这儿做了什么好事,明儿又在那儿做了什么善事,没有人会不相信,因为他们中就有人亲眼目睹过徐元所做的很多于民有益的事,甚至他们就是其中的受益者。 所以,当这些人看到迎面而来的徐元时,尽皆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里的活,正在走动的也不自觉停了下来,纷纷朝着徐元所在的方向笑着问声好,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真挚,可见他们并不是为了恭维讨好这个天元帮未来的一帮之主,而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徐元。 徐元漫步城内,看着众人的笑脸,他那张隐藏在面具下的脸颊也涌上笑意,冲着这些问好的人一一点头,以作回应。 徐元的动作落在众人眼里,令不少人内心感到了喜悦,有其父必有其子,到底是徐武天的儿子,这父子二人尽是仁义之士啊! 凉州能有这父子二人,实在是他们的幸事,就看这亲和的少年,堂堂天元帮的少主,身份地位可以说是整个凉州年轻一辈最显赫的了,可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架子,哪像那些寻常的富家官家子弟,成天牛气哄哄,拿鼻孔看人。 这些富家子弟除了知道花天酒地外,还知道些什么! 对于人们的想法徐元自是不知,他也不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此刻的他一边回应着众人的问好,一边像是早有目的一般,径直朝着一个方位走去。 至于他要去哪里,恐怕整个金昌县就没有人不知道得了,对此,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自打去年徐元去过那里一次,足足待了一整日。 从那以后,金昌县的人隔三岔五就能看到少年的身影,风雨无阻。 起初,人们还好奇徐元如此频繁地来这金昌县究竟要做什么,莫非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还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后来,消息越传越多,少年的去向被搬了出来后,人们也就释然了,同时,对于少年的频频到来他们也没有再感到意外过,仿佛理所应当一般。 久而久之,人们对于徐元的到来也就没起初时的惊喜了,甚至到了现在,心里更是连个小浪花都激不起来,打过招呼后,便自顾自继续着先前的事。 而此刻,徐元似乎已经走到了目的地,一路上转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最终停在了一个小巷子里。 巷子有些深,也有些偏僻,不过整个巷子里的人倒是算不得少,来来往往也有十几之数,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或朝着同一个地方走去。 那个地方是一个茶馆,毫不起眼的小茶馆,一间陈旧的小木屋,除了屋外挂着的一个被风雨冲刷得掉了漆色的木招牌以外,什么像样的装饰标志也没了。 饶是如此,这间小茶馆的生意也很是兴隆,不过这兴隆是指这小小的茶馆每一天无时无刻都坐满了人,和那些有名的酒楼艺馆人来人往、官商常驻的兴隆大有不同。 走到茶馆附近,徐元缓缓停了下来,微微抬起头,看着那破旧不堪的木招牌上淡淡的“茶”字痕迹,隐藏在面具下的脸上露出喜色。 这里,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 没有过多停留,徐元迈步朝着茶馆走去,而他身后的几人也轻车熟路地跟在徐元身后,对于徐元会来这么个偏僻的简陋茶馆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因为每个月徐元最少都会来这里一次,甚至有的时候接连半个月都不嫌麻烦地从武威郡跑到这里。 只不过最近徐元的琐事比较多,才一直没顾得上来,眼下好不容易有了闲工夫,自然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徐元之所以如此钟爱于到此处,其一不是因为这里的茶好喝,这里的茶只是一些粗糙的茶叶冲泡的苦茶罢了。 其二也不是因为这里有像是其它有名地界的金字招牌,花魁或是美食什么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容颜倩丽的美人,也没有任何菜食。 这里有的,只是一张木桌子,一张木椅子,还有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一个扎着两个马尾辫,不过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 而徐元来这儿的目的,正是这一老一少! 迈步走进茶馆内,时间刚过午时,人们大都回家吃饭了,但茶馆里还有不下二十人,坐着的在少数,大都蹲着站着,一堆又一堆,把个小小的茶馆挤得满满当当的,独独留下了中间那放着桌椅的一片空地。 看到突然走进来的徐元,人们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如同那些在城里碰到徐元的人一样,纷纷朝着少年笑着问起了好,可见徐元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印象是一致的不错。 徐元微笑回应着众人,这时候人群已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让徐元可以轻松地走到人群最里圈,在那里刚好空下一张桌椅,仿佛是料到徐元会来,特意为他准备的一般。 事实上,这个位子确实是特意为他留的,但并不是人们猜到了他今天要来才留下的,而是自从他当初来这里坐在了那个位置以后,人们就自发的将那张桌椅定为了徐元一人独享的位置了,此后就再没有一个人去坐过。 哪怕徐不来,哪怕这店里的座位本就可以随意坐,也不需要支付任何费用,人们也宁可站着挤在一处,都没有人去那个位子坐上一下。 在他们的心里,能坐那个位子的只有徐元! 对此,徐元最初也颇为无奈,跟众人交涉了许久,可人们还是坚持己见,称不管何时都要把这个位子留给他。 徐元为凉州民众做的事他们看在眼里,他们都是些当不了大用的普通人,别的做不了,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徐元的感激了。 拗不过众人,徐元也就只好无奈接受了。 此时亦是如此,徐元看着那张依旧空下的桌椅无奈一笑,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朝着那张桌子走了去。 桌子的位置最靠近空地,离那张摆在空地上的桌椅的距离很近,甚至若是有人站到空地上,在徐元这里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牙上残留的菜叶。 等到坐好后,徐元又看向了身后站着的老人,随即开口道:“刘爷爷,你也来坐吧,应该快开始了。” 闻声,老人也不推让,点了点头便在桌子另一侧坐了下来。 待得徐元这一桌二人坐定,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片空地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并没有等多久,人群里便传来一阵躁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木师傅爷孙来了,前面的给让条道!” 一声落下,人群顿时利落地让了一条路出来,显然早已成了习惯,随着人群涌动,一老一少两道身影便顺着那条道穿过人群走到了空地上。 老人佝偻着身子,怀里抱着一把陈旧的胡琴,手拉着一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这便是人们口中的木氏爷孙了。 “木师傅,今儿个可来迟了,得让你这小孙女多给咱讲几个故事才行啊!要不,咱们爷们儿可不答应,就赖你这儿不走了!” 一个爽朗汉子在人群里朗声开口,引得众人纷纷笑了起来,走到空地上的老人闻声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到一处,一双眼眯成了缝,随后笑着冲周围的人抱了抱拳,开口道。 “感谢各位邻里的捧场,今儿就如各位的愿,多讲一场也无妨!不过可不能把我这孙女儿累坏了,要不然可就没人给你们讲故事了!” “哈哈哈哈!”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这时候,老人扫过人群,目光停留在了坐的离自己最近的徐元身上,但也仅仅是愣了一下,随后冲着徐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多余的动作并不曾有。 他也知晓徐元的身份,但不管是谁,来到这儿就只有一个身份,都是来听书的,所以,对于徐元的到来,老人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动荡。 但站在老人身旁的小女孩儿却是不一样了,在看到徐元的时候当即露出了浓浓的欣喜之色,忙小跑到了徐元身前,冲着后者眉眼弯弯笑声说了句。 “徐哥哥,你也来了啊,你都好久没有来听萱儿讲故事了!” 第十章 琴音起丫头说书 听着少女甜甜的声音,徐元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娴熟地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不过面具遮着,他人自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神情,但他眼里的笑意还是逃不过小丫头的眼睛的。 “哥哥最近有点事,这不一没事儿了就来了嘛!” 说着,徐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铃铛手环,递在了小丫头眼前,“看哥哥今天给你带什么好玩儿的来了。” “哇!好漂亮啊!”小丫头眼里闪着光,也不拘谨,小手接过徐元手中的铃铛,系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徐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小丫头冲着徐元晃了晃自己系上铃铛的小胳膊,后者闻声轻轻点了点头,又抬起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好了,萱儿,赶紧讲吧,不然人们可等急了!” 看到周围众人眼里的焦急,徐元这才冲着那只顾着把玩手环的小丫头柔声说了句,后者回过神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即点了点头,走回空地,站在了那张小桌子前。 桌子算不得高,像是特意为了这个小丫头准备的,仅仅到她小腹的高度,刚好能露出她半个身子。 而老人则是抱着一把胡琴,坐在那张椅子上,佝偻着的身子,略显颤抖的手,但就是这双发颤的手,却是能拉一手好胡琴。 站定,祖孙二人相视一眼,小丫头冲着爷爷点了点头,老人的手便扬了起来,胡琴悠扬的声音瞬间响起。 随着老人不断变换手势,琴声也变得凛冽起来,小丫头轻灵的声音也应声响起,本毫不相干的两种音律,合在一处却独有一番风味。 老人的胡琴拉的很低沉,从小丫头嘴里流利而出的故事也透露着几分悲意,小姑娘今儿讲的,是人们以前从没有听过的,一位江湖侠士遭受亲人背叛,独自闯荡江湖,创建一方势力而后名扬江湖的故事。 不得不说,无论是老人的胡琴,还是小丫头的讲述都十分引人,很快就把众人带到了故事里,就连徐元都被小丫头讲的故事吸引了去,津津有味地听着,甚至是坐在同一桌上闯荡江湖一生的老人,也不自觉就被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带进了那个故事中。 小丫头名叫木萱儿,是老人唯一的孙女儿,也是这茶馆的主角,没错,在场这么多人齐聚一堂,为的可不是那个年迈的老人,而是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徐元同样如此,而他来这儿的目的也跟所有人一样,听故事! 单纯的只是为了听故事,再无其他! 说来也是让人难以置信,堂堂天元帮的少主,竟然如此热衷于听一个小丫头讲故事,传出去恐怕让人觉得是天方夜谭吧! 不过,只有真正在这茶馆听过木萱儿讲过书的人才能明白,这个小丫头那可是极不简单的“大人物”。 祖孙二人在这茶馆讲了四五年的故事,每一天都得讲个两三场,可这几年下来,从这个小丫头嘴里讲出来的故事竟然愣是没有一场是重复的,每一天每一场的故事都不一样,而且件件听着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般,甚至有些故事里的人也是众人曾经听闻过的名动江湖的大人物。 就这么着,这祖孙二人就成了这金昌县的名人了,每天都有人慕名而来听小丫头说书。 本来刚开始小丫头只是随性而发,即兴讲了一段,可谁承想到后来竟一举出了名,索性祖孙二人便以此为生,在此处把屋子改成了茶馆,从此说起了书。 这几年下来,来听木萱儿说书的人越来越多,把个小茶馆挤得水泄不通,多的是回头客,后来为了避免谁也听不着,人们就自行定了条不成文的规矩,东街的人上午来,西街的人中午来,北街的人下午来,南街的人晚上来。 如此一来,这小茶馆倒是一整天都闲不下来了! 好在众人也心疼木萱儿这小丫头,生怕累到了她,每一场都给她留有足够的时间做调整。 就这么的,这茶馆的丫头说书便一直持续至今。 徐元最先也是听人说这里有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小丫头,碰巧有事来到金昌县,心里好奇就去试着听听,结果却一发不可收拾,从那以后便成了此处的常客,一没事儿就来这儿听这小丫头说书。 一来二去,徐元倒是跟这小丫头混熟了,时不时,他都会像今天一样带些稀奇玩意儿送给这个小丫头。 人们有时无聊,打趣那个拉琴的老人,称徐元是看上他家的小孙女儿了,要不然人家堂堂天元帮少主家里要啥书没有,一句话,恐怕整个凉州的名媛都得争着抢着上门给说去,还能来这小破地儿听他们说书。 对此,老人从来都是哈哈一笑,说一句自己就是个江湖卖艺的,自己这孙女也还是个孩子,人家可是大帮派的少主,什么样漂亮的丫头没见过啊,他们这要啥没啥的爷孙俩有什么可值得徐元看中的。 然而,事实倒并非如此,徐元的确有所图谋,不过他图的仅仅是听这小丫头讲故事罢了,甭管是哪个故事,听起来都像是真实发生的,或者说根本就是真的! 曾经有一次,徐元特意记下了小丫头讲的一个故事,回去以后告诉了老爹,后者明确告诉他木萱儿讲的就是实情,而且丝毫不差。 可别提当时徐元有多惊讶了,后来不信邪,又记了几个故事回去跟老爹分享,结果呢,无一例外,件件都是真事儿,有一些甚至连自己的老爹都不知道,还是徐元不厌其烦翻了不少书才查到的,且件件都分毫不差。 自那以后,徐元对这祖孙二人就更加好奇了,但他并没有挑明了去问一个小丫头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江湖秘辛,说出那么多名人甚至是默默无名的人一生的真实事迹。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徐元自然不会去随意打探他人的秘密,除非,有人在打他的主意。 当然,他相信这祖孙二人并不会,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在那以后也没有纠结过小丫头讲的那些事的真伪,权当仅是在听一个莫须有的故事罢了。 只不过,徐元真正的想法在于何处,便是不得而知了。 一场故事整整讲了一个多时辰,木萱儿才缓缓停了下来,胸前缓缓起伏着,额头已是爬满了汗珠,嘴唇都有些干了,可见这站着说书也是个累人的活。 小丫头的讲述停下许久后,人们才后知后觉地相继缓过神来,但不少人还似乎沉浸在那故事的意境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许久之后,人群里才爆发出一阵又一阵议论声,大多数是一些性情中人开始点评起了故事里的事儿,和旁边的人大加评议着。 徐元则显得从容了许多,很快便走出了故事的意境,看着有些累的小丫头,冲着她招了招手。 木萱儿蹦蹦跳跳走到徐元身旁,后者顺势抽出一张椅子放到了小丫头身后,又贴心地给小丫头倒了一杯水,随即开口道。 “累了吧,坐着歇会儿,喝口水。” “谢谢徐哥哥!” 小丫头冲着徐元甜甜一笑,毫不客气地喝着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徐元则是一直提着水壶,不停地给小丫头添着水,直到小丫头喝足了才放下水壶。 人们看着徐元的动作,尽数笑着点起了头,又是冲徐元竖着大拇指,又是赞一句好的,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满意之情。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做的,就像是木萱儿的爷爷,老头子此刻脸色平静地看着徐元,浑浊的眼中不时闪过些许异色,甚至还隐有几分微不可察的担忧之色掺杂其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对于老人的想法,徐元并不知晓,或许他也并不在意老人会有什么想法吧,他只不过是打心底里亲近这个小丫头,算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当哥哥的心疼自己的妹妹自然也不会感觉到有什么问题。 至于老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在担心什么,恐怕就只有老人自己才知道了吧! 歇好了,也缓过了精力,小丫头再一次站在了桌子后面,小嘴一张,一个新的故事从她嘴里描绘了出来,人们恋恋不舍的离开一些,又满是期待的走来一些,你来我往,偌大的小茶馆自始至终都是满满当当的! 徐元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从中午到下午,从下午到晚上,直到木萱儿最后一个故事讲完,天色已然暗淡,已是将近子时时分。 看着人们纷纷离去,他才站起身来,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跟老人告别一声,随即在小丫头略带不舍的注视下带着几名护卫随同人群走出了茶馆。 夜幕中,一行数骑如同来时那般,披尘戴月而归。 茶馆内,洋溢着璀璨笑脸的小丫头爱不释手把玩着手里的小铃铛,而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则是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中零落的星辰,久久出着神。 第十一章 小木剑内藏乾坤 接下来的三天里,徐元难得落了个清闲,整日都待在金昌县听木萱儿讲故事,反倒是徐武天成天就都在忙着处理帮内的大小事务,又或是在张罗着帮首会议的事,以至于整整三天都没瞅到他的影子。 对此,徐元也无可奈何,谁叫他所知不多,帮不上太多的忙呢! 不过,这些日子武威郡倒是安稳了不少,再没有出现过来往客商被“天元帮”的人欺压的事,许是那日徐元雷厉风行的狠辣动作起到了作用吧,那伙人收敛了不少。 虽说徐元成天都在往金昌县跑,可这家门口的大小事情他还是格外关注的。 不过,听着上报来的消息,他却是没有感到开心,相反,他这心里平白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忧虑,总觉得这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但人家都夹起尾巴了,他抓不住什么把柄,也没瞧出什么端倪,就只好把这股子忧虑压在心里头了,索性走一步看一步吧! 无事缠身,每日奔波于两城之间,乘着朝阳而去,披星戴月而归,一路风尘,徐元倒显得乐在其中一般。 小丫头讲的故事一如既往的精彩,每一天的客人都是满满当当的,爷孙二人也没干那坐地涨价的营生,从最初到现在,依旧是一个人一个铜板一场书,这么多年从未变过,这也是小茶馆始终挤满了人的一点原因了。 不过,人再多都影响不了徐元听书,莫说人们特意给他留着一张桌子,就冲小丫头讲的这一嘴好故事,就是让他跟那些人扎堆蹲着听他都乐意。 接连听了三天,脑子里也多出了不少人的新奇事迹,故事中的不少人多是草莽出身,可偏偏成就了他人挤破头都达不到的境界,个个故事写尽沧桑,却无形中给人以热血以激励,令人不自觉间便热血沸腾起来,多了一股子干劲儿,这或许就是小丫头说书的魅力所在吧! … 听过这第三日的最后一场书,天色已然大暗,街上早没了行人,亥时时分,寻常人家早就已经睡了,也就只有他们这些顶着夜色去听书的人,还有那夜里才热闹的行当里的人还活跃着。 “徐哥哥,路上慢些!” 小丫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元回过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冲着她点了点头,便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带着一众护卫朝城外驰去。 二百里的路程,一路纵马疾驰不曾停歇,等到回到庄园的时候便已经是丑时末了了,几人风尘仆仆,但少年隐匿在面具下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倦意,回想着白日的故事,反倒让他更加期待起了自己习武之后的情形了,一颗心热血沸腾,难以平静。 整个庄园内的灯火幽暗了不少,除了各处院落里张挂着的灯笼依旧亮着,这个时间已是没有几间屋子还亮着灯的了,一路走来除却风声,以及四周林间枝丫摩擦的“咔咔”声外,一切都寂静的很。 回到庄园最中心的那片院落,徐元竟意外地看到老爹住的上屋居然还亮着灯,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刘爷爷,各位叔叔,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向众人道别一句,徐元径直走向上屋,屋门半掩,透过门缝,一道算不得壮硕的中年身影映入眼帘,除了老爹徐武天又能是谁。 此刻,徐武天正端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封信件,面色平静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在他身前桌子上还摆着几个盘子,都用碗扣着,两副碗筷早已摆好,位置、饭量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 这时候,正在低头看信的徐武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嘴角不自觉洋溢起笑容,头也不抬说了句:“回来了还不进来,在门口傻站着干什么。” 闻声,徐元下意识挠了一下头,推门走了进去。 “爹,你还没睡啊?” “没呢,最近事情比较多,刚处理完,想着你小子也该回来了,就让后厨准备了点宵夜,刚好,饭还不算凉,快来吃吧。” 冲着徐元招呼一声,徐武天放下手里的信,将桌子上用碗扣着的饭菜一一揭开,算不得丰盛,一如既往的三四道简单菜食,两碗白饭,平平淡淡。 “好。”应了一声,徐元揭下面具,小心翼翼地解下了腰间的木剑,放在一旁,这才坐在桌前吃起了饭。 “又去金昌县了?” 徐元点点头,“今天出去的时候没找到你,就没告诉你。” 闻声,徐武天犹豫了一下,随后缓缓说了句,“元儿,最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是尽量别往外跑了……” “嗯?”徐元抬起头,看着老爹欲言又止的模样,感到了些许的疑惑。 “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武天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这不是害怕你出什么事嘛,提醒你注点意,再说了,明天可就是帮首会议了,你不是早就要参加了嘛!爹渐渐老了,等这次大会结束,你就该开始试着接手帮里的事了,将来接过爹的担子,爹也就能安心了。虽说天元帮已经走上了正轨,但依旧有不少的事需要处理,怕是你小子以后都要抽不出身来去听书了。” 听着他的话,徐元微微皱了一下眉,只觉得老爹最近几天很是反常,说话老是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可老爹什么都不告诉自己,总是岔开话题。 想着,心里那股忧虑也越来越强了。 “爹,你不会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吧,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怪怪的?” “怪吗?”徐武天笑了笑,轻呼一口气,缓缓道:“可能是最近忙的太累了吧!” “爹,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我现在也长大了,有什么事你交给我去做就可以了!” 看着老爹眼底挥散不去的疲倦之意,徐元心里一揪,放下手里的碗筷,抬头轻声说了句。 徐武天闻声一笑,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好,我的儿子确实长大了啊……” 这时候,徐武天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床铺,目光落在了那把被徐元搁置在床上的木剑上,突然开口问了句。 “元儿,还记得爹当时给你这把剑的时候跟你说的话吗?” 徐元一脸茫然,但还是点了点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把剑是我八岁生日的时候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爹当时一再嘱咐我,这把剑意义非凡,让我无论何时都要把它带在身边,除了我以外,不管是谁都不能触碰这把剑,还让我立誓要把这把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人在剑在,剑亡人亡,不论什时候都不能让这把剑落入他人之手!” 听着徐元一字不落地将自己当初的话复述出来,徐武天的脸上多了几分欣慰,片刻后,眼中闪过一抹坚韧之色,再次叮嘱到。 “元儿,一定要记住爹跟你说的话,有些事爹现在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记住,这把剑干系重大,那里面有爹的责任,也有爹对你的期望,换言之,这把剑就是你的未来!所以,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剑里的东西!记住了吗?” 徐元皱着眉头,满头雾水,对于老爹的话他不甚明白,目光同样落在了那把静静躺在床上的木剑上。 剑长不过三尺,通体幽紫,像是用上等紫檀木雕刻而成,颇为精致,每一个棱角都挺立分明,灯光打在剑身上,幽幽光芒反射而出,看着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精工之物。少年清晰地记着,八岁那年,老爹将这把木剑交给了自己,除了那段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以外便再没有跟他多说过什么,他本以为老爹只不过是借剑来告诫自己,要坚守自己的武道初心,一心向着自己的道。 但此刻,听过老爹的话,徐元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都想错了,这剑里居然还有其他的东西,甚至,这个东西的重要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老爹的话,大有告诉自己这把剑比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还重要的意思。 这让他不由得猜测起了这把剑的来历,这剑里又有着什么? 层层迷雾涌上少年的脑海,他转回头,眼神茫然地看向老爹,张了张嘴,本想问问老爹这剑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后者就已经猜到了他的问题,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元儿,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爹能告诉你的是,这剑里的东西绝对会让任何一个人为之疯狂,倘若流入江湖,必定会掀起血雨腥风,到时候我们的敌人可就不是那些所谓的大帮大派了,很可能会是整个江湖!届时莫说爹区区初入气境的实力,就算是那意境高手也得饮恨,甚至我们的天元帮会如同蝼蚁般的存在一样,被人轻易覆灭,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应该能想象得到了吧?” 听声,徐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来,他不清楚所谓的气境意境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很明白天元帮的实力,作为称霸凉州近十年无人可动摇的存在,老爹却说到了那个时候,天元帮便是蝼蚁一样的存在,那他又怎么能想象不到那会是怎样的局势! 只是,从小就生活在凉州的他想不到,世上难道真的会有比天元帮强大这么多的存在吗? 想到这里,徐元的目光又一次落向那除了看着精致一些便别无长物的木剑,顿时觉得这带在身边足有四年的木剑在这一刻陌生了许多,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东西到底是福还是祸啊? 对他们来说,这东西明明就是烫手的山芋,可为什么老爹要说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呢? 少年的头传来阵阵刺痛,太多的事超乎他的想象了,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感到了深深的迷茫。 看着徐元震撼茫然的神情,徐武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很多事他不是不能告诉徐元,而是不想给儿子带来太多的负担,毕竟就算是现在的他,在面对这剑里的东西时,也会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完全是让他无法抗衡的压力,那种无力感,他不想这么早就让自己的儿子背负。 片刻后,看着徐元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徐武天才轻声开口。 “好了,元儿,心里也不要想太多,你还小,往后的日子很长,你只需要记住爹今天跟你说的话,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这把剑就可以了,等到你有能力知晓这些的时候,爹自然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许久,徐元才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但眼底的坚毅就已经代表了他的心意了。 徐武天欣慰一笑,松了一口气,随即说了句,“好,时间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明天的帮首会议对整个凉州的武道势力来说都非常重要,到时候会有很多精彩的场面,你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徐元再度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从床上拿起木剑,带着那略显凝重的神色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徐武天背负双手站在门前。 许久,才轻呼了一口气。 希望,一切都能慢一些,再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自己的儿子一段时间,那样,结果或许就会不一样的吧! 第十二章 动荡生暗潮涌起 无人拾起夜色,空明的月光刺破穹宇,清辉普照凡尘,投下寒霜微凉,群星点缀幽幕,深蓝色的天,仰望三千丈的道,这是注定不眠的夜。 远处,鬼鬼祟祟的云拖着小心翼翼的步伐,一点一点朝着这边移动着,它不敢走得太快,像是害怕惊动那警惕的星,它卷滚着无尽深沉,意欲遮盖这天地一切的光。 哪怕,只是微弱的星光! … 凉州,天水郡。 此处相距武威千余里,相比于那绿茵成野的凉州第一郡城,这天水郡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入目四下皆黄土,抬眼满天飞烟尘! 说不尽的荒凉,道不尽的苦涩! 但在这茫茫黄沙之地,却是有着一股强横势力,名为海沙帮,帮主沙天衡乃是凉州名副其实的第二人,虽不及徐武天那般已入气境,却也是一脚踏过门槛,成了这凉州气境之下第一人,远超同辈一品高手。 早些年,在海沙帮还叫沙狼团的时候,那可是远近闻名、令人闻风丧胆的沙匪势力,比起寻常山匪更加凶悍残暴,势力也不知强大多少,不光是这就近的天水郡饱受其祸,就连那远在千里之外的武威郡也没少受到他们的欺凌。 寻常的驻军在这群杀人如麻的强盗面前如同小鸡崽儿一般,甭管是多少人,一但碰上沙狼团的悍匪,不出一炷香功夫便被杀个片甲不留,刀上的血沿着刀尖流下,能把路都浸个透。 那个时候的沙狼团可以说是整个凉州的噩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甭管是官甲士绅,还是豪商富贾,光是听到沙狼团这三个字都无一例外打着冷颤。 可自打徐武天到了凉州以后,创建天元帮,维护一方正义,与这沙狼团周旋抗衡了近三年沙,终一点点将其逼退到了这人迹罕至的天水郡,后更因徐武天一剑破天,踏足气境,胜势摧枯拉朽,往日“风光无限”的沙狼团短短几月时间便成了丧家之犬,若非沙天衡拼死抵抗,只怕便也没了今日的海沙帮了。 不过,徐武天也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大加惩治之后,便与沙天衡定下约定,只要沙狼团一改往日匪贼习气,便允许沙狼团以帮派之名在凉州立足。 面对徐武天强大的实力,沙天衡终只能妥协,从那以后,沙狼团更名海沙帮,那个曾让人闻风丧胆的沙匪势力摇身一变,成了如今行事虽然张狂,却不敢太多造次的大帮派,困扰了凉州十数年的梦魇因徐武天的到来换了新天。 那一年,帮首会议,天元帮力压群雄,一举夺得武会头魁,成了凉州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帮,称雄凉州武道。 这一晃,便是六年有余! … 此刻,在这漫漫黄沙覆盖的古道上,成百上千匹烈马踏尘而驰,尘土飞扬,马蹄声绵延不绝,铿锵有力地震动着脚下的大地。 一杆书有“沙”字的旗帜迎风而舞,不用想,这便是海沙帮的马队了,哪怕是远远看着,都给人一种凶悍野蛮的气势。 在马队中心位置,数十人护卫着一辆马车在震颤中行进,灯光透过车帘,把个颠颠的马屁股照的亮亮的。 车内,四人相对而坐,每个人都隐隐透露着几分难以言述的逼人气势,不过,其中三人气势稍加内敛,不怒而自威,一眼便能知晓,这三人可不是寻常之辈! 剩下那一个气势外露最重,却不曾对其他三人造成丁点影响的是一名体型壮硕的中年,长发披肩,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裸露着上半身,一身腱子肉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伤痕。 此人正是那海沙帮帮主,沙天衡! 这沙天衡作为沙匪头子,性子自是暴虐无常,可此时此刻,在面对那同坐的三人时,反倒显得有些坐立不安,就连素来蛮横的脸上都写满了恭敬。 要知道,沙天衡在面对徐武天的时候都不曾表现得如此拘谨,可偏偏在这三人面前,他非但不敢嚣张,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 可想而知,那其余三人的身份实力该有多么可怕。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三人自身的实力早已达到了气境虚阶,单论个人实力,就连徐武天都不会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更何况,这三人背后的势力同样也强大得很,那可不是所谓的凉州第一大帮第二大帮能比得了的,这些人背后的帮派势力,放眼整个江湖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只不过,像是凉州这偏远之地的寻常人对此了解不多,只当天下势力也不过是天元帮那等为最罢了! 可沙天衡能做上这一帮之主,涉足江湖这么多年,对于江湖上的事儿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故而,他可是清楚得很面前这三个人的身份地位对于他而言有多么可怕。 所以,哪怕是他也得在这三人面前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对方的不满来。 “沙帮主,你确定你说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这时,其中一人看向坐立不安的沙天衡,微笑着淡淡问了句。 沙天衡闻声虎躯一震,急忙回答道:“大人,我确定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人面带微笑地盯着沙天衡,后者却顿时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如同被一只洪荒猛兽盯上了一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片刻后,那人的目光从沙天衡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其他二人。 “两位,如果如他所言,那咱们可得好好商议商议如何才能万无一失了,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家伙再逃走了,否则,回去以后我们谁都交不了差啊!” 他的话音落下,另外二人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名全身遮罩在黑袍中的老人也开口补充了一句。 “既然这样,我们三家最好谁也不要心怀鬼胎,试图打破我们之间的平衡,挑起纷乱,一切都先等我们从那姓徐的手里拿到《青莲心篆》再说,等到东西到了我们的手里,那时候再决定东西归谁才是上道!” “哈哈,针王前辈的话在下倒是颇为赞同,还望贺副坛主莫要趁着我们二家合力抢夺《青莲心篆》的时候使坏,到时候一旦局势失控了,只怕……呵呵……” 最先开口那人冲着唯一没有发言的人拱手一笑,冷漠的眼神中不加掩饰地透露着几分威胁之意,这话他可不光是说给那口中的贺副坛主听的,同样,也是在告诫针王,既然后者提起了暂且联手,那最好谁都不要在背后耍把戏。 然而,听着他的话,那始终不曾开口的贺副坛主轻蔑一笑,冷哼一声道:“哼哼……禹副门主还是把这话留给自己吧,你若是不从中作梗的话,我相信我们三家的合作不会出任何问题。” 听着这三人针锋相对的话语,沙天衡吊着一口气,头也不敢抬,只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立马离开这马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沙天衡思忖着怎么找个借口离开的时候,那针王突然看向了他,问了句:“你确定那个姓徐的明天一定会在场吗?我们如此大的阵仗,你能保证手下的人不会走漏风声,倘若被那姓徐的知道了,我们这一趟可就是白忙活了!沙帮主,你应当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和你的海沙帮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针王说的很平静,但越是这平静的话落在沙天衡的耳中越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惧,连忙点着头回应道。 “大人请放心,你们的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这次我带走的都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那徐武天一定不会知道的,我……我敢跟三位大人担保!” 听着沙天衡明显发颤的声音,那禹副门主当即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沙天衡被汗水打湿的肩膀,缓缓道。 “沙帮主莫要紧张,你放心,只要你能够帮我们找到那个姓徐的,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承诺的一定会帮你办到,到时候在这凉州,绝对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得了你海沙帮的地位!” “是!是!多谢大人,晚辈一定尽力!” “好了,沙帮主,我们三人还有一些私密事需要商议,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吧!” 禹副门主再度开口。 一听这话,沙天衡如蒙大赦,当即起身,弓着身子抱了抱拳,便像是逃一般走出了车厢。 待得沙天衡离开后,针王瞥了一眼那渐渐恢复平静的车帘,淡淡问了句:“禹副门主,你确定你找的这个人靠谱吗?你应当知晓此事的重要程度,倘若被那姓徐的察觉,再次被他逃了的话,后果……” 针王没有说下去,点到为止,他相信那禹副门主知晓其中轻重。 后者闻声轻轻一笑,随即道:“针王前辈敬请放心,此人虽说是个沙匪,但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的!” “好,那我们也该商议商议明日如何动手了,以及……东西到手以后,我们怎么分……” 马车内,身份显赫的三人各抒己见,针锋相对,毫不相让,不过,这一切早已逃出马车的沙天衡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刻的他,正静静骑在一匹烈马上,目光瞥向身后的马车,一抹阴翳浮现眼底,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沙天衡回过头来,望着西北方露出狠色,嘴角一扯,自言自语一句,“徐武天,等着瞧好了,那一剑之仇,我沙天衡这次定要讨回来!” 一行人望北而行,朝着武威郡所在的方向一路疾驰。 千里之外,身处武威郡的徐武天早已睡去,却不知,一股巨大的危机正向他悄然逼近…… 天暗了,鬼鬼祟祟的乌云终究还是遮住了这片天。 第十三章 召五虎帮主宣令 早晨的天依旧有些阴沉,这月份的天气就是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了,接连几日晴空万里,不想今儿个这重要日子反倒成了阴天。 阴云遮天蔽日,把个刚露出头没多久的太阳挡的严严实实的,仅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样的天气阴沉的让人有些压抑。 天元帮所在的庄园内,中心院落中,徐武天早早就已经醒来,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小池塘边,静静看着随微风轻轻荡漾的水面。 身后,一名身着夜行衣的中年男人抱拳躬身,开口汇报着。 “帮主,最近三天里,各帮各派皆率领人马朝神泉山庄赶去,其中,悍马帮一行一百零三人,河西商会一行二百一十六人……” 中年徐徐道来,精准地点出各帮各派出动的人数,莫说这些,经过这些天的打探,就连各帮都有哪些人前来,走的是哪条道,道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这就是天元帮的情报能力,眼线遍布整个凉州,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无时无刻都有专人整理,一些重要的事会即刻差人上报,而从各地到武威郡,每隔千里便设有一处密站,从而保证任何消息都能在最快时间内传到徐武天的耳中。 可以说,徐武天这些年打理的天元帮在各方面都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就说这份情报能力,可不是海沙帮那等所谓的帮派能够相提并论的。 早在天元帮初建之时,徐武天就格外重视情报,为此特意设立了谍情司,由自己亲自管理,这一点让帮内不少人感到了疑惑,但徐武天依旧力排众议大力推进情报工作的展开,直到今日,天元帮的情报点早已多到连帮内的元老都记不清了。 至于徐武天为何钟情于此,却是不得而知了! 听着身后之人一一细报,徐武天的脸上不见露出任何神情,唯有当那人报出最后一股势力时,徐武天的眼底才闪过一丝惊疑。 “海沙帮一行九百八十五人……” 徐武天抬起头,陷入思索,口中轻声一句,“这么多人……沙天衡,你是忍不住了吗?” 身后那人的脸上同样有着疑惑,虽说每一次的帮首会议海沙帮的阵仗都是所有帮派中最大的,但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直接出动了近千人,那可几乎是海沙帮全部的底蕴了。 一次帮首会议,海沙帮便倾巢而出,其中牵扯些什么可就耐人寻味了。 思索片刻后,徐武天转过身来,开口问道:“查探清楚海沙帮的意图了吗?最近几日有没有外来帮派或是大量的江湖中人来过凉州?” 那人想了想,回答道:“启禀帮主,近半月内凉州并无大规模的外来势力以及江湖中人到来,各股势力也并未出现异动,不过……” “嗯?”听到那人的话音出现转折,徐武天疑惑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帮主,是这样的,海沙帮最近两个月对外活跃得更为频繁了,时常会派遣帮派的人离开凉州,据我们的眼线回报,海沙帮是在进行器物贸易,和惠州的一伙商贩来往频繁,每一次出去都会携带不少贵重器物,返回之时除了器物存在变动以外,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之处。” “器物贸易……”徐武天垂首思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这海沙帮怎么想着转商了?” 片刻后,徐武天轻笑一声,“呵呵,沙天衡,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身后那人听着徐武天平静的语气,便知道帮主心里已经有所决断了,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徐武天才冲着他开口吩咐了一句,“你先下去吧,其他帮派可以不去管,但最近一定要严格监视海沙帮的一举一动,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是!”那人应声抱拳,随即朝着院落外走去。 偌大的院落中,徐武天负手而立,看着身前的池塘,目光微微闪烁,若有所思。 这时候,接连几道身影相继走来,默契地列在徐武天身后,随后齐齐抱拳行礼,恭敬道一句。 “帮主!” 听声,徐武天转过身,脸上神情归于平静,冲着众人点头示意一番,便直接开口道。 “海沙帮最近的动作想必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吧,说说吧,对这事你们怎么看。” 一众五人,分别为中天司统领擎岳、东天司统领江左、南天司统领马贺、西天司统领郑举以及北天司统领项恒。 这五人无一例外都是天元帮绝对的核心人物,皆是一品高手,在凉州那可绝对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更是被人们冠以天元五虎的称号,无人不知。 此刻,听到徐武天问起,东司统领江左想了想,便率先开口,“帮主,我觉得海沙帮此举绝非寻常,一定有所图谋,大概率是冲着我们天元帮来的。这些日子他们频频冒头,怕是早已按耐不住想取我们天元帮而代之了。帮主,这海沙帮毕竟底蕴深厚,我们不可不防啊!” 另四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北司统领项恒则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毫无顾忌道:“哼,这群不长记性的杂种,让他们来,我老项一板斧都给他们拍成肉泥!” 听着项恒的话,几人皆是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这家伙就知道莽,什么时候都想着一板斧解决。 不过,他的话倒也没错,任凭那海沙帮耍什么把戏,他们接着就是,莫非还能怕了那群家伙不成! 然而,徐武天闻声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擎岳,反问了一句。 “老擎,你说说吧,这事你怎么看。” 闻声,中司统领擎岳想了片刻,才缓缓道。 “帮主,我觉着这件事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沙天衡此人虽目中无人、嚣张无忌,但却是个有谋略的枭雄人物,如果说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想他一定不会轻易打破眼下的局势,有意挑明要跟我们天元帮在明面上斗的!此番他大张旗鼓,完全没有避讳我们的意思,只怕是早已经谋划好了什么,江左说的没错,我们不可大意轻心啊!” 徐武天这才点了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随即沉声说道。 “兄弟们,如果我没有料想错的话,我们这一次遇到的危机会远超以往,甚至……很有可能将会是我们无法抵抗的,有些事是时候该去做了……” 目光扫过几人,徐武天的语气中也多了几分郑重,“从现在开始,立刻将你们在庄园内的亲人都送出去,最好今天就都离开武威郡吧。另外,跟帮内的兄弟们说一声,我们天元帮很可能要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现在如果有想要离开天元帮的,一概不拦!帮首会议你们就别去参加了,处理完这些事就也抓紧离开凉州吧!”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似是没想到徐武天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往日不乏有人来犯,甚至是一些强大势力,但都不见徐武天如此安排。 一时间,跟随了徐武天近十年的五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纷纷对视一眼,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他们看到徐武天脸上的坚毅神色后,便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似乎后者今日唤他们前来并不是要问他们怎么应对这件事,而是早有了决断,已经为他们安排好了后路! 想到这儿,项恒急了,忙开口道:“帮主,你这是做什么,区区一个海沙帮,任凭他怎么翻腾,难不成还能翻了这凉州的天,你这令一出,整个天元帮都会乱了的啊!反正要走别人走,我老项是不会离开天元帮的,不光是我,我们一家五口人都不会离开这里,死也要跟天元帮死在一起!”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出声,“帮主,不管有什么困难,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这时候遣散帮众无疑是在削弱自身实力,也会动摇整个天元帮的人心的啊!” “是啊,帮主,还请三思,天元帮不能散啊!” “大不了我们兄弟几个拼上这条老命,一定能保得住天元帮的!” 五人接连出声,他们不明白,区区一个手下败将的海沙帮,为什么就让徐武天这般没底气,居然连斗一场的心思都没了,这到底为什么! “唉!”听着几人嘈杂的声音,看着每个人脸上的急切,徐武天只能叹息一声。 许久,他才无力说道:“我也不想散去天元帮,但是……倘若真如我所想,光凭现在的天元帮是完全抵挡不了的啊,我不想让你们平白搭上性命,你们不该死的!” 徐武天的话越说越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什么抵挡不了,什么白死,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时,擎岳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盯着徐武天,开口道。 “帮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兄弟们,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我可不相信堂堂的长天一剑会被一群沙匪逼到要解散帮派!帮主,你要是还把我们当兄弟,就跟我们明说,我们五个人跟着你也浴血奋战了近十年了,什么事儿没遇到过,现在碰到事情了,你就让我们离开,岂不是不拿我们几个人当兄弟?” 听着擎岳的话,徐武天呆滞了起来,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眶微微泛红。 许久以后,徐武天才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自己这几个兄弟的肩膀,缓缓道:“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这件事说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只会给你们徒增烦恼,你们还是别问了吧,只管听我一言,尽快安置好自己的家眷,遣散帮众!至于之后的事情,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快去安排吧,迟则生变,我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我也得收拾收拾赶往神泉山庄了。” 像是害怕他们几人再度发问,徐武天直接赶起了人,随即微微扬起头,沉声说到。 “任何人都能缺席帮首会议,唯我不能!天元帮的旗,今天换我来扛!” “帮主……” 几人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徐武天却是摆了摆手,径直走回了屋子,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屋门紧闭,屋外,五个大男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里久违的多出了几分茫然,像是一瞬间没了主心骨一样。 许久之后,擎岳心下一横,眼中闪过一抹坚毅,开口轻声道:“帮主都这么说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这么去办,等到安置好家眷以后,我们就以最快速度赶往五泉山,既是兄弟,岂能临阵脱逃,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好!”其余四人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下,随即匆匆离开了院落。 屋内,徐武天静静听着几人的对话,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力呢喃一句,“你们这是何必呢……” 抬头望着屋顶,徐武天此刻也感到了阵阵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但一昧逃避终不是长久之计,眼下他也只好如此了! 一切为了道义,一切,为了自己的儿子! 只希望,这一次是他想太多了吧! 他多希望那些人能再多给他几年时间,让他将天元帮经营到可以抵抗这一切的地步,让他可以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儿子。 可惜,现在来看,好像是做不到了…… 第十四章 众志成城天元人 天色已然大亮,整个庄园也热闹了起来,不过今儿的热闹和往日可大有不同,平常都是自个儿热闹自个儿的,今儿不知怎么了,一大早就响起了召集令,一些还没起床的人听到这鼓声急急忙忙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提着裤子就往院子里跑。 于是乎,庄园内特设的演武场不多时就挤满了人,全帮上下三百多号人无一缺席,尽数被这召集令唤到了此处,就连那些寻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几个人也露了面,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高台上站着的五道身影,眼中皆有疑惑。 五方统领,顾名思义是平日里镇守于凉州五大方位的领袖之人,统管五司,各司近百人,加上这庄园内的三百人,便是天元帮的全部底蕴了。 但一般情况下是很难看到他们这五人的,庄园里的人见的最多的也就只有中司统领擎岳了,像今天这样五人齐聚一堂的情况还真是少。 不过一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也就释然了不少,帮首会议那可是整个凉州武道的头等大事,帮主将他们五人尽数召了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唯有一些老人对此尚有疑虑,往年的帮首会议虽然天元帮同样重视,可从没有过同时将五方统领都召回的先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秘辛啊! 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想法,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台上的五人,静静等待着后者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 庄园外,山林间。 徐元依旧是起了个大早,一如既往地来到那片空地上看老人舞刀,但老人的刀刚舞了一半,便被一阵沉闷的鼓声打断了,无论是老人还是徐元,皆不约而同地朝着庄园所在的方向望去,眼中既有疑惑,又有惊讶。 这召集令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的,唯有当帮内出现重大事情的时候,由帮主或是五位统领下令才能够奏响。 鼓声一响,凡是天元帮之人,只要听到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演武场,听从号令,这个规矩哪怕是一方统领也必须遵守。 可自从天元帮站稳这凉州帮派之首的位置以后,几年来,这代表着召集令的鼓声也只响起过寥寥几次,但那都是遇到了一些强大的对手时才响起的。 可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毫无征兆就突然发起了召集令,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少年听着那阵阵鼓声,眉头猛的一皱,目光下意识落在了腰间的木剑上,这一刻,他似乎感到了一丝不安。 “少主,召集令响了,我们也快赶回去吧,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了!” 老人收起刀,大步走到徐元身旁,目光依旧瞥向不远处的庄园,语气略带凝重,他也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徐元点点头,没有开口,随即朝着庄园一路狂奔,老人默默跟在后方。 等到二人赶到演武场的时候,空地之上已是站满了人,此刻的少年,又戴上了那个白金面具。 站在后方的人自然看到了徐元的到来,急忙高声呼喊一句,“少主来了,前面的让让路!” 听到“少主”这两个字,众人纷纷回头,动作利索地让出了一条通道,直通高台。 徐元冲着那开口的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便顺着通道一路走到高台上,五位统领齐齐朝着徐元行了一礼,轻道一声“少主”。 徐元一一点头回礼,这才发问:“五位叔叔,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发起召集令了?” 闻声,五人相视一眼,脸上无一例外流露出几分无奈而又凝重的神色,看得徐元直皱眉头。 “少主,这……唉,这是帮主的命令,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啊!” 擎岳轻叹一口气,语气中多有无可奈何之意。 “嗯?我爹下的令?” 徐元疑惑一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了,徐武天这些时日的异常早让他感到了不对劲,特别是昨夜那一番话,直到现在他都没缓过劲儿来,现在又是直接发起了召集令,难不成天元帮真的遇到了什么大麻烦了吗? 思索片刻后,徐元也没有过多追问,既然是老爹下的令,问他们五人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直接去问老爹!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先弄清楚老爹为什么要发起召集令。 “几位叔叔,那你们就宣布吧!” 闻声,擎岳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朗声开口道。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 擎岳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响亮,他的声音一响起,整个演武场瞬间陷入了沉寂,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静下来后,擎岳这才继续说道:“众位,今天发起召集令是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不管大家稍后作何选择,我在这里都要先谢过大家这些年来对天元帮的支持,对我们几人的支持!” 一句毫无边际的话听的众人云里雾里的,好在擎岳也没有故意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起来。 “下面由我宣布帮主令,第一道令,从即刻起,所有帮众凡有亲属在庄园内的,一律送出庄园,最好能够离开武威郡,路费盘缠一概由帮里出,大家清点好行李后,便去找江统领领取盘缠!” “迁走?” 闻声,众人一惊,茫然地看向擎岳,怎么突然间就让把自己的亲属迁出庄园啊,他们可是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离开了这儿他们还能去哪儿啊? 迎着众人的目光,擎岳唯有叹息,但没有过多解释。 片刻后,他又继续开口道。 “第二道令,我们天元帮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这场灾难或许远远超出了我们能抵抗的余地,所以……帮主有令,从现在起无论是谁想要离开天元帮的,都可自行离去,概不强留!” “什么?!” 若说那第一道令让众人感到震惊的话,那这第二道令可是让他们惊讶到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台上的擎岳。 片刻后,整个演武场顿时陷入了躁动,人群中传出一道又一道急切的声音。 “擎统领,这是为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让我们离开天元帮?” “是啊!擎统领,天元帮不能散啊,再大的灾难有帮主在,有五位统领在,一切都能解决的,我们不离开,我们也能出一份力!” “对!不离开!擎统领,那么多的磨难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们抵抗不了的!只要我们上下一心,天元帮就不会垮!” “对!说的对,我们都不走,我们誓死效忠几位统领,效忠帮主,誓死保卫天元帮!” …… 一个个声音此起彼伏,声音连成一条线,冲入高台上六人的耳中。 听着众人的话,六人的眼中尽皆多了几分湿润,饶是项恒这等莽汉子,此时此刻听到这如同一声的话语,也不由得鼻子一酸。 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擎岳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片刻后,才再次开口。“各位兄弟,我擎岳在此代帮主少主谢过众位了,但还请大家听我一句,这一次天元帮面临的很可能会是一场无法抵挡的灾难,可能比之前我们面临的那些困难严重数倍甚至数十倍,希望大家能够好好想一想,天元帮不会责怪任何一个人,这是帮主的命令,如果有想要离开的,即可自行离去!” 话音一落,场下再度响起一连串的声音。 “我们不走!天元帮就是我们的家,家在人在,家亡人亡!” “对!我们不走!” “就是!入帮的那天起我们就说过,一入吾帮皆兄弟,此生皆是天元人,我们不怕困难,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天元帮的旗下!” “说得好!我们都不走!” …… 上下一声,一股难以言述的豪情自人群中涌起,直冲云霄,那一声声壮志,震荡着整个庄园的天穹,冲击着那层遮挡着阳光的阴云。 目光扫过众人,一张张透露着坚毅的面孔映入擎岳的眼中,这位不惑之年的壮硕统领眼中已是有着泪花闪烁,听着耳边响起的道道声音,他终是朗声一喝。 “好!众位兄弟,我擎岳欠众位兄弟一杯酒,倘若此次能够安然度过,我定向帮主请令,与众位兄弟把酒言欢!” “好!”人群朗声应到。 “既然如此,大家从现在起尽快将自己在庄园内的亲人送出去,抓紧行动,不得有误!之后,如果有想要留下的,便在这庄园外集结!” “遵令!” 一声应喝,众人纷纷四散离去,原本熙熙攘攘的演武场上顷刻间就只剩下五位统领、老人刘艮以及徐元七人了。 望着人群四散而去的匆匆身影,徐元只觉得自己这心里前所未有的发着堵,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老爹为什么下这样的命令! “擎叔,我爹到底怎么了?” 少年望着眼前虎背熊腰的中年,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擎岳闻声轻叹了一口气,才无奈地说了句:“少主,我也不知道帮主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也只好按照他的命令安排了。但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我们五人,定与天元帮共存亡!” 闻声,少年茫然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他才轻道一声,“谢谢擎叔,谢谢四位叔叔!” 擎岳伸手拍了拍徐元的肩膀,郑重道:“少主,你先去看看帮主吧,我们几人去处理一些事情,等把一切安顿好以后,立马赶去神泉山庄!” “好,几位叔叔保重!” 徐元重重点了一下头,冲着几人抱了抱拳,几人也纷纷抱拳回礼。 “少主保重!” 说罢,五人同样朝着庄园外匆忙离去,留下一脸凝重的徐元痴痴站在高台之上,内心的动荡久久不能平息。 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和这木剑有关吗?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呢? 少年一脸迷茫,满心的不知所措。 老人缓步走上高台,看着少年失魂落魄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柔声说了句。 “少主,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去找帮主吧,或许这只是权宜之计,帮主不会任由天元帮就这么散了的!” “好!” 听到这话,少年想到了什么,果断应了声,便急急忙忙朝着庄园中心的那片院子里跑了去。 第十五章 云遮日诸帮齐至 一路跑回院落,少年的胸前起伏不定,停在门前,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道显得有几分萧瑟的背影,此刻,正静静地站在池塘边。 察觉到身后来人,徐武天转过身来,脸上换上笑容,一如既往平静地对着儿子说了句。 “元儿,回来了啊!” 看着老爹那张平静的脸颊,额角带着几缕花白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摇着,少年如鲠在喉,鼻子瞬间有些发酸。 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徐元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才迈步朝着老爹走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爹……我刚刚……去过演武场了……” 徐元不知该从何说起,该怎么去问老爹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此刻他的心已是一团乱麻。 “哦,你擎叔叔他们都走了吧?” 少年点点头,张了张嘴,却是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来。 看着儿子欲言又止的神色,徐武天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问道:“你是想问爹为什么要下令遣散天元帮吧?” 少年点点头,一脸迷茫地看向老爹。 “元儿,还记得爹昨天跟你说过的话吗?海沙帮动作如此大,加上你顾叔叔传来的消息,爹不得不防啊!倘若真的是那些人到了的话,天元帮的存在只会被爹拖累,爹不想看着这些跟爹闯荡了这么多年的老兄弟们无辜卷入这里面的纷争,若是他们就这么白白被爹牵连至死的话,爹的心这辈子都不会安稳的!” 闻声,少年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后,少年才抬起头,看着老爹那依旧带着平静笑容的脸颊,试探着问了句。 “爹,难道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真的只能走这一步吗?要不……”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那句话,“爹,要不然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打不过那些人,我们可以躲着他们啊,等到我长大了,有能力和他们抗衡了再回来,到时候我们依然可以重建天元帮,就可以不用怕他们了!” 听着儿子的话,徐武天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却是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元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当年若非机缘巧合,爹也不可能逃出他们的追杀,能够在这凉州苟延残喘近十年,看着你长大,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一次若是被他们找到,有了上次的教训,爹再想逃谈何容易啊,与其带着你过那种居无定所的逃亡飘零日子,倒不如直接面对的好,反正……你已经长大了,爹的心愿已了大半,只要你能够时刻记着爹跟你强调的事,爹就算死在那些人手里,也可以瞑目了!” 抬手轻柔地擦去儿子眼角的泪珠,徐武天轻声说道。 听到这话,徐元当即急呼一声,“爹!……” 但还不待他多说什么,就被徐武天再次打断,“元儿,你听爹说,这也就是爹的一个猜测而已,或许海沙帮并没有跟他们勾结在一起,如果是那样的话,天元帮还是天元帮,我们依旧可以在凉州继续生活下去。但是……” 话锋一转,徐武天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继续道:“如果真如爹料想那般,到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听爹的安排,时刻牢记爹昨天跟你说的话,你能做到吗?” “我……” 泪水模糊了双眼,少年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为了让老爹放心,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见此,徐武天欣慰一笑,轻轻搂着儿子的肩膀,抬头朝着天空看去,看着那浓重的阴云,眼中多少有些厌恶。 这鬼天气!“好了,元儿,一切听天由命就好!走吧,我们该出发去神泉山庄了,帮首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天元帮呢!” “嗯!”少年应了一声,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静静跟在了徐武天的身后。 片刻后,一行十几骑纵马驰出庄园,向南而去,直奔神泉山庄。 马蹄声阵阵,踏过这片亲切的土地,青泥溅落身后,几分萧瑟,几分决然。 …… 神泉山庄,坐落于武威郡郡城南,相距约有四十里。 这神泉山庄也算是一股老牌“势力”了,要说历史的话那可比海沙帮都要悠久,早年因一泉眼而闻名。 可不要小瞧这一眼泉水,据说此处乃是仙人堕落之地,故而降下神泉,经年不涸,无论是旱季雨季,这一潭泉水始终不曾有过变化,故而谓之神泉。 后来此处为名门所占,在此开帮建派,自号神泉山庄,引来无数高手加入,在当年,这神泉山庄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帮派。 只不过,后来惹了麻烦,被一伙更为强横的江湖帮派所灭,仅留有几名幸存后人在世,也是那几名后人争气,踏足武道成就强者,覆灭了那股势力,从其手中夺回了这神泉山庄。 自那以后,神泉山庄便不再以帮派在江湖中立足了,而是作为一处私人宅院为那一族人所有,不再牵涉江湖纷争,直至今日。 后来,在帮首会议选定地点时,无意间有人提起此处,凉州武道一众帮派这才联名登门拜访,终议定将每年的帮首会议地点定在了这神泉山庄。 至今,已是有数十载了。 今日,恰逢三年一度的帮首会议再度召开,这神泉山庄也是难得热闹了起来,庄里的下人忙里忙外招呼着前来的各帮各派的首领人物,就连老庄主也忙得不可开交,和一众大帮派的头目在会客厅畅谈着。 凉州大小帮派足有几十之数,来自四面八方,远路的人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赶路了,却也是今日方才抵达。 山庄外,老庄主的几个儿子迎接着来往的帮派头目,脸上带着笑容,别看他们神泉山庄半隐于世,可甭管是那个帮派的人来了,他们都能准确地上前打着招呼,这让不少帮派的人在心里感叹起了神泉山庄的底蕴。 老庄主的大儿子贺远桥看着这接踵而至的人流,抱起的拳头就没放下来过,嘴里一个劲儿客套着。 “呦,秦帮主来了啊,快里面请!” “周老兄啊,这次连你都出马了,这可是少见啊!” “呀,这不是段门主嘛,您今儿个可是比以往早来了半个点呢!” “老几位都来了啊,快快快,来人,伺候几位客人去休息。” …… 贺远桥的声音不曾间断,一个个帮派被请进了山庄,热闹非凡,几个迎门的下人也是累的汗流浃背的。 这时候,一股浩浩荡荡的马队践踏烟尘疾驰而来,远不像其他帮派那样出于对神泉山庄的尊重在山庄前牵马而行,直接横冲直撞而来,甚至都不曾去管前面的一些帮派中人,直接就撞了过去,端的肆无忌惮。 身后响起的激烈马蹄声吓坏了不少人,急急忙忙朝着两侧躲去,让开了一条通往山庄的路。 一些脾气大的眉头一皱,张口就要大骂,可当他们看清那为首一骑上的身影时,顿时就没了脾气,悻悻缩着头,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怪是自己倒霉了吧! 为首一骑上坐一中年,乌发散乱,一身壮硕的腱子肉,道道疤痕从胸前延伸到背后,一张不见丝毫情绪的冷漠脸颊上依稀可见凶狠之色,令人望而生畏。 此人,正是海沙帮帮主-沙天衡! 要说凶名程度,在这凉州,哪怕是十个徐武天都不及他! 一路横冲直撞,直至庄园门口这才猛的勒马,随着一声声长嘶,一行近千人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停在了贺远桥身前。 马腥气卷滚着一股黄尘拍打在贺远桥的脸上,可他却是丁点的不满都不敢露出,甚至还急忙换上了讨好的笑脸,伸手替沙天衡牵起了马。 “沙帮主,您来了啊,快请庄里坐,我爹已经在会客厅恭候多时了!” 闻声,沙天衡冷冷一笑,也没多说什么,迈步朝着山庄内走去,在他身后,那乌泱泱一大片的人马尽数跟上,瞬间就将庄园挤了个满满当当。 看着这一众人马远去,贺远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这群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早晚收拾了你们! 片刻后,贺远桥才转回身来,继续带着笑脸迎接着来往的客人。 大大小小的车队马队,一众几人到数百人不等的队伍接连涌入山庄,得亏这神泉山庄足够大,甚至比天元帮的庄园都大了不少,要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接待这到来的一众江湖之人呢! 饶是如此,也把个素来冷清的山庄挤得满满的,大小房屋尽数住满了人,就这样,还有不少人没有资格进入山庄,被安排到了就近的城中客栈住下了。 如此一来,那些客栈酒楼的人也是欣喜得很,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甚至比一些帮派的人还要重视这帮首会议,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挣钱机会啊! … 会客厅内,老庄主贺南山居于上座,在场的人对此倒是并无多大异议。 一来,在此处人家可是主人。 二来,这老庄主在整个凉州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一些有名的门派帮主还是他的门徒幕僚,故而这几分薄面还是乐意卖给他的。 上座两位,一个位置坐着老庄主,另一个位置却是空的,此处留给谁,自是不言而喻了,必然是如今的凉州第一大帮-天元帮帮主徐武天! 只是,往日的帮首会议,徐武天总会早早赶来,今天却不知怎么了,会客厅里已是陆陆续续坐满了人,却独不见徐武天的到来。 就连贺南山都忍不住不时地瞥向屋外,心里暗自疑惑着。 不过,除了徐武天,那海沙帮帮主沙天衡也是不见人影,但人们对此并不意外,每一次的帮首会议,沙天衡都是最晚一个来的。 “老庄主,几年不见,您老这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呐!” “是啊是啊!老庄主老当益壮,可比我们这些年轻人更显风采啊!” 听着众人的恭维声,贺南山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意,一一回应到。 “哈哈,众位可是折煞老夫了,要说风采,还是得看你们啊!这些年来,各帮各派的发展可谓是蒸蒸日上啊,连我这隐居世外的老家伙都在天天听闻你们的喜讯,可喜可贺啊!。” 听着贺南山这话,众人纷纷笑着点起了头,一人更是忍不住扯着嗓子说了句。 “这可多亏了天元帮啊,要不是天元帮把咱凉州整治成如今的模样,我们哪能如此安心的壮大势力啊!” “是啊是啊!多亏了天元帮啊!” 道道附和声响起,听得贺南山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可正当他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冷哼从门外响起。 第十六章 针锋相对显峥嵘 “哼哼!真是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溜须拍马的人!” 声音落下,一道魁梧身影走进会客厅,顿时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看到来人,在场所有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沉默,甚至先前那几个开口说天元帮好话的人在这一刻都低下了头,像是生怕被此人盯上一般。 “原来是沙帮主到了啊,老夫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看着面带狠色的沙天衡,贺南山起身冲着他抱了抱拳,能让老人以这份礼数对待的,放眼凉州也只有那么几个人了。 但沙天衡对此却显得不大感冒,不曾理会贺南山,也没有去正眼瞧过屋子里的其他人,昂着头,自顾自走在了上座下首第一的位子。 哪怕他从不认可天元帮,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跟天元帮作对,所以自然不会去打那上座位置的主意。 随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六道身影,三人如他一般袒胸露乳,身上的疤痕如同图章一样,哪一个都是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 至于那另外三人却是浑身遮罩在黑袍之下,头戴斗笠,黑纱遮面,令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不过看他们的身段,倒是和其他的海沙帮人有些不同,瘦弱了不少。 但碍于沙天衡的霸道蛮横,众人心中虽对那三人的身份感到疑惑,却也没有人敢开口问一句。 等到坐定之后,沙天衡才看向老庄主贺南山,淡淡说了句,“老庄主,我觉着以后这规矩还是得改改才好,总不能什么人都可以进这会客厅吧?搞得乌烟瘴气的,岂不是败坏了这神泉山庄的风水!” “你!” 一站着的青年听着沙天衡的话顿时火冒三丈,瞪着眼睛,当即就要反驳。 可他刚有动作,就被身前坐着的老人厉声喝止了。 “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那年轻人看到老人脸上的惊慌和严厉之色,只能悻悻作罢。 他是第一次参加这帮首会议,本想着能跟老一辈人来这儿见见世面,谁承想先前不过是说了句人人都认可的实话,就被沙天衡记恨在心了,眼下连自己的长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这帮首会议真没意思! 倒也怪不得他,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啊,更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多少东西,哪里是他们这等末流门派能议论,能反抗的! 不过这边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沙天衡的注意,缓缓转过头来,冷笑着看向那面带愤色的年轻人,嘴角一扬,冷冷问了句。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 年轻人还想开口,却再次被身前的老人一把摁住了,后者不断朝着他挤着眼睛,脸上满是惊慌。 制住了身后的晚辈,老人便急忙转过身来,冲着沙天衡躬着身,连连讨好道。 “沙帮主,请恕我这愚孙冒犯之罪,他打小脑子有些问题,绝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老朽在这儿替他向您赔个不是,还您请恕罪!” 闻声,沙天衡轻蔑一笑,“既然是个傻子,那就让他滚回家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毕竟别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若是惹了麻烦,只怕你这小小帮派也该从凉州除名了!”说罢,沙天衡也就没有再去理会这爷孙二人,莫说这两个人了,就算是这两人身后的帮派在他眼里都跟蚂蚁一样,动动指头就能捻死,他犯不着和这种人动怒。 但那老人见沙天衡没有跟自己计较却是如蒙大赦,整个人跌坐了下来,仅是这片刻功夫,他身上的衣衫就已经湿透了,忙深呼一口气,缓解着心头的慌乱。 贺南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任何要出面的意思,这是因为他明白,倘若沙天衡真要动手的话,他就算出面也无济于事,甚至还有可能引火烧身。 若是沙天衡不想动手的话,就算他不出面也不会有事,倒不如静静地当个旁观者,毕竟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人啊! “来人,给沙帮主上茶!” 见气氛略有凝重,贺南山对着身后的下人招呼了一句,随即看向沙天衡,微笑道:“沙帮主,老夫这里有些珍藏多年的茶叶,还请沙帮主赏赏脸尝尝……” 然而,贺南山的话还没说完,沙天衡就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老庄主,茶我就不喝了,这时间都已经过了,咱们这帮首会议也该开始了吧!” “这……” 一听这话,不光是贺南山,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上座依旧空着的位置。 贺南山一时有些为难,只能苦笑一句,“沙帮主,要不还是再等等吧,天元帮的人还没有到,等他们到了再开始也不迟吧?” “哼!怎么?难不成天元帮不到,这帮首会议就不开了吗?若是天元帮被人给灭了来不了了,难道我们还在这等到三年后吗?” 贺南山的话似乎让沙天衡感到了不满,当即冷哼一声,略带怒色说道。 “这……”贺南山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正当他心中思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平淡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接过了沙天衡的话茬。 “怎么?我这才晚来了一会儿,就有人盼着我天元帮被覆灭了不成?” 听着这个声音,在场的人尽数松了一口气,随即脸上涌现喜色,就连那上首位置坐着的贺南山也感到胸口一松,可算是来了! 在场唯一例外的就是沙天衡了,听到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脸上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多了几分阴沉,忍不住轻声冷哼了起来。 “鬼鬼祟祟,既然来了,又何必站在门外装神弄鬼!” “哈哈,沙老弟这脾气倒是见长啊,莫不是有什么人给了你底气,让你觉着这凉州又是你的天下了不成。” 随着爽朗的笑声响起,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迈步走了进来,最前方一中年男子身着素朴布衣,并无半点气息流露,但却隐隐透露着一股子难以言述的气势,眉宇间尽显英豪,一双炯亮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在他身旁,一名白袍少年静静相随,面带白金面具,虽看不到他的容貌,但却能够看得到面具下的那一双如浩瀚星辰般深沉的眸子,端的迷人。 看着这迎面走来的父子二人,在场众人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声音,天元帮,徐武天,徐元! 这两个名字,在凉州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父子二人身后,接连七八人也相继走了进来,其中有着以老人刘艮为首的徐元的几名护卫,也有着徐武天自己的几名护卫,这就是父子二人此行所有的人马了。 看到徐武天的身影,在场的人除了海沙帮那一众人以外,尽数站起身来,冲着徐武天抱拳道一声。 “见过徐帮主!” 这一声敬称可不单单是因为徐武天所率的天元帮乃是凉州第一大帮,更是出于对徐武天个人的尊重,就像是此前众人所说的,若是没有徐武天,他们那还能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发展着自己的势力啊! 就连贺南山也站了起来,冲着徐武天抱了抱拳,笑声道:“徐帮主,一路劳顿,还请上座吧!” 说着,老人抬手指向了身旁同居上座的另一个位置。 徐武天也不客气,拉着徐元径直走了过去,路过沙天衡面前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这让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阴沉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无视! 深呼了一口气,沙天衡忍不住沉声说了句,“今天可是帮首会议,天元帮身为凉州众帮之首,徐兄却是姗姗来迟,把我们这么多人晾在这里,这般做法怕是有些欠妥吧!” “哦?欠妥吗?我怎么觉着来的正是时候呢,来的早了不就抢了沙老弟的微风了吗?若是来的再迟些,只怕沙老弟就该坐不住了吧?所以说,现在来不早不晚刚刚好!” 徐武天依旧面带微笑,轻轻回应一句。 众人听着这二人针锋相对的话语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果断选择了沉默,全当没有听到,无论是天元帮,还是海沙帮,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庞然大物,他们可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索性隔岸观火,充起了看客。 “呵呵,徐兄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你来与不来于我海沙帮有何不同,还是徐兄心有顾忌,想从我这儿套出什么话来不成?” 沙天衡冷冷一笑,轻轻端起摆到他身前的一盏茶,悠闲地品了起来。 闻声,徐武天也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了沙天衡身后的几人,准确的说是看向了那三个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黑袍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之色。 迎着徐武天的目光,那三人并没有任何动静,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沙天衡也没有显露出丝毫异样,自顾自品着茶。 片刻后,徐武天才收回目光,也没有再去理会沙天衡,后者今日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已是让他对心里的猜测更坚定了几分,既然如此,他倒要看看这沙天衡究竟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目光扫过人群,徐武天这才缓缓开口说道:“诸位,今日徐某来迟,先向诸位致声歉了!” 众人闻声急忙回应,“哪里哪里,徐帮主言重了!” 徐武天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来以后,才继续说道:“今天又到了三年一度的帮首会议,废话呢我也就不多说了,这次的帮首会议和往日一般,依旧是有三项环节。第一,便是共论凉州武道的发展,第二,就是各帮派之间的切磋交流了,这第三嘛,也是大家最为期待的百榜排名赛,规则和以前一样,我就不多细说了。” “现在,我宣布,凉州武道帮首会议,正式开始!” “好!” 随着徐武天一声喝下,会客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帮首会议正式拉开帷幕! 第十七章 满堂共议盛武道 这凉州的帮首会议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代一代流传至今,虽然凉州这百年来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这帮首会议却是从不曾变过,一直被各个帮派视作头等大事。 这可不光是因为能参加帮首会议就意味着被凉州武道的所有人所认可了,更多的,则是为了通过这帮首会议为自己的帮派多讨几分利。 就像是这第一环节,各个帮派的首脑齐聚一堂,大家集思广益探讨一番凉州的武道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该如何发展,众人都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把能够共享的机遇统统拿出来,其他帮派以对方满意的条件进行换取,就像是在做一场贸易一般。 而有困难的一些帮派也可以提出自己的难题,开出“价”请其他帮派替自己摆平困难,你帮我我帮你,如此一来,便能够解决不少的问题。 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个环节里,那些为首的大帮派会根据当下凉州武道发展的现状提出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并且对未来三年的发展定下明确的目标,这一点可不是哪个门派能够以一己之力完成的,而是需要凉州上下各个帮派共同出力,这其中或许会有风险,但也绝对会有机遇,一旦抓住了,所带来的好处绝对是令人动容的! 总而言之,在帮首会议上,各帮各派都要摈弃前嫌,共同为凉州武道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只有他们所有的帮派取得大发展,凉州武道的整体实力才能够得到提升,这也是他们每个人的期待。 唯有这样,他们所能接触的天地才会越来越广阔,带给他们的机遇才会越来越多。 … “诸位,在我看来,我们凉州武道想要取得进一步的发展,光靠我们这些人怕是不够,我们得想想办法让整个凉州的武道活跃起来,不光要吸纳凉州本地的武者,还要想办法招揽其他各地的武者前来,这样才能为我们凉州的武道注入更多新的力量!” 徐武天望着众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整个会客厅顿时陷入了沉默,年轻一些的人茫然地看向那略显激动站了起来的徐武天,而老一辈的人则是垂首思索起了这一番话。 就连那素来跟徐武天不对付的沙天衡听到他的话也细细思考了起来,毕竟这件事牵扯到的可不单单是个别帮派的利益,而是整个凉州武道的利益,由不得他不去斟酌。 片刻后,一名衣着华丽的富态商人开口,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徐帮主,我觉得此事可行,倘若我们能够吸引大批的江湖武者入驻凉州,就算是不能够将那些顶端强者吸引来,但只要有足够的力境武者,我们凉州的武道也能够取得显著的进步!特别是如果能吸引到一些有潜力的武者前来,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定能够为我凉州增添更多的顶级强者,那个时候我们凉州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除了徐帮主以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气境强者了!” 他的话音一落,当即引来了人们的纷纷议论,不少都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对啊对啊!” “李帮主所言有理啊!要是真能吸引来大量的武者的话,我们各帮岂不是都能够扩大规模了吗?” ……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一个小帮派的头目皱着眉头,待得众人略微安静了一些才站起身来,朗声道。 “诸位,可否听我一言,我倒是觉得这事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简单。其一,且不论我们怎样才能够吸引到那么多的江湖武者入驻凉州,就算是我们做到了这一点,那后续又该怎么办呢?我们该怎么去让他们融入凉州现有的秩序,一但有强大的武者自持实力在凉州作威作福,我们又该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让徐帮主整日都奔忙着镇压动荡吗?” “其二……”那人侃侃而谈,唾沫星子满天飞却是毫不在意,刚站起来时的忐忑之情也被自己这股子大义凛然的气势压了下去,颇有一番大家风范。 “就算是我们招揽来了很多人,也没有人在凉州生乱,都愿意安安稳稳在凉州生活,可有一点想必大家都明白,既是武者,就必然会向往着走到更高的位置,如此,他们定会齐齐涌向像天元帮、海沙帮以及河西商会这等强大的势力,诸如我们大多数这等小帮小派,只怕依旧难以吸引到人。这样一来,岂不是强者更强,而我们弱者与他们之间的差距便会变得越来越大吗?” 此言一出,场下众人又一次沉默起来,那些势力较小的帮派则是深以为然地点起了头,确实是这么个理啊! 那人看着众人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脸上不免涌上喜色,却是被他按耐着,随即冲着徐武天、沙天衡以及那先前开口的李姓商人抱拳行了一礼,略带歉意道。 “徐帮主,沙帮主,李帮主,请恕在下冒昧,在下的一番话纯纯是为了我们凉州武道整体而言,绝非有意针对于各位,还望三位谅解。” 进退有余,彬彬有礼,听着这人的话,徐武天忍不住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无妨无妨,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不过也非没有办法解决……” 显然,那人的问题徐武天早已联想到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那些小帮派的人面色一喜,本来他们听到那人的分析后还有些失落,他们的帮派虽然小,可也想着能够取得更大的发展啊,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但他们却是根本没有去争取的资本,倘若徐武天真有办法解决这一问题,让所有帮派都能从中受益的话,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徐武天还未开口,就听那一旁的沙天衡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了句,“哼!我倒是觉着这样就挺好,既然能招得到人,那必然是我们这等帮派出力最大,我们收更多的人自是合乎情理!再者说,外来武者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能拉多少人到自己的旗下各凭本事就好,没有那与人争夺的资格最好还是乖乖的站在一边,不要好高骛远,这个世道还是得看谁的拳头硬!” 一番话丝毫不留情面,让那些本已露出喜色的帮派头目瞬间拉下了脸,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可又无人敢开口反驳,毕竟,沙天衡说的可是没错。 这个世道,的确是谁的拳头大,谁才说了算! 所有人都忌惮这个不光拳头硬,而且脾气还不好的土匪头子,可有一人却是不给他面子。 “哦,那照你所说,若是我的拳头比你硬,岂不是你也就没有可以争夺的资本了?简直无稽之谈!帮首会议是让你来为整个凉州武道的发展出谋划策的,不是让你在这里逞威风的!” 徐武天一声怒喝,让众人皆是一惊,今儿这局势怎么越瞧越不对劲啊? 虽说以往这二人也不对付,但碍于徐武天的实力,沙天衡终归是不敢太过造次,徐武天也多少会卖给他些面子不与他计较。 可今儿这是怎么了?二人从一进门就开始针锋相对,沙天衡一反往常的嚣张无忌,徐武天也是毫不留情,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火药味,一些心思细腻的人早已察觉出了里面的不对劲。 莫非,今儿个要变天不成? 听着徐武天的呵斥声,沙天衡也毫不示弱,当即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换上一抹冷笑,沉声说道。 “徐武天,你的拳头到底硬不硬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这一点你很快就明白了!看在咱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份上,我先让你张狂几个时辰,或许到了下面的环节,你就得哭了!” “呵呵,说实话,今天你不该来,不过……既然你来了,有些事你终究得付出代价!” 说罢,沙天衡仰天大笑起来,缓缓落座,将那没说的半句话吐了出来,“凉州武道第一的位子你也坐了有些年头了,是时候该让让了!” 语气平淡,却是透露着浓浓的自信,端的狂傲,这一刻的沙天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令在场的人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无数人脸上涌起震惊以及疑惑之色,他们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今天的沙天衡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全然不将徐武天这凉州第一人放在眼里,难不成……沙天衡也突破到气境了? 众人心里的疑惑自然无从解答,不过,徐武天这心里倒是有着几分猜想,看着沙天衡眼中的轻蔑之意,他也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怎么?看来沙老弟今天是打算跟我切磋切磋了?还是说……你海沙帮想要取我天元帮而代之了?若是如此,又何必等着呢,我徐武天就在这里,你大可以现在就动手!” “呵呵……徐兄说笑了,我区区一介气境武夫,哪里是你堂堂气境大师的对手啊!” 话虽这么说,可沙天衡这脸上半点畏惧之意都不曾有,依旧是那副不屑的神色。 “哦?那这么说,是有人给你撑腰了?怎么,都到了这会儿了还耐着性子不露头,难不成还忌惮我徐武天区区一人?” 闻声,沙天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徐兄莫要着急嘛,事情终归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到了该你明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徐兄还是继续说你的宏伟大志怎么做下去吧,不然可就没机会再说了!” “呵呵!好,那我徐武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底气!” 说罢,徐武天也不再去理会这个只顾着叫嚣的土匪,而是转过了身子,看向场下的众人。 “好了诸位,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关于如何能吸引到足够多的武者,我暂且也没有什么很好的主意,不过……如今朝局动荡,各地战乱频生,据我所知,几乎没有哪一州能像我们凉州这般依旧过着安稳日子的。” “我想,若是武者想要一个安宁的地界来安安稳稳习武的话,再没有比凉州更好的选择了!在这一点之上,若是我们能够许以外来武者一些好处,想必招揽一些流亡在外的武者自然不成问题。至于……如何才能够吸引到强者,还是得靠大家来出谋划策了!” 说着,徐武天冲着众人抱了抱拳。 众人也纷纷抱拳回礼。 于是乎,会客厅内再次响起嘈杂的议论声。 屋内人声鼎沸,屋外则冷清了许多,各帮各派同行而来的人马散落在庄园各处,静静等待着,这第二环节的开始。 第十八章 入庄园人去楼空 凉州,武威郡,城郊林间,天元帮庄园。 原本暗哨广布的山林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处处哨点“人去楼空”,不见一人。 深藏于山林之中的庄园也出奇的安静,唯有一杆上书“天元”二字的大旗迎风摇曳,透露着几分萧瑟。 阴沉的天,凉风吹拂着四周那一棵棵还未冒出新芽的古树,枯枝碰撞出“哒哒”的声响,一声声鸟鸣在林间响起,飘荡过这座广阔的庄园,没有激起半点回音。 庄园内,各处院落一反往常的空荡,不少屋子敞着门,上了年月的门窗无人照料,也随着这风轻轻晃动着,发出“吱吱”的悲声。 一只鸟儿飞过庄园最中心的那处院落,落在了院子里的小池塘边,水面荡漾着,鸟儿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又看着那紧闭着门的一间间屋子,一切沉寂的可怕。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惊飞了鸟,独剩那一潭绿水兀自荡漾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随着一声沉闷的碰撞声响起,马蹄踏开虚掩的院门,直直冲入院中,看着这空空如也的院子,几人的眼中尽数涌上疑惑。 这是一伙不速之客,皆身披黑袍,整张脸遮挡在帽檐下,不见其容。 一行二十人,尽是如此妆束。 他们本是奉命而来查探天元帮的虚实的,临行之前,连他们自己都以为此行已属凶多吉少。 可谁曾想,从进入林子到现在,居然一个人影儿都没见到,原本浓浓的担忧之情尽数消散,此时此刻,望着这座空无一人的庄园,几人感到了一阵迷茫。 几人聚在一起,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其中一人身上,看来此人便是这一行人的小头目了。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对啊,不是说天元帮是这凉州最大的帮派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听着耳边响起的声音,为首之人皱着眉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每一处位置,片刻后,才沉声道。 “没人更好,你们都给我听着,这院子住的便是那姓徐的,副门主有令,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在这里找一张无字绿纸,你们都给我盯仔细点,不许放过一个角落,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得找个遍,一旦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即刻来报,不得有误!明白了吗?” 一声令下,身旁众人齐声应道。 “是!” 随即,这二十人翻身下马,在这院子里找了起来,虽不至于挖地三尺,却也真是找了个仔细,边边角角,坑坑洼洼,每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不曾放过,如同蝗虫过境一般,顷刻间就将整个院子翻了个底儿朝天。 桌椅散落一地,纸张棉絮漫天飞舞,从屋子里飘到院子外,黄尘漫天,到处都是砸东西的破碎声。 这样的一幕蔓延至庄园的每一处院落,而像这样的人马足有四队,一队赤裸着上身,皆是体格雄壮的凶狠汉子,其余三队则是尽数黑袍加身,但不论哪一股势力,此刻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搜!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将庄园内的所有院落都搜了一个遍,绕是他们这等体力充沛的习武之人都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颓废之色。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几个小头目聚在一起,面色凝重,胸前不断起伏着,没有人开口,似是没了主意。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名黑袍人才开口说了句,“还是继续找吧,院子里没有,没准儿还有可能藏在其他地方,若是就这么空手回去,只怕是交不了差!” 其余两名黑袍人略加思索后只好点了点头,他们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至于那赤裸着半个身子的壮汉就更没有问题了,他本来就是带路的,只要不让他死,让他干什么都成! 于是乎,刚刚安宁了不足一刻钟功夫的庄园再一次陷入动荡之中。 两个时辰后,一行近百骑冲出庄园,插入林间,直奔山下而去。 …… 神泉山庄,会客厅。 随着徐武天的一番话,在场诸人纷纷建言,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提出了不少可行的点子,取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但也有一道反对的声音,那便是海沙帮帮主沙天衡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凭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大帮派出最大的力,成果却由所有人一起平分。 只是,他反对归他反对,虽没有人敢有异议,但也没有人赞同他的话,所有人在徐武天的带头下果断选择了将他无视掉,气的沙天衡眼睛里都冒起了火。 其实徐武天这么做也有他的打算,他想逼沙天衡动手,他想要看看到底是谁给了沙天衡如此大的信心,但他却是没想到,这沙天衡的耐心似乎足得很,任凭自己怎么说,怎么排挤于他,沙天衡都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这让徐武天感到了些许的疑惑,按理说如果真的是那些人站在沙天衡的身后的话,见到了自己不应该直接动手吗?现在却是如此隐忍,究竟是在图谋些什么? 或者说,是自己猜测错了? 站在沙天衡身后的人并不是那些人? 一时间,徐武天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脑子里涌起不少疑问来,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可不能赌,他还有一步棋没走完呢! 真要赌的话,也得等自己没有后顾之忧了才行! 心中思定,徐武天也就没有再继续去试着挑动沙天衡的怒火了,而是专心致志地与其他人商讨着关于凉州武道发展的事。 从大到小,从最开始的招揽外来武者的想法,到现在一点点议论起了相关的细则,甚至已经开始为那些外来武者定起了规矩,商议起了如何分配这些外来武者。 至于沙天衡,在意识到众人将自己排挤在外,全然不理会自己后,便也没有再去掺和着议论了,而是静静看着不远处的徐武天,时不时和身后那几名身披黑袍,头戴斗笠的人说着些什么。 只不过,沙天衡和那些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多少显得有些怪异,也让很多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人感到了惊奇,他们似乎在沙天衡的脸上看到了些许的敬畏之色,他们还从没有见过沙天衡对哪个人露出过这般神情呢! 一时间,这些有幸得见这一幕的人忍不住在心里揣测起了那站在沙天衡身后三人的身份了,可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这三人到底是何身份!一场会议,整整从中午持续到了下午十分,两个多时辰,会客厅内嘈杂的议论声才渐渐弱了下来,游走在屋内的众人也接连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喜色,显然,这一次的帮首会议带给了他们不少好消息,这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 直到最后一道声音落下,整个会客厅陷入了沉寂,便也意味着,这帮首会议的第一个环节,临近尾声了! 屋内声音静止,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着上座的徐武天看去。 迎着众人的目光,徐武天站起身来,开口道,“诸位,可还有什么其他的问题,若是没有的话,本次帮首会议的第一环节便算是结束了!” 声音落下,众人四顾一周,并无任何人有开口的迹象,便又再一次看向了徐武天。 见此,徐武天也没有拖延,直接开口道:“好,那便按照此前议定的实行吧,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还请诸位多多费力,共同为凉州武道的发展贡献力量,我徐武天在此代表天元帮,也代表所有凉州武者多谢诸位了!” 说着,徐武天抱拳冲着众人躬身施礼。 众人忙起身,拘礼以复,“谨遵徐帮主令!” 唯有沙天衡与众不同,独独坐在原位,看着众人这般作态,忍不住冷哼一声,毫无遮拦讽刺一句。 “哼,一群拍马屁的东西!” 好在人们对于他的举动早已习以为常了,此刻听着他的话,众人也只当没有听到一般,虽说他们明白自己的无视沉默势必会引来沙天衡的不满,但也没有人过多畏惧,他们相信,只要有徐武天在,谅他沙天衡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拿自己怎么样。 但也有一些人心里打起了鼓,他们可还记着先前沙天衡跟徐武天放出的狠话,明眼之人皆从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此刻,他们心里的小算盘早就打了起来,默默关注着局势,静静等待着这凉州的天会变成什么样。 “诸位,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向主人家讨碗饭了,酉时三刻,我们共赴演舞台,进行擂台比!” 徐武天话音落下,老庄主贺南山也趁势站了起来,冲着众人笑道,“诸位,晚宴已经备好,还请各位移驾花苑,让老夫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 “那就多谢老庄主盛情了!” 众人纷纷回应,笑声响起,屋子里的气氛也松快了不少,这一下午可是够惊险的,他们还以为徐武天会和沙天衡动起手来呢,眼下相安无事,不少人当即松了一口气。 “徐帮主,沙帮主,李帮主,请!” 贺南山冲着如今凉州势力最大的三大帮派帮主一一相邀,徐武天和那李姓商人纷纷微笑还礼,唯有沙天衡冷哼一声,急匆匆带着那六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走了去。 望着沙天衡的背影,贺南山无奈一笑,好在其余二人也不在意这些,相伴老人身侧,一同走出了屋子,徐元以及那几名护卫则是静静跟在徐武天身后。 他们一动,整个会客厅也动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接踵走出会客厅。 走出屋门,午后的清风拍打在脸上,瞬间精神了许多,度过了最费脑的两个时辰,接下来,可就该动手了…… 第十九章 拜老人武天托孤 花苑并不是很大,摆了五张大桌,每桌十座,故而能在此处用餐的可不是所有入庄的人,而是唯有那上一次帮首会议评定的凉州帮派前百名才有资格到这花苑内就餐,这个规矩同样也历经了数十年,从未改过。 故而,每一次的帮首会议都会重新进行一次榜单排名,以武相争,所有帮派都可挑战在榜的任一帮派,挑战者胜则取代其位,败则退而求次亦或前功尽弃,以此激励凉州各帮良性相争,以求登榜或是提高榜单排名。 可不要小瞧这在榜的百个帮派,凉州大小帮派加起来足有数百之数,实力各有千秋,能进入前百名,便是得到了整个凉州武道的认可,日后无论是在哪一方面都能或多或少取得些好处,所以,这可不单单是名头的事儿,里面还有不小的利嘞! 因为这花苑内仅设了一百个位子,所以,哪怕是前百名的帮派也只能够出一人来此,大都是一帮之主,故而也称这一顿宴席为百首宴。 虽说饭菜早已预备妥当,但由于不知晓这议事究竟何时能结束,所以只有当议会结束后,才会安排下人上菜,此前的空挡时间,便由众人自由安排了。 走出会客厅,徐武天便向老人道别一句,随即带着徐元几人朝着早已为他们安排好的别院走去,毕竟天元帮乃是凉州第一大帮,为他们安排的住处自然也是所有帮派中最好的,一处单独的小院落。 进入院子,徐元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徐武天一个眼神制止了,徐元心思聪慧,立马会意,闭上了嘴。 院子里有三间屋子,都很大,徐武天没有任何停顿走进了上屋,徐元紧随其后,其余诸人则是自觉地停了下来,守在了屋外。 “吱呀~”一声推开屋门,徐武天迈进一只脚,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冲着那正欲走向另一间屋子的老人刘艮开口说了句。 “刘叔,你也进来一下吧,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说罢,徐武天这才走进屋内,徐元也跟了进去。 闻声,老人微愣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上屋走去。 进了屋子里,老人随手关上屋门,却是看到徐武天正闭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收敛起了动静,不做打扰。 片刻后,徐武天才缓缓睁开眼,开口说道。 “周围有人盯着,不过应该是怕我们发现,所以离得不是很近。” 徐武天这一番动作着实让老人开了眼,不用看,光凭感应就能查探到周围有人,徐武天不愧是气境的强者,到底不是自己这区区力境之人能比的啊! 徐元对此倒是没有太多感触,在他眼里,老爹就是最厉害的,莫说这种事儿了,再匪夷所思一些他都能接受。 但看到老爹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凝重神情,少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爹,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是海沙帮的人?” 他想不到除了海沙帮,还有谁敢派人盯着徐武天了,哪怕是这山庄的主人贺南山也没这个胆子吧! 闻声,徐武天点了点头,但片刻后又摇起了头,看得徐元一阵迷茫,好在徐武天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算是,也不是!这些人应该是跟在沙天衡身后的那些人,看沙天衡今天的表现,似乎这些人给了他不小的信心,只怕……这不是一股简单的势力啊!” “啊?爹,那他们会不会是……”徐元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老爹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他想问老爹那站在海沙帮身后的,会不会是老爹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仇人。 看着徐元眼中浓浓的担忧,短暂的沉默后,徐武天才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说到。 “我也不知道,那几个人隐藏的很深,我查探不出丝毫异样,只怕……他们的道行并不在我之下,不管是不是,这一次都是凶多吉少啊!” 听到徐武天说站在沙天衡身后的那几个人很有可能都是气境的武道大师,不光徐元感到了惊讶,就连一旁的老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三名气境强者?! 这……这可是太出乎意料了,若真是这样的话,有了这三个气境强者相助,沙天衡想要对付徐武天岂不是易如反掌? 难不成……他们天元帮这一次真要遭受灭顶之灾了吗? “爹,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徐元有些不知所措了,素来冷静的他听到徐武天的这一番话也没了主意,只希望老爹已经有了应对之法了吧! 然而,听到徐元问起,徐武天却是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思索了起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徐元尽管心里着急,这时候也不敢开口打扰到老爹,只能茫然地看向身后的老人。 后者冲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皱纹遍布的脸上多少有些无奈,他也无计可施啊,虽说力境跟气境仅是相差一阶,但却是天壤之别,不知有多少习武之人卡在了一品境界,终其一生都未能踏足那神秘的意境,就如同他一般。 若是仅有一名意境强者,老人殊死一搏或许还能讨得几分机会,可若是这一变成了三,那可就是没有丝毫希望了! 眼下,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徐武天的身上了! 徐武天这一次深思的时间很长,心里不断权衡着利弊,不断按照自己的设想推演着,以求万无一失。 唯有如此,才能顺利渡过这一关,达成他想要的最好结果啊! 兹事体大,由不得他不慎重考虑! 就这样,徐武天垂首深思,徐元则是焦急地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心急如焚,他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就会找上门来,此刻的他,在面对无可抗拒的境况之下,也不免失了方寸。 毕竟,他不过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许久之后,徐武天像是下定了主意,猛的抬起头来,没有看向徐元,反而看向了一旁的老人,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元和老人皆是一愣。 下一秒,就听徐武天郑重其事地说道:“刘叔,我有一事想拜托于你,望你能应允!” 徐武天的话让老人感到些许迷茫,不过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猜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帮主但说无妨,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只要是我刘艮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好!”闻声,徐武天神情微松,这才看向徐元,顿了顿,随即开口道:“我想将元儿托付给您,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望您能护他周全,带他离开凉州!” “什么?爹……” 一听这话,徐元顿时大惊,忍不住急呼出声,但还不待他开口就被徐武天厉声打断。 “元儿,你忘了你答应过爹的事了吗?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听爹的安排,否则,爹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你娘……也就白死了!你明白吗?” 老爹一句无力的“你明白吗”让少年顿时红了眼眶,看着他已见白的两鬓,少年微微颤抖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何尝听不出来,自己的老爹似乎……打算背水一战了! 这算是……托孤吗? 徐元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天元帮啊!那可是凉州第一大帮啊!自己的老爹,堂堂气境强者,那可是凉州第一人啊! 怎么会这样? 不去理会徐元此刻的心思,徐武天一双眼紧紧盯着身前的老人,满含期待。 此时此刻,除了这个在自己落魄之时就已经相随的“刘叔”外,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了! 感受着徐武天眼中的决绝之意,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却显得格外坚定,“帮主,你放心吧,只要我刘艮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少主一根汗毛!” 听到老人应下,徐武天脸上涌现出几分轻松之意,下一秒,竟是直接单膝跪地,抱拳拘礼。 这位名动凉州的第一人,在这一刻,为了自己的儿子,向这位在回答自己那一刻就看淡了生死的老人行了一礼。 “刘叔,我徐武天在此谢过了,倘若侥幸过了这一难,我徐武天命不该绝,他日必当重谢!” 徐武天这一跪属实让老人蒙了一下,急忙上前朝着他,连连说道,“帮主,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怎受得起你这般礼,少主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是他的贴身护卫,护他周全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切莫如此!” 一旁的徐元静静看着这一幕,紧紧咬着嘴唇,可颤抖的牙齿依旧彰显着此刻他内心的动荡,好在一张面具遮挡,令人难以看到他此刻的失态。 垂落身下的双手紧攥成拳,他没有出声,或者说,现在的他,开口除了哽咽,便已是发不出任何其他的声音了。 老人应下,徐武天这心里也算是安稳了不少,这才起身看向一旁情绪动荡的儿子,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 中年父亲温柔又带着坚决的声音徐徐传进少年的耳中。 “元儿,你听爹说,等一会儿爹会出手解决掉那几个暗中的人,趁着那个时候,你和你刘爷爷就离开这个院子,尽快找地方换一套衣服,把脸上的面具也摘了,整个凉州没有几个人见过你的容貌,他们不会认出你的!” “你可以选择潜入回来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武,但是你要跟爹保证,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就是徐元!倘若爹真有不测,你也无需多管,只需要时刻记住爹跟你强调的事,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它。然后,等着人群离开,你也就随着刘爷爷离开这里,之后尽快想办法离开凉州吧!天大地大,爹相信,我的儿子终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 说着,徐武天微微一笑,泪水模糊视线,他从不怀疑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武道强者,自己的儿子有这份天资! 只可惜,他或许看不到那一幕了! 无法跟身边的人,跟天下人炫耀,徐元,是他的儿子了! “元儿,你能做到吗?” 少年绷着一张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泪水早已夺眶而出。 此刻,听着老爹的一声疑问,他顿时撑不住了,一头扎进了那个宽阔的怀里。 “爹……我……我答应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 少年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老爹说出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刻! 从他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想着对策了,可真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紧紧抱住怀里颤抖着的儿子,徐武天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片刻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爹答应你!” 第二十章 掷剑夺命只一瞬 神泉山庄,如同天元帮的庄园一般,偌大的山庄里有着数百处别院,又有花苑、池塘、假山、林野,真可谓是人间圣地,说不出的美,道不尽的妙。 分给天元帮的这处别院邻近一片林野,不知是什么树,哪怕是眼下这个月份,树上依旧长满了叶子,甚是茂密。而那另三侧则同为院落,是用来安置着其他帮派的人的。 此刻,在这林野之中有着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哪怕是身处密林之中,身周不曾有他人的痕迹,这三人也依旧小心翼翼地隐匿着身形,不知在防备着什么。 三人躲在三处位置,装束如出一辙,皆如此前扫荡天元帮庄园的人一般,黑袍加身,兜帽遮挡着面容,黑布蒙面,仅露出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不远处那座用来安置天元帮的院子。 三人时不时用眼神交流着,或是做着手势,向彼此传递着消息,其实说起来就一句话,他们这边没有发现徐武天离开的迹象,换言之,确认徐武天还在院子里! 无疑,他们是被派来监视徐武天的动向的,有人害怕徐武天察觉到什么偷偷逃离,不光是他们这些人,在外围还有更多的眼线盯着此处,只不过为了防止徐武天察觉,才只安排了他们三个人近距离盯梢罢了。 不得不说,他们选的位置很是刁钻,从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处院子里大半的景象,但从院子里却是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唯独只能看到大片的树。 徐武天三人进了上屋的一幕同样落在了他们三人眼中,但到现在都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屋里的动静,他们心里忍不住好奇起来,也多了几分担忧,生怕徐武天会溜走一般。 正当其中一人意欲告诉其他两人自己绕到另一侧查探查探时,突然,一阵阴风拂过,他的背后瞬间发凉起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可还不待他发出任何声音,便觉得背后一阵刺痛传来。 下一秒,一把亮晃晃的剑便刺穿了他的身子,从后心直穿而过,后知后觉的疼痛感涌来,可他已是发不出任何的动静了,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 身后,一脸淡漠的徐武天静静看着被自己一剑刺死的黑衣人,看着对方那一双迷茫甚至是震惊的眼睛,神情没有丝毫动容。 迅速抽出长剑,脚步猛的一踏,整个人如同飞燕一般,一跃数丈外,眨眼间就来到了第二个人的身前。 先前那人死的毫无征兆,也是徐武天偷袭得手,连丁点动静都没来得及发出。 但毕竟三人相隔算不得远,那边的微弱动静还是引起了这第二人的警觉,故而徐武天刚一跃身,他便察觉到了一丝危机,下意识朝着一旁闪去。 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一柄长剑贴着他的身子刺了过去,锋芒掠过,直接破开了他手臂的衣衫,就连那条手臂上都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好在有惊无险,算是堪堪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剑! 必杀一剑被躲,徐武天也没有露出丝毫意外之色,面容依旧平静且冷漠,随即不紧不慢地刺出第二剑。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刺,看上去慢悠悠的,可唯有正面面对徐武天这一剑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叫避无可避,明明可以看得清他的每一个动作,可偏偏就是觉得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剑穿过空气,直直刺向自己的胸膛。 长剑未至,其上的锋芒之意便已直逼而来,仿佛这剑尖之上还有一道锋刃一般,不待剑刺入,这第二人的胸口衣衫瞬间就多出了一个口子,鲜血溅射而出,锋芒搅动着他的心脉,摧毁着他的生机,当剑身真正刺入的那一刻,他早已身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不过仅在眨眼间,一个照面,第二人同样被徐武天轻描淡写刺杀剑下,接连二人传出的轻微动静终是引起了第三人的注意,这一次,徐武天刚刚拔出剑,那第三人就已经猛的转过头看向了他。 眼中中满是惊讶,徐武天是什么时候离开院子的?他们竟然丁点都未曾察觉得到,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目光扫过那倒在血泊中的两人,第三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拔腿便逃,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能在不知不觉间杀掉两个与他同境界的人,徐武天的实力根本不是他可以抗衡的,除了逃,他别无选择。 心中已是陷入慌乱,属实没想到这徐武天的能耐这么大,此刻的第三人只想着怎样才能逃出生天,半点抗拒的心思都不曾提起过。 目光望着远处,心里已是有了个大概的想法,只要能让自己再逃出几百米,就能够进入其他盯梢的人的视线,那时候召集众人便能拖住徐武天了,等到副门主一到,认这徐武天有再大的能耐也没有用! 想到这儿,他这心里燃烧起了希望,一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还有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五十米…… 就在这时,一道透露着无尽阴寒的锋锐之意袭向他的后心,这一刻,他如同置身地狱一般,耳边仿佛响起了无数亡魂的嘶吼,下一秒,刺痛袭来,他前奔的身子骤然而至。 喉口一动,一股子热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浓浓的倦意疯一般冲撞着他的脑海,片刻间,他便迷失了最后的意识,整个人僵僵地跌了下去,砸起一捧尘土。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渐渐地清晰起来,徐武天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在了这第三人的身旁,面无表情地抽出插在他身后的长剑,在他的衣衫上蹭了蹭,“铿~”地一声插回剑鞘,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子里走去。 有人问,剑士几百里外杀人需要多久,徐武天回应,掷剑百里,杀人只需一瞬! 与此同时,那用来安置天元帮的院落里也乱了起来,原来是东家派人来请徐武天前往花苑用餐,可左叫不应又叫也不应,推开房门一看,屋子里竟然是空的! 不光徐武天不见了,就连徐元和那老人刘艮也没了踪影,一直守在院子里的几人顿时陷入了迷茫,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连连眨着眼,只当是自己看错了,这几个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怎么他们一点都没看到,一点都没察觉到啊? “这……这……” 那下人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张着嘴,指着空荡荡的屋子,不知要说什么。 人不见了,这下子他该怎么交差啊?老庄主可是就等着这第一大帮的帮主用餐呢,这倒好,人没了! 正当几人踌躇莫展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看到来人,众人一喜,那几名护卫恭敬唤了声,“帮主!” 来人正是杀完人慢悠悠赶回来的徐武天! 几名护卫看着徐武天,眼神却是依旧四处打量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察觉到几人的目光,徐武天淡淡说了句,“不用找了,我让元儿先回去了,你们就暂且跟着我吧!” “是!” 徐武天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反正护的都是徐家的人,跟在谁身边不是跟啊! 那几名常年跟在徐元身边的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可那一直跟随着徐武天的几名护卫却是发现,似乎徐武天出去了一趟变得冷漠了许多,这种冷漠让他们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 徐武天自然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当然,此刻的他也不会去理会这些,目光一动,落在了那下人的身上。 后者见状,急忙上前行礼,恭敬道:“徐帮主,我奉我家庄主之名,特邀徐帮主前往花苑用餐,诸位帮主皆已等候多时了。” “好,我随后就到!” 徐武天淡淡回应了一句,便又看向了那七八名护卫,想了想,开口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帮里有些事需要你们处理,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具体有什么任务交给你们,等回去了找擎岳就知道了。” “是!” 对于徐武天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有异议,哪怕他们知道天元帮已经解散了,但听到徐武天此刻下的命令也只会心中感到疑惑,而不会开口多问什么,这就是他能做护卫的要守的规矩,不多问不多说,只管听令行事即可。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徐武天愣了愣神,目光下意识朝着一个方向望了去,但却是什么都不曾看到。 片刻后,徐武天才缓缓转过身子,跟在那下人的身后,朝着花苑所在的位置走了去。 而此刻,在这处院落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正躲藏着两道身影,徐武天先前投来的目光不曾发现他们,但他们却察觉到了那道目光。 一老一少,正是徐元和老人刘艮,此时的二人早已换了一身装束,老人一身麻衣,头上多了一顶斗笠,这张的妆扮在这院落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平平无奇。 徐元也脱下了先前的白袍,从一间屋子里偷了一件不甚合身的麻布衣裳,摘下了面具,脸上蹭了些土,倒像是个寻常人家的顽劣孩子。 除了徐武天和老人在内的极少数人外,再没有任何人见到过徐元的样貌,所以,仅是着略微的一番捯饬,莫说那些外人了,就连那先前的几名护卫都未必认得出此刻的徐元就是他们的少主吧! 望着老爹远去的身影,徐元的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了下来,眼眶依旧红红的,垂落身下的手紧攥成拳。 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老爹从小到大都不让自己以真面目示人了。 原来,这一天,老爹早已经预料到了…… 第二十一章 恢宏百柱一武台 徐武天静静跟在那下人的身后朝着花苑走去,此刻的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宁静,面色平淡,让人难以察觉得出他究竟是何情绪。 等到他抵达花苑的时候,整个园子里早已坐满了人,百座皆齐,独独就差他这首座之人不曾到了。 看到徐武天走来的身影,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唯有那一脸傲气的沙天衡依旧坐在原处,像是没有看到徐武天一般。 徐武天面带微笑,冲着众人一一抱了抱拳,随即迈步朝着中间那张桌子走去。 在这张桌子上坐的便是凉州前十的帮派势力了,绝对算得上是整个凉州武道的顶端力量,无论是他们这些帮主的个人实力,还是帮派的整体底蕴,都远远超过了其他的帮派。 光是站在那里,这些人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气势就要隐隐超过那其他帮派的一众人,端的是底气十足。 当然,在这桌坐着的可不单单只有他们这十个帮派的帮主,还有这神泉山庄的一庄之主,贺南山。 老人的脸上同样带着笑容,花白的胡须铺在胸前,丝丝缕缕白发随着微风飘动着,看着眼前的盛况,哪怕是他如今的心境也不免多了几分激情,恍惚间,他似乎想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当年的他,那也是凉州一等一的高手,也曾干过那鲜衣怒马,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如今老了,身子骨到底是架不住了啊,成了这朽朽老矣的寻常老人,一把老刀也是随着他蒙了尘。 “诸位请坐!” 徐武天拱了拱手,又冲着老人和同桌的几位帮主谦让了一番,这才坐下身来。 这一桌坐定,其他人才纷纷落座。 徐武天居南首位,贺南山身为东家,落座东位,其余诸人坐的便是略微随意了些,毕竟有沙天衡这等人在,哪里会管那些个礼数,瞅着哪个位置不错就直接坐了上去,他人也就只好插着缝一一坐了下来。 一桌子菜甚是丰盛,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享不尽的珍馐,用不完的美味! 光是这一桌子菜,就费了贺南山不小的功夫,银子也花了个无数,好在这帮首会议每三年才办这么一次,要是一年一回,还真是得把他这家底儿吃光了不成! 这当然是在说笑,虽说贺南山为庄做东,一切开销都由神泉山庄来垫付,可这里面的道道还是有些说头的,这一顿饭花的是多了点,但吃过这顿饭以后,接下来的三年里,他可是坐着就能等到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 至于贺南山是怎么做的这一点的,却是不得而知了,毕竟能接触到这一层秘辛的,那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寻常人哪里能知道。 当然,来这儿的大多数人也不会去管这些,饭菜好不好照吃不误,莫说是这山珍海味了,就算是大腌萝卜就馒头,他们也照样吃得香。 习武之人,能有点东西填饱肚子就行了! 但在这种场合之下,只顾着大快朵颐未免还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众人仅是象征性地挑几筷子桌上的菜,更多的则是和同桌之人熟络地聊起了天,论及的大都是自己帮派的事。 毕竟,像是这种百帮齐聚一堂的场面在凉州也仅有这帮首会议才能做到了,其他时候,大家都是各忙各的,哪里有时间能把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啊! 相较于其他桌的热闹,徐武天这一桌反倒是显得安静了不少,除了贺南山偶尔跟徐武天谈论些家长里短的事以外,其他的人并没有选择开口,而是静静坐着,细嚼慢咽品着桌上的菜食,悠然得很。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已是尽数放下了筷子,他们今天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吃饭的,而是带着振兴帮派的担子来的。 如何才能为自己的帮派谋取更大的利? 光凭先前议会上的一番议论可是远远不够的,那不过是为整个凉州武道的发展定下章程罢了,真正落实到他们每个帮派身上的好处,还是得靠接下来的两场武斗来争取! 准确的说,是得靠这最后一场的百帮之争来争取! 至于中途的武斗,不过是为最后的争斗热热场,让大家看看各帮派年轻一辈的实力如何,也让各个帮派看清在小辈培养之上存在多大的差距而已。 各有心思,这饭哪里还吃得下! 看着众人尽数听筷,贺南山偏头看向了徐武天。 “徐帮主,看样子大家都已经吃罢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时候该换个地方了。” 徐武天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四顾一周,朗声道:“诸位,想必大家也吃好了,那我们就该动身前往演武场进行下一项武斗了!” “好!” 有人开始叫起了好,先前议事他们不少人连话都没能插得上,那毕竟是“文人”的事,像他们这等一心扑在武道上的人,还得是这武斗更让他们心痒痒。 “好,那就请吧!” 徐武天一笑,一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与一桌人朝着山庄外走去。 众人也纷纷动了起来,走出了花苑。 花苑外早有他们各帮各派留下的人,此刻看到众帮主出来,便意识到了什么,心里不免火热起来,不少人可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为今天做起了准备,就等着在接下来的武斗上大展风采了! 贺南山与那百名帮主牵头,身后各帮各派同来的人马得到消息也尽数跟了上来,还有那未进前百的各个帮派的人,越走越多,从最开始的百人到千人,直到走出庄园后,竟是隐隐有着万人之众! 这便是凉州武道近乎全部的底蕴了,可以说在这万人之中,几乎囊括了凉州九成的武者,至于那剩下的一成,则是不曾加入任何帮派的散修武者了。 一行近万人,乌泱泱遮天蔽日一大片,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各式妆容,大有奇异之人在内。 而在这靠后方的人群中,不知何时混进来一老一少,皆身着麻布衣衫,看着平平无常,众人的心思都在接下来的武斗上,并不曾注意到这老少二人。 老人微微弓着背,头戴斗笠,身子骨似乎有些虚弱,走几步就要咳嗽几声,一旁的少年模样倒是清秀的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人,头微微昂起,试图穿过人群看向最前面行走的那几个人,奈何人实在太多了,他个子也矮,除了前面人一个挨着一个的脑袋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二人正是换了装束的刘艮以及徐元,老人本想带着徐元趁这个机会离开的,可少年硬是要跟着去演武场,老人知道他是在担心徐武天,无可奈何,便也只能由着徐元了。 好在一来人们并不曾见过他们二人的模样,二来这些人的心思早已经被接下来的武斗吸引了去,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他们这平平无常的爷俩的,自然也就不用担心身份会暴露了。 许是人多的缘故,这一行人看上去似乎移动的很慢,穿梭在山林之中,足足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了那处巨大的演武台。 演舞台坐落于一片开阔平坦的洼地之中,而此刻众人所站的位置,便是这洼地边缘,只需低下头,就能够俯瞰整个高台。 那是一座巨大的石制高台,高三尺,方圆数十丈,容纳千人亦是有余。 高台侧面高低不平,但整个平面却像是被利器削过一般,平平整整,只是这平面之上却是有些数不清的坑洼,甚至是深可达一指的长痕。 这可不是当初建造高台时留下的,而是一届届帮首会议武斗的痕迹,每一个坑洼,每一处划痕,那都是凉州武道繁荣发展的见证! 为了让后人能够看到先辈们留下的痕迹,这高台也就从未整修过,随着年月增长,反倒是彼此勾连,形成了一副看不懂的画卷。 高台四周,还有着整整一百根粗壮的石柱,相距高台越有四五米,距洼地四周的平地也差不多是这个距离。 每一根石柱都近乎两人合抱般粗,但高度却是不尽相同,最低的一米,最高的则有三米,仅是比四周的平地低半尺而已。 石柱从低到高环形排列,一根与一根之间的高度之差几乎相同,俯瞰像是一个掰弯了的排箫,紧紧围绕着最中心的演武台。 可不要小瞧这百根石柱,它们象征的便是凉州公认势力最强的百个帮派,从低到高,便是从第一百名到百帮之首。 无数未登榜的帮派做梦都想着能让自己帮派的旗帜立于那石柱之巅,接受整个凉州武者的膜拜,那该是何等豪气,何等荣耀! 所以,这也成了那些小帮小派争相壮大势力的一股动力,盼望着有一日能让本帮的大旗站上高台,俯瞰这座凉州! 犹如此刻,许许多多的人望着那一根根象征着地位、象征性实力、象征着荣耀的石柱,心底豪情纵生,眼中亦闪过坚韧之色。 这就是他们终其一生的目标! ps:网络新文哪家好,雨落的圈子不能少! 今儿就给大家推荐一本友人新文,《黎明气象局》 嘿!要问这书哪里好,听我雨落跟你唠: “山海经走出来的上古大妖? 隐藏在都市最深处的怪谈? 还是……来自过去和未来的求救信? 我们穿梭于过去与未来,我们身着黑袍,打着黑伞,我们揭开消失在历史长河的那些秘闻,也追寻未来那一盏灯火,我们躬耕于黑暗,可我们依旧在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二十二章 分擂台武斗开始 留意到这边的动静,那些散落江湖的散修武者也相继朝着演武台涌来,他们向往自由,虽无意加入任何一个帮派,但对于这凉州武道的头等大事也是格外关注的。 当然,也不乏有一些人是来凑个热闹,看一看这凉州的各大帮派三年来又取得了怎样的进步。 这里面甚至有一些二品乃至一品的隐世高手,只不过长年隐居江湖,他们的身份来历早已被人们遗忘了。 人群之中,人们还意外的发现了两个让他们没想到人,正是那金昌县茶馆里说书的木氏爷孙。 在场的人也有一些是来自于金昌县的,自然认得这两个“名人”,一些相熟的人还上前打起了招呼。 “木师傅,怎么想着带孙女儿来这儿了,一会儿打起来,把你这小孙女吓坏了,以后谁给俺们说故事啊!” 听声,小丫头木萱儿气恼地鼓了鼓腮帮子,娇气一哼,歪着头说了句,“我才不怕呢!” “哈哈……”说话的汉子放声笑了起来,小丫头可爱的模样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大笑,原本略带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显得轻快了许多。 而就在这不远处,同样有着一老一少,正是徐元和老人刘艮。 看到人群中的木萱儿,徐元也忍不住愣了愣神,似是同样没想到这小丫头怎么也到了此处,不过转念一想,小丫头讲的那些故事件件都是真的,没听过没见过她又怎么能说得出来。 想到这儿,徐元心里也就释然了,没有再去多看木萱儿,此刻的他隐藏着身份,自然不可能暴露在外人面前。 再者说,此刻的他满心担忧着徐武天,垂落身侧的双手下意识紧攥着,目光穿过身前拥挤的人群,落在了那站最前方的徐武天身上。 察觉到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徐武天没有露出丝毫异样,也没有任何动作,不用想他都知道那道目光是谁的,虽面上平静,这心里却多多少少动荡了一下。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将整片山野都遮盖了起来,从空中俯瞰,密密麻麻尽是人影。 天色也渐渐暗淡了下来,北地三月,酉时三刻,那始终被厚实的阴云笼罩着的太阳也挪到了西山,霞光被云层阻挡,仅留下漫天迷蒙的赤红。 察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徐武天才看向身旁的贺南山,抱了抱拳,微一躬身道:“老庄主,时间快要到了,今日的武斗,还请老庄主主持!” 闻声,老人脸上带上祥和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那老夫就不推脱了!” 往昔这帮首会议的两场武比同样是由他来主持,众人也信他的为人,对此从未有人提出过异议,此番依旧由他主持,倒也是轻车熟路。 只见贺南山向前迈了一步,随即纵身一跃,别看他看上去垂垂老矣的模样,可这身手也是不差,身轻如燕,稳稳地落在了那座高台之上,引得四周一片叫好。 老人笑着冲四周抱了抱拳,一口内力饱含丹田,这位半步气境上滞止了半生的老人一开口,平静的声音顿时清晰地传响在整座山野间。 “诸位,承蒙各位帮主信任,这一次帮首会议的武比依旧由老夫来主持,大家也都是老朋友了,这武比的规矩想来你们也都知晓,那这多余的话老夫也就不再多说了。” “下面,我宣布,第一场武比,正式开始!”老人恢弘一声,豪迈之意直冲云霄,四周众人再度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 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多了些潮色,眼神中多有激动,亦或是紧张。 待得众人静下,老人不大但却格外清晰的声音再次响起,“这第一场武斗,按规矩依旧是年轻一辈人的争斗,我这手里有一张各帮递上的名单,下面由我点名,凡是被点到的人自行到这台上来,准备比武!” 历来这第一场武斗都是用来检测各帮派年轻一辈的实力的,凡是被凉州武道认可的门派,门下年龄超过十二岁但不足二十五岁的人,皆可由帮派推举参与,而那些江湖散修只要符合条件同样也可以自行报名参与。 但各个帮派都有着名额的限制,一般的小帮派仅仅只有一两个名额,像是天元帮这等的大帮派,则是足足有着三十个名额,这就是底蕴带来的差距。 “河西商会,李远!” “九刀门,魏炎!” …… 一个个名字从老人口中念出,一道道年轻的身影从平地掠至高台,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参加这帮首会议的武斗了,也有一部分人是第一次代表帮派参与这种层次的武斗。 但不论是哪一种,当他们站到这高台之上,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无数目光时,心里都不免感到了紧张。 万众瞩目之下,他们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便要背负着帮派的期望,在这座演武台上为帮派立名,这个担子可是不轻啊! 但既然能够被各帮选中来参与这格外重要的武比,他们无论是心性还是天资都要远超于门派中的同辈人。 所以,在这场面下,他们的心中倒是没有露出丝毫怯弱,反而被周围的呐喊助威声激荡出一股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豪情来。 望着那落在高台上的一个个青年,静静站在人群中的徐元眼中闪过几分羡慕,若是自己已经开始习武,若是没有现在的这些事,他会不会也像这些人一样,站在那高台之上,享受着万众瞩目的目光,感受着那一刻属于自己的荣耀? 思绪猛的一断,少年回归现实,那一抹希冀被浓浓的失落所替代。 可惜,一切都只是如果…… 察觉到身旁少年的异样,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片刻后,徐元晃了晃脑袋,从那股失落中走了出来,对着老人点了点头,目光便再一次落在了高台之上。 此刻,随着贺南山念到的名字越来越多,高台上的人影也多了起来。 各帮各派几乎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每个帮派都推选出了青年晚辈,虽说这一场比武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但若是自己门派的后人在这样的场合里取得不菲的成绩,对于他们门派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实力的宣扬呢? 而这些在武比之中大放异彩的年轻人,谁敢说他们日后不会是下一个徐武天,这是一种期待,更是一种见证! 但也有一些帮派自知不敌,不愿让自己的晚辈遭受打击,便直接选择了弃权,在这里充当起了看客。 一刻钟之后,大半高台站满了来自于各帮各派的年轻人,足有几百之数,他们不光是各个帮派的希望,同样,也是凉州武道未来的希望! 看着这一张张绝代青涩的面容,贺南山垂暮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朝气, 片刻后,贺南山才冲着这些目光灼灼望着自己的年轻人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啊!孩子们,希望你们永远都要记住这一天,你们能够代表自己的帮派站在这里,这既是帮派对你们的信任,也是凉州武道寄予你们的期望,望你们日后都能够成为江湖上有名的武者,为我凉州武道增光添彩!” “是!” 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齐声响起,其中又透露着一股不可动摇的坚定意志,这一刻,他们的身上仿佛又有了新的使命。 “好,那我也就不说废话了,接下来我会宣布对比顺序及人选,凡念到名字者,来到高台进行对决,一切手段皆可以使用,但切记不可伤人性命,一方落败认输或是出了这高台上划定的范围,便算是输!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回应。 “第一比,东场,云阳门柳阳,对战海沙帮马一刀! 西场,散修秦时,对战天河派尚轩! 南场,河西商会李远,对战小刀门周雄! 北场,意行门成武,对战散修李昆! 中场,柳门柳青叶,对战风火帮单一周!” 贺南山一口气念出十个名字,十人应声向前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前。 贺南山对他们点了点头,又冲着其他人说了句,“其余人退出演武台范围,自行在四周观看,但不能干涉台上比武,否则,取消比武资格!” 闻声,那些没有被点到的人纷纷朝着演武台下走去,静静站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几人。 待台上没有了多余的人,贺南山才猛的抬起了头,看向上方人群。 察觉到他的目光,人群中走出五名中年,接连跃身来到高台上,站在了他的身旁。 “你们一人负责一场,一切按照规矩评定,倘有差错,不光我饶不了你们,他们也饶不了你们,明白吗?” 贺南山抬手指了指周围的众人,冲着那五人郑重一声。 五人顿时抱拳应道,“是!” “好,带人入场!” 贺南山的声音落下,五人再度应声,随即带着相应的两名青年走向了对应的场地。 整座演武台早已划分出了五片区域,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大场地,而这用颜料划分出的方圆二十米的区域便是他们比武的擂台,一旦出了这个圈子,便意味着落败。 那五名由贺南山特意选定裁定胜负的部署再次向每一个场地参与比武的二人重申了一遍规矩,随即齐齐看向了贺南山,等待着他的安排。 看到五处场地尽数准备妥当,贺南山这才深吸一口气,下一秒,便是朗声一喝。 “武比第一场,第一比,开始!” 喝声落下,比武,正式开始! ps:世上好书千千万,雨落这里有一半! 今儿就来盘点盘点这一本被忽视的新作,《神墟剑帝》! “大道残缺,化天地为囚牢,苍天不仁,以万灵为养料,且看众生攘攘,唯有一剑冲云霄!” 第二十三章 观比武静待风雨 洼地四周的山原上站满了人,大都是一个帮派站在一起,两个帮派间自觉地留出了一人的距离,以免拥挤产生冲突。 当然,并不是每个帮派都是这样的,那些实力较强的帮派大都如此,但那些寻常帮派以及一众散修武者却是没这么多规矩,乌泱泱挤成了一大片,时不时响起几声怒吼,不知是谁踩了谁的脚,又或是谁的刀磕到了谁,多有几分混乱。 不过,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顾得上注意这些,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看着演武台上的比武。 虽说只是几个毛头孩子耍着把式,但能够作为一帮的代表,他们的实力可是要比在场不少的大人们都要强,自然也就吸引去了不少人的目光,恍如在看同辈人的争斗。 五处场地,十人相斗,不管是哪一个场地,比武的二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刀来剑往,惊险异常,负责评比五个场地胜负的五名部署也是紧紧地盯着场上的状况,始终提着一口气,早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可以说,甭管是场上出了什么问题,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尽管是这样,往届都有应对不及致人死伤的情况发生,毕竟站在这里,那些半大小子手里哪会有什么轻重,只想着赢下对方,根本不给自己留有收手的余地,等到发现情况不对了,局面也就控制不住了! 不过,站上这帮首会议武斗的擂台,受万人瞩目,哪怕是担上丢掉性命的风险,这些年轻人也不曾有过丝毫的犹豫。 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心永远都要比那些久经世事的成年人要强,所以,这第一场武斗,那些部署可是不敢大意。 若是可以,他们连眼睛都不愿眨一下。 参加这第一场武斗的青年有着八百之数,一轮十人也得八十轮才能结束这第一回合的比拼,决出前四百名。 之后,依旧是两两对决,定下前二百名直至前二十五名才会停下,再进行抽签选一人轮空,其余二十四人两两进行比试,半数晋级下一回合。 到了这时,晋级的十二人与那轮空一人则要进行最后的排名之争,轮番与其他十二人进行比武,按胜场进行排名,定出本场武斗的前十名次。 这个过程中,每一回合间都留有一炷香的休整时间,除了两人不能接连选择同一人进行比武这一条规矩以外,就没有任何规定了。 可以说到了这个时候,比拼的就不单单是这些年轻人的实力了,还有耐力以及恢复能力,毕竟一路从八百人打到这十几人,再进行一番车轮战,对于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这同样也考验着他们对于自身实力的掌控,如何才能够更好的保存实力,又能够一路取胜走到最后。 这第一场武斗的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更何况他们还不过是一些未经人事的少年! 如此繁琐的武斗规则,所需要耗费的时间自然不短,好在高台之上早已划定了五片区域,可以同时进行五场比试,所以真个比起来,速度也并不是很慢。 武斗一旦开始便不会停,一直持续到两场武斗全部结束才算完,往往都会耗费整整一夜才能结束,好在参与这帮首会议的人都是体格强健的武者,若是搁寻常人,不休不整一天一夜,还真是得扛不住了! 高台外,沙天衡与那近乎千名帮众扎作一团,看着演武台上那名自己门派下推选出来的小辈,此刻,那小辈正碾压着对手,频频施以嘲讽,显然已是胜券在握。 看着这一幕,沙天衡的脸上闪过一抹轻蔑之色。 就凭这些不入流的帮派还想跟自己争,简直是痴心妄想! 在他身后,人群之中有着三道身披黑袍,头戴斗笠的身影,目光若有若无的朝着不远处的徐武天看去。 四周的人们好奇地打量着海沙帮这一众人,让他们疑惑的是,整个凉州的人都知道海沙帮无论是帮主沙天衡还是寻常的帮众,素来都喜好光着膀子,这几乎已经成了海沙帮的招牌了。 可海沙帮今儿这队伍却是和往日大有不同,茫茫近千人,赤裸着上半身的蛮汉子则是仅有不足二百之数,其余绝大多数人都如那之前随同沙天衡进入会客厅的三道身影一般,一水的黑袍加身,遮挡着容貌。 在这些人的身上并没有半点属于海沙帮的那种蛮横气势,相反,一个个气息平静,如同普通人一般,若不是他们站到了海沙帮的队伍里,还真是没有几个人会注意到他们。 对于众人的目光,无论是那一众黑袍人,还是真正海沙帮的人,都没有去在意,反观沙天衡,此刻则是将目光落在了徐武天身上,眼底多有疑惑。 原因无二,徐武天仅有一人! 原本默认属于天元帮的地域范围内,此刻唯有徐武天一人孤零零的站着,莫说帮众了,就连先前还在山庄里见过的徐元和那几名护卫也没了人影,这让沙天衡很是不解。 这往昔的帮首会议,天元帮虽然不会像自己的海沙帮那样出动数百人参与,但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只有帮主徐武天一人到来的状况,他们的人都到哪儿去了? 难道……徐武天早已经察觉到什么了吗? 但是,如果他真的察觉到了危险,那他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呢? 沙天衡想不明白,同样也在疑惑先前派出去盯着徐武天的那几个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曾回来,他心里的疑问还等着那几个人解答呢! 心中动荡,可这面子上总归不会表现出什么来,略一思索后,沙天衡迈步朝着孤单一人的徐武天走了去,停在后者身前一尺外。 沙天衡的脸上带着几分破有深意的笑容,装作不经意地问着,“想不到堂堂凉州百帮之首的天元帮,今儿个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只有徐兄一个人来了,兄弟我倒是有点好奇,难不成是徐兄觉着接下来的百帮之争你一个人就可以应对了吗?” 徐武天嘴角微微一扬,头也不回说了句,“这就不劳烦沙帮主操心了,我天元帮不来人,你不应该更开心吗?这次的武斗,海沙帮终于可以大放异彩一次了吧?” 听着徐武天言语间的讽刺之意,沙天衡也不发火,只是轻轻哼了哼声,“呵呵,徐兄还真是自信啊,你真以为今天的帮首会议还会像往常一样,风头都被你天元帮的人抢了去吗?莫说你一个人了,就是你天元帮全部出马,今天也无济于事了,这次帮首会议的主角,将会是我海沙帮!” 沙天衡越来越肆无忌惮的模样落在徐武天的眼中,后者也仅是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去理会沙天衡,而是继续平静地看着演舞台上的比武。 被晾在一旁的沙天衡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升起一股躁动的怒意,要按着他的意思,就该早早把徐武天杀了! 可也不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想的,非要说什么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动手,不光将自己的人马暗度陈仓换成了他们的人,还莫名其妙地让自己的人带着他们各自手下的一队人马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甚至连他这个一帮之主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干什么去了,这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不满了。 可再不满,沙天衡也不敢质疑那些人的决定,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这么会儿功夫,演武台上的比武已经进行了十多场了,这些人毕竟是年轻,经验不足,但凡被对手抓到破绽,便直接落入了下风,用不了多久就被打到无力还击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被选中进行比武的双方实力显然不在一个层次,最离谱的一场是一名达到四品境界的少年对阵一名只有七品境界的人,简直就是碾压般的争斗,没有任何悬念的赢下了比武。 种种因素影响之下,这比武的速度快得异常,甚至于有一场双方刚站上演武台,几个呼吸的功夫,一方就落了败,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明白发生了什么呢,就又开始了新一场比试。 五个场地不断进行着比武,一旦有一个场地决出胜负,便会立马进行下一场,仿佛是在赶着进程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但也有旗鼓相当的比武,同境界的二人无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不相上下,这样的比武虽不及那碾压式的比试让人直呼爽,但也别有一番看头。 唯有这棋逢对手的局势,才能够激发出比武双方的潜力,临场应变,谁能够把握得住机会,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牵人心魄,当属此等比武! 不过,这样实力差不多的安排并不多,大都是针对于境界安排最高的一批人对阵最低的一批人,显然是想在一开始就将这境界最低的二百人尽数淘汰。 如此一来,那些境界低的人便真就是来走个过场了,哪怕使出个浑身解数,在绝对的境界压制面前,也是无济于事,不出意料的败下场来。 相差悬殊的对局大都只需要小半柱香的功夫就决出了胜负,一场接着一场,眨眼间便是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原本挂在西山的太阳也终于落了下去,余晖不再,天地陷入暗淡。 夜,来了! 没有月亮,没有星辰,有的还是那一望无际阴沉的云,遮挡着这片天,投下无尽的清凉。 一个时辰的功夫,早先等候在演武台四周的青年已是所剩无几了,大都已经完成了第一回合的比武,有人欢喜有人愁,胜者面带喜悦走下演武台,败者则是跃上四周的山原,回到了自己的帮派中。 看了这么久几乎没有悬念的比武,人群中不免有些躁动,一些觉得无趣的人甚至都有些困乏了,哈切连连,惹得周围的人也忍不住揉起了发酸的眼睛。 终于,当一个半时辰过去之后,戌时已至,这第一场武斗的第一回合总算是结束了,演武台四周的身影也从八百锐减到了四百。 那剩下的四百人看着身旁的众人,心里多少有了些忐忑,淘汰了相对而言较弱的一部分人,剩下的,可就是大都跟自己相差不大的人了,接下来的比武,会越来越困难了! ps: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为啥呀,因为再三厉害呀! 今儿个盘点这第三本新作,月票榜十五的巨作,《冲破虚空》! “一人一猫,冲破虚空锁链,仗剑天涯,只为了找到回家的路。” 第二十四章 前十出武斗落幕 “第二轮,第一场,东场,海沙帮江横,对阵河西商会莫玉……” 没有任何停歇,贺南山就开始安排起了接下来的比武安排,被点到名的青年一一走至对应的比武场地中。 这一次,贺南山没有统一宣布比武开始,而是由那五名部署之人各自主持着,声声令下,场面又一次陷入激烈之中。 这一轮的比武明显要比上一轮更加激烈了,时间也持续的更久了一些,但依旧是按照境界的高低进行安排,境界高者对阵境界低者,只不过由于到了这第二轮,每个人之间的境界差距没有了先前那么大,实力强一些的人虽然能够占据优势,但也无法像之前那般摧枯拉朽地取得胜利了。 比武一下子就变得更加精彩了起来,原本有些倦意的众人也渐渐提起了兴致,目光灼灼地看着演武台上令自己感兴趣的比武。 这时候,人群里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句,“哎?你们有没有看到天元帮的年轻一辈?” 这话一出,听到他声音的一众人顿时一愣,这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怎么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贺南山点到一个天元帮的青年啊?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落去,那默认定作天元帮的地方上,此刻竟然只有徐武天一人,不但名动凉州的天元五虎无一人到场,就连天元帮的寻常帮众也是不见一人。 人群中陷入了短暂的动荡,纷纷交头接耳诉说着心里的疑惑。 “天元帮这次怎么除了徐帮主外一个人都没来啊?” “是啊!往年可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啊!”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徐帮主觉得每次的风头都被天元帮抢了去,担心其他帮派对此心有芥蒂,所以这一次特意没有让帮内的人参与?” 听到他这话,一人当即鄙夷道:“怎么可能,这帮首会议的武斗本来就是为了激发后辈的潜力的,徐帮主怎么可能不让帮内的青年一脉参加!再者说了,就算是不参加,那也不可能连这观武台都不让来啊!” 观武台便是他们此刻所站着的这片广阔山原了,这是凉州群众赋予的名字。 “对啊!要我看呐,这里面定有蹊跷!” “对!” 一些明眼之人显然已经从中看到了异样,但如果让他们知道就在这帮首会议召开的前一刻,徐武天就解散了整个天元帮的话,他们的反应绝对会变得格外剧烈。 倘若这件事传了出去,绝对会让凉州的天都颤抖起来,天元帮啊,那可是凉州第一大帮,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解散了! 众人议论纷纷,可又探讨不出个理儿来,说了半天也觉得无味了,索性不再去理会这个,继续看起了演武台上的比武。 人群中,徐元时不时望向远处老爹那略显萧瑟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楚,他明白父亲是担心帮内的人跟着他遭受无妄之灾,才做出这个决定的。 可自己明明是他的亲儿子,此刻却也只能当一名旁观者而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感受到此刻父亲肩上压着多么沉重的担子,但也感受不到这担子究竟有多么重,这一刻,少年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在脑海中幻想过很多次不同的场景,若是自己是一名强大的武者,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也幻想过很多不同的结局,好的,坏的,让他的心不断动荡着,心情起起伏伏,始终落不下平静。 身旁的老人感受着徐元不时微微颤动的身体,多有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这个少年,他能体会到这种未知的等待,会给人带来怎样的折磨。 但是他相信徐元不会被压垮,这是他对这个少年最基本,也是最坚定的信心,一个从小就心思细腻,处事镇静有余,又有着极高武学天赋的人,若是就这么容易就被挫折压倒了,那也只能说明他刘艮老眼昏花,看错了人! 人人各有心思,也各有动作。 站在近千人前的沙天衡此刻正微微眯着眼,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凑在他的耳边说着些什么。 沙天衡的目光时明时暗,眼底闪过狠色,片刻后,他冲着身旁那人烦躁地摆了摆手,后者见状忙匆匆走开,生怕走得慢了帮主这气就得撒在自个儿身上。 那人离去后,沙天衡下意识朝着不远处的徐武天看去,面色阴沉,一双眼煞是凶狠。 察觉到他的目光,徐武天扭回头,故作疑惑地问了句。 “沙老弟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觉得你这海沙帮的青年没表现好?我怎么觉得还可以啊,虽说输了,但是……该发挥的实力还是都发挥出来了,要是海沙帮的年轻一辈都能有他这样的天分的话,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说着,徐武天指了指演武台上的一名青年,正是海沙帮选出的一人,本来以他的实力足以从对手的手上取得胜利,可偏偏这青年嚣张傲慢,明明能以雷霆手段结束比武的时候,反倒大意地“谦让”了起来,更是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结果反被对手抓住机会,接连几次进攻就打的他毫无招架之力,继而被冲撞出了擂台范围,遗憾落败! 听着徐武天的话,沙天衡眼中怒意更盛,这摆明了就是在嘲讽他海沙帮的人自视清高,还说什么如果海沙帮青年一辈都像是台上那人一样前途无量的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对于年轻一辈的教导成效。 徐武天看着沙天衡眼中的怒火,心中微喜,可就在他以为沙天衡会按耐不住动手的时候,后者却是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徐武天,你不必故意激怒我,我知道你心里盘算着什么,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趁着你现在还能享受这凉州第一人的名头带来的荣耀就多享受享受吧,很快,你就跟它无缘了!” 淡淡说罢,沙天衡一挥衣袖,转过身走向了后方的人群中。 紧随其后,那三名身份不明的黑袍人也跟了上去,从最前端走到了人群之中,四人聚在一处,沙天衡嘴唇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 被沙天衡道出心中所想,徐武天的脸上也不见任何异样神色,只是眼底多了些阴沉,他不清楚沙天衡的后手究竟是什么,不敢贸然出手,只想逼迫着沙天衡忍不住先动手,那个时候他见招拆招也能应对,眼下这般投鼠忌器实在让他心中有些压抑。 可他还真有些意外,历来暴躁急迫的沙天衡竟能如此忍得住气,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他了。 但事实上,沙天衡早就动了杀心,只不过,没有那三个爷爷应允,他敢动手吗他! 刚刚向自己传递消息的人告诉自己,先前安排去盯着徐武天的所有人都死了,被人一剑绝杀,没逃出一个活口来,一连死了十几名好手,他这气能顺的了吗! 但在徐武天面前,他还是摆出了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可这转过头来,他立马就急不可耐地向那三人询问了起来。 人群中,沙天衡恭敬地问着,“三位大人,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啊,徐武天此番只身前来,想必早已猜想到了什么,再拖下去小的怕会横生变故啊!” 闻声,那遮挡着容貌的禹副门主轻轻一笑,无谓道:“沙帮主还请放心,我已经安排人秘密将这里包围起来了,这一次谅他也逃不走!” 话锋一转,禹副门主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警告意味,“不过,他的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把这样东西带在身上,所以已经派人潜入到他的府邸里找了,等到那些人回来以后,我们再决定要怎么动手吧!在此之前,倘若有人跟徐武天走漏了风声的话或是扰乱了我们的计划的话,沙帮主,我想你应该明白后果……” 听着禹副门主满是威胁的话,沙天衡轻颤了一下身子,连连点头,哪里敢多说一个字。 不过这心里倒是好奇了起来,徐武天怎么会同时招惹上这些人,还一下子招惹了三个门派,莫说徐武天这气境强者了,就算是意境强者,同时惹上这三个门派那也有罪受了,真不知道徐武天到底拿了什么东西,被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盯上了。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心里大概知道了个信也就没有再着急下去了,看样子这些人对于徐武天的杀心比自己还要重,如此缜密的安排,谅他徐武天再狡猾,今天也是插翅难逃了。 想着,沙天衡瞥了一眼徐武天挺拔的背影,嘴角带起一抹奸计得逞般的阴笑。 姓徐的,咱们走着瞧! 这一幕虽不曾被徐武天看到,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远处时时刻刻注意着他们的徐元眼中,看到沙天衡的奸笑,他心里的不安更盛了,忍不住为自己的老爹捏了把冷汗,不断祈祷着老爹能够平安度过这一难。 观武台风雨欲来,演武台亦是风云激荡,场场比武打的酣畅淋漓,看得周围众人赞口不绝,直呼过瘾。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时辰悄然而逝,比武逐渐走向热烈,一个回合接着一个回合比下来,等待在演武台四周的青年越来越少,而每一场比武进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子时过半,这第一场武斗终是落下了帷幕,从那最初的八百人减到四百人、两百人、一百人、五十人…… 直到此刻,场上仅剩十三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痕,胸前起伏不定。 哪怕是每一回合都有着一炷香的休整时间,他们也感到了强烈的疲倦,可为了最后的排名,依旧硬撑着。 最后的排名战惨烈异常,状态欠缺的十三人无一例外都选择了孤注一掷,每一场都拼了命去夺胜,鲜血飘洒当空,滴滴溅落在身下的演武台上,为这比武的气氛增加了几分狂热。 个别人战过几场,早已是体无完肤了,鲜血让他整个人都浸透了,颤抖着的手已是无力再拿起刀剑,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弃权接下来的争斗,胜场截止在了这一刻。 唯有那少数人还在咬牙硬撑着,直到这最后一轮比武结束后,无论是台上的青年,还是四周的众人,皆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不出片刻,便有人整理好了排名送至贺南山的手上,老人也没有拖延,当即宣布了这第一场武斗的结果。 尽管人们心中已经有了底,但此刻听着贺南山的声音,心里依旧有些期待。 “武斗第一场,第一名,海沙帮沙无尘!” “好!” 众人呐喊着看向场中一名神情淡漠的少年,后者嘴角带着几分傲慢的笑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喜之色,仿佛第一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 此人便是沙天衡的独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级,就已经达到了四品境界,莫说凉州了,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足以称得上天才之名了。 “第二名,河西商会,李子煜!” 相对于沙无尘的傲慢,这李子煜则显得谦和了许多,清秀的面容带着微笑,看着就像是一位翩翩公子,引得周围不少同龄的女子频频注目,这人气远不是沙无尘能比的! “第三名,飞刀门,贾晟……” 一个个名字从贺南山口中念出,听着这前十之人的名字,有的帮派喜,有的帮派憾,各有所思。 海沙帮独揽前十四席之位,河西商会占得三席,剩下的三个名额则被另外的三个帮派抢了去,由此也可见海沙帮和河西商会的底蕴了。 但沙天衡对此也不甚满意,往日天元帮大放异彩的时候,可是做到过独揽前十七席的壮举,这一点从未有哪一个帮派超越过,哪怕是他海沙帮! 其他帮派,包括河西商会在内,纷纷欣喜地召回了演武台上自家的子弟,笑声,称赞声连绵不绝,甚是热闹。 至此,这武斗一场便算是结束了…… 第二十五章 笑天元无人扛旗 随着参与比武的一众青年纷纷走回各自的帮派中,偌大的演舞台空落了起来,仅剩下贺南山一人,那五名部署之人同样也没入了人群中。 观武台上陷入短暂的混乱,荣耀而归的青年们享誉在门派前辈的声声赞扬中,亦或是鼓励安慰之中。 山原四周,不知何时点起了千余火把,人群中散落着大大小小散发着亮光的灯笼,光芒汇聚,将整个观武台照的亮堂堂的。 演武台亦是如此,一簇接着一簇篝火在高台四周燃起,火光映照着整座演武台,以及那高低矗立于演武台外围的一根根石柱,星夜如昼,亮的很。 贺南山静静站在演武台上,火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在夜里闪着亮色,他明白,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这才要来了! 四周的众人亦是明白,先前的第一场武斗不过是个开胃菜罢了,接下来进行的第二场武斗,也称百帮排名赛,才是每一次帮首会议的重头戏! 百帮排名,顾名思义,便是那凉州武道公认最强的一百个帮派,而这场比武便是对这一百个帮派从强至弱进行排名,无论是在榜或是不在榜的帮派皆可对其他帮派发起挑战,每帮各出五人上台比武,胜者取代对方的排名,败者保持原有排名,亦或无法登榜。 是五人混战还是一一对决,皆有发起者与应战者双方自行商议,除了那一条不得接连两场对同一帮派发起挑战的规矩以外,再无限制! 这可不是那小辈人之间的较量了,而是真正的各帮之间的比拼,出场的五人绝对是每个帮派中最强的高手,唯有如此,才能一展雄风,争一争那象征着荣耀的排名! 无论是哪个帮派,对于这一场武斗的重视程度都要远远高于之前小辈人的武斗,毕竟,这可是跟他们帮派利益相关最大的比武了,一但得胜登上百帮榜单,那今后在凉州,他们的帮派将会闻名于众,无论是何种利益,他们都有资格分一杯羹。 排名越高,享受到的尊重与利益就越大,这才是让他们真正动心的地方,想要让自己的帮派取得更大的发展,这百帮之争便是最好的途径! 所有人都摩拳擦掌,静静等待着贺南山宣布这第二场武斗的开始,一些作为各帮各派登台的代表,此时的心里已是多少有些紧张了。 人群最前方,沙天衡望着不远处背负双手、面色平静的徐武天,轻哼一声,忍不住开口道:“徐兄还真是沉得住气,天元帮到现在都没来人,我很好奇,一会儿若是凉州各帮各派的人看不到天元帮大旗升起,这心里该怎么想?” 闻声,徐武天淡淡回了句,“不劳费心,一杆大旗而已,我徐武天在,天元帮又怎会无人扛旗!” “哼哼,装腔作势!” 沙天衡冷笑一声,回过了头。 这时,演武台上,贺南山看着四周渐渐静下来的人群,突然朗声一喝,“护旗使何在!” 饱含真气的喝声从演武台上冲撞而起,直冲云霄,四周山野回荡着无穷无尽的回音,这一刻的贺南山一身豪气,灰色长袍凛凛而动,何有垂暮之色。 “有!” 老人一声喝下,人群后方顿时传来一阵应和,百声齐出,震彻山林。 随着这一声透露着无尽豪情的喝声响起,下一秒,人群只听得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脚步声越来越响,从远处奔来的一众身影也逐渐闯入众人视线中。身着白色长袍的百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人手中各举一面大旗,旗帜之上,各式各样的花纹勾连而现,呈百般之样。 这便是象征着凉州最强百帮的旗帜,一杆云旗凭风舞,号令天下吾帮人! 百人擎百旗,立于观武台四周,停足众人身后,皆肃穆而立,炯炯双眸直视前方,手中大旗迎风挺立,随风飘摇。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尽数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百旗。 下一秒,众人无一例外尽数单膝跪了下来,哪怕是傲慢如沙天衡,也望着海沙帮后方那象征着自己帮派的旗帜单膝跪地,脸上写上敬畏之色。 唯有那一众来历不明之人略显犹豫,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也只好愤愤跪立下来。 “拜旗!” 贺南山洪亮且庄严的声音清晰地传至每个人耳中,众人纷纷抱拳敬旗,齐声而喝。 “佑我凉州,武道昌盛!” 激荡之声回响在整座神泉山之上,哪怕是远在几十里外的武威郡城中,依稀可闻,无数人走出自家,站在灯光幽暗的街道上,望着城南,默默而立。 这一声,是整个凉州武者对于心中信念的坚持! 这一立,是整个凉州民众对于安稳世道的期盼! 这一刻,再无百帮,再无仇怨,有的只是无数武者对心中那座江湖的无尽宏愿! 人群中,徐元抱拳胸前,昂首望着远处那杆上书“天元”二字的旗帜,心中无限豪情,眼里闪着光,这一瞬,他前所未有的为自己是天元帮人而感到自豪。 少年的心中亦有座江湖,从前不觉,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心中的那座江湖,明朗了不少。 这不单单是徐元一人的感受,同样也是在场无数不知名武者的感受,听着耳边众口一词的豪情,他们的眼中透露着无限向往,一些老人更是红了眼眶。 震荡着山野的喝声渐渐沉寂,贺南山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迎旗,百帮登台!” 老人一声令下,人群中再度响起无数应和之声,散落各处。 下一秒,数十道身影站起身来,朝着那百杆大旗走去。 这些人尽是登榜百帮中各帮选出的挚旗使,民间称作“扛旗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帮派,却有着同样的使命,一生守护帮旗,人在旗在,旗倒人亡! 此刻,当他们站在代表着自己帮派的旗帜之下,从护旗使手中接过这一杆旗来,心中洋溢着激情,这是责任,又何尝不是荣耀。 每一帮派选出的挚旗使那都是各自帮派中极具潜力的年轻人,他们中有一些人已经过了二十五岁,不曾参与这一次的武斗,可在当年,那也是在武斗中显露峥嵘,为凉州民众所知的“大人物”! 百杆大旗,九十九杆旗都由各自帮派的挚旗使接过,缓缓穿过人群,朝着演武台走去,可唯独一杆旗不见动静,顿时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望着那一杆大旗,众人眼中闪过惊疑之色,那迟迟不见动静的大旗,上书着“天元”二字,笔走龙蛇,尽显豪情。 那是天元帮的大旗! 人群愣住了,纷纷侧目看向远处的徐武天,看着他居然孤身一人,人群顿时像是炸了锅一样,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 “这……这是怎么回事?天元帮的人呢?怎么只有徐帮主在?”“是啊?天元帮的挚旗使呢?” “坏了,没有挚旗使,天元帮的旗谁来扛啊?” …… 人群乱作一团,原本还是一部分人乱,但随着其他帮派的旗帜接连行至演武台,独剩天元帮一杆大旗还留在观武台时,整个观武台都沸腾了起来,一声声疑惑响起,多了些纷乱与惊慌。 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心里竟是莫名升起一股子慌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 听着四周的混乱,沙天衡咧嘴一笑,大有几分看热闹的喜悦,他到要看看徐武天怎么收场! 可就在下一秒,沙天衡的神情猛的一滞,不光是他,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陷入了呆滞,每个人的脸上都涌上了浓浓的震惊之色。 视线中,一道魁梧挺立的身影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那杆孤零零的旗帜,长袍随风舞动,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威严尽显,一双眼望着旗帜上的“天元”二字。 徐武天笑了,微微的笑意落在众人的眼中,他们的脑子一片空白。 这……难道徐武天要扛旗,做那天元帮的挚旗使? 这简直闻所未闻,历朝历代从开过一帮帮主做挚旗使扛旗的先例,这徐武天是要开创先河啊! 被这一幕惊呆的众人痴痴地看着徐武天走向大旗,整个观武台鸦雀无声,就连那沙天衡也是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徐武天萧瑟的背影。 人群中,徐元望着老爹孤单的身影,鼻子有些发酸,他虽不曾参与过帮首会议,可这规矩从小到大已是听了无数遍,又怎会不知帮主不能扛旗的规矩。 帮主扛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帮中无人,唯有一个帮派走向末路才会由一帮之主来做这挚旗使,但凡帮中尚存一人,帮主都不得扛旗,这是亘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规矩! 可今天,徐武天这堂堂凉州第一大帮-天元帮的帮主居然要做这挚旗使,这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的心中冒出一个连他们都觉得荒谬的想法,这是徐武天在变相的告诉他们,天元荣光已然不复了吗? 演武台上,贺南山同样瞪大了眼注视着缓缓走向天元帮大旗的徐武天,脸上满是不解与震惊,这一幕连他也没有意料到,或者是压根没敢想过。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今日在会客厅发生的事,贺南山心头一揪,眉头微微颤了下。 难不成……真的要有大事发生了吗? 不曾理会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也不曾在意众人心中所想,徐武天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大旗前,抬起头看了一眼被风吹的摇摆不定的旗帜,这才冲着那护旗使微微一笑。 “辛苦了,把旗交给我吧!” 护旗使愣住了,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旗递了过去。 接过他天元帮的大旗,一股前所未有的锋锐之意从徐武天身上喷涌而出,这一刻的他再无先前的平淡,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透露着铮铮锋芒。 “有人笑我天元无人挚旗,今日,这大旗就由我徐武天来扛,此旗不倒,天元不灭!” 豪言壮语震动人心,话中令人难以捉摸的深意,恐怕在场的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听明白了吧! 徐武天豪迈一笑,随即擎旗,大步朝着演武台走去,留下满脸茫然的众人,呆滞在原地,久久不曾缓过神来。 第二十六章 燃香火百帮争雄 武威郡,天元帮庄园。 子时将至,天地间一片黯淡,清凉的夜空为阴云所笼罩,银辉打在云层中,天际透露着迷离的深蓝色泽,不见丁点星光。 这“庞然大物”般的天元帮庄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没有半点灯火,整个庄园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不曾传出半点声响。 庄园的静感染着四周的山林,如出一辙般静谧,不见虫鸟的鸣叫,就连那平日里枯枝相撞的声响也没有传出半点,死气沉沉,令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很轻很轻,渐渐的,马蹄声沉重了起来,踏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声,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朝着这片山林,朝着这座隐匿于山林中的庄园涌来。 片刻后,数不清的人影从四周的山林间涌出,行色匆匆,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急切之色。 一匹匹骏马停在庄园门前,所有人翻身下马,神色肃穆。 没有人开口交谈,也没有人随意走动,从下马后便走在一起,自觉站成队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策马而来,但都如同之前的人一般,停下马来,朝着人群后方补去,原本不过几十人的队伍不断壮大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但这一次的马蹄声很零碎,远没有先前来的声势浩大。 片刻后,接连五骑相继窜出山林,一路冲到了众人眼前。 待得众人看清那马上人的面容后,无一例外尽数单膝跪地,两手抱拳,恭喝一声。 “参见五位统领!” 这最后赶来的五人正是天元帮的五方统领,那这站成队伍的一众人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天元帮众! 擎岳五人下马来到众人身前,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轻轻抿着嘴,没有急着开口,而是默默在心中数着人数。 三百一十五人! 整个天元帮,除却他们单独统管的五方天司的人马以外,留守在天元帮庄园的正是三百一十五人! 此刻,无一人离去! 说实话,擎岳相信一定会有人不愿离开天元帮,舍弃帮派独自逃命,但他并没有想到,这三百一十五人居然会尽数归来。 这一刻,行走刀尖数十年,鲜血沾满衣襟也从未皱过眉的擎岳竟是有些动容,眼眶微红,颤着声说了句。 “兄弟们,请起!” “是!” 众人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训练有素远非其他帮派能比。 擎岳的目光深深掠过每一个人的脸颊,火把的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除了坚韧,便是决绝! 他们都明白,若是真如擎岳白日所说那般,今日必将是一场恶战。 或许,这一行,便是永诀! 但哪怕是这样,他们害怕,却从未退缩,在进天元帮的那一刻就有人告诉他们,一入吾帮皆兄弟! 如今,兄弟有难,帮派有难,他们义不容辞地选择站了出来! 许久,擎岳收回目光,平复了一下情绪,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随即沉声喝道。 “兄弟们,既然你们选择了留下,那么有些话我就明说了!这一去,生死难料,但不管如何,都不能弱了我们天元帮的志气。平日里,帮主待你我如同手足,如今,帮主独自一人扛起我天元帮的大旗,你我岂能袖手旁观,置兄弟于不顾!你们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做?!” “杀!杀!杀!” 声声怒吼响彻山林,决然之意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尽管徐武天并不曾明确告知那所谓的巨大灾难究竟何时袭来,但擎岳心中已是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么多年兄弟相伴,他很清楚,若不是到了最后时刻,徐武天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切,很有可能就在今天! “好!那你们告诉我,我们天元帮的信念是什么?” 擎岳再度厉声发问。 “一入吾帮皆兄弟,上下一心守大义!” “好!众兄弟,上马,出发,直入神泉山庄!” “是!” 一声令下,众人翻身上马。 随着一声声长嘶,三百余骑疾驰冲下山林,一路向南,直指神泉山庄方向。 最前方一骑上,擎岳背负双鞭,双目直视前方,眼中带有些许担忧之意,手里马鞭不断抽响,心中似有呐喊。 帮主,一定要坚持住! 兄弟们来了! …… 神泉山,演武台。 此刻,一根根石柱上尽数站着人,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杆大旗,旗帜之上,属于不同帮派的徽记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在每个人眼中。 石柱从低到高,旗帜同样高低不同,沿着演武台的四周一路拔高,但唯独在那最高的石柱处空了下来。 石柱上不曾站人,也不见那最为荣耀的旗帜。 只因,那扛旗之人此刻正一步步朝着演武台走来,每一步都铿锵有力,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如同踏在了众人的心头一般,每一步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众人已是站了起来,却是茫然地看着徐武天独行的背影,时值此刻,他们仍旧没能从先前的震惊中走出来。 人群中,徐元看着父亲扛旗的背影,紧紧抿着嘴,那个男人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挺立结实,少年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徐武天终于走到了那根最高的石柱前,没有丝毫停顿,一只脚猛的踏向地面,下一秒,整个人拔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石柱之上。 至此,百帮旗帜登台,百帮已列。 第二场武斗,正式开始! 但无论是那些同站在石柱上的人,还是四周观武台上的众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徐武天的身上,每个人眼中都依然带着浓浓的疑惑之色。 天元帮究竟怎么了? 徐武天难道真的要做那挚旗使吗? 若是天元帮真就只他一人,百帮之争,天元帮还能守得住这凉州第一帮的位子吗? 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徐武天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只不过,与以往的内敛气质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锋芒之意,令人望而生畏。 演武台上,贺南山看着那道超乎意料的身影,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百旗都已归位,却不见他后续的声音响起。 这时候,徐武天微微低下头,冲着贺南山淡淡说了句。 “老庄主,时间不早了,开始吧!” 贺南山身子一颤,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片刻后,他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才抬头看向观武台上乌泱泱的人群,缓缓开口道。 “百旗已列,百帮登位,你们眼中所看到的,便是凉州众帮中公认的最强百名!接下来,百帮之争正式开始,由我先向大家宣读争榜规则,望诸位听清,如有违规,则取消比武资格!” 一声落下,老人看向四周,见众人纷纷后知后觉地点起了头后,才继续开口。 “第一回合,由未登榜的帮派对在榜帮派发起挑战,败则登榜无效,不做惩处;胜则取代其在榜单上的排名,被挑战的帮派名次下降一名,原本榜单上排在其后的帮派皆降一名。降出前百名者,便算作未登榜,可在此回合对已在榜帮派继续发起挑战,重夺排名!本回合一直持续到无人发起挑战,百帮名额便算落定! 第二回合,由在榜帮派向其他同样在榜的帮派发起挑战,只可由排名低的一方向高一方发起。挑战若败,视作无效,不做惩处。若胜,则取代被挑战帮派现有排名,被挑战者名次降一,列于被挑战帮派后至发起挑战者前的所有帮派皆下调一个名次,以此对在榜百帮进行排名!本回合同样以无人对排名在前的帮派发起挑战为至! 待第二回合结束,百帮之争便是结束,各帮排名将以第二回合结果而定!比武形式由双方协定,除不得接连两次邀战同一帮派外,任何手段皆可使用,诸位可有异议?” 说罢,贺南山再次看向四周,询问着众人的想法,但这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一套规矩延续了近百年不曾变过,又怎么会有人存在异议。 果然,面对贺南山的疑问,众人果断摇起了头。 见此,贺南山轻轻点了点头,“好!那老夫宣布,百帮之争第一回合,比武正式开始!” 声音落下,依稀可闻在场无数人倒吸凉气的轻微声响,一颗心在这一刻跳动的更加厉害了,心头涌上一股愈演愈烈的紧张来。 “所有想挑战在榜者的帮派尽可自行站出,倘若一炷香内无人发起挑战,便视作无人争榜!” 说着,老人随手一掷,一炷香从其袖中飞出,直直插在了演武台下方的土地上,香头已是燃起。 做完这些,老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负手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人群也在这一刻陷入了躁动,一些处于末流的帮派和一众散修纷纷议论着,揣测着有哪些帮派会向在榜那百名帮派发起挑战,同样也在议论着,此时在榜的那些帮派内,有哪些帮派已是当不起所在的排名了。 “诸位,你们觉着哪个帮派会发起挑战?” “那当然得是我们河西郡的沙虎帮啊!” “还有我们兰城郡的白衣门!” …… 众人纷纷为自己所在郡城的一些有名门派申言。 这时候,人群中一人突然看向一名老人,微笑着拘礼说了句。 “肖老,要不您给大家说说?您觉着那些在榜的帮派会不会有变动啊?” 听声,一瘦削老人摸着下颚的胡须,也不推辞,故作老到地说了起来:“在老夫看来,处于百帮末的几个帮派地位甚为堪忧,且不说他们这些帮派近三年来未曾取得丝毫进展,甚至还隐有衰败之势,被人取代怕是难免。” 听得他这话,周围的人来了兴致,纷纷应声,“肖老,那您给说说,有哪些帮派最有可能取代他们的位置?” 闻声,肖老微笑着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道。 “天火帮、意行门、北山派,这几个帮派近三年来的发展甚为迅猛,特别是意行门,仅是去年一年就新招揽了不下百人,势力扩张到先前的两倍,可以说,这一次的百帮,必有这意行门的一席之地!至于另外的两大门派,扩张之势虽不及意行门,但也底蕴非常,此消彼长之下,取代那末尾几个帮派倒也并非难事!” 听着肖老的一番分析,四周的人纷纷点起了头,更有人当即拍起了肖老的马屁,赞一句慧眼,引得肖老眯缝着一双小眼得意地笑了起来。 虽说这老家伙看着像是在卖弄,但不得不说,他说这话还真是有几分准头,这不,他这话音刚落,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人,纵身跃至演武台上。 此人一身寻常布衣,看不出有任何的独特之处,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却带领着意行门在短短几年内就取得了不小的成就,也算是名动大半个凉州了吧。 此刻,待得稳住身形,此人面朝观武台众人,抱拳拘礼,随即朗声道。 “意行门周易,愿战青阳门!” 一声落,四下皆是沉默。 第二十七章 拂尘有道虎鹤形 周易,意行门门主,而立之年便已是难得的二品高手了,离那一品境界仅有一步之遥,虽说放眼凉州算不得顶流的强者,却也有着不弱的名头。 特别是自打他接任这意行门门主之后,雷厉风行,大加整顿帮派,致使意行门在短短几年内就取得了长足的进步,门下五百人,在这众帮派之中也算得上是中端的存在了。 人们都清楚,如今的意行门在实力上,绝不弱于那些排在百帮榜单后几位的门派,可以说只要周易向那几个门派发出挑战,意行门必定能踏入百帮行列。 只是……人们却没有想到周易第一个要挑战的会是青阳门。 这青阳门位列百帮之末,正是那第一百个帮派,门下不过寥寥三百人,也无任何显眼功绩,真个要说这青阳门的亮眼之处,倒是也有一条。 青阳门乃道门分支,据其帮主赵成冠所言,青阳门出自当今道门正统的武当派,因其祖上犯戒才被武当逐下山,流落凉州,得缘在此扎了根。 这样的说法人们大都不肯承认,毕竟,武当派是何物? 就算是那些足不出户的老头老妪也知道,当今天下傲立江湖的三大宗门,其中便有这道门魁首-武当派,说这不断走起下坡路的青阳门是武当分支,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 对此,赵成冠也只能苦笑,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恐怕青阳门为何落得衰败的理儿也只有他自个儿才知道吧! 这凉州是个平静的安稳地界,从不曾走出过凉州的民众哪里知晓如今外面的世道成了什么样子,那可真是祸乱肆起、民不聊生啊! 按理说民生疾苦并不干道门之事,可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了什么事,武当那老掌教居然对外称武当将紧闭山门,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而且还真就这么做了! 往昔连门槛都被香客们踏断了的道门如今落了个人烟清冷的景象,一度引起江湖热议,但却是没有人能说出个道道来。 赵成冠可是有苦说不出啊,本来以前还能倚靠着武当山接济接济,如今武当山山门紧闭,莫说外人了,就连他们这些支系都不肯理会半点。 而他这性子也素来不善争斗,又不善于治理,这不,没了武当这座大靠山,他这青阳门便成了眼下这般景象了! 此刻,静静窝在人群中的赵成冠听着演武台上响起的声音,脸上不免露出几分苦涩来。 片刻后,这老道摇了摇头,无奈地从人群中走了出去,跃身落至演武台上。 人群看着这中年道人,一身灰蓝色道袍,手执拂尘,气质倒也出尘,面如冠玉颇有几番风度,这神态在大街上摆个算命摊怕是也能招揽来不少生意。 稳住身形后,赵成冠便冲着不远处的周易深深作揖行礼,一手执拂尘,一手捏道指,略带苦涩应了一句,“既然周门主邀战,那贫道也只好应下了!” “好,道长爽快,那这比武规则便由道长来定吧,不管怎么打,我意行门尽数奉陪到底!” 周易摊出一只手,冲着赵成冠做了个请的手势,一句豪言将他意行门的底气尽显无余。 摆明了就是不把你青阳门放在眼里了,甭管你是一对一,还是五打五,我意行门一概不拒。 这话一出,听得四周众人直连连叫好。 人呐就是喜欢凑热闹,生怕这场面不够激烈,别人打的越凶,他们就越爱看! 听着四周响起的阵阵叫好声,赵成冠一脸无奈,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周门主,贫道愿领教阁下的高招,只要周门主能胜得贫道,青阳门甘心让位!” 赵成冠的话并没有让旁人意外,熟悉青阳门的人都知道,别看整个青阳门也有近三百人,可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他赵成冠一人了。 选择一对一比武尚且有些胜算,除了这种比法,青阳门一点胜算都不会有! “好!我意行门应下了!” 周易也不矫情,就算是赵成冠同为二品高手,他也有绝对的自信能从这道士手中取得胜利,不光是他,整个意行门的人都对他这位门主充满了信心。 一旁的贺南山见状轻点了一下头,抬袖一挥,不远处的香火顿时熄灭,光是这随意露的一手,就让在场不少人眼里升起慕意了,这可不是寻常的一品高手能做到的,唯有修出内力才行。 这神泉山庄的老庄主不愧是半步气境的高手啊! 贺南山自然也不会在意自己的动作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想法,此刻,他正看向同在演武台上的赵成冠和周易,开口道。 “道长,周门主,既然你们已商议妥当,那便以你二人的胜负决定两帮之争的胜负,老夫还得多嘴一句,你二人是否确定要以这种形式来决定这百帮的名额?” 周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起了头,按理说他完全可以选择五人战五人,那样的话,无论如何胜者都将会是他意行门了,但他偏偏就要按照赵成冠的想法来。 单打独斗,他又何曾畏惧过! 而听到贺南山的话,赵成冠又一次苦笑起来,但还是轻轻点了一下头,若不是被架到了台面上不得不战,他宁愿念一百遍道德经,都不想跟人比武,这一帮之主他真不想当啊! 见二人都不曾有异议,贺南山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抽身退出演武台,站在了下方的空地之上,随即开口道。 “若二位门主都已准备好的话,便请分列演武台两侧,待老夫宣布比武开始之后,便可发起进攻,整个过程中老夫都不会插手,一但有一方认输或是离开演武台所在的范围便算是落败!” “二位可听明白了?” 贺南山再次发问,二人纷纷应声,同时朝着演武台两侧走去,待得相距二十米之后方才停了下来。 见此,贺南山也不拖沓,当即朗声道。 “我宣布,意行门挑战青阳门,武斗开始!” 随着老人一声落下,演武台上早已做好准备的周易几乎应声窜了出去,动作迅猛利落,宛如猛虎下山,气势汹汹。 与其相对而站的赵成冠相比之下则是显得淡定了许多,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周易,忍不住轻颂一声,“无量天尊!” 下一秒,赵成冠也踏着碎步迎了上去,手臂一张,拂尘拉在身后,恍若执剑在手。 二十米的距离眨眼即至,周易率先出手,两手成爪,捏得虎形,直扑赵成冠前胸。 眼看周易的虎拳就要落在赵成冠的身上,后者却是猛地止住了前冲的身子,整个人以近乎极其的姿态向后仰去,借势向前送去自己的一条腿,踢向周易探来的虎拳。 似是没想到这老道居然会如此应对,周易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之色,但也仅是片刻,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当即改冲为抓,虎拳变龙拳,绕过踢来的一脚,顺势攀上了赵成冠的腿。 与此同时,周易变幻脚步,挥腿扫向赵成冠那条用来支撑身子的腿。 但赵成冠显然早已料到了周易的这一步动作,没有丝毫慌乱,后仰的身子再度向后翻起,收腿躲过周易抓来的手,另一条腿踏在周易的拳上,整个人借力向后翻了一周。 未等稳住身影,赵成冠手里的拂尘便刺了出去,口中还忍不住提醒一句,“周门主当心,贫道得罪了!” 看着刺来的拂尘,宛若利刃,周易也是大喝一声,“来的好!” 龙拳再变虎拳,拳拳狠厉迅猛,论正面相击,他意行门的十二形意拳还不见得怕过谁呢! 深知周易一身本领,赵成冠也不敢托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双眼死死盯着周易那一双不断变换的拳头。 手腕一抖,拂尘一改前刺姿态,随着赵成冠手臂的舞动也转了起来,八千尘丝缠绕上周易的一双拳头,意欲将其卷裹住。 虎拳乃刚猛之拳,既如此,贫道便以柔克刚! 周易眉头一皱,同在凉州多年,他又怎不知这赵成冠的拿手绝技便是拂尘功,刚柔并济,一但被缠上,那可真是进退两难了! 想到这儿,周易跃身前踢,逼退了赵成冠的拂尘,虎拳化蛇拳,如蟒蛇吐信,凭借着招式的灵敏与赵成冠周旋了起来。 不得不说,周易的蛇拳当真悟得几分真意,动若灵蛇摆尾,尽显柔滑,静若蟒蛇入洞,令人提心吊胆,生怕那一瞬就被这蛇咬上一口。 绕是赵成冠手中八千拂尘丝刚柔相济,却也难奈何得了周易的蛇拳,二人你来我往,眨眼间便已是斗了不下数百回合,看得四周众人直呼过瘾。 这才叫高手间的对决! 跟这两人之间的比武过程相比,之前那些毛头小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可同日而语! 哪怕是徐武天这等气境强者,此刻望着下方的武斗过程,看着二人那娴熟的招式,以及对于局势的掌握,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无论是赵成冠还是周易,都是不可多得的武学之才,他日定又是那半步气境的存在。 至于能不能成为实打实的气境强者,徐武天却是不敢断言,毕竟想成为气境强者,可不单单是对于武学功法有所精研就能达成的! 人群中,徐元目不转睛看着这二人的比武,心头豪情动荡,虽说他平日里也经常见天元帮里的那些高手相互切磋,可那毕竟只是切磋,多有留手。 而此刻这二人相争可是真正的大打出手,利益使然也好,身负责任也罢,都由不得他们不使出全力,唯有如此,纵算是败也才心服,才能给各自身后的帮派一个交代。 演武台下,贺南山看着场上越来越激烈的对抗,老迈的脸上涌现些许潮红,仿佛想到了自己当年与人生死相斗的场景,心中似有波澜。 演武台上,二人来来往往已过上千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还能分庭抗礼的赵成冠已是渐渐落入了下风。 这也怪不得他,他本无心习武,只一心向道,能有今日之境也实属天资。 但周易却不同,打小就刻苦习武,加之天赋不弱,今日的成就可谓是实打实一步步踏过来的,比起赵成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功底终归是更加结实些。 再者,有道是“十年太极不出门,三年形意打死人”! 道家功法更加注重于内外兼修,一口清气化乾坤,而意行门这形意拳却是不同,不问内力深厚,只求形意合一,形与意合,手与足合,讲究的便是一个力字,气与力合! 一拳可裂五岳山,一拳可断百里川! 倘若二人皆是气境,有着内力支撑,孰强孰弱还有待定论,但二者俱为力境,这道家功夫与形意拳正面相冲落入下风也属正常不过。 也好在赵成冠这一身拂尘功精妙有余,这才能屡屡化险为夷,否则,怕是早已败在了周易的手上了。 尽管如此,打了这么久,赵成冠也是不免感到了阵阵倦乏,他一个“文弱”的小道士,怎能耗得过周易这健壮汉子,只是招架这层出不穷的十二形意拳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此刻,二人虽依旧在僵持,但明眼人都已看出了局势的倒向,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青阳门这百帮排名真要被意行门夺了去了! 此时此刻,人群的视线尽数被这演武台上的比武吸引了去,却是少有人看到,一众百余人轻声走向了海沙帮的队伍,来到了那最前方的三个不知来历的黑袍人身前,不知低声嘀咕了些什么。 片刻后,其中一名黑袍人冲着另外二人点了点头,随即走向了若有所思的沙天衡,对着他轻轻说了句。 “沙帮主,可以动手了!” 第二十八章 新旗升匪寇发难 演武台上,转眼又是百招斗罢,赵成冠整个人的状态明显有些不济。 这时,周易突然虚晃一招,硬吃了赵成冠扫来的一拂尘,随即怒出一拳砸在了前者的胸前。 赵成冠不曾料想周易竟要以伤换伤,一时躲闪未及,直接被砸的飞了出去,空中抛洒起一口鲜血,整个人重重跌在了地上。 周易抬手揉了揉被拂尘抽中的胸脯,轻咳了几声,隐隐受了些内伤。 不过,相比于赵成冠的伤势,周易倒是轻了不少。 “道长,可还继续?” 周易并没有乘势追击,而是站在了原地,冲着赵成冠问了句。 赵成冠郁闷地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着摇起了头,起身理了理衣裳,冲着周易作了一揖。 “十二形意拳变化莫测,能攻能守,贫道心服,这一场,是我败了!恭贺意行门,踏足百帮!” 道士也不是那不明理的人,既知不敌,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比下去了,更何况若是刚才周易乘着他受伤发起攻势,只怕他会输的更惨。 他本就不甚在意这所谓的百帮排名,让了也就让了: 听着赵成冠发自内心的一句恭喜,周易的脸上也多了些喜色,眼底忽的闪过一抹隐晦的狠色,但并不是针对赵成冠的,他对这道士还是颇为敬重的。 只不过,为了一举成名,让意行门在这一次的帮首会议上崭露头角,他也只能拿青阳门开刀了! 但这一切,才仅仅是个开始而已,今天,他会让整个凉州都记住他意行门的名字的! 演武台下,贺南山清晰听到二人的对话后,才迈步走上演武台。 三人相对,各自拘礼。 随即,贺南山转过身来,脸上多了几分肃穆。 “百帮之争,第一回合第一场,意行门胜!按照比武规则,意行门即刻起取代青阳门在百帮榜单上的排名,暂列百帮榜单第百名!” 随着贺南山宣布完结果,尘埃落定,人群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甚至一些人还忍不住呼喊了起来,但他们早已料到意行门能踏足百帮行列,自然也就没有显得太过惊讶了。 片刻后,贺南山抬起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待得声音淡了下去,他才再次开口道。 “意行门挚旗使何在?!” 闻声落下,人群中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回音。 “在!” “迎帮旗!”贺南山又是一声朗喝。 “有!” 应声一落,便见一人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径直跃至演武台,来到了那象征着排名的百根石柱之前。 他处在的位置,正是那第一百名,即是最低的那根石柱前。 而那原本站在石柱上的青阳门挚旗使听到贺南山的声音后也动了起来,慢慢走下了石柱,面带憾色,却又无可奈何。 今日,注定不是他们青阳门的主场。 随着青阳门挚旗使走下,那意行门挚旗使望着眼前空了出来的石柱,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从怀里郑重掏出一物。 方方正正叠成一块,崭新依旧,正是意行门的帮旗! 从被帮派选中成为挚旗使的那一刻起,帮旗便正式交由他们保管,人在旗在,这是整个凉州武道共同遵守的法令,无人胆敢违背,否则,便将成为众矢之的,为整个凉州武道所封杀! 看着意行门挚旗使请出帮旗,那青阳门挚旗使轻叹一口气,缓缓将旗杆上本门的帮旗取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叠好,捧至怀中。 从对方手中接过旗杆,意行门挚旗使将手中帮旗展开,套上旗杆。 手臂一震,意行门大旗扬起,随风挥舞。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看到那火光映照下的旗帜,看到那旗帜上大大的“意行门”三字,看到字迹旁栩栩如生的十二道兽形徽记。 这便是意行门的帮旗! 帮旗随风扬,演武台上,贺南山再度喝声。 “升帮旗!” 随着贺南山一声落下,演武台上,周易当即面冲石柱所在,“咚”的一声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胸前,眼中光芒闪耀。 人群中,意行门前来的两百余众同样跪了下来,面朝那最后一根石柱,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这一刻,他们终于看到了! 听声,意行门挚旗使高举帮旗,踏步跃至石柱之上。 百旗立,至此,他意行门踏足百帮行列! 人群注视着这一幕,有人惋惜,有人欣喜,各有思绪。 此时,帮旗已立,这一场武斗便算落下了帷幕。 演武台上的周易缓缓起身,冲着贺南山与赵成冠抱了抱拳,随即大步走回观武台。 人群又一次响起呐喊声,齐齐为这新晋的百帮帮主喝起了彩。 而身为落败者的赵成冠则是面带苦涩,执拂尘,捏道指,口颂一声“无量天尊”,拖着身子走回了青阳门的队伍中。 门下众人迎了上来,但情绪都有些低沉,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反倒是他这门主开口安慰起了众人。 片刻后,人群渐渐静了下来,从先前的热闹劲儿中走了出来,目光不约而同落向演武台,等待着贺南山继续进行武斗。 后者见状,也不拖延,再次开口道。 “百帮之争第二场开始,规则依旧,一炷香之内无人邀战,视作结束!” 说罢,贺南山又一次挥动衣袖,一根完整的土香径直飞出,直直插在下方地面上,香头燃起。 但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掠出,直奔那刚插入地的香火而去。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整根香火被一块石子砸成两段,燃着的一头被砸在了土里,瞬间熄灭。 正当人群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意外惊讶时,一道平静又显冷漠的声音从观武台最前方响起,清清楚楚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慢着!”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道目光终停留在了一道身影上,此人体重壮硕,赤裸着的上半身疤痕纵横,散乱的乌发下,一张蛮横的脸上带着些许奸计得逞般的阴笑。 不是沙天衡又是何人! 人们呆滞住了,显然没有想到沙天衡会在此时出手干预比武,一时间纷纷惊疑地张着嘴,茫然地看向沙天衡。 演武台上,贺南山同样迷茫地看着沙天衡,眉头下意识皱起,他不明白后者此时出手意欲如何。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后猛地看向不远处静静站在那最高一根石柱上的徐武天,眼中饱含深意。 此刻,徐武天看着沙天衡的动作,握着大旗的手微微紧了一下,但神情依旧是那般平静,没有显露出丝毫其他的情绪。 终于……忍不住了吗? 看着徐武天平静的面容,贺南山收回目光,又一次看向了沙天衡,顿了一下,才不解地开口问道。 “沙帮主,你这是为何?” 自古百帮之争不得有人插手,否则便是视凉州众帮于不顾,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凉州众帮,若搁常人做出这般无理行径,贺南山早就开口怒斥了。 可眼下不同,出手的人乃是沙天衡,这个出了名横行无忌,唯我独尊的匪寇之首,哪怕贺南山身为帮首会议的主持之人,对这个疯子也多有忌惮,故而才出声询问到。 闻声,沙天衡冷冷一笑,缓缓开口,“没什么意思,只是我觉着这百帮之争可以先停一停了,在榜之人落败于他人之手,简直丢尽了我们这些在榜帮派的脸!” 听到他的声音,人群又是一怔,下意识朝着青阳门所在看去,目光齐齐落在了赵成冠身上。 赵成冠又何尝听不出沙天衡言语中对自己的嘲讽意味,可他却无可奈何,只能叹息一声,随即闭上了眼,轻颂一句。 “无量天尊!” “哼,装神弄鬼的东西!” 赵成冠的行为引得沙天衡极为不满,毫不掩饰地开口贬损一句,但他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只会念经的老道士,也就没有过多将注意力放在后者的身上。 演武台上,贺南山听着沙天衡的话,却是难得理直气壮回应了一句。 “沙帮主,你的话老夫倒是不敢苟同,自古强者之路曲折难免,有人生来荣耀,站得高,有人生的平凡,却有傲世之才。也如诸帮,有人成名在先,位列名榜,有人成名在后,以力证道,二者各有千秋。” “前者败榜也非屈辱,不过是失天时无地利,一身武力棋逢强手,竭力惜败罢了!纵使不敌,又怎能说明是前者学艺不精,在老夫看来,应当是后起之秀当有天纵之资,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能为他们的成长做个见证,也属幸事,又何来屈辱一说?” 贺南山一番慷慨正辞顿时引得在场众人纷纷称好,只觉得自己都被这一番话感染到了,心中豪情丛生。 但沙天衡听到他的话却是又一次发出哼声,眼中带起杀意,“老东西,给你几分薄面喊你一声老庄主,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告诉你,今天我不想多事,你最好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再多嘴,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下,沙天衡又狠狠瞪了贺南山一眼。 这一番毫无顾忌的浑话落在贺南山耳中,让他心头蹭蹭直冒火,忍不住攥起了拳头,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论实力,他不是沙天衡的对手,就算能够抗衡一二,人家身后可还有着近千人的海沙帮呢,个个都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倘若为了一时之气惹怒沙天衡,恐怕整个神泉山庄都得毁在自己的手上。 没见徐武天都任由沙天衡百般放肆而一声不吭了吗? 天元帮尚且如此,自己这小小的神泉山庄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这位享受了半辈子尊崇的老人默默退下了演武台,背影微躬,失了心底的那股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一般,垂垂暮已。 看着贺南山萧瑟的背影,沙天衡满意一笑,这老匹夫,等以后再跟你算账! 这时候,一直未曾开口的徐武天终是看不下去了,缓缓出声道。 第二十九章 长天一剑徐武天 “沙天衡,你既是冲着我来的,又何必寻他人的麻烦,吹嘘了这么久,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好了!” 徐武天淡淡出声。 听得他的话,沙天衡低着头,看向那站在最高石柱上擎旗而立的徐武天,没有回应,只是阴狠笑着。 四周众人也因徐武天这番话感到了震惊,他们这时方才想明白了些什么。 为何今日天元帮除却帮主徐武天以外不见一人? 为何徐武天要冒大不讳以帮主身份做那挚旗使? 为何沙天衡今日狂傲无边,更加肆无忌惮?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徐武天这堂堂凉州第一大帮-天元帮的帮主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人们仿佛明白了,但又满头雾水,迫切地想知道,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是他们所不知晓的! 人群中,徐元看着老爹淡然的面容,听着四周响起的嘈杂议论声,沙天衡那阴谋得逞般的阴笑落在少年的眼中,好容易静下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搭在身下的手下意识攀附上了腰间那把被泥浆包裹着的木剑。 冷笑片刻后,沙天衡才纵身一跃,落在了演武台上,离徐武天更近了些。 他依旧没有直接回应,而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徐武天,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你横空出世,以武之气境冠绝凉州,无人能敌,哪怕是我这当年的凉州第一人,也败在了你的手上!你夺走了属于我的荣耀,也夺走了我们海沙帮的容颜,让海沙帮成了众矢之的!而你呢?摇身一变倒成了所有人眼里的救世英雄,建立天元帮,一统凉州,设下连官府都不得不承认的法令,出尽了风头!” “但是我海沙帮呢?被你逼迫至荒凉之地,终日与黄沙为伴,再无往日雄光,甚至还得听凭你这凉州第一人的差遣!你严令我等不得杀生、不得抢掠,可你天元帮真就是所谓的正义之帮吗?呵呵,徐武天,这些年来死在你手上的武林人士只怕也不比我沙天衡杀的少吧?” 说着,沙天衡的状态似乎有些失控,情绪动荡起来,最后竟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透露着浓浓的悲凉与恨意。 徐武天默默听着,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 许久,沙天衡敛起笑容,脸上恨意升起,眼底已有杀气,随即沉声说道。 “我等今天等了很久,徐武天,你可以行你所谓的正义之道,但你不该将我们逼上绝路,这世道尚且善恶不分,你这么做已是坏了规矩!今天,我就要让你在整个凉州武林人士面前为你犯的错付出代价!今天,我海沙帮必定要踏在你天元帮的尸山上崛起,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荣耀!”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到往昔奉你为主的天元帮众一个个死在你眼前,让你看到你儿子身死,让你好好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无能为力,让所有人都看明白,生死关头,你这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帮主又能做些什么!” 说罢,沙天衡缓缓抽出别在腰间的弯刀,迈步朝着徐武天走去。 “不要举着那杆没用的破旗了,放心,等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所谓的天元帮了!” 闻声,徐武天轻轻一笑,自始至终他的神情都不见半点动容,沙天衡要跟自己打? 呵呵! “好,既然你冲我而来,那我倒要领教领教你这些年来究竟到了哪一步!” 徐武天一声落下,握着大旗的手臂奋然发力,一股内力从手臂涌出,延伸至整个旗杆。 随着他猛地砸向下方的石柱,本不堪一击的木杆子居然生生插在了石柱之上,没入近半。 气浪拍打,旗帜舞动的更加猛烈,但深陷于石柱上的旗杆却是牢牢拽着摇曳的大旗,让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看清旗帜上显眼的“天元”二字。 下一秒,徐武天动了,一脚猛踏石柱,整个人抽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腾跃,瞬间落在了沙天衡身前。 一手握上腰间佩剑,只听“铿~”一声,利剑出鞘。 执剑在手,徐武天整个人的锋锐气势再度拔高,这一刻,他整个人就如同手中的剑一般,誓要将天地都斩开! 多年未曾出手,恐怕这凉州的人都快忘了他徐武天的剑了吧! 长天一剑-徐武天,一剑既出,长天可灭! 何等豪迈,何等轻狂! 这便是徐武天的风采! 虽说境界比沙天衡高了不少,可徐武天并没有半点小觑对方的意思,当了这么多年死对头,他很清楚沙天衡的手段,气境之下无人敌可绝非说说的! 沙天衡同样不敢掉以轻心,长天一剑,他早在十年前就领教过徐武天的本事了,哪怕这十年来他埋头武道,取得了不小的进步,但面对徐武天,他依旧如临大敌,感到了浓浓的压力,一出手便使出了全部实力。 短暂的距离,二人眨眼间便碰撞在了一起,望空斩落的长剑重重劈在了沙天衡挥起的弯刀之上,两刃相击,巨力相撞,顿时火星四射,惊亮了夜色。 沉重的反冲之力顺着刀剑涌向二人的手臂,沙天衡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脚步连连后退,一连退了十多步方才缓解了这股劲道,但一条手臂已是感到阵阵麻意。 反观徐武天,那股劲道刚冲入手臂就被一股浑厚的内力挡住了,随后手臂轻轻一颤,外来劲道尽数消散,而他整个人再度则是向前冲去,丝毫停歇的机会都不给沙天衡留。 “好!徐帮主好样的!” 人群中乍然间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引得人群纷纷看去,正是那先前在会客厅被沙天衡责骂的年轻人。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那人下意识缩了缩头,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挺起胸膛,高声替徐武天呐喊助威起来。 许是受到了此人的影响,又是几道声音加了进来,无一例外尽是帮徐武天叫着好。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也掺和在了里面,就连那人群中的徐元也忍不住跟着众人一起为自己的老爹加起了油。 看着场上境况,人群不禁在心中感慨,到底还是凉州第一人,仅是一个照面就让沙天衡落入了下风! 气境强者,终究不是区区力境的所谓高手能比的! 沙天衡同样也深知这一点,看着再次冲来的徐武天,手臂还依旧发麻,哪里敢硬接这一剑,急忙抽身向一旁躲去。 长剑刺出,很慢,但又像是很快,这一点唯有与徐武天正面相抗的沙天衡感受最为真切! 一剑出,他明明能看得清徐武天出剑的每一个动作,能看得清长剑在空中刺来的每一个轨迹,可偏偏就有一种无法躲避的感觉萦绕在心头,让他原本平静的心多了些惊慌。 但好在他躲得早,这紧接而来的一剑刺了个空,贴着他的手臂刺向了身下的演武台。 见此,沙天衡只觉得是个好机会,也不管手臂还未缓解的麻意,当下怒喝一声,抽起弯刀就向着近在咫尺的徐武天劈了去。 “死!” 这一刀要是中了,徐武天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不得不说,沙天衡这果断出手选的时机倒也是真不错,只可惜,他面对的乃是徐武天,实打实的气境强者。 感受着挥来一刀上那阵阵凉意,徐武天深吸一口气,一股澎湃内力自丹田涌起,随着他一声厉喝,猛地冲向体外。 “喝!” 一股无形气浪自徐武天身上冲撞而出,沙天衡顿时觉得挥出的刀像是撞在了一层无形气墙之上,力道速度瞬间衰减了下来。但他又怎甘心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又是一声怒喝,咬着牙送出了这一刀,这猛然间的加力终于让手里的刀冲破那层气墙,直直照着徐武天的脖颈劈了去。 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徐武天的反应速度,在内力冲出体外的那一刻,徐武天便一抖手腕,剑柄在手中一转,反手握剑,看也不看就向着身侧刺了去。 待得弯刀冲破气墙朝着徐武天落下时,后者反手刺出的剑也迎上了落下的刀! 剑刃点在刀刃上,精准的不差分毫,看似脆弱的剑竟直接将那挥来的弯刀撞了出去,沙天衡顿时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情绪动荡,手上的动作自然一滞。 借此空档,徐武天猛地转身,借势抽腿,狠狠踢在了沙天衡肋间。 “咔~” “啊!” 肋骨折断的声响伴随着沙天衡一声惨叫传响在整个演武台上。 沙天衡应声飞了出去,沿着演武台冲撞出十多米方才停下,带起一路茫茫烟尘。 实难想象,他这魁梧的身躯竟被徐武天随意一脚就踢出去十多米,如同小鸡崽儿一般。 这一次,徐武天没有再乘势追击,而是缓缓转身,看向了海沙帮那一众身影,准确的说,是看向了站在海沙帮队伍前面的三道黑袍身影,眼中光芒乍现。 身后,沙天衡踉跄着从尘土中起身,自身衣物被磨出个大洞,灰头土面,尽显狼狈。 一手拄着刀,一手虚护着被徐武天踢断了不知几根的肋骨,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额头瞬间貌似一层冷汗。 尽管没有痛呼,但每动一下,他都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阵轻微的“嘶”声。 看着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顿时欢欣鼓舞地大喝一声“好”,竟没有一个人同情沙天衡。 人群中,徐元看着老爹挺立的身影,眼中的担忧减弱了几分,脸上也多少涌上些喜色,心里也如同其他人一般,为自己的老爹叫着好! 果然,自己的老爹永远都是最强的! 而此刻的演武台上,望着徐武天毫不防备露给自己的背影,沙天衡心思微动,眼中闪过几分意动之色,但终究也没有再发起攻势。 现在的他挥刀劈个四五品的高手或许不成问题,可要说再跟徐武天打下去,恐怕就不只是断几根骨头这么简单了。 他虽然到现在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败下来的,甚至他根本就想不透,为何徐武天看都不用看,就能如此准确地以剑刃撞向自己的刀刃,直接化解了自己的必杀一招的,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通过这片刻时间的动手,却是隐隐感觉出徐武天似乎尚有留力,并不曾全力出手,像是有所顾忌一般。 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承认,徐武天的实力远非他此刻能够抗衡的,气境与力境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 倘若徐武天上来就全力出手的话,只怕他此刻已成一具尸体了! 好在……徐武天心有顾忌! 想到这儿,沙天衡也明白了什么,顺着徐武天的目光看向那静静站在观武台上的三道身影,原来徐武天早就有所察觉了! 难怪,天元帮一个人都没有来! 没有再去理会沙天衡,徐武天一手执剑,剑刃轻触身下的演武台,一手背负,长袍凛凛,一双眼漠然前视。 面对着徐武天的目光,那三人依旧静站原地,没有开口,也没有人先动一下,双方就这么默默对视着。 过了许久,徐武天淡淡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既然不远万里追杀而来,你们为什么不动手?难不成你们觉着凭他沙天衡就能从我手上抢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第三十章 外八门三方齐至 “不必再藏着掖着了,也让我徐武天看看,究竟是谁给了沙天衡如此大的信心,竟如此不将我天元帮放在眼里!” 执剑在手,徐武天傲然而立,哪怕感应到对面三人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他也没有丝毫畏惧。 人群寂静无声,目光纷纷顺着徐武天的目光落在了那站在海沙帮队伍前方的三道身影上。 不少人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海沙帮里身着黑袍的那些人并不是海沙帮帮众,而是站在沙天衡背后的人! 可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听徐武天的话音,沙天衡之所以敢公然与徐武天动手,行事无忌,正是这些人指使的! 难不成……这些人的背景要比他们凉州最大的天元帮还要强大吗? 短暂的沉默后,一名黑袍人终是不愿在匿藏下去了,向前一步,朗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愧是长天一剑,当年一别,转眼十载,姓徐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啊!” 说着,此人猛地摘去头顶上的斗笠,随手一抛,斗笠竟如利刃般势如破竹地向着徐武天射去。 徐武天神色平静,微微侧身,疾射而来的斗笠蹭着他的身子直直插入到了纯石打造的演武台上,整个帽檐都没了进去,其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没有斗笠的遮挡,那黑袍人的容貌顿时显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不过,在场之人看着这陌生的容貌,多有不解。 此人是谁? 他们从没有见过! 而徐武天看着那人的面容,神色则是瞬间凝重了起来,眼中似有杀意。 略显沙哑的低沉声音从徐武天口中蹦了出来。 “崆峒派,飞龙门副门主,禹流水!” 听得徐武天道出他的身份,禹流水笑了笑,“想不到你居然还能记得我,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闻声,徐武天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堂堂崆峒派八门之一的禹副门主,我徐武天又怎敢忘记,当年若非你死死阻截,我妻又怎会死!这笔仇,我徐武天终有一日会向你讨回来的!” 此话一出,外场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中。 整个凉州都知道徐武天有一子名徐元,但却无人知晓徐武天之妻是何人,只知从未有人见过她罢了! 不想,徐武天之妻竟是早已身亡! 而且,还正是眼前这被称为禹副门主的人所杀! 一时间,群情激荡,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人群中,徐元瞪大了眼,直直盯着那浑身遮罩在黑袍中的禹流水,眼眶不知何时泛了红,死死咬着牙,整张脸都绷了起来,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 自打他记事以来就不曾见过母亲的身影,也仅仅是脑海中有个模糊的轮廓,从小到大,他不知多少次问过老爹有关于自己母亲的事,可后者始终只字不提,这件事一度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谜团。 此刻,谜团总算是解开了。 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徐元心中怎能不升起杀意! 一旁的老人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年情绪的动荡,生怕后者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忙伸手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少年的身子轻轻一颤,眼神清明了一些,从先前那股仇恨中缓过神来,却是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垂落身下的手紧攥成拳,传来“咯咯”的脆响。 演武台上,徐武天看着禹流水脸上的笑容,强压着心头的火气,略微缓和了一下情绪后,才继续开口道。 “既然你崆峒派都来人了,我想……其他门派也坐不住了吧!” 闻声,禹流水笑了起来,冲着身后二人说了句,“哈哈,二位,你们也来见见老朋友吧!” 二人应声走上前来,与禹流水站至一处,随即各自摘去斗笠,露出真容。 一人年近古稀,瘦骨嶙峋,唯有一双眼透露着凶光,令人不敢直视。 另一人容貌平平,不见丝毫独特之处,乍一看去,和普通人并无两样。 但看到这相继显露出真容的二人,徐武天紧皱起了眉头,脸上的凝重更加浓烈了,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两个名字。 “五毒门,药堂器门副门主,针王!” “合欢谷,灵仙坛副坛主,贺道安!” 道出二人身份,徐武天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多有萧瑟之意。 片刻后,他沉声一句。 “外八门好大的手笔,为杀我一人竟有劳三门副门主齐至,如此看得起我,我徐武天当真是荣幸之至啊!” 听着徐武天的话,人群茫然地相顾一眼,什么外八门? 这徐武天口中的崆峒派、五毒门、合欢谷又是何方势力,怎么他们从来不曾听过? 绝大多数人此刻都有着这样的疑问,他们深居凉州,平日里除了凉州这一众帮派外还不曾听闻其他的帮派,又怎知徐武天口中的外八门是何物。 但也不乏有人了解,只不过这些略有耳闻的人在听到“外八门”三个字的时候,已是尽数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茫茫人海之中,一老一少静静站在人群后方,听着徐武天的话,老人的眼中闪过几抹异样的光泽,喃喃自语一句。 “他们怎么来了?” 一旁的小丫头却是担忧地看向前方,虽说她什么也看不到,但她知道站在演武台上的是徐武天,是徐元的父亲。 所以,她很担心! 因为,她同样清楚外八门是何物! 甚至,她所知晓的要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多,更清楚这所谓的外八门有多么强! 而在那人群的最前方,禹流水三人听着四周众人疑惑的议论声不免冷笑一声,眼中尽是鄙夷。 一群井底之蛙,居然连外八门都不知道,难怪他们一辈子只能窝在这僻远之地! 没有过多理会无知的众人,禹流水依旧看向下方平静而立的徐武天,原本淡淡的笑容瞬间一凝,当即厉喝一声! “姓徐的,既然你知道我们的身份,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今日难逃一死!” 一旁的贺道安同样沉声喝道,“姓徐的,快说,东西在哪?!” 唯有针王沉默不语,只是狠狠地盯着徐武天,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着,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耳边响起二人接连的喝声,徐武天反倒轻蔑一笑,随即缓缓道,“这东西你们不配得到,废话少说,想要从我手中抢东西,就先问过我的剑!” 话音一落,徐武天也没有再多纠缠下去,当即猛踏地面,整个人抽身而起,拔剑朝着三人所在斩了去。 看着直冲而来的徐武天,三人脸上皆有怒色。 禹流水率先一喝,“不知死活!” 喝声落下,禹流水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径直迎了上去,另外二人却是颇有默契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局势。 禹流水自然察觉到了身后二人的动作,心中又是一怒,他怎不知这二人想坐收渔翁之利,可他同样有着他的想法。 徐武天虽已踏入气境,但据沙天衡所说,徐武天不过只是初入气阶罢了,而自己可是气境虚阶! 一个境界的优势,他可不认为自己出手会拿不下徐武天,只要自己以足够快的速度击败徐武天,从其手中夺走《青莲心篆》。 届时,他不信贺道安和针王敢不顾忌他身后的崆峒派出手抢夺! 一念至此,禹流水也没过多犹豫,一剑刺出,迎上了冲地而起的徐武天。 既然那两个家伙想看戏,那就让他们看好了,谁是渔翁谁是鱼,还说不定呢! 短短的距离眨眼即至,同为剑士,苍穹之下我为天的狂傲气场在二人的身上尽显无余。一个照面,双剑相击,火花四溅! 二人的动作都甚为迅猛,手中长剑不断挥舞,或刺、或劈、或斩、或挑,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剑招,可平常人出一剑的功夫,他们二人手中的剑便已是碰撞了数十次。 徐武天深知禹流水的强横,能成为崆峒派八门之一——飞龙门的副门主,禹流水的实力可想而知,他怎敢不慎重对待,一出手便是近乎全力以赴,这气势远比先前和沙天衡打的时候更加猛烈。 演武台上,伤势略有缓和的沙天衡看着上方的争斗,面色一沉,心中怒意更盛。 果然,徐武天先前一直都留了手! 而禹流水此刻同样心惊,徐武天郑重相对,他又何曾小觑徐武天长天一剑的威名,这个名头可绝不单单是凉州之人才知晓的,再者,加上他求胜心切,故而一出手便也是几乎尽了全力。 但仅管如此,却是依旧没能够压制住徐武天,这让他不禁疑惑起来,徐武天真的只是初入气阶吗? 两人两剑,激烈的火花绽放在夜色之中,内力流转于剑身之上,碰撞出澎湃的气浪,朝着四周不断涌去。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猛烈气浪,贺道安和针王当即调动内力护着周身。 但四周的其他人却是没这个本事了,站在头里的一些人被气浪拍中,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重重撞在了后方的人身上,连连撞飞十几人才停了下来。 见此,后方众人急忙向后退去,生怕被徐武天二人的比斗牵涉到。 演武台上空,眨眼便是上百回合过去,二人你来我往,皆奈何不了对方。 一口真气吊着,二人时而踏在山岩上,时而踏在石柱上,不断借力向着对方冲去。 禹流水渐渐皱起了眉头,他属实没想到徐武天竟是这般难缠,十年前自己尚且能轻松压制后者,却不想仅是十年时光,后者居然已经能和自己久战不下了! 徐武天的天资,着实可怕! “给我下去!” 想到这儿,禹流水面色一沉,当下厉喝一声,手中长剑望空劈落,重重砸在了徐武天向上挥来的剑刃之上。 “铿~”的一声,一股巨力自剑身之上涌来,徐武天终是被禹流水这一剑劈落在演武台上,连退三步方才止住。 见状,禹流水紧追不舍,跃身而下,虚空踏步而来,手中长剑灵活辗转,宛若飞天之龙。 飞龙剑法,崆峒派成名武技,善力与敏,灵活多变,甚是难缠! 禹流水一剑迎面刺来,一道剑气虚影自剑尖冲出,锋锐之意丝毫不弱于手中的飞龙剑,徐武天不敢留手,挥臂斩出一道气刃虚影,迎上了疾驰而来的剑气。 “砰~” 尘土飞扬,离得近的几根石柱瞬间裂开,石柱上站着的人也尽数被这股气浪拍飞了出去,吐出一口鲜血。 剧烈的碰撞声中,禹流水的身影疾冲而出,手中飞龙剑再度劈落,眼中杀意纵横,久久没能杀了徐武天,让他自觉丢尽了脸! 感受着剑上杀意,徐武天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望天一刺,一声怒喝震彻山原。 “一剑长天!” 锋锐剑意自剑身之上涌起,这一刻,徐武天恍若一柄无形利刃,整个人与那无穷无尽的剑气化作一体,刺出的长剑延伸出一道巨大的剑刃虚影,直冲天际,仿佛要将天穹刺破一般! 锐意扑面而来,剑虽未至,禹流水散落额间的碎发竟是齐齐断裂,一双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徐武天,气境虚阶! 禹流水终于明白为何徐武天如此难缠了,原来他哪里是气阶,而是与自己一般达到了虚阶。 一时间,禹流水气结,心中直呼沙天衡误我! 徐武天这冠以成名的长天一剑他哪里还敢硬接,忙收回剑势,奋力向一旁闪去。 当下口中疾呼,“你们还不动手,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一章 一敌三落入下风 呼声刚一落下,那道剑气虚影便已直冲入天,贴着禹流水的身子冲上了天际,惊起阵阵气爆。 禹流水狼狈落地,踉跄了几步,身上衣衫被那贴身而过的气刃割裂出无数乱痕,隐隐可见衣衫下的皮肉也蹭出了血,痛感袭来,令他的脸色一阵难堪。 但心中却是后怕,幸亏自己躲闪得及,否则硬接下徐武天这倾力一击,就算不死也得重伤,届时可就真便宜了那两个坐享其成的家伙了。 听到禹流水的呼声,站在观武台前沿的贺道安和针王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显然他们也没有想到,短短十年,徐武天竟从一品高手一跃成为了如今的气境虚阶强者,这成长速度不可谓不迅猛! 此人断不可留! 想着,他们也收起了先前的那点小心思,眼下指望禹流水一人就想从徐武天手中夺到秘籍多半是不可行了,为了不出意外,他们只好出手了。 心中思定,手上动作自然也不会慢下,只见针王早已准备好的手臂一挥,无数微不可见的短针从衣袖中飞出,直取依旧保持着上冲之势的徐武天。 贺道安也在针王出手的那一刻动了起来,一掀黑袍,抽出背负重尺,身形一跃,双手擎尺重重砸向徐武天。 见此,徐武天急忙止住上冲身形,手中长剑没有丝毫犹豫朝着上空挥去,内力疯狂涌入手中长剑,巨大的剑刃虚影一扫而过,空气中响起无数“叮叮当当”的脆响,正是针王的银针! 面对针王,徐武天半点都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精神,时刻观察着每一个细微之处,生怕被针王的银针刺中。 一袖藏万针,针针不同效,有剧毒,有麻醉,每一根都能起到不同的效果,甚至,每一根都有可能致徐武天于死地,由不得他不警惕! 破掉针王掷出的银针,贺道安的重尺也已来到了眼前,长三尺,宽十寸的巨大青铜尺不曾显得丝毫笨重,但却有着几分镇压万物的沉重之意。 二人的配合虽不算天衣无缝,但也让徐武天有些应接不暇,才挥出一剑,重尺就已经来到了头顶,情急之下,他只能拖起手臂,横过剑身,挡向这砸落的重尺。 “噔~” 一声闷响,徐武天应声向着下方坠落,身躯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之上,青石地面裂开无数细小的密痕。 “噗~” 一口鲜血涌出,徐武天跪倒在地面上,单手拄着剑,撑着自己弓起来的身子,另一只搭在剑身下的手臂此刻不断发颤,以一敌二,终究是吃了暗亏! 但幸亏有内力防护,否则承受了那重尺砸落的重力,这条手臂怕是已经废了。 不过,眼下就算是没废,却也是提不起一点力气,整条手臂都酸麻的失去了知觉。 人群中,徐元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惊呼一声,“爹!” 一旁的老人急忙上前捂住徐元的嘴,含糊不清的声音从他的指缝间涌出,少年挣扎着想要朝演武台冲去,却被老人死死地摁住。 老人目光有些慌张地朝四周扫去,生怕被人听到了徐元刚才的呼声。 但好在,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不乏有人同样惊呼出声,因而并没有人注意到少年口中的那一声爹。 见此,老人松了一口气,怀里的徐元仍旧挣扎着,让他忍不住沉声喝了一句。 “少主,你冷静一些,你难道想让帮主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吗?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 这一刻,连老人都不认为徐武天今日能有生还的希望了! 毕竟,徐武天面对的是什么人,他不知晓那所谓外八门是什么身份,但他却能看得出来,那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气境强者,都是不弱于徐武天的存在,以一敌三,徐武天难有生机啊! 怀中的少年听着老人的喝声,终是缓缓止住了挣扎,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眼中泪光闪烁,模糊了视线。 难道……真的要让自己看着老爹死在别人的手里而什么都不能做吗? 这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老人不让自己来这里了! 看着怀里少年悲伤的模样,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眼中多有无奈,若不是为了保护徐元,他此刻定要与徐武天站到一起,哪怕以他的实力面对那些人不过是螳臂当车,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徐武天身死他人之手! 可他不能这么做,此刻,他多少明白了些徐武天的意图,更清楚对于徐武天来说,什么更为重要! 那便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少年,徐武天想尽办法让自己独自面对这一切,不就是想保护身边的人,不让他们受到牵连吗? 只要自己能够保护好徐元,便也算是圆了徐武天最大的心愿了吧! 四周人群混乱依旧,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如此不讲武德,以三敌一,简直有辱武者身份,不是大丈夫所为! 不过,他们眼中的那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先有一剑落败沙天衡,后有一剑逼退禹流水,剑士风姿尽显无余,长天一剑,重振威名! 只可惜……皇天不佑,眼下被三人所围,徐武天又该如何? 各有思绪,却无人可答! 演武台上,距徐武天不远处,针王和贺道安飘然落下,令徐武天意外的是,这二人居然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静静地站在了原地,先前被自己狼狈逼退的禹流水此刻也走到了那两人的身边,面色阴沉地看向自己。 三人傲然而立,令徐武天感到了一阵浓重的压力,倘若只是一人,鹿死谁手尚且未知,他有的是信心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今独战三名同为虚阶的气境强者,任他徐武天再怎么负隅顽抗,结果也难有丝毫变数。 他,注定一败! 略微缓了缓,徐武天吃力地站了起来,一条麻木的手臂静静垂落在身侧,另一只手执剑撑着地面,努力地挺起了腰。 长袍随风舞动,挺拔的身躯一如既往的结实,但他的气息却是浮动的厉害,面色略显苍白,嘴角挂着的丝丝血迹让他的状态看起来很是不好。 事实上,他的状态的确差得很! 先前逼退禹流水的一剑几乎耗尽了他体内近半的内力,否则又怎能让禹流水仓皇躲避,而后不待他缓过气来,又硬接了贺道安的一尺,尽管他催动内力抵下了不少力道,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此刻,丹田内的内力已是见底,大有几分灯枯油尽的状态。 不清楚这三人为何不乘势继续发起攻击,但徐武天依旧把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催动着内功心法,恢复着自己的状态。 这时,禹流水瞥向徐武天,恶狠狠说了句,“姓徐的,再给你一次机会,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可就没有机会见着明天的太阳了!” 徐武天默不作声,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自顾自恢复着内力,果断将禹流水晾在了一旁。 见徐武天不作声,一直不曾开口的针王难得说了句,“听说你有个儿子,如果你不想让他尝尽我五毒门的手段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冥顽不灵的好!” 果然,听着针王的话,徐武天的眉头轻颤了一下,五毒门精研百毒,下分兽堂与药堂,驱兽投毒,以器渡毒皆是五毒门的拿手手段。 而且,五毒门为研究毒物,时常将活人用来试毒,整个过程令人发指,故而五毒门也为整个江湖所不齿,所畏惧。 一想到徐元若是落在他们手中,那后果……想想徐武天都觉得心中寒意四起,看向针王的目光中也不免多了些狠色。 看到徐武天细微的神色变化,针王心中一喜,看来徐武天的儿子就是他的命脉,于是,便想着继续威逼。 但这一次还没等他开口,徐武天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不必做口舌之争了,你们不动手无非是怕杀了我也找不到秘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秘籍就在我身上,但我也明说过,想拿走东西,那就问过我的剑!” 说着,徐武天提起手中的长剑,指向了对面的三人,锋锐之意再度升起。 “好好好!” 三人气结,但跟徐武天也算是打过几年交道,对于徐武天的脾气他们也算是了解了,后者能这么说倒也在意料之中。 见徐武天再次执剑,禹流水同样不甘示弱,手中飞龙剑指出,忍不住冷笑一声。 “徐武天,你当真一如既往的狂傲,天下剑士若都像你这般,恐怕也就没有什么剑仙了,都成剑鬼了!人呐,还是识时务一些为好,只要你交出我们要的东西,我禹流水可保你无碍,甚至可引荐你入我崆峒派。否则……你一人可不是我们三人的对手!” 听着他的话,徐武天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片刻后,朗朗正辞。 “执剑者,当匡扶大义,行大道,为人自应顶天立地,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民,无愧于己,无愧于心中之道义,无愧于手中之利剑,这才是剑士!纵使你同为气境又如何,纵使以一敌三又如何,我徐武天的剑,长天可灭,纵然身死,何惧之有!” “我这不是狂傲,我这是无谓!剑之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地万物,一剑皆斩!” 一声厉喝,徐武天再度抽身冲出,暂时废去的手臂无力垂落,另一只手执剑挥砍,内力疯狂涌出,再不顾忌消耗,这一刻的他,已有必死之心。 正如他所言,剑士,何惧一死! 第三十二章 一杆大旗随风扬 无尽剑刃虚影自徐武天手中长剑涌出,剑气弥漫在整个演武台上,身处其中的禹流水三人只觉得被一股凛冽气势所包裹,心中一惊。 此时的徐武天似乎触碰到了一层屏障,困扰着他境界的屏障,显然先前说出那番话,也让他的剑心愈发通明起来,这境界自然就有所触动了。 身为对手的禹流水三人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惊呼一声,“快动手打断他,不能让他踏足实阶!” 话音落下,三人竞相出手。 禹流水手指飞龙剑,飞龙剑法施展而出,长剑如龙,迎上徐武天挥出的气刃。 贺道安高举重尺,踏步向着徐武天猛冲而去,与禹流水一左一右,夹攻而至。 针王则是左右横移,足下步伐虚幻,每动一步便会挥舞一次衣袖,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银针从袖中飞出,自禹流水和贺道安身侧穿插而过,直取徐武天周身,角度不可谓不刁钻。 独自面对三人,徐武天毫无惧色,既存死心,便最后轰轰烈烈战一场! 长剑舞动,气刃虚影席卷而出,虚中似有几分实意,令正面相抗的禹流水感到一阵难缠,不觉间竟是被拖了下来。 另一侧的贺道安相对而言显得轻松一些,重尺砸落,虚影破碎,随即大步流星冲向徐武天。 而此刻,无数银针已是来到了徐武天身前,后者手中长剑身前画圆,不断挥出,“叮叮当当”的声响连绵不断,可见针王这一出手有多难缠。 还不待徐武天清除完飞来的银针,贺道安的身影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重尺望空砸落。 他这一次同样使出了全力,巨大的尺状虚影包裹着手中的重尺,仅是下砸的瞬间,便有一股巨大的力场压下,令徐武天顿时感到一阵胸闷。 头顶砸落的重尺如同山岳一般,被这股重力所压,徐武天的两条腿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可他依旧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向上方刺出一剑。 内力喷涌而出,剑刃虚影直冲入天,撞向巨尺,顶着那股沉重的压力,势要将那重尺从中斩开一般。 长天一剑,一剑出,长天灭! 可在这压力之下,状态不佳的徐武天怎能抵御得住,一条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整张脸憋的通红,刺出的长剑连同那条手臂都在不断颤抖着,却是不敢减弱分毫力道。 否则,一尺落下,他必将饮恨当场! 感受着重尺下方传来的抵抗之力,锋锐气势透过重尺划过贺道安的身体,“呲啦~”的声响接连传出,道道细微血痕眨眼间遍布周身,执重尺的两条手臂上更是被这股剑气割裂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顺着手臂流在重尺之上。 贺道安瞪着双目,不顾手臂上的伤痛,奋力下压着重尺,试图将徐武天砸成肉泥。 不远处,禹流水飞龙剑连连斩出,一道道剑刃虚影化作虚无,而他也在无限逼近着徐武天。 看到贺道安拖住了徐武天,禹流水眼中露出狠色,一声轻喝,手中飞龙剑望空劈落,一道巨大的剑刃虚影自剑刃之上斩出,直取徐武天。 沿途所过,徐武天先前斩出的剑刃虚影接连破碎,虽不能抵御分毫,但也减缓了不少那巨大剑刃虚影的速度。 远处,针王见势同样使出了拿手本领,挥手间,千万道银针铺天盖地飞出,如同雨幕一般朝着徐武天刺去,避无可避! 感受着三人接连而至的手段带来的重重压力,徐武天却是没有流露出丝毫惧色,一股难言的豪意从他身上迸射而出。 随之,徐武天一声怒喝震彻云霄。 “破!” 一身内力尽数涌入手中长剑,剑气肆虐而出,那刺出的剑刃虚影瞬间暴涨数倍,原本颤抖着的手臂顿时止住,就连那摇摇欲坠的剑刃也在这一刻变得坚不可摧起来。 两道虚影不断碰撞,虽无火花,却也声势浩大,人群仿佛听到声声闷响。 片刻,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剑刃虚影与砸落的重尺虚影顿时炸裂开来,远超先前数十倍的气浪涌向四面八方。 徐武天的身子猛地一沉,而那跃至空中的贺道安更是直接飞了出去,鲜血飘洒,握着重尺的虎口处寸寸裂开,无力抓着的重尺跌落在地,砸出一个显眼的坑。 这时候,针王掷出的铺天盖地的银针已是尽数涌来,徐武天硬顶着那气浪的压力,挥舞起了手臂。 长剑在身前画起了圆,仅剩几丝微弱的内力涌入剑中,一道虚幻的摇摇欲坠的虚影包裹着剑身,随着徐武天的挥舞,隐隐在其身前形成了一道剑幕。 银针来到身前,半数被那气浪冲散,半数刺在剑幕之上,其中半数反射而出,激荡向四周,砸的地面响起一阵“叮叮”声。 而剩下的为数不多,却依旧有着数十之数的银针则是径直穿过了剑幕,刺在了剑身之上,刺向了徐武天身周,也有一些直接刺中了徐武天,巨大的穿透力让银针瞬间透过徐武天的衣衫皮肤,针身过半没入徐武天的身体。 徐武天当即踉跄后退,嘴里涌出鲜血,就连身上的衣衫都被血迹染红了。 好在,针王的这一手漫天针雨他也算是堪堪扛过了! 但这还不算完,禹流水斩出的那一剑受到了气浪的冲击,速度受到滞缓,甚至威力也被减弱了不少,略显虚幻,可依旧紧随着针王的银针朝着徐武天斩来。 躲得过银针,但这扑面而来的剑刃却已是躲闪不及了。 情急之下,徐武天猛的一咬牙关,心下一横,整个人下意识朝着一旁闪去,试图躲过这斩落的一剑。 剑刃虚影贴着徐武天的身子斩下,只听“呲~”的一声,衣袖破裂。 “噗~”的一声,徐武天整条手臂应声抛起,血流如注,顺着肩膀或流,或喷射,瞬间染红了大半个身子,就连那演武台都染上了一片鲜血。 一剑落,徐武天断去一臂! 但禹流水的这一剑也算是被他躲过了,虽断一臂,却没能收了他的性命。 徐武天跌撞着身子坐在了地上,空荡荡的左肩传来钻心的痛觉,额头乃至整个后背在这一瞬尽被汗水打湿。 徐武天吃力的将长剑插在身侧,剑指连连点向左肩几处穴位,喷射流出的血瞬间少了许多。 止住了血,徐武天这才抬头看向远处。 见这样都没能杀了徐武天,禹流水三人皆是一惊,面色阴沉下来,有些不好看,却也没有再继续动手了。 禹流水一手执剑,带着冷笑看向徐武天。 针王面容冷淡,两手缩在袖中,自始至终都不曾显露出来。 最为狼狈的,倒数贺道安了,被徐武天“临死反扑”,一记长天剑,破开了他的重尺,直接将他震飞了出去。 眼下,不光两只手血肉模糊,就连身上都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但也仅仅是看上去狼狈一些,实则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些内伤而已,比起徐武天来,他这伤势根本不足为提。 此刻,三人看着强弩之末的徐武天,脸上皆有得逞的笑意。 而四周的众人则是在一声惊呼后陷入了沉默,随着徐武天那一条手臂跌落演武台,众人便再也没有开口过,神情悲哀,又有惋惜,百般情绪交杂其中,默默地看着那吃力坐在演武台上,浑身染血的男人。 徐武天,终究还是败了吗? 人群中,徐元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身子猛烈地颤抖着,他不止一次向冲出去,可每一次身旁的老人都紧紧拽着他,一次又一次跟他重复着同样的话。 “你想让帮主死不瞑目吗?” 他不想! 他的脑海中频频浮现出老爹语重心长的话语,那一句“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你自己,保护好它!” 他知道老爹口中的“它”是什么,就是自己手里的木剑,他也知道,这些人就是冲着这把木剑来的! 他不能暴露自己,否则,老爹所做的这一切都白费了,甚至……还有可能白白死去! 所以,少年一次又一次克制着自己几近癫狂的情绪,竭力让自己压制着那股想冲向演武台的冲动。 这一刻,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什么叫痛苦! 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还能有什么是比这更让人撕心裂肺的? 身旁,老人看着演武台上那萧瑟的声音,看着身旁泣不成声的少年,他沉默着,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鲜血直流。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 演武台下,早已躲闪在一旁的沙天衡和贺南山静静看着这一幕,各有所思,各有所触。 沙天衡脸上洋溢着笑容,发狂一般的笑,这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徐武天比自己厉害又如何,此刻,不也像丧家之犬一般任人宰割? 什么剑士,什么道义,什么长天一剑,都是狗屁! 贺南山眼中则是隐有泪光,既在为徐武天感到哀伤,毕竟,每一个凉州人对徐武天都是发自心底的敬佩,可如今…… 另外的,便是些许同感了吧。 凉州第一人,荣耀之至,可现在,就如同自己这垂暮之人一般,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何其悲哀,何其无奈! 演武台上,禹流水三人走至一处,又缓缓走到了徐武天的身前,没有再出手,在他们眼中,强弩之末的徐武天已是必死之人,没有丝毫内力的他在他们面前便是肆意玩虐的存在,又何须他们出手。 “姓徐的,现在……你还相信你所谓的道吗?” 禹流水阴狠一笑。 面色苍白的徐武天吃力地抬起头,没有回答,片刻后,他却是挣扎着,撑着那把剑身被银针冲撞出无数小洞的长剑,吃力地站起了身子。 虚弱的身子不断摇晃颤抖着,但还是站住了,只是他素来挺立的腰背却是再无力挺直,只能微弓着身子,漠然看向对面的三人。 “哼!贱骨头!不知死活!” 贺道安忍不住啐了一口,狠狠一声。 听声,徐武天忽的笑了,但这一笑牵动伤口,让他又吐出了一口血。 深呼了一口气,徐武天被血染的猩红的嘴里才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来。 “既已落败,要杀要剐随意!” 禹流水当即向前一步,厉喝一声,“把东西交出来!” “呵呵,想要东西吗?我不会给你的,因为……你不配!” 说着,徐武天又一次笑了起来。 这一次,禹流水终是忍不住心头的杀意了。 “好,那我就成全你!” 话音落下,禹流水猛地抽起飞龙剑,作势便要刺向徐武天。 但就在这时,一声声怒喝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住手!” “帮主,兄弟们来了!” 这一刻,演武台四周,百根石柱被三人激战产生的气浪摧毁了近半,剩下的那些石柱上也不曾再站有一个人。 但唯有那立的最高的石柱上,一杆大旗稳稳插着,这一刻,微风拂过,旗身飘舞,旗上两个大字清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 那是,“天元”! 第三十三章 五虎齐至战三门 吼声起,人群后方顿时响起阵阵马蹄声,一道黑影从林中掠过,穿过人群直直朝着演武台上落去,精准无误地刺向了正欲动手的禹流水。 那是一杆长枪,通体亮银,疾射而来,带起阵阵凛冽劲风! 突然响起的喝声打破了演武台原本静谧的气氛,也令禹流水作势挥出的剑停了下来,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劲风,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抬起的手看都没看就向身后挥去,剑刃之上,吐露的虚影锋芒毕露,竟是直直劈在了那刺来的长枪之上。 随着“铿~”的一声脆响,长枪应声向着来时的方向倒飞而出。 这时候,一道身影望空踏步而来,脚步踏在众人的肩上,一路疾冲至人群最前方,迎向了倒飞回来的长枪。 身子一侧,长枪贴着他的胸脯向后飞去,但就在长枪擦身而过的那一刻,他猛地伸出手,握住了枪身,自枪身之上涌来的沉重力道让他接连在空中转过几圈方才卸去。 没有丝毫停留,此人稳稳握住手中长枪后,便猛踏地面,径直朝着下方的演武台冲了去。 在其身后,四声厉喝接连响起,随即,四道身影如出一辙般踏过人群,也不理会众人是否会对此感到愤怒。 此刻的他们,用尽了最快的速度朝着演武台落去。 “咚咚咚~” 接连五声闷响,五道身影稳稳落下,还不待稳住身子,就各自从一个方向冲向了站在徐武天身前的禹流水三人。 看着这突然冲出的五道身影,徐武天惨白的脸色写上惊容,但很快就释怀了,露出了苦涩的无奈的笑脸。 何必呢! 众人同样好奇地打量着这五人,看着他们的容貌气势,脑海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 一人手执两股铁鞭,健壮的身躯如猛虎一般,一身朴素的黄布衣裳,方正阔脸,浓眉倒立,雷公怒目,尽显威武! 看着此人,人群中不知是谁低呼一句。 “天元五虎,中天司统领,擎岳!” 一人白袍加身,面容清秀,像是个书生,手执白银枪,眼中怒意滋生,白袍白靴白银枪,凉州再无第二人! 人群中,又一声低呼。 “天元五虎,东天司统领,江左!” 一人背负巨弓,在其他四人冲出去的同时,他也随手抽过了那把巨弓,弓稍雕作鹰首,两契之间,横着一根足有一指粗的弓弦,这弓没有数千斤的力气怎能拉的动,可偏偏此人轻而易举就将这巨弓拉了个满。 三箭齐发,箭离弦,雷鸣巨响,风尘涌起。 “天元五虎,西天司统领,郑举!” 一人青衫束身,倒提偃月刀,随着他一路前冲,刀刃与地面摩擦出阵阵火花,伴随着一连串“噔噔噔~”的清响,此人的脸上怒意愈盛。 “天元五虎,南天司统领,马贺!” 最后一人虎背熊腰,面上胡茬浓密,粗壮的身躯略显笨重,手提两把短柄板斧,每踏一步,整个演武台仿佛都要颤抖一下。 “天元五虎,北天司统领,项恒!” 随着这五人的身份被人一一道出,在场众人的心中激情涌现,眼中似有湿润。 至此,天元帮五方统领集结! 人群中,徐元看着演武台上的五道身影,泪水打湿了眼眶,这一刻的他,也说不清究竟是欣喜,还是感激,又或是焦急了。 五味杂陈,少年的心有点乱。 按理说,擎岳五人能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赶来,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认识那三个人,但就从那三人先前出手展现出的实力来看,只怕不比自己的老爹弱,那意味着什么? 是三名气境强者啊! 擎岳五人不过是一品境界,尚且停留在力境,二者之间的差距大到难以弥补,最起码徐元从不曾听闻过有谁能够以力境实力战胜气境强者的! 莫说战胜了,就连抵抗都是荒谬之谈! 气与力,一者内,一者外,天壤之别,那是无可弥补的差距啊! 演武台上,徐武天抿着嘴,阴沉的面色写上无奈,眼中泪水打着转,那一声“帮主,兄弟们来了”让他那颗求死的心动摇了! 而禹流水三人听得声响转过身去,看到不顾一切朝着自己冲来的五道身影,无一例外,脸上都涌上鄙夷之色。 螳臂当车,不知死活! 擎岳首当其冲,在离禹流水十米外一跃而起,双鞭高举过头,目露狠色,朝着后者砸下。 与他一同奔向禹流水的还有江左,一杆白银枪晃出残影,手腕一抖,长枪抛起,他也在这一刻一跃起身,一脚点在枪尾,长枪紧随擎岳刺向禹流水,而他自己同样一跺脚,疾速追了上去。 见此,禹流水轻哼一声,轻蔑一笑,依旧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躲! 区区一品境界,有什么资格和他打! “死!” 一声怒喝,禹流水执起长剑,手起剑落,一道巨大的剑刃虚影挥斩而出,迎上了奔来的擎岳,眨眼间便碰撞在了一起。 感受着剑刃虚影上传来的锋锐之意,擎岳深深皱起了眉头,不敢硬拼,轻喝一声,手中双鞭猛然击打在虚幻的剑身之上,整个人向着一旁闪去。 剑刃擦身而过,劲风刺痛着擎岳的皮肤,那道虚影虽未击中他,但那股凛冽的剑气依旧让他身上挂了彩,被割裂出无数细小的血痕。 但也算躲过了这一剑! 没有丝毫犹豫,侧身躲过一剑后,擎岳再度前冲,手执双鞭朝着剑刃虚影后方的禹流水冲了去。 他这一躲,身后江左抛出的长枪直直撞上了那道剑刃虚影,“哽哽~”的碰撞声响起,白银枪顿时“铿~”的一声倒飞了回去,刚好被疾冲而至的江左接在了手中。 手臂一震,化解去枪身上传来的力道,江左一脚踏地,身形拔地而起,毫不闪躲地冲向了那剑刃虚影。 他到要看看,这气境强者的内力凝形究竟有多强! 江家游龙枪,枪出游龙,飞天遁地! 气刃扑面而来,江左长臂一震,手中白银枪悍然刺出,他不敢有丝毫留手,这一枪几乎是他如今能使出的最大力道了。 武道力境,本就以力来划分境界。 力境共分七品,以一为最,以七为末,皆以高手称之。 七品高手单手随意可使出一石之力,六品单手随意可达两石之力,以此类推,二品高手单手随意可达六石之力,而一品高手则无上限,出手的力道因人而异。 江左身为凉州老牌的一品高手,随手一击早已超过六石之力,甚至在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单手之力可达十石,更别说此刻双手执枪全力刺出的力道有多重了,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长枪卷滚着汹涌气势,带起阵阵声爆,顷刻间便与那气刃撞在了一起,短暂的凝结之后,一声剧烈的“轰~”响从空中爆炸而出。 无形的猛烈气浪伴随着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将江左整个人都抛了出去,重重跌在了地上,如同先前的贺道安一般,两手虎口尽皆震裂,染红了纯白的枪杆。 不过,这毕竟不像是先前两位气境强者的搏命之争,禹流水本就对擎岳和江左存有轻蔑之意,手中一剑不过堪堪使出了四分力,能挡的下江左全力以赴的一枪也是境界占了优势,倘若换作寻常气阶的气境强者,哪里能挡得住江左这一枪。 喉口一甜,江左吐出一口鲜血来,这才觉着胸前的气顺了些,透露着杀意的眼中多了些凝重,虽说仅是受了点内伤,但不得不说,气境强者当真不是自己能够抗衡的啊! 仅是随意一剑就逼迫的自己不得不使出全力来应对,倘若禹流水那一剑再多出些力,只怕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吧! 不过,他也是感受到那一剑的威力并非不可抵抗方才正面硬接的,否则,他又怎敢托大,逞一时之能。 这时候,闪身从另一侧冲向禹流水的擎岳也依旧来到了前者的身前,双鞭左右夹攻,声势浩大。 禹流水倒是没想到这擎岳会直接以这样的方式冲过来,同样也没想到那江左居然能以力境实力破去自己的气刃,一时倒也惊讶了起来。 但这并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擎岳来到身前的那一刻,禹流水的剑就已经出了,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轻轻一挥,飞龙剑朝着身侧斩去。 而他剩下那一只手则是反掌拍向另一侧,内力涌动,包裹着手掌。 “噔~” “砰~” 两声闷响传出,一道是鞭剑相击发出的金属碰撞之声,另一道则是手掌拍在铁鞭上发出的沉闷之音。 铁鞭擦着飞龙剑的剑身,被禹流水引导着砸向了地面,拍出的手掌中蕴含的无穷力道也让那另侧砸来的铁鞭无可寸进。 接连两鞭尽被禹流水轻而易举挡了下来,擎岳眉头一皱,自觉不妙,当即便要提腿踢向禹流水。 可禹流水的想法似乎与他一致,还不待擎岳出腿,他的腿影就已经落在了后者的胸前,论速度与反应,气境强者又怎会弱于力境。 一声闷响传出,伴随着几声轻微的“咔咔~”声,擎岳应声向后飞去,贴着地面滑出去十多米,在空中吐出一股鲜血。 跌落在地,擎岳下意识地抚着自己的胸脯,不断咳嗽着,鲜血顺着嘴角大口大口涌出,这一脚,不知踢断了他多少骨头,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 跌在地上,久久难以起身! 以二敌一,无论是擎岳还是江左,所有攻势尽被禹流水轻易化解,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可反观后者,却是丝毫损伤都不曾有。 禹流水,强悍如斯! 第三十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侧已然落败,另一侧亦无多少差别! 马贺倒提偃月刀,项恒手执双板斧,合力冲向了受伤的贺道安,三人皆走沉力之道,打起来的声势不可谓不大,每一次撞击都带起雷鸣之音,气浪滔天。 贺道安虽说受了伤,但毕竟实力摆在那里,无非是不能像禹流水那般摧枯拉朽地战胜两人罢了,但凭借着一身内力带来的增益,也是游刃有余地应对着马贺二人的进攻。 久攻不下,渐渐的,二人也落入了下风。 贺道安那一把巨尺随手间便卷起阵阵烈风,包裹其上的内力虚影更是让这一把巨尺平添了无尽的力道,每一次出手都让马贺和项恒感到一阵巨力压下,震得虎口不断传来刺痛。 这三人之间的争斗并不像禹流水那般华丽,只像是三个莽夫肉搏一般,透露着野蛮与粗鲁,所用的招式无非就是砸、拍、敲。 马贺倒还多一些,偃月刀或劈或扫,但依旧奈何不了贺道安攻防兼备的巨尺。 巨尺不断砸下,二人也不断后退着,渐渐的,竟是从演武台中央退到了边缘,眼看着就要败下阵来。 这时,项恒突然怒喝一声,随即挥舞着双板斧扑向了贺道安。 见此,贺道安冷笑一声,两手横握重尺,奋力扫向扑来的项恒。 重尺长,板斧短,项恒自然明白若是自己不管不顾继续劈下这一斧的话,怕是不等板斧落下,自己就得被重尺扫中。 当下不作犹豫,也不后退,而是偏转过身子,双斧迎上了砸来的重尺。 与此同时,项恒口中疾呼一声。 “老马!” 应着他的呼声,重尺砸在了板斧之上,“噔~”的一声闷响,项恒整个人被横推了出去,两脚在地面上滑出长长的痕迹,激起一片尘土。 但项恒却是两斧死死夹着砸来的重尺,待得抵消了些许力道后,更是直接丢下双斧,张臂抱上了重尺。 巨大的力道震荡在他胸前,令他接连吐出几口鲜血,但那抱着尺身的手却是丝毫不肯松开,任由重尺将他整个人带向了一旁。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项恒整个人被带飞出去后,他的那一声呼叫方才落下。 马贺闻声顿时会意,当即纵身跃起,偃月刀在空中画了个满圆,径直朝着贺道安劈落。 清楚感受到马贺这一刀的威势,贺道安皱起眉头,但一只手连同重尺被项恒牵制的死死的,在后者这不要命的拼死相拽下,一时竟无法摆脱项恒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贺那一刀朝着自己落下。 锋芒越来越近,贺道安也没想到这二人会如此配合,略有些应对不及,情急之下,他只能将全身内力涌至手上,猛地向上挥出一拳。 拳头之上,虚影闪现,试图挡住这一刀。 可拳头毕竟是血肉之躯,纵使有内力包裹,又怎能抵挡得住刀的锋刃,仅是阻滞了片刻,内力凝成的虚影便在马贺一声厉喝下破碎开来,刀刃朝着贺道安的拳头劈落。 这一刀若是中了,只怕贺道安也如徐武天一般,要丢掉一条胳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卷滚着茫茫气势的长剑横插而来,不偏不倚击在了落下的刀身上,偃月刀应声砸向一旁,贴着贺道安的手臂重重劈落在地上,半个刀刃瞬间没入地面,尘土飞扬中,碎石激荡。 感受着那股锋锐之意消散,贺道安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贴身而过的刀刃,随即又看向了那飞来的一剑。 远处,禹流水轻轻一笑。这及时飞来救下贺道安的一剑,正是飞龙剑! 马贺显然没想到禹流水会在这关联时刻横插一脚,一击落空,他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刀刃深插在地,震得两条手臂都酸麻了起来。 贺道安怎会放过这个机会,马贺先前的一刀已经完全惹怒了他,徐武天伤了他尚且还能不做介怀,可若不是禹流水及时援手,自己此刻已是被马贺这区区气境之人伤到了,这他如何能忍! 横眉立目,贺道安满脸怒色,一声怒喝中,握着重尺的手臂悍然发力,竟是直接将重尺甩了起来,连同牢牢抓在上面的项恒,重重砸向了僵在一旁的马贺。 将近二百斤重的项恒砸在马贺的身上,直接将后者砸的飞了出去,项恒也在重尺和马贺的重力碰撞中感到一阵气血翻涌,两只手再无力抓着重尺,同样跌撞着摔向一旁,口鼻喷血。 本是一场完美的配合,却因禹流水的中途插手坏了整个局。 这一侧,同样落败! 除却这两方,天元五虎剩下的郑举则是和针王耗了起来,一人用箭,一人用针,局面似有些僵持。 针王挥手间便是漫天针雨,不过针毕竟是针,虽在针王内力的包裹下速度愈发迅猛了,却也难以承受巨力。 郑举深知这一点,故而每一箭都全力射出,千斤巨弓在手中开开合合,射出的每一箭都带起声爆之音,劲风凛冽,毫不弱于江左那一枪的声势。 银针虽有迅猛之速,却也难以避免被这股劲风卷落。 箭矢穿过针雨,气浪瞬间拍散了大部分银针,不是直接砸落在地,便是被风带偏了方向,唯有少数朝着郑举刺去,却也被后者灵活的躲开了。 每射出一箭,郑举便即刻变换身形朝着一旁闪去,银针刺落在先前所在位置,屡屡有惊无险。 局面看似僵持了下来,但所有人都清楚得很,郑举落败是迟早的事,看似针王的银针被郑举的箭克制,但试问,郑举又能再出的了几箭? 且不提他身后箭袋中的箭是否够用,光是这力气就跟不上啊! 好家伙,每一箭都用尽全力,上千斤的弓次次拉满,这也是郑举臂力惊人,若搁常人,怕是胳膊早就脱力了。 饶是如此,郑举此刻也觉着两臂阵阵酸痛,但依旧咬着牙一遍又一遍拉着手上的弓,为了节省箭袋中的箭,他也从最初的一连三箭变成了一次一箭。 尽管这样,背负的箭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来,只怕已是所剩无几了。 但郑举此刻也是在赌,他不信针王身上的银针就是无数的,每一次挥袖都是成百上千根,这样消耗下去,迟早针王也会和自己一样消耗殆尽,没有银针可用。 针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他身上的银针的确也是所剩不多了,特别是先前为了围杀徐武天,那一手漫天针雨几乎耗尽了他三分之一的银针,此番更是与郑举僵持下来,银针如此消耗,让他不由得一阵肉疼。 别看他用起来“大手大脚”,可这每一根针都是他千辛万苦才淬炼出来的,有时候一个时辰都淬炼不出百根这样的针,眼下这般挥霍,回去还不知得多少日才能补齐。 想到这儿,针王的眼中多了些阴翳,待得一会儿抓住了郑举,他一定不会让后者就这么便宜死了,定要把他带回五毒门,让他求死不能! 三方战场同时展开,针王与郑举二人争斗的时间里,也唯有禹流水那边迅速结束了,而这个时候,贺道安还依旧在和马贺二人周旋着。 看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针王心中思忖,有人出手助他一把那自然再好不过,他本就不善于正面打斗,也得亏郑举用箭,若是换成江左擎岳那等人来对付自己的话,拼个两败俱伤怕是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毕竟是气境强者,若是连对付一个区区力境之人都需要他人相助的话,这脸上怎能挂得住,便也就不再去动这个念头了。 他倒不信,自己还能被郑举这个一品境界的家伙逼上绝路不成? 长袖一挥,几十针飞出,见多了先前数百数千针的大场面,眼下看到这寥寥几十针,如同儿戏一般。 但看到针王的攻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迅猛,郑举心中一松,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针王也如自己一般,“底蕴不足”了啊! 飞针一如既往的快,仅是眨眼间便飞过了半场,但郑举的箭同样不慢,脚步挪移中,抽箭搭弓,轻描淡写下拉满弓弦,箭矢便势如破竹般射了出去,卷乱了空气。 箭矢所过之处,四周的银针尽数颤动起来,没等飞过箭尾就朝着四面八方偏了去,一些更是直接被甩到了地上。 仅剩的十数根依旧朝着郑举所在之处飞去,落向他的身周,十米之内,每一个死角都有银针落下,角度甚为刁钻。 不得不说,针王这一手控器之法当真是让人惊羡,纵观整个凉州,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一点上和针王相提并论了吧! 实则,莫说凉州,就是整个江湖上能够比得过针王这暗器手法的人,屈指可数! 老一辈的风姿,尽显无余! 尽管郑举已经无数次凭借着自己的身法躲过了针王的银针,但每一次都是险而又险,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 辗转挪移间,银针贴着他的面颊,贴着他的身子一一穿过,若非他的反应实在是快的话,怕是早已被银针刺中了。 但针王也不会傻乎乎地等着他尽数躲过后才出手,基本上每一次出手过后,躲过郑举射来的一剑便再次挥袖掷针。 一片紧接一片的针雨相继刺来,郑举可是忙得很,一边躲闪,一边拉弓引箭,也亏得他平日里注重于练气,气息绵长,否则早就累趴下了。 眨眼间便又是十几个回合斗罢,郑举反手抽出箭袋里仅剩的最后一根箭,搭在弦上,却是迟迟没有射出,脸上的凝重之色在这一刻显得更加重了。 郑举的动作清晰落在针王眼中,嘴角当即一扬,轻轻冷笑一声。 终于黔驴技穷了吗? 针王缩在衣袖里的手颤了一下,长袖一挥,又是近百根银针飞出,既然郑举就剩下这一箭了,那就看看他到底舍不舍得出这一箭了! 出,就算是挡得住自己这百根银针,那又能如何,没有了箭的郑举对于他而言将没有任何威胁! 倘若不出,呵呵!那倒要看看郑举怎么躲得过自己这百根毒针! 针王的心思郑举何尝不知,又何尝不是他此刻的纠结之处,没有了箭矢的阻挡,这铺天盖地而来的银针几乎封锁了自己的每一个退路,就是想躲,速度也绝对来不及啊! 他该怎么办? 一时间,郑举陷入两难! 然而,就在他内心挣扎之际,声声呐喊从四面八方响起,震响了整座山原! “帮主!统领!我们来了!” 第三十五章 背水一战死为休 听着耳边响起的喊声,郑举目光一凛,搭在弓上的箭应声射出,脚下没有丝毫停歇,朝着一旁不断闪去。 箭矢穿过针雨,直直朝着针王射去。 这一次,他并没有刻意去利用箭矢破空带起的劲风来破除银针,而是一心只为射杀针王。 全力射出的最后一箭,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和第一箭的力道近乎相同,伴随着阵阵破风声,眨眼间就穿过了大半个演武台,来到了针王身前。 郑举这一箭几乎是在喊声响起的一瞬间就射了出去,针王刚反应过来,那箭矢就已经越过了近半程,一时让他有些躲避不及,只能下意识地闪向一侧。 箭矢贴着针王的肩膀擦过,锋锐无比的箭头深深划过他的手臂,带起一片血肉,直直钉入了他身后的石柱之上,凶猛的力道让整根箭深深插进了石柱内,道道裂纹自箭矢插入的孔洞处朝着整个石柱蔓延而去。 一箭之威,可想而知! 被这临了一箭伤到,针王的面色瞬间凝固下来,侧头看向肩膀,一道指粗的深深血痕横亘在自己的大臂之上,鲜血浸染着破碎的衣袖,顺着手臂留下。 猛地转回头,眼中已是杀意纵横,一个力境蝼蚁竟敢伤他,他定要让郑举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郑举不死,他誓不罢休! 此刻,射出一箭后,郑举也被那茫茫针雨所笼罩,因为一心想着射杀针王,并没有刻意针对这些银针,所以那一箭仅仅只是破除了十数根银针,剩余几十根尽数不受阻挡地朝着他刺来,看着这铺天盖地的针雨,当真避无可避。 接连闪躲下,针雨被郑举惊险躲过了大半,却仍有十数根银针躲闪不及,正正刺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内力,无法像徐武天那般凭借内力抵抗银针,所以,银针轻而易举地没入到了他的体内。 郑举闪躲的身形一个趔趄,嘴角顿时溢出血来,中针之处,片刻间便已发了紫! 有毒! 郑举面色一沉,忙点向身上几个穴位,试图延缓着毒素蔓延的速度。 但他还是小觑了这些银针的毒性之强,不出片刻,半个身子便陷入了麻痹,伤口处隐隐作痛,又带着几分难忍的麻痒之意,如同百虫在自己的血肉里爬蹿,不断噬咬着自己的血肉一般。 痛楚让郑举整个人微微颤抖了起来,随即跌坐在了地上,一条腿已然没了知觉,整张脸紧绷在一起,额头的汗珠越来越浓,不断顺着额角滚落。 郑举的落败几乎和马贺二人同时发生,时值此刻,前来的五人终是都败在了禹流水三人手中,但也或多或少和后者换了些伤。 禹流水三人并没有选择继续出手,而是抬起头,朝着人群后方看去。 不知何时,人群中多出了一队人马,冲在最前面的几人身上还有着不轻的伤势,一身衣衫尽数染血,显然在此之前就经历过一场血战。 人群同样看着这从山原一侧冲来的人马,将近三百人,无一例外都带着凶煞之气,眼中皆有杀意,甚至……还有几分决然! 看着这些人如出一辙的装束,每个人胸前那工工整整绣着的“天元”二字闯入众人的视线中,四下再次陷入沉默,但所有人的眼中都涌现出几分悲意。 他们……不该来啊! 连擎岳五人都败在了那三个人手中,这些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是平白送上几条无辜的性命罢了! 人群中,徐元看着越过人群不断冲向演武台的道道身影,眼眶始终泛着红,身子轻轻颤抖着。 这一刻,他的内心有些茫然,明明都让他们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们不怕死的吗? 演武台上,徐武天看着那一道道冲来的身影,竟是缓缓闭上了眼,泪水顺着眼角留下,但嘴角却是露出几分笑意。 三百人,齐齐冲下观武台,踏在了演武台上,将受伤的擎岳五人护在身后,手中兵刃,或刀或枪或剑,在这一刻齐齐指向了禹流水三人。 三百人中,不知是谁当先喊了一句,“帮主,兄弟们来晚了!” 下一秒,三百人竟不约而同地齐声喝到。 “一入吾帮皆兄弟,上下一心守大义!” 声声壮志弥漫在演武台上空,激荡在无数人的耳边,一个声音萦绕心间,这一句话,他们似乎明白了! 至此,除却五方天司人马外,天元帮所属三百一十五人,集聚! 人群中,徐元麻木地站在原地,听着这道万众一声的喝言,这句从小就听到大的话,一时竟让他有了种不一样的感触。 这一刻,他仿佛才明白,何为兄弟,何为一心,何为,大义! 演武台上,徐武天缓缓张开了眼,目光越过禹流水三人,扫在那一张张透露着坚毅的脸上。 其中,不乏有不过及冠之年的年轻人,亦有花甲古稀之年的老人,可每个人都毅然决然地护卫在擎岳五人身前,没有一个人面露胆怯,更没有一个人退缩分毫! 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深深烙印在徐武天的心中,许久,他拖动着无力的身子,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吃力地挺直了腰,执剑在手,无畏豪情直冲云霄。 “谢谢……兄弟们!” 一声兄弟,徐武天红了眼,却没有再说什么,手中剑指禹流水,沉默着,但他的动作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既未死,那便再战! 背水一战,至死方休! 禹流水转过头,看着徐武天的动作,不免讽刺一笑。 片刻后,他回过头来,看着那天元帮的一众人马。 “好!好!好!当真是兄弟义气重于山啊!本来我还在发愁怎么把你们一个个都揪出来,没想到啊,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呵呵,姓徐的,看来连老天都不佑你啊!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着,你这十年辛辛苦苦组建的天元帮是如何因为你走向灭亡的!” 一声落下,禹流水目光瞬间一凛,随即朗声喝到。 “飞龙门众人,给我杀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的话音落下,本属于海沙帮的阵营中,一阵应声骤然响起。 “是!” 见此,一旁的贺道安和针王也都朗声下起了命令。 “灵仙坛众人,动手!” “器门众人,杀!” 伴随着这三人一声令下,混在海沙帮中的那无数黑袍人动了起来,仿佛早已准备好了一般,刀剑齐出,顷刻间便冲向了演武台,直扑那寥寥三百人! “誓死护卫天元!” 三百人中,不知又是谁朗喝一声。 随着这一声响起,三百人尽数转过身去,在声声怒喝中,迎上了那蜂拥而至的数百黑衣人。 一时间,杀伐四起! 三门之人近乎两倍多于天元帮众,但后者悍不畏死,虽有伤亡,却也凭借着这股狠劲儿拖滞住了局面。 演武台上,擎岳五人分作三处,立于演武台边缘,徐武天独站一方,立于演武台正中,而禹流水三人则是夹在了两方之间,各自释放着自己的气势,作起了无形的斗争。 擎岳看着身旁的江左,难得咧嘴一笑,轻声问了句。 “老江,还能行吗?” 后者同样一笑,反道一句,“你胸骨断了都能行,我又有什么不能行的,怎么打,你尽管安排!”“好!咱们兄弟几人真是好多年都没一起出过手了,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闻声,五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了起来,豪情四溢。 项恒也拾起了撇在地上的那两柄板斧,掂了掂,朝着马贺说了句,“老马,咱哥俩的配合还得再练练,不然以后可替帮主守不住这大门了!” 马贺不作声,只是握紧了手上的偃月刀。 盘坐在地的郑举将刚才从下属手中接过的新箭袋背在背上,淡淡说了句。 “兄弟们,你们只管一路向前杀就好,背后,由我郑举来守!” 听得他的话,擎岳却是皱着眉回过头来,看着郑举略微发紫的嘴唇,还有他那不听使唤的半边身子,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老郑,你……你还能行吗?你伤的太重了,还是让我们几个……” 擎岳的话还没说完,郑举就摇起了头,开口插了句,“放心吧,用了三十多年的箭,一条胳膊一条腿,足够了!你们只管动手,不必管我,也让这几个家伙看看,我们天元帮可不是好惹的!” “好,不愧是我的兄弟!” 闻声,擎岳忽的大笑,眼中虽有悲情,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那股子决然之意越发浓了。 笑过,擎岳目视前方,面色沉了下来,随即冲着那站在禹流水三人后方的徐武天朗声喊到。 “帮主,兄弟们来了!” 喝声落下,五人应声动了起来,多年的默契让他们不用开口,仅是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这便是兄弟! 擎岳直冲贺道安而去,手中双鞭舞起烈风。 江左白袍染血,手中白银枪倒握身后,一路碎步直奔针王。 马贺倒提偃月刀,大步流星,奔向禹流水。 项恒手握双板斧,稳稳立在郑举身前,目光紧紧盯着针王,若说场中有人能对郑举造成威胁的话,针王首当其冲! 郑举则是默默用那只尚有知觉的手从箭袋中抽出了三只箭,那条还能动的腿勾起巨弓,如他所言,射箭而已,一条胳膊一条腿,足够了! 腿撑弓,手拉弦,随着“噔~”的一声响起,三箭齐发。 破风声中,三箭直指三人。 望着再度冲来的擎岳几人,禹流水三人相视一眼,皆有怒意,区区力境之人,竟三番五次挑衅他们,简直就是在打他们的脸。 “针王前辈,这三个人就交给我和贺副坛主了,那个用箭的,还有劳针王前辈出手!” 闻声,贺道安和针王点了点头,并无异议。 “先把你们这几个跳梁小丑解决了,姓徐的必死无疑!” 禹流水冷笑一声,当即迈前一步,手中飞龙剑扬起,并没有使出他气境的手段,而是如同寻常力境高手一般,执剑迎向了奔来的马贺。 贺道安双手紧握重尺,亦是冲向了手执双鞭的擎岳。 针王后撤一步,长袖一挥,上百银针铺天盖地飞出,在他的控制下巧妙的越过了禹流水二人,直取最后方拉弓搭箭的郑举。 至于守在郑举身前的项恒,则是直接被他无视了,仅凭两把板斧就想挡住自己的针雨,简直是痴人说梦! 战势一触即发,顷刻间风云四起! 另一侧的徐武天依旧静静站在原地,没有出手,虽然他心里急切的很,却深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今日他们一个都走不出这演武台。 于是,徐武天一边拼命地运转内功心法,恢复着自身的消耗,一边观察着局势,寻找着禹流水三人的空挡,等待着最好的出手时机。 只希望,自己这些兄弟,能够多撑一会儿吧! 第三十六章 激战再起时机到 箭矢射出的速度远远快于擎岳四人奔走的速度,从四人上方掠过,率先射向了禹流水三人。 别看郑举未曾双手执弓射箭,但这一箭依旧准的很,实难想象,他是怎样用一条胳膊一条腿就拉动了这十个人合力都未必拉得动的巨弓的! 箭矢掠过,劲风扑面而来,绕是禹流水和贺道安存有轻蔑之意,却也不敢无视这重弓之箭。 贺道安首冲在前,望着近身的箭矢,半点都没有要躲避的意思,手中重尺横在身前,顷刻间,箭矢猛地撞在尺身之上。 一声略显沉闷的金属撞击声传出,下一秒,箭杆竟然直接炸裂开来,除却撞击的那一瞬让贺道安的手臂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外,再没有对其造成任何影响。 毕竟那些帮众随身携带的箭矢是适用于寻常的长弓的,而郑举所用的箭皆是他自己特意请工匠量弓而造的巨箭,不光个头不一样,就连用的材质也有所不同,这威力自然也是天差地别了。 也是亏得郑举用弓多年,知晓如何把控力道,否则,恐怕还不等这寻常箭矢射出去,就得被那足有一指粗的弓弦绷断了! 排除了一箭的干扰,贺道安擎起巨尺,迎上了直冲而来的擎岳。 巨尺下砸,双鞭上扫,剧烈碰撞在了一起,一声响亮的脆音下,二人皆是向后退去。 擎岳后退六七步方才稳住身子,手臂微微颤抖着,可见那一尺的力量有多大。 贺道安却是仅仅退了三两步,但这也足够让他惊讶的了,他堂堂气境之人,又主攻力道,居然能让擎岳逼退,实在令他意外。 当下不免心中暗叹一句,此人有些本事! 只可惜,身在凉州这等偏远之地,远离江湖,不曾见得大世面,不曾有得大机遇,否则又怎可能才是个一品高手! 想着,贺道安反倒升起了爱才之心,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好一个勇猛汉子,仅凭力境实力便能与我抗衡一二,倘若有强者指点,他日必成大器!不如你就此归顺于我,入我灵仙坛,不光之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我还能禀明谷主,让你拜我合欢谷真正的强者为师,他日成就气境绝不成问题!如何?” 闻声,擎岳反倒是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生死关头,贺道安反而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 加入合欢谷,拜强者为师,成为气境强者,听着似乎很是诱人! 这等好处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指定欣喜若狂,只有真正走入江湖的人才知道,合欢谷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外八门,那可是站在整个江湖顶尖位置的存在,虽不及巅峰,却也相差不多,多的是人挤破头想拜入门下,但却屡屡挫败。 若是被人听闻擎岳被堂堂灵仙坛副坛主亲自相邀加入合欢谷,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绝对会瞬间声名鹤起。 这可是让人几乎想不出任何借口来拒绝的好事啊! 只可惜,贺道安相邀的是擎岳! 看着贺道安眼中的真挚之意,擎岳微微一笑,随即轻摇了一下头,倒也客气道:“阁下谬赞,在下谢过了!不过,在下既已加入天元帮,此生便不会再转投他人门下,纵使今日难逃一死,也求问心无愧!” 一言坦荡,正气凛然,拒绝了贺道安的盛情,擎岳的神色自始至终不曾有丝毫动荡。 而听着他的回答,贺道安却也是不免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世上竟会有人不愿意加入他合欢谷,属实让他有些意料之外。 片刻后,贺道安轻皱了一下眉头,脸上多有些恼怒。 “很好!你还是第一个不愿意加入我们合欢谷的人,你可知道合欢谷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如今江湖一等一的势力,可不是你们这什么天元帮的小小帮派能够比拟的,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切莫后悔!” 他还是不愿错过一个可造之材,再一次招揽起来。 然而,擎岳想都没想便摇起了头,“不必了,无论你所说的合欢谷有多强,对于我擎岳而言也不过是个更大一些的帮派而已,但天元帮不同,这是我的家,这里有我的家人,有我的兄弟们!我擎岳虽不是什么顶尖高手,却也是个堂堂五尺男儿,也懂得仁义二字,背叛兄弟的事恕我做不来!” “废话少说,出手吧,今日我擎岳不死,你就休想动我天元帮一人!” 说罢,擎岳摆开架势,两鞭舞起,态度已是不言而喻了。 见此,贺道安脸上的阴沉愈发浓郁起来,片刻后,冷笑一声。 “呵呵,好好好!你倒是条汉子,不过,你会为你所说的话付出的代价的,冥顽不化,终究难逃一死!” 一声落下,贺道安猛地拔身冲出,手中巨尺舞起烈风,比起先前不知迅猛了多少,显然,他这次动怒了。 感受着贺道安的迅猛攻势,擎岳没有半点畏惧,舞动双鞭,再次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的声响不断传出,二人斗在一处,局势倾倒一边,毕竟擎岳怎会是贺道安的对手,处处被压制着。 但擎岳这五方天司统领之首也非浪得虚名,几十年江湖厮杀攒下来的经验,半辈子精研鞭法带来的底蕴,虽无法胜过贺道安,却也足以支撑他拖滞住局面了。 兄弟多年,他知道徐武天此刻正在寻找最佳的出手机会,所以,他只能这样来替徐武天争取时间了! 只希望,一切都还有转机! … 另一侧,禹流水望着朝自己射来的这一箭,手中飞龙剑一挥,一道气刃自剑尖激射而出,刺向了朝着自己飞来的箭矢。 二者在空中碰撞,短暂的僵持后,随着“咔~”的一声,箭矢应声被劈作两半,朝着两侧射去,落向了禹流水的身后,同样不曾对他造成丝毫威胁。 甚至禹流水在挥出一剑后还朝着那射向针王的箭矢也挥出了一剑,气刃疾射而出,斩在箭矢正中,这一次甚至都没出现碰撞的僵持,箭矢瞬间应声断裂,轻而易举化解了针王的危机。 但他这连番出手自是耗费了时间,待得出手解决掉两根箭的时候,马贺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手中偃月刀侧劈而来,似要将他从肩头劈作两半一般。 见此,禹流水不慌不忙,飞龙剑斜斩而出,直直和劈落的偃月刀撞在了一起。 “当~”一声脆响,禹流水巧力一施,偃月刀被带向了上方,飞龙剑则是顺着刀刃朝一侧滑去。 化去这一刀,禹流水迅速挥出一掌,拍向马贺胸前。 马贺见状急忙横过刀柄,以作抵挡。 但禹流水这随意一掌的力道同样大得惊人,看似轻轻一拍,马贺握着刀柄的两手却顿觉巨力袭来,刀柄弯陷,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胸前,将他整个人都拍了出去。 禹流水也被刀柄上传来的反震力道逼退了半步,令他感到些许惊讶。 片刻后,禹流水轻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 “有点意思!” 受这一掌之力,马贺连退数步,手中偃月刀向后顶去,在地拖出了十多米的长痕,方才渐渐稳下了身子。 面色写尽凝重,先前一直是擎岳和江左二人对付禹流水,他并不清楚这禹流水的实力如何,此刻真的和他对上,才发现后者的实力实在是强悍得很,甚至比那贺道安还要难缠许多。 但其实二人的实力并无多少差距,毕竟崆峒派与合欢谷同属外八门中的下五门,两门实力相当,同为门下一支之主的他们实力自然也相差无几。 之所以觉着贺道安弱一些,一来是先前被徐武天伤到了的缘故,二来嘛,虽说三人实力相当,可要论起整体实力的话,禹流水倒确实是在场三人中最为强悍的了! 世人皆言,剑乃百兵之王! 自古用剑者都有着独属于他们自己的优势,能在剑之一途有所建树,自身实力自然可观,显然禹流水就属于这一种人。 只不过之前他遇到了徐武天,这个比他更精通于剑道的男人,才无法显露出属于他的峥嵘罢了。 此刻,当对手变成了马贺,禹流水的强悍之处自然尽显无余。 甚至,一剑劈开马贺,禹流水都没有再去看他,而是朝着那奔向针王的江左看去,轻声冷笑一下。 想当着他的面出手对付针王,未免也太小觑他这堂堂飞龙门的副门主了吧,倘若就这么让江左越过了他与贺道安,他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呵呵,你还是乖乖停下来吧!” 下一秒,禹流水轻喝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朝着江左跃去。 手中飞龙剑望空斩下,剑刃之上,虚幻的气刃不断吞吐着威势,让这一剑之威更加凛厉了起来。 江左本想着率先解决掉针王这个难缠的家伙,但还没来得及出手,便感到后方上空传来一阵烈风,伴随着阵阵剑啸之音。 感受着那股略显熟悉的剑势,不用回头,江左也猜测到了这出手攻向自己的是谁了。 没有丝毫犹豫,江左前冲的脚步猛的一滞,随即猛然回身,一记回马枪扎了出去。 白银枪去势迅猛,风声呼啸而起。 枪尖贴着剑刃刺向了扑来的禹流水,江左一手紧握枪尾,另一手也迅速向枪尾靠去,随即两手猛地一拧枪身,白银枪登时旋转了起来。 下一秒,随着江左一掌拍向枪尾,整根白银枪瞬间沿着直线蹿了出去。 火光激荡,枪剑摩擦出刺耳的鸣音。 看着紧贴剑刃刺来的迅猛一枪,禹流水眉头一皱,急忙侧过身子躲开了这一枪,但向下斩落的一剑也因此顿了一下。 待得禹流水回身继续朝着下方斩下这一剑的时候,江左已然开始挪动步子朝一旁躲闪了起来。 一剑劈了个空,还不待禹流水稳住身形,耳边也同样响起了一阵破风声,当下顾不得能不能站稳了,急忙向上翻起身子,顺势抽剑上挑,以作抵挡。 剑刃正正迎上了劈落的一刀,毕竟是仓皇应对,这一剑的力道怎抵得上马贺这蓄力一刀的威力,仅是略微阻滞了片刻,飞龙剑便被偃月刀拍在了地上。 刀刃来势不减,直直照着禹流水执剑的手臂落下。 眼看着刀刃就要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禹流水心下一横,猛地松开了抓着飞龙剑的手,没有继续向上翻身,而是生生止住了翻起半程的身子,随即猛地向下翻了去。 手臂顺着刀刃劈落的方向晃去,惊而险之地在刀刃落下的前一秒甩出了后者的覆盖范围。 一刀,劈在了地上! 禹流水这般近乎离奇的反应不光让劈下这一刀的马贺呆在了原地,就连那演武台上静静看着场中一幕幕的众人也感到了浓浓的震惊,无数人瞪大了眼,张着嘴,皆是难以置信。 若非亲眼目睹禹流水做到了在半空中,这毫无借力的情况下自如控制着自己的身子来回翻转,只怕没有人会相信世上竟真能有人做到这一点,这简直就是仙人一般的控制力啊! 离谱,当真是离谱! 身子翻过一周,禹流水这才踉跄着朝一旁闪了去,两手空空,飞龙剑落在了马贺的身下。 这时,一道身影猛地从禹流水身后袭来,远超于马贺那偃月刀的凛冽气势将他整个人笼罩了起来,顿时令他心头一紧,背后纵生凉意。 这是……徐武天的剑意! 第三十七章 五虎赴死尽忠义 没有任何犹豫,禹流水当即向前俯下身子,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呲拉~”一声,身后衣衫瞬间裂开,一柄长剑直直洞穿了禹流水的肩膀,剑刃从他的左肩窝穿透而出,若非他躲得及时,只怕这一剑此刻已然扎入了他的心脏。 强烈的痛楚让禹流水瞬间抓狂,一股凶猛的气势从他身上喷涌而出,以他为中心,顷刻间形成了一片无人可近的气场。 气浪翻滚,站在禹流水身周的三人无一例外,尽数被掀飞了出去,各自吐出一口鲜血,砸在了演武台上。 徐武天本就重伤在身,此刻又近距离承受这气浪的冲击,险些昏聩,大口大口吐着血,一身力气只剩七七八八,连站起身子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禹流水在爆发出这滔天气势后,也是直接蔫儿了下去,弓起了身子。 肩上,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这么直直插着,看着都让人心惊。 一张脸尽显阴沉,缓缓回过身来,看着倒在不远处无力挣扎的徐武天,禹流水啐了一口浓痰,恶狠狠说着。 “姓徐的,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声落下,禹流水奋力崩出插入体内的长剑,下一秒,他整个人径直冲向了徐武天。 一只拳头朝着徐武天所在的位置重重砸下,眼见就要落在徐武天的身上。 这时,一道身影从旁扑了过来,撞在了禹流水的身上,直接将他撞了出去。 “老马,快带帮主走!” 江左死死拽着禹流水,冲着不远处的马贺嘶吼着。 禹流水吃力地站起身来,江左两手环抱着他的腰,抱的死死的,整个下半身拖在了地上。 “放开!你松不松手!……” 禹流水捏起一拳砸在了江左的脸上,这含怒一拳直接将江左的门牙都打飞了,整张脸顿时肿了起来,但抓着禹流水的两只手却丝毫不肯松开,任由禹流水对着自己拳打脚踢。 到了他们这等境界,随意出手就是几百斤的力气,更别说含怒出手还夹裹着内力了,这一拳下去,绝对得有上千斤的力道,别说江左这区区的一品高手,就是徐武天都不敢让禹流水这么打! 一拳一脚雨点般落在江左的身上,剧痛让他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但不论如何,抓着禹流水的一双手都攥的死死的,口中鲜血直流。 拳拳到肉,每一击下去都不知道得断多少骨头! 含糊不清的嘶吼声越来越低,但不论是马贺还是远处的擎岳几人,都听的真真切切,一伙子人瞬间红了眼眶。 “老江!” 马贺深深看了已不成人样的江左,老泪纵横,但还是一咬牙,扔下了偃月刀,跑到了徐武天的身旁,背起后者便朝着演武台外跑去。 身上,徐武天不断挣扎着,口中怒吼连连。 “放下我!不要管我,快去救老江,他会死的!” 他不能让这些兄弟们死在自己的眼前啊! 然而,马贺任由徐武天在身后不断挣扎嘶吼,抓着他的手如同江左抓着禹流水的手一般,死死紧拽。 看着这一幕,禹流水眉头紧皱,手上的力道愈发凶猛起来,可江左像是黏上他了一般,就是不肯松手,情急之下,禹流水冲着远处的贺道安和针王急声喊到。 “快拦住姓徐的,不能让他跑了!” 闻声,贺道安忙回头看去,只见马贺已经背着徐武天跑到了演武台边缘,眼看就要跑上观武台了,他急忙甩出一尺将缠斗的擎岳震开,随即便要朝马贺追去。 见此,擎岳哪里肯放他走,心下一横,一个箭步冲在了贺道安身后,疯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双鞭,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用什么武技,如同泼妇一般,毫无章法地挥出一鞭又一鞭。 擎岳的实力乃是五虎之最,贺道安再轻视也不敢不去理会他,只能回转身子再次挥出一尺。 内力涌动,尺身之上虚影显现,威力虽比不得对付徐武天时使出的那一尺,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贺道安只有一个目的,不能让自己也被这群蝼蚁缠上,否则被徐武天逃了,再想找到他可就不知道得到猴年马月了。 看着这挥来的一尺,擎岳面色沉重,但并没有过多思索便挥舞着双鞭迎了上去,在外人眼中,他这种行为无异于送死! “找死!” 贺道安沉喝一声,区区力境之人敢硬接自己这近乎七成力道的一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在他眼中,擎岳已经是个死人了,便也没有再去关注擎岳,而是扭头朝着马贺看了去,此刻,后者已经冲出了那百根石柱的区域,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四周的石壁。 目光又瞥向另一半演武台,两帮人马还在混战之中,不过,明显可以看到天元帮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原本的三百人,眼下恐怕就只剩下几十人了,甚是惨烈。 但这几十人也都是久经战场的好手,虽说气力有些不支,但硬是生生拖住了那些来自于三门的黑袍人。 指望他们,恐怕一时半刻是来不及了! 见此,贺道安心中暗自想到:必须得尽快摆脱擎岳,否则他们都将功亏一篑! 一念至此,贺道安手中的重尺也和擎岳碰撞在了一起,令人难以抵挡的重力自重尺上传向擎岳的双鞭,仅是片刻停顿。 下一秒,随着“咔咔~”两声,陪伴了擎岳半辈子的双鞭应声断裂,两截断鞭飞了出去,握在他手中的两截自然也起不到任何抵挡的作用了。 巨尺悍然拍在擎岳胸前,巨力袭来,他猛地睁大了眼,整个人弓了起来,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整个尺身,随即没有任何意外地飞了出去。 空中,飘飞的擎岳却是咧嘴一笑,望着奔至身前的项恒,脸上涌起一抹欣慰。 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不是不怕死,也不是愣头青,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拖,哪怕只是拖住半刻时间,也值了! 当然,在他选择拖的那一刻,远处正吃力拦截着漫天银针的项恒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想法。 项恒身后的郑举同样明了,当下就对他喊着不必管我,他们同样不能让擎岳和马贺白白死去,更不能让徐武天死在这里! 郑举喊声中的决绝之意让项恒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随即便奋不顾身地冲向了贺道安。 跑过大半程,擎岳便朝着他飞了过来,他本想伸手抱住坠落的擎岳,可看到后者满是决然之意的眼神,仿佛是在像他摇着头。 见此,项恒当下心中一横,直接越过了擎岳,扑向了贺道安。 看着这一幕,擎岳笑了,原本就断了几根骨头的胸腔此刻整个都塌陷了进去,断骨刺在心肺中,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异常的困难,前所未有的倦意疯狂冲击着脑海。 他累了,他的使命完成了,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擎岳闭上了眼,整个人在这一刻都轻松了起来,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心中淡淡说了句。 “兄弟,永别了!” “轰~” 擎岳的身子砸在了地面上,激起满目尘土,但却是没有再动过半点。 至此,天元五虎之首,中天司统领擎岳,殁! 哪怕不用回头,项恒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这一刻的他像是个疯子,歇斯底里嘶吼着。 “啊!我要你死,你还我的兄弟!” 双板斧舞起风旋,劈头盖脸朝着贺道安挥砍而去,后者的面色愈发阴沉起来,似是没想到这才刚弄死一个,怎么又来一个送死的。 可虽说杀死项恒很容易,但时间来不及了啊! 马贺已经背着徐武天跑上了观武台,眼看着就要冲进人群了! “针王!快动手!” “灵仙坛众人,快给我拦住那两个人!” 听得他的呼声,另一侧的针王急忙朝观武台上看去,看着那道背着徐武天不断奔跑的身影,当即拉下了脸。 可他不能分神,郑举那一双眼死死盯着他,不停地朝着他射来一箭又一箭,也不知郑举背后的箭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人的箭,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只不过,没有了项恒的阻拦,郑举也成了活靶子,两条腿的他尚且躲不及自己的银针,更别说一条腿了。 仅是项恒离去的这片刻时间里,郑举的身上就中了不下百针,若非依旧凭借着箭矢震去将近半数的银针,只怕现在的郑举已经被扎成针人了。 饶是如此,那密密麻麻刺入体内的银针也让郑举不断地吐着血,每一口血都发了黑,甚至他整个眼眶、嘴唇都变成了黑紫色,显然中毒已深。 但他依旧不停地拉弓搭箭,一箭一箭射向针王,不曾有丝毫停顿,就是不想给后者留下丁点的反应时间,不能让针王抽出身子追赶马贺。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偏头闪身躲过一根又一根箭矢,针王恨意难消,如同被苍蝇缠上一般,令他格外的烦躁。 瞥了一眼穿入人群中的马贺,几乎瞬间就没了踪影,观武台上的人仿佛也在暗中帮助着这两个人,人群不停涌动着,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针王急了,又瞥了一眼演武台上那陷入混战的人群,恨铁不成钢地吼着,“一群饭桶,快给我追!” “嗖~”话音刚一落下,一根箭矢便贴着他的面门射了过去,劲风刮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但他明显感觉得到,郑举已是强弩之末了! 有惊无险地躲过这一箭,针王的忍耐限度已然到了极限,回身看着默默重复着拉弓射箭动作的郑举,眼中涌上浓浓的杀意。 “我让你在我面前玩箭,去死!” 长袖一挥,针王便再没有去看郑举,径直转身朝着马贺奔走的方向追了去,没有丝毫防备。 他相信,郑举再也拉不了弓了! 郑举射出一箭,看到针王挥了挥衣袖,但却又像只是在挥衣袖,他不曾看到一根银针的影子,这让他一时有些意外。 可就在这时,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刚刚搭在弓弦上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目光缓缓下移,不知何时,他的胸前多出了一根如同发丝一般细的针,长有近乎半尺,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 这一刻,他明白了针王为何最后挥了一下衣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迷离的目光望着针王渐渐远去的身影,郑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扬声吼了句。 “马贺,保护……帮……主……” 声音戛然而止,一口黑血从嘴角涌出,郑举的身子猛的一颤,然后……便没有了然后。 他歪着头,没有了任何动静。 至此,天元五虎之一,西天司统领郑举,殁! 第三十八章 壮士一去不复返 郑举的吼声清晰地传到项恒和江左的耳中,二人心头一揪,无尽悲意涌起。 江左紧紧抿着嘴,此刻的他已经完全看不到先前的模样了,整张脸肿成一块,一身骨头也被禹流水一拳拳打碎了半身,就连两条腿都被拧成了麻花,唯有两只手臂还紧紧地裹着后者的腰,不曾受到太大的伤。 都说力境武者先锻力,随着境界的提高,不光自身的力气能够不断增加,就连自身的扛打能力也会变得更强。 甚至还有人说,曾亲眼目睹过在力境称霸之人,能将自身练的如同生铁一般,刀枪不入。 只可惜,江左并非这类人,纵使他踏足一品境界多年,无论是自身实力还是身体强度都远远超于常人,但毕竟是凡躯,寻常几百斤的力道承受起来轻轻松松,可近千斤的力道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了。 更别说禹流水每一拳都有千斤,这接连几百拳落下,他又怎能吃得消,眼下尚且喘着一口气便已是颇为不易,足以让他出去炫耀了! 而且,禹流水一拳的威力,可不单单停留在身体上的这些伤上面,更重要的,而是体内! 承受了上百拳,江左的内脏早已经被震碎了,每一次吐血,他都仿佛能感觉到混在血液中的内脏,碎成了一块块! 他的意识早已模糊,但依旧拼着这最后一口气硬撑着,只为多拖延一刻,哪怕半刻,也可能会换来徐武天生的希望! 当郑举的声音响起时,禹流水同样朝着那一侧看了去,看到针王追去的身影,他也急了起来,他断不能让针王这老家伙捷足先登,否则,他这一剑可就白挨了! 当下,一股愈发浑厚的内力涌入拳中,照着江左的头砸去。 “砰~” 沉闷的声响传出,鲜血溅落在禹流水的手上、身上。 这一拳落下,江左整个人瞬间僵直了起来,肿胀的眼中闪过一道又一道光芒,但很快,所有的光亮都熄灭了,只留下一双无神且空洞的眼。 感受着环抱自己腰间的手臂渐渐松了下来,禹流水猛地提起一脚踹在了江左的身上,后者软绵绵地飞了出去,砸在了擎岳身旁。 二人头挨着头,同样的眼神,同样最后洋溢起的笑意,同样不堪入目的身子,同样……的归宿! 至此,天元五虎之一,东天司统领江左,殁! 淡漠地扫了一眼江左的尸身,禹流水轻轻哼了一声,捡回飞龙剑,便也没有再做过多停留,而是望向上方的人群,略微停顿了一下,认准一个方向,随即猛地抽身追了去。 … 此刻,演武场上,便只剩下项恒和贺道安二人了。 看着一个又一个兄弟倒下,尚还在顽强支撑着的项恒已是不再痛哭,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镇静,唯有一双眼,透露着浓浓的杀意,孤单的背影很是凄凉。 手中双板斧不断挥舞着,但似乎有些不太顺畅,他的嘴角溢着血,略微有些发黑,就连嘴唇都隐隐发着紫。 中毒了! 众人不曾看到,衣衫之下,他的身上有着不下数十之数的红点,像是针孔,也的确是针孔,拜针王所赐! 先前为了帮郑举抵挡针雨,他接连被银针刺中,毕竟,郑举能够与针王抗衡,全凭手中一支箭气浪翻涌,气势凶猛,以远程对远程才尚有抵挡之力。 可项恒这两柄板斧如何能挡得住百十根银针同时落下,待得针雨近身才作抵挡,又怎能来得及,若非他用板斧拦下了不少银针,此刻的伤势绝对会更重。 亏得他皮糙肉厚,也是这后继银针毒性不强,方才不似郑举那般顷刻间就被“废去”了半个身子。 但饶是如此,此刻毒性蔓延,他也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上的板斧挥舞起来也没了先前的猛劲儿。 贺道安见针王和禹流水二人尽皆朝着徐武天逃离的方向追赶了去,心头怎能不急,只想着快些解决掉项恒,也好去争一争那绝世秘籍。 手中重尺连番挥舞,每一击的威力都远胜于禹流水的拳头,哪怕项恒在凉州是出了名的力大无穷,此刻却也不断落入下风。 重尺砸在板斧上,项恒接连向后退去,每一次抵抗都得退上数步,几十个回合下来,项恒已然退到了演武台边缘。毒性发作,他只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嘴角不断有黑血流出,浸染着胸前的衣衫,两手无力,挥起的双斧也显得软绵绵的。 整个人站在演武台边缘,身子略微有些摇晃,吃力地撑着疲惫的眼皮,盯着掠来的贺道安,似是忘记了抵抗一般。 这一次,他竟是没有再出手。 甚至,他闭上了眼。 这时,一道利刃突然从他的身后贯穿而出,刀刃沾着血迹吐露在他的胸前,鲜血顺着刀刃一点点滴在地上。 似是没想到会有人从身后袭击,项恒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大,想要回头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了,片刻后,身体不听使唤一样轰然跪地。 弯刀不断在项恒体内搅动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出,不过片刻,便也没了动静,一双眼望着远处的三道身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却是一个字都不曾吐露出来,动着嘴唇忽的一颤,整个人软软的瘫了下去,没了动静。 至此,天元五虎之一,北天司统领项恒,殁! 天元五虎五去其四,荣光已然不复!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贺道安奔来的身影猛地一滞,随即朝着项恒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项恒的身后,在贺道安的注视下缓缓地抽出了那一柄弯刀,这才冲着他开口说了句。 “大人,此人大逆不道敢对大人动手,小的冒昧代您斩杀了他,还望大人莫要在这蝼蚁身上浪费时间,还是尽快追杀徐武天为紧!” 开口者,正是先前一直待在演武台下的沙天衡,眼下瞅得局势落定自然耐不住性子动起了手。 当然,他也是害怕徐武天跑了,想让贺道安也一同追去。 毕竟,倘若如此大的阵仗都让徐武天逃了的话,日后伤势康复,寻不得禹流水三人复仇,还不能找自己报仇吗? 连禹流水三人那般实力都不见得有谁能独自在徐武天手上讨了好,自己这区区力境之人,倘若徐武天寻仇归来,只怕他这条命也就像这几个不开眼的东西一样由不得自己说了算了! 闻声,贺道安深深看了沙天衡一眼,后者平静的神情落在他的眼中,倒让他对这个匪寇头子高看了几分。 “好,此处便交给你了,那些杂碎,一个不许留!” 说罢,贺道安望了一眼上方人群,没有任何停顿,当下也朝着先前二人追赶的方向掠了去。 待得贺道安的人影消失在视线中后,整个山原瞬间陷入了动荡,先前碍于那三人的强势,众人哪里敢作声,眼下,没有了大的顾忌,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有惊叹,有惋惜,有祝愿,甚至……还有谩骂! 而沙天衡则是抬头看向了另一侧演武台,原本将近三百人的天元帮众,此刻却仅剩寥寥十数人。 反观那三门带来的人,仅仅损伤了三成,这也是天元帮众悍不畏死,否则,只怕他们这些人连一成损伤都换不来。 看着这一幕,沙天衡面带冷笑,这一刻的他,心情格外舒畅。 天元帮,凉州第一大帮? 呵呵! 他会让所有人知道,从今之后,凉州第一大帮,便是他海沙帮! 片刻后,沙天衡目光一凛,突然喝起一声。 “海沙帮众人,赶赴天元帮庄园,只要见到活人,一个不留!清查整个凉州,不许放过一个天元帮的人!” “是!”海沙帮众人回应。 人群顿时混乱了起来,尽管所有人都早已经料想到天元帮遭逢大难,海沙帮必定会趁势出击,却不曾想到,沙天衡的动作竟然会来的如此快! 那与三门之人拼死纠缠的十数人听到沙天衡的声音后,尽数面带怒色,却是无可奈何。 忽然,十数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兄弟们,我陈文去了,若有来世,我们再入天元,再做兄弟!” 一声落下,此人猛地抽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鲜血喷溅,他缓缓倒下。 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刀下! 他人的刀,不配杀我天元帮的人! 其他人见此一愣,片刻后,又有几人如出一辙般厉喝出声,随即慷慨赴死。 一道又一道尸体跌在演武台上,当最后一人的身子跌落后,整个演武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中。 混战中,不知是谁的刀飞了出去,砍在了天元帮那杆大旗上,本就饱受气浪冲击飘摇不定的旗帜在这一刻终是抵抗不住,轰然落地。 旗帜没入血泊中,感受着其中的亲切与热烈! 至此,天元帮除却五方天司人马,上下所属三百一十五人,尽数身死,无一人逃离! … 人群中,徐元看着这一幕幕,无尽的悲意接连涌上心头,小手死死地捂着嘴,含糊不清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他紧紧闭着眼,泪水打湿了衣衫。 脑海中,擎岳不苟言笑却耐心柔和的面容闪现而过。 江左无谓勇猛,总是告诫自己武者应当悍不畏死,冲锋在前的一幕缓缓浮现。 年幼时,郑举每一次见到自己,都会把自己举起来转着圈子的场景恍若眼前。 还有项恒,这个从小跟自己抢肉吃的粗鲁汉子,脸上憨憨傻傻的笑容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有那无数的天元帮众,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在他的脑海中闪现,他一一记得真切。 一切都像是昨天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可当徐元睁开眼,却是物是人非! 几个时辰前还斗志昂扬,称要与众人饮酒的他们,此刻,竟是成了这般模样! “刘爷爷,这……这不是真的,是吗?我是在做梦?” 少年带着哭腔,回过头看着身后老泪纵横的刘艮,颤着声问到。 老人不知该怎么回应徐元,只能轻轻将他搂在自己怀里,感受着少年不断颤抖的身子,他能体会,这短短不过个把时辰发生的一幕幕对于徐元造成的冲击有多么大,一个个虽非至亲却似至亲之人相继离世,其中苦楚多少,他怎能不知! 少年也没有再问,而是望着演武台上那一道道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不断哽咽着。 许久,老人才轻声说了句,“少主,他们没有白死,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为帮主换来了生的希望!你要知道,只要帮主在,天元帮就不会倒,我们所有人就都会有希望!终有一天,帮主会将这笔血债,亲手讨回来的!” 老人的声音回荡在少年耳边,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老爹……真的能逃得了吗? 人群同样望着演武台,望着那一具具尸身,心头似乎有股子难言的情绪,是敬佩,还是惋惜,他们也不知道了。 他们只知道,这些人对得起天元二字,对得起兄弟二字,对得起忠义二字! 一夜间,天元盛景不复,但却不会有任何一人忘了他,忘了他们! 无数人在这一刻默默地冲着那横尸在演武台上的近乎三百道身影躬下了身子,以示敬意。 有人牵头,自然有人效仿,一时间,整个山原上空飘荡起了一股肃敬之意,随着风,弥散在整座演武台上。 待得众人相继起身,演武台下,贺南山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说了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既然帮首会议由我神泉山庄做东,那这尸身,也就由我神泉山庄来埋葬吧,也算是为了徐帮主这些年来对凉州的贡献,还上一些谢意吧!” 老人一声落下,人群中走出几道身影,默默地走向了演武台,开始处理起了那些尸体,一些并非神泉山庄的人见此,心中激荡,竟也主动上前帮起了忙。 渐渐的,将近一成的人都默默地走向了演武台,加入到了埋葬尸身的行列中。 看着这一幕,徐元抿着嘴,将这些人的面容一一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少主,我们……该走了!万一那些人不曾追上帮主折杀回来,我们可就危险了!” 少年犹豫了一下,方才轻轻点了点头,跟在老人身后,朝着远处走去。 暮光中,一老一少的身影渐渐被火光拉长,萧瑟,而又悲凉。 残破中,一杆大旗浸染在血水之中,鲜血染红了整面旗帜,染红了上面的两个大字。 “天元!” 第三十九章 敌追我赶不知踪 神泉山外,密林间,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奋力奔跑着,不敢停歇半刻,同样也不敢寻大路走,穿梭在林地中,血迹滴落在身下,但他们这个时候已是顾不得去担心这血迹会不会把那些人引过来了。 徐武天伏在马贺背上,此刻的他没有再去挣扎,而是静静地闭上了眼,脸上还残留着难以挥去的悲意。 不过,事已至此,他唯有好好活下去,才能对得起那些为了他死去的兄弟们。 呼吸渐渐平缓,运转着心法,原本枯竭的内力一点点恢复着,身子也渐渐有了点力气。 “老马,放我下来吧,你背着我跑不快的!” 徐武天的声音响起,显得依旧虚弱。 闻声,马贺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听从徐武天的话,停下身来,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 目光下意识落向了徐武天那空空如也的左肩处,马贺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情,开口问了句。 “帮主,你感觉怎么样?” 徐武天苦涩地摇了摇头,缓缓道:“无妨,暂且还死不了……” 这时,徐武天突然抬起头,冲着马贺说了句。 “老马,你快走吧,不杀了我那三个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老擎他们不在了,我不能让你也白白跟着我送死,你抓紧离开武威郡,召集五天司的人一起离开凉州吧!” “天元帮遭此大难,沙天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定会对所有天元帮的人赶尽杀绝,天元帮已经因为我无辜惨死了太多人了,剩下的这些人是我们最后的底蕴了,他们不能死,也不应该死啊!” 徐武天两眼紧紧盯着马贺,眼中满是坚决,只要五方天司的人能保得住,天元帮就还有翻身的可能,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海沙帮得逞! “帮主……” 马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被徐武天厉声打断了。 “你难道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帮主!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天元帮被杀的一个都不留吗?” 马贺的内心很挣扎,他本应该拼上这条命带着徐武天逃离此处,可徐武天的话也让他有些动摇。 他们五个人从徐武天决定组建天元帮那一刻起就开始追随后者,苦心经营近十年,在天元帮上不知倾注了他们几人多少心血。 特别是他们各自统管的五方天司,最初设定这五个分帮的时候,他们便是抱着有朝一日天元帮有所意外时不至于满盘皆输的心思,只要有一方天司在,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眼下,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马贺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让他就这么把徐武天扔下,他怎能放心,倘若徐武天出现了意外,他又怎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但如果不去管五方天司兄弟们的死活,我又怎对得起心中的“天元”二字,“一入吾帮皆兄弟”岂非成了空言? 他们兄弟几人这十年的苦心经营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马贺内心不断挣扎着,他的一家老小还在南天司内,倘若他未能及时将天元帮覆灭的消息传回去,一但沙天衡率领海沙帮前往南天司,他们可就都没命了! 兄弟义气固然重要,可手足亲情又能轻的了吗? 看着马贺摇摆不定的神色,徐武天独剩的右手重重拍在了前者的肩膀上,义正辞严道。 “老马,天元帮就算没有我也还是天元帮,没了我徐武天,总会有比我更加仁义之人顶上这帮主之位,但如果没有了五方天司,天元帮的根基可就没了,你忍心看到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都白白浪费了吗?” 马贺抬起头,直视着徐武天,后者眼中的坚决之意不改,但似乎又多了些暮气,再没了往日的凛厉。 “帮主,我……” 马贺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密林中响起。 “你只管去吧,他交给我就行,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今日不会死!” 声音略显沙哑,仿佛是在刻意掩饰,害怕别人察觉到他的身份一般。 话音落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林中走出,脚步踏在地上,却是丁点声音都不曾发出,甚是诡异。 突如其来的声音刚一响起,徐武天和马贺便下意识摆起了架势,准备随时出手,但当他们看到这走出的老少二人后,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惊讶。 不是禹流水他们? 那这两个人是谁? 望着缓缓走近的老少二人,徐武天绷紧了身子,一旁的马贺当即向前一步,将徐武天挡在了自己身后。 能无声无息靠近他们,特别是连徐武天此前都不曾察觉的到,这二人的实力可见一斑,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好在这二人仅是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与徐武天二人有着十多米的距离。 老少二人皆身披斗篷,头顶斗笠,黑纱遮挡着容貌,令人难以看清他们的容颜。 “放心,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杀你们!” 老人身子微躬,沙哑的声音传出,透露着几分神秘。 闻声,徐武天略微一想,轻轻拍了一下马贺的肩膀,随即迈步来到了老人的身前,相距不过三尺。 他并未从老人的身上察觉到丝毫敌意,行走江湖多年,这一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再者说,倘若老人真的想杀他们的话,以他们二人此刻的状态,怕是再容易不过了吧,何须多此一举! 当下,徐武天收齐了先前的戒备,不过整个人依旧保持着警惕。 身子微微一躬,倒也算尽足了礼数,起身,徐武天才疑惑地问了句。 “请恕在下冒昧,在下似乎与前辈并无交集,前辈何以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愿出手相助?” 他不信老人看不出他现在的境况,虽说他并没有在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丝毫气息,仿佛只是个寻常的老人家,但连他都察觉不到老人的到来,他可不会蠢到将这老人当作常人看待,这老人的实力必然不低于他! 若是如此,他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甘愿为他趟这趟浑水,他可以肯定,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这老少二人,此事甚是蹊跷。 然而,听着徐武天的话,老人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淡淡说了句,“受人所托罢了,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走,不然等那些人追上来了,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帮主!” 徐武天放松了警惕,可不代表着马贺能信得过这二人,他们出现的实在是太巧了,这里面透露着几分邪性,他可不能让徐武天冒险啊! 徐武天怎会不明白马贺的心思,但他这一次却是没有多去思考,而是冲着老人再次躬了躬身,无法双手抱拳,他只能行这般礼了。 “前辈大恩,在下先行谢过了!” 起身,徐武天才对着马贺郑重叮嘱道:“老马,你赶紧走吧,记着,一定要好好守护好我们的根基,相信我,终有一日,天元帮会回来的!” 马贺本想劝徐武天再多想想的,可看到后者眼中的坚定,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两手抱拳,马贺沉声一句,“帮主,一路保重!” “保重!” “请前辈一定要保护好我这位兄弟,他日若有所需,我马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贺冲着老人抱拳拘礼,深深鞠了一躬,既然徐武天选择了相信这神秘的老人,他也只好将最后的希望都放在老人的身上了。 只希望……上天保佑吧!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见状,马贺也深知时间紧迫,深深看了一眼徐武天后,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一个方向奔了去。 徐武天静静站在原地,望着马贺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难言的悲情。 此去一别,不知还能有重逢之日吗? 片刻后,徐武天回过身来,神情带有几分凝重,直直看向老人。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既然后者说可保他不死,那必然是有什么手段,否则,就算老人是气境实阶的高手,也不敢说能在三名气境虚阶强者的手中护得住他一个重伤之人的性命吧?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只是说可保他今日不死。 “给,把这个换上,再把这个涂抹在身上,这个敷在伤口上……” 老人从怀里一气掏出三四样物件,一股脑递给了徐武天。 看着老人手中叠的整整齐齐的一件斗篷,一身长袍,还有那放置在衣物上的一红一蓝两个小瓷瓶,徐武天没有任何犹豫,当下按照老人所说动了起来。 揭开红色瓷瓶,一股淡淡的清香传出,按照老人的嘱咐,徐武天将瓶内的淡红色药粉涂抹在了断臂处,阵阵刺痛伴随着几分凉意袭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但仅是片刻,他便发现自己肩上平整的伤口处仿佛盖上了一层由这药粉凝结成的“痂”,血顿时止住了。 来不及赞叹这药的神奇之处,徐武天继续揭开了另一个瓷瓶,这一次却没有了那股清香,而是一股刺鼻的气味传出,令他的精神猛然一震,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没有犹豫,徐武天将瓶内的液体胡乱地涂抹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即换上长袍,披上斗篷,宽松的行头包裹着他,竟是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身形轮廓,就连那断臂都被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看着自己摇身一变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徐武天不禁心中感叹起来,这老人果真有些手段! 略微失了失神后,徐武天接过老人手中的斗笠,便要戴在头上,但老人却是突然开口说了句。 “先等等,把这个戴上!” 说着,老人又从怀里掏出一物,看得徐武天目光一凝。 竟是人皮面罩! 徐武天并不是没有见过这东西,而是从没有见过比老人手中这人皮面罩更为精致,更为逼真得了,如同纸一般薄的面罩看上去很是柔软,鼻子眼睛嘴巴,五官的轮廓栩栩如生,就像是一张真人脸面一般。 “快戴上!” 见徐武天楞起了神,老人急声催促一句。 徐武天猛地回神,随即将面罩戴在了脸上,如同为他量身定做一般,贴在脸上竟是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痕迹。 看着徐武天此刻的容貌体态,老人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了句。 “好,戴上斗笠,跟我走吧!” 说罢,也没有再去理会徐武天,拉起身旁那娇小身影,便朝着一片高大的灌木丛中走去。 徐武天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急忙跟了上去,一行三人迅速穿梭在茂密的灌木丛中,无数倒刺勾挂着衣衫,但无论是斗篷,还是那长袍,却是连丁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仅是片刻,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林间。 第四十章 一令封城阻退路 没过多久,阵阵呼啸风声响起,三道身影相继落在了徐武天先前站着的位置。 稳住身子,三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有凝重之意,还有些茫然。 沉着脸,三双眼不断扫过四周,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针王前辈,你该不会是早已抓到了那姓徐的,故意将我二人引到此处的吧?” 这时,追随着针王赶来的禹流水面色一沉,冷冷说了句。 他这话一出,贺道安当即看向了针王,眼中似有几分狠厉的寒光闪过。 “你不相信老夫?” 针王眉头一皱,语气不悦道。 “这倒不是,不过针王追了那么久都不曾追到一个重伤之人,眼下血迹在此处便莫名其妙消失了,我想……针王该不会是半路迷路了,把人给跟丢了吧?” 禹流水再次阴阳怪气说了句,一旁的贺道安同样出声附和到。 “针王前辈,你可莫要忘了我们先前的约定,还是把人跟东西都交出来吧!” 看着这二人调转枪口都冲向了自己,针王眯了眯眼,眼中似乎有些怒色,但他清楚得很,眼下绝对不是内讧的时候,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着语气说到。 “那姓徐的鬼得很,一路上不断换着方向,你们也看到了,沿路有很多处血迹,而且几乎都是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延伸的,一定有人在暗中捣鬼,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好出手搭救那姓徐的!” 闻声,禹流水这次没有再开口多说些什么,而是沉思起来。 针王所说确系实情,他们是沿着血迹追赶的,但这一路追来也的确看到了有很多处血迹,其中不少处都像是被人动过手脚。 血迹从中断去,等再次寻到新的血迹时,却是朝着两个方向延伸了去,令人根本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方向的血迹才是真的,这才没能在第一时间追赶上徐元和马贺。 可这动手脚的人真就是针王口中所说的有意搭救徐武天的人吗? 呵呵,怕是不一定吧! 针王比他们二人更早前去追赶,又有谁能保证不是他做了手脚,暗中将徐武天藏了起来,却故意用这种手段来混淆他们二人的视线,好独享秘籍呢? 只不过,没有任何证据,禹流水和贺道安也不能将针王如何,眼下,恐怕只有先找到徐武天才能做定夺了。 不管是针王抓到了徐武天,还是被其他人劫走了,这短短的时间内,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必定不会太远,只要仔细些,找一个重伤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中思定,禹流水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眯着,透露着几分阴狠。 “谅他也逃不出多远,我们继续追,他身上有伤,绝对不可能比我们更快!” “好,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沿三个方向追,一但发现那姓徐的的踪迹,即刻发信号通知其余二人!” 贺道安当即开口补充了一句。 闻声,另外二人略微思索了一下,没有反驳,便算是这么应下了。 发信号? 这话只怕去哄那三岁小孩儿都未必能信吧! 真有一人碰到了徐武天,只怕恨不得杀掉所有知情的人,好将徐武天身上的东西据为己有才对吧! 不过,他们三人各有心思,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眼下看似意见统一,但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没有再拖延下去,三人各自寻了一个方向,便抽身继续追了去。 时近破晓,晨光撞击着厚实的云层,却是始终不曾得逞,片刻后,许是累了,便就这么静悄悄地待在了云层后面,任由阴云笼罩着整片天空。 天气,依旧阴云密布! 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吹过这片林间,带着丝丝缕缕凉意,风丝拍打向林间的一片广阔的灌木丛,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声响。 与灌木丛相对的方向,三道身影早已没了踪迹。 …… 金鸡啼鸣,又是新的一日。 马下县的人们迎着鸡鸣声走出了屋子,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大大打了个哈切,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倦意。 似是被这接连几日的阴天感染到了,所有人的兴致都有些低沉,慵懒地按着每日的惯例,打扫院落亦或是走上街道做起了买卖。 这马下县不比那些临近官道的县城,只是武威郡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城罢了,整个城内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几十人,端的是有些清冷。 说是城,其实就是个被几堵用石头胡乱堆起来的城墙围起来的大一点的村子罢了,平日里除了他们这些本城居民以外,鲜有外人来此,人们倒也习惯了这种日子,乐得这种清静。 突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惊扰了这般宁静的清晨。 一连十数骑奔去城内,速度不减分毫,更不见有丝毫下马的意思,沿路不知踢飞了多少人家摆在门口的东西,撞翻了多少街边的推车。 宽宽窄窄的街道上,为数不多的人望着这一支肆无忌惮的马队,脸上既有怒意,又有疑惑。 天元帮早已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在城内策马而行,这伙子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在凉州公然违背天元帮的号令,简直就是不想活了啊! 一些性子爆的汉子更是皱着眉头冲着那一众疾驰而过的身影吼了句,“大早上的,你们赶着投胎啊!” 一旁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急忙上前捂住汉子的嘴,满眼惊慌地望向那一支马队,看到后者似乎并不曾听到汉子这声谩骂,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看见他这般作态,汉子有些纳闷,挣脱了他的手,怒冲冲吼了句。 “你拦着我干嘛,我还说错了不成,他们在城里骑马还有理了?” 听着汉子口无遮拦的话,那人又是一慌,急忙开口道:“嘘!可不敢再说了,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不要命了吗?” 听着这话,汉子有些懵,啥人? 啥人能有天元帮厉害吗? “那你说说,那是些啥人?” “嘿,我说张大牛,你没看到那些人光着膀子,寻常人谁这个月份是这行头的!” 没理会那人语气中略带的嘲笑意味,汉子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瞪大了一双眼,磕磕巴巴说了句。 “你说……他们是……是海沙帮的人?” 那人呵呵一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了,转过身继续做着刚才没做完的营生,留下满脸惊恐的汉子待在原地,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整个后背都冒起一层冷汗。 他娘的,这还真是自个儿找死啊! 得亏没让人家听到! 转念一想,海沙帮又怎么了,城内不许骑马又不是他张大牛定的,那可是天元帮的令,海沙帮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天元帮吗? 似是觉得自个儿刚才的害怕有些多余,汉子悻悻一笑,冲着黄尘满天的街道啐了口浓痰,低骂了一句。 “一群鸟寇,就知道跟咱这种老实人耍横!等着吧,天元帮早晚得把你们这群家伙收拾了!”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大抵都是这么个想法,然而,他们哪里知道,那众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天元帮,早已成了过去! … 城门口,一老一少两道身影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停了下来,望着眼前荡起烟尘的长街,二人的眼中皆有杀意涌现。 片刻后,老人才对着少年说了句。 “少主,咱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不妨就在这里歇歇脚,然后再赶路吧。” 这一老一少正是离开武威郡城的刘艮和徐元。 徐元一身麻衣,腰间挂着一把泥渍斑斑的木剑,眼睛似乎还有些红肿,嵌在原本就抹花了的脸上,倒还真像是寻常人家淘气孩子挨揍以后得模样 而老人的装束也并无差别,只是依旧带着斗笠,虽说他在这凉州算不得名人,却也时常随着徐元露面,倘若被有心之人记下,只怕又得惹来灾祸,索性就一直戴着斗笠了。 反正,江湖上这副装扮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人会在意的。 此刻,听着老人的话,徐元点了点头,连着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确实有些乏了,反正现在这个模样也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歇歇也好。 老少迈步走入城内,沿街的人看着这两张生面孔,多少有点意外。 今儿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连外乡鸟都不肯来的马下县,今天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外来人?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徐元面不改色地跟在老人身后,顺着长街走去,目光扫向四周,寻找着落脚的地方。 城不大,路也不是很多,沿着这条直通城门的长街没有多久,就看到了一片较大的空地,似是到了城中心了。 不过,还未走近,二人就看到空地上围了不少人,泱泱有着三四十号,此刻正围在一处,不知在看着什么。 “少主,咱们也过去看看吧,兴许能对咱们离开凉州有些用处。” 老人略微想了想,开口说了句。 少年没有作声,只是点了一下头。 看到徐元这意志消沉的模样,老人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天元帮不复,声名赫赫的天元五虎四人身死,只剩一人也不知去处,就连被凉州众人奉为仙人的徐武天都没了踪影,徐元一夜间承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老人看在眼里,却是什么招也没有。 一切,都只能依靠徐元自个儿缓过来了! 挤进人群,二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一众人挤在这儿是在看空地中间那块石碑上贴着的一张纸,像是告示。 人群里响起杂七杂八的声音。 “哎,我说,这都勾勾画画写了些啥啊,谁认字给念念呗!” “你这不是说笑呢么,咱下马县识字儿的人能有几个,这个点只怕还在被窝里搂着媳妇儿睡觉呢,谁有那闲工夫给你念这破玩意儿!” 人群传来爽朗的笑声,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就是,山匪贴的玩意儿,能有什么好东西,看这作甚!” “就是就是,散了吧散了吧,一张破纸,擦屁股都嫌硬,有什么好看的!” 有人牵头离去,没多大功夫,这聚在一堆儿的人群就走光了,仅剩下老人和徐元二人还傻乎乎般杵在那儿。 待得走的没人了,老人才上前看起了那张告示上的内容。 “传海沙帮令,从即日起,武威郡方圆千里的大小郡县一概封城,不许随意走动,如有外来人员,必须上报,凡发现有人匿藏不报,格杀勿论!” 看着告示上的内容,老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老人面色凝重地回过头来,冲着少年说了句。 “少主,这下可麻烦了,海沙帮发了封城令,武威郡方圆千里的城池恐怕现在都已经被海沙帮管控起来了,我们不好走了啊!” 然而,听着老人的话,徐元却是无谓地回应了一句。 “没事,刘爷爷,出得去就出,出不去也不过就是跟擎叔他们一样罢了,不碍事的!” 少年的声音很平淡,可落在老人的耳中很不是滋味,张了张嘴,似乎想宽慰少年几句,但不等他开口,便被打断了。 “刘爷爷,那边有个小茶馆,我们就去那儿歇歇吧。” 说罢,徐元便迈步朝着茶馆走去。 老人望着徐元的背影,眼眶有些湿润,片刻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跟了上去。 第四十一章 故人相逢难相认 茶馆不大,看上去破破旧旧的,倒是和金昌县那说书的茶馆颇为相似,只不过,这儿的人气比起那说书茶馆可是差远了。 茶馆内五六张桌子,约摸二十个位子,此刻却是仅有一个客人,坐在最角落里的桌前,若不仔细看,还真是很容易就忽略掉这么个位置。 此人身披斗篷,头顶斗笠,和刘艮一样遮挡着面容。 宽大的斗篷遮着他整个身子,除却那宽阔的脊背能看得出像是个中年身影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此刻,在中年身前的桌子上,横摆着一把剑、一壶茶,还有几样小菜,中年仅仅露出一只手,一边慢条不紊地吃着菜,一边喝着茶,自始至终,都只用一只手。 徐元走进店来,没有开口,自顾自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老人则是先打量了一眼店内的情形,目光在那中年的背影上停滞了片刻,似乎有些熟悉,但又似乎从未见过。 片刻后,老人收回目光,与徐元对面而坐。 茶馆内仅有的一个小二显得懒洋洋的,慢悠悠走到桌前,抽下肩头搭着的那条抹布,胡乱在桌子上掸了掸,看向老人和徐元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的疑惑,但还是照例开口询问着。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一壶清茶,再随便来三两个果腹菜食便可。” 不曾理会小二奇异的眼神,老人淡淡回应了句。 “好,客官请稍等!” 说罢,小二便转身慢悠悠地离开了,朝着后面的一个小屋子走了去。 清静的小店内,徐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身前的桌面,双手握着悬挂在腰间的木剑,眼神中多有忧虑之色。 与他相对而坐的老人看着少年呆滞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后者是在担心徐武天的安危,想了想,开口轻声安慰了一句。 “少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帮主实力雄厚,既然能逃出去,就一定不会被那些人轻易抓到的,等到安全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找你的!” 少年后知后觉地轻轻点了一下头,但他的模样哪里像是听进去老人的话了,分明还沉浸在那股子伤痛中。 见此,老人也只能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二人皆不曾察觉,在老人开口说话的那一刻,静坐在角落中的中年猛地颤了一下身子,随即微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目光隐晦地落在了徐元这一桌。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老人猛地朝着那中年看去,后者却早已恢复了先前的姿态,没有丝毫异样。 老人眉头一蹙,莫非……是自己的感觉出现差错了? 目光直直盯着中年的背影,一时倒也顾不得这么做是否失礼了,看着后者的背影,虽说被斗篷笼罩着看不大真切,可不知道为何,这中年总是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偏偏又不知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一旁的徐元渐渐察觉到了老人的异样,无神的目光闪了闪,多了些活气,这才转过头,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去。 他进来时竟是没发现店里居然还有一个人,看着那中年的背影,徐元的身子突然一震,瞳孔猛地睁大,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一个字。 “爹……” 但他这一声刚出,还未听得真切,那一直静坐不曾有任何动静的中年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啪~”的一声闷响恰好将少年呼之欲出的声音压了下去。 “小二,结账!” 中年厚实的喝声传出,懒洋洋倚在柜台前的小二顿时身子一闪,可是被活活吓了一跳! 可他哪里敢说什么,客人大于天,莫说吓到他了,就是骑到他脖子上拉屎,他也得乖乖问一句客官可曾带够了纸。 不然呐,跑了客人,自己也甭想吃这碗饭了! 可他刚一转身,那身披斗篷,遮挡着容貌的中年便大步流星走出了茶馆,几枚铜钱散落在中年坐过的那张桌子上。 望着中年离去的背影,小二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几句,这才走向那张桌子,不紧不慢地收拾起了桌上的残羹,将桌上的铜钱随意塞进了怀里。 而被中年突然打断话的徐元则是睁大一双眼,目光随着中年朝着茶馆外移去,哪怕后者的身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他也依旧痴痴地保持着这个动作。 别人不曾听真少年先前惊呼了一声什么,可仅是隔着一张桌子坐的老人却是听得真真的,也如同徐元一般细细打量了那中年一路。 他先前升起的那股子熟悉劲儿仿佛有了着落,难道那中年就是徐武天? 但随着观察,老人心头燃起的火苗也不由得熄灭了。 不像! 很不像! 声音不像,体态不像,走路的姿势和拿剑的姿势都不像,这中年半点都没有徐武天无形中流露出的那种气质。 想到这儿,老人收回了目光,只当是徐元思父心切,看岔了吧。 而徐元却是久久盯着那中年离开的方向,深深皱着眉头,他同样也觉得后者与老爹有很多地方不一样,可为什么那中年隐隐让自己有一股异样的熟悉感呢? 这股感觉可不像是老人那种直观看到的熟悉,而是发自心底的熟悉,大不相同。 但如果真的是老爹,他也一定能够认得出自己,为什么就这么走了,不与自己相认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人了吗? 原本的惊喜瞬间被浓浓的失落所替,少年闪着亮光的一双深沉眸子再度黯淡了下来,多了些许死气。 一时的错觉让他本就充满担忧的内心更加揪得慌了,他迫切想知道老爹现在究竟身在何方?有没有落到哪些人手中?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少主,快些吃饭吧,吃完了我们也好想办法继续赶路,不然走得晚了,只怕都出不了这马下县了。” 不知何时,那小二已经将做好的菜食端了上来,待得他走远了,老人才开口对着徐元轻声说到。 闻声,徐元轻点了点头,目光又一次忍不住朝着中年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哪里还有任何影子。 片刻后,少年落寞地收回目光,垂着头,默默吃着摆在眼前的饭菜。 一碗白饭,几样小菜,少年的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幕,眼眶不禁一红,但他还是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一个劲儿往嘴里扒着白饭。 索然无味! 老人同样默不作声地吃着,脑海中却是不停思索着该怎样才能躲开海沙帮的搜寻。 千里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路向东哪怕是绕小路也得途径三五个村镇,倘若海沙帮真就掘地三尺般的寻人,只怕后面的路会更不好走啊! 老人有些犯愁,徐武天将徐元托付给了自己,他就得竭尽全力保证徐元的安危,否则,又怎能对得起徐武天的信任,怎能对得起他心中的“天元”二字。 一顿饭,就在爷孙二人的沉默中用尽,但他们各自沉思着,却是未曾察觉,那一直倚靠在柜台上的小二时不时向他们投来隐晦的目光。 许久之后,老少二人迈步走出茶馆,一路向东而去。 茶馆内,那小二送走了今天的第二桌客人,望着店外的两眼微微眯了眯,眼中似有深意,哪还有先前的慵懒作态。  缓缓收回目光,小二走进了柜台斜后侧的小屋子里。 小屋子很是简陋,小的很,怕是进来三五个人就能挤得满当当的。 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木床外什么都没有,噢,对,那扇开着的窗户外还有一个鸟笼子,笼子里有三只雪白的鸽子。 整个马下县都知道这小酒馆怪异得很,掌柜的常年不见人影,仅有一个小二打理着茶馆的大小事务。 而这小二也有个特殊的癖好,那就是好养鸽子,而且啊,他养的这鸽子颇有灵性,能寻着回家的路! 人们经常能看到这鸟笼子里的鸽子少个一两只,每次问起,那慵懒的小二都会说那不见的鸟是出去透风去了,等天儿黑了,肚子饿了自个儿就回来了。 嘿! 他这话还真准,每次一到晚上,那白天不见的鸽子果真自个儿就飞回来了,可别说多神奇了。 渐渐的,整个马下县的人就都知道这茶馆有几只通灵的鸟儿,时常没事儿干就过来瞅瞅,借借灵气儿,他们这些个乡下人,哪里见过这般神物! 此刻,那小二从窗户上摘下鸟笼子,从里面掏出一只鸽子来,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只有一指长半指宽的小纸条,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 一只手捏着纸卷,另一只手拉起鸽子的翅膀,在翅膀下摸索了片刻,随即猛地将鸽子顺着窗户抛了出去。 手中的纸卷已是不见了! 做完这些,小二面色一松,看了一眼那在空中晃了几下又震荡着翅膀飞起来的鸽子,便欲转过身去。 可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在窗外闪过,那刚刚飞起来的鸽子竟是直直坠落下来,整个身子被斩成两段,鲜血直流,砸在地上,扑腾了一下后没了动静。 见此,那刚转过半身的小二目光一滞,可下一秒,一道声音便从窗外传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凛厉的剑气。 “从今往后,海沙帮之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铿~” 一声剑归鞘的轻音自窗外响起,屋内的小二应声向后跌了去,喉间,一道血痕分外醒目,鲜血顺着伤口流在地上,喉咙涌动,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窗外那道浑身遮罩在斗篷下的身影没有去理会屋内的情形,而是缓缓走向了那只被斩杀的鸽子,来回翻了翻,才在鸽子的翅膀下看到一个小槽,嵌在肉中,很是隐秘。 手一探,收回来的时候,指间却是多了一张卷成卷的纸条。 展开,一行小字映入眼帘。 “马下县,两人!” 中年隐匿在斗笠下的脸上多了些阴沉,眉头微微皱起。 看来,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片刻后,中年起身,朝着东方缓缓走去。 在距此处二里外的天空中,一只纯白的鸽子扑扇着翅膀,照着一个方向疾速飞去。 …… 金昌县,夜幕清凉。 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中,一老一少静静坐在桌前,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丫头一反常态地望着窗外,眼中似有担忧。 一双小手拖着下巴,手腕上,一串小铃铛被窗外透进来的风吹的“叮叮”的响。 身后,老人低着头,趴在桌前不知鼓弄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抬起头,将手里的东西倒进了桌上那一蓝一红两个小瓷瓶中,随后缓缓装进怀里。 同样望向窗外,老人的神情隐隐有些深沉。 三月份的天,有些凉。 第四十二章 篝火明生不知路 安阳县,此去武威五百里,直通中原不二处! 安阳县乃是凉州东辖地中最大的一座县城,虽在名义上归于河东郡,但实则这傍临商道的安阳县可比河东郡名气大多了,而且这县城的规模也不比那郡城小多少。 在这县城以东两里地,有一座小和山,恰如其名,山不大,只是个高一些的小山包罢了,不过这小和山在安阳县也是有些名气的,一切只因这山上曾有一座小和庙。 早年间,小和庙香火旺盛,方圆百里的人无有不知,逢年过节都会有不少香客前来敬香,自然也就让这小和山有了些名气。 可后来不知怎么着,小和庙里的人突然消失了,等到香客再去敬香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寺庙空荡荡的不见一人,只剩下个囫囵泥塑。 刚开始还不断有人揣测这小和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久而久之,小和庙也渐渐淡出了众人的视线,被遗忘在了这座不大的山上。 寺庙残垣在平整的山顶上,同样不怎么大,整个庙院内也不过十几间禅房,随着时间的流逝,饱经风吹雨打的庙院禅房难免不堪重负,变成了如今这破败模样。 围墙坍塌,土块碎成沙土,院内常年荒草丛生,到了眼下这个时节,院子里尽是枯草朽木,到处充斥着一股土腥味。 十几间禅房无一例外坍塌得只剩下几堵萧墙,也只有那供奉着泥塑的大殿尚且好些,除却屋顶破了几个洞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大损伤。 时值晚暮,笼罩了凉州数天的阴云难得散了去,露出了一轮明亮的圆月,令人心生感叹: 又是一月中元日,故人亲人不相逢! 明月高悬,撒下清凉的月光,笼罩着这座仅存的大殿,晚风萧瑟,瑟瑟入骨。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月的大殿,今日却是有了火光,透过破门,打在了殿前的青石上。 殿内,一簇篝火熊熊燃烧,驱散着夜间的凉意,长久的静谧被不时响起的“噼啪”声惊扰,寥添几分生气。 一老一少两个人围坐在火堆旁,借着这股暖意驱着寒,没有人开口,仿佛各有心事一般,望着眼前的火堆兀自发着呆。 这一老一少正是清早从安阳县离去的老人刘艮和徐元,不曾停歇走了一整天,也才堪堪走了五十几里路,不敢进城,便只能寻了这么个破庙安歇了。 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脸上,看着红扑扑的,只是…… 那一整日都死气沉沉的少年此刻亦是如此,垂丧着头,面无表情,一双本灵动有神的眸子也是没了半点光泽,除了下意识地往火堆里添些枯枝木棍外,就只剩下发呆了。 这样的宁静不知持续了多久,方才被一个声音打破。 老人看着无神的少年,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少主,按照我们现在的速度,再有五六日就能走出凉州,到达雄州的丰安县了。如果能顺利走出凉州,少主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说实话,徐武天只是让他想办法带徐元离开凉州,却没说何处可投,天下之大,他真不知该带徐元走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 甚至……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把徐元安全带出凉州! 今日这一路上他也在不断打听着情况,听闻海沙帮果真如告示所说那般,不断号召帮众将武威郡周围的大小城池都封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一个外人出入。 这让他有些忧愁,海沙帮帮众遍布凉州,往日有天元帮震慑藏在暗中,眼下没了天元帮的压制,这些人一个个都冒了出来,每一个郡城县城中都有着海沙帮的身影,甚至一些重要地界还派出了巡逻队搜查山野林间。 在这种森严布置下,想要无声无息潜出凉州可不是件易事啊! 但这些他也只能在自个儿心里愁,徐元眼下横遭变故,心境受挫,他实在不忍心让徐元也为这些事再发愁了。 所以,老人只能尽量给少年营造出一种可以轻松走出凉州的态势,希望可以减缓一些少年的压力,也能让他尽早从悲痛中走出来吧! 只是,听着老人的发问,徐元呆滞了些许时刻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那张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倦乏的苍老脸颊,眼中稍微多了些活气。 片刻后,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静静躺在自己腿上的木剑,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身影。 “刘爷爷,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不是家……” 憋了许久,少年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听得老人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老人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脸上顿时涌上喜色,开口道。 “少主,顾将军不是在幽州吗?要不我们去寻他如何,以帮主和他的交情,他一定能好好照顾你的,届时我也就可以放心了。不然,这茫茫四野,举目无亲,你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可是要遭不少的罪啊!” 整个凉州的人都知道,徐武天侠肝义胆,顾明昌义薄云天,二人气义相投结为兄弟,平日里的交情更是亲如手足,所说此刻还能有谁愿意收留他们的话,绝对是顾明昌了。 闻声,少年稍微愣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道身影,娇弱的身影,叉着腰,似乎在嘲笑着自己此刻萎靡不振的模样。 少年无神的眼中又多了几分生气,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 “刘爷爷,还是不要去麻烦顾叔叔了,眼下幽州局势动荡,顾叔叔自顾不暇,若是被他知道爹的事,一定会回来找海沙帮寻仇的,我不能给他添乱!” 听着少年冷静的分析,老人倒也是有些诧异,但脸上还是多了些欣慰。 看来,徐元受到打击后意志虽然有些消沉,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态,这也让他少了许多烦忧。 这一天,他可是时刻担心着少年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眼下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对少年放下心来,老人也思索起了少年所说的这番话,他整日跟在少年身旁,那一日顾婉代父送信,与徐元的交谈他也听了进去,对于顾明昌眼下的处境也有些了解。 仔细一想,徐元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以顾明昌和徐武天的交情,得知后者的事,必定会亲自前来寻海沙帮的麻烦,但他如今可不是以前那无拘无束的江湖侠士了,而是幽州节度使刘守光旗下的正军将军,刘守光又怎能随随便便就让他离开。 再者说,眼下政局动荡,梁朝无力顾暇北国,以至于那契丹连连侵犯幽州,忌于顾明昌的威名才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顾明昌离开幽州,只怕届时契丹来犯,马踏幽州,必定生灵涂炭,那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幽云十六州可就真得拱手让与蛮人了。 这么一想,倒是的确不能急着前去投奔顾明昌了。 可不去幽州,他们又能去哪里? 老人似乎有些头疼,年纪大了,这脑袋终是不灵光了,忍不住抬起手揉了揉胀痛的头。 见此,少年难得主动开口说了句。 “刘爷爷,你也不要多想了,我们先想办法出凉州吧,出去了随便走,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少年的心同样乱的很,都说侠士四海为家,可自打记事以来,他就从未离开过凉州,眼下更是以这样的姿态走出凉州,何去何从,他亦不知。 听得徐元的话,老人轻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响起,引去了二人的目光。 目光定格在徐元的肚子上,徐元顿时有些尴尬,抬手挠了挠头,多说了几句话,他现在这精气神仿佛好了不少。 “少主饿了吧,待我出去寻些吃食回来,再寻些水,接连赶了一天的路,明天还得继续,不吃点东西终归是不行的!” 说着,老人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 的确,自打早晨在安阳县吃了那一顿后,整整赶了一天的路,担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人净挑小路走,一路上连个村子都没见着,莫说吃口饭了,就连水都没喝上。 眼下静下心来,那股子饿劲儿怎能不寻来! “刘爷爷,还是我去吧,你腿脚不便……” 看着老人吃力的模样,少年忙站起身来说着,可还没说完,老人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无妨,少主还是在这里多歇会儿吧,你从没徒脚走过这么远的路,倘若歇不好了,明天可是得受不少的罪!” 说罢,老人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即提起躺在地上的刀,迈步走出了大殿。 徐元望着老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失神地站着,目光落在身前的火堆上,火光映照在他的眼中,仿佛照亮了什么。 他从未像这几日这般觉着自己如此没用过,天元帮、老爹、擎叔他们誓死捍卫心中大义,自己却只能默默看着。 此刻,为了让他保存体力,年过不惑的老人反倒要照顾他,少年想着这些,垂落身下的手不自觉攥了起来。 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身后,那座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的泥塑静静注视着他,一道一道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裂痕蔓延在身上,破败而幽远…… 第四十三章 此去一别山河暮 这个月份,整座小和山都光秃秃的,除了些许冒出芽的嫩草外,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哪里能看到可以吃的东西。 好在老人当年也没少在这凉州的江湖上闯荡过,也曾抓鱼摸鸟,过过几年荒野谋生的日子,手上也有着个把技艺。 本以为混出些名头,这辈子不说荣华富贵,但也应该是衣食无忧了,可谁承想,这都到了黄土埋到脖子梗的年纪了,居然还能落得这步田地。 真是造化弄人,天命无常啊! 想着,老人无奈一笑,倒也释然,不管怎么样,眼下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将徐武天托付自己的事办好,保证徐元平平安安的,就算是死,他也没什么可顾虑得了。 立定脚步听了听声,片刻后,老人认准一个方向,大步流星蹿了出去,略显佝偻的身形非但没有半点年迈的迟缓,反而如同那年轻力壮的青年一般,动作灵敏而迅捷,端的不负他往年的盛名。 在老人的身影离开不久后,一道黑影在庙门前停留了片刻,随后也朝着老人离开的方向跟了去。 狂奔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老人在一片山林间停了下来,这里离小和庙相距已是不近了,可见这荒凉地界寻个吃食当真不是易事。 老人没有急着进入林子,而是静静站在外面,稍稍侧了一下头,两耳微微动着,像是在听着林子里的动静。 “簌簌~”的声响随着风传到老人的耳中,听着像是风吹叶动的声音,毕竟这么大一片林子,入秋的落叶还有不少铺在地上,发出这种声音实属正常。 但他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声音,皱纹遍布的脸上涌上了些许喜色,可正当他要动身的时候,抬起的脚又突然放了下来,脸上的神情瞬间收敛,一只手已是缓缓攀上了刀柄。 “谁,出来吧,不必藏着了!” 老人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四下的宁静,林子里似乎响起了几道嗖嗖的声响。 声音落下没多久,一道身影从后方的一块石壁后走了出来。 一身黑袍,外面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头顶斗笠,黑纱遮挡着他的脸,右手握着一把新新的唐制横刀。 微风吹过,带起来人的斗篷,黑纱缓缓鼓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老人身前不远处。 看清此人的装容,老人眉头微皱,似乎有些惊讶,忍不住出声说了句。 “是你?” 老人认出了此人,正是早晨在安阳县那家茶馆里碰到的中年,却是想不到,为何会在这里再次相遇。 莫非……这中年一直在跟着他们? 想到这儿,老人下意识眯了眯眼,握着刀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当即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老夫?” 然而,闻得他声,那中年却是发出了一阵无奈的笑声,随即摘下斗笠,露出了真容。 待看清那中年斗笠下的容貌后,老人顿时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许久,他才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帮主!” 这一刻,老人方才明白,白日自己与徐元的感觉都没有错,这带给他们熟悉感的中年正是徐武天! “帮主,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人一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惊是喜了,原本镇定的心因徐武天的突然出现变得动荡了起来。 闻声,徐武天苦笑着摇了摇头,简言意骇道。 “一言难尽呐,多亏了贵人相助,我才得以从他们手中逃脱,本想寻个机会离开凉州,但是刚好碰到了海沙帮封城,就顺路来到了安阳县。其他各个城池都有海沙帮的眼线,唯有安阳县眼线较少,就想着先填填肚子,看能不能找到好机会离开凉州,却不想竟然在那儿碰到了你们!” 说来倒也离奇,他夜里逃命慌不择路,只想着离开凉州,便一路奔东而去,后来得那神秘老人相助离开了武威郡。 不想,海沙帮动手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不巧在路上碰到了一众海沙帮的马队,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就只好潜入了就近的安阳县,但是真没有想到,居然在安阳县遇到了同样想着离开凉州的老人和徐元。 不愿错过这次机会,他就一路跟着老人,来到了这里。 这或许就是命吧! 上天怜他徐武天,还能让他和自己的儿子再见一面,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苍天庇佑,真是苍天庇佑!” 感叹一句后,老人忽的想起了什么,疑惑问道。 “帮主,在安阳县的时候少主明明都认出了你,你又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刘叔你有所不知,那茶馆乃是海沙帮的眼线,当时你们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那小二的不对劲,一来怕身份暴露走漏风声,二来担心暗中还有他人,不想连累到你们,便没有与你们相认。” 听着徐武天这话,老人这才明了,当即叹息一声,真是步步坎坷啊! 好在有惊无险,能逃得出来,以徐武天的实力,只要不被那三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强者找到,想保住这条命应该也不是难事了! 片刻后,老人抬起头看向徐武天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开口问道。 “帮主,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不与我们一同逃出凉州吧,如果能见到你安然无恙,少主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而,听着老人的话,徐武天却是缓缓摇起了头。 “不了,刘叔,我跟着你们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那三个人实力底蕴都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我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一但被他们察觉到我的踪迹,必定会不遗余力地追杀我,你们跟我一起太危险了!” “帮主,可你一个人怎么是他们的对手,万一……” 老人的声音有些急切,徐武天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万一再被那些人找到,怕是插翅都逃难了啊!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徐武天就抬手打断了他。 “刘叔,你放心吧,我现在的伤势已无大碍,实力也恢复了近半,寻常麻烦足以应对。再者说,凉州地域辽阔,只要我藏的足够隐秘,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我的,等到寻到好机会,我自然会离开凉州的!” 老人面容有些挣扎,像是拿不定主意,他不愿看到徐武天独自一人身处险境,可后者说的又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反倒是失了方寸。 见此,徐武天轻轻一笑,神情颇为释然,仿佛早已看开了这件事一般,只是眼中难以挥去的淡淡哀伤彰显出他此刻的内心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 “刘叔,我之所以跟了你们一路,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说着,徐武天将剑插在地上,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给了老人。 “刘叔,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元儿吧,我……便不去见他了。” 徐武天的声音略显低沉,老人明白,徐武天不愿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徐元,是怕见到后者便没有勇气再离开了,亦是怕后者不舍。 毕竟,这一别前路渺茫,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很可能将成永别,索性就给徐元留个念想吧! 老人郑重接过徐武天手中的信,面色凝重,浑浊的眼中泪光闪烁,往后,这一声“刘叔”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得到了! “帮主,你放心,我刘艮但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少主出现任何差池!” 收好信,老人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之色,沉声说道。 徐武天欣慰一笑,老人的话他从不怀疑,否则,又怎么可能将徐元托付给老人呢! “刘叔,多保重,我这就去了,他日若有机会,我定会去寻你们!” 冲着老人深深一躬,徐武天当即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掠了去。 身后,老人缓缓抱起双拳,轻声呢喃一句。 “帮主,一路……保重!” … 当老人回到那座残破的大殿时,已是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徐元静静蹲在火堆旁,若有心事般出着神,时不时往火堆里添几把柴,火光将他的脸照的红扑扑的,一双深沉却又无神的眼中,红光闪烁。 听到动静,徐元抬起头来。 入眼,老人面带喜色地提着老刀走进了殿内,另一只手上还抓着一只野兔、一只山鸡,收获颇盛。 除此之外,老人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大袋水,连徐元都不清楚,老人身上何时带着这么大个水袋了。 看着满载而归的老人,徐元明显有些惊讶,似是意外老人是从哪儿弄来这么两个活物的。 但看到后者身上残挂着的枯叶,他的心中难免有些愧疚,想来为了弄到吃的,老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像是察觉到了徐元的心思,老人笑了笑,自嘲了一句。 “人老了,若搁十年前,抓这么两个小玩意儿不过是眨眼功夫的事,现在却是得个把时辰,让少主等急了吧?” 徐元急忙摇起了头,从老人手中接过那两个活物,尚还残留着一口气,在他的手中无力挣扎着。 “刘爷爷,你坐下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好。”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这次没有再推辞。 少年也不拖延,当即提着那两个活物走向了殿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动作利落地宰杀开剥这一兔一鸡,用清水冲洗了个干净。 从院子里拾了几根较为粗壮的木制,回到殿内,在那火堆上架起了个简易的烤架,将那两个拾掇利索的活物架着烤了起来。 片刻之后,淡淡的香味便飘出了大殿,弥散在整个庙院中。 第四十四章 一封家书道过往 借了老人的光,这一顿饭格外丰盛,虽说没盐巴调味,但对于饥饿了一整日的二人来说,可是难得的美味了。 一只野兔,一只山鸡,尽数下腹以后,老少二人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起来,那股子疲乏倦意也淡了不少。 将骨头残渣拾掇在一旁,少年又抱了些干柴,放到了个相对干净的角落里,一来能避避风,二来,万一外面有人经过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找到他们的位置。 收拾完这些后,少年才走回老人身旁,开口说了句。 “刘爷爷,你先睡吧,前半夜我来守着就行,反正我现在不是很困,躺下也睡不着。” 说罢,他便坐到了火堆旁,倒是的确如他所说,准备守夜了。 然而,听着他的话,老人却是迟迟没有动静,既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而是略显犹豫,目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实则,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少年说徐武天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少年。 觉察到老人的异样,徐元抬起头朝他看了去,片刻后,疑惑地问了句。 “刘爷爷,你这是怎么了?你是想说什么吗?” 犹豫了一下,老人终是叹了口气,随即缓缓说道。 “少主,我刚刚见到帮主了……” “什么!我爹?”少年顿时一惊,当即忍不住站起了身子,下意识就朝着院子里看了去。 但却是空无一物! “刘爷爷,你在哪儿看到我爹了?他现在在哪儿?他怎么样?” 徐元疑问频出,本无神的双眼在这一刻爆射出明亮的光泽,神情激动,也管不了自己是否失态了。 见少年这急切的模样,老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少主,你且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徐元虽然急切,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了以来,只是有一股如坐针毡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 “少主你放心吧,帮主没事,他已经成功脱险了,现在的伤势也控制住了,只不过海沙帮的人和那几股神秘势力的人都在四处寻他,他不想给你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出面见你。” 他没有将徐武天就是今天在安阳县碰到的那个中年的事告诉徐元,他怕后者知晓此事以后悔恨在心,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追出去,怕因此在少年心上留下遗憾,便索性隐瞒了起来。 而听着老人的话,少年呆滞了片刻后,终是长长呼了一口气,老爹没有事,他这一直吊着的心可算是放松了不少。 但老人后半段话还是让他有些担忧,虽说逃过了一时,可海沙帮如此严密地封锁搜寻,老爹的处境只怕依旧凶险万分吧! 察觉到少年的心思,老人再次开口安慰了一句。 “少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帮主本事非凡,既然能从那些人手里逃脱,他们再想抓到帮主也绝非易事,只要帮主能寻得到机会自然就能逃离凉州,届时天大地大,他们又如何能找得到!” 闻声,少年沉默着,片刻后,方才轻轻点了点头,倒是如此,可……想要离开凉州,真有那么容易吗? 见少年陷入沉思,老人也没有再开口打扰他,而是静静地坐在火堆旁,望着那熊熊火焰中一节节被烧成灰烬的枯枝,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平淡中夹杂着些许期待。 “刘爷爷,我爹……还说过什么吗?” 看着徐元欲言又止的模样,老人忍不住一笑,随即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帮主让我交给少主的信,看过信后,你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人的声音刚一落下,徐元便急急忙忙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那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许是激动,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颤颤巍巍地揭开信封,抽出了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纸,打开,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少年的眼眶不自觉有些泛红。 “元儿,见字如面!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爹就已经不在你身边了,原谅爹明明能和你相见却选择用这种方式与你道别。 不要怪爹阴狠离你而去,实则境况不允呐! 有些事你也清楚了,那些杀了你擎叔叔他们的人便是你我父子二人今生最大的仇人,因为你娘就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当年爹无力救下你娘,成了爹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如今仇家寻来,爹依旧无法为你娘报仇,只能选择遣散天元帮。 爹不想让苦心经营的天元帮为爹的一己恩怨而覆灭,更不想让你牵扯其中,不想看着往事重演,那样,爹就算是死,也无颜九泉之下去见你娘! 只可惜……世事无常,你擎叔他们的惨死终将成为爹这一辈子的痛!爹更痛恨自己无法为他们报仇雪恨,只能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 元儿,爹曾与你说过,我们的仇家乃是睥睨整座江湖的存在,远远不是我们这小小的天元帮能够抗衡的! 所以,无论今后如何,你断不可生复仇之念,只管寻个安生地界,安安稳稳,平平静静过罢这一生就行了。 那样,爹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至于复仇也好,爹的生死也好,一切尽归天命吧! 你大可不必为爹担心,我虽无法复仇,也敌不过他们,但他们想要抓住我,也绝非易事! 爹知道你现在一定会有很多疑惑,一定想问爹为何那些人要如此苦苦相逼,非要致我们父子二人于死地! 这一点,爹之前已然告诉过你,他们所求的乃是爹身上的一件东西,一件足以让整个江湖都动荡,让所有武者,哪怕是那高高在上的境界强者都垂涎三尺的东西! 如今,那东西就在你的手中!……” 看到这里,少年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木剑。 “元儿,爹希望你能够永远记着爹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一定要好好守护好那样东西,他不仅关乎你的性命,同样,也关乎着江湖的安宁! 爹知道,你自幼向往江湖,渴望成为如同爹,如同你那些叔叔们一般的侠士武者,可以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可爹却想说,这江湖远不想你所想的那般,它没有你想象中的侠气浩荡,没有那么多正气凛然的真侠士。 真正的江湖就像是一滩污水,充满肮脏与泥泞,充斥着尔虞我诈,遍布着利益相争,明争暗斗的混乱,远非你能够想象! 若你真的踏足江湖,你一定会对它失望透顶,爹不愿看到你卷入那无穷无尽的纷争之中,不愿你深陷泥潭,故而自始至终不肯让你习武。 元儿,不要怪爹私心,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如今的江湖不再是往日的江湖,深陷其中只会让你越来越迷失本心,爹不愿见此一幕,望你能铭记爹的话,今生万不可踏足武道,卷入那江湖纷争之中! 从今往后,你只管隐姓埋名,寻个心仪的女子平淡生活,不问江湖,不涉庙堂,好好保护你自己,保护你的妻子,好好保护你手中的木剑,如此,爹便再无牵挂了! 虽然爹不让你习武,不让你涉足江湖,但你要谨记一点,万不可让手中的木剑落在恶人之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爹既然有缘得到它,便意味着这是爹的命数,也是我们父子的命数,更是我们无可推卸的责任,你爹我能力微薄,不能像那些真正的强者一般站出来为江湖讨个说法,唯一能做的,便是抵死护住这可以让江湖纷争更加动荡的物件。 如此,也算爹对得起这江湖,对得起这江湖上苟延残喘的无辜之人了! 爹能想得到,我越是这么说,你就越好奇那被封在木剑中的究竟是什么。 索性,爹便告知与你吧! 那是一部心法,名为《青莲心篆》,传闻乃是五百年前那在气境成就小境界的莲花寺主持所创,一部心法凝其毕生所悟,修者可借此领悟青莲大道,一心化青莲,万法皆可通,乃是江湖公认的天下第一心法。 可自莲花寺主持圆寂之后,《青莲心篆》便遗落人间,无人知晓它的踪迹。 直至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名白衣剑客,自号李太白,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这《青莲心篆》,自此仗剑江湖四十载,无人能敌,终得悟无上剑道,成就剑仙之名! 莲花峰上,一人一剑,独战江湖百名高手,无一人能近其身,一剑长虹贯天日,再一次让世人见识到了这天下第一心法的可怕之处! 但李太白身死道消之后,《青莲心篆》同样不翼而飞,百年时光,那些曾亲眼目睹过剑仙神威的人尽数西去,这往日的一幕幕便也少有人当真了。 不曾想,爹幼年上山砍柴,因雨迷途,躲入一处山洞避雨,但没想到洞中别有洞天,失足跌落一处暗穴之中。 也是在那里,爹意外得到了这为江湖人所垂涎的无上内功! 那时,爹尚且不曾习武,不知这秘籍意味着什么,便带回家中细细研究了起来,可爹天资愚钝,终不得悟书中奥义,便将其遗落在旁,从未过问。 而后十数载,爹机缘巧合下拜得名师,踏足武道,十年间成了小有名气的一品高手,逢人说媒,娶了你娘为妻。 自那之后怀揣热血游走江湖,刀光剑影又十载,却发现这江湖远非我心中所想那般,尔虞我诈,杀伐不断,爹终是厌倦于此,遂携你娘及刚满月的你隐居于世,只望能安然度日。 那时,爹已然在江湖上有了些许名气,自然知晓了常人所不知的一些事,也清楚了当年无意中得到的那本书意味着什么。 爹从未因此欣喜过,或许对于他人而言,这功法便是荣耀,便是地位,可对于爹而言,这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随时都有可能给我们一家带来灾祸。 自此,爹提心吊胆过日,中间多少次想将此书遗弃,可又怕为穷凶极恶之人所得,为祸苍生,几次三番,终是将它留在了身边。 本以为无人得知,便能一直这么安稳生活下去。 不想,方才二年光景,爹得到这无上心法的事便莫名为外人所知,更是轰动了那威名赫赫的外八门,其中三门联手争夺,追杀于我们一家。 混乱中,无数小帮小派从中阻挠,爹奋力拼杀,致使血流成河,却是眼睁睁看着你娘惨死他人剑下! 后得贵人相助侥幸逃脱,心灰意冷之下,爹来到了凉州,心知终有一日会被寻上门来,这十年整日辗转难眠,不得安息! 爹不惧一死,但爹不放心于你,本想将凉州从这纷乱江湖中脱离,组建天元帮为你造出一片安然清明的江湖,本意在做完这一切后,将天元帮交付与你,爹便可以安心去寻你娘了。 然而,这一切来的还是太快,爹所设想的一切终究还是未能成功! 元儿,过往种种已成定数,你我无力回天,便不要再去牵扯其中了,当你再长大些,见过这江湖的肮脏,便会明白爹所说的这番话了。 元儿,今后爹无法伴你左右,要多听你刘爷爷的话,若有机会,你我父子必有重逢之日! 徐武天书。” 第四十五章 黄沙漫卷离乡路 一封信就此完结,少年呆呆地坐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将一张张写的满满的信纸叠了起来,装回到信封中,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老人没有开口,也没有去过问徐武天在信上说了些什么。 这时候,徐元突然转过头看向老人。 片刻后,他轻轻说了句。 “刘爷爷,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操心了!” 老人一时有些诧异,看着少年郑重的模样,后者脸色的伤感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特别是那一双眼,此刻仿佛又焕发起了神采,没了先前那股浓重的死气。 老人有些惊讶,好奇着徐武天究竟在信上写了点什么,居然能让徐元这么快就从先前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但他识趣地没有问。 反正不论如何,徐元现在的状态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这样就够了! 老人欣慰地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刘爷爷,你快去睡吧,我守着就可以了!” 老人张了张嘴,本想让徐元先去睡,但转念一想,或许徐元需要些时间来缓和这段时间里给他带来的冲击,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站起身,老人走向了少年拾掇好的草堆,躺下休整了起来。 火堆旁,少年同样站起身来,缓缓走向了大殿外。 站在荒凉的院子里,抬起头,看向了夜空。 一望无垠的深蓝,万丈高空之上,一轮皎洁的明月与少年静静对视着,没有一颗星,唯有这入眼的银辉。 他真的释怀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无论徐武天对他说了些什么,都改变不了眼下的现状,天元帮覆灭,举帮上下三百一十五人无一幸免,血流成河的一幕始终在他的脑海涌现。 还有那慷慨赴死的擎岳、江左、郑举、项恒,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挥之不去,甚至,他清晰地记着他们临死时的模样,时时刻刻都让他有股心如刀绞的感觉。 但他不得不承认,老爹说的没有错。 事已至此,万般已成定局,那些叔叔们也好,那些不惜身死守卫天元帮旗帜的帮众们也好,他们之所以选择战到最后,既为心中的大义,又何尝不是为了让徐武天安然离开呢? 从一定程度而言,他们都没有白白死去,自己逃出来了,老爹同样逃出来了,哪怕如今依旧面临着海沙帮和那些不明势力的追杀,但最起码眼下他们是安全的。 这也算是随了那些坦然死去的人的愿了吧! 如今,他们要做的是继续完成那些人的遗愿,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才能够对得起那些人用生命为他们铺出的这条生路。 既然老爹说他不会有事,徐元也宁愿相信老爹并不是在安慰自己,最起码,从小到大,老爹从都不曾骗过自己。 这一次,想必也不会吧! 想到这里,少年轻呼一口气,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腰间的木剑。 信中的每一个字在他眼前划过,或许他不甚明白这所谓的天下第一心法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明白,这个东西一定很重要,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尽管老爹一如既往地不让他习武,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老爹说自己眼中的江湖和真正的江湖大有不同,但他也一定会按照老爹的话,守护好手中的这把木剑。 只是,他始终无法理解得了,既是江湖,又会有什么不同? 江湖,不就是一人一马浪迹天涯,快意恩仇行走于世,为了心中道义惩恶扬善,所过之处皆是侠气浩荡的一片天地吗? 不就是有很多像擎岳那样,像老爹那样的侠士,人人向往正道,人人弃恶扬善的世道吗? 为何会有不同? 尔虞我诈?杀伐混乱? 他没有见过吗? 从小到大,海沙帮处处使心计,阳奉阴违鱼肉乡里,仗着自身的实力欺压民众,杀伐无忌,难道老爹所说的混乱不是这样的吗? 既如此,他卷入其中又如何? 老爹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建立天元帮为凉州武道换来十年清明世道,自己为何又不能呢? 少年想不通,他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可…… 不明白又能怎么样呢? 心有不甘又能怎么样呢? 倘若老爹此番凶多吉少,这封信或许就是他对自己最后的期望了吧! 自己能够悖逆老爹的话吗? 他不愿,也不能! 少年的眼中隐有泪花闪烁,握着木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仿佛要将这木剑牢牢地握在手中一般! 清风吹拂着少年额间的碎发,月光坠入眼中,深邃而悠远的双眸透露着复杂的光泽。 许久,少年缓缓低下了头,无力地松开了握着木剑的手,忽的一笑,笑容中似有遗憾,似有凄然,又似有决然。 转过身,少年走回大殿。 罢了,放弃武道便放弃武道吧! 老爹又怎会害自己! 纵使成为一名武者是自己的毕生所愿,但为了完成老爹这留给自己最后的心愿,放弃了也就放弃了吧! 成武者如何,不成为武者又如何? 如老爹所愿那般娶妻生子,此生安然度日,或许,也是不错的归宿吧! 这一刻,月光下的少年选择了遵循父亲的话,放弃了他从小心之所向的武道,选择走向那平静的生活。 长夜寂寥,断然无话。 翌日清早,一老一少望着前路,再度踏上征程。 …… 三日后,凉州,东沙村。 小村落位于凉州极东之地,从此向东再行二百里便能够走出凉州,抵达凉州近邻雄州治下的丰安县。 这一路向东走,山野越来越少,入目尽是平坦广阔的空地,没有多少绿植,黄沙遍野,再加上眼下这个月份,隔几日便是大风天,风吹黄沙,那才叫一个尘埃漫天。 东沙村建在一座小山包后,许是先人为了避风才在此处建了村子。 日头不知不觉间升至当空,阳光洒落,却是不怎么觉着暖,倒是这阵阵黄风让人觉得有些凉,刮得眼睛都睁不开。 风卷沙起,吹打着这个小村子,好在有那个算不得高的小山包遮挡,落在村子里的沙尘倒也算不得多。 这时候,一老一少两道身影顶着黄风翻上了那座小山包,山顶风大,吹的二人身上的衣物凛凛鼓动,老人一只手压着斗笠,生怕被这风给吹飞了。 少年缓慢地向前迈着步子,一手遮在眯缝着的眼前,一手牢牢抓着腰间的木剑,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 风顶着,甚是费力! 自打从小和庙动身,怕碰到海沙帮的人,这两三日他们二人净挑荒僻小路走,不是爬山便是钻林,少有能落脚的地方,实在乏了就找个避风处窝一宿,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好在有老人在,年轻时候露宿荒野攒出来的经验倒是尽数用上了,这一路上累是累点,但却不曾亏待了肚子,饿的时候老人就去打几只野味,渴的时候便随着那些野兽的足迹找些水潭,虽说味道怪了些,但也总算是没饿到渴到自己。 风餐露宿了三日,二人的模样可别提有多狼狈了,眼下看到个小村子,这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子喜意。 “刘爷爷,前面有个村子,咱们能不能去讨碗水喝?” 自打看过徐武天的信以后,徐元的状态渐渐好了不少,再没有了先前那股子颓靡劲儿,也让老人心安了不少。 闻声,老人抬眼看了那村子一眼,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莫说徐元这不通武学的孩子了,就连他风餐露宿这这么久,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更不用想徐元此刻会有多么疲倦。 反正都已经快要离开凉州了,前面或许会有更多海沙帮的眼线部署,既然如此,在这里歇歇脚,恢复恢复体力也是不错的选择。 “好,少主,那我们加紧脚步先进村子里吧,想来这么个小村子也不会有海沙帮的眼线,我们稍作休息一会儿,等后半晌再继续动身吧!” 说话间,二人顶着这股大风朝着村子里走去。 这个点,村子里的人还都在地里忙活着,开垦荒野,虽说时不景气,这地界少有雨水,可似他们这般穷苦人也是万万离不开这二亩荒田的,要不然呐,怕是迟早得饿死了。 年轻一些的尽数在外,此刻村子里剩下的,尽是一些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老人,也没谁会在这大风天到外面坐着。 老少二人走进村子,路过了几家竟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家家关门闭户,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答。 他们这深处城中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个月份虽还未到播种的季节,可地里的一些活已经可以开始忙了。 走过七八户人家,一路叫门,总算是在临近村中的一处院子里看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头,听得有人叫门,颤颤巍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徐元和老人刘艮,似是对二人的装容感到了些许惊疑。 但老头明显也是见过些江湖人的,短暂的惊讶过后,得知二人是过往的侠客,想来讨碗水喝,便将徐元二人迎在了院子里。 徐元颇有礼貌地冲着老人躬身拱了拱手,拘礼道谢:“多谢老爷爷。” 老头笑着摆了摆手,他们凉州虽然地处偏远,但早年间那也是武风盛行之地,只是如今时过境迁,武风不比当年罢了! 但在凉州,甭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牙牙学语的孩童,打骨子里都是尚武的人,所以这老头听闻徐元二人乃是外地来的武者,热情款待的同时,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敬意。 老头安顿着徐元二人在院子里的一张小桌子前坐下,随即从屋里提出一壶水,还端了一盆有些发干的饼。 走到二人身前,略带歉意道。 “大侠,少侠,老汉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倒还有些富裕干粮,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将就着吃些,看二位的摸样,想必是从远处而来,一路劳顿,不妨借此填填肚子。” 老人刘艮始终戴着斗笠,故而这老头误以为刘艮乃是名中年,便有了这“大侠”的称谓,刘艮自然不会过多计较什么。 听得这老头的话,徐元急忙起身再次行礼,“老爷爷盛情,小子这里谢过了!” 老头眯缝着眼笑着,无谓地摆了摆手。 一边吃着,徐元一边向老头打听着些许情况。 “老爷爷,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哦,这村子叫东沙村,是属凉州东阳郡管辖。” “东沙村……” 少年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再次问道:“那从这里走多久才能离开凉州啊?” 闻声,老头微微一笑,略带几分得意地说着。 “不瞒少侠,这要是问起别人,或许还真没几个能知道的,但老汉当年也曾外出做过些小买卖,对这村子外的事知道的也多些,这问题少侠倒算是问对人了!” “从此向东直行一百余里,便可抵达沙安县,那就是咱凉州最东的县城了,过了沙安县再向东走二三十里路,就算是出了凉州地域了!” 说着,老人抬手指了指东面,像是害怕少年找不到东在哪边一般。 循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少年朝着远处看了去,心中思索着,一百余里,走得快些,也就是一日的路程,看来很快就能走出凉州了! 想着,少年心中多了些喜色。 “多谢老爷爷指点!” “无妨无妨,少侠尽管歇息,等体力恢复了再行上路也不迟。” 然而,就在这时,始终不曾开口的刘艮却是忽然绷起了身子,俯在徐元耳旁轻声说了句。 “少主,好像有人来了!” 第四十六章 宝刀未老声尤震 果如其言,刘艮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久,阵阵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三人尽数朝着马蹄声响起的地方望了去。 入眼,一众十数人的马队疾驰而来,其中一骑上坐着两个人,前面一人虎背熊腰,赤裸着身子,后面一人则是相对瘦弱了一些,衣着也大不相同,一身打着补丁的麻布衣裳,看着像是个寻常农民。 看着这一连十几骑如出一辙的装容,徐元和刘艮的脑海中顿时响起同一个声音。 海沙帮! 无论是徐元,还是老人刘艮,在识出那些人的身份后,眼中顿时涌起恨意,甚至还有着几分杀气。 唯有那老头,在看到这一众凶神恶煞的人马时,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甚至是浓浓的畏惧。 别的帮派的人他或许不会认得,可海沙帮的人马,他哪里会认不出来! 老头心中慌乱,不明白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寇怎么突然跑到他们村子里来了? 一众人马渐渐近了,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直直冲进了院子里,马蹄踏过四周扎起的木围栏,这弱不禁风的“院墙”就这么生生毁在了这些嚣张霸道的家伙手里。 一众人马径直照着院子里的三人冲杀过来,仿佛要直接将他们三人冲踏在马下一般。 见此,刘艮急忙拉过徐元,又搀起那早已被吓软了身子的老头,一个闪身,朝着旁边躲了去。 烈马径直冲过三人先前所坐的位置,将个小桌子直接踏成了无数碎屑,尘土飞扬。 “呦呵~没想到还有个练家子!” 那为首一骑见刘艮带着徐元和那老头躲过了自己的冲撞,嘴角一撇,惊讶出声,但又似乎带着些许调笑意味。 “嘶~” 勒紧马缰,十几骑停了下来,齐齐回身看向了徐元三人,目光多数停留在了老人刘艮的身上。 烈马狂躁不安地打着响鼻,马蹄在地上摩蹭着。 那为首一骑上坐的壮汉紧紧盯着刘艮,没有动手,而是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看着他的动作,一骑走上前来,停在了为首之人身侧偏后一些的位置。 “给老子好好瞅瞅,他们是不是你所说的外来人?” 那为首壮汉抬手指了指徐元和老人刘艮,冲着马背上那农民模样的中年问了句。 闻声,后者听话地看了徐元二人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颤着声音回了句。 “大……大侠,就是他们,他们不是我们村子的人!” “好!”那壮汉当即一笑,目光再度落在了老人刘艮的身上,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气开口道。 “奉我海沙帮帮主的命令,所有郡县城乡的生人都必须带回去问话,以免有歹徒伪装往来客商侠士混入人群,扰乱我凉州的安宁!” “你们两个人,是乖乖跟着我走,还是让我这兄弟们亲自请你们走啊?” 说着,壮汉轻笑一声,身后的一众人马听得他的声音也纷纷大笑起来,压根没有把这老少二人放在眼里。 也就只有老人刘艮先前显露出的灵敏反应让这些心高气傲的沙匪重视了些,至于徐元,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个刚断奶的黄毛小子罢了,能成什么气候。 那早就吓得瘫软在地的老头就更不用说了,这伙子人压根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然而,听着那壮汉的话,不论是徐元,还是老人刘艮,都没有表露出丝毫其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眼底还不断涌起杀意。 这时候,老人向前迈了一步,毫不掩饰地沉声说了句。 “少主,你且退后,看老夫收拾了这些不长眼的东西,也算是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了仇了!” 徐元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按照老人的吩咐向后退了几步,远离战场,他不会武,离得近了万一被牵涉到可就不妙了。 那一伙匪寇听到老人的话顿了一下,随即竟不约而同地哄然大笑起来,一个丁点气势都没有的糟老头子,还想冒充高手? 笑话! 虽说老人戴着斗笠,可声音的苍老是掩饰不了的,因而一开口外人就听出了他的年纪,再加上从老人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如他们这些江湖“高手”一般的气势,这些人自然而然就把老人当成了只会耍些花把式的骗子武师了! 对此,老人不以为意,脚步轻启,朝着那一众人缓缓走去,提刀在胸,另一只手攀上了刀柄。 握住刀的那一刹,一股霸道气势悍然涌出,仿佛掀起一股冲天气浪,朝着四周拍打而去。 这一刻,院中的笑声戛然而止,那一众海沙帮人尽数傻了眼,惊恐地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老人,为首那人更是失声喊了句。 “一品高手!” 绝对是一品高手! 而且还是底蕴颇深的一品高手! 除了帮主沙天衡外,壮汉从未在帮内任何一人的身上感受到过如此凛厉的气势。 壮汉傻眼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本以为老人就是个花把式,谁承想这次居然踢到铁板了。 回想着老人此前的话,以及自己接到的命令,壮汉的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一老一少…… 莫非……那小子就是帮主要寻的徐武天的那个孽子? 他们这些帮派中人大都知晓徐武天为保儿子安危,特意安排了一名实力强悍的一品高手贴身护卫,难不成真的让自己撞到了? 此时此刻,壮汉及那一众海沙帮徒也不知是喜还是悲了,按理说撞到了帮主亲点的要犯他们应该高兴才是,这要是抓回去了可是能领不少赏钱。 可……这该怎么抓啊? 他们这一伙人最强的也不过就是为首的他了,才堪堪六品境界,其他人则是一水的七品,如何能敌得过那一品高手! 看着老人一步步走来,手中的刀缓缓出鞘,一股冷意扑面而来,壮汉打了个冷颤,身下的马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起来。 吞了吞口水,壮汉忙改口喊了句,“前……前辈,在下刚才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别动手,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就当从来没见到过你们怎么样?” 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不由得他不服软,笑话,赏钱再多也得有命拿才行啊! 然而,对于他的话,老人置若未闻,脚下不曾停,手一震,刀鞘直插入地,一手拖着刀,在地上拖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就这么慢慢地朝着那一伙人走去。 老人走的并不快,脚步很轻也很稳,一步步仿佛踏在了那群人的心头上一般,每一步落下,那些人都忍不住心头一震,畏惧之意越来越盛。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他们莫说动手了,连半点反抗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看到老人没有半点要收手的意思,那为首壮汉眉头一皱,微一思索,随即心下一横,厉声喊了句。 “兄弟们,不要害怕,他这是虚张声势,咱们一起动手,十几个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杀!” 一声怒喝,壮汉悍然抽刀,勒紧缰绳,作势便要朝着老人冲去。 其余众人听到他的声音也是横下心来,不逃是个死,逃也是个死,既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他们也不相信,一个年迈的老家伙,还真能打得过他们十几个人! 于是,随着为首壮汉一声令下,众人止住退势,纷纷抽刀,一声声怒喝下,接连策马冲向了老人。 然而,那最先嚷嚷着要动手的壮汉却是突然调转马头,猛地一夹马腹,座下烈马一声长嘶,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子外逃了去。 远远的,壮汉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随着风飘荡而来。 “你们撑住,我去给你们搬救兵!” 众人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一幕,尽数愣了起来,心底后知后觉地涌上愤怒,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向老人了。 这一幕落在老人眼中,遮罩在斗笠下的脸上掠过一抹嘲讽之色,下一秒,他脚步一滞,随即纵身跃起,如同大鹏展翅一般飞至最先一骑的上方。 手中陈旧的老刀顺势向下挥扫,可怜那人还没来得及出刀,便两眼一黑栽落马下,喉间一道血痕分外醒目。 没有再去看已成定局的身后,老人一脚踏在马身上,整个人再度拔起,手中刀挥了个满月,身前才堪堪举起刀的两人应声向后坠去,胸前鲜血喷涌。 这时候,其他几人也冲到了老人身前,三五道刀刃夹击扫来,刚落下身子的老人单脚点地,身子向后一倾,扫来的几刀擦着斗笠挥了个空。 趁此空档,老人支着那一条腿,空手撑地,猛地一推,整个人接力转过一周,手中刀横扫而过,所过之处,不知削断了多少马腿。 “咚咚咚~” 断了腿的几匹马瞬间向前栽去,骑坐在上的人又怎能幸免,直接被甩了出去,狠狠撞到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久久爬不起身来。 未及热身,一般的人便被老人解决掉了! 贴地转过一周的老人依旧是单脚撑地的姿势,随即猛地出掌拍向地面,整个人借力翻起,看都不曾多看一眼,手中刀直接抛出。 “嗤~” 飞出的刀瞬间扎在一人胸口,巨力将他整个人向后带了去,撞向身后一人,透胸而过的刀刃没入后方那人的胸口,一刀两命,至死都没能碰到老人一下。 掷出一刀后,老人也没有停歇,再度抽身冲了出去,踏在马背上,拔出贯穿二人身体的刀,又朝着仅剩的几人扑了去。 “叮叮当当~” 刀刃碰撞声接连响起,可他们这些人的力道哪里是老人的对手,一次对劈就震得他们的虎口裂开了缝,再扛一刀整条胳膊都麻了,哪里还有抵抗的能力。 随着老人的身影不断穿梭在院子里,一道道身影从马背跌落,有些人更是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夺了性命。 仅是几息时间,先前还气势汹汹的一众人尽数倒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半个院子,那老头早在第一个人死了的时候就被吓晕过去了,否则看到这场面,指定得被吓掉半条命! 挥刀解决掉最后一个人后,老人没有丝毫停留,翻身骑上了一匹马,朝着远处追了去。 “驾!” 马鞭一甩,烈马吃痛,撒蹄冲出了院子,朝着那为首壮汉逃离的方向追了去。 既然身份被发现,老人必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知情的人,否则很难说不会后患无穷。 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徐元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他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刚跑出二里外,徐元便碰到了策马返回的老人,后者的手中还提着一颗瞪着大眼的头颅,正是那为首壮汉的! 至此,海沙帮这十几人无一生还,尽数死在了老人的刀下! 第四十七章 一刀纵横五百里 越往东走,山林越来越少,除却偶尔能碰到一些小林子外,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 但这些所谓的小林子,实则并没有多少高大的树木,更多的是一些仅有三尺的灌木丛罢了! 尽管如此,老少二人也依旧选择穿行在这灌木丛中,微微伏着身子,借着四周零星的树木遮挡着踪迹。 毕竟越来越靠近凉州边界了,想来海沙帮的防范也会越来越严密,能隐匿一阵算一阵,眼看着就要走出去了,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不过,这灌木丛里走起路来却是慢了不少,举步维艰,若不是担心走在平原被人一眼瞧见,打死他们都不想走这鸟路。 在灌木林子里走了多半日,越过了不知几个山包,视野中终是没有了林子,入目皆是一望无垠的广袤空地,这下子可是连个能隐蔽的地方都没了。 好在天色渐晚,等到入夜了,也能略作遮掩,不至于被人一眼瞧见。 赶了这么久的路,老少二人多少有些劳累,索性靠在灌木丛边缘歇了起来。 望着天边沉下去半个头的太阳,这闹腾了一日的风沙可算是消停了,久违的清晰视野让徐元感到一股难言的舒畅,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从小到大,虽说平日里也曾在外闯荡过,可每次身边都跟着一大堆人,干粮水从不曾缺下,哪里吃过这般苦,眼下他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些浪迹江湖的人是何种感受了。 看着身旁少年风尘仆仆的模样,这才仅仅三五日,老人便觉得少年仿佛消瘦了一些,原先身上那股子淡淡的世家气息也被风尘掩盖了起来,乍一看,倒还真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 “少主,咱们现在离那沙安县估计也不远了,过了今晚想必就能抵达,这里是出入凉州的必经之地,海沙帮一定会严加防范,再加上没有任何可以隐蔽的地界,只怕咱们爷孙俩接下来的路会更不好走啊!” 听着老人略显忧虑的声音,少年反倒无谓一笑,淡淡说了句。 “没事,刘爷爷,眼下还不清楚那沙安县究竟是什么情况,此处相距海沙帮所在的天水郡有着数千里之隔,就算是他们想要派人前来,短时间内也指定来不及,能够驻守到沙安县的,想必都是平日里藏匿身份的一些人,数量想来也不会多,如刘爷爷一般的一品高手只怕都不会有,就算是遇到了,已刘爷爷的本领应当阻挡不了我们!” 听着少年的分析,老人欣慰一笑,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倒确是这么个理。 眼下,就希望一切都能如少年所想这般,给他们留些机会吧! 老人心里多少有些无奈,若是他们能够探听到一些有关这沙安县的情况的话就好了,只可惜他平日里只管护卫徐元的安危,对于天元帮各地的暗哨所在并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被动了。 然而,就在老人心中沉思这档口,远处竟隐隐的传来一阵马蹄声。 距离较远,徐元并不曾听到,也亏得老人这一品高手的感知,方才听到了些许动静,当下对徐元提醒一声,二人躲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 果然,没过多久,那阵马蹄声便清楚地传了过来,这次,连徐元都听到了那一阵“咚咚”声。 片刻功夫后,一行六七骑卷起黄沙朝着这片灌木丛林奔来,似是顾忌着什么,勒马停在了林子前。 那当前一骑上坐之人望着眼前略显稀疏的灌木丛,微微皱着眉头,刚才在山上明明看到这边有两个黑点移动,怎么靠近了却什么都没看到啊? 一旁的人同样扫视着林子,担心有意外发生,一只手已是攀上了腰间的弯刀,以防万一。 可瞅了半天,他们也没看出什么端倪,一人忍不住冲着那最前方的汉子说了句。 “老大,你不会看错了吧,这儿没有人啊!” 被称作“老大”的汉子深皱着眉头,目光缓缓落在了灌木林中几棵长在了一处的高大树木上,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来。 “你们几个,去看看那几棵树后面有没有藏人,奶奶的,我还不信我这双鹰眼能有瞧走眼的时候!” 闻声,一旁的几个人忍着笑,心里嘀咕了几句,还没有瞧走眼的时候啊,前几天大半夜走错门,愣是把张秃子他婆娘当成了自家媳妇儿,差点就给糟蹋了,害得那张秃子就跟发了疯一样,差点给他们这老大的腿都敲折了。 要不是上面突然派了任务,只怕那档子事儿现在还没闹腾完呢! 可这些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让他们当面说出来,那可是没这个胆儿,眼下听到老大吩咐,虽然心里不乐意,可也得照做啊。 两人翻身下马,懒洋洋地朝着那几棵树走了去,很是随意,同样长得都是眼睛,他们先前啥都没看着,偏偏就老大看着了,指定是今儿风大,老大那眼睛里进沙子了! 这一众人大都是这个心思,碍于老大的面子和脾气,倒也没有人敢开口反驳什么,不过这坐在马上也没半点紧张的意思,甚至几个人都开始悄悄探讨起了一会儿换班以后回去吃啥了。 唯有那被唤作“老大”的为首汉子还警惕地盯着林子里的动静,他可是很相信自个儿的眼力的,本事不怎么样,这眼睛从来……很少出过错! 那两个人悠哉悠哉跨过一丛丛灌木,朝着那几棵树走去,将近一百多米的距离,被这灌木阻挡着,硬是走了半刻钟才到。 看着这两个人来到了那几棵树前,为首汉子这心跟着提了起来,身后那些人依旧不以为意,三五成群唠着嗑。 那走在大树前的两人也依旧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埋着头往前扎着。 可就在他们越过灌木丛,来到最前面那一棵树前时,一道亮光忽的在眼前闪过。 下一秒,二人的视线中便溅起一片血红,再接着,二人便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剧痛传来。 两人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惊恐,还有悔恨,可惜,已是晚了,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跌落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断了气。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先不以为然的一众人尽数慌了神,纷纷拔刀以做应对,而那早已提起警惕的为首汉子更是在亮光闪现的那一刻就抽出了刀。 然而,那道身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自己的整条手臂便被齐齐切断了,一条胳膊连带着手里的刀抛飞出去,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身下的马受了惊,不听控制地朝着一侧冲撞了出去,将那为首汉子直接甩了出去,伴随着他的哀嚎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其他的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尽数瞪大了眼,老大可是六品高手,居然被人一个照面就断了条胳膊,这人得有多厉害啊! 想到这儿,这些人哪里还敢反抗,急忙调转马头就要逃跑,可离的近的几人才刚转过一半,刀芒闪过,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便横亘在了他们的背上,直直栽落下马。 接连响起的惨叫声传进吗仅剩几人的耳中,如同无常索命一般让他们瘆得慌,发疯似的踹着身下的马,恨不得自己这马长了八个蹄子,赶紧带自个儿离开这鬼地方!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又是几声惨叫响起,来的六七人便就剩下了一个人还在逃窜。 迟迟没有感觉到身后有人追来,那人当下心头一喜,只以为自己成功逃脱了,可下一秒,一阵刺骨的凉意从背后袭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瞪大了一双眼。 “噗~”  轻声响起,那人身子猛然一震,缓缓低下头,一把闪着亮光的刀刃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鲜血顺着刀刃滴在马背上,当下也面带悔恨坠下马来,终是难逃一死。 一时间,这来的六七骑便只剩下那为首汉子尚且活着了,其余之人尽数死在了老人的刀下。 缓缓抽回掷出去的刀,老人转身返回到灌木丛前,来到了那整抱着断臂歇斯底里哀嚎着的汉子旁边。 视线里多出一双脚,那汉子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死死咬着牙,抬起头朝着老人看去,片刻时间,他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了。 看着青筋暴起的汉子,老人略微犹豫了片刻后,抬手点了汉子身上的几处穴道,替他稍稍止血了血,缓解了几分痛意,好让他不那么容易就死掉了。 做完这些,那汉子微微松了口气,可还是不停地倒吸着凉气,虽说他是六品武者,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十指尚且连心,这断臂之痛又岂是那么好忍受的! 老人自然不会在乎他此刻到底好不好受,似他们这些欺软怕硬、横行无忌的匪寇,杀了都不解气,此刻留他一条命也还是他有些用处,否则这功夫早跟其他人一样见阎王了。 但还没等老人开口问,那汉子反倒先颤着声问了句。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告诉你,我是海沙帮的人,你杀了我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着汉子的话,斗笠下响起一阵冷笑声。 “呵呵,老夫杀的就是你们海沙帮的人,废话少说,想活命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否则,老夫就一根一根剁掉你的指头,再把你削成人棍!” 一听这话,那汉子顿时一个激灵,冷汗直冒,这才刚刚体会了断臂的痛楚,他哪里有勇气再去受这苦,当下急忙回应着。 “大侠!我说……我全说,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求求你别杀我!” 看着汉子这幅怕死的模样,老人又是冷笑一声,海沙帮尽是一群乌合之众,就凭这些人就想称霸凉州武道,呵呵,真是痴心妄想! 但眼下这也不是他应该关注的问题,见汉子选择了配合,倒也省了他不少事,便直接问了起来。 “这里距沙安县还有多远?沿途还有多少像你们一样巡查的人?这沙安县里有多少海沙帮的人?实力如何?这些问题你但凡有一个回答不上来,我立马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素来平和的老人此刻就像是恶鬼一样,句句话听在那汉子耳中都让他感到一阵心惊肉跳,生怕一言不合这神秘的高手就给自己来上一刀。 汉子思索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回复道。 “大侠,我……我也不太清楚这里距沙安县有多远,大概……大概将近一百里的路程,沿路派出巡视的小队有十几支,每一队负责一片区域,每隔六个时辰换一次班。” “沙安县里大概还留有三十几人,实力比我们这些人强多了,大都是五品高手,还有几名四品高手,别的……别的我实在是不清楚了,大侠您就饶了我吧!” 说着,那汉子竟是哭了起来,不停哀嚎着,求老人饶了他的性命,他还有一家子人等着照料,他要是死了,那些人待在海沙帮里可该怎么活啊! 然而,对于他的苦苦哀求,老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半点动容,微微低着头思索着他所说的话。 片刻后,老人垂在身侧的手忽的一动,手里的刀径直划过那汉子的脖子,鲜血如注,那汉子惊恐地捂着脖子,但喷溅的鲜血依旧从他的指缝里涌出,不出片刻便没了气。 老人缓缓起身,淡漠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若饶了你,谁又能饶得了我们呢?” 清风起,无人应。 第四十八章 欲擒故纵一计成 待老人处理完这最后一人后,徐元方才从树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境没有半点动摇。 现在的他可是真正明白了为何老爹在自己小的时候就让自己接触天元帮的刑狱,让自己见识“犯人”的各种死状了,若不是大小就见多了这种场面,怕是以他这年纪,看到这么多死人早该吓坏了吧! “刘爷爷,问出什么来了吗?” 相隔百余米,先前那为首汉子的话徐元没有听真,便开口问了句。 老人轻轻点了一下头,但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口道。 “少主,据其所说,这沙安县附近有着十几个如他们一般的巡逻队,每一队都有固定的巡视区域,除了这些人外,沙安县内也还有三十几人。如此来看,此处海沙帮驻扎的人马将近二百人,大都是三流武者,最高也不过五品高手,若是被缠上怕是不好应对!” 虽说他是一品高手,根本不惧怕这些区区五六品之人,可毕竟他只有一人,还得分心保护徐元,倘若被这一二百人缠上的话,分心乏术,届时莫说保护徐元了,只怕自己也得身陷险境。 徐元也清楚这个理,听过老人的话开始思索起来,硬闯的话必然不可取,该想着如何才能不惊动其他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闯过沙安县才是上策! 老少二人皆陷入沉思,突然,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说了句。 “少主,我们何不将计就计,让他们把我们抓住,此处离沙安县最近,他们必然会将我们带至沙安县审讯,如此一来我们就能够避免惊动其他的巡逻队,只要能进到县城内,光凭那区区三十余人老夫一人足以应付,届时完全可以保证在其他人赶回来之前逃出安阳县!” 闻声,徐元思索了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此计虽然凶险了一些,但不得不说,倘若真能够按照老人所想那般,倒还真不失为上策。 毕竟,这沙安县四周尽有海沙帮的人巡查,想要钻个空子逃出去只怕不是易事,老人一人或许可行,可谁教老人还带了他这么个无用之人呢! “刘爷爷,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那些人不把我们带去沙安县怎么办?” 少年还是有些担忧,海沙帮的人个个心高气傲,倘若未曾按照他们料想的那样将他们带回沙安县再审讯,而是就地审问起来,那样他们又该如何,也要像现在这样直接动手吗? 若是那样的话,慢慢下去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察觉,万一行踪暴露,引来更多的人可就大事不妙了。 少年的担忧又何尝不是老人此刻所想,但眼下也的确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了,只能姑且试一试了! “少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迟则生变,很难说得准海沙帮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动作,我们只能一试了!为了以防万一,你一定要跟紧我,倘若除了什么意外,老夫一定尽全力护卫少主的安危!”老人郑重其辞说到,徐元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点点头,权且交给天命吧。 思定,二人也不拖延,当即朝着沙安县所在的方向走了去。 … 夜幕初上,这黄沙之地更显清凉,寒意料峭,丝丝冷风袭来,让人不禁缩着脖子。 银辉打在沙地上,透露着些许荒凉。 迎着月光,一老一少拉着影子,不紧不慢地向东走着,脚步踏在硬邦邦的沙石地上,没有丁点声响传出。 老人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在少年前面,除却戴着斗笠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外,此刻的他看上去倒还真像是个年岁大了的昏迈老人,甚至为了让自己更贴合这个形象,就连手里的刀都交给了身后的少年捧着。 少年看上去脏兮兮的,灰头土面,唯有一双深邃的眼让人迷醉,怀里抱着一把看上去颇为老旧的雁翅刀,刀鞘多有磨损,透露着几分古朴气息。 腰间悬挂着一把沾染着泥渍的木剑,看上去亦是有些怪异。 一老一少行走在无边无际的空地上,入目四下皆黄土,抬眼八方无生人,冷冷清清,萧萧瑟瑟。 不过,他们二人不去刻意隐藏行踪,没过多久就被巡视的海沙帮众发现了,逐渐响亮的吆喝声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传来,一行六七人很快就闯入到了二人的视线中。 六七匹烈马将老少二人围了起来,不住打着响鼻,马上几人也是警惕地盯着这一老一少,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 一人抬手提刀,指向戴着斗笠的老人,皱着眉头,厉声呵斥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 被围在其中的老人和徐元都表现出几分害怕神色来,少年缩在老人身后,只敢伸出一只眼偷偷瞄着四周。 听得问起,老人的身子微微发着颤,哆嗦着手抱起了拳,磕磕巴巴回答着。 “大……大侠,我们爷孙二人是外来的武师,混不下去了想来此处卖卖手艺挣些细碎银子好谋个生计,不想路遇劫匪,慌不择路下逃到了此处,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界,还望大侠行行好,给我们爷孙二人指点一条出路,这天儿太冷了,再寻不着落脚的地方,只怕我们爷孙二人这命可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听着老人喋喋不休的话,那几人似乎尚有疑虑,警惕之意不曾衰减分毫,那先前开口之人再度厉喝一句。 “把斗笠摘了!” 闻声,老人颤颤巍巍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透露着惧怕的沧桑脸颊,平平无奇。 徐元有一点并没有分析错,这些被派来巡视沙安县境域的海沙帮帮众俱是一些早早就藏匿在此处的人,平日里根本不曾去过武威郡,故而也没能认出老人的身份,至于徐元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他们这些海沙帮的人,就算是天元帮的人到了此处也未必能认得出这脏兮兮的少年就是徐元吧! 细细端详了一番老人的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也没从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丝毫强大的气势,隐隐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一般,堪堪七品境界而已,看来真如老人所说,就是个江湖卖艺的老头! 没了顾虑,几人这才渐渐放松了警惕,那最先开口的人忍不住皱着眉头爆了句粗口。 “踏马的,搞了半天是个老废物,害的老子们白跑一趟!” 这时,一人不耐烦地说了句。 “要不直接杀了他们得了,省的出乱子!” 听着他的话,徐元下意识紧了一下身子,唯有老人依旧镇定,保持着之前的畏惧神色。 其他几人闻声纷纷附和,一时间,倒有近半的人同意就地解决这一老一少,但那最先开口的人却是沉默没有应和,只是紧紧盯着老人,思索着什么。 剩余几人也像是在征求着他的意见,同样不曾开口。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时间,那最先开口之人才淡淡说了句。 “还是不要贸然动手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上面责怪下来,你我兄弟们可是担当不起,还是带回去交给副首领定夺吧!” 他倒不是起了善心,而是的确最近上面的命令有点多,今儿找这人,明儿找那人的,他还真怕自己万一杀错了人,那不是白白给自己惹麻烦吗! 再者说,虽然这老人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他总是莫名其妙感觉到这老人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他没来由的感到几分危险,尽管他端详了这么久都没看出什么端倪,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生事的好! 听着他的话,那几个先前一直不曾开口的人纷纷应和了起来。 “我觉得也是!” “是啊!还是先把他们带回去再说吧,到时候如果没用了再杀也不迟!”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那几个叫嚷着要杀这老少二人的人也只能悻悻作罢了。 “老二老三,你们两个把这两个家伙押回去吧!” 既然商议定了,也就没有再拖延,那最先开口的人直接安排了起来,两人闻声立马应道。 “是!” 其他人还得继续巡视,自然不可能支出一半以上的人去押送徐元和老人,就只能派两个实力相对强一些的去做这件事了。 临行前,那最先开口的人还特意将这二人叫在了一旁,叮嘱道。 “留心那个老家伙,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路上千万小心,一旦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直接……” 说着,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二人意会,点了点头。 “随时准备发信号,我会尽量往县城那边靠,一旦有什么意外发生,尽量拖到我们赶过去!” 似是不放心,那人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二人一定留心!” “好,那就动身吧。” 二人随即带着老人和徐元朝着沙安县所在走了去,两人两马,一前一后,一人引路,一人紧盯着徐元和老人的动作,以防发生意外,二人的手时刻抓着腰间的佩刀。 就这样,四人在不时响起的催促声中远去。 第四十九章 虎狼丛中也立身 古陌寒风来去吹,马蹄尘旋上麻衣! 星稀月冷渐高升,银辉铺满了整座沙原,万般寂寥,唯有轻微马蹄声传响,在地面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蹄印。 一百里路程纵马疾驰不过两三个时辰,但眼下带着两个没有脚力的人,速度慢了可不止一星半点,走过四个时辰有余,方才远远看到了县城的轮廓。 到底是镇守凉州的边城,这沙安县整体看上去可比先前路过的那些城池雄阔了不少,就连城墙都加高了几米,料想那梁朝都城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直到沙安县城的轮廓闯入视线,两名海沙帮帮众这才算是微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始终紧绷着,可别提有多累了。 好在这一老一少并不曾出现什么异样,倒也配合,这也让他们二人省了不少心,等到了城里,他们也算是能够交差了。 “走快点!” 后方一人呵斥了一句,随后轻踹了一下马腹,加快了些速度。 眼瞅着就快要到地儿了,他这心里也急了起来。 别看他们已经看到了城池,可依旧是费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城下。 城门紧闭,灯火昏暗,若非今儿的月色足够明亮,还真是什么都看不着。 四人停在了城前,城墙投影笼罩着他们,视线也变得暗淡了起来。 徐元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城门上大大的“沙安县”三个字,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事情正在如他们所料想的那般进行着,不曾惊动其他的人,只要能混进城,以老人的实力想带自己闯出去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走在徐元身前的老人同样打量着这座边城,习武之人的眼力远胜常人,哪怕是在夜里也能看得比常人更远。 望向城墙上方,隐隐能够看到几道人影在城墙上走动,不多,大概有着六七人。 察觉到城下来人,城墙上的人当即警惕地搭起了弓,问话声从城墙上传了下来。 “来者何人?” 那走在头里的一人听声扬起了头,扯着嗓子吼了句。 “伍哥,是我,张二!” 听到应答,城墙上的人方才收起了弓,被称作“伍哥”的人又开口问了句。 “老二啊,你怎么回来了?你们不是今夜巡逻吗?你身后的又是些什么人?” “是两个自称江湖卖艺的武师,我们头让押回来交给副首领,伍哥,你快把门打开吧,这一路上可把我累坏了,让我进去好好歇歇!” “好,开城门!” 随着伍哥一声立下,紧闭着的城门随着“轰隆”一声缓缓朝着两边张开。 生铁打造的城门,光是看着就如同小山一样给人一种压抑感,也唯有这边城和各州的州城才能用的上这等分量的城门了! “走,我们进去!” 张二率先策马朝着城里走去,后方那人则是又催促了一句。 “快些走,别磨蹭!” “哎!哎!”老人连连应答,拉着徐元快走了两步,但这一双眼却是打量着沿途的情况。 走入城内,视野打开,四下却是空旷了许多。 为了避免有人夜里生事,海沙帮直接下了宵禁令,子时以后凡有人敢出来,一律处决,不问缘由! 起先还有人壮着胆子反抗几句,可被海沙帮杀鸡儆猴地杀了几个人以后,就没有人敢反抗了。 所以,到了眼下这个时辰,走在街上的除了海沙帮的人外,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哪怕是官府的人也不敢公开反抗海沙帮! 城门开启后,他们向里走这功夫,伍哥也从城墙上跑了下来。 打量了徐元和老人几眼,伍哥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张二,笑着说了句。 “老二,直接把他们带去县衙吧,今儿辛苦了,赶明儿换了班,兄弟们好好喝一气!” 张二愣了愣神,“县衙?伍哥,把他们带到县衙做什么?咱们什么时候和官府勾连上了?” 听着张二疑问,伍哥又是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道。 “哥哥还能骗你不成,尽管去就是了,副首领这会儿正在县衙议事呢,去晚了惹到副首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张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一头雾水,心里多少有点疑惑,这副首领放着好好的府邸不待着,跑县衙里作甚? 可看伍哥那样也不像能告诉他,索性不去问了,到了县衙不就知道了嘛! 想着,张二没再多说什么,冲着身后摆了摆手,另一人会意,随即带着徐元和老人朝着县衙走去。 县衙位于整个沙安县中心位置,也是当初建城的时候特意布置的。 城大,从这西城门到城中心少说也有个十几里的路程,愣是费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了县衙。 以往的县衙本该冷冷清清,这倒不是沙安县这一处县城如此,整个凉州的官府衙驿几乎都是这般情景。 毕竟,在凉州说话最管用的可不是官府,而是天元帮,莫说遭逢大事人们都会去找天元帮解决,就连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人们也愿意去天元帮分派各地的五方天司下属府邸说道说道,很少有人会去找官府。 故而,在凉州这地界,官府更多的就像是个摆设,充其量也就是个门面的用处。 莫说这小小县令的县衙了,就连那州牧府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整日清冷得很,甚至那凉州州牧隔三差五还得去天元帮庄园叨扰盏茶功夫呢! 今儿也是怪了,这个时辰本该是灯火阑珊,可这县衙反倒是灯火通明,门前站着五六名赤裸着身子的海沙帮帮众,神情肃穆,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反往常的景象让张二有些愣神,若不是他确定这就是县衙的话,还真以为是自个儿走错了地儿了呢! 停马县衙前,二人翻身下马。 另一人来到徐元和老人身侧,盯着他们二人,而张二却是走上前,冲着那守在县衙门前的几人问了句。 “几位兄弟,今儿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 没人回应他,让张二觉得有些尴尬,面容抽搐了一下,却依旧不死心地拉下脸再次问了句。 “你们聋了吗?副首领在哪?我有事要禀告副首领!” 这次可算是有一个人回应了他,却是压着声音,像是生怕自个儿声大了冲撞到什么大人物一样。 “兄弟,你可小点声吧,副首领正在里面议事呢,你有事就先在这儿等会儿吧!副首领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惹恼了他,不光你吃不了好,我们几个也得跟着遭殃!” 说完后,那人立马又站的板板正正的,这不说出去,别人还真不能把他当沙匪看。 张二也是蒙了个大圈,今儿这是怎么了?咋都神神叨叨的? 可转念一想,副首领的确脾气不好,没准儿现在正跟那小县令交代重要事儿呢,自己贸然进去,指定讨不了好,还是等等吧! 想着,张二返回身来,冲着另外那人无奈地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 “先等等吧,副首领估计正跟那狗屁县令说事儿呢,等他出来咱再跟他汇报这两个人的事吧!” 说罢,张二当即不顾形象地坐在了地上,骑了一天的马,屁股都颠的生疼,眼下这功夫不歇白不歇。 另外一人点点头,也如他一般坐了下来,丝毫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老少二人。 在他们眼里,现在的沙安县城可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是这两个人再有本事,到了这儿还不信这俩人敢整出什么幺蛾子! 看到他们二人放松了警惕,徐元微不可察地朝着老人靠近了几步,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后者,似是在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相处了这么久,少年不用说,老人也能会意,自来到这沙安县以后,他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城里的情况,倒是和之前那人所说的出入不大。 散落在城里的海沙帮帮众不过寥寥十几人,再加上门口站着的这几个人,也就是堪堪二十出头,想来其他人这个时候也都去歇着了。 现在已经到了城中心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被带到哪里去,毫无疑问,眼下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不知怎么的,老人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老是隐隐有一股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一时显得有些犹豫。 时间过去了几分钟,但还不见老人有所动作,徐元也是有些意外,疑惑地看向后者,像是在询问老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迎着少年的目光,老人缓缓摇了摇头,又迟疑了片刻,随即心下一横。 再不动手的话,倘若那张二口中的副首领出来了就更麻烦了,他们不能被拖住,否则谁知道会出什么变故! 心中思定,老人当即冲着少年点了点头,后者见状急忙朝着老人后方闪去,露出了坐在他身后的张二二人。 少年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张二一愣,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 下一秒,那一直佝偻着身子,装作一副老迈昏沉的老人突然冲了出去,一声怒喝惊扰了整个夜色。 “死!” 第五十章 战得云开见月明 老人一声喝下,整个人如同猛虎一般扑向了坐着的张二两人,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二人的身前。 两掌探出,虽说是猛然出掌未能蓄力,可这两掌的力道依旧不容小觑,直直朝着张二二人的脑袋拍了去。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二人怎么都没想到这看着平平无奇的老家伙敢在这儿动手,更是没想到这老家伙的速度会这么快,一时应对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这一掌落到自己头上。 也是二人坐的近,老人探出的两掌无一落空,霎时间印在了二人的印堂上。 只听“砰”一声闷响,张二二人顿时瞪大了双眼,整个人一僵,一口鲜血从嘴里涌出。 瞳光一散,二人向后跌了去,再没了任何动静。 而老人则是接力向后翻身,稳稳落地后没有任何犹豫,拉起徐元就朝着城东跑了去。 这时候,那一直守卫在县衙门口的几人才反应过来,可等他们回过神的时候,老人都已经跑出去小半条街了。 “杀人了!快来人!” “有刺客!” 声声透露着惊慌的吼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就抽出了刀朝着老人逃离的地方追了去。 剩下几人则是慌慌张张跑进了县衙,边跑边喊,不停吆喝着人。 一时间,整个县衙陷入了一团乱。 而这个时候,老人则是紧紧拉着徐元朝东城门跑去。 突然,一道亮火伴随着刺耳的尖鸣从身后响起,夜空中绽放出一蓬亮光。 这是发信号了! 老人微微皱了皱眉头,脚下的速度不曾减缓半分,甚至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城东,他直接将徐元扛了起来,毕竟若是他全力奔跑,后者哪里能跟得上! 老人心中暗自祈祷,但愿不会引来太多的人,只要能出得城去,就不用再害怕海沙帮的追杀了! 可还没跑出多远,一伙六七人就从街道另一头冲了过来,刚好撞了个正着。 这些人都是看到信号后赶来的,见着逃窜的老人,当即抽出弯刀朝着后者挥砍而来。 见此,生怕伤到徐元,老人忙将徐元放了下来,从后者手中接过刀,率先迎了上去。 身子冲了出去,声音才后续飘来。 “少主,护好自己,待我先解决了这几个家伙!” 全力以赴下的一品高手有多可怕,看看此刻的老人就知道了! 一把陈旧老刀在他的手中如同神兵一般,挥手间鲜血溅撒,一个照面便劈杀了两人,被舞的虎虎生风的刀穿梭在几人间,行云流水般轻松就取掉了赶来几人的性命,利落的没有丝毫阻滞。 整个过程不过五六息时间,老人收刀,地上多出了六七具尸体,鲜血浸染着街道,可老人哪里有功夫去看这景,回身扛起徐元就再次朝着城东所在跑了去。 但没过多久,视线中又涌出一队人马来,足有十数人,让老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了? 他哪里知道,先前那人在告知他沙安县情况的时候遗忘了一句话,整个沙安县外分布着十几队巡视人马,可这些人并不是整日都要巡视的,在城内同样还有着十几队人,分昼夜与他们换班。 也是这个略显关键的遗忘,让现在的老人多了些危险。 眼下自然是没有时间去想那些,老人放下徐元,当即抽刀再度迎了上去,同时喊了句。 “少主,跟在我身后,这样下去会被他们拖住的!” 少年应了一声,跟在老人身后不远处,一点点朝着城东走去。 老人声势迅猛,似这些寻常帮众如何抵挡得住,他们中最强的也不过六品境界,怎会是老人这一品高手的对手。 不过,胜在人多,虽不能抵御长久,但也或多或少减缓了老人的速度。 一路横冲直撞,不知不觉间,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杀到后来,就连老人都有些麻木了,每一次出刀都不顾消耗,这一来二去,本就年迈的他也觉得有些累了起来。 可他不敢放缓,他现在可是不敢确定城里究竟有多少海沙帮的人了!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这边的打斗动静,不断朝着此处涌来,几乎是整个城驻守的海沙帮帮众都赶了过来,不光身前有人,就连身后冒出了十数人。 担心徐元受到伤害,老人只能降下速度,将少年紧紧护在身后,手中老刀不断挥出,时而劈向身前,时而刺向身后,血迹溅落在一老一少的衣衫上,更显狼狈。 但好在虽然走的慢了些,却依旧不断朝着东城门所在的方向移动着。 不知不觉间,厮杀了半个时辰,街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老人的体力也是耗去近半,但索性此前赶来的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剩下的寥寥十数人也开始惧怕起来,不敢贸然出手,只能被老人一步步逼退。 十几里的路程,跑跑停停下,二人离东城门越来越近,甚至整个城门的轮廓都已经闯入到了视线中。 城门便意味着希望,看到那高大的城墙,老人心中一喜,身上的力气仿佛也恢复了一些。 看着身前的人渐渐变少,老人突然急呼一声。 “少主,我替你扫清前面这些人,你抓紧朝城门那边跑,我来挡着后面的人!” 也不去管徐元如何回应,老人当即挥刀扑向了那堵在身前的几人,几个呼吸间便结果了那几人的性命。 许是离城东越来越近,从东面围上来的人少了起来,反而身后几侧赶来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一人想抓着老人冲杀前方的人的空挡对付徐元,却被老人提前察觉,猛地向后抛刀,直接将那人扎飞了出去,撞向了身后一人。 一刀,两命! 少年一惊,急急忙忙朝着老人跑去。 挥拳砸飞一人后,老人回身朝着后方冲来的一众人扑了去,与徐元错身而过,挡在了后者身前。 没了刀,这一双铁掌也不是吃素的,手起掌落,拍刀刀断,拍人人飞,还是那句话,就凭这些区区三流级别的武者,当真是阻挡不住他。 随着他这一路杀伐,近乎七成驻守在这沙安县的海沙帮帮众都倒在了血泊中,唯有后方这陆续赶来的三四十人尚且存活着,却也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像是在等着什么。 他们想耗下去,老人可不想,当即抽身再次冲出,顺路抽出扎在尸体上的刀,冲进了那三四十人中,疯魔乱舞,哪怕是不用刀法,威力也不容小觑。 人群中,不断有惨叫声传出,一具接一具尸体抛飞出去,跌在地上,甚是混乱。 借着老人拖住那些人的时机,徐元一路跑到了城门前,所有人都去围杀他们了,就连原本守在城门上的人也不例外,等少年来到此处的时候,城墙上空无一人。 但他也生生止在了这里,没什么其他的原因,城门是关着的,他出不去啊! 城门太大,门闩又高又重,他他使出浑身的劲儿也根本挪动不了那门轴分毫,平日里想开这城门,那得两边各站四五个壮硕汉子才能扛得动这门闩,此刻光凭徐元一个人哪里能行。 既然暂且出不去,就只能等着老人杀了那些人再开开城门了。 回过头,徐元焦急地望着陷入混乱的人群,这么会儿功夫,那些海沙帮帮众又被杀了多半,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硬撑着。 不过,剩下的这些人大都接近于五品境界,一心防守牵制,此刻大有消耗的老人竟是无法摧枯拉朽地劈杀这些人,只能慢慢耗着。 但虽说是耗着,其实也就是比之前的速度慢了一些而已,老人依旧处于上风,雁翅刀杀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境,难以阻挡。 一刻钟之后,老人挥刀斩杀了最后一人,脚下已是东倒西歪躺满了尸体,但他也感到了些许力竭,胸前不断起伏着,呼吸粗重起来。 到底是上了年纪,若是再年轻个十岁,杀这么点人还不是盏茶功夫,易如反掌,哪里能把他累成这幅模样。 深深吸了两口气,老人也不敢多做停留,虽说眼下尽数解决了前来围杀的人,可保不齐城内还有其他的人,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若是再来个二三百人,他可就不怎么好招架了! 转过身子,老人加紧步伐来到了城门前。 “刘爷爷,你没事吧?” 看着老人略显疲惫的神色,徐元轻声问了句。 老人摇了摇头,看向了眼前禁闭的城门,一边向前走去,一边冲着少年说了句。 “少主,你且往后走几步,待老夫开了城门,咱们就能离开凉州了!” 少年点点头,退出了门洞。 老人则是将刀横在一旁,略一蓄力后,整个人拔地而起,两手上托,顶在了门闩下方。 顿时,那足有成年壮汉小腿粗的门闩竟是被老人托举了起来,随手一抛砸在了远处。 老人落下身来,一手搭在一扇门上,轻喝一声,两臂奋然发力,随着阵阵“吱吱”声,生锈多年的大铁门缓缓张开。 看着城门大开,徐元的眼中闪着亮光,终于可以离开凉州了吗? 心中喜悦的同时,似乎还有些淡淡的落寞。 可就在少年意欲动身的时候,耳边忽的传来一阵破风声,随即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 “哪里走!” 第五十一章 老刀也可镇亡魂 阵阵马蹄声响起,五六道身影从远处疾驰而来。 侧面一骑手执弓箭,弓弦颤动,刚才那一道破风声便是来源于此。 空中,一根箭矢疾射而来,直直刺向徐元的脑后。 这一幕恰好被转过身的老人看到,没有任何犹豫,急忙抽身扑倒了徐元,但箭矢却贴着他的后背刺了过去,撕裂衣衫,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痕。 “刘爷爷!” 少年疾呼一声,身上的老人冲着他摇了摇头,低声叮嘱一句。 “少主,这几个人不简单,等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你就赶紧跑出城,不用管我!” 说罢,也不待少年回应便起身冲了出去,手中刀悍然出鞘,虽说那后来的几人不曾出手,可凭着感觉,老人似乎在这几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比先前那些人更危险的气息,只怕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 这个时候,老人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先前张二在面对灯火辉煌的县衙时露出的疑惑神色,莫非……海沙帮有大人物到此? 他不得而知,却料定相差无几。 事实的确如此! 杜平山乃是海沙帮的副帮主,妥妥的一品高手,奉令前往凉州各边城巡视情况,以防天元帮余孽潜逃出境,恰逢今日来到了这沙安县,不想这才刚进屋不久,就听有人报告县衙门口出了乱子。 起先他本以为只是一些流亡灾民或是外乡武者,便没有去搭理,只是吩咐了一声,让城里驻守的人自行解决便是,可过了半大天儿都没动静再传回来,让他很是疑惑,谁知一出县衙就看到了满街的尸体,这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急忙带人策马追来,所幸也算及时,正好看到了老人打开城门。 此刻,看着老人挥刀冲来,本就恼火的杜平山哪里肯让,当下飞身而起,抽起狼牙棒迎了上去。 “这老家伙交给我,你们去抓住那个小东西!” 瞥了一眼远处有些发呆的徐元,杜平山恶狠狠说了句,这两个该死的家伙差点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让他丢尽了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他们,不管它们是什么身份,今天都难逃一死! 另外五人闻声果断策马朝着徐元冲去,根本不曾理会老人,哪怕他们也感受到了老人乃是一品高手,但杜平山又何尝不是,有他一人就足以对付消耗不少的老人了! 看着这些人朝徐元而去,老人目光一凛,生生止住了前冲的身形,脚步一换,闪到了五人所对的方向,一边挥刀阻挡着五骑,一边急声高呼。 “快走!” 老人歇斯底里的吼声让徐元一怔,眼中满是急切,可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急急忙忙朝着城外跑了去,他留下来于事无补,反而只会成为老人的拖累。 “快,别让那小子跑了!” 看着徐元逃窜的身影,杜平山厉喝一声,同时抽身朝城门口追了去。 瞥到杜平山的动作,老人虚晃一刀逼停那五人,随即转身跃起,老刀望空劈落,照着杜平山后背劈下。 感受到背后的滚滚杀意,杜平山不敢托大,只能放弃继续追赶,反身架起狼牙棒挡了去。 “当~” 刀刃重重砸在狼牙棒上,火花四射,一声剧烈的震鸣声中,杜平山整个人向后滑去,两脚在地上铲出长长的划痕,退了丈余方才止住。 老人同样被这股反震之力震了出去,但显然比杜平山受到的影响小一些,刚一缓和就立马抽身越过杜平山来到了城门前。 二人高下立分,虽同为一品高手,但杜平山比起老人来还是差了些! 这功夫,徐元早已跑出了城,站在远处,焦急地望着此处的情形,老人单薄的背影落在他的眼中,眼眶瞬间红了。 隐隐的,他似乎猜到了老人要做些什么! 城门内,六道身影皆落到了地面上,各自抽出武器朝着老人走来。 杜平山扛着狼牙棒,坦露在外的半个身子尽显雄壮,与老人那瘦骨嶙峋的身段呈两极之差。 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酸麻的手腕,杜平山面露狠色,看着老人,忽地冷笑一声。 “老东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拼死护的那小子就是徐武天的孽子吧,你说他要是落在我们海沙帮的手里,他那个落荒而逃的爹会不会回来救他?” 杜平山毕竟是海沙帮的副帮主,很多事情他一眼就能瞧的明白,早听人说天元帮少主徐元身旁有一名极其厉害的用刀高手,眼下的老少二人不正好如传言所述吗? 难怪搜遍整个武威郡都不曾找到这小子,原来早就溜到了这里,还好帮主有先见之明,派自己巡视各边城,也是他天命如此,命中注定他逃不过此劫,注定要成为自己立功的筹码! 想着,杜平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至于那静静守在门口的老人,杜平山倒是没有太过在意,就算是单打独斗奈何不了老人,可后者毕竟经过先前的乱杀已是大有消耗,加上岁月不饶人,能支撑多久尚不好说,更何况老人的对手远不止自己一人,他们可是有着六个人! 除了他是一品高手以外,还有他的两名护卫,皆为三品高手,再加上沙安县原本驻扎的一名首领、两名副首领,这又是三名五品高手,试问这样的阵仗凭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怎么挡得住? 杜平山身后五人会意一笑,有副帮主撑腰,他们的底气也是格外的足,毫不畏惧地盯着老人,昂着头,大有几分挑衅之意。 老人面色阴沉,他同样知晓局势对自己的不利,但眼中除却凝重外,没有丝毫畏惧。 “废话少说,想抓他,除非我死!” 两手握刀,一人一刀立于城门前,誓死护卫着身后的少年。 “哼,动手!” 杜平山冷哼一声,不再拖延,率先舞动狼牙棒,抡向老人。 身后五人同样应声而动,皆抽出弯刀,左右上三方扑向老人,不给后者留有丝毫可躲闪的空间。 老人挥刀以对,精研了一生的刀法展露峥嵘。 刀刃劈开狼牙棒,借着反震之力回旋成弧挑向另一方,刚好和一人劈下的刀撞在了一起,与此同时,老人自身也不曾闲下,脚步左右腾挪,接连闪过从两侧刺来的两刀。 身形轻跃而起,弯刀从脚下扫过,老人踏刀侧身,最后一刀贴胸而过,刀法第一式随浪被老人用的出神入化,辗转腾挪间便轻松化解了六人的攻势,尽显洒脱。 但这年纪毕竟是大了,反应的速度远比不得年轻时候,这最后的一刀虽说躲过,却也是躲得慢了些,衣衫被拉出个长长的口子,在他的胸前留下一道血痕。 老人精妙的应对让杜平山的脸色难看起来,怒喝一声,再度抽起狼牙棒砸了去。 其余几人亦是面色一变,没想到这老家伙还真有点东西,当下也紧随杜平山之后,五刀齐出。 七人你来我往,各有千秋,尽数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一根狼牙棒宛若魔神锤,带起劲风,照着老人面门不断抡砸而来,五柄弯刀虎虎生风,相叠相继,或劈或砍,不断逼退着老人,试图将其逼出城门外。 老人自知这些人的想法,无非是想越过他出城追赶徐元,毕竟,相较于他这么个无用的老头子,徐元的身份更加让那些人重视。 面对这众多刀棒,老人唯有一刀,一把比他年纪还大的刀,一部苦练五十年的刀法,只此而已! 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这城门,为徐元争取逃生机会,否则,怎对得起帮主之托,怎对得起那死去的人! 老人深情地望着手里的刀,轻轻一笑。 “老伙计,沉寂多年,临了也该让凉州的后辈们再听一遍我刘亘的名字了,不然……怕是连我都忘了自己的名字了!” “战!” 这一刻的老人意气风发,再无先前昏迈之气,一声怒喝,已然抱有死志。 大刀掠空,所向披靡,势不可挡,此刻的老人刀意渐疯,无所顾忌,对于向自己挥砍而来的刀棒根本不予理会,除却微微闪躲一下杜平山的狼牙棒外,其余人的攻势压根不被他放在眼里。 侧挥而来的一刀撕破了老人的衣衫,在他的腿上留下一刀深痕,鲜血直流。 老人微一趔趄,不曾看,回手便是一刀,不偏不倚划过了那人的喉咙,瞬息毙命。 不去理会最凶的杜平山,老人抽身而起,直取另外两名五品高手。 老人带着杀意的目光让二人一震,急忙后退,可他们的速度哪里能快的过老人,眨眼睛就被老人近身,只得匆忙架刀抵挡。 “铿~” 鸣声起,二人应声后退,老人不依不饶,紧追而上,手中刀悍然劈下,却又被阻挡。 老人疯一般不断抬刀下劈,偶尔腾出手挡一下从两侧偷袭而来的刀刃,一心想先杀死这境界最低的二人。 杜平山看着老人疯魔一般的刀法,口中喃喃重复了一遍老人先前所述的那个名字。 “刘亘……鬼刀手刘亘!” 瞳孔一张,杜平山面露惊色。 “竟然是他!” 第五十二章 何须马革裹尸还 老人的身份让杜平山有些意料之外,不少人都知道徐元身边有一位用刀的一品高手,但却没有人知道这用刀之人的身份,眼下听老人提到这个埋尘近二十年的名字,杜平山的记忆有些恍惚。 二十五年前凉州有一名用刀的中年,刀法精湛,为人侠风傲骨,嫉恶如仇,因其武学天分高,被誉为当时最有可能突破到气境的凉州第一天才! 可谁曾想,五年时光过去,此人依旧驻足一品境界而无法寸进,再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此人突然消失在了凉州江湖上,再无人见过他。 人们对此纷纷揣测,却不得其因,后一两年,才有人传言,称这用刀天才外出游历,碰到了一名绝世强者,那强者断言其无气境之资,并百般羞辱,用刀天才心境大跌,终心灰意冷退出江湖。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却是无人得知,只知从那以后,这往日冠以天才之名的中年再不曾出现过,直到后来徐武天来到凉州,众人的视线也从那用刀天才的身上移到了真正的天才—徐武天的身上。 久而久之,那用刀中年的姓名为人们所淡忘,但那时正值青年,心向江湖的杜平山却是不曾忘记。 那人刀意疯魔,被人冠以鬼刀手之称,他名刘亘! 看着眼前老态龙钟却无暮色的老人,观望着老人手中那一把来去无忌,似鬼影般难以捕捉的老刀,杜平山呆滞了下来,眼前的身影和脑海中的那道虚影缓缓重叠在了一起,一时间竟是忘了出手,也忘记了借此空档出城追杀。 目光闪烁,杜平山心中震撼,却也惋惜,早年崇拜的前辈,如今怎是如此摸样? 这时,一声惨叫打断了杜平山的思绪。 不远处,老人连番劈刀终是奏效,重力将那二人虎口震裂,一时躲闪不及,被老人一刀削了脑袋,另一人同样没能幸免,被老人反手一刀刺穿了胸膛。 一切不过数息时间,围杀而来的六人半数死在了老人的刀下,但他一心杀人,也被那另外两人找到了机会,接连两刀落在身上,皮开肉绽,受了不轻的伤。 拖着刀向后趔趄了几步,老人再次退回到城门前,挡住了那仅开了一个口子的两扇门。 老人单手执刀拄地,另一只手捂着胸前深可见骨的伤口,阴沉的目光望向杜平山,似是疑惑后者为何没有出手,倘若偷袭自己的是杜平山的话,他现在就算不死也得是重伤。 然而,面对老人的目光,杜平山却是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动作。 只见他倒提狼牙棒,众目睽睽下竟是冲着老人躬身抱了抱拳。 老人也感到了诧异,皱着眉,生怕杜平山耍什么诡计。 “我杜平山十岁习武,十五岁踏足二流高手,凭借一股子冲劲儿二十二岁成功跻身一流层次,成为人人羡慕的三品高手,但不想那一年我从小奉为榜样的人无法踏足气境后突然绝迹江湖,至此我心动摇,逐渐迷失,不知习武到头又能如何,是否自己也会像心中敬佩之人一般心如死灰退出江湖……” 杜平山的声音很响,透露着一股豪气,但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下一刻,他忽地拔高声音说了句。 “但所幸我坚持下去了,哪怕一生止步力境,我也不会如你一般退出江湖,我一定要让整个凉州都记住我杜平山的名字,我要让整个凉州无人能阻碍我做任何事!” 一句话尽显其野心之大,但他丝毫不在意,甚至朗声大笑起来。 看着杜平山几近癫狂的模样,剩余两人不敢作声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老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开口。 笑罢,杜平山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了句。 “我本以为此生再无缘得见当年不可一世的天才,不想今日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只是可惜,当年无比辉煌的鬼刀手如今反倒成了天元帮的看门狗,你已不配再成为我的目标了。” “先前我不曾出手阻碍你杀我三名手下,便算是尽了幼年的情。接下来,我可不会再留手,也让我看看,你刘亘究竟配不配被称作天才!” 话音一落,杜平山便挥起狼牙棒冲了出去,招式平淡,但其中却同样有几分疯魔之意,倒是和老人先前的状态颇有几分相似。 老人不言,用动作表明了他的态度,手中刀直指上空,恍若抬眼仰望满天星河,欲以刀撕裂苍天般,正是刀法望川一式。 “来的好!” 许是得知老人的身份后让杜平山心情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远没有先前的沉稳劲头,声声厉喝中提棒砸在了老人如剑刺来的刀身上。 刀非剑,可老人这一刺同样有着势不可挡的锐气,甚至其中还夹杂着属于刀的沉重感,一时竟是直接将杜平山的狼牙棒磕了出去。 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老人抽身上前,不断挥刀逼退杜平山,其余两人见杜平山隐隐落在下风急忙再次挥刀加入其中,阻缓着老人逼近的速度。 一刀砍来,老人侧身躲过,抬手将其磕开,随后在空中画了个满弧,劈向了杜平山抡来的狼牙棒,仓皇应对,老人连退两步才抵消自刀身传来的巨力。 不敢过多停滞,另一刀已斜劈而来,老人连忙闪过,同时手腕一旋,倒握刀柄,向着那袭来之人送上一拳。 一拳饱含劲气,砸在那人身上,顿时将其轰飞十多米,当下吐出一口鲜血,内伤已是不轻。 见此,老人哪里肯给他喘息的机会,跃身追上,手腕翻转,整把刀在半空中平旋而出,顺势挥扫向那还未来得及起身的倒霉家伙。 “快拦住他!” 那人应对不及,只能慌张地吼着。 可另外一人才刚从先前老人那一磕之力下缓过劲来,哪里能赶得过去,眼下只能寄希望于杜平山了。 后者自然不会让老人如意,一个箭步冲到二人中间,挥起一棒就要砸向老人扫向自己护卫的刀。 见此,老人心下一横,下一秒,竟是直接松开了手。 没有了力量的牵制,那刀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旋了起来,恰好躲过了杜平山砸下的一棒。 “嗤~” “噗~” 接连两声响起,那护卫缓缓低下头,看着穿透手臂斜扎进胸膛的刀,似有些难以置信,挣扎了两下,便带着悔恨栽倒在了地上。 莫说这护卫死的不明不白,就连旁观的杜平山也是一愣,这一手的确是妙,可就为了杀一个无关大局的人就丢了武器,那跟送死有区别吗? 他倒要看看没了刀的老人还能在自己手上坚持几个回合。 一棒砸空,杜平山也不收回冲势,而是果断顺势朝侧方挑起一棒,由下而上砸向老人。 但老人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如此进攻,松开手之后便一蹬脚,整个人跃了起来,从杜平山上空掠过,直扑那已死护卫所在。 他想要拿回自己的刀! 杜平山毕竟也是一品高手,反应速度同样不弱,见这挑起一棒已然无法奏效,当即侧身,抬腿踢向掠至上方的老人。 不偏不倚,一脚恰中老人腰腹,巨力袭来,直接将他踢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后方的城门上。 翻滚在地,老人吃痛轻颤着身子,人老了不禁打,只是这一脚就踢不知断了他几根肋骨,火辣辣的痛觉伴随着身上各处传来的无力感,让老人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 杜平山不依不饶,欺身而进,扬起一棒朝着老人砸下,后者见状急忙在地上翻过一周,躲过了这一棒。 狼牙棒重重砸落在地,轰响阵阵,杜平山也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僵了片刻。 老人生怕杜平山会扔下他从城门追出去,刚稳住身子就猛地扑了出去,撞在了后者的身上。 僵滞的杜平山来不及抵挡,被老人这一撞直接顶了出去,趔趄了几步,离开了那道仅能通过一人的门缝。 但这个时候,那剩下的最后一名护卫也已经冲了过来,手中刀悍然劈落,恰值老人将杜平山撞出这个档口,等到老人看清这护卫的动作时,已是来不及躲闪了。 情急之下,老人侧过身子,避免正面迎上这一刀。 刀落,鲜血抛洒,整个刀刃从背后直直嵌在了老人的肩膀之上,只差一丝便可直接将老人整条胳膊都砍了去。 老人怒喝一声,猛地转身,蓄力一拳砸在那护卫面门之上,含怒一拳直接将那人打的七荤八素跌在了地上。 没有丝毫停滞,老人随手从身后抽出刀来,奋然劈下,一刀两段,那人瞬息毙命。 可还没等老人缓过这口气,凛冽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阵阵凉意渗透后背,来不及回头,老人急忙反手横刀抵在背上,此乃回首望川式。 突袭而来的狼牙棒砸在刀身之上,老人应声飞出,但抛飞半空的他却是猛地一震,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声音,少年的声音。 脑海中,一个少年生涩地舞着刀。 突然,老人瞪大了眼,一拳砸在面前的城门上,整个人翻身而起,背负身后的刀顺势抡起,随着转身向前劈出,人至刀也至。 这一式,谓之回首望月! 杜平山根本不会想到老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手,应对不及,只能向后退了几步,眼睁睁看着这一刀从自己头顶劈落。 仓皇之间,杜平山眼中涌上狠色,手中来不及向上挡去,便索性直接向前一顶。 下一秒,刀落,直直劈在了杜平山的头上,鲜血顺着他的脸缓缓流下,而劈下这一刀的老人也被杜平山临死送出的一棒砸在了胸前。 “噗~” 老人抛飞了出去,空中撒下一泼鲜血,整个人撞在城门上,跌在地上,整个胸膛都塌陷了下去,吃力地喘着气。 杜平山哆嗦着,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可生命流逝带来的凉意让他有股发自内心的慌乱,却又无可奈何。 无穷无尽的倦意袭来,杜平山终是张了张嘴,朝后跌了去。 远处,似是又响起一阵几乎微不可闻的马蹄声。 昏昏沉沉的老人一震,费力地抬起头朝着远处看去,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咳咳~” 咳出几口血,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烈痛觉让老人的面容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呼吸沉重,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弓着身子,他已无力再直起腰了。 缓了片刻,老人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随即一步一步挪在城门前,透过仅可容纳一人出入的口子,望向远处。 视线中,似有一道瘦小的身影。 老人忽地笑了,可下一秒,他两手搭在门上,一声怒喝,竟是缓缓将城门关了起来。 门缝越来越小,门外的景象渐渐失去,终在“砰~”的一声中,与他所隔绝。 做完这些,老人再没了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着气,但胸前火辣辣的疼痛又不停地提醒着他,此刻的状态有多么的差! 倚靠在城门上,老人忽然缓缓笑了起来,用尽最后一口气,扬声一喝。 “少主,一路……保重!” 喝声落下,老人无力地低下了头。 至此,鬼刀手刘艮这个名字,永远随着人们记忆的淡失,埋没于荒尘。 第五十三章 途有饿殍无人问 当老人那最后一声长喝响起之时,城门外,徐元置身于黑暗中,泪眼望着缓缓闭上的城门,口中颤声呼喊着。 少年无力地跪在地上,神情有些麻木。 许久之后,少年冲着城门所在重重磕了三个头,眼中再度坚毅。 “刘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终有一日,我徐元定要马踏海沙帮,为你和所有死去的叔叔伯伯们报仇!” 少年的目光透露着浓浓杀意,片刻后,他缓缓起身,深深望了一眼紧闭的城门,还有那座本应透露着亲切的城,随即头也不回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 此时的沙安县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噔噔响起,一队六七人从远处奔来,勒马停在了城门口,在门洞两侧燃起篝火的映照下,看向了门洞内的情形。 两扇生锈多年的城门紧紧掩闭,黑影中,一道身着布衣的身影倚靠在城门上,低着头,半掌深的狰狞伤口横亘在他的肩膀上,胸骨塌陷,却已是没有丁点的起伏了。 在这道身形不远处,一人平躺在地,一道醒目的血痕从他的天灵纵深蔓延至眉心,鲜血模糊了他的面貌,但这些赶来的人却依稀看出了几分端倪。 “大……大哥,这不会是副帮主吧?” 一人下意识颤了一下身子,似乎被眼前血淋淋的景象吓到了一般,但可不是被这场面吓到了,笑话,他们海沙帮的人,哪个人手里没有过三条五条人名了,啥死相没见过。 吓到他的乃是死去之人的身份,尽管看不大清模样,但是前不久还在城外碰到过这副帮主,他怎会记不住后者的身形衣着,但实在难以置信身为一品高手的副帮主怎么会死在他人手中,故而有此一问。 那为首汉子似乎心情不大好,紧皱着眉头,听到那人的话当即破口大骂。 “踏马的,你问老子,让老子问谁去!想知道自个儿过去瞅!” 那人悻悻缩了缩脑袋,心想着自个儿出这头干啥啊,白挨一顿骂! 撒了撒气,为首汉子眯着眼看着阴影中的两道身影,当然,那被拦腰斩杀的人他也没有落下。 他们这一队人本在沙安县城外巡视,刚好到了换班的时间,可换班的人马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想到此前城里莫名奇妙响起的信号,他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不想,顺着沿街的尸体一路到此,居然看到了这一幕。 这时,他的目光缓缓上移,越过老人的身子看向了城门,忽地眯了起来。 城门虽然关着,但却不曾上闩,脑海中回想着在赶来时听到的那声呼喊,汉子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错过了什么! “快,开城门,一定有人从这里逃走了,秃子快去报信,其他人随我追!” 其他人愣了一下后,急忙下马挪开了老人的尸体,合力打开城门。 月光洒在茫茫原野之上,清凉萧瑟,除却远处如同黑影般的树木小山外,没有任何人影存在。  “追!” 为首汉子喊了一句,率先策马冲了出去,其他几人上马紧随其后,一行六骑践踏沙尘,顺着仅有的一条古道疾驰而去。 …… 雄州,丰安县境域。 一名少年越下小山,望着远处的一片小林子,缓缓走去。 少年的模样有些狼狈,嘴唇干裂,眼皮疲惫的耷拉着,风尘仆仆,手里拄着一根小木棍,乏力地迈着步子。 虽已出凉州,但这四下景色却是相差无几,入目皆是贫瘠的土地,少有树木草茵,黄沙卷滚,遮挡着视线。 这少年正是徐元,担心出什么意外,他净拣小路走,在荒山野岭不曾停歇地穿行了两日,只知一路向东,可也不知道究竟走到了什么地界。 一路上不曾遇到人家,浪迹在外连个吃食都寻不着,他也没有老人那本事,能抓些兔子山鸡的,只能挨着饿,何况眼下这个时节,树上莫说果子,连片叶子都没有,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好在照猫画虎还能如老人那般寻到些水,才不至于被渴死。 场面似有几分相识,少年下得山来,绕过一片小林子,视线中多出了一座小村子,只可惜,这一次只剩他一个人了。 看到村子,徐元眼中多了些亮色,拖着无力的身子朝那片村子走了去。 村子里有些冷清,但稀稀拉拉的身影也有一些,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少人都看到了徐元的身影,但却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头,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少年有些疑惑,来到一户人家前,看着院子里坐着一位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村子里的院子大都是自己用木头桩子围起来的,并没有院墙大门,所谓的院门也就是同样用木头绑在一起弄的个形似板子之类的东西罢了,白天扔在一旁,唯有晚上才会用,阻不了人,只为挡一些野兽罢了。 没有阻拦,徐元直直走进了院子,可还没等他开口,那老人忽然转过身子,满脸警惕地看着他,语气似乎很不悦。 “你干什么,出去!我家什么都没有,自己吃喝还不够呢,没法儿管你们这群叫花子!” 闻声,徐元愣在了原地,叫花子? 他不是叫花子啊! 本想开口解释几句,可那老人连他没有动静,索性直接赶起了人,一边推搡着徐元,一边不耐烦说着。 “快走快走,爱上哪家要饭上哪家要去,我这儿不欢迎你!” 就这么一路把徐元推出了院子,像是害怕徐元又折回去一样,那老人直接站到了门口,手里抓着把秃扫把,大有几分再敢来我就抽你的架势。 见此,徐元只好垂着头朝着下一家走去,心里多有疑惑,暗自叹了一句,这老头怎么以貌取人啊! 一点善心都没有! 少年漫无目的地走在村子里,可甭管走到哪一家,那些村民见了他都如同见了瘟神一般,不是如老人那般驱赶着他,就是压根连门都不让他进,早早就躲进了屋子,任凭他怎么说都不做理会。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村子,愣是没有一户人家肯帮帮他,本就筋疲力竭的他更是没了丁点力气,从一户人家出来,走到一颗老枯树下,想着坐下歇会儿。 刚走一半,手里的木棍也不堪重负,“咔~”的一声从中断了,少年失重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滚了两周,仰面躺在了树下。 看着天,灰蒙蒙的日头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皲裂的嘴唇无力地动了动,但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他累了,这么躺着倒也算是舒服。 索性懒得动了,缓缓闭上了眼,权且就这么歇一歇吧,身心俱疲,他有些撑不住了。 很快,少年就像是睡着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村里仅有的那棵树底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老头走出了自家院子,恰好看到了躺在树底下的徐元,皱起了眉头,当即冲着邻居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张头,快出来吧,那花子死在树底下了!” 邻里院落立马响起回音,惊讶地扬着声。 “啥?这可怎么得了,万一有点啥瘟病给咱惹上了咋办,快快快,吆喝村里的老少爷们们,可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在村里头!” 说着,老张头拄着木棍急急忙忙就从屋里走了出来,俩老头搭着伴儿真就是挨家挨户说道着这个事儿,越来越多的人跟在了他们身后。 没过多久,乌泱泱三十多户人家凡是在家的,尽数跟着老张头来到了老树底下,也不敢走得近了,像是生怕徐元身上带有什么瘟病一样。 “老张头,大伙儿都来了,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最先发现徐元倒在村里的老头瞅了一眼身后这二三十人,对着那老张头说了句,可见这老张头在村子里也是颇有威信。 闻声,老张头回过身,看向众人,开口道。 “乡亲们,大家应该都见过这个小叫花子,眼下到处都是战乱,走哪儿都是流亡的人,谁知道他们身上都有什么瘟病,前些日子我就听说县城南边有个村子就给流亡的人惹上了瘟病,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哎呦~” 一听死了人,人群里几个中年妇女顿时露出了惊容,咧着嘴打了个冷颤。 “咱们不能不防啊,不管这个小花子是不是得了温病,咱们都不能让他死在村里头,一会儿来几个人把他抬到村后边那个水沟里吧,免得把病传给咱大家伙,你们说怎么样?” “是啊!我家同意!” “我家也没意见!” …… 听着老张头的提议,人们纷纷应和,大都同意如此。 这时,一个违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老张头,这事儿是不不太好啊?那小子我看着咋还像是出着气儿呢,就这么给他扔山沟里,给野狼叼了去那不是咱们害了他了吗?” ps:由于最近正在对先前已发布内容进行整改,所以每日的更新时间有所变动,希望大家多多谅解 第五十四章 人有痴呆却得缘 说话的是个老妪,年纪与那老张头差不多,在这村子里同样也是颇有权威的老人。 但听得她这句话,却是没有一个人附和,尽数陷入沉默,每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地嘀咕着。 这老太太怎么又起善心了! 老张头闻声则是皱起眉,叹了口气说道。 “可不是我想如此啊,可你看看,眼下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这小花子是从哪儿来的,万一给咱村子带来点灾祸,咱们这这人可怎么办呐?咱们发善心给他口吃的,救他一命,可谁发善心给咱们一条活路啊?” “是啊!韩婶儿,这事儿您老就别管了,就按张叔说的那么整吧,反正他躺在这儿迟早也是个死,到时候咱不扔,照样也得给狼叼了去。” “是啊是啊!” “我没意见!” …… 老张头一张口又立马引来了众人的应和,总而言之,除了老妪以外,所有人都赞同将徐元扔到后山。 听着人们众口一词,老妪陷入为难,目光落在那静静躺在枯树底下的少年身上,陷入思索。 看到老妪犹豫的模样,老张头再次开口劝了句。 “他韩婶儿,总得尊重一下大家伙儿的意见吧,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吧,反正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老妪犹豫了一下,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老张头同样叹息一声,暗自感叹,这老婆子的心呐就是太善了! 眼下这世道,他们自己尚且吃了上顿没下顿,可偏偏这老婆子每次看到村里来了逃荒的总会从牙口挤出点粮食分给那些人,怕是在这十里八乡再寻不到第二个跟她一样的人了吧! 也是她自个儿命不好,丈夫早年下地干农活碰着山匪,给马生生撞死了,只剩下娘儿俩相依为命。 好容易一手把儿子拉扯大,给娶了媳妇儿,却是被个城里的世家公子瞧上了她那儿媳妇,儿子上前讲理,被乱棍打死,儿媳妇不忍受辱,也一头撞死了。 老婆子听到消息后直接病倒在了床上,偏偏这节骨眼,唯一的孙子也生了怪病,高烧不退,把家里的积蓄花了个精光,遍请郎中都没能治得好孙子这病。 也是老天怜悯,后来来了个云游道人,得知老婆子家里的事儿后赠了颗灵丹,这才救下了小孙子的一条命,只可惜还是晚了些,高烧退了后,小孙子便成了个傻子,成天只知傻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小孙子虽然人傻,可听话懂事,有得一把子力气,也能帮着老婆子干干农活。 自从那道人来过以后,小孙子这些年来也没再生啥病,人们也替这祖孙俩感到欣慰,一家子的灾祸总算是到头了吧。 “哎!” 拉回思绪,老张头冲着人群里的两个中年挥了挥手,说了句。 “陈二,马三,你们两个受点累把这小花子扔到后山去吧,在这儿留的越久,咱越容易跟着倒霉。” “记着拿点破衣服把他裹起来再扔,可别光着手就上去抓他,听说那别的村子的人就是直接拿手碰才惹上病的,你们可得注意些!” 老张头叮嘱了一句,方才迈着步子朝着自家走去,其他众人也是纷纷散了去,独留下两个中年相视一笑,顿了顿,随后面带苦涩地走向了徐元。 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堆破布条,陈二一边拿这些布条将徐元裹了起来,一边还念叨着。 “小子,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这命不好吧,赶上这么个世道,我们这些人自保都难了,哪还能管的上你的死活!” “咳,陈二,你跟他说那些作甚,早晚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也不嫌晦气!” 听着陈二絮絮叨叨的话,马三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开口埋怨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不是怕这小子万一成了鬼回头寻咱俩报仇嘛!得先跟他说明白喽,这可不是咱们见死不救,实在是没招啊!” “得了得了,快动手吧,这天一会儿都该黑了,黑灯瞎火的更吓人!” 马三催促一句,陈二也没再拖延,两人将徐元包裹起来,想起老张头的话,觉得不够保险,又在外面套了一个破麻袋,这才扛在肩上,便朝着后山走了去。 … 月黑风高,拳头大的阴云三三两两铺在天上,偶有几道微小的黑影从空中划过,拖着月光,也不知是些什么。 呼呼的晚风拍打着这座小村子,像是有人在跟他们说话一般,院子里传来“呜呜”的声响,令人不禁后背发凉。 村子最北面,一处不大的院子拾掇得干干净净的,仅有的一间土房子敞着门,一个老妪坐在门跟前,略显昏暗的烛光打在她的背上,将她的影子在院子里拉的长长的。 老妪不知名姓,只知夫家姓韩,村里的人私底下都称呼她为韩婆子,但也没有不敬的意思,反而所有人都同情她。 命途多舛,孤苦伶仃,真个就是苦命人。 而这家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十五岁的孙子,是个傻子,却有一把子力气,索性给起了个蛮儿的名字。 眼下,老妪正是在等韩蛮下地干活回来,她老了,地里离家远,走不过去了,只能每天在这儿等着,吆喝着孙子的名儿,她怕孙子找不着家。 “蛮儿,奶奶在这儿呢,快回家吧!” “蛮儿,家在这儿呢!” …… 老妪时不时的呼喊随着风飘在村子里,哪怕是村子南头都能隐隐听到她的声音,但村子里的人都见多不怪了,只是偶尔摇摇头,感叹一声这祖孙二人的苦命。 时近亥时,家家户户下地的人早已经回了家,但老妪却迟迟等不着韩蛮,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这小子今儿又跑哪里去了? 老妪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慌乱,平日里韩蛮总是按时按点回来,今儿怎么这么晚了都不见人影? 韩蛮可是她最后的靠了,要是这孙子也出了什么事儿的话,她可是不活了!  约摸又过了一刻钟,还是不见人影,老妪已是坐不住了,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便要出门去寻韩蛮。 可刚走出院子,老妪就远远看到一道壮硕的身影摸着黑走了过来,肩上不知扛着个什么,年纪大了,这天一黑什么都看不清。 但哪怕只能看到个黑影儿,老妪也一眼认出了那就是自己的孙子,吊着的心可算是落了下来,没有再继续走,静静站在了院子前。 没过一会儿,那黑影走近,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映在老太太眼帘中,正是韩蛮。 六尺之躯,虎背熊腰,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简直比村子里那些汉子都要魁梧,特别是这地界天气干,日头毒,韩蛮整个人被晒得黑黑的,更显壮硕。 看到老妪在门口迎自己,韩蛮咧着嘴憨笑了一声,轻轻唤了句。 “奶奶,我回来了,咱回家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着,韩蛮拍了拍肩上扛着的东西,露出一脸的得意来。 老妪点了点头,好奇地看了一眼韩蛮肩上那被一堆破布条卷起来的东西,甚是疑惑,只可惜天有点暗,她看不大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不过,韩蛮安然回来了,她这心也就放下了,至于自己这孙子今年又捣鼓了件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她也懒得去管,反正以往也经常往家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儿这个也就是看着大了点,说不准是谁家扔出去的没用物件! 祖孙两人走进院子,回到了那间小屋子里,烛光映照在韩蛮的脸上,本长了一副凶相,却是让这憨笑毁了大半气势,看着傻里傻气的。 “奶奶,你看……看我带回来的,这个……这个娃娃!” 刚暖了暖身子,韩蛮就迫不及待将扛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冲着老妪结结巴巴说了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妪说这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 娃娃? 听着他这话,老妪茫然地转过身来,朝着地上看去,下一秒,却是猛地一怔,眼底涌上惊色。 只见地上软绵绵躺着的竟是一个人,被几条破布包裹着,外面还套着一个破麻袋。 不是徐元又能是谁! 此刻的徐元一如白日般面色苍白,长发披散遮着半边脸,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 “快……快给他解开!” 愣了片刻后,老妪似乎认出了徐元就是今儿个白日倒在枯树底下的那个小叫花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忙让韩蛮解开徐元身上绑着的破布。 白天她好像瞅到这小花子还有些气,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那股气还在不在了! “哦~” 看着老妪突然急切起来的神色,韩蛮呆呆应了一声,将徐元从麻袋里拽了出来,小心翼翼将他身上的破布条扯了下来。 就在这时,“吧嗒~”一声,一把裹满泥浆的木剑掉在了地上,韩蛮正要去捡,谁知那始终没有动静的少年突然动了一下,嘴里微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声音。 “水……” 第五十五章 此间当有真情在 昏昏沉沉,从沉睡中清醒,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景象也明亮了起来。 “嗯哼~” 酸痛无力的身子让徐元忍不住轻哼一声,适应了一下略显昏暗的光线,他方才仔细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形。 像是个破旧的小屋子,有着裂痕延伸的屋顶上零星布着几片大小不一的深色印记,准时夏天露雨留下的。屋里的光线有点暗,可能是和仅有的一扇小窗子被不知几层破烂的窗户纸糊着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天色有些暗了。 看得出来,这家人的家境不甚好! “你醒了?”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徐元侧过头,看到了身旁不远处坐着的老妪,皱纹满脸,却是慈祥可亲。 “老奶奶,我这是在哪儿?我还活着?” 徐元有些迷茫,他的记忆尚且停留在那日晕倒在老树下,之后恍惚听到有人要将他扔到山里去,再然后的,他却是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老妪闻声微微一笑,“傻孩子,你当然还活着,这是我家,是我那小孙子把你带回来的,不过他现在下地去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哦……” 轻轻应了一声,他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懵。 突然想到了什么,徐元急忙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见状,老妪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身子虚,还是好好躺着吧,一会儿煎好了药吃上些,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地了。” “老奶奶,你有没有见到一把木剑?” 少年神色慌张地冲着老妪问到,甚是急切。 老妪愣了愣,似是有些疑惑徐元怎么对一把木剑如此着急,但还是伸手从土炕边捡起了那把沾满泥渍的木剑,递给了后者。 “你找的是这个东西?” 急忙接过木剑,徐元脸上露出喜色,重重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少年的模样,老妪摇了摇头,不甚理解,一把木剑而已,怎么整得跟自己的命一样。 “谢谢老奶奶!” 将木剑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边,少年冲着老妪真挚地说了句。 听着徐元沙哑的嗓音,看着他白皙的面色,老妪却是低下头,叹了口气。 犹豫了片刻,老妪才开口说了句。 “孩子,你也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不得以,不是存心见死不救的……” 老妪的话让徐元感到一头雾水,不大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但脑海里却是突然闪出一群人推搡着自己,驱赶自己的场景,那些人冰冷且满怀戒备的眼神让他愣了愣神。 他好像明白老妪说的是什么了,却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了句。 “老奶奶,我昏迷了多久了?” 老妪闻声侧着头思索着,年纪大了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差不多有……三四天了吧,不用担心,郎中说你是太累了,加上几日不吃不喝身子撑不住了才晕过去的,吃几济药补补就没事儿了。” 老妪语气平静,但徐元多少也能猜测得到,救了自己会给老妪带来多大的难处,这补身子的药材可比那些寻常治病的药材还要贵一些,这对于老妪这样本不富裕的人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事实的确如此,为了救徐元,几乎花光了祖孙两人这些年来攒的积蓄,就连那原本打算给韩蛮娶媳妇的钱也都垫了进去,可用老妪的话来说,钱没了还能再攒,五年不够就攒十年,可摆到眼前的人命却不能见死不救啊! 当然,还有徐元所不知道的一面,整个村子的人都以为他死了,没有人知道韩蛮将他从后山扛了回来,老妪更不敢让任何一个人知晓,否则莫说徐元落不了好,就连她们祖孙二人也得成为全村的罪人。 所以,老妪宁愿多跑几里山路,多花了五文钱从别的地儿悄咪咪请来了个郎中,而且,自打徐元到家以后,她更是连门都没出去过,大白天也紧闭院门,生怕村里的人发现徐元的存在。 眼下看到徐元醒了,老妪嘴上没说,但这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诫徐元莫让他人发现他的踪迹,更不知道倘若徐元被发现以后,那些人会做出什么来,她又能怎么办。 想着,老妪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太多表露在外。 “孩子,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煎药。” 老妪缓缓起身,拄着根木棍走出了院子。 看着老妪佝偻的背影,徐元没有开口,如今的他孑然一身,除了身上这件破烂布衣以外就只剩下静静躺在枕头边的木剑了,他就算是想回报这个善良的老人也无能为力,只能将这份情谊暗暗记在心里,寄希望于自己能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再作报答吧! 可想到这儿,他也不由得发起愁来,本想跟着老人离开凉州后寻个安稳地界再做打算,可如今老人身亡,独留他一人,天大地大,他该何去何从? 少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短短几日内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连他自己都有些想不通,为何不过几日他就从人人敬佩的天元帮少主变成了如今人人嫌弃的叫花子! 也是徐武天不曾出事,否则此刻的他会是什么模样,可就不好说了! 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躺下没多久,便又感觉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又睡了去。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暗淡,老妪也不在屋子里,而是坐在屋门口,幽暗的烛光落在老妪的背上,显得那背影甚是萧瑟。 “蛮儿,快回家吧……” …… 老妪时不时会喊上这么一句,徐元有些疑惑,不知她口中的蛮儿究竟是何人,为何她要一直喊着这么一句话呢? 难道老妪口中的“蛮儿”就是她今天跟自己提到的孙子? 徐元有些迷茫,却也没有开口打扰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但这肚子里也感到一阵空落。 没过多久,他听得院子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粗犷但却显得有些憨傻的声音随即响起。 “奶奶,我回来了!” 一道身影挡在了门前,是个体态雄健的年轻小伙子,正是韩蛮。 老妪起身,拍了拍韩蛮身上的土,每天看到孙子平安归来就是她最大的喜事了。 “饿了吧,快回屋吧,奶奶把饭做好了。” “哎!” 韩蛮憨憨笑了一声,随即迈步走进屋内,可刚一进屋就愣在了原地,下一秒,竟是惊喜地呼喊了起来。 “啊,你……你活了!” 看着满脸惊讶,抬手指着自己的壮硕少年,徐元回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在这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少年身上,他似乎感受到些许的亲切感,许是因为老妪的缘故吧。 “奶奶,你快来!快来,娃娃活了!” 徐元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回应,韩蛮的反应更大了,急急忙忙就扯着嗓子喊起了老妪,生怕后者不知道一样。 老妪一手端着个老旧的食盆走了进来,听着韩蛮的喊声连忙严肃着说了句。 “蛮儿,不许嚷,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可了不得了!”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话会不会让徐元有其他的想法了。 韩蛮不懂老妪说的了不得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还是能听得懂后者不让他高声的,立马抬手捂住了嘴,神态倒像是个两三岁的孩子。 “去,把桌子搬到炕前。” “哦!” 韩蛮应了一声,两手一提,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石桌被他轻轻松松放在了徐元身前,这份力气只怕都不亚于六品武者了! 徐元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居然有如此神力,只可惜…… 思绪微一恍惚,回过神后,老妪和韩蛮已经坐了下来,在他的身前不知何时摆好了一副碗筷。 “孩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今年多大年纪了?” 这时,老妪忽然开口问了句。 “老奶奶,我叫徐元,你叫我小元就行,我今年十二岁。” 老妪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旁的韩蛮,后者此刻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徐元,不时傻呵呵笑一下。 “哦~那你比我这孙儿还要小上三岁,蛮儿,你可得记住了,从现在开始小元就是你的弟弟了,可不许欺负他!” 韩蛮听声毫不犹豫地点起了头,“奶奶,我一定好好保护弟弟,不让坏人欺负他!” 老妪笑眯眯看着自己这孙子,片刻后,才向徐元介绍到。 “小元,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我的孙子,韩蛮。” 徐元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这才转过头冲着韩蛮真挚地唤了句。 “韩大哥!” 听着这一声大哥,韩蛮心里乐开了花,冲着徐元咧嘴笑了起来,后者也是会心一笑,并没有多问有关于韩蛮的事。 看着二人其乐融融的一幕,老妪脸上多了些欣慰。 “蛮儿,你小元兄弟伤还没痊愈,你喂他吃吧。” 听着老妪的话,韩蛮点点头,果真端起碗走到了徐元的身旁。 徐元本想拒绝,可刚一挪动身子,那股无力感就涌了上来,莫说起身吃饭了,就连动一下都很是费劲。 看到徐元的动作,老妪开口说了句。 “没事,就让他喂你吧,你的身子还弱,等吃过了饭把药喝了,睡一觉,明天应该就好多了!” 徐元只能苦笑着点点头,任由韩蛮喂着自己吃了。 韩蛮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还细心的替徐元擦着嘴,当真是如同哥哥待弟弟一般。 眼见这一幕,老妪不经意间落下一滴浊泪。 第五十六章 进退两难万般愁 接下来几天里,徐元都静静躺着,虽说喝过药,状态恢复了不少,但老妪始终不肯让他有太多的运动,天天叮嘱着他要安心静养,哪怕是他能够下地了也很少会允许他到院子里。 对此,徐元也没有多说什么,通过几天的了解,他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了解了如果自己的存在被村子里其他的人知道会是怎么的结果,这一点他并没有质疑,从进村子的那天起,他就已经有所感受了。 不出去便不出去吧,反正这体力还没恢复好,在家躺着也能更快痊愈,届时就算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大不了找个机会逃走就是了,只要不给这善良的祖孙二人惹来麻烦就行。 而相处的几天,徐元也渐渐了解了有关于韩蛮的事,同时也或多或少知晓了一些老妪的辛酸往事,对此他深感同情,也愈发敬重老妪了。 就这么过了近半个月,吃完了药,徐元这身子精力都好了个七七八八,虽不说生龙活虎,却也比当初那副模样好了不知多少。 这天夜里,老少三人围坐在桌前,吃着不多,但却很扛饿的饭食,那是少半盆面糊,在此之前徐元莫说吃过了,根本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等粗陋的饭,甚是寡淡无味。 但真正体会过饥饿的徐元自然不会嫌弃,更何况,哪怕是再差的饭,对于这祖孙二人都是极为珍贵的,连命都是他们救的,徐元自然没理由嫌弃饭菜的不可口。 老妪看着徐元渐显红润的面色,欣慰地点起了头,拾掇干净的徐元哪里还像是个小叫花子,也就是这身行头不配,换上些好衣裳,准保得被人当成大户人家的孩子。 老妪并不知晓徐元的身世,后者也仅是告诉她是为了躲避仇人追杀才逃到这里的。 他并不是有意欺骗老妪,相反,他是为了这祖孙二人着想,毕竟此处距离凉州并无多远距离,倘若海沙帮不依不饶追杀而来,势必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他这才撒了个谎。 “奶奶,我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儿我就离开了,这些日子给你和韩大哥添了不少麻烦,真的很谢谢你们!” 正吃着饭,徐元却突然放下碗,冲着老妪真挚地说了这么一句。 老妪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韩蛮倒先不乐意了,一摔碗筷,怒冲冲吼着。 “不许走,你不能走!你是我弟弟,这里也……也是你家,我不让你走!” 韩蛮说的不甚流畅,但却很真诚,徐元当即忍不住红了眼眶,微微抿着嘴。 片刻后,他才对着韩蛮说了句。 “韩大哥,你和奶奶都是好人,我不能连累你们,而且,我留在村子里迟早会被发现,万一他们不依不饶,牵连到你们我会过意不去的!” 他不知道韩蛮能不能听得懂,但是他相信,韩蛮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哪怕他不知道为什么,但通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韩蛮虽然憨傻,可心却很灵,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于常人罢了。 果然,韩蛮像是听懂了徐元的话,可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服,满眼期待地看向老妪。 “孩子,你有地方可以去吗?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这地界还好些,听人说,除了雄州可就几乎都是乱世了,你一个孩子能去哪儿啊?” 老妪没有明言,而是反问了一句。 但她这一问落下,徐元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后,方才摇了摇头,沮丧地说了句。 “我也不知道,我爹临走前告诉我,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我能够找一处安稳的地界,过上平平淡淡的生活,我想我应该听他的话吧,找一个可以安生过日子的地方。”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在安稳度日之前,他必须要替老人、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哪怕他已经决定按照父亲所说不去习武,但他也从没打消过这个念头,特别是当老人也离开了自己后,他这个复仇的念头就更加强烈的。 只是,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没有一点头绪,安稳的地界在哪里?能够并且愿意帮自己报仇的人又在哪里? 看着少年茫然的模样,老妪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看得出来,徐元的身上必定有不为人知的辛酸事迹,但徐元不说,她也不会过问。 放下碗筷,老妪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孩子,你现在的身子还没恢复好,万一路上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还是再在这里歇几天吧,等身子彻底好了,到时候不管你是留下还是离开,奶奶都不会拦着你。” 既然徐元喊她一声奶奶,于情于理,她都不忍心徐元出事,但有些事她也无可奈何,只好尽自己所能帮帮这个身世同样惨淡的少年了。 徐元听着老妪语气中浓浓的关切之意,眼中隐有泪花闪烁,紧紧抿着嘴,片刻后,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了,快吃饭吧。” 徐元轻轻应了一声,这才拿起碗筷继续吃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略显沉重,直到关灯休息,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各有心思般独自思索着。 屋子里仅有的一张火炕算不得大,三个人躺在上面便挤得满满的,担心挤到老妪,徐元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听着耳旁响起的呼噜声,他却是久久难以入睡。 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屋顶,徐元就这么出着神,脑海中不时闪过血腥的一幕幕,擎岳等人身死、那缓缓关上的城门、老人的那一声保重、父亲信上的每一个字…… 每一幕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他的心上,闷声在心头回荡,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有无数次冲动想要返回身寻海沙帮报仇。 但是,他忍住了,连老爹堂堂气境强者都不得不隐姓埋名选择逃离,他一个连力境都不曾达到的人就算是回去了又能做得了什么,无非是白白送死罢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底那习武的念头就愈发热烈,但每每这个时候,老爹那一句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踏足武道又浇灭了他的热情,从小到大,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不知所措过! 回忆落下,他轻呼一口气,甩掉那些往事,开始思索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这里他终究是不能久待,他不知道海沙帮会不会来追杀自己,倘若真的追杀而来,以他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抗,那样的话老人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因而他必须走的越远越好,远离凉州。 当然,光是离开还远远不够,这个仇他终究是要报的,哪怕老爹不让自己起复仇的念头,但他明白那更多指的是寻那些神秘势力复仇的念头,他可以听老爹的话将对那些人的仇恨压在心底,但海沙帮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放过! 就算不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报仇,他也可以找一个人替自报仇,找一个比老爹更厉害的人,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所以,如果他离开了此处,这将是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倘若报了仇,之后他或许就可以继续留在凉州,也可以另择一处平静之地安稳度日。 倘若报不了仇,大不了也是一死,他已无所畏惧了……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冲入脑海,徐元就这么不停地想着,直至深夜方才在不知不觉中睡了去。 他并不曾知道,这一夜,另一侧的老妪同样没有睡着,始终静静地听着他不时的叹息声,却没有开口。 翌日,天刚微微亮,韩蛮就睁开了眼,穿好衣服,准备去地里干活。 说他傻吧,这地里的活倒是干的明白,不用别人盯着都知道该怎么弄,可说他不傻吧,常常走着走着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端的是奇怪得很! “蛮儿,当心些,晚上早点回来。” 临出门,老妪不放心叮嘱了一句,韩蛮憨憨一笑,应了一声。 又冲着徐元笑了笑,韩蛮这才转身走出了院子。 接下来的一整天,徐元都静静躺在屋内,继续想着他昨夜未曾想完的事,老妪则是坐在院子里,不知做些什么,倒是始终没有闲下来过。 夜里,三人一如既往地围坐在桌前,吃着饭,刚吃一半,老妪却是突然开口说了句。 “小元,成天待在家里也挺闷,你要是想出去走走的话,就每天跟着蛮儿下地去吧,咱家的地偏,也远,一般不会碰到其他人,你们早些走,晚些回来,也省的在家里闷得慌。” 她本想一直让徐元藏在家里,可后者越来越沉郁的情绪让她有些担忧,生怕再待在家里,会把徐元闷出病来,想了一天,终想出了这么个招,也是无奈之举。 但听着她的话,徐元先是一惊,转而露出浓浓的喜色来,似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问了句。 “奶奶,我……我能出去了吗?” 倒也不能怪他失态,毕竟搁谁待在小屋子里近月光景也得憋坏了,眼下听闻能离开流露出这般惊喜之色也在情理之中。 看着徐元的惊容,老妪笑着点了点头,“去吧去吧,有你在我也就不担心蛮儿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太好了!我有伴儿了!” 韩蛮也忍不住高兴地呼喊了起来,原本沉寂的小屋子登时欢悦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幽谷清寒危机深 之后的日子里,每天天还没亮,徐元便和韩蛮早早起床,相伴离开了院子,这还是他来这个小村子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走出去。 韩蛮家的田在村子东北面的山谷中,傍着几座高山,与村子相距三里地,比其他人家的田地远了不少,在这周围也仅有他一家的田,倒是省去了被村里的人发现徐元的担忧。 在小屋子里待了半个月,这田间的通透感觉让徐元感到一阵轻松,少年心性,以前从不曾接触过农活的徐元对这田里的事儿还是多有一番兴致,站在一旁看着韩蛮如何劳作。 别看韩蛮憨憨傻傻,可干起活来毫不拖沓,入春时节,三亩田地里的活自是不少,翻土播种,老妪上了年纪,这些都只能由韩蛮来做,实难想象他是如何理得清这里面的门道的。 韩蛮一向沉默寡言,很少会说话,只爱冲人傻笑,田里干起活的他很是如此,只管埋头翻着土,偶尔抬起头冲着一旁的徐元嘿嘿笑几声。 起先几日徐元都如此般静静站在一旁看着韩蛮劳作,看懂了一些门道后,他也加入到了其中,随韩蛮一起翻着土,虽然没有后者那么熟练,但也帮到了忙。 二人乐在其中,不时相视一笑。 徐元乐得如此,多少感受到了老爹所说的平平静静的生活的惬意了,似乎是比那勾心斗角的日子更让人轻松啊! 不过,却是要累多了,从早上到晚上,一整天埋在地里不停干,稚嫩的手不知何时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火辣辣的疼,身上也不甚得劲好,果真,活在世上就没个轻快。 但徐元也不是矫情的人,就这么早出晚归地随着韩蛮在地里忙活,他帮不到这祖孙二人其他的忙,这些举手之劳他自然不能推辞。 就这样,徐元渐渐融入到了这一家子,与韩蛮整日相处在一起,颇为投缘,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老妪也发自内心把徐元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看待,三人其乐融融,徐元心里的悲伤也不知不觉淡了不少。 一晃眼,便是半月时光。 这一日,徐元照例与韩蛮在地里忙活着,累了一天,兄弟二人坐在田埂上,望着不远处山头上那片茂密的山林。 新月初升,夜幕清凉,明亮的月光晃在山巅,落在茂密林中,微风轻抚,刚吐露新芽的枝条轻轻摆动,除却那林中不时响起的鸟鸣外,天地寂籁。 徐元静静倚靠在小土堆上,也不理会身上沾的尘土,他的腰间还别着那把木剑,小手轻轻抚摸着剑身。 “嘿嘿,你看,鸟……” 韩蛮咧着嘴,躺在徐元的旁边,抬手指着在夜幕中化作黑影的几只飞鸟,眼神很清澈。 但徐元的双眼却一如既往的深邃,眸光跃动,带有几分感伤。 察觉到了徐元的失落,韩蛮宽阔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了句。 “不……不难受,有我在……不怕……” 听声,徐元过头和韩蛮对视一眼,随即展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呼~ 轻呼一口气,徐元这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口道。 “韩大哥,咱们该回家了。” “回家喽!”  韩蛮也站了起来,兴奋地喊了一句,忙碌了一日却不见半点疲倦,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二人相伴,沿着林子旁一条小路,披着夜色朝着村子走去。 蜿蜒的小路盘旋在小山上,一路穿行,绕过山坡山沟,时而又插在林子里,很是曲折,怪不得老妪成天担心孙子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好在现在有了徐元,这区区二三里路程,走一遍就记了个大概了,更莫说走了半个月,每条道他心里都早已有了印象。 穿行在一片小林子里,树荫将两人掩盖着,这片林子是从山谷深处的那片茂密丛林延伸出来的,从进入林子到出去虽只有短短一截路程,但不知为何,每一次走到这儿徐元都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今儿也不例外,刚踏入林子,他就觉着像是被人盯上了一样,后背发寒,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周围,却是丁点异样都没发现,这让他很是疑惑。 难不成这里有什么野兽? 这也不无可能,毕竟眼下这片小林子直接连通深山中的密林,谁知道那深山中会不会有什么凶蛮的野兽呢! 想到这儿,徐元忍不住颤了一下身子,对着韩蛮轻声说了一句。 “韩大哥,咱们快些走吧,这林子有点古怪!” 韩蛮点点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于徐元的话他深信不疑,可谓是徐元说啥他干啥,从无二话,当然,他也说不了二话。 可二人刚加紧步伐走了几步,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从林子深处传来,徐元顿时止住了脚步。 “救命啊……” 许是隔得太远,他只能模糊地听到一声救命。 忙转过身,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去,可入目皆是树木,还有刚冒起绿意的地面,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曾看到。 徐元皱了皱眉头,莫非是自己听错了? 这时,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似乎比先前还要远一些,可由于徐元这次精神足够专注,听得反而更加真切了。 的确是有人在喊救命! 一旁的韩蛮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是不明所以,瞪着一双虎眼,一会儿瞧瞧林子深处,一会儿又瞅瞅徐元,甚是憨厚。 而徐元却是陷入了犹豫,好像是有人遇到了困难,应该是村子里的人,可他要不要出手帮忙呢? 他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些人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他还有必要帮这些人吗? 再者说,万一真的是村子里的人,他出手相助,岂不是主动送上门去,势必会暴露自己吗? 一时,少年陷入纠结。 “救命啊!” 这时候,又是一个声音传来,与先前那个声音仿佛在同一个方向,但却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口,之前的像是个中年声音,现在的却像是个孩子! 呼救声落下的那一刻,徐元终是横下心来,还是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吧,万一真的有人遇到了危险,他难不成还真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嘛! “韩大哥,紧紧跟着我,我们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了!” 飞快说罢,也顾不得再多跟韩蛮解释了,徐元当先迈开步子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去,韩蛮则是愣了片刻,这才像是受了惊一样追了上去,焦急喊了句。 “等……等我!” 越往深处走,林子越茂密,原本只是稀稀拉拉生长的树木,到了这深处反而一棵紧挨一棵,唯有几条能勉强算得上路的缝隙可供行走。 地上洒满了腐朽的枯叶,越往深走枯叶也越厚,到了后来竟是足有半个小腿那么厚,踏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一不留神就得闪一下身子,由不得他们不放缓了速度。 跑了一刻钟,已是深入到了林子中,头顶遮天蔽日的树枝遮挡着月光,仅撒下微弱的光芒,勉强支撑着他们二人能稍微看得清四周的景象。 徐元小心翼翼地走在前方,每走一步都很谨慎,手中不知何时握上了一把匕首,上面还有些许血迹。 不是人血,而是蛇血! 也是亏得徐元眼尖,提前看到了趴在树干上准备偷袭的一条毒蛇,先发制人用小刀将其扎死了,要不是被咬上一口,他们两个人今儿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然走出这片林子呢! 那条毒蛇的出现也提醒了徐元,这片林子里可是有着不少的危险,轻心大意很容易吃亏,他必须时刻警惕起来才行。 于是乎,他放弃了奔跑,而是选择走下去,这样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他也不至于过于仓促,来不及去应对。 至于那呼救的两个人他倒是并不担心,呼救声不时还会响起,这一刻钟时间里也仅仅是更加急切了一些而已,看来并没有出现生命危险,他也用不着太过于着急了。 此刻,徐元心里大概也有了些估计,想来那两个人一定是遇到了野兽,或是掉进了什么陷阱里,他知道村子里有人专门在这片林子里打猎,没少在林子里安置陷阱,有人失足碰到也是正常。 若是如此,他倒是觉得自己来对了,若是自己不去救他们,凭此处相距村子数里地,任凭他俩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得到的,万一遇到了更大的危险,那可就只能眼睁睁等死了! 徐元从不是冷血之人,就算陷入险境的是村子里的人,当初那么对待他,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否则,他岂不是跟那些人一样冷血无情了! 但救归救,保证自个儿的安全也同样重要,不然还拿什么救人! 紧紧握着匕首,一双眼灵动地扫视着四周的情形,心里隐隐有股不安的感觉,却是始终不知这股不安究竟从何而来。 在他身后,韩蛮却是大大咧咧地走着,毫无顾忌,一双脚踩在枯叶上,发出阵阵“咔嚓咔嚓”的脆声,在这静谧的林中甚是清晰。 一路纵深,不知走了多久,但徐元明显感觉到距离那呼救声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前面不远处。 接着走了一段距离,地势忽地向下延伸了去,仿佛翻过了一座小山包,走到了另一面。 而这个时候,令人心惊的一幕也浮现在了少年的眼前。 ps:非常抱歉,今天的事情比较多,只能更新一章了,欠下的章节后续会选择一个日子补上,最近的内容也有些不在状态,希望大家谅解,预计月末可以完成对所有已发章节的修缮,还望大家届时再阅读,带来的不便多多海涵。 第五十八章 一颗善心难得报 只见不远处,一双透着亮光的野狼死死盯着他们二人,虎视眈眈,獠牙咧出,涎液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甚为凶狠。 看它的体型应当是一头幼狼,只是不知道它为什么只是在原地摆出进攻态势,但却一直没有动。 看到这匹幼狼发现了自己,徐元抬臂挡住了一个劲儿往前走的韩蛮,低声说了句。 “韩大哥,站着别动!” 这危急关头,韩蛮倒也没有给徐元添乱子,果真站在了原地,朝着那幼狼看了去,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狼的可怕之处,反而瞪着一双好奇的眼,饶有兴致地瞅着后者。 突然,那幼狼动了起来,不过并不是朝着他们二人而来,而是猛地冲向了侧方,钻进一片灌木丛中,眨眼间没了身影。 徐元一愣,有些出乎意料,这狼怎么跑了? 想了片刻终是没能想明白,索性不再去纠结,那样只会浪费时间,随即看向那匹狼先前所站位置的四周,寻找着先前呼救的声音由来。 不出片刻,徐元就在不远处的两颗树上看到了两道身影,果如他所想,正是一名中年和一名少年,二人此刻正哆嗦着身子趴在不同的树上。 中年名叫周老二,农村人没甚学识,大都直接按排行起名,另外的少年正是他的儿子,周黑,因为他着实是黑,要不是徐元眼力好,在这黑乎乎的夜里还真是发现不了他。 也是周老二贪心,昨个瞧见邻居那家猎户套着几只野兔,一家子狠狠解了顿馋,他爬窗户边闻着那香味流了半夜口水,今儿这才按耐不住想趁着猎户在家歇着的时候偷悄悄从猎户安置好的陷阱里顺走点猎物,自个儿也好解解馋,于是乎,就趁着天黑拉着儿子黑子钻进了林子里。 可谁承想,找了大半天都没看到猎户的陷阱,等到父子二人缓过神以后,就已经走的深了,刚打算退出去,没想到碰到了这么匹饿狼。 也是他们二人反应快,急急忙忙爬到了树上,这才逃过了一劫,可是那狼准保是饿坏了,居然一直守在树底下,这可吓坏了他们父子两个,不敢下去,只能一个劲儿喊着,盼着谁能来救他们一命。 眼下,看到远处走来两道身影,父子二人很是欣喜,又见那饿狼被吓跑了,很是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 周老二扯着脖子冲着徐元吼了句,“小兄弟,快……快来帮帮我们!” 在树上挂了这么久,他的胳膊早就麻了,要不是那股子怕死的劲儿撑着,把两个衣袖拴在了一起兜着自个儿,他早就掉下去喂狼了! 天太黑,林子里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徐元的样貌,只是居高临下远远的看着徐元模糊的身材,像是个年轻人,方才如此称呼。 徐元闻声犹豫了一下,目光看向幼狼逃离的方向,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些蹊跷,那家伙怎么就跑了呢? 若说是被自己和韩蛮吓到了,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可眼下由不得他再多想了,谁知道那幼狼还有没有其他同伴,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危险,当下对着韩蛮说了句。 “韩大哥,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那两个人需要帮什么忙,很快就回来!” 韩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徐元傻傻一笑。 徐元随即转身走下缓坡,来到了周老二吊着的那棵树下,走得近了,后者才发现来的是个孩子,不免一惊。 但都到了这会儿,他哪里还顾得上来的人多大年纪,急忙再次开口说了句。 “孩子,你快来帮帮我,帮我解开这个疙瘩,我这胳膊都麻了,实在动不了了!” 说着,周老二努了努嘴,示意徐元看向他挽在一块儿的衣袖。 徐元会意,瞥了一眼那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干,上面还有一些凌乱的爪痕,想来也是那幼狼所留,不过应该是没能爬的上去,不然周老二早就被叼走了。 停滞了一下,徐元这才挽起袖子爬了起来,若是搁在一两个月前,让他爬树那可真是难为他了,身为天元帮少主的他打小就乖巧懂事,哪里会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成天翻墙上树的闹腾,这爬树的本事还是跟着老人刘艮逃亡路上学会的,凭着这手,可是没少掏鸟蛋吃! 时下两手碰到树干,也多了分娴熟,手脚齐发力,虽有些生疏,但也稳稳地朝着周老二吊着的那根枝干爬了去。 爬到周老二侧方的一根枝干上徐元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走了,前梢太细,一但踩断了掉下去可就不好了,从这儿到地面怎么着也得有两丈,这要是失足掉下去,摔不死也得摔断腿。 稳住身子,他才看向上方的周老二。 他没敢爬到周老二所在的那根枝干上,因为那枝干已经被压弯了,他生怕自己上去以后还不等出手解救,枝干就得先断掉,就只好在此处想办法动手了。 “小兄弟,你当心些,拽着我点,可别撒开手了,我现在胳膊没力气,从这儿摔下去这骨头都得断了!” 周老二一边指挥着徐元解开绑在一块儿的衣袖,一边不停提醒着徐元注意拽着点他。 徐元没说话,但却是按照周老二的话做了,一手拖着后者的身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解着疙瘩,但毕竟一只手解起来不大方便。 更何况,大半个衣袖都被周老二系了起来,整整四五个扣,愣是解了半刻钟才解开了一个扣。 正当他想要再解开第二个扣的时候,“咔~”一声脆响传来,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周老二吊着的那根枝干终于不堪重负断了,情急之下,徐元只能猛地拖了周老二一把,让他不至于直直摔下去。 借着这股巧劲儿,周老二侧翻了一下才跌落,好在树下铺满了落叶,他整个人砸在了树叶堆上,压的尘土飞扬,震起无数枯叶。 好在落地之前两条胳膊下意识地撑在了胸前,周老二也只是觉得两条胳膊如受重击般传来阵阵剧痛,但好在没磕着脑袋,也算是保住了命。 看到周老二摔了下去,徐元急急忙忙顺着树干三下两下爬了下来,刚一落地,耳边就响起了周老二的哀嚎声。 “哎呦~活祖宗哎,你想摔死我啊!” 徐元听着不免挠了挠头,他也没想到那枝干怎么偏偏这时候断了,忙上前搀扶起周老二,一个劲儿赔着不是。 “大叔,真抱歉,我没想到……” 周老二哪里能听进去,但毕竟徐元救了他一命,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叫唤着,心里头那叫一个惨,眼下两条胳膊可是不麻了,但是疼啊! “哎呦~” 徐元微微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无奈。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另一侧的树上传了下来。 “爹,救救我啊!” 一听这声,周老二一震,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可还在树上呢,急忙对着徐元说到。 “孩子,快,再帮我救救我儿子!” “好,大叔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去。” 徐元点了点头,回身看向周黑所在的那棵树,后者也如同周老二一般作茧自缚,将自己吊在了树上。 走到树下,徐元故技重演,爬到了树上,开始搭救周黑,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用肩膀顶着后者的身子,一只手将后者拢了起来,生怕再掉下去。 但后者毕竟年轻,借着徐元的里缓了缓手臂,没过多久自个儿就牢牢抓住了枝干,解开疙瘩后并没用徐元过多帮助就缓缓爬了下来。 父子团聚,劫后余生的喜悦让爷俩喜极而泣,这一趟可太险了,得亏命大,要不然可就得成了那饿狼的大粪了! 徐元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父子团聚,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凝滞,眼底闪过一丝黯淡,神色感伤。 他什么时候才能和自己的老爹团聚呢? “孩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父子俩今天可就没命了,黑子,快,跟你这位小兄弟好好说声谢谢!” 周老二的声音打断了徐元的思绪,父子二人一个劲儿跟徐元道着谢,后者忙摆起了手。 “大叔,大哥,不用客气的,我就是刚好路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孩子心肠真好,日后啊定是个有福之人……” 谢完了,周老二又开始夸起了徐元,滔滔不绝。 徐元闻声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却是不曾看到,周老二的目光有意无意在他腰间的木剑上挺久了片刻。 “大叔,大哥,咱们快些离开吧,这里不大安生,万一那狼再折了回来,咱们可就危险了!” 徐元开口打断了周老二的赞声,提醒一句。 听徐元提起那饿狼,周老二下意识颤了一下身子,连忙应声。 “对对对,快走快走!” 说罢,便要拉着周黑离开。 徐元则是回过身,想要唤韩蛮一起离开,但他这刚一回头,却是发现韩蛮的肩上搭上了一物,一道黑影缓缓从后者身后显出。 徐元大惊,急忙开口吼了句。 “韩大哥,小心!” 第五十九章 兄弟协心当无畏 一道黑影从韩蛮身后缓缓浮现,两只爪子搭在了他的肩上,一个流着涎的嘴吻一点点探向韩蛮的脖子。 正是那先前逃离的饿狼! 韩蛮背对着它,并不知道自己身后的是什么玩意儿,只觉着像是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一样,正想要回过头去。 这时,徐元焦急的呼喊声让他下意识止住了动作。 “韩大哥,千万不要回头!” 老人刘艮曾经和他说过:一但被狼从背后搭上,千万不可回头,否则后者必定会趁机咬断你的脖子! 徐元深深记着,此刻看到这一幕才急忙出声阻止,而他自己也拼了命不断跑向韩蛮,手里再次握上了那把匕首。 可那饿狼显然不会傻乎乎单等着韩蛮回头才咬,极通灵性,倒像是知道韩蛮被徐元劝阻不会回头一般,果断探出尖牙朝着后者的脖子咬了去。 腥臭味从侧面扑来,韩蛮虽傻,却也能感受到这股危险,下意识朝着另一侧闪去,一只手臂向后狠狠挥去,他也不管身后的是什么玩意儿,对自己有歹心的他都要打! 饿狼扑了个空,但两颗尖牙还是划过了韩蛮的肩膀,在他的肩头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血槽,扯起足有小半个巴掌大的血肉,鲜血顿时涌出,染红了衣衫。 所幸及时躲避,否则这一口可就不单单只是咬下一块肉的事儿了,而是直接嵌入到韩蛮的脖子上,顷刻间就能让他毙命。 那饿狼没能得逞,似是有些恼怒,但感受到下方朝着它随意挥来那一条手臂上的力道似乎不弱,它还是放弃了继续撕咬,两爪猛地一抓韩蛮的肩膀,从他的上方窜了出去,稳稳落在一旁。 本就受伤了的肩膀被饿狼这么一抓更是血肉模糊,剧烈的疼痛让韩蛮忍不住嘶吼了一声,宛若猛虎啸林般气势汹涌。 此刻的韩蛮凶狠异常,哪里还有之前那憨憨傻傻的模样,不曾理会肩头的伤口,怒吼一声便朝着那饿狼冲了过去。 朝着他跑来的徐元见此一惊,连连开口让韩蛮不要冲动,可后者根本听不进去,那架势似是想把饿狼活活撕了一般,徐元无可奈何,担心韩蛮再次受伤,只能调转方向,随他一起对付起了那匹饿狼。 山包下,周老二爷俩看到看到那饿狼又折了回来,立马吓得六条腿都打起了颤,借着月光,他也瞥清了韩蛮的模样,可是一惊,万没想到今儿个居然让个傻子给救了! “黑子,咱……咱要不赶紧走吧!你看那韩家傻子,都快让那畜生活吃了,咱可别待在这儿等死了!” 周黑反倒是略显犹豫,低声说了句。 “爹,咱就这么走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就这么把他俩扔下了,别人得怎么说道咱爷俩啊?” 闻声,周老二恨铁不成钢地训了起来,“你小子傻啊你,你瞅瞅就凭一个傻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打得过那畜生吗?他俩一死,今儿的事谁知道?” “哎?”周黑眼前一亮,这才顿悟过来,“对啊!还得是爹你的脑子好使,那咱快跑!” 说着,周黑当真转过身兜着圈子,绕过了对峙的两人一狼,朝着村子所在的方向跑了去。 瞅着周黑眨眼就跑出去一大截,也不说照应照应他这个胳膊废了的老爹,周老二直接爆起了粗口,却也是急急忙忙跟了上去,生怕徐元和韩蛮撑不了多久,那饿狼还不得又找上他啊! 另一侧,韩蛮狂奔几步来到饿狼身前,两手捏拳砸向后者。 徐元也紧一步赶了过来,却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会武,只能眼巴巴站在饿狼身后,握着把匕首干着急。 饿狼死死盯着韩蛮这壮硕的身子和举起的那一双铁拳,似乎有所顾忌,一时竟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在韩蛮冲来的一刹纵身跃起,空中身子一展,灵活地转过一周,照着后方的徐元扑了去。 狼的灵智甚高,自然看得出徐元可比韩蛮好对付多了,果断抛下了韩蛮,一双前爪直直抓向徐元面门,咧出獠牙,凶猛异常。 徐元早有防范,急忙躲向一旁,手中的匕首毫无章法地向前挥舞着。 饿狼一扑落空,可四爪刚一碰地就又猛地侧跃而起,再度探爪抓向徐元,根本不给后者留有反应的机会。 躲闪不急,徐元下意识缩起身子,握着匕首的手臂猛地刺了出去,闭着眼,他也不知道到底刺向了哪里。 但下一秒,徐元却清楚的听到那饿狼发出一声痛叫,“嗷~”一声摔在了一旁。 徐元急忙睁开眼,这才发现,韩蛮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他看向后者的时候,后者刚从地上爬起来,迈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凶神恶煞般瞪着那被他一头撞了出去的饿狼。 张开手臂,韩蛮紧紧护着身后的徐元,不甚流畅地吼了一句。 “不……不能欺负我弟弟!” 徐元心头一震,眼眶微红,急忙站起身来,握着匕首的手加了几分力道,随后与韩蛮站到了一起。 饿狼被韩蛮这猛地一撞,缓了片刻才站了起来,但却是没有再主动发起攻势,四爪缓缓踱动着,开始寻找起了他们二人的破绽。 竖眼透着阴寒的光泽,令人看一眼都觉得后背发凉,这要搁常人碰到这么个凶悍家伙,指定得灰溜溜只顾着逃跑,只可惜,它面对的是韩蛮。 一双雷公般凛厉的眼睛毫不闪躲地迎着饿狼的那双竖眼,大有几分要跟饿狼拼个你死我活的态势! 这时,徐元目光一闪,像是看到了什么,两眼落在饿狼的侧腹,只见一道一尺长的血痕横亘其上,像是新伤,还未结疤。 手上的匕首并不曾带有血迹,徐元心中多少有了些猜测,看来这家伙应当是受了伤才落了单,眼下不敢贸然进攻,想来也是顾忌到了自己的伤口。 想到这儿,徐元来了主意,眼中闪过狠色,随即冲着韩蛮说了句。 “韩大哥,打它!” 他只能用简单的话告诉韩蛮应该做什么,说的太多了担心后者无法理解,那样势必会拖延时间。 虽说眼下这饿狼落了单,可谁知道狼群会不会来寻它,倘若拖得时间太久,难免不会出现变数! 对于徐元的话,韩蛮没有任何迟疑就照做了,不顾肩上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怒吼一声就又朝着饿狼冲了过去,没有武器,这一双铁拳就是他最大的凭借! 徐元也没有闲下,但却是悄咪咪绕到了侧方,时刻保持着进攻的姿态,一来防止饿狼再次突袭,二来,也为了下一步的动作做准备。 短暂的思索,他的心里已是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韩蛮首当其冲,几步间来到恶狼身前,后者明显对先前那一撞心有余悸,深知韩蛮这一身蛮力有多凶猛,凭借着自个儿灵敏的反应不停躲闪着,试图靠近徐元,再捏一捏这个软柿子! 但韩蛮这一次显然长记性了,也没有再傻头傻脑的愣冲,饿狼刚有闪躲的意思他就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扯着嗓子吼,震得林子里的鸟四散而飞,那饿狼哪里还敢不去顾忌他,只能被韩蛮牵制着。 “韩大哥,抓住它!” 韩蛮听声又是一声嘶吼,猛地踏步前奔,饿狼本想再度腾跃躲过,可这招用了这么多次,韩蛮再傻也终归能记住了,后者刚一跃起,他就跟了上去,两腿一蹬,跳起的高度竟是不亚于那饿狼! 借着饿狼跃起无支撑的空挡,韩蛮猛地扑在了它的身上,直接就将饿狼扑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压在饿狼的身上,照着狼头就是咣咣两拳。 饿狼吃痛,哀嚎声中带着些许愤怒,不断张口咬向韩蛮,两只利爪不断抓着后者,频频撕裂衣衫,每一爪下去,都是三道醒目的血痕。 韩蛮似乎是被这股痛意和血腥刺激到了,愈发癫狂,一手死死钳住饿狼的尖嘴,另一只手顺势将饿狼的两只前爪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后者。 张开嘴,韩蛮直接就照着饿狼的脖子咬了去,虽没有饿狼那般锋锐的尖牙,但这一嘴下去也是能咬出血印儿来,看着如同两野兽混战一般。 饿狼显然想不到,韩蛮居然比它还像野兽,感受到脖子被死死地咬着,出于本能死命挣扎起来,可两只前爪被后者牢牢卡在怀里,根本抽不出来,伸出的爪牙深深嵌在韩蛮的胸前,鲜血滴在饿狼的爪子上,可韩蛮却像是浑然不知一样,只是咬着饿狼的力道更大了。 饿狼两只后爪不断猛蹬韩蛮的胸腹,可由于被压在下面,无法蓄力,这蹬腿的力道不免弱了些,但尽管如此,每一击都如同重锤砸落一般,令韩蛮只觉得腹内一阵翻涌,仅是片刻,鲜血就从嘴里流了出来,和饿狼的血混在了一处。 但韩蛮依旧硬挺着,他不敢泄气,否则可就再难找得到这种机会了,当然,他并没有想这么多,他想的很简单,不能把这个畜生放出去,他要保护徐元! 一次次重击让韩蛮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剧痛从身子此处出来,许是感受到了生命危险,怀里的饿狼挣扎的也愈发剧烈了,眼看就要挣脱出韩蛮的怀抱。 但就在这时,轻微的一声“嗤~”,一股热流喷洒在了韩蛮的腰腿上,那饿狼的哀嚎声顿时传透林野。 第六十章 少年怎懂人心险 突如其来的热流以及饿狼惨烈的嚎叫声让韩蛮一愣,下意识松开了咬着饿狼的嘴,转过头看向身侧。 徐元不知何时来到了身旁,两手握着匕首,此刻,整个匕首都没入到了饿狼的腹间,正正插在了那个原本的伤口上。 许是担心饿狼死不透,徐元依旧不停地搅动着手里的匕首,鲜血将他的一双手染的猩红。 感受到怀中饿狼的挣扎越来越弱,韩蛮这才松开手臂,将后者嵌在自己胸前的一双爪子拔了出来,后知后觉涌上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咧起了嘴,气不过,抬起拳头又朝着奄奄一息的饿狼砸了十几下,直到没了力气这才作罢,瘫坐在了一旁。 看到韩蛮无力的模样,徐元急忙松开手,来到韩蛮的身旁,担忧地问了起来。 “韩大哥,你怎么样?你的伤要紧吗?” 一边说着,徐元一边不停撕扯着衣服,开始替韩蛮包扎起了伤口,勉强止住了些血。 韩蛮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冲着徐元傻笑了一下,静静坐在那儿让后者给自己包扎,时不时牵动伤口,笑脸抽搐几下,倒也滑稽。 不得不说,那饿狼若不是受了伤,凭他们两个人还真是不好对付,饶是如此,这一番苦战下来,韩蛮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落下了几十处,最严重的便是那肩膀上醒目的足有半个手掌大的伤口了,连肉都被扯下去一块,触目惊心。 也是韩蛮身子壮,顶着这么重的伤,又硬抗了饿狼那几下猛蹬,仅是缓了半刻钟便又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冲着徐元傻笑起来。 这要是搁在徐元身上,只怕这会儿早就成了饿狼的夜宵了! 给韩蛮包扎完之后,徐元也满头大汗地跌在了一旁,身上虽然没有伤,可也受了不小的惊,若非韩蛮拼死相护,今儿指不定会成什么局面呢! 两名少年实在了太累了,也不管此处是不是危险,就这么软软地躺在了地上,深深喘着气,脸上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徐元冷不丁看向韩蛮,真挚地说了句。 “韩大哥,谢谢你!” 后者闻声嘿嘿一笑,像是听懂了,回复了一句。 “弟弟……” 少年红着眼眶,重重点了点头,这一刻,韩蛮在他的心中已经是如同亲人的存在了,自打老人身死后,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如同自己父亲一般护卫着自己,可韩蛮却让他感受到了这股情义。 倘若加上老妪的收留与救命之恩,徐元真不知何以为报这祖孙二人的恩情了! 正当徐元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声声狼啸远远地从林子更深处传来,为这清冷的夜色平添了几分寒意。 “嗷呜~” 徐元猛地一震,急忙坐起身来。 “快,韩大哥,我们赶紧离开吧,狼群可能在找我们杀了的这个家伙,万一被它们发现,咱们可就没命了!” 对付一头狼尚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真要是碰到了狼群,他们可真就得死翘翘了! 说着,徐元站起身来,将韩蛮摇摇晃晃地搀了起来,匆匆忙忙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去。 …… 丰安县,小里村。 村北一处小院子里,老妪站在大门口,眼巴巴望着更北的那座山,那是村子的后山。 毫无疑问,她在等韩蛮和徐元! 眼下都到了子时了,可还不见这两个孩子回来,老妪心里急得很,生怕这两个孩子遇到了什么危险,毕竟听人说那后山里还有野兽呢! 左等右等,又是半个时辰的时间,老妪有些等不及了,挪着不甚灵活的步子,便要前去寻那两个孩子。 可刚走出一截,她就瞧见一高一矮两道黑影相倚着,慢悠悠迎着她走了过来。 “蛮儿,小元,是你们回来了吗?” 虽说今儿的月亮足够明亮,可老妪这眼神离得远了还真是看不清那两个人是什么模样,只是隐隐瞧着身影像。 “奶奶!” “嘶~” 听到老妪的声音,韩蛮当先乐呵呵地喊了一句,可这一高声说话又扯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韩蛮熟悉的声音,老妪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怎么瞅着,都觉得这两个孩子今儿的状态不大对劲。 待的走得近了,老妪这才借着月光看到韩蛮肩上那个醒目的伤口,当即扔了木棍,扑到孙子身前关切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啊?蛮儿,你这是怎么弄得啊?” 韩蛮一个劲儿傻笑着,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说着。 “奶奶,不疼……不哭……” 老妪自知问韩蛮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连忙转过头看向徐元,后者此刻低着头,满脸的懊悔和歉意。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寻那个呼救声的话,韩蛮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奶奶……对不起……是我害得韩大哥受伤的!” 看着徐元自责的模样,老妪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通过这一个月的相处,徐元的性子她也算是清楚,想来这件事定另有隐情。 “走吧,回去再说吧!” 老妪叹息一声,带着两个孩子急匆匆朝着屋子里走去,这么重的伤势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万一化脓了可就不好了! 回到小屋子,老妪一边帮韩蛮处理着伤口,一边听徐元讲述着先前所发生的事,看着孙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她这眼里隐有泪光,却是没责怪一句。 一旁的徐元低着头把事情的经过讲完,又开口对着老妪说了句。 “奶奶,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拉着韩大哥去林子里的话,他就不用受伤了!” 闻声,老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手揉了揉徐元的头,微笑着说道。 “孩子,不怪你,蛮儿这么做是对的,他是哥哥,就应该站出来保护你的!你也没有错,有人需要帮忙,咱们如果能搭把手自然不能不去管,但是孩子啊,在帮别人之前,你应该先去想想怎样才能先保护好自己,不然搭进去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的命该多不值当啊!” 老妪语重心长的话听在徐元耳中,甚为有理,但他却依旧低着头,没有回应,脑海里想到了帮首会议上的一幕幕。 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人的命是不值当的,可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保护老爹甘愿献出自己的命呢? 究竟是那些人如同自己一般太傻了呢?还是他们也像韩蛮那样,是在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少年一时难以转的过弯来,心中难免有些迷茫,难道这世上只有兄弟情义才值得用命来守护吗?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老妪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替韩蛮上着药,寻常伤口倒是好处理,可后者肩头上那被撕掉的一整块血肉该怎么办啊? 她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家里哪里有疗伤用的药物,无非是一些常见的草药,对于这种大伤根本没有用处。 老妪叹了口气,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便直接包了起来,心中思忖:看来明天得去找一趟郎中了! 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口,老妪这才起身,一边端着饭,一边冲着两个孩子叮嘱了一句。 “时辰不早了,吃完饭早些休息吧,明天就不要下地去了,在家调养几日,赶明儿个我去把郎中请到家里,给你们抓些药再调理调理。” 徐元张了张嘴,本想说老妪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自己替她去请吧,但一想到村子里的人对自己的态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不要给老妪惹麻烦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先前救下的那父子二人也不知是不是这村子里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认出他来,可别走漏了风声,给老妪家惹来祸事。 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救了他们一命,就算是认出了自己,哪怕不替自己说话,也应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想着,徐元渐渐打消了顾虑,开始吃起了饭,草草吃过,便搀扶着韩蛮上炕休息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二人果真没有早起下地,难得睡了个懒觉,老妪则是如往日一般早早起来,翻箱倒柜找出几枚铜板,捏着走出了屋子。 是去请郎中了! 郎中住在隔壁村子里,老妪费了一番口舌这才请动人家,毕竟她手里这些钱哪里够看病抓药的,也是那郎中多少知晓一些老妪家的情况,加上往些年为了给韩蛮治病,老妪没少照顾他这生计,便无奈应下了。 跑腿的费用便免了,就当是做好事了吧! 老妪带着郎中来到村口,却是发现今儿个的村子冷冷清清的,路过几家人家都不见人影,按理说往常这个时间,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应该冒着烟才对啊,可今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妪心里不自觉涌上些许不安来,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家院子走去,多有几分急切之意,看的身后的郎中一阵迷茫。 这老太太是怎么了? 莫说他,老妪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走快了,两条腿像是不受控制了一下。 可还没到家门口,她就看到乌泱泱几十人把自己的院子围了起来,阵阵嘈杂的哄闹声从院子里传来。 老妪心头一震,坏了! 第六十一章 处处冤声声动地 小院子里,本来还在熟睡的徐元被一阵脚步声吵醒,接着便稀里糊涂被一个人从炕上抓了起来,等到他意识清醒了的时候,人就已经躺在院子里了。 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徐元怒视着那把自己提溜出来的中年,任谁睡得好好的碰到这事儿也得发火。 那中年不曾理会徐元冒火的眼神,径直走在了一名老人的身前,开口说道。 “张叔,周老二说的没错,就是这小子!” 徐元也趁着这档口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形,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人,就连院子外也围着二三十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堆,各自议论着什么。 不过,不论是谁看向徐元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厌恶与警惕。 在人群中,徐元看到了周老二父子,还有先前驱赶过自己的一些人,心里多少明白了些事情的由来。 定是周老二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了村里的人! 收回目光,看向那在最前面的老人,他并不认得此人,但看样子此人在村里的威信似乎很高。 可惜徐元那日晕倒了,否则一定能认出这老人就是那一日主张要将自己扔到后山的老张头! 此刻,老张头听着中年的话,也看向了徐元,迎着后者的目光,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 “小子,没想到你还真活下来了!” 老人的语气让徐元感到了深深的厌恶,加上这些人先前对自己所做的事,徐元对他们可谓是丁点好感也没有,压根不去搭理老人的话。 见徐元不开口,老张头也不恼火,而是转过头看向了四周的人,片刻后,扬声开口。 “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韩老太背着咱们私自把这个小花子救了回来,藏在了自己家里。按理说我们不该过问别人家的事,可你们瞧瞧,这小子的脸色哪里像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脸色,身上定是有病啊!” 老张头的话立马引起了众人的附和,无数目光齐齐落在徐元的脸上,果真,后者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 废话,他昨日才经历过那么档子险事儿,今儿又稀里糊涂让人抓了出来,心里担忧这些人会怎么处置自己,又害怕会给老妪和韩蛮惹来麻烦,这脸色能好看得了吗? 可他人哪里会理会这些,只是看到徐元先前还涨红着的脸一下子就白皙了起来,加上老张头的一番话,此刻绝大多数人都似乎认定了徐元的身上定是有什么病症,否则搁平常人生点病,藏在老妪家养了一个月怎么可能还是这个脸色! “张叔,这可不是她韩老太自己家的事儿,这可关系到咱们村所有人的命啊!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是啊,老张头,正好他韩婶儿不在,这事儿咱们抓紧商定下来,省的她回来了又发善心!” 一个老太太出声催促了一句。 “我觉着也是!咱们先商议怎么处置这小子,至于韩老太私自藏起这小子,给村里的人惹来灾祸的事咱们一会儿再说怎么办!”  “我同意!” “我家也没意见!” …… 众说纷纭,但凡开口的大都痛意按照老张头的意见处理这件事,毕竟后者的威信在那儿摆着呢,再者说毕竟先前他们非但见死不救,还把徐元扔到了后山。 这事儿虽说他们自认有理,可这心里头对徐元也还或多或少有些愧疚,既然老张头出面,他们自然顺水推舟让老张头顶在前面了。 老妪走到家门口听到的动静正是此刻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当下急急忙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徐元,忙上前挡在了徐元身前,毫不退让迎着众人的眼神, “老张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妪的声音中带着怒意,先前众人的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怎能不怒。 老张头依旧仰着头,自持正义,回应着。 “他韩婶儿,既然你回来了,那有些话正好当着大家伙的面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背着大家把这个灾星带到村子里,你是想让咱们小里村也像别的村子一样,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吗?” 老张头义愤填膺,唾沫星子满天飞,平日里他也敬重这个善良且苦命的老妪,可今儿这事儿由不得他不站出来正这个理了! 听到老张头一口一个灾星,老妪气的身子都在发颤,哆嗦着手指着身后的徐元,扯着嗓子怒怼一声。 “你睁大你那双眼好好瞧瞧,这是灾星吗?这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往你们一个个活的七老八十的,成天跟自己的后辈说要读圣人书,做圣人事,你们一个个呢?这么个小孩子遇难了你们不帮一把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死抓着他不放,非要把他当成灾星,我老婆子到要问问了,他给你们谁惹上病了?你们活着,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这颗良心吧!” 老妪一腔正辞敲打在众人的脸上,一些人听了进去,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老妪,可大部分人依旧面不改色地盯着院子里的一老一少,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这件事哪里做错了! “奶奶,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看着老妪浑身颤抖的模样,身子还有些摇晃,徐元急忙上前一步搀扶着老妪。 “孩子,你放心,有我老婆子在,我看今儿谁敢动你一根汗毛!” 老妪看着眼中泪花闪烁的徐元,冲着他坚定地说了句,徐元有没有病,是不是灾星,她能不清楚吗? 一个月的日子相处下来,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懂事儿的孩子,否则怎么可能将他当作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待,可村子里的这些迂腐的人们为什么偏偏要跟个苦命的孩子过不去呢! 老妪的话不光落在了徐元的耳中,同样也被周围的人听了去,一些人犯起了难,平日里老妪经常帮衬着他们,整个村子的人谁没受过她的好处! 老张头的威信不弱,可老妪在村子里的信服程度就差了吗? 可也有一些人依旧硬气,甚至还有几人对老妪的态度不满起来,在人群中扯着嗓子吼了句。  “韩老太,你别仗着自个儿做过几件好事儿就来教训我们,你今儿个说成什么,这小子也不能留!” “就是,韩婶儿,平日里大伙都敬重你的为人,可今儿个不一样,这小子指定是个灾星,留下他咱们村子迟早都要惹上大麻烦的啊!” …… 众口一词,态度甚是强硬。 老张头静静站在最前面,仿佛早已料到了人们会站在自己这边一样,脸露微笑,待的众人的声音停了下来,方才换上正色,开口说道。 “他韩婶儿,你也听见了,这不是我老张头一个人的想法,这是全村人的意见!你心眼好,容易被人骗了,这小子是什么人,打哪儿来,为什么来这儿你都知道吗?离咱这儿不远的那个李家庄,前段时间就是因为有人收留了一个逃亡的孩子,结果呢,全村人都惹上了瘟病,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死了,这事儿你不知道吗?你是想让咱们村子也死人才后悔吗?” 老张头厉声发问,此刻也顾不得再去给老妪留什么面子了。 “你……” 老妪怒指老张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承认老张头说的没错,那李家庄确实是因为有人突发善心,收留了个身患灾病的人才让全村遭了难的,可是……难道所有逃亡的人都有病吗? 见说服不了老张头,老妪又看向了其他人,着急地吼着,“乡亲们,你们好好看看,这就是个孩子啊,他什么病都没有,你们非要逼出人命来才安心吗?” 看到老妪试图说动其他人,老张头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韩老太,我可是念在你是村子里有名望的老人才跟你好说歹说,你休要煽动大家伙,他现在是没把病传给你,可明天呢?后天呢?谁能保证我们跟一个身份来历都不清楚的人待在一个村子里不会惹上祸事?眼下这年头外面有多乱你知道吗?就算这小子没病,可他如果是惹到了什么人才逃命到此的,万一仇家寻杀而来,你想让我们大家伙陪他一块儿死吗?” “好了!别说了!我这就离开,你们不要难为奶奶了!” 这时,徐元终是忍不住了,扬声喊了一句,这些人的冷血程度他此刻才算是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说不出的心寒,他明白如果不给众人一个交代,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了不给老妪添麻烦,他也只好离开了,反正他本来也没想一直待在这里,眼下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他也是时候走了。 然而,他这话一出,那老张头却是突然冷笑一声。 “小子,谁说你可以离开了?我们今儿个来可不是光让你走这么简单,有件事你还得给我们大家伙一个说法,否则,有我老张头在,你今儿甭想活着走出这小里村!” 说法? 徐元有些发蒙,似乎不大明白老张头说的是什么,好在后者也没有要跟他兜圈子的打算,直接转过身喊了句。 “周老二,你给大家说说这小子是怎么祸害你们父子的!让大家听听,这个小子净做了些什么对不起咱们村子人的事儿!” 第六十二章 恩将仇报却有理 听到老张头叫自己,周老二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老二,当着大家伙的面,你好好说说这个小子昨日是如何害你的!” 听声,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周老二身上,后者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张头见状瞪了周老二一眼,“老二,不要怕,有乡亲们给你做主,你只管说就行!” 周老二抬头,和老张头对视一眼,这才看向了徐元,那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立马买起了惨。 “哎呦,乡亲们呐,你们可是不知道啊,别看这小子看上去文文呆呆的,实际上那心毒的很呐!” 徐元也没想到周老二的脸变得这么快,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老妪听着周老二的话当即呵斥出口,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周老二的德行,他的话能信? “周老二,你少在这儿胡诌,昨个要不是这两个孩子,你跟你家黑子早就喂了狼了,你倒在这儿倒打一耙,你的良心让那狼给吃了吗?” 徐元不认识周老二,但老妪一听他的描述就猜出了两个孩子从狼嘴里救下的就是周老二父子,眼下听到周老二非但不帮徐元说话,反而站到老张头那边一起针对徐元,她哪里能不生气。 不过,周老二那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被个老太太一顿数落,脸上哪儿能挂的住,先前的犹豫一扫而光,立马硬气起来。 “韩老太,你别仗着乡亲们敬重你就想把这事儿掩过去,我周老二跟这小子有什么仇,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埋汰他!” 转过头,周老二又冲着四周众人扯着嗓子哭喊了起来。 “乡亲们呐,昨个我跟我家黑子去林子里劈柴,碰到了这小子被野狼追,也是我们爷俩心眼好啊,上去帮这小子对付野狼,可谁承想,这小子居然直接就把我们爷俩扔下,一个人逃命去了,要不是我们爷俩命大,可就回不来了啊!” 说着,周老二哀嚎了起来,还别说,真让他挤出几滴泪来,倒像是真事儿一般。 众人不知情,看着周老二这副惨象倒也真有人信以为真了,但大部分人将信将疑,毕竟周老二是个什么人,他们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清楚。 身后,老妪可是听不下去了,踉跄着走前几步,提起手里的木棍就要狠狠抽周老二一顿。 “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人家孩子救你一命,你不但不感谢人家,倒反咬一口,你不得好死!抽死你!” 周老二是背对着老妪站着的,只顾着卖惨,并不曾看到老妪的动作,“啪”的一声,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疼的周老二一个激灵。 “哎呦!” 转过头,看到老妪举起木棍作势又要砸下来,周老二急忙跑到了老张头身后,缩着头喊了句。 “韩老婆子,我……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看我今儿不拾掇你!这小子差点把我害死,你还护着他!你瞅瞅,你好好瞅瞅我这两条胳膊,就是因为被这小子陷害,差点就给那野狼扯断了!乡亲们呐,你们可得替我做主啊!我的命咋就这么惨啊!” 众人闻声看向躲在老张头身后的周老二,这才看到后者两条胳膊果真耷拉着,阵阵议论声响起,有人信,也有人当那周老二是在假装! 这时候,老张头应时开口说了起来。 “诸位,周老二说的不假,他的胳膊的确是断了,这事全都拜这小子所赐!乡亲们,不管周老二以前做过什么事,可他终究是咱小里村的人,我们难道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咱自个儿村子里的人吗?” 话锋一转,老张头又冲着老妪说了句。 “他韩婶儿,你人善,免不了要被这小子骗,你要是再袒护他,那可就是跟全村人过不去啊!你让开吧,今儿个无论如何我都得给周老二讨个说法,给咱小里村所有的人一个交代!” 一旁的周老二见势也嚷嚷了起来。 “乡亲们,你们不信我周老二的话,难道连张叔的话也不信吗?张叔可是为咱整个小里村着想啊!我提议,把这小子绑了扔在林子里,是死是活由老天定夺!” 周老二的话刚一落下,就有几人在人群中附和了起来。 “对,就按老二说的来!” “把这灾星喂狼!” …… 虽然不过寥寥五六人附和,但声势却大得很,一些原本打算隔岸观火的人们也意动起来,不知是谁带了个头,越来越多的人掺和了进去,尽皆同意将徐元绑着扔到后山林子里去,一如先前。 听着这众口一声的应和,徐元忽地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冷漠,冷冷扫过四周一张张脸,仿佛要把他们牢牢记在心里。 笑话,他昨日居然还想着自己救了周老二,没准儿这些人就能接纳自己,终究还是自己太蠢了! “你……你们这是铁了心要自绝于天地啊!如此丧良心的话你们居然都相信!” 老妪气得不轻,哆嗦着的手指着一个个吆喝的正欢的人,老眼中含着泪光,她想不明白,怎么这些人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非要如此相逼一个孩子? “韩老太,这件事你别管,这小子今儿说什么都得听我们大家的来处置,谁说情都没有用!” 见到越来越多的人出声,周老二这底气也越来越足,从老张头身后走了出来,硬气地说了句。 然而,他这话音刚一落下,一道黑影从屋子里飞了出来,正正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顿时头破血流,哀嚎起来。 “哎呦!谁!谁他娘的找死打我!” 周老二弓着身子,奈何两条胳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应着他的声,屋里响起一声怒喝,如同野兽一般震得众人耳膜生疼,下一秒,一道身影踉踉跄跄从屋子里冲撞了出来,手里握着一只鞋,作势便要朝周老二冲撞过去。 不是韩蛮又是何人! 只可惜,他这伤还没好,睡了一觉反而更严重了,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 徐元急忙上前扶住韩蛮,可后者却是挣扎着,瞪大了一双眼,狠狠盯着被自己一鞋抽出血的周老二,癫狂之势如同要杀了周老二一样! 看到韩蛮的疯模样,周老二哪里还敢说话,又慌慌张张缩在了老张头身后,跟别人尚且还能说理,可跟这个傻子他就是有八十张嘴也没用啊! 不光是他,周围的人一看到韩蛮立马闭上了嘴,任谁都看得出来韩蛮是在替徐元出气,他们对这个傻子同样没招! “韩大哥,消消气,你的伤还没好呢!” 徐元心里急,生怕韩蛮和这些人冲突起来,那样以后他们祖孙二人可还怎么在村子里待下去啊! 韩蛮红着眼,倒也确实听徐元的话,没有再继续挣扎,而是冲着周老二恶狠狠吼了句。 “坏人!杀……该杀!” 周老二身子一颤,灰溜溜逃走了,他可不敢确定再待下去这个傻子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今他就够亏得了,早知道就不答应老张头来趟这趟浑水了! 没人理会周老二的离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老张头的身上,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老张头怎么处置了。 但还不待老张头开口,并没有说过几句话的徐元却是上前一步,将韩蛮交给了老妪,自己走到了老张头身前。 老张头下意识退了一步,不只是害怕徐元给自己惹上病,还是心里发虚。 徐元冷哼一声,仿佛看出来什么端倪,以那周老二胆小如鼠的性子,巴不得少一事儿呢,今儿主动站出来反咬自己一口,身后必定有人煽风点火,除了老张头,徐元再想不到其他人了! 虽说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老张头执意要致自己于死地,但他也懒得去管,他只希望这些人不要将自己的事牵扯到老妪和韩蛮身上! 目光扫过众人,徐元这才缓缓开口。 “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该轮到我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却透露着几分冷漠。 老张头目光一寒,哼了一声,“小子,让你说,难不成你还能把死的说成活的不成,我到要看看你怎么狡辩!” 没有理会老张头,徐元依旧看着众人,“我遇难至此,本以为乡风淳朴应当能有人相助于我,谁知你们这些人非但见死不救,反倒一而再再而三想置我于死地,我到想问问你们,我徐元与你们有何冤仇!你们又凭什么轻言他人生死!” 少年一声怒喝,全无半点温和模样,更不似少年,若是此处有凉州之人的话,定会惊讶,此刻的少年身上,竟是有着徐武天的影子,傲然豪气,不怒自威! 少年突如其来的怒吼让众人一怔,就连那老张头一时都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回复。 愣了片刻,老张头才冷声说了句,“小子,你不要巧言舌辩,试图推开你的罪责,我们所有人的决定便是正理,任你再怎么说,也抵不过你恩将仇报,险些害死周老二的事实!” 徐元不怒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说我扔下了他,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从野狼手底下逃出来的!” 第六十三章 神医妙手可回春 “那是因为狼在追他们的时候掉进了陷阱里,这才捡了一条命,否则,他们如何能回得来!” 老张头显然已经想好了说辞,但徐元又是一笑。 “你既然说野狼掉进了陷阱,那你可敢带人与我一同去林子里看吗?这理由当真是可笑至极,我相信村子里一定有打猎的人,我倒想问问你们的陷阱能困得住狼吗?” 他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昨日在与韩蛮往林子深处赶的时候,沿途就看到过许多猎人布置下的陷阱,但几乎全部都是一些猎兽夹,或是其他的小型的陷阱,别说凶悍的饿狼了,就是一只野狐稍加留意都未必能抓得住,此刻听着老张头这番说辞当真是觉得可笑。 后者哑口无言,片刻后,恼羞成怒地反问一句,“好,既然你说我所言有假,那你不妨说说真相如何,让大家听听到底是我冤枉了你,还是你在这儿狡辩!” “好,那我就告诉你们真相!昨日前去救人的根本不是你们口中的周老二,而是我和韩蛮,所救的人正是周老二父子!……” 当着众人,徐元绘声绘色将他们二人如何救人,如何与饿狼搏杀的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听得众人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身临其境一般! “如果不是韩大哥拼死相救,我这条命早就没了,你们如果不信大可去林子里看看,就算是那野狼的尸体被吃了,留下的血迹也一定在!再者,你们也可以看看他身上的伤口,我没有半点欺骗你们的必要!” 说着,徐元抬手指向身后的韩蛮,众人的目光随即向着后者移去,看着他身上那被包裹着的一出出印出血迹的伤口,还有那遍布周身的大大小小的抓痕咬痕,根本不像是假的! 一时间,院子里再度陷入嘈杂,众人交头接耳不断议论着,相比于周老二空口白牙的说辞,显然徐元所讲的更加可信,更何况还有韩蛮身上的伤作证。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老张头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喝了句。 “主要花言巧语瞒骗众人,那林子常年有野兽出没,万一刚好有更厉害的猛兽袭击狼群,有狼死了难道就能证明得了你说的话是真的了么?简直是笑话!再者,你怎么证明韩家小子身上的伤是被野兽抓伤的,万一是你们合起伙来演戏,想瞒天过海欺骗我们呢!” “你怎么证明?谁能给你证明?!” 老张头也是急了,不顾自己的话是否存在瑕疵,只一口咬住了徐元所说同样不可信,否则,倘若真让众人都相信了徐元所说的话,他的计划可就都砸了啊! 徐元正要开口,然而这时,院子外却是传来一道声音。 “我能证明!” 这个声音一响起,顿时引入了所有人的目光,徐元也朝着说话人看了去,却是皱了皱眉,他似乎并不认识后者。 但他不认识可不代表其他的人不认识,一些人直接就忍不住开口道出了此人的身份。 “是马郎中!这下好了,让马郎中看看就知道了,到底是冤枉了这小子,还是的确如这小子所说,是他们救了周老二,到时候就全明白了!” “是啊,马郎中,你快给瞅瞅,韩小子身上的伤到底是不是给野兽抓下的!” …… 众说纷纷下,一装束规整的中年走进了院子,背着个小药箱,看着倒是斯文。 马郎中径直越过了对峙的徐元和老张头,来到了韩蛮身前,后者此刻依旧是怒气冲冲,但奈何身子发虚,只能扶着墙站着。 “带他到屋里吧。” 马郎中开口一句,老妪点了点头,担忧地看向徐元,后者见状冲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搀着韩蛮进了屋子。 徐元同样跟了进去,还有那老张头,一同挤进了屋子里,其他的人则是涌进了院子里,围在屋门前,等着马郎中如何诊断。 马郎中先是看了一眼韩蛮身上的其他小伤,捡稍重一些的上了些草药,最后才看向后者肩头那被包起来的大片伤口。 轻轻揭开用来包扎的布,可一夜过去伤口已是化了脓,血肉和布黏在了一起,他这么一揭立马又扯动了伤口,鲜血流了出来,顺着韩蛮壮硕的身子流淌着。 没有了遮挡,那足有半个巴掌大的坑状伤口展现在了众人视线里,显得狰狞可怖,一些心软的人不忍直视,立马别过了头。 盯着韩蛮已经化脓的伤口,马郎中皱起了眉头,微微思索了片刻,这才从随身携带的小药箱里出些药粉来,对着一旁的徐元说了句。 “多拿点清水把这药化开,伤口化脓了,得清洗清洗才能上药!” “郎中,韩大哥不要紧吧?是不是很严重?” 徐元忍不住开口问了句,眉头紧蹙,很是担忧。 马郎中摇了摇头,“及时上药应当没什么事,不过再拖得晚一些可就不好说了,狼爪有毒,处理的不好只怕他这伤口会一直烂下去,皆是难免不会引起其他的病症!” 他这么一说,众人这心里已是有了答案,看来徐元说的没错了,原来他们所有人都被周老二骗了! 老张头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此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沉着脸立在一旁,心里继续思索着对策。 这该死的郎中,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啊! 各有心思,但徐元听到马郎中这话却是微松了一口气,带着些许自责之色,没迟疑,当即接了半盆清水,将马郎中递来的药粉化开了,整盆水都变成了紫红色。 把盆端到了韩蛮身前,马郎中两手盛了些水泼在了韩蛮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后者青筋暴起,一双眼瞪着,却是死死咬着牙硬撑着。 泼完之后,马郎中又拿了条干净布沾着药水给韩蛮细致地清洗起了伤口,口中叮嘱一句。 “很疼,你忍着点。” 沾满药水的布头不断蹭着伤口,药水夹杂着血水一同留下,韩蛮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这般疼痛可不是常人能忍的! 旁人见状尽数皱起了眉头,光是看着他们就像是亲身感受到了那股子疼痛一般,很少有人敢去直视这血琳琳的一幕。 但让人意外的是,徐元自始至终都静静地看着,除了眼底的担忧以外,并没有流露出丁点其他的神色,马郎中在清洗伤口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徐元一眼,对于后者的表现倒是同样意外。 这小子,只怕不简单呐! 清洗过后,马郎中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一股脑将里面的药粉均匀的撒在了韩蛮的伤口上,这才又给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但等马郎中包扎完,韩蛮整个人都被汗水打湿了,脸色更加苍白,无力地眨着眼,他太困了,可心里担忧徐元,他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睡去,他要保护徐元! 似乎看出了韩蛮的心思,那马郎中轻轻叹了口气,从药箱里取出一副药来递给了老妪,叮嘱了一句。 “这药先煎着给他喝吧,早晚各一次,但也起不了大作用,赶明儿我配好了药再给你送来!” “谢谢郎中,麻烦你了!” 闻声,徐元和老妪连连向马郎中道着谢,后者摆了摆手,倒是一副无谓模样。 但下一秒,马郎中却突然对着徐元说了句。 “把手伸出来。” 徐元一愣,似乎不大明白马郎中要做什么,略微犹豫了一下才缓缓伸出手,后者则是抬手搭在了徐元的手腕上,为他号起了脉,徐元这才顿悟。 片刻后,马郎中收回手,摆了摆衣袖,自顾自背起了药箱便要离开,让众人一阵迷茫,这是号出了什么?怎么什么都不说啊? 一人看到马郎中走到了院子里终是忍不住问了句,“马郎中,那小子到底有病没病啊?你倒是给我们说说,省的让我们搁这儿提心吊胆的!” 闻声,马郎中扭头瞧了那人一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谁跟你说他有病了?我看是你们这些人有病才对吧!” 说罢,马郎中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但临出门还不忘扯着嗓子喊了句。 “韩老太太,你这药钱可不够啊,赶明儿记得给我补上!” 说完这一句,马郎中才扬长而去,自始至终不曾看其他人一眼。 众人却是愣住了,回过神来后皆是露出了几分愧疚之色,不敢再去看屋子里的徐元。 搞了半天原来人家没病啊! 这……这到头来还真是他们理亏了! 一个个低着头,一些脸皮薄的直接就转身离开了,哪儿还有脸继续待下去,原本哄闹的人群眨眼间就只剩下寥寥十几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老张头。 后者也有些下不来台,可他要是就这么离开,让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往后在这小里村还怎么待下去? 他苦心谋划这么一档子事,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村子里权威最大的人吗? 总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了吧? 想了想,老张头站起身来,看向徐元,再次开口说了句。 “小子,周老二的事我承认是被他蒙骗才冤枉了你,但你也别觉着凭马郎中的话就能一直赖在村子里,你现在是查不出病症来,但谁也不知道明天、后天你还是个好端端的人,为了全村人的安全,我老张头宁可受人唾弃,也得把你赶出村子!……” 然而,不待他说完,徐元却是回过身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老头,你不用说了,我这就离开,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牵扯到韩奶奶和韩大哥身上,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小子,你敢威胁我?” 老张头眉头一皱,语气不悦说到。 徐元摇了摇头,“不是威胁你,而是提醒你,上一个听到我说这句话的人到死都没能闭上眼,我不希望你把我的话当玩笑!” 说罢,徐元也没有再去理会面色难看的老张头,而是看向老妪,下一刻,他竟是直接跪了下来,接连磕了三个头。 “孩子,你这是……” “奶奶,韩大哥,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我是时候该走了,再待下去会给你们带来更多的麻烦的!倘若我徐元能有出头之日,丁当报答你们的恩情!” 一言说罢,徐元毅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身后,韩蛮歇斯底里的吼声直冲云霄。 “兄弟!” 第六十四章 且来茶摊赌输赢 “萧萧古道西风雨,惨惨黄昏匹马行!” 残阳包裹群山,迟暮夕光映照行人脸颊,古道漫卷黄沙,三三两两行人披着夕阳,行走在荒凉的原野之上。 此处临近丰安县城,算是城外郊野,只一条不甚宽阔的沙土道从西城门延伸而去,插在了视线尽头的小山中。 临近城的路边有着一处茶摊,许是为了借这唯一的入城道路讨些生计,倒也别说,这生意也算是不错,这个点依旧有三四桌客人,不乏来往客商,亦或江湖游侠。 茶摊沿路而设,只有一个木招牌,一间破旧的小屋子,所有的桌椅都摆在屋子外面,傍着几棵刚发嫩芽的树。 仅有的一个小二倚靠在树上,听着这些东来西去的人们说着外面世道的事儿,脸上带着浓厚的兴趣,只可惜他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待在这个破茶摊给人端茶送水了。 小二心底感慨的这档口,一桌客人哄闹了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是一桌人觉着喝茶没意思打起了赌。 “张兄,这光喝茶甚是无味,刚好闲来无事,要不咱兄弟二人打个赌添添兴致如何,也好打发打发这无趣时间。” 一眉清目秀的中年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笑着冲身旁一名大腹便便的富态中年说了句。 后者闻声好奇一问,“那李兄想要怎么赌,赌注为何?” 李姓中年故作思索,随即指了一下面前的古道,开口道。 “我们就赌下一个来这茶摊的人是什么身份,如何?倘若我输了自掏腰包请诸位兄弟进城寻个地儿快活快活,倘若张兄输了,在小弟这条件上再一人加一桌花酒,不知张兄可敢赌一把?” 同桌几人一听这话,立马笑着起哄,“张兄,这必须应下啊,赢了咱弟兄几个可是能好好宰他一顿了!” 张姓中年却是反问一句,“李兄,你这赌注于我不公啊,为何我输了还得给你们多添一桌花酒呢?这岂不是亏大了!” “哈哈,张兄家财万贯,几桌花酒钱对你来说怕是连每日的酒水银子都抵不上吧,小弟这家世又怎能跟张兄相比,全当是舍命陪君子,给张兄添添兴致,饶我一桌花酒钱想来张兄也不会介怀吧!” 李姓中年一番恭维,那张姓中年当即笑得合不拢嘴,果真就应下了。 “那好,那可得我先猜!” “自是张兄先请,那张兄便猜猜下一个从城里来这小茶摊的人会是何身份?” 说着,李姓中年看向了远处的城门,此刻,除了守城军士以外,并无一人行走。 张姓中年略作思索,随即猜到,“我猜下一个到这儿的会是江湖游侠亦或武者,乃是习武之人!” 他可不是无的放矢,都这个时辰了,除了那些四处游荡的侠客武者还会出城外,他可想不到会有什么人选这个时候出城。 “既然张兄猜是习武之人,那小弟便猜一个过往客商吧!” 然而,听着李姓中年的猜测,众人纷纷笑了起来,一人更是直接开口调笑道。 “李兄,你这可是摆明了要请客啊,都这个点儿了,哪里还有客商往来,再者说了,凉州如今出了这么大乱子,怕是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寻常客商还哪里敢去凉州啊!” 听着众人打趣,那李姓中年却是神秘一笑,这才缓缓开口。 “哈哈,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 “好,那咱们就等着瞧瞧,看看今儿这顿酒是张兄请还是李兄请了!” “来来来,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 一桌五人,倒是热闹得很,果真如他们说的那样,就这么坐着干等着下一桌客人来了。 约摸半个时辰后,那城门口终是出来两道人影,乃是一对年轻男女,寻常武者装容,手握剑,背着个小包袱,沿着这条小道迎面走来。 而在这二人出城不一会儿,一伙商队也从城里赶着马车走了出来,倒还真是巧! 没过多久,这两伙人便来到了茶摊前,前后不曾相差,几乎是同一时间赶了过来,寻了个空处落了座。 “嘿呦,张兄李兄,二位真是神人呐,居然都猜中了!” 这可就热闹了,就连那些一旁的看客都觉着惊讶,实在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没输没赢,来的人既有客商还有游侠,这可有意思了! 张姓中年反倒是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李兄,按理说这个点儿有游侠武者往来并不稀奇,可你怎么就猜到会有客商要出城啊,你快给我们说说!” 那李姓中年闻声轻轻一笑,“张兄,小弟说了你可不能怪我,其实啊……我早就看到他们了!刚要出城可能是车子坏掉了,先前一直停在城门里的个角落里休整,从我这儿看自是能看到,但你们却是看不到” “哈哈,还请张兄莫怪小弟耍了些心眼,小弟我以茶代酒向诸位兄弟告罪!” 说着,李姓中年端起茶碗一饮而尽,其他几人闻声则是笑骂一句,但哪怕是张姓中年也没有因此生气,结伙经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个谁的性子啊,早就习惯了! 没决出输赢,那李姓中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放下茶碗,又冲着张姓中年笑着说了句。 “张兄,这局不算,要不然咱兄弟二人这次再赌一局如何,咱们不赌从城里来的人,咱们赌赌城外的人如何?” 旁的一人见状立马提议,“哎!要我看啊,这次要赌就赌下一个过此处的是多大年纪如何?” 李姓中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张兄意下如何?” “好,难得李兄今日兴致盎然,我又怎么好扫了你的兴呢,不过这赌可以,赌注可就得换换了,不管这一局谁输了,都得替这所有在场的客人把这顿茶水钱结了,有道是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不知李兄可否同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不过这一次可得轮小弟来猜了!” 请在场的人喝茶?这才能花了几个钱,李姓中年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不过,本着求赢的心,他还是得争取先猜,免得被动。 张姓中年苦笑一声,“好好好,那就李兄先猜!” 李姓中年微微侧首,想了想,方才开口道:“我猜下一个来的是中年,年纪三十到五十之间!”李姓中年猜的较为保守,毕竟再年轻一些的很少回到这荒凉地界来,而年纪大更是少有在外行走的,故而有此一猜。 张姓中年面带苦涩,显然他也想猜中年,可惜没占了先,被抢了去,只好想了片刻,随便说了个猜测。 “那我便猜是个少年吧,看来今儿这顿茶钱我是逃不过了啊!” “哈哈哈哈,张兄往来一遭赚的银子怕是都能买下百千个这样的茶摊了吧,这点细碎银子张兄难不成还会心疼?” 李姓中年打趣一句,仿佛认定了自己会赢一般,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 “哈哈,那倒不是,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看看到底谁能赢!” “好,吃菜吃菜!” 众人兴致不减,一边喝着茶,一边吃着桌上几道简单的小菜,毕竟在这么个简陋的茶摊,能有什么好菜。 其他几桌的人本都打算离去了,可以听到这一伙商人的赌注,又都坐了下来,索性又点了一壶茶,反倒比这一桌人还要期待。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不管是姓张的猜对了还是姓李的猜对了,他们都能白白喝一顿茶,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啊,傻子才这档口离开呢! 就这么,眼见得天色就要暗了,这茶摊反而还是热闹着,从最开始的三四桌客人变成了五六桌,有这么伙好谈天说地的商人在,一直都是哄哄闹闹的,其他几桌人还免不了见缝插几句嘴。 茶摊的掌柜的坐在屋里,看着这一幕别提有多开心了,他可不管谁请客,这些人总不可能干巴巴坐着吧,多坐一会儿就得多喝一盏茶,坐的越久,他这茶就卖的越多,赚的铜板也就越多,他咋能不高兴。 就这么的,各有各的喜处,在这小茶摊耗上了。 天色终是暗淡了下来,茶摊挂上了四五个小灯笼,虽不甚明亮,却也能看得清桌上的情形。 按理说平常这个时候早就收摊了,哪里还能接得到客人,今儿个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一晃眼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些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都这个时辰了,哪还有人往来? 想着,个别人苦笑着摇起了头,也是他们傻,一顿茶钱能花得了几个铜板,这不是白白跟这儿耗着大半天嘛! 这么一想,一桌人站起身来,他们可是耗不起了,赶紧进城找个地儿歇着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呢! 当下便吆喝着小二要结账,可就在这档口,那李姓中年突然惊呼一声,这人伸进怀里掏钱的动作也不由得一滞。 “哎,快看,好像真的来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不远处的山头上,一道黑影顺着古道缓缓朝着此处走来。 见此,众人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心里期待着,到底是谁赢了?! ps:各位书友,万分抱歉,现公布一个更新公告,本月采取单更(3000+字) 第六十五章 一语道尽凉州事 夕阳西下,游子浪迹天涯! 风尘仆仆的徐元停在古道上,抬眼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不免有些无奈,今儿个可该去哪儿将歇一晚啊? 从小里村出来,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闯山林走荒野,浪荡了三日方才看到城池模样,便循着古道一路来到了此处。 瞥了一眼远处的丰安县城,少年的目光又落在了不远处的茶摊上,搭在木剑上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怀里,面容有些苦涩。 一个铜板都没有! 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思索了片刻,徐元终还是迈步朝着茶摊走了去,想着怎么开口跟店家讨碗水喝。 走得近了,透过灯笼撒下的光,徐元看到茶摊前坐着的这些人居然都在盯着自己看,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奇特,让他一时有些发愣,痴痴站在了茶摊前。 这些人干嘛这么看着自己? 回过神来,少年张了张嘴,但还没等他说话,那些坐着的人反倒先哄闹了起来,特别是一桌看着像是商人模样的客人,更为热烈。 “哈哈,李兄,看来这次是你输了啊!” “是啊,李兄,这次你可得请大家伙喝茶了!” 那张姓中年显然也有些意外,万没想到这还能被自己蒙中了,待的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浓浓的喜色,冲着李姓中年说了句。 “李兄,看来这次倒是我运气好了些啊,怕是难如李兄你的意了,你看这赌约?” 李姓中年闻声苦笑了起来,倒也大气,一顿茶水钱而已,他还能赖账不成! 李姓中年当即起身,抬了抬手,冲着众人提声喊了句,“诸位,在下既然输了赌约,那今日这顿茶水便当在下请诸位喝了,祝愿大家事业隆盛,一路风顺!” “好!” 这话一出,立马引来众人的应和,甭管认识不认识,有人掏钱请客,谁都没理由拒绝啊! “来,小二,这些人的茶水钱你都记在我的账上!” 李姓中年冲着那小二招呼了一声,后者连忙点头哈腰道一声,“好嘞,客官!” 说罢,小二便忙乎着清算起了各桌花费的钱。 徐元却是不明所以,搞不明白这些人究竟在做些什么,停滞了一下后,朝着那小二走了去。 “小二哥……” 小二正忙着一边清算一边收拾桌子,听到有人叫自己,连忙开口应了句。 “来了客官,您要点……” 话刚说一半,他转过头才发现身后站着的居然是个少年,衣着算不得破烂,却也是略显狼狈,瞅着便是副穷酸样。 凭着多年练就的眼力,小二一眼就看得出这不是个有钱的主,语气自然也没了先前那股子火辣的热情了。 “这位小兄弟,你想要点什么,别看咱这茶摊小,可要什么茶都有,还有小菜……” 还不待小二介绍完,徐元便满脸苦涩地打断了他的话,似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开口说了句。 “不不不,小二哥,我能不能跟你讨碗水喝,我这身上……没带银子……” 然而,一听这话,小二当即拉下了脸,眼中的鄙夷之色毫不掩饰,果真让自己看准了,还真是个穷小子。 轻哼了一声,小二也懒得再去搭理徐元了,转过身继续忙着自己的事,冷冷回了句。 “对不起,小店儿今儿生意太红火,店里的水都用来泡茶了,茶水倒是有,但这不要钱的白水嘛……没了!” 听着小二生硬的语气,徐元的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似乎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这凉州以外的人和自己以前遇到的人不一样呢? 这要是在凉州,甭管是到了哪儿,要钱要不来,可讨碗水那就是张张嘴的事儿啊! 莫说水了,寻常看到徐元这种落魄的人多的是好心人施舍几顿饭,碰上有钱的主没准儿还能给几个铜板。 可他这一路上路过了不少村子,几乎都像是小里村的那些人一样对他充满了敌意,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想的明白! 片刻后,徐元轻轻叹了口气,便要迈步离开。 罢了,还是进城再说吧,没准儿在城里能碰到些好心人! 正当他打算动身的时候,一道声音忽地在身后响起。 “这位小兄弟,还请留步!” 闻声,徐元回过头,看向了那商人一桌,此刻开口的是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正是那张姓中年。 迟疑了一下,徐元才开口问了句,“阁下是在叫我?” 张姓中年笑着点了点头,“小兄弟想必是孤身一人吧,一路劳顿何不坐下稍作休息一会儿再上路。来,小二,给这位小兄弟上壶茶,记在我的账上!” 听着张姓中年的呼喊,那小二立马变了脸色,赔上笑脸迎在了徐元身前。 “得嘞,这位客官,您请上座,我这就给您上茶!” 说着,小二指了指刚收拾好的桌子,躬着身子,满脸讨好,那还有先前的刻薄模样。 好在徐元也算是适应了这些人的嘴脸了,没有多去理会小二,而是疑惑地看向李姓中年。 “谢谢,可是……我们好像不认识,你……” 徐元没说完,那张姓中年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小兄弟莫要多疑,是先前我与张兄打赌,是小兄弟帮我侥幸取胜,又见小兄弟身上不曾带得银两,为表谢意这才请小兄弟喝壶茶罢了!” 徐元明了,随即再次冲着张姓中年躬身抱拳行了一礼,以表谢意,这才坐下身来。 那张姓中年也没有再和徐元多说什么,这时,那李姓中年端起茶杯,冲着他说了句。 “张兄,此番能顺利走出凉州,多亏了张兄照应,待得回去,小弟必定大摆宴席向张兄答谢!” 其余三人见状也纷纷端起茶杯,表达着自个儿的谢意,脸上多有感慨,这次的确多亏了这张姓中年,若不是他,恐怕他们这些人就得被困在凉州了! 旁桌的徐元听到“凉州”两个字眼下意识一滞,刚端起的茶杯轻轻晃了一下,茶水溅在了桌子上。 离开凉州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凉州现在局势如何?天元帮五方天司的人有没有被海沙帮抓到? 想着,少年微微侧了侧身子,好让自己能够听得更真切一些。 好在那一桌商人也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话锋一转,又开始大加评议起了凉州的事。 “诸兄言重了,我也不过是刚好认识那守城的人罢了,此番凉州横生变故,只怕日后再想去凉州经商可是难多了,我们此番回去还是得再想想日后是否需要再换商路才行!” 张姓中年眉宇间略带凝重,他也没想到,好端端的凉州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这不是要断了他们的财路嘛! 余下几人纷纷点头,深以为意。 可旁边一桌刚从丰安县出来的商人却是有些听不明白了,探着头问了句。 “几位,刚听你们说凉州出乱子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几个是从横州来的,听闻凉州近年来商贸甚好,才特意前来经商的,一路消息闭塞,还望诸位指教一二。” 张姓中年闻声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说道。 “那几位可是真不赶巧了,我们兄弟几人刚从凉州出来,凉州近日可是出了个大乱子啊!想来诸位也都听过凉州天元帮吧?” 众人点头,笑话,他们既然知晓凉州,又怎能不知道凉州天元帮的存在,可以说,那就是他们来往凉州经商的靠山啊! 听到这事儿跟天元帮扯上了关系,一些本想起身离开的客人也纷纷坐了下来,听着那张姓中年继续说下去。 “听闻凉州每三年都会召开一次帮首会议,届时凉州大小帮派的头目都会参与,共议凉州发展大势,可谁料,就在这一次的榜首会议上,凉州第二帮派勾结其他门派围杀天元帮,致使天元帮惨遭灭门,就连那被凉州民众冠以仙人之称的天元帮帮主都被断了一条手臂,落荒而逃。眼下,整个凉州都乱了套了,海沙帮封锁了凉州的所有出口,到处追杀那天元帮帮主以及其他散落在外的天元帮帮众,唉,实在是乱的很呐!” 说着,张姓中年叹了口气,面带愁容。 另一桌商人有些不解,继续发问。 “这位兄台,这帮派争斗与我们经商有何关联,他们斗他们的,我们经我们的商,这不妨碍啊?” 听他这么问,张姓中年笑着反问了一句,“看来你们是第一次来凉州吧?” 那人点点头,略带惊讶,似乎有些疑惑张姓中年是怎么猜到的。 然而,后者却是又笑了一声,这才解释道。 “诸位有所不知啊,凉州不同于其他地界,此处历来都是天元帮说了算,天元帮的令可比州牧节度使的话都管用啊!之前凉州大开商道也是这天元帮所主张的!” “可如今天元帮被灭,那海沙帮力压群雄,试图如同天元帮一样掌控凉州,可其前身乃是沙匪,行事横行无忌,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 “加上眼下正一心铲除天元帮余党,帮内的人打着这个旗号到处烧杀抢掠,不管是来往客商还是本地商贩,凡有入了他们的眼的一概抢夺,稍有不合他们意的地方便当场格杀。” “莫说我们这些外来人了,就连凉州本土的一些老牌势力都不敢反抗,你们说说,这般情形如何还能经得了商?” 第六十六章 密辛频出露身份 听着张姓中年的话,那一伙商人当即涌上惊色,不光是他们,就连其他桌的客人也都纷纷惊呼出声。 “天元帮不是号称凉州第一帮吗?居然能让一伙沙匪势力给灭门了?这位兄台,你莫不是在与我等说笑?” 一人明显不大相信张姓中年所说,开口质疑一句。 听着他的话,张姓中年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头就被同桌一人抢了去。 “咳!天元帮充其量就是个江湖二流势力罢了,也只能在凉州这种偏远地方作威作福,你们可知道这一次给那海沙帮撑腰的是谁吗?” 众人摇头,他们上哪儿知道去! 那人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起来。 “是外八门!” “什么!” 众人大惊,他们行走江湖,所知道的事自然不是那些从不曾走出过凉州那一亩三分地的人能比的,外八门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众人惊讶的神情张姓中年一伙人并不意外,就连他们当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同样难以置信。 “我这位兄弟说的没错,我们听说当时参与屠戮天元帮的正是外八门的人,而且那天元帮帮主还当众道出过外八门的名号,据其所说,当时好像有三个门派到场了,如此阵仗莫说区区一个天元帮,就是换上外八门任一个门派都招架不住!” 张姓中年补充的话又一次让众人愣在了原位,外八门三门齐出? 他们行走江湖也有几十年了,可从没听说过有哪股势力值得外八门如此兴师动众的! 这时候,一直静静听着不曾开口的徐元突然转过身去,看着那张姓中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了句。 “这位大叔,小子孤陋寡闻,能请问一下,这外八门究竟是什么吗?” 徐元当日就听父亲提到外八门,可久居凉州的他却从没有听过江湖上有这样一个门派,眼下看到众人那惊讶的神色,他这心里越发好奇了,这外八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闻声,张姓中年轻轻一笑,反问一句,“小兄弟看来是第一次出门吧?对于这江湖中的事一点都不了解?” 徐元苦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恭敬,“还请大叔指点一二!” “好,告知你也无妨,这并不是什么难打听的事儿,整个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今的江湖武道势力共分三等流派,没有气境强者坐镇的帮派统属于三流帮派,而有气境强者的便是二流帮派,而若是有意境强者坐镇,便能够跻身一流行列!” 说着,张姓中年眼中涌上了浓浓的慕意,别看他是个商人,可谁不想成为那人人敬仰的江湖大侠!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到。 “放眼整个江湖,一流门派并不少,而在其中站在最顶端的一些门派则被奉为顶流门派,另有三宗、内四堂、外八门之称,这几个门派在整个江湖上那都是最强的存在,寻常势力根本不敢招惹!” 一旁的李姓中年接过话茬,继续给徐元介绍着。 “这外八门其实就是毫不相干的八个门派,不过实力相差无几,同属于仅次于那上三宗和内四堂七门的存在,便被人们统称为外八门了!其中还分为上三门,分别是影杀门、乞义门、煅剑门,以及下五门,分别是明教、五毒门、崆峒派、龙虎山以及合欢谷!不过虽然同属于外八门,这些帮派私底下也是多有争斗,除却上三门很少在江湖上露面以外,其他五个门派经常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少有人能与他们对抗,也不知这天元帮究竟做了些什么事,居然能同时惊动外八门中的三个门派,只怕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啊!” 李姓中年一声感叹,任谁都能猜得到这里面肯定不对劲,可涉及到外八门又有谁敢多打听,他们也只能闲来无事当个趣事儿唠唠了。 一旁的徐元听着这二人的话,默默记在了心里,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涨,倘若按照张姓中年所说,他们天元帮居然才只能堪堪踏足二流帮派的行列,这让他实在难以想象那站在江湖顶端的外八门一众该有多么强大! 五毒门、崆峒派、合欢谷…… 徐元在心中默念一遍这三个帮派的名字,他依然记得那日老爹道出那三个神秘人的名号时就提到过这三个帮派,如今听了李姓中年的话,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仇家有多么强大了,难怪老爹会对自己说那一番话,也难怪老爹会选择走这一步! 少年的心头沉甸甸的,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原本那颗复仇的心有些迷茫了,面对如此强大的势力,有谁能又有谁愿意帮自己报仇呢? 他的迷茫众人看在眼里,但也只当他是惊讶于这江湖之大,这些势力之强,一时接受起来有些费力罢了。 众人没有理会徐元,而是继续看向张姓中年那一桌,看样子对这凉州的事很是感兴趣! “老兄,你刚才所说凉州如今乱套了,那什么海沙帮正在大肆寻找天元帮帮主,难不成此人有什么非凡本领,居然能在外八门其中三门的手中逃离?” 一听这个,张姓中年也来了兴致,立马给众人讲了起来。 “嘿,你可是不知道,虽说这天元帮只是个二流帮派,可那帮主却是个英雄了的的汉子,要不然怎么可能把凉州治理成如今的模样,怎能让一个小小的天元帮短短十年就发展成眼下这般盛况,倘若再给他几年时间,只怕江湖上的一流势力定有这天元帮一席之地了!” 一人眼里闪着光,忙开口问了句,“那想必这天元帮帮主也是个厉害的高手吧?” 张姓中年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听凉州的人说,这天元帮帮主乃是凉州百年以来第一个踏足气境的强者,实打实的武道大师,只是不甚清楚他究竟到了气境哪一阶,但听一些人说外八门到场的人是什么副门主,这天元帮帮主还和其中一人交过手,丝毫不落下风,想必至少也是气境虚阶的强者了!”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甚为惊讶,虽说这种层次的武者放眼江湖只能算作中等层次,可在凉州那等荒蛮之地居然能有一名气境虚阶的武者存在,着实让他们意想不到!  片刻后,那先前发问之人缓过神来,皱起了眉头,还是有些疑惑。 “就算他是气境虚阶,可兄台先前不是说外八门出动了三名同境界强者吗?他再厉害难不成还能从三人手里逃脱了?” “咳,你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听说那日是整个天元帮的人拿命才给他换来的逃生机会,我听着那些人描述的情形,哪怕不曾亲眼目睹都觉得壮烈异常啊,当真是够义气!” 众人恍然大悟,原是这般! 一人不禁感慨,“可惜了这么个英雄人物了,逃出去一时又有何用,我还没听说有人能从外八门手底下逃走的呢!” 这时,旁桌一人听了他的话却是急忙开口反驳了起来。 “阁下此言有差,难不成你忘了十几年前外八门四门齐出围杀的那人了?当时可是连各门门主都出面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那人逃走了,虽说到最后是被一神秘人所救,可那人能孤身一人力抗众门派的围剿,其实力也是不容小觑啊!” “你说的可是当年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长天一剑?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年那剑客好像是姓徐吧,这凉州天元帮的帮主貌似也姓徐,难不成……这二者是同一人?!”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一震,脑海中的记忆涌了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幕一般,纷纷呆了起来。 片刻后,小茶摊陷入躁乱之中,皆在议论着这二人是否是同一人,倘若如此,外八门三门屠戮一个二流门派也就合情合理了。 哄乱声中,徐元默默低着头,长天一剑……他不曾想到,老爹居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头的人物,别人不敢确定,可他深知,这些人所说的那人就是自己的老爹,长天一剑徐武天! 乱了足有一刻钟方才渐渐平息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二者乃是同一人了,不免唏嘘,究竟是因为什么,能让外八门如此穷追不舍,相隔十几年居然还如此不遗余力地寻找此人? “你们猜,会不会是这姓徐的得到了什么好东西,这才让外八门如此惦记?” “对!而且一定不是寻常之物,否则以外八门的存在,怎么会如此上心!” “确实!” …… 众人纷纷揣测,但也只是揣测一句罢了,到底为何他们怎能知晓。 “兄台,你知道的多,你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细情吗?给我们说说!” 一人冲着张姓中年开口,后者想了想,忽地目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在出城的时候听一个守城的朋友提过一嘴,他们不光是在搜寻那天元帮帮主的下落,好像还在搜寻后者的儿子,据说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素来喜欢佩戴一把木剑……” 张姓中年回忆着那人跟自己描述的模样,而听着他的叙述,一人突然将目光转向徐元,死死盯着徐元怀里的那把木剑,顿时惊呼一声。 “这……这不就是你描述的那个孩子?!” 第六十七章 江湖危险快点跑 此言一出,立马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所有人在这一刻齐齐看向徐元,后者下意识挡住了腰间的木剑,但还是被众人看了个清楚。 一时间,所有人露出了惊讶之色,一人更是忍不住急呼了一声。 “你就是那天元帮帮主的儿子!” 就在这当口,一行六七骑从丰安县城疾驰而出,途径这个小茶摊,恰好听到了这一声呼喊。 “吁~” 最前一骑当即勒马停下,循着众人的目光看向徐元,眉头微皱,在他身后跟着的几骑则是默契地将整个小茶摊围了起来。 喝茶众人看着这一幕,尽数疑惑起来,其中不乏一些江湖游侠,但看到这一伙人凶神恶煞的面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握上了随身的兵刃。 徐元抬起头,看着这一行人,眼中一闪而过惊讶之色,心中多少有些慌乱。 一行人皆赤裸着上身,哪一个都是身型壮硕的汉子,身上纹有奇奇怪怪的图案,如此独特的妆容,徐元顿时知晓了这些人的身份。 海沙帮帮众! 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追出了凉州! 实则,这一伙人便是那一日赶到沙安县的一队人马,只不过并不知晓从沙安县逃走的是谁,也不知晓逃离的人会去哪儿,他们这才分头到沙安县四周的各个城池乡镇寻找,也是徐元侥幸,躲在了小里村,并不曾在之前遇到这些人! 这一伙人刚在丰安县城内询问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本想着原路返回,可谁承想刚走到这儿就听到有人喊天元帮,这才停马。 那为首一人紧紧盯着徐元,准确的说是看着徐元腰间的木剑,就连外人都知晓那天元帮少主喜好佩戴木剑,他又怎么不会知道! 目光涌上些许阴狠之色,壮汉抬起马鞭指了指徐元,喝问一句。 “小子,你是哪里人?” 徐元深吸一口气,握着木剑的手微紧了几分,这才装作害怕地回答起来。 “大……大侠,我是从小里村来的!” “小里村?” 壮汉疑惑一句,似乎并不知晓这小里村在哪儿,一旁的人见状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他这才露出几分明了神色,随即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来这儿?” 他这一问让徐元有些措不及防,好在心中冷静,立马编了个理由。 “我是……是逃难来的,家里人都饿死了,我没地方可以去,就顺着大路到了这里!” 那壮汉闻声冷笑起来。 “逃难?呵呵,我怎么觉着你是从凉州来的,说,你跟天元帮有什么关系!” 一声厉喝,吓得徐元身子一激,连忙颤声否认。 “大侠,我……我真是逃难来的,真不知道天元帮是什么啊!” 其他客人听着那壮汉的话心里似乎也有了些猜测,暗自打量着这一伙蛮横的汉子,莫非这些人就是张姓中年先前所说的海沙帮的人? 那为首汉子听到徐元的回答轻哼一声。 “哼,你是什么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我现在怀疑你是天元帮余孽,来人,把这小子抓起来带回去让帮主定夺!” 一声令下,其他的人立马冷笑着应声,笑容中带着几分狠厉。 “好嘞!” 两人翻身下马,伸手抓向徐元。 这时,一阵破风声突然响起,一道黑影瞬间袭向那帅先动手的壮汉。 后者有所警觉,急忙抽身躲过,下一秒,一根哨棒砸在了他先前所站的位置。 似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对他动手,壮汉瞪着一双凶狠的眼朝着那出手之人看去。 那是一名青年,衣着朴素,样貌寻常,看不出丝毫独特之处。 一棒未果,青年迈步挡在了徐元身前,冲着那壮汉淡淡说了句。 “你们不能带走他,从现在开始,这小子归我了!” 众人猜到了这一伙人的身份,连他们都觉着徐元很有可能就是天元帮帮主的独子,青年这心里也难免有些意动,能让外八门如此上心的东西必然不凡,既然那天元帮帮主潜逃在外,若是自己抓住了他的儿子,岂不是能够以此要挟得到宝物了? 想到这一点,青年也顾不得和海沙帮撕破脸了,倘若他能够得到那件宝物,届时一个小小的海沙帮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本就是浪迹天涯之人,得到宝物大不了隐匿江湖,江湖之大,就算是外八门有通天之能,只要自己藏的够好,后者又怎么可能找到自己! 如意算盘打了起来,青年这出手也就没了丝毫犹豫,不过,他这突然出手,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意料之外。 那为首壮汉同样不曾想到,听着青年嚣张的话,顿时火冒三丈,他们本就横行无忌,从不曾觉得凉州外和凉州内有何区别,走到哪儿,他们海沙帮都应该是无人胆敢冒犯的存在,可偏偏就有人不知死活,他自然也不会手软! “你找死!兄弟们,杀了他!” 随着为首壮汉一声怒喝,同行一伙人尽数下马,抽刀冲向了青年,其他人见状急忙远离,却是没有人离开,而是远远站在一旁观望了起来。 “哼!从我手里抢人,妄想!” 那青年也不是好脾气,见这一伙人仗着人多攻来,当即抽起哨棒迎了上去,虽然不曾交手,但他隐约能感觉得到这些人中也就只有那为首壮汉与他境界相差不大,至于这其他的人,却是不够看了! 一根哨棒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风,或抡、或砸、或扫、或点,所谓棍扫一大片,他根本不害怕以一敌众,反倒是越战越勇,一时竟以一己之力和这一众人战成了平手。 虽说双方都是刀口舔血的老手,可毕竟海沙帮所处之地乃是凉州那等安稳地界,往日有天元帮管控,很少会出现搏命厮杀的情况。 可青年却是不同,浪迹江湖十几年,加上眼下这世道混乱,他可是真正从刀光剑影里爬出来的,经验自然要比这一伙壮汉更为老练。 凭借着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青年倒还真招架住了这些人的攻势,局势僵持了下来,不过青年这心里却是惊讶得很。 他不曾去过凉州,平日听人说凉州就是个偏远之地,先前又听那张姓中年说凉州才只有一名气境强者,他这心里自然对凉州武者的整体实力有所轻视,只以为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花架子。 可动起手来他才发现,这些人虽说经验不及他,但出手却是异常狠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境界虽不高,可底子却很扎实,他本想凭借雷霆手段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些人,然后带着徐元离开,眼下反倒是陷了进去,想抽身而退都做不到了。 茶摊外围,徐元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这两方激烈的打斗着,心中思索着对策,目光不时地扫过四周,身后直通县城,身前三侧不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便是小山包,唯一的一片林子还小的很,根本无法藏匿身形,一时间犯起了难。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拖延下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青年虽然此刻能和那些海沙帮的壮汉站成平手,可毕竟只有一个人,久战必败,更何况那为首壮汉还不曾出手,一但他也加入进去,只怕青年撑不了多久就得败下阵来。 到了那个时候,海沙帮的人自然会再次将矛头对准他,所以,他不能拖延时间,必须尽快想想该怎么逃! 徐元心中急切,可那为首壮汉似乎是在担心他趁乱逃跑才一直不曾动手,虽没有动作,却始终留意着他的动静,这让他不敢贸然行动,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突然响起,一名壮汉应声倒飞出去,吐出一口鲜血跌在了地上,胸前略有塌陷,显然是活不久了。 那青年也被激起了怒火,不再留手,每一棍下去都带着凛冽的劲风,嘴角溢出血迹,背后横着一道半指深的划痕,贯穿了他整个后背,生死危机让他不得不拼死一搏。 此刻,他这心里可别提多后悔了没事儿干当这出头鸟干什么,这倒好,宝物拿不到,自个儿这命搞不好还得搭进去! 不过,他这不顾一切的出手也打断了剩下几名壮汉的节奏,反倒被他占了上风。 “大哥,帮忙,这家伙太猛了!” 一人奋力挡下青年砸来的一棒,忍不住吼了句。 闻声,那为首壮汉也坐不住了,没想到这青年居然如此生猛,独自面对五六人居然还能被他杀了一个,这简直就是在打他们海沙帮的脸!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徐元,为首壮汉迟疑了一下,但就是这功夫,又有一人被青年一棍敲断了一条胳膊,哀嚎声传了出来,他终是忍不住了。 “找死!” 怒喝一声,为首壮汉直接从马上跃起,挥刀冲向了青年,瞬间战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徐元眼中光芒一闪,就是现在! 下一秒,他直接转身朝着丰安县城所在的方向撒腿跑去,可谓是使出了全身力气,顷刻间就跑出数十丈远。 徐元的动作让众人一愣,那一直盯着徐元的为首壮汉见状顿时怒上心头,可奈何被那青年缠着,一时竟是脱不了身,只能急忙呼喊一声。 “这里交给我,快去抓住那个小子!” 此时,人群中,同样有两道身影默默离去。 第六十八章 穷追不舍猛追赶 丰安县城。 作为雄州与凉州的边城,这丰安县的规模并不比沙安县小,高大的城墙,却是没有如沙安县城那般巨大的铁门,而是如同其他城池一般的木门。 天色暗淡,街上来往的人流却是不见少,大都是一些来往客商,亦或是行走于江湖中的游侠,又或是闲来无事的富庶子弟,毕竟到了晚上,那些热闹的地方才会真正有趣起来。 这时候,一道瘦小的身影火急火燎地从城门口跑了进来,专寻人多的去处往里钻,不一会儿就挤在了人堆里,穿过不知多少街道,绕过大大小小的巷子,没有任何固定的去向,可谓是看着哪边顺眼就往哪里钻。 街上的人好奇地看着仓皇奔走的少年,但也仅是看几眼,多少猜测到少年可能是在躲避债主讨债,亦或是躲避仇家的追杀,这样的一幕每天不知要上演多少次,人们见多不怪,自然不会在意。 并没过多久,一连四五骑策马横冲直撞进了城内,分头奔走于街道上,不时逮着个人就是一顿盘问,霎时间就把原本算得上平静的长街闹得乱哄哄的,不少人对这一伙不速之客感到不满,可寻常人看到对方那幅凶狠模样也只能作罢,唯有少数一些自持武艺在身的游侠上前大打出手起来,闹剧在城门口各条街道不时上演,端的热闹! 约摸一刻钟时间,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同样策马奔入城中,看着一处处混乱景致,不免皱起了眉头。 没有丝毫犹豫,这为首壮汉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状的物件,用火折子点燃引线,下一秒,一声鸣响传出,在空中炸出一捧火花,散发出的亮光哪怕相隔百里都能看得清! 传出信号后,壮汉在长街上扫过一眼,目光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人身上,策马奔去,弯刀指出,架在了后者的脖子上,淡漠的声音急声响起。 “说,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不高,穿一身布衣,怀里还别着一把木剑的小子跑进城里?” 后者显然被这一幕惊吓到了,迟钝了片刻后才颤着声回了句。 “大……大侠,看……看到了!” “说,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好……好像是奔那边去了!” 说着,那人抬手指了指城中心的位置,壮汉没有继续盘问下去,马鞭扬起,纵马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奔去。 马蹄踏起烟尘,片刻间便没了踪迹,留下惊魂未定的路人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拍了拍胸脯,心中纳闷,这是打哪儿来了这么群蛮横家伙? 不敢多做停留,生怕惹上祸端,回过神来后,那人匆匆忙忙就朝着自个儿家跑了去。 这档口,城门口又走进来两道身影,衣着倒也寻常,但比寻常人看起来更显华美一些,乃是一男一女,年纪约摸都在二十多岁,皆手执长剑,看着倒有几分侠士风范。 若是有城外小茶摊的人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得出这二人就是前不久从城里出去的两名游侠。 望着缓缓落下的烟尘,一身红衣的女子皱了皱眉头,开口问了句。 “师兄,我们不是要去金沙山庄吗?怎么又回城里了?” 青年闻声露出一抹阴笑,微微眯着眼,开口解释道。 “师妹,你刚刚听到了吗?那个茶摊上的小子很有可能就是什么凉州天元帮帮主的儿子,他老爹的手上可是有连外八门都觊觎的东西,你说要是我们把这小子抓住了逼他爹把东西乖乖交出来,到了那个时候,你猜你爹还会不会阻拦我和你的婚事了?” 听到青年提及和自己的婚事,女子脸上顿时涌上喜色,可仅是一刹便又换作担忧,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可是……师兄,我们只有两个人,刚刚那伙人好像放出信号了,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赶过来,届时他们人多势众,凭我们二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她还记着先前在茶摊上动了贪念出手的用棍青年,不就是被这伙人活活耗死了吗? 虽说他们二人此时先前那人强了许多,可知道这一伙壮汉究竟有多少人,万一和这群家伙冲突起来,只怕他们二人也难落了好! 然而,听着她的担忧,青年却是不屑一笑。 “呵呵,师妹,你可不要拿我跟那种没脑子的家伙相提并论,做事光靠蛮力可不行,关键时刻还得靠脑子,你就瞧好了吧,看师兄怎么让这把东西给搞到手!” 青年眉宇间流露着浓浓的自信,看得一旁的女子眼里闪着光,毫不顾忌旁人般上前抱住了青年,沉甸甸的胸脯蹭着后者的胳膊,娇声欢悦一句。 “我就知道师兄是最厉害的,需要晴儿做什么,师兄尽管吩咐,我全都依着你……” 说着,女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着头,脸颊微微泛红。 青年看在眼里,环着女子腰间的手不老实地上下游走着,但还是定着性子,忍着那股邪火,俯在后者的耳边说了句。 “你只管乖乖待在师兄身边就行了,等我把这事儿办成了,咱们再找地儿快活快活!” 听着青年的话,女子反倒收起了那份娇羞,轻轻抬手锤了一下青年的胸膛,二人随即朝着城中心走去。 继这二人之后,又有几道身影接连涌入城中,无一例外都是先前茶摊上的人,三五成群亦或孤身一人,隐秘地询问着街上的行人。 所问的大同小异,归根结底都是在打听徐元的动向,随后匆匆离去,这让一行路人大加疑惑,怎么这么多人要找那小子? 只可惜,无人为其解答! 这个时候,城内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徐元静静躲在几个遗落街头的箩筐后,墙角投下的阴影很好的遮住了他的身形,若不走近去看根本发现不了此处居然藏着人。 在小巷入口停着一骑,马上之人胡乱扫了几眼巷子里的情形,便又急匆匆离去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徐元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机警,这伙人追的真是紧,自己都跑了这么远了,居然还能误打误撞碰上! 听到四周没有了动静,徐元这才蹑手蹑脚从箩筐后钻了出来,却是不敢再从出口离开,万一刚出去就碰到那些人可就不好了! 回身打量着四周,这是个死胡同,但两侧还连着几处院子,显然是后门。 既然不能从正面出去,那就只能走后门了! 心中思定,徐元推开了其中一扇门,走进了一处院子。 院子不大,像是厨房所在的院子,遍地都是腐朽的菜叶瓜果,几个厨娘还在院子里忙活着什么。 看到突然从后门进来的徐元,一个体型较胖的厨娘头也没回,直接开口说了句。 “今儿这菜怎么送来的这么晚,耽误了酒楼的生意,你们担当得起吗?” 无疑,这厨娘把徐元当成送菜的伙计了! 徐元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答复,似有些尴尬。 那厨娘听到身后没动静,多少有些恼怒,一边骂着一边回过头来。 “还楞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 回过头后,她才看清身后站着的不是伙计,而是一个面生的少年,眉头一皱,开口问了句。 “你是什么人?怎么跑后厨来了?” 徐元眼睛一转,忙回答了一句,“我……我是跟我爹来酒楼赴宴的,出来解手找不到茅厕就走到这儿了!” 在外浪荡了月余,别的本事没学会,他这编瞎话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张口就来。 不过……那厨娘显然不信,上下打量了徐元几眼,脸色忽的一变,提声又问了句。 “找茅厕?找茅厕怎么从后门进来了,看你穿的这样子,整个一个穷酸小子,也配来我们酒楼,我看你一定是贼,来人呐,给我把他抓起来!” 也是徐元赶得这个巧,近日酒楼老是丢东西,正愁抓不着贼人,偏偏他在这个时候鬼鬼祟祟溜了进来,也怪不得厨娘将他当成贼了,当即就吆喝着门丁护院要将他抓起来。 见大事不妙,徐元想都没想,撒腿就朝着前院跑了去,一众人在后面紧追着,但越往前院走,院子里的人也就越多,徐元身形小,来回穿梭了几遭愣是被他拉开了距离,不一会儿就把身后追的人甩开了,仅剩几个腿脚快的还紧追不舍。 眨眼功夫就从后院跑到了大前院,看着眼前三四层的大楼阁,徐元犹豫了一下,一股脑顺着楼梯跑了上去,径直上了三楼。 看到徐元上了楼,那紧紧追赶的几人迟疑了一下,也同样跟了上去,但被徐元拉开了距离,并没有看清后者究竟跑到了哪一层,只好各自分头追去。 三层之上,徐元听着身后急匆匆追来的脚步声,忙挤过人群,一个劲儿往阁楼深处涌去,直到跑到尽头无处可逃了这才停下来,后方的脚步声再次清晰起来。 情急之下,徐元瞅了一眼旁边一间亮灯的屋子,咬了咬牙,直接推门窜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 百花楼,丰安县最大的酒楼,与其说是酒楼,倒不如说是青楼,只不过白日里还做些酒楼的买卖,也算是两不误。 而这百花楼之所以在这丰安县如此有名,一来是因为此处有着特色的“三杯醉”美酒,二来则是因为此处的鸨儿清倌端的美艳动人了! 小桃花便是这百花楼一等一的清倌,莫说丰安县,就是在雄州也小有名气,多的是人慕名前来听她的曲子,说她一个人养活了小半个百花楼倒也不为过。 眼下这个时辰又该到了登台卖唱的时段,两个陪衬丫头约摸着时间来到了小桃花的屋门前,那是三层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可还没走到门口,就瞅到两个酒楼伙计鬼鬼祟祟地凑在门前。 一个丫头皱起了眉头,脾气也是火爆,当即上前提溜起了那两个伙计的后衣领,喝问起来。 “谁让你们两个来这儿的?你们难道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小桃花的住处吗?再不滚当心我告诉妈妈,拿板子狠狠抽你们!” 一听这话,那俩伙计急忙转过身求起了情,虽说这俩小丫头身份并不比他们高到哪儿去,可人家是跟在当红头牌身边的丫头,哪里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 “小姑奶奶,您就饶了我们吧,我们来这儿可是为了抓贼的,像我们这种人哪里敢打小桃花姑娘的主意啊!” “抓贼?” 丫头蹙眉疑惑一声,明显不大相信,反问一句。 “你看到贼跑进屋子里了?” 然而,她这么一问,那伙计反倒吞吞吐吐,憋了半天开口回复道。 “没……没看见,但是我们俩是紧追着那小子上的楼,人太多挤散了,眼下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其他姑娘的屋子都问过,都没有,就只剩下小桃花姑娘还没问,我们……我们猜想那小子肯定是躲在这间屋子里了,刚想着敲门问一声,就……被你给打断了!” 伙计弱声说了句,生怕这姑奶奶以为自个儿是在埋怨她,可是丁点都不敢加重语气。 丫头听罢直接当头抽了那伙计一巴掌,恶狠狠说了句。 “闭上你的狗嘴,我们小桃花的屋里怎么可能有别的男人,你要是再敢乱说,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她跟在小桃花身边也有些时日了,还从没见过后者让哪个男人进过自己的屋子呢,定是这群猪油蒙心的癞蛤蟆打着抓贼的幌子想跟小桃花套套近乎,平日里这种人还少吗? 那伙计张了张嘴,显然还想再解释几句,可身旁另一名伙计看到丫头不善的面色立马制止住了他,冲着他摇了摇头,随即对着那丫头说了句。 “小姑奶奶,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这就离开,马上离开!” 说着,硬是拉着那伙计急急忙忙跑下楼去。 丫头瞥了一眼二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地撇了撇嘴,跟姑奶奶我耍心眼,你们两个还太嫩了点! 片刻后,她这才转过身来,冲着另一个丫头点了点头,随即上前扣响屋门,里面顿时响起一道娇弱的问声,似乎带着几分惊慌。 “谁……谁啊?” “小桃花姑娘,是我,莲花!快到时辰了,妈妈那边催你赶快过去呢!” “哦,那你……你等等,我马上就出来!” 听着小桃花略显慌张的声音,莲花有些纳闷儿,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小桃花姑娘,你……你没事吧,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大对劲啊?” “没事没事,你们先过去,告诉妈妈我马上就到!” “哦……” 莲花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抬手挠了挠头,总觉得今儿的小桃花有点怪怪的,可她毕竟只是个陪衬丫头,总不能硬逼着问,更不能直接推门进去,既然小桃花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只好先行离开了! “咱们走吧!” 冲着身旁另一名丫头说了声,二人转身离去,走下了楼。 屋内,一道倩影贴在门上,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站在屋子里的少年。 少年一身布衣,脏兮兮的,有些邋遢,哪怕是脸上遮了些土,但凭借她阅人无数的眼力,还是能看得出这少年必是容貌清秀之人,只是不知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毫无疑问,这少年正是徐元,先前为了躲避追赶自己的伙计,仓皇之下躲进了小桃花的屋子。 小桃花打量着他,他同样也打量着对方。 容貌标致,不比寻常艺姬那般妖艳,但却独有一股出尘的清新美感,无形中便给人一股莫名的亲近,令人不禁好感顿生。 片刻后,徐元冲着小桃花拘礼深鞠一躬,由衷感谢道。 “谢谢姑娘!” 且不说碍于小桃花的身份,那两个伙计没敢进来搜查,就说先前若不是小桃花支走了那两个丫头的话,只怕他这次铁定要被抓起来当贼处置,万一再被那些海沙帮的人路过看到,那自己可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活的啊! 这一声谢是徐元发自内心的,自打出了凉州,除了韩蛮祖孙二人以外,小桃花可以算是第一个帮他的人了,看来凉州以外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见死不救啊! 只是,徐元还有些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小桃花要帮自己。 事实上,就连小桃花都不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告诉莲花屋子里多出一个人的事,她只是看到徐元眼中的期盼神色便似乎心软了一般,鬼使神差支走了莲花二人。 现在想起来,小桃花还觉得云里雾里的,徐元的一声谢方才将她惊醒,没有回答,而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你……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小桃花的声音很甜,很温柔,徐元闻声有些为难地挠了一下头,才无奈开口。 “我是逃命来的,不小心误闯到后院,被人当成了贼一路追到这里,情急之下就躲进屋子里来了,还希望姑娘恕我唐突之罪,我这就离开!” 看小桃花的模样也不像是坏人,徐元索性便如实相告了,他也知道私自闯入女子的闺房有失体统,急忙致歉,随即便想着离开。 然而,小桃花听着他的话犹豫了片刻后,却是开口将他拦了下来。 “你……你等等!” 徐元转过头,眼中升起疑惑。 后者迟疑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说了句。 “要不……你先在屋子里躲躲吧,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的确我的屋子他们不敢随便进来,你在这里会更安全,等他们走了你在出去也不迟……刚好我要出去一趟,你一个人安心待在这里就好!” 像是生怕徐元会误会自己的意思,小桃花急忙补充了一句。 徐元愣了一下,似乎不大明白,萍水相逢,为什么小桃花会愿意帮他。 “姑娘,你为什么要帮我?难道你不害怕我是歹人吗?” 闻声,小桃花噗嗤一笑,抬手轻轻敲了敲徐元的脑袋,笑着说了句。 “小弟弟,你才多大年纪?就想着当坏人了?放心吧,我小桃花虽说是个风尘女子,但也见过些世面,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坏人,我相信你,更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说着,小桃花也没有再过多逗留下去,酒楼那边估计早就等急了,自己要是再不抓紧过去,可就得挨骂了! 随意捯饬了几下,小桃花便匆匆走出了屋子,临行还不忘叮嘱徐元一句。 “记好了,我没回来以前你哪里都不许去,这里人多眼杂,搞不好你一出门就会碰到追上的人,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说罢,这才关上屋门,留下一脸懵的徐元静静站在屋子里,多少有些不自然,毕竟这可是女子的闺房,他虽说年纪不大,可毕竟也是男儿身,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可一想到外面还有四处搜寻自己的海沙帮帮众,以及那几个伙计,他就一阵头大,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招,屋里亮着灯,担心外人从外面经过看到他的身影,就只好找了个角落缩着坐了下来,头靠着墙,开始思索起了对策。 如何才能躲过海沙帮那些家伙的追杀呢? 先前那空中响起的信号他同样看到了,和海沙帮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自然认得出那是海沙帮特有的,想必其他的人已经在来丰安县的路上了,若是再拖下去可就越来越危险了啊! 然而,他还并不知道,此刻的沙安县城内已是乱成了一锅粥,不光是海沙帮的人在寻他,那些先前在茶摊上的人也都在寻他。 甚至,不知是谁走漏出些许风声,称一名腰胯木剑的少年手里有绝世珍宝,这消息一传出来,就连城里的一些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掺和了进去,大街小巷不停地搜寻着徐元的踪迹。 这一切,身处于小桃花闺房中的徐元自然不曾知晓,当然,也有一些人找到了百花楼,可他们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苦苦寻找的人会躲在青楼清倌的屋子里! 许是太累了,想着想着,徐元居然看着墙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摔门声将他惊醒,下一秒,他就看到一道娇弱的身影从门外哭哭啼啼跑了进来, 第七十章 红颜苦命多辛薄 徐元猛地惊醒,下意识握住了怀里的匕首,但看清来人后,便收起了警惕。 那哭哭啼啼跑回来的正是小桃花! 不过,后者似乎忘了屋子里还有个落难的少年,看到缩在墙角的徐元后愣了一下,随即面带惊慌地冲到了徐元身前,不由分说将他推到了自己的床上,拿被子蒙了起来。 “藏好了,不许出声,千万记住了!” 小桃花带着哭腔匆匆忙忙叮嘱了一句,随手将床幔拉下,确认看不到里面的徐元后,这才转过身继续哭哭啼啼起来。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一道人影便从门外闯了进来,怒气冲冲地叉着腰站在了当地。 这是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珠宝首饰不要钱似的挂在身上,富态的身段不见玲珑之相,殷红的厚嘴唇子一进屋就没闲下来。 “我说你个小蹄子涨能耐了是不?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妈妈放在眼里,你知道刚才冲撞的是谁吗?那可是张员外家的公子,你是想让咱们百花楼跟着你一个人遭殃吗?” 显然,这妇人正是百花楼的老鸨。 话说到这儿却得细说几分,小桃花本是人家遗弃的孩子,当年的老鸨还是青楼里小有名的花魁,瞅着小桃花可怜便收养了她,甚至因此断送了她的前程,后来一气之下便替自己赎了身,带着偷偷藏下的银子在此处开了这百花楼。 早先的百花楼还只是个小酒馆,后来生意惨淡,不得已又做起了青楼的营生,那时候小桃花还是个小丫头,却已是显露出不俗的天分,小曲儿唱的那叫一个美,来听曲儿的人越来越多,百花楼也渐渐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只不过,虽说是青楼,但老鸨颇为疼爱小桃花,将其视如己出,这么多年只是让她登台卖唱,从没逼着她做那身子的交易,往日有不少人宁愿多花些银子想一亲芳泽,但都被老鸨搪塞了过去。 但今儿也不知怎么了,酒楼里来了位阔绰公子,指明了要让小桃花单独给他唱一曲,小桃花不想让老鸨为难便应承了下来,可谁承想,刚到那公子的桌前,曲儿还没开唱,那公子便动手动脚起来,甚至想要当着众人的面行那种事。 小桃花哪里能肯,情急之下扇了那公子一巴掌,这一巴掌落下去,后者当场震怒,把个老鸨也吓得不轻,急急忙忙上前赔礼,可后者死活不买账,愣是把整个酒楼都闹了个天翻地覆。 也是今儿顺,赶巧那公子家里不知出了什么状况,被个家丁急匆匆就拽走了,可深知这些富家子弟向来睚眦必报,今儿的事还不知道得怎么了呢,心中气不过,老鸨便给了小桃花一巴掌。 小桃花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这不便有了之后哭哭啼啼跑回屋子的事儿! 此刻,听着老鸨的话,小桃花委屈的泪水不停地流着,开口替自己辩解着。 “妈妈,是……是那个登徒子非要对我动手动脚,还要跟我……我一时失手不小心打的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鸨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扭了小桃花一下,继续扯着嗓子叫嚷着。 “活祖宗啊,你当你是在什么地方,你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吗?这儿是青楼!你拍拍胸脯好好问问自个儿,这些年妈妈对你怎么样,你咋就不能替妈妈我想想呢?你知道那张员外是什么人吗,那可是雄州有名的富商,得罪了他咱们百花楼往后就别想再开下去了,你让妈妈我怎么活呀!” “哎呦喂~我怎么摊了你这么个扫把星呦!都这么大岁数了,莫说享清福了,只怕是命也保不住了啊……” 老鸨骂着骂着竟是哭嚎了起来,毫不避讳会不会给人听了去,门敞着,她这声只怕站在街口都能听到! 小桃花愈发委屈了,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说到底也的确如老鸨所说那般,自己本就是风尘女子,虽说名头上是清倌,可干这行的谁不知道,一但被有身份的大人物看上,这清倌二字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倘若不顺人家的意,只怕余下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但她就是看不惯那些所谓公子哥的做派,更何况要当着大庭广众与自己行男女之事,这种事搁在谁身上能忍受得了,可是如今连一向心疼自己的老妈妈都是这个态度了,又有谁能替自己说句话? 委屈不过,小桃花扑坐在了梳妆台前,伏案继续哭着。 哭声、老鸨的嚎叫声杂作一处,这份热闹劲儿顿时引来了不少人,纷纷趴在门前窗前观瞧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唯有极少数人听真切了以后替小桃花感到惋惜,但却都无能为力,她们同样也是些身不由己的苦命人,出了同情什么都做不了。 老鸨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围满了人,这可找到撒气的地儿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在门前,当下叉着腰破口大骂。 “都凑在这儿干什么,给老娘死的远远的,一群没用的东西,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给老娘傍个像样的靠山,一个个成天只知道勾搭王公子李公子的,你们倒是给老娘勾搭个真正有本事的公子啊!亏得老娘天天拿祖宗一样供着你们,一到关键时候谁也指望不上,养你们这么一群光吃饭不拉屎的东西,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老鸨声声不息的谩骂着,四周那些人哪里还敢多待一刻,急急忙忙散了去,生怕跑得慢被牵连上,不一会儿,整个三层便没了一人,仅剩个空荡的长廊。 撒了一顿火,老鸨胸前不断起伏着,这气儿似乎顺了一些,扭回头瞅了一眼依旧趴在桌子上哭着的小桃花,迟疑了一下,这才凑近了柔声说道。 “小桃花,你也别怪妈妈,我这也是替你们想啊,你想想那张员外是什么人,他家的大公子是咱们能招惹的起的吗?你啊听妈妈的话,赶明儿亲自去那张公子的府上好好道个歉,任他骂你几句,把这事儿了了也就行了。” 闻声,小桃花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扭着气说了句。 “我不!” 在自个儿家门口都让欺负成那样,这要是去了那什么张公子的府里还能落了好吗? 小桃花想着都不自觉感到一阵心慌,脑海中闪过那家伙令人作呕的恶心脸面,身子不免一震。 但听到她的话,老鸨这气立马又上来了,猛地一拍桌子,哆嗦着的指头指着小桃花,似乎想说什么,但吞吐了半天到底没吐出一句话。 片刻后,老鸨重重哼了一声, “哼!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事儿由不得你,明儿我就派人把你送过去,不让张公子把气消了,你也就别回来了!” 撂下一句狠话后,老鸨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下一秒,屋外传来一声。 “喘气的都给老娘过来,把小桃花看好了,不许她离开屋子,明儿派轿给她送到城郊山庄张公子的府上,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盯着,若是让她跑了,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是!” 闻声赶来的几个伙计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老鸨这才扭着胯大步离开。 看着老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几个伙计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瞥了一眼小桃花的屋子,轻叹了口气,随即相视一眼,默契地散开守在了门前。 一人上前一步,关上了屋门,直接从外面上了锁。 听得动静,小桃花一惊,忙跑到门前想伸手拽开,可她的力气哪里能比得上外面的伙计,只能听到那落锁的声音传来,整个门都被锁死了。 小桃花怒冲冲地嘶吼着,“开门!你们把门开开,我不去什么张公子的府上,我哪也不去!……” 几名伙计听着小桃花歇斯底里的嚎叫声皆无奈地摇起了头,念在小桃花平日里心地善良,对他们颇为照顾的份上,一人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小桃花姑娘,你就别喊了,没有用的,我们几个也同情你,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咱们的命都由不得自己,你也别让我们几个太难做了!” 小桃花哪里能听进去,一个劲儿拽着门,扯着嗓子喊着,外面的人见状也没有再去理会,自顾自守在门口,反正等明天过去了,也就没有他们的事了! 不过,想想若是明天小桃花真被送在了那张公子的府上,以后者恶名昭著的手段,只怕小桃花可就惨了,也不知日后这百花楼的头牌会落在谁的头上! 小桃花的喊叫声不断响起,从最初的愤怒与不甘,变成了哀求,直到声音逐渐沙哑,无力地弱了下去,整个百花楼方才宁静下来。 二楼的生意在张公子离开以后又火爆了起来,虽没有了小桃花,可也有其他的姑娘可以略撑场面,老鸨忙里忙外,一个劲儿揽着客,这一忙起来,自然不会再有人顾得上小桃花了。 与此同时,一行五六十骑相继冲入西城门,几个守城将士想阻拦,却被直接削掉了脑袋,马队踏入街道,将个入夜的丰安县城闹了个鸡犬不宁! 第七十一章 四方来客助乱势 月明星稀,寒风陡盛,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横穿长街的茫茫马队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哪个人不开眼敢只身拦下这一伙相貌凶恶的家伙,至于那些江湖高手就更不会理会这些事了。 一行人从进了城以后就默契地分成了四五队,朝着各条街道涌去,不多时便有人和此前发出信号的为首壮汉碰了面,又是一道小信号传出,众人闻令尽数朝着城中心之处围来。 “信号是谁发的?” 一名脸上带着很长一道刀疤的秃头中年看向先前的为首壮汉,冷冷问了句。 后者看清刀疤脸中年的样貌,急忙开口回应。 “统领,是小的放的信号,我们发现了徐武天那个孽子的踪迹,但中途被人搅和,让他逃到了这丰安县城里,我和几名兄弟已经将大半个县城都搜查了一遍,只是并没有找到他,小的猜测他就躲在这城中心的某处,但因人少害怕打草惊蛇被那小子溜走,故而不敢擅动!” 刀疤统领闻声皱了皱眉,“你能确定你所说之人就是姓徐的的儿子?此事非同小可,你最好说的是真话!” 那壮汉下意识颤了一下身子,连忙点头,“小的敢确定,那小子和传言中徐武天之子徐元的特征相差无几,而且小的本打算将他带回去再行审讯,却被他仓皇逃走,定是害怕身份暴露方才如此,小的请令将城门封锁,然后开始搜城,那小子必定逃不出去!” “封城?” 刀疤统领迟疑了一下,眼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随即沉声问了句。 “他当真还在城里?此处可不是凉州,帮主一再叮嘱我们离开凉州后行事要尽量收敛,若是将城封了却找不到人,又或是抓错了人,后果可不是我能够担当的起的!” 尽管他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沙天衡一再告诫他们:在凉州内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出了凉州万万不可多生事端,以免惹来灾祸! 他很少出过凉州,自然也不会清楚凉州内外有何不同,在他眼中还没有什么是能让他们海沙帮忌惮的呢! 但沙天衡的命令他可不敢违背,因此才再三询问,倒也不是害怕,而是担心做了无用功,万一在此处白白耽误时间,反让真正重要的人从别处逃走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那壮汉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可信号是他发的,若是连他都不敢确信的话,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刻听着刀疤统领一遍接一遍的询问,他也进退两难起来,倒是有些后悔为何一时头脑发热把这些人唤来了! 咬咬牙,狠了狠心,他重重点了一下头,开口道。 “我敢拿命担保,这小子一定还在城里,指定是躲到了什么地方,只要我们封城,然后将县城所有街道宅院搜查一遍,必定能够找到他!” 刀疤统领没有急着回答,思索了片刻后,才狠下心来做出了决定,便没有丝毫拖延,当即喝令。 “所有人听令,封锁丰安县城所有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尽快张贴告示,凡有人胆敢阻拦,格杀勿论!” “是!” 一声应喝下,五六十骑分作五队,刀疤统领带领一队在城中搜寻,其他各队则是迅速赶往城门所在。 城中心乃是整座丰安县城人流最为密集之地,不少人同样听到了这一声号令,纷纷露出惊色,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有外来势力敢自作主张封城的,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难道不怕触怒县令吗? 答案当然是不怕了,在海沙帮人的眼中,县令算个什么东西,凉州治下几十县,有哪个县令敢跟他们海沙帮叫板,平日里见了都得像孙子一样乖乖跑过来给沙天衡请安,这丰安县也不必凉州那些县城大到哪儿去,他们有何畏惧之处! 不过,这一点身为丰安县城的人断然是想不到也体会不到了,他们此刻仅能知道很快这县城就不宁静了,他们那县令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若是这伙人不曾请示他就贸然封城,只怕那大老爷这个点都得从娘儿们怀里里钻出来带人收拾这伙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人一顿!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纷纷散去,急急忙忙往家里赶,生怕殃及自身。 这个时候,相距此处仅有一街之隔的百花楼却是依旧热闹,不少人还沉浸于花魁的美色之中,哪里知晓城里的乱子。 三层,长廊最里侧的一间屋子。 屋外,几名伙计像是有些发困,耷拉着脑袋,不时晃悠几下。 屋内,小桃花痴痴坐在地上,整个人倚靠着门框,通红的双眼略显呆滞,她已是没有力气再去呼喊了,仿佛认命了一般,但眼中时而涌上的惊慌和恐惧之色彰显着她内心的动荡。 不远处,徐元静静蹲着,不停抓耳挠腮思索着什么,脸上既有无奈,又有怒色。 听得屋里没了动静他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但看到小桃花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又忍不住揪心起来,虽说萍水相逢,但毕竟小桃花帮了他,可以说是救了他的命。 可如今小桃花遇到了麻烦他却是一点招都没有,这让他愤恨起了自己的无能,却又无计可施。 徐元略显抓狂的模样自然逃不过小桃花的眼,过了许久,她像是想通了一些,眼中微微缓过些神,这才轻声说了句。 “你不用逼自己了,你帮不了我的,谁也帮不了我,妈妈说的对,我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早晚都得……这祸是我惹出来的,理应由我承担!” 说着,小桃花闭上了眼,两行清泪顺眼角滑落,娇滴滴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悯。 听着她认命一般的话,徐元却是更加愤愤不平起来,先前的话他自然听到了,大概也了解了其中发生了些什么,他年纪不大,可又怎么不会不清楚男女那点事,身为凉州头等的公子哥,他又怎么不知道那些自持身份的富家公子会怎么对待小桃花这样的人。 只是,往昔在凉州他凭着自己天元帮少主的身份,遇到了这种事还能插手换那些苦命人一个公道,可如今他自己同样身处险境,莫说帮小桃花了,只怕自己能不能出得了这丰安县还两说呢! 但他显然不能如此轻易就认命,哪怕没有办法,他也依旧开口鼓励着小桃花。 “桃花姐,你不要泄气,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好报的,如果老天连你这样的人都忍心伤害的话,那这天下就再没有公道存在了!” 小桃花愣了愣,看着少年眼中坚定的光泽,片刻后,苦笑了一声。 “小弟弟,你还小,你不懂,这世上本就没有公道,就算是有,也不是给我这种风尘女子的,而是留给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 小桃花虽仅比徐元大了四五岁,可在这百花楼她所见过的世面远不是徐元能比的,她比后者能清楚这个世道是什么样的,生逢乱世,似她们这种他人白眼以对的身份的人本就命不由己,甚至别人都不会拿她们当人看,还说什么公道! 瞅着小桃花这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徐元心里一阵着急,可又没办法,只能不停地在屋子里晃悠着,想着招。 好在屋外那几个伙计累了一整天,到了这深夜都撑不住泛起了困,并不曾注意到他,否则可就又该麻烦了。 正当徐元思索着对策的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徐元急忙蹲下身子,下意识握上了怀里的匕首。 “小桃花姐姐……小桃花姐姐,你在屋里吗?” 咣咣的砸门声夹杂着一阵惊慌的喊声从门外传来,像是个小丫头的声音,很是着急。 听声,小桃花下意识恍惚地回了一句。 “什么事,说吧!” “小桃花姐姐,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 小桃花的神色依旧淡漠,片刻后,才轻轻吐了一句。 “哦,打吧……” 屋外的小丫头听着小桃花的声音更着急了,但又像是害怕被别人听到一般,凑在门缝上压着声说着。 “小桃花姐姐,你可急死我了,你知道外面的是什么人吗?是那个张公子的人,专门来找你寻仇的!” 闻声,小桃花微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便又换上了那副无谓神色,只是眼中的惊慌越发浓烈了。 见屋里久久没有回应,小丫头急得直跺脚。 “小桃花姐姐,你到底听没听到啊,他们很快就要上来了,但是现在碰到了一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两伙人起了争执,在楼下动起手来了,死了好多人,酒楼现在已经乱了,小桃花姐姐,你快趁现在逃走吧!” “小桃花姐姐,你听没听到啊!” 小丫头不停拍着门,急得都带上了哭腔。 屋外站着的几个伙计此刻都垂着头,想开口说什么,却是碍于后者的身份不敢有任何动作,谁让人家是老鸨的亲闺女呢,这可不是小桃花那种捡来的干闺女能比的,他们可没一点招啊! 小桃花不为所动,可躲在一旁的徐元这时却是灵光一闪,忍不住失声惊呼一句。 “有了!” 第七十二章 探听情况思对策 一时情急,徐元这一声惊呼顿时被门外站着的一众人听到,所有人在这一刻都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紧闭的屋门,他们实难相信,小桃花的屋子里居然藏着一个男人! 小桃花也被徐元这一声惊到了,二人同时回神,后者急忙捂住嘴,但深知已经晚了,脸上不免带上些许惊慌。 但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从小在徐武天的严厉要求下,倒也见过些世面,自知踪迹暴露,他也没有一下子乱了方寸,而是立即询问起了小桃花。 “桃花姐,外面的人是谁,能靠得住吗?我应该有办法能带你离开!” 小桃花将信将疑,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解释了一句。 “外面的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平日里与我关系甚好,情如姐妹,绝对可以信得过!至于其他人……我也不清楚!” 徐元沉默了片刻,陷入思索,他并不怀疑小桃花的话,能在这种关头第一时间想到来搭救小桃花的,其中的情分可不简单。 但那几名伙计又该怎么办? 听过那小丫头的话,徐元心中已有所猜测,那跟张公子起冲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海沙帮的人,倘若此刻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可就真逃不掉了! 深知时间紧迫,徐元也来不及过多犹豫了,当即对着小桃花说道。 “桃花姐,你能让他们都进来吗?我怀疑楼下就有追杀我的人,有些事情我需要问明白一些,这样才能想办法带着你一起逃出去!” 深深看了徐元一眼,此刻的小桃花已是没了先前的失魂落魄之色,反倒被徐元的镇静惊讶到了,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果断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冲着门外的小丫头急声说了句。 “玲儿,你快把门开开,带着他们所有人都进屋里来,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小桃花的声音响起,屋外几人方才惊醒,小丫头秋玲迟滞了一下,忙开口应下。 “小桃花姐姐,你等等,我马上就让他们开门!” 说着,秋玲冲身后傻呆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的一众伙计娇喝一声。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没听到小桃花姐姐让你们把门打开吗?!” “这……” 几个伙计犹豫不定,神情有些为难,秋玲会意,知晓他们害怕什么,便立马出声应承着。 “你们只管开门,我娘怪罪下来,一切都有我担着,绝对不会牵扯到你们!” 几人相视一眼,终是狠了狠心,既然秋玲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能不照做,更何况屋里关着的小桃花平日里对他们也不错,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吧,日后若是老鸨怪罪下来,他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权当是舍命为红颜了! 思定,手握钥匙的伙计上前打开了锁,听得响动,小桃花当即打开了屋门。 “快进来!” “听到没有,你们所有人都进去!” 秋玲冲着那几人再次吆喝一声,后者迟疑了一下,这一次仅仅是犹豫了一会儿,便乖乖地走进了屋子。 秋玲最后一个进来,机警地查探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被别的人看到,这才掩上屋门。 目光落到屋子里,秋玲第一时间便朝着站在小桃花身旁的徐元看了去,又是一惊,似是没想到被小桃花藏在屋子里的男人居然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差并不是很大,一时有些难想得明白。 徐元同样打量着秋玲,看着这个透露着活泼的小丫头,他的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了顾婉的身影,忙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 “这是我妹妹玲儿,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 小桃花给徐元介绍着,本想介绍一番徐元的身份,好解除这些人对自己的误会,但想来想去,一来她好像还不知道后者姓什么叫什么,二来担心牵扯太多,给徐元惹上麻烦就不好了,再者眼下时间紧迫,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日后再说吧。 徐元点了点头,这才冲着秋玲问了一句。 “玲儿姑娘,你刚刚说楼下出乱子了?你能跟我详细说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秋玲下意识看向小桃花,见后者点头才开口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说城里突然闯进来了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势力,人很多,扬言要封城在城里找什么人,刚刚就有两个人要来搜查百花楼,不过恰巧碰上了那绿柳山庄张公子派来的人,两伙人在楼下起了冲突,眼下正打着呢!” “你可知道那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有什么特征吗?是不是一群赤裸着半个身子的壮硕汉子,身上还纹有花纹?” 徐元急声一问。 秋玲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徐元居然能将那伙人的装容描述出来,没有回答,而是惊声反问一句。 “你怎么知道?” 她这么一问,徐元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海沙帮增援的人果然还是来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有些犯愁,却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定,不断思索着应对之策。 见徐元没有回答,秋玲愈发疑惑了,而一旁的小桃花则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开口问了句。 “那些人就是追上的人吗?” 徐元点点头,但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继续冲着秋玲问了句。 “那你知道楼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个张公子派来的人能挡得住那些人吗?” 秋玲耷着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听到张公子派人来找小桃花姐姐的麻烦这才急着来告诉她的,不过张公子可是大有身份的人,他手底下的人有很多都是习武之人,那几个人应该撑不了太久的,但是城里现在有很多那个不明势力的人,如果他们都赶过来援助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那张公子派了多少人来?” 徐元紧接着又是一问,若搁平常有个人这么问秋玲的话,以后者的性子早就心烦不做理会了,可眼下她多少也能看得出徐元似乎对这些很了解,加上小桃花的关系,她也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回答着。  偏了偏头,想了想,秋玲开口道:“大概有六七个人吧,这些人是来找小桃花姐姐的麻烦的,小桃花姐姐又不会武,那张公子也不可能派那么多人前来啊!” 徐元听声再次陷入沉默,若是如此的话,好像局势对他们来说就更不利了,以他对海沙帮的了解,那可是宁肯错杀一千,也决不放走一个的主,到时候只怕这个屋子里的人都得因他白白丧命! 若是如此,他恐怕也就只有主动出面引开那些人了,小桃花于自己有恩,他总不能把后者牵连进去啊! 就在这时,一阵激荡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接着便听到一声宛若雷鸣般的怒喝声响。 “何方蟊贼,竟敢擅闯我丰安县!” 歌声落下不久,楼下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厮杀声,刀剑碰撞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接连响起的哀嚎声,一片混乱。 但仅仅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厮杀声就弱了下来,随即便听到有人慌慌张张地呼喊着。 “快去报告统领!” 下一秒,一道海沙帮专用的信号在夜空中炸响,亮光在百花楼上空闪耀,持续了片刻方才散去。 听的响动,徐元轻轻推开了窗子,透过缝隙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目光落在长街上,入眼却是一众身着盔甲,手握制式军刀的兵卒,并无一名海沙帮帮众。 看着这些人,徐元面带疑惑,忍不住问了句。 “玲儿姑娘,这些是什么人?是守城将士?” 看这些人的装束像是军营里的人,可在徐元的印象中,凉州军营中人哪里敢跟海沙帮作对,更别说敢杀海沙帮的人了! 听到他问起,秋玲都没有去看外面的情形,就点起了头,开口说到。 “外面的人是我们丰安县县令的私军,刚才说话那人就是私军统领,名副其实的五品高手,那些不明势力的人根本挡不住他的!” 秋玲的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自信,但徐元却是微皱起了眉头,一方县令居然敢养私军,这不是摆明了不把朝廷律令放在眼里吗? 当然,这也仅仅是他的一点疑惑而已,此刻顾不及这些,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凭这些人能不能拦得住海沙帮的人,海沙帮身为凉州第二大帮,帮内的五品高手虽不多,却也足有十数名,也不知这一次有没有五品高手来到此处。 此刻,楼下又传来声响,直接一骑从远处奔来,停在那装束与众不同的一名中年身前,翻身下马行礼道。 “禀报统领,东城门的贼寇已被我等斩杀,据城内探子来报,那一伙贼人正在向此处集结,预计一炷香之内便可抵达此处!” 中年轻轻应了一声,当即厉声喝道:“兄弟们,这伙贼寇目中无人,奉县令大人命令,今夜必须将这伙贼寇就地处决,弟兄们,随我前去杀敌!” “是!” 一声令下,众兵卒齐声应和,随即浩浩荡荡朝着城西所在冲了去。 第七十三章 思定对策出城去 望着卷滚尘土而去的一众人,徐元默默计算了一番,回身问了句。 “玲儿姑娘,这私军有多少人,都是习武之人吗?” 秋玲想了想,含糊不清地回答着,“大概近百人吧,不过我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武者,应该也有将近一半吧!” 徐元当即摇起了头,看的秋玲一阵迷茫,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不,我是想说凭这些私军根本挡不住那些人的,就算是能杀得了到城里的这几十人,可一但被他们传出去信号,就会有更多的人前来,到时候只怕这丰安县城都会沦陷!” 闻声,秋玲惊讶地瞪大了眼,一旁的小桃花同样失色,不过二者所惊讶的点却是不同。 秋玲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徐元说的那一句“丰安县也会沦陷”,在她的印象中,往昔也不乏有匪寇势力前来,可从没有人敢说有哪股势力能把丰安县都端掉的,她并不否认有这样的势力存在,但想不到这样的势力为何要到此,丰安县不过是个偏远小县城,哪里值得那种势力费此周章! 而小桃花惊讶之处则是在于她想不明白徐元为何会和这么强的势力结仇,能够凭一帮之力攻下一座县城,帮内必定有二品甚至一品高手存在,而且应当不止一位,毕竟抢夺和攻城可不是一个概念,后者可是绝对会被州城甚至是节度使关注到的,那样一来牵扯的可就多了,一名一品高手显然不够看!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看着二女眼中的惊讶,徐元并没有解释,而是继续思索了片刻,随即开口说了句。 “不行,这里不能久待,我们一定得想办法出城才行,不然不论是那什么张公子还是海沙帮的人都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派人前来的,届时再想离开可就更加困难了!” 小桃花和秋玲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她们猜得到徐元所说的海沙帮应当就是那股不明势力,后者会怎么样她们不清楚。 但凭借她们对那张公子的了解,后者一但知晓自己派来的人非但没能带走小桃花,反而被人给尽数灭了,定会恼羞成怒,到时候亲自前来都不无可能,那时候以他的身份,莫说老鸨,就算是这丰安县县令出面都不好使了! 意识到这一点,秋玲的声音也急切了几分,可见她是真心替小桃花着想。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那个帮派的人已经把城门都封了,现在城里一片混乱,肯定会有人趁乱生事,这时候我们能去哪儿啊?” 小丫头终究是小丫头,遇到事难免慌了神,看着自始至终都显得极为镇定的徐元,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后者了。 小桃花同样看向徐元,她可还记着徐元先前说过有办法带自己离开,她深知继续留在这里会是怎样的下场,眼下同样期待着徐元能否有法子帮到自己。 但徐元却是沉默了起来,目光掠向窗外,似是再次陷入思索。 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楼下一辆马车上,看着插在车厢上的一个小旗子,透过灯光,清晰可见上面的“张”字。 眼中闪过亮光,徐元急忙招呼着秋玲,开口问道:“玲儿姑娘,你来看,这个可是那张公子的马车?” 秋玲上前,透过窗子望了一眼便点起了头,指着那面小旗说到。 “这是他府内人专用的马车,看到那个旗子了吗,象征的便是绿柳山庄,如今的山庄庄主就是张公子他爹,在雄州很少有人没听过绿柳山庄的名头,所以雄州绝大部分的人都认识那面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手里有那面旗就意味着是绿柳山庄的人,其他人见了都得卖几分面子给他们。” 一听这话,徐元眼中闪过喜色,“那就有办法了!” 说罢,徐元也顾不得男女之别了,俯在秋玲耳边说了几句,又同样跟小桃花说了几句悄悄话,儿女面容一震,片刻后换回平静,相视一眼,皆点起了头。 见此,徐元开口问了句,“怎么样,你们觉得可行吗?若是可行我们就抓紧时间开始吧,倘若晚了难免不会发生变故!” 二女点点头,秋玲更是直接开口,“一切依你,只要能把小桃花姐姐平安带出去,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一旁的小桃花却是突然意志消沉了几分,看的徐元和秋玲一阵疑惑。 “小桃花姐姐,你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说的有问题吗?” 闻声,小桃花连忙摇起了头,犹豫了一下,才落寞地说了句。 “不是不是!只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妈妈一手将我养大,视如己出,我若是就这么走了,那张公子必定会迁怒于你们,到时候你们受到牵连,只怕……” 说着,小桃花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涌上坚决之色,开口说道。 “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毕竟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受牵连,到时候倘若白白丢掉了性命,我这辈子都会过意不去的,我小桃花虽是个风尘女子,但也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 听着她的话,秋玲顿时急呼了一声。 “姐,你怎么到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之前想救你都没办法,眼下好不容易有了可行之策你又不走了,你可要急死我了!你难道想在青楼待一辈子吗?” 小桃花神情一滞,片刻后低下头轻轻摇了摇,笑话,倘若有办法,又有谁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呢! “那不就得了嘛!小桃花姐姐,你就安安心心离开吧,等你们出了城,我就跟我娘说明情况,到时候她再想追你也追不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她向来疼你,肯定不会死命追赶的。大不了我们母子二人也离开丰安县不就行了吗,反正娘早就跟我说过不想继续干下去了,只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这下子也算是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了!” “小桃花姐姐,你总该相信我的吧?” 秋玲忽地一问,倒让小桃花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了,一旁的徐元见状也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桃花姐,我觉得玲儿姑娘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你都得离开,留下来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我相信玲儿姑娘有办法应对的,再者说,就算是你不离开,她们难道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那家伙带走吗?到时候一旦惹怒那什么张公子,只怕局势会更不好控制!” 二人接连劝告,小桃花终是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徐元,“那好,那就按你说的开始吧!” 见小桃花应下,徐元重重点了点头,随后走向那几名从头到尾都没敢插一句话的伙计,吩咐了几句。 一刻钟后,秋玲率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迈步走向二楼,没过多久,就听到她急急忙忙地呼喊着。 “快来人呐!” 酒楼内,刚从先前的动乱中缓过神来的众人听到这声急呼皆是一震,一些伙计下人听出了这声音是秋玲发出来的,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去。 这乱哄哄的,他们可不敢让这小姑奶奶出任何差错啊,不然等着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随着众人涌向屋里,酒楼外顿时空荡了起来,这时候,几道身影从三楼最里侧的那间屋子里悄咪咪走了出来,迅速下楼来到那马车旁,马鞭在空中悠过一道弧度,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两匹烈马拉动车子朝着城东奔去。 …… 城中某处,相距西城门一里地的街道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皆跨着马,从装容清晰可分得出是两股人马。 靠西一侧正是海沙帮那名刀疤统领所率的一种海沙帮人员,将近六十人,与他们相对而立的正是这丰安县城的私军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都不曾开口过多交涉,两方人马便交锋在了一处,从人数上来看的话 显然是县城私军这一方更多一些,但海沙帮那一伙人却无一例外尽数都是武者,哪怕绝大部分都是一些七品武者,但也不乏有六品五品级别的高手在。 更何况还有刀疤统领这位名副其实的四品高手在场,打起来居然丝毫没有落入下风,甚至隐隐逼得一伙私军后退了起来,不断朝着城中心所在的位置退去。 那私军统领万没有想到这伙匪寇居然都是武者,一时明白了什么,这哪里是什么匪寇,明显就是训练有素的帮派势力,可他又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各方势力胆敢对他们丰安县动手,难道这些人不知道丰安县县令和那朔方节度使是什么关系吗? 此刻,他这心里多少有些急切后悔起来,可那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都不用那刀疤统领动手,仅是后者身旁的两个壮汉就足以招架的住他的了! 局势一边倒,只可惜没有人胆敢在此观看,否则一定会惊讶这一伙人究竟是各方势力。 半个时辰后,街上血流成河,尸体遍布在街道两侧,场面甚是血腥。 刀疤统领拔出插在私军统领心头的弯刀,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瞥了一眼身后仅剩的二十几人,开口说了句。 “发信号请求增援,留下几个人继续守着城门,其他人随我去夺回东城门!” “是!” 一声令下,一行六七骑直奔城东而去。 第七十四章 偷梁换柱天相助 丰安县城,东城门。 灯火略显幽暗,仅有几簇篝火映照着城墙门洞,火光打在守在此处的几名军卒脸上,清晰可见他们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慌之色。 他们虽也算是县令的私军,但却仅是一些寻常的军卒罢了,只是比那些衙役地位高一点点,故而被派到此处看守着城门。 可谁承想先前突然来了几个匪寇,不分青红皂白就朝他们打杀而来,不光夺了城门,还杀了他们几个兄弟,剩下的这几个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 得亏关键时刻县令派人赶来,这才夺回了城门,要不然呐,他们这些人今儿可就栽在那伙贼人手里了! 死里逃生一番,几人足足缓了一个多时辰,这脸色才好看了些,远没有先前那般惨白之状。 一人朝着城中心所在的方向瞭望了几眼,哪怕什么都没看到,可还是下意识颤抖了一下身子。 旁的人见状忍不住调侃一句,“陈麻子,别看了,再看一会儿你就该尿裤子了!” 听着这一句玩笑话,其余几人纷纷笑了起来,心里的后怕之情略微冲散了一些。 陈马闻声则是丧着脸喝骂了一句,“滚滚滚,都在自个儿该待的地儿好好守着去,一会儿统领回来看到你们这样子,我又得陪你们挨板子!” “哈哈,好好好,你陈大队长的话我们哪儿敢不听!” 这陈马正是这一队守城将士的队长,别看此刻这些人丝毫没把他这队长的头衔当所谓,可实际上这些人打心里却是十分认可陈马的,后者不知替他们担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板子,加上人也皮实,莫说在这守城军队伍里,就是在整个县城那也是颇有人缘的小人物。 “麻子,你说不能再有人来了吧?万一那伙贼人再折杀回来,就凭咱兄弟们这群花架子,八成都得撂在这儿!” 其他人闻声皆赞同地点起了头,一人更是应景儿地哎呦了一声,原是那条刚包扎起来的废胳膊不小心磕在了墙上,引得众人纷纷发笑。 陈马又眺望了一眼远处,回过头摆了摆手,给众人打着气说了句。 “咳,那伙人最多也就能跟咱们这些不中用的人逞逞威风了,统领这次亲自出马,收拾几个小蟊贼指定没问题,咱们放宽心好好守着这儿就行,天塌了自有统领顶着,咱们瞎担心这些做什么!” 那开口发问之人点了点头,陈马说的确有几分道理,统领可是五品高手,在这种偏僻地界能达到这一境界的人可不多,一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匪寇罢了,晾也不会是统领的对手! 想着,一众人心里松了口气,各自走向哨位,继续守起了城门。 “弟兄们放心吧,成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今晚指定不会有人出城了,咱们只管在这儿守一夜,等明天一早换了班,我自掏腰包请弟兄们喝酒!” 看着众人发蔫儿的模样,陈马吆喝了一嗓子,众人一听有酒喝,立马来了兴致,哪还有之前的忧郁模样。 “好!陈队太棒了!” 声声恭维响起,一人还趁着这档口打趣一声。 “就是,兄弟们,今晚要是再来人,那只能是统领败了,贼人找咱寻仇来了,到时候咱就直接跑,让他陈麻子一个人顶上去,你们说怎么样?哈哈……” 众人哄笑,陈马也无奈地苦笑了一声,笑骂一句,“你们这伙没出息的家伙,好,贼人真要是杀来了,我顶着就我顶着,还能怕了他们不成……”  然而,他这话音还没落下,一阵马蹄声突然响起,叮叮咚咚从远处传来。 脑海中忽地闪过之前那人的话,陈马的脸上顿时涌上惊慌之色,其他人亦是如此,一人更是忍不住呼喊了一句。 “坏了!贼人杀回来了,快跑!” 一边喊着,这人倒还真就从城门跑了出去,丢盔弃甲尽显狼狈,他这么一跑,场面顿时乱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醒悟过来,连忙也跑出城去,甚至不忘喊了句。 “陈麻子,你……你挡住,我们去搬救兵!” 仅是片刻,岗哨便只剩下了陈马一人,不是他不想跑,而是他这腿刚刚受了伤,是根本跑不动啊! 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城门,陈马狠的直咬牙,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亏得自己替他们挡了那么多祸,到了生死关头一个个又把自个儿推出去了! 可他又无可奈何,只能强撑着胆子回过头朝着那条唯一通向城门的大道望去,心里一个劲儿祈祷着,可千万别是那伙贼人,不然死在这儿可都没人给收尸! 马蹄声渐渐响亮起来,不多时,视野尽头便多出了一道黑影,不过路上太黑,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轮廓,似乎……不像是贼人的马队! 待的那道黑影近了些,借着月光,陈马这才看清,那一路朝着此处赶来的竟是一辆马车,提着的心顿时掉到了肚子里,深深呼了一口气,可吓死他了! 看清不是那伙贼人后,陈马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仅是片刻,他的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这还得亏马车来的快,倘若再让他煎熬一会儿,保不准他都得尿裤子。 没过多久,那马车就来到了城门口,停在了陈马身前。 马车很大,两匹马拉着,怪不得之前听马蹄声有些杂,要不然陈马他们也不能以为是匪寇回来了! 陈马故作严肃,总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先前那般惊慌的模样,扫视着随马车而来的一众人。 辕位坐着两名青年马夫,马车后方还坐着三名跟车伙计,能一眼看到的便是五人,衣着虽看着像是下人的衣裳,可布料却是比那寻常人家的下人所用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只怕是什么有势力人家府邸的人。 但陈马守了这么多年城门,显然不能因对方有些身份就区别对待,挺着胸,走上前沉声问了句。 “做什么的?” 那赶车马夫迟疑了一下,开口回答着,但若是细听的话,能发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只不过陈二并没有注意到罢了。 “我们要出城!” “出城?” 陈二皱了皱眉头,想也没想就摆了摆手,“不行,县令有令,如今城内动荡,以防贼人逃脱特决定封城两日,等到将贼人尽数歼灭后才能出城,你们回去吧!” 闻声,那马夫犹豫了起来,说话也不免有些结巴,还好从马车后方走来的一人见状立马接过了话茬。 只见此人挺胸昂首,一副傲然模样,两手环在胸前,蛮横地说了句。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我们可是绿柳山庄张公子的下人,我们是奉张公子的命令来这儿接百花楼的小桃花姑娘到府上去的,耽误了张公子的大事,后果你担待得起吗?” “还不赶紧滚开!” 那人一声怒喝,着实把陈马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不免皱起了眉头,略显犹豫。 绿柳山庄!张公子! 整个雄州谁不知道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有些疑惑,打量着其他人,除了说话这人的尽显嚣张外,其他人则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特别是那先前开口的马夫,怎么一副怯懦模样, 雄州人都知道这绿柳山庄的人,从庄主到下人,哪一个不是嚣张跋扈之人,就连那做饭的厨子平日里走到街上都拿鼻孔瞧人,可眼前这些人怎么越瞅越不像啊? 略一思索后,陈马开口问了句,“你说你是绿柳山庄的人,可有信物在身?” “笑话!” 那人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面小旗来,支在了陈马脸上,“好好瞧瞧,这是不是我们绿柳山庄的信物!” 陈马也顾不得那人的态度是否无礼了,当真仔细地看着那面旗帜,片刻后点起了头,眼中略有惊讶,竟然真的是绿柳山庄的旗子,他在这儿守了十几年城门,断不可能认错! 查清楚这几人确实是绿柳山庄之人,陈马这态度立马变的恭敬了起来,没办法,莫说他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士,就是县令在这儿,也得卖给绿柳山庄一个面子,他敢不敬嘛! “失礼失礼,原来是绿柳山庄的英雄好汉,是在下眼拙了!” 那人摆了摆手,直接开口问了句,“这下子我们能出去了吗?” “这……” 陈马似乎还有些为难,那人见状立马流露出不满的神情来,沉声问了句。 “怎么?你还有什么问题?难道是需要我们张公子亲自来找你放行,还是让你们县令来请你,你才肯放我们走?” 一听这话,陈马连忙摆着手,“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按照惯例,这种时候出城都需要例行检查,您看这马车上……我还需要检查一下才行,小弟这也是职责在身,若是被县令知道不按规矩办事,可就得扒了这身衣服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 听着陈马絮絮叨叨的话,那人不耐烦地摆起了手,随即侧过了身子,让出了身后的马车。 “快点查快点查,别耽误我们出城!” “好好好!”陈马急忙点头,随即拖着那条瘸腿来到了马车旁,掀开车帘,一张娇俏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 那人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怎么样,这百花楼当红的小桃花姑娘你不会不认得吧,这下子没什么问题了吧?” 说着,那人粗鲁的拽下了车帘,仅仅让陈马晃了一眼车厢里的情形,视线便被遮挡了起来,但就是这一眼功夫,他还是认出了车厢里的人就是小桃花,放眼整个丰安县,没有人不认识后者的,他同样认不错。 “没了没了,诸位好汉可以离开了,还请慢走!” 确定没有问题后,陈马立马撤到一旁,让出了出城的道,恭敬地说了句。 那人不屑地瞥了陈马一眼,随即吆喝了一句,“出发!” 喝声落下,马夫扬起马鞭,马车一路驰出城门,出得城去,马车上的几人尽数深呼一口气,擦起了冷汗。 而望着远去的马车,陈二也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群活祖宗送走了!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得好好歇歇,这么会儿功夫可是够煎熬的,也不知道那群家伙跑到哪儿去了,明儿个定要禀报县令,治他们的罪! 想着,时间分分秒秒过去,约摸一刻钟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陈二下意识又提心吊胆起来。 怎么又来人了? 第七十五章 百密一疏行踪露 这一次的马蹄声愈发杂乱,陈马好容易刚刚送下来的心再次揪起,仰着头朝远处眺望而去,想看看这次来的又是什么人。 并没有让他等多久,视线尽头便出现了六七个小黑点,渐渐变大,化作六七道身影,策马疾驰而来。 离得太远,陈马难看得清这伙人的装容,可当他看清了的时候,后者已然来到了与他仅有数十丈的距离外,看着这些人如出一辙般赤裸着身子的模样,陈马面容写上惊慌。 居然是那伙匪寇! 统领难道没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陈马此刻可是又惊又疑又害怕,他不知道城里发生了什么,但怎么都想不到为什么这些山贼还没有被剿灭,难道统领败了吗?还是这些人是逃到了此处的? 可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没有办法,就算是这些贼人是逃命而来,他又能如何,就凭他这三脚猫功夫能挡得住谁! 就在他思绪翻涌的时候,那六七骑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不由分说将他围了起来。 出于畏惧,陈马下意识拖着身子向后挪了几步,衣衫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脸上带着浓浓的惧怕。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刀疤统领瞥了一眼陈马,扫视一眼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不免疑惑地问了句。 按理说这偌大的城门,再不济也不可能只留一个人看守啊,难不成是有埋伏?虽心中无畏,但出于警惕,刀疤统领还是握上了腰间的刀。 听到声音,陈马颤抖着身子,缓缓抬起头看向刀疤统领,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吞了吞口水,才颤声回了句。 “大……大侠,我们这里原本留有六个人看守,只是刚……刚才有人出城,他们听到马蹄声便以为是各位大侠到了,一时害怕就都跑了……” 不敢有丝毫隐瞒,看这些人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陈马心中大概有了个猜测,看来这丰安县的私军八成是败下阵来了。 但若是让他知道私军非但败了,而且就连他们向来夸赞的统领都被眼前这人杀了的话,恐怕陈马立马就得吓得瘫软在地上,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 “出城?” 听着陈马的话,刀疤统领皱了皱眉,没有去管那些逃走的守卫,将注意力转向了陈马口中所说的出城之人。 “是什么人出城了?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 陈马连忙点头,强压下心头的悸动,这才开口道:“是……是绿柳庄园的人,他们说府上的大公子要请我们丰安县百花楼的头牌清倌小桃花前往庄园,就派马车带走了小桃花,小的验过他们的身份,没有问题就……就放行了!” 陈马从那刀疤统领的语气中多少听出了后者似乎对此事颇为上心,深怕自己私自放人出城会忤逆后者的想法,不停解释着。 “绿柳山庄……” 刀疤统领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却是并不曾听闻过,只当是个不出名的末流势力,但他却是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对劲,怎么会这么巧,偏偏赶着这个时候出城? “我问你,你可记得出城的这些人中有没有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清秀,身上带着一把木剑?” 陈马细细回想了一番,果断摇起了头,“没有!大侠,我敢确定,那群人里面一定没有您说的这个人,那都是一些寻常下人,马车里坐着的只有百花楼的小桃花姑娘一个人!” “你敢肯定?” 刀疤统领眯着眼,死死盯着陈马,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意让后者顿时慌了神,哪里顾得上颜面信念,当即就跪下磕起了头,生怕这些人一言不合就把自己杀了,他可是刚刚才见识过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模样的! “大侠,我敢拿命担保,的确没有您说的那个人啊!我……我……” 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这些人相信自个儿了,吞吞吐吐没了话说。 就在这时,刀疤统领突然朝着城门外看去,眯着的一双眼瞬间爆射出亮光,直直落在了一个方向。 “谁?滚出来!” 一旁的汉子默契地在刀疤统领发出这一声怒喝时就策马朝着城门在冲了去,不一会儿便押着五个人走了回来。 看清这五人的面容,陈马面色一喜,连忙指着他们,激动地冲刀疤统领喊了句。 “大侠,是他们,就是他们!他们就是绿柳山庄的人,刚才就是他们带人出的城,您可以问他们!” 眼下逼近死亡,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绿柳山庄了,说了没准儿还能活的下来! “嗯?” 听声,刀疤统领看向了那五人,倒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更没想到这些人既然出了城,怎么又跑回来了,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浓烈起来。 “说吧,刚才是不是你们几个出的城?都有哪些人离开了?” 刀疤统领的声音很平淡,却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甚至隐含杀意,配上他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容,令人毫不怀疑倘若不回答他的话势必难逃一死的下场。 五人相视一眼,皆慌了起来,他们也曾听闻城里出了乱子,知晓是一伙匪寇和县令私军打了起来,先前一路赶出城的时候还看到过街上七零八落的尸体,其中不乏有匪寇的,和眼前开口之人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哪里还会不知道面前这一伙人的身份。 见五人并没有开口,而是左顾右盼犹豫起来,刀疤统领当即厉喝一声,“铿”一声抽出弯刀指向了其中一人。 “说!” 五人被这一喝吓得直接跌在了地上,他们毕竟只是寻常伙计,也就只能在普通人面前耍耍横,真遇到这种杀人如麻的悍匪,他们哪还能提起半分胆气。 生怕被杀,一人壮了壮胆,忙开口回答着。 “大侠饶命,我说,我全都说!我们……我们不是绿柳山庄的人,而是这县城里百花楼的伙计,之前确实是我们几人出的城……” “你……好啊!你们刚刚是在骗我?!不对,大侠,他们在说谎,他们手上明明有绿柳山庄的信物,他们一定是奸细!” 一旁的陈马听着那人的话立马惊怒出声,抬手指着后者,一口咬定这些人就是绿柳山庄的人,否则这灾祸不就落到他的头上了吗? 那伙计闻声也毫不相让的争辩起来,“不!我们不是,大侠,我们真的是百花楼的伙计,您若是不信大可去百花楼查,倘若我们说的有半点作假,我……我宁愿死于乱刀之下!” 陈马似是没想到此人居然来了这么一手,一时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愣在了原地。 静静看着这两方人相互掐了起来,见那伙计发起了毒誓,刀疤统领这才开口说了句。 “你是什么身份我没兴趣,我只问你,刚才与你们一同出城的都有谁,通通告诉我,一个都不许落,否则……” 说着,刀疤统领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的那伙计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连忙点头。 “我说!我说!是我们五个人,还有小桃花姑娘,还有……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就是他出的主意让我能假冒绿柳山庄的人,说这样就能掩人耳目把他们送出城去,真不干我们的事啊!” 伙计可是害怕极了,都带上了哭腔,心里直后悔,没事儿干趟这趟浑水干什么,这不是白白送命嘛! 而刀疤统领听到伙计话中的“小子”二字立马瞪大了眼,急声喝问。 “你说的那个小子可是个样貌清秀,身携木剑的十一二岁的少年?” 闻声,几名伙计尽数愣起了神,眼中多有惊讶之意,片刻后才不停点着头。 “是!大侠,那小子确实带着一把木剑!” 刀疤统领顿时恼怒,厉喝一声。 “混账!谁让你们把他送出城的!” “我……我们……”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苦涩的面容上满是惊恐,这下遭了! “他何时出的城?” “就……前不久,半个时辰前……” 没有任何犹豫,刀疤统领当即吩咐道:“秃子,速将此处的消息传出去,鹰嘴,你留守于此等待增援,顺便把这几个碍事的家伙都解决了,其余人随我追!” 一声令下,刀疤统领一马当先冲出城,其他几人纷纷跟上,卷滚烟尘望东而去。 而听着刀疤统领的话,无论是陈马还是那几名伙计都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神情瞬间呆滞,一股浓浓的惊慌惧怕之意涌上心头,下意识就像逃走,可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哪里还有半点力气,只能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看向仅剩的两个汉子。 此刻,一人放出信号,随即策马朝着城西奔去,眨眼间城门口便仅剩下了最后一人。 此人便是刀疤统领口中的鹰嘴,迎着几人的目光,他尖凸出来的嘴脸洋溢着冷笑,翻身下马,抽刀走向那几名伙计。 “你们这群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坏我们海沙帮的好事,真是活腻歪了,今儿个爷爷就来告诉你们多管闲事的下场!” 狠声落下,他猛地扬起手臂,弯刀劈落,火光打在刀刃上散发出冷冷寒光,感受着死亡的威胁,几个伙计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却突然朝鹰嘴袭去。 第七十六章 谁为螳螂谁是雀 半个时辰前,守城私军和外来贼寇交战在一起的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短短的时间里就席卷了整个县城,甭管是哪个方向,都有人仓皇而来报着信,一时间大半县城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不过,寻常百姓不会过多在意,轻车熟路般躲在了自家的屋子里,关门上锁,悄悄打开了早已搭建好的暗道门,只等外面一闹起来就能藏进去。 像这种乱子平日里可是没少发生,几乎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总有一些不开眼的山匪贼寇仗着兵强马壮来捋捋丰安县的虎须,但哪次不都是来的嚣张,可没个把功夫就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了。 有那私军统领这样的高手在,一般的贼寇根本翻不起浪花,而有能耐的贼人知晓的也更多,清楚那丰安县令的背景,卖几分面子也很少会来这县城闹事,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又是哪一伙没脑子的贼跑来送死了! 人们都觉着只要丰安县的私军不垮,就没有宵小之辈能得逞,但心里虽这么想,可他们毕竟见多了有本事的高手,清楚这江湖的水有多深,比那私军统领厉害的人数不胜数,以防万一,总归还是保险一些为好。 说到底,甭管是哪儿来的贼,一进城指定不能先奔着县衙去啊,那不是自投罗网嘛! 肯定还是他们这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先倒霉,受得罪多了,家家户户也长了心眼,各家屋子里建有可藏人的密道便是其中一个躲避灾祸的法子。 此刻,一男一女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城北某条小街上,据那动荡的城中心已是有了不短的距离,横穿了整座城,隐隐靠近了东城门所在的位置。 二人的容貌都算不得出众,衣着也仅是略微透露着几分华丽,手执宝剑,略带几分侠气。 正是那游侠师兄妹,二人出自同一门派,男子名贾毅,女子名许晴。 街道上早已没了人影,看着空荡荡的长街,许晴皱着眉,忍不住问了句。 “师兄,这人都跑哪儿去了?那会儿人不还挺多的吗?” “我的傻师妹,你也不想想,这城里都乱了套了,他们哪儿还敢继续待在街上,万一碰到那伙贼人或是趁乱生事的小人怎么办!” 许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即轻轻一笑,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几分俏意,但片刻后又犯愁地说了句。 “师兄,这街上都没人了,我们该上哪儿打听那小子的下落啊?他该不会已经趁乱跑出城去了吧?” 这一问才算是问到了点子上,贾毅停下脚步,思索了一会儿,缓缓摇着头。 “应当不会,所有城门都被这群家伙占住了,那小子跑的再快也不可能快过马去,想必依旧躲在城里,不过这县城太大了,单凭我们二人要想找到他还真是不容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再这么盲目找下去只怕天亮了也找不到,我这脚都走酸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语气带着些撒娇之意,许晴扯了扯贾毅的衣袖,冲着后者眨了眨眼,似乎是想歇会儿。 贾毅无奈,英雄难过女人关,只能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歇会儿吧,反正再找下去也不见得能找到,还是得想办法从那伙贼寇嘴里打探打探才行,他们毕竟人多,找起来也方便!” 许晴倒是惊疑了起来,一边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一边开口问到。 “嗯?师兄,那些人不是和城里的军队打起来了吗?难不成凭这一个城的军队还灭不了那一伙贼人吗?” 闻声,贾毅神秘一笑。 “师妹你可别小瞧了那伙贼,虽说眼下并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赶到了此处,就算是这些人都死了,但只要有人传的出消息,就会有更多的人闻讯赶来,这海沙帮既然能在凉州享有名气,对付这区区丰安县的一支私军再简单不过了!” 话锋一转,贾毅的脸上却又突然涌上了几分凝重,皱着眉说了句。 “只是我担心海沙帮的人来的太慢,若是城门被夺了回去的话,届时不限制出行,那小子难免不会趁此机会逃走,可惜四处城门,就算是我们想堵他也分身乏术!” 贾毅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见状,许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贾毅突然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随即侧着头,耳朵耸动,像是在细细听着什么。 片刻后,贾毅抿了抿嘴,忙拉起许晴的手,急切地说了句。 “师妹,走,好像有动静!” 许晴对于贾毅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当即起身随着后者朝东跑去,穿过条条巷道,回到了那条宽阔的主街上。 二人一路狂奔,中途不时停下,许晴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贾毅却说有杂乱的马蹄声的响起,而且还与许晴解释了一番这马蹄声的差异之处。 寻常人骑马,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坠在马身上,故而马蹄落下的声音沉闷而有力,但武者骑马却有不同,习武之人讲究身轻如燕,那怕是策马之时也会提吊一口气,尽量减轻附加于马身上的重力,如此一来,马蹄声便相对而言更加轻巧,马跑的也会更快一些。 而贾毅先前便听到了马蹄声响起,甚至还通过马蹄声的差异听出了这策马之人应当习过武,马蹄声杂乱,绝非一人。 眼下这种时候,一种习武之人奔向城门所在,这可不是机缘巧合,其中必有缘故,由不得贾毅不去上心,故而才拉着许晴朝东城门赶了过去。 反正离得也不远,看一眼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就算没有用处也无所谓,但如果能探听到有用的消息,那可简直是天助他也! “师妹,快一些,马蹄声好像听不大清楚了!” 贾毅催促一句,许晴自然顺从,二人全力赶着路,虽说离着并不算很远,可依旧耗费了半个时辰方才来到城门前。 远远看着已进入视线的城门轮廓,眼前的大道也开阔了起来,几道人影清晰地出现在视线尽头,篝火的亮光映照在那些人脸上,贾毅二人一眼便看清了那一伙骑马之人正是把个县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贼寇! 心头一喜,贾毅却是警惕地拉着许晴停了下来,凑在后者耳边轻声说了句。 “师妹,我们轻一些,慢慢潜过去就好,以免惊动了那些人,被他们发现可就麻烦了!” 倒不是害怕,只是毕竟不清楚眼下是何局势,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最重要的是不能把那些家伙吓跑了,不然还上哪儿打听消息去啊! 许晴闻声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质疑的话,紧紧跟在贾毅身后,隐在暗处朝着城门窜去,速度虽不及先前,却也比常人奔跑起来都要快了些。 这时候,一声怒喝从城门口传了过来,轻易地传到了他们二人耳中。 “混账!是谁让你们把他们送出城的!” 一听这话,贾毅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脚下的速度不自禁快了几分。 但没过多久,他就看到那一伙人突然动了起来,兵分三路朝着城中心城外策马而去,仅留有一人待在城门口。 这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相距城门不过几十丈外的一个草垛旁,已是能够清晰地看清城门口的所有情形。 隐匿身形躲过奔向城中的那人,回头看向城门所在,却是让贾毅目光一凛。 视线中,那仅剩的一名汉子迈步走向那一伙跪倒在地的人身旁,一手已是攀上了腰间的刀。 见此,贾毅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当即猛地朝着那汉子冲了过去,奔跑中长剑悍然出鞘,径直朝着后者掷了去。 汉子鹰嘴正要挥刀砍杀这几个坏事的伙计,可刚举起刀,一道黑影便从身后掠过。 下一秒,鹰嘴的惨叫声便伴随着“刺啦”的衣衫破烂声响了起来,握着刀的那条手臂应声飞了出去,鲜血喷涌而出。 剧烈的疼痛让鹰嘴忍不住颤起了身子,面目狰狞,一边怒吼一边朝着身后看去。 可当他回头的一瞬间,一个拳头在视线中放大,重重砸在了他的脸上,只一拳就将他整个人砸了出去,脸骨瞬间裂开,面目全非。 本早已准备好迎接死亡的几名伙计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刚好看到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视线中,一名青年缓缓提起路边的长剑,面无表情走向鹰嘴,至于陈马和那一众伙计则尽数被他忽略掉了。 踢了鹰嘴一脚,后者吃痛哀嚎一声,贾毅这才开口问了句。 “说,你们追的那个小子跑哪儿去了?” “我靠……敢打老子,你不得好死!” 鹰嘴没有回答,反而咒骂一句。 贾毅面色一沉,长剑猛地一刺,直直扎在了鹰眼腿上,将他整条腿都贯穿了,后者再次痛呼出声,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没耐心跟你耗下去!” 语气尽显淡漠,甚至透露着些许杀意,但鹰嘴依旧死死咬着牙,不断出言咒骂着贾毅。 见他依旧嘴硬,贾毅果断转过了头,看向瘫软在地的一众伙计,开口问了句。 “那就你们说,他们刚刚问你们什么了?你们送出城的是什么人?不说就死!” 又一次被人威胁,那之前开口的伙计看了一眼局势,看着贾毅似乎和这些贼寇不是一伙的,而贼寇是在追杀那少年,莫非贾毅是来搭救徐元的。 想到这儿,他连忙开口,“大侠,是……是个腰胯木剑的小子,大侠,咱们可是一伙的,那小兄弟全亏了我们才能逃出这城里的……” 但还不待他话音落下,贾毅就冷笑了一声,再次问到。 “何时出的城?朝哪个方向走了?” 那伙计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贾毅的态度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停顿了片刻才回答。 “半个时辰以前,朝东,顺着大道走的!” 贾毅轻轻点了点头,却是突然说了句,“师妹,都杀了吧!” 话音落下,贾毅当即挥动长剑刺穿了鹰嘴的脑袋,随即执剑冲向那几名伙计,几人后方同样有着剑光闪烁,剑起剑落,片刻间便将这一众伙计连同陈马尽数斩杀。 下一秒,两人同乘一骑,越出城门直奔城东而去。 第九十七章 漫漫长路只逃命 丰安县东,五丰山。 五丰山号称丰安第一山,由十几座山群环绕而成,中间有一片密林丛生的山谷,谷中野兽纵横,可以说是方圆千里内最为凶险的山脉了。 一条宽阔古道延伸至山口处便向北折了出去,一条小路向南贯通,穿过了一片山林。 此刻,一辆马车停在岔路口,车帘掀开,露出两道人影,一名摸样俊俏的少女,还有一名清秀的少年。 正是从县城里逃出来的徐元和小桃花! 看着眼前高大的不见边际的群山,徐元皱起了眉头,指指着那猛地折向正北的大路开口问了句。 “桃花姐,这路怎么突然就拐走了啊,这山上不能走的吗,那边不是也挺平坦吗?” 说着,徐元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平坦的小山包。 小桃花闻声摇了摇头。 “这条路本来是可以走的,不过传闻几年前有很多来往的商人在山谷里遇到了成群的野兽,死伤惨重。原本没人在意,但随着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在此处遇难,其中甚至还有一些江湖武者都没能幸免,官府派去巡视的官兵也有不少遇难,自那以后官府便明文告令来往人士不得从此通行,向北又重新开辟了一条商道。” “哦!” 徐元这才明了地点了一下头,目光看向前方,果然那通向山谷之处有着一条不甚明显的路,说是路,但其实历经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早就没了路的模样,长满了草。 片刻后,徐元转回头问了句。 “桃花姐,我们已经出了城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小桃花摇着头,“我从小就在丰安县长大,举目无亲,我也不知道到底该去什么地方……” “你呢?”话锋一转,小桃花突然问了句。 徐元苦笑起来,同样摇着头,“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我知道我得离开那海沙帮的手能探的到的地方才行!” 自己的身份很有可能已经暴露,海沙帮的人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眼下得亏消息还不曾被沙天衡知晓,否则万一后者追来,那他可就真没有逃离的机会了! 无论如何,他都得赶在更多的人追杀自己之前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一地会是他的栖身之地的,索性一路随心走吧,只要能活下去就行! 看到徐元忧郁的神色,小桃花有些好奇,打量了徐元许久,忍不住轻轻问了句。 “你跟那些山匪到底有什么仇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追杀你?” 在她的印象中,山匪不过是一群劫财好色之徒,按理说不应该对一个少年存有这么大的杀心啊! 闻声,徐元眼神突然凛冽了几分,竟让小桃花感到一丝莫名的凉意,心中微微惊讶。 片刻后,徐元沉声吐出一句。 “不共戴天之仇!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的!” 少年紧紧攥着拳,眼中写上坚定之色,海沙帮联合外八门屠杀了天元帮众人的仇,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就算不能寻到愿意帮自己与外八门作对的人,但找一些愿意替自己剿灭海沙帮的人总该没有问题的! 之前在茶摊听的那番话让他对这整个江湖的势力有了些了解,倘若天元帮都只能算是二流势力的话,那海沙帮也不过就是三流势力而已,他相信总会有人愿意帮自己的! “那……我们要不结伴而行吧,反正我也没有去处,在一起还能相互照应一下……” 这时,小桃花冷不丁开口说了句,随即低下了头,略显羞涩。 徐元正出着神,听到小桃花的话顿时一怔,呆滞了片刻后看向后者,直接愣了起来,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以为徐元嫌弃自己是个风尘女子,小桃花脸上不免流露出些许失落神色,弱弱说了句。 “你若是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反正我一个风尘女子,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在意的……” 听到这话,徐元便意识到小桃花想岔了,连忙摆起了手,“不不不!桃花姐,你别瞎想,我不是不想带着你一起,只是……” 迟疑了一下,徐元才叹息道:“只是我现在也是个亡命之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何去何从,随时都有可能身死他乡,你若与我结伴,只怕会牵连上灾祸的!” 说着,徐元看向小桃花,真挚地说了句,“桃花姐,你是个好人,我不想有一天让你白白跟着我丢掉性命!” “我……” 小桃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徐元却猛地直起了身子,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小桃花止住了开口的动作。 “噔噔噔~” 轻微的马蹄声在身后响起,略显杂乱,真正静下来后,就连小桃花都隐约听到了。 “坏了!很有可能是海沙帮的人追上来了!” 这条路只通向丰安县城,就算是来人也只可能是从城里来的,可按照陈马所说城门应当是被封了才对,此刻来人只能证明一点,海沙帮又夺走了城门! 徐元并不意外海沙帮能够打得过那一伙私军,可小桃花闻声却是愣了一下,脸上带有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徐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马车中探出头看向身后,天色渐渐发亮,想借助夜色躲避已不现实,虽然并没有看到追赶的人,但既然连他都能听到马蹄声,想必距他们也不会太远了! 视线忽地落在了地面上的车辙印上,徐元微微皱了皱眉,看来那伙人是顺着辙印追来的! 想到这儿,他心下一横,当即拉着小桃花走出了马车,急声开口道。 “桃花姐,时间来不及了,你顺着这条小路一路向南走,千万别回头,若是听到有人追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罢,徐元便利落地坐上马车,作势便要驾车离去。 小桃花云里雾里的,看到徐元的动作急忙拉住了后者的衣袖,问了句,“那你呢?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她并不以为徐元是要抛下她独自逃命,哪怕相识仅仅几个时辰,可她相信徐元不会是那样的人。 徐元闻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急切地说了句。 “桃花姐,你就别问了,没时间解释了,若是被他们看到可就逃不掉了,你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林子里才行。” “若是我还有命活下来,定会报答桃花姐你的恩情的!” 犹豫了一下,徐元郑重说了句,随即猛地一抽马鞭,两匹马吃痛,当即顺着拐向北方的那条路奔了去。 马车后方,小桃花呆呆站在原地,马蹄车轮卷起的尘土弥漫在她的视线中,看着地上清晰地车辙印,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涌上泪水。 片刻后,她抬起手胡乱抹了几把泪,便急急忙忙朝着南边的那片林子跑了去,两人皆在争分夺秒地逃窜。 当小桃花的身影刚进到林子里的那一刻,她回过头,一骑闯入了她的视线中,虽然隔着较远,她还是看清了马上的身影。 果如徐元猜测那般,这追来的人正是海沙帮的人,接连五六骑顺着古道一路追赶到了岔路口,犹豫了片刻后又朝北追了去。 情急之下索性趴在林子里的小桃花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再次震动起来,难怪徐元不带自己一起走,后者果真是在吸引那些人的视线,好让自己逃脱! 本素昧相逢,她帮了徐元一次,可后者却接连两次救了她的命,若不是徐元,她此刻恐怕还在百花楼里等着被人凌辱呢! 脑海中不由得闪过徐元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小桃花抿着嘴站起身来,不去理会身上沾满的绿叶泥土,望着向北插在山后的那条古道,久久出着神。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说了句,“小弟弟,希望你能平安,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此刻的她并不知晓,当多年以后再次相见之时,徐元早已不再是如今这个只能落荒而逃的苦命小子了,她也过上了她的生活,虽物是人非,但后者却依旧记着今日所说的这句话! 默默祈祷一句,小桃花转身向南走去,穿行在这片林子中。 此刻,另一处,徐元不断抽打着两匹马,剧烈晃动的马车颠簸行进,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古道绕在了外围的山群中,顺着一条峡谷向东北方向奔走。 时不时回过头看向身后,借着越来越高的地势,他渐渐看到了那一队策马追来的人影,脸上写上凝重。 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得那些人,照这样下去迟早都会被追上,他该怎么办? 而后者显然也已经看到了马车,扯着嗓子厉喝起来,道道喝声传到徐元耳中,让他的情绪越发急躁起来。 顺着峡谷绕过一个弯子,这时,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只见视线中,三座石壁夹在一起,其中一面石壁挡住了去路,但却向南向北各延伸出一条道。 没有丝毫犹豫,待的马车行至岔路口时,徐元扬起一鞭将马车行进的方向调转向北,而他则是猛地纵身掠了下去。 在地上翻过了几周,狠狠撞到了石壁上这才停了下来,不敢拖延丝毫,忍着疼痛连忙站起来,望了一眼依旧不曾停下的马车,他这才朝着向南延伸而去的那道峡谷跑了去,道路曲曲折折,很快就没了踪影。 片刻后,五六人策马来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南北两条道,那刀疤统领皱起了眉头,略微思索后指着身后两个人吩咐道。 “你们两个去那边,剩下人跟我走!” 一声令下,他率先策马沿着车辙印向北追去,被他点到的两人则是二话不说朝南追了去。 敌追我赶,甚是激烈! 第七十八章 且问苍天定生死 一刻钟以后,一骑践踏烟尘行至五丰山岔路处,马上紧紧坐着两人,一男一女,正是贾毅与许晴。 “吁~” 勒马停下,贾毅望着眼前突然折向北面绕着山边蜿蜒而去的大道,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瞥了一眼岔向南边林子里的那条小路,似乎有些犹豫。 “师兄,怎么停下了?” 贾毅没有回答,而是翻身下马走到了岔路上,随即蹲下身子细细观看了起来。 许晴不解地跟在了他的身后,学着他的动作蹲了下来,可她却是不大明白贾毅到底在做什么。 这时,贾毅冷不丁开口问了句。 “师妹,你说那小子会朝哪边走?” 许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贾毅蹲下身子在看什么了,目光停在了那向北大道上清晰的车辙印上,眼中亮光一闪,当即开口回了句。 “师兄你看,这里有马车印,那小子一定是驾着马车从北走的!” 贾毅闻声点了点头,但没有急着表态,而是起身走到了南边的那条小道上。 毕竟是小道,平日里少有人行走,眼下这个月份正是草木冒芽生长之际,整条路上已是冒出了一层草苗。 停在一处,贾毅便冲着许晴招了招手,“师妹,你过来看。” 后者再次疑惑起来,小跑着来到贾毅身旁,随着后者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脚下。 “师妹,你看此处像不像是脚印?” 许晴闻声看去,视线中,那片刚刚冒出的嫩芽有一片细看的话能发现似乎和四周不大一样,几根陷入土里,还有几根扁了起来,汁水外溢,明显是被人踩过的,而这一片区域形成的轮廓又恰像是脚印的痕迹。 像是被这新的发现惊讶到了,许晴瞪大了眼,片刻后满脸兴奋地赞叹了一句。 “师兄你太厉害了!这么隐秘的脚印你都能看到,我就知道师兄你一定可以!” 然而,贾毅却是苦笑着摇起了头,随即轻轻拍了拍许晴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揽着后者朝岔路口走了去。 “发现了也没什么用,这不是那个小子留下的,他应当是向北走了,我们也朝北继续追吧!” “嗯?”许晴脚步一滞,愣在了原地,这可是让她更加迷茫了。 “这不是他的脚印?那这是谁的?” 贾毅苦笑了几声,“应当是个女子才对,唯有云头履才能踩得出那样的脚印,那个小子穿的是草鞋,脚印不会是那样的!走吧师妹,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 听着贾毅的话,许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被他这一番细致手段折服了,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倾慕之情愈发浓烈了。 没有再多问,二人跨上马顺着古道一路向北而去,插入了峡谷之中。 在岔路耽误了片刻时间,二人一上马便极速赶着路,小半个时辰后,他们也深入到了峡谷中,但却再一次碰到了岔路,前方被一面石壁所阻挡,但一南一北却延伸出两条相差无几的峡谷。 不出例外,来到岔路口贾毅再次停下了马,这一次许晴识趣地没有再开口多问,下马后便静静站在一旁,深情注视着不断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的贾毅。 但他似乎有些摇摆不定起来,目光落在车辙印旁的一大片怪异痕迹上,面带疑惑,这次就连他都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痕迹了。 倒也怪不得他,一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留下的痕迹他一时半会儿怎么能辨识得出来。 不过他这一路上展现出来的本事若是让常人看到足以震惊了,并非他故意在许晴面前卖弄,而是因为徐元干系重大,由不得他不慎重,倘若追错了可就前功尽弃了,他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正如眼下,盯着那一片片连在一起的痕迹,贾毅陷入了纠结,不断在脑海中推演着当时的情形,同时也在一遍遍告诉自己时间紧迫,不可再耽误下去,但另一面,又时刻警醒自己不可急躁,心思甚是矛盾。 看着贾毅久久不曾起身,许晴忍不住问了句。 “师兄,怎么了?咱们这次往哪边追啊?” 闻声,贾毅犹豫了片刻后才站起身来,像是下定了决心,随即拉着许晴上马。 “罢了,这次就赌一把,但愿天不亡我贾毅!” “驾!” 话音落下,贾毅策马向南追了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选这条路,只是心中略有推测而已,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时间不等人,他已经耗费了太多时间了,只能凭直觉赌一次了。 马蹄声阵阵,在整个峡谷传响。 此刻,在这条山谷深处,徐元不停狂奔着,身后的马蹄声依旧不曾间断,让他有些郁闷,其实没想到自己这么安排还会有人朝这边追来。 但郁闷归郁闷,脚下的速度可是不敢慢下来,好在这条峡谷足够曲折,两侧峭壁时不时便会伸出一棵歪头树,又或是密密麻麻拉下一大片藤蔓,这些对于他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却能替他略微阻挠一番身后追赶的人。 就这样,随着越来越深入峡谷,路也越发难走了,脚下怪石嶙峋,四周阻挡的山体树木也逐渐多了起来,原本的山坡路变成了向下之势,甚至不乏一些陡坡或是急弯,也亏得他不是乘马车而来,否则说不准哪个弯子过不好就得撞到山壁上。 就这么不停歇穿行了一个多时辰,徐元直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喉咙胸口火辣辣的刺痛不断袭来,可他依旧硬撑着奔跑着,虽说到现在都没看到追赶自己的身影,甚至那马蹄声似乎渐渐轻了许多,但他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只能寄希望于老天保佑了! 这时,绕过一个弯子,视线突然开阔了起来,脚下的路瞬间断开,前路竟通向一处绝壁! 若非他反应足够快,加之体力不支速度慢了不少,及时止住脚步的话,恐怕直接就冲下了山崖了! 贴在山壁上,徐元一阵后怕,忍不住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口,惊魂未定,豆大的汗珠顺着两颊连连滚落。 太惊险了! 缓过片刻,他这才向前挪动了几步,朝着断壁下看了去,无穷无尽茂密的林野顿时映入眼帘,不过尽数自断崖下方冒出。 此处相距地面约有十几丈,一些高大的树木甚至比他所站的地方都要高出几十丈,不过被两侧的石壁阻挡,故而此前不曾看到这般景致。 望着十几丈的高空,徐元面色阴沉下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是自己的命,他哪里知道这看上去好端端的峡谷竟会通向一处断壁呢! 这下可好了,前有悬崖,后有追兵,可谓是进退两难了! 身后又一次远远传来马蹄声,徐元皱着眉,目光不断打量着四周,突然,视线定格在了石壁旁边的一根足有他手腕粗的藤蔓上。 藤蔓密密麻麻一大片贴在冲向林子那侧的石壁上,徐元此刻关注到的是其中一根,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上端是在山崖上方,末梢缠绕着不远处的一棵树,恰好搭在了他所在断崖的旁边,只需伸伸手就能够得到。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脑海,若是能够通过藤蔓攀爬到不远处的那棵树上的话,他就能进到林子里,从而躲过身后那人的追击了! 但他又显得十分犹豫,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断崖下方,十几丈的高度光是看着就有些头晕目眩,他并不清楚这藤蔓牢不牢,倘若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那可就遭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必死无疑! 听着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徐元狠狠咬了咬牙,当下心中一横,朝着断崖边走了去。 试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留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就只能是死亡了,由不得他不去赌这一把! 伸手握住从断壁旁延伸到对面那棵粗壮古树上的藤蔓,使劲儿拽了两下,但却仅仅将藤蔓拽的轻轻晃了一下,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见此,徐元心中微松了口气,看来这这藤蔓似乎还是比较结实的,当下也就不再拖延下去,两手紧紧握上藤蔓,腰腹猛的发力,借力将两条腿也搭在了藤蔓上。 整个人的重量落在藤蔓上,徐元只觉得自己在晃动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可眼下却是无法回头了,只能一点点朝古树所在挪移着。 他每动一下,藤蔓都要晃一下,吓得他只能等藤蔓的晃动幅度小了再继续挪,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却是度日如年般令人煎熬。 一刻钟之后,徐元终于挪了近半距离,也略微适应了一些这种被吊在空中的感觉,只是一颗心还吊在嗓子眼,让他有种作呕的冲动。 吊了这么久,他的胳膊也有些发酸了,索性也就不去管藤蔓晃不晃了,两手两脚不断发力,以最快的速度朝古树挪去。 此刻的他处于林子的半空,峡谷山林的风不停拍打着他的脸庞,让他紧张的心情愈发剧烈起来,生怕被风吹下去。 惊心动魄的让他直觉一阵窒息感袭来,手臂的酸痛越来越明显了,他更加不敢慢下去,发疯了一般蠕动着身子,整个人迅速在藤蔓上腾挪着。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烈马嘶鸣声在耳边响起,徐元心中一惊,一只手当下没能抓稳,落到了空处。 下一秒,他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第七十九章 不是冤家也聚首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天旋地转,令徐元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偏偏意识又十分清醒,劲风撕扯着他的衣服,如同小刀一般划过他的脸颊,传来阵阵刺痛。 从十几丈的高空坠落,徐元心中响起不甘的吼声,大仇未报,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可纵有不甘,他也无可奈何! 四周的光线越来越黯淡,时间仿佛过得很漫长,渐渐的,徐元便觉得一阵昏沉,下一秒,一阵刺痛从背后袭来,他似乎听到了衣衫撕裂的声响,但下一秒,强烈的昏眩袭来,他很快就没了意识。 这个时候,断崖下林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一滩血肉模糊的尸身砸在地上,一人一马,正是被鹰眼统领派来追逐徐元的其中一人。 一路纵马疾驰,本想凭借一手精湛的马术迅速转过弯子继续追赶,可他哪里想到刚转过弯就是断崖,根本来不及勒马就掉了下去,只能临了发出一声惊慌的喊叫。 座下烈马也是一声长嘶,而正是那一声嘶鸣惊到了徐元,本就手脚酸麻,被这一惊慌了手脚,一下子没抓稳便掉了下去,也是命中当有此劫了。 不过,此人一声惨叫倒还警醒了紧跟在他后方的一人,心中提起警惕,自觉放缓了速度,这才没有如同同伴一般失足摔落山崖。 跌跌撞撞翻下马,死死拽着缰绳,跑得太快自然不是说停就能停下来的,两脚在地上滑出长长的拖痕,但终归还是在断崖前一脚距离外停了下来。 后怕地跌坐在地上,壮硕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背后冒起一层冷汗,他这才知道之前那家伙怎么突然叫唤起来了。 待得回过神,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朝着断崖下望了一眼,虽说有林叶遮挡,但依稀可以看到溅落在四周树木上的鲜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连忙后退两步,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既然此处是断崖,那小子若是朝这边走的话必然无处躲藏,就算是真从这边走了,眼下不曾看到,只怕也难逃失足坠落山崖的下场。 想到这儿,汉子深呼一口气,不放心,又抬眼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人,这才牵着马转过了身子,打算原路返回,他是半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 明明是断崖,干嘛整这么条峡谷出来,这不是摆明了让人送命的嘛! 汉子忍不住骂死了娘,可没走几步,便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响,脚步一滞,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面带疑惑,难道是统领来了? 那小子难不成真掉下山崖了? 就在他失神这功夫,一骑闯入到了他的视线中,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站在路中间,马上之人情急之下猛地一拉缰绳,烈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终是停在了汉子身前。 浓重的马腥气扑面而来,汉子连忙后退几步,拉开了距离,警惕地看着马上的一男一女。 稳住了马,贾毅的面色也有些难看,迎上了汉子的目光,心中同样有些疑惑。 难不成自己赌错了,那小子没从这边来? 这时,那汉子率先开口喝问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 贾毅故作镇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你追的那个去哪了?” 那汉子一时有些发蒙,不知是因为被贾毅不按常理的发问搞蒙了,还是不曾想到后者怎么知道他在追人,愣在原地不作声。 见此,贾毅也没了耐心,当即威胁到。 “只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追的那个小子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闻声,那汉子面色一沉,抽出佩刀狠狠说了句。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老子可是海沙帮的人,从来都是我们杀人,还没听说过有谁敢……” 还不待他说完,贾毅就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聒噪!” 声音落下,他也动了起来,身子从马上拔起,在空中转过一周,顺势抽出佩剑,朝着汉子刺了去。 没想到贾毅出手如此果断,汉子又懵了一下,但很快就清醒过来,弯刀迎上,和剑刃磕在了一起。 没有选择硬碰硬,兵刃碰撞的那一刻,贾毅便如蜻蜓点水般撤去佩剑,整个人向后翻了去。 稳稳落在地上,不曾多停留片刻,当下再度窜了出去,长剑径直刺出。 汉子面色略显凝重,虽未算真正交手,但仅凭刚才那点到为止的碰撞就能隐约感觉得到,贾毅绝对比他要强! 有此估计,他的战意顿时减弱了不少,甚至已生退意,海沙帮的人虽好战嗜杀,但那都建立在旗鼓相当或者是恃强凌弱的情况下,像这种明知不敌的时候,他可不会去找死! 目光瞥向贾毅身后,在许晴身上停留片刻才落在那出谷的路上,心中略微思索着。 察觉到了汉子落在自己身上那不加掩饰的目光,许晴面色一怒,忍不住怒喝一声。 “师兄,快杀了他!” 贾毅会意,面色阴沉下来,刺出的剑更加迅猛几分。 但汉子听到许晴的喊声却是不曾在意,在他眼中,只要能摆脱贾毅,凭一个女人怎能阻挡得了自己离开。 心中思定,汉子立马动了起来,恰逢贾毅的剑来到身前,忙抽刀劈开这一剑,顾不得理会涌上麻意的手臂,虚晃一招,作势挥刀朝贾毅扫去,后者下意识抽身躲过。 眼中亮光一闪,见到身前让出来的空挡,汉子想也没想就闪身从贾毅身旁错了过去,大步朝着山谷外冲了去。 贾毅微微愣神,似是没想到这汉子先前叫嚣的那么厉害,这才不过打了几个回合就直接跑了,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汉子已经和他擦身而过,径直朝许晴所在的地方跑了去。 也不知是不是那汉子故意而为,放着可供一人通行的道不走,偏偏要往许晴那边跑,看着这一幕,贾毅嘴角带起一抹冷笑,竟是直接收起了剑,索性站在原地看了起来,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许晴也没想明白这汉子既然想跑为什么不从她身旁的空路走,而是直奔自己而来,难不成对自己还有什么想法。 看着汉子脸上涌起的令自己甚是厌恶的神情,许晴顿时拉下脸来,狠狠说了句。  “找死!” 话音落下,“铿~”一声抽出长剑,如贾毅先前一般从马上跃起扑向了汉子。 迎面而来的美人儿让汉子逃跑还不忘两眼放光,察觉到贾毅不曾追来,脑子里不自觉升起邪念,这送上门来的稀罕物,自己不顺走了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儿,汉子轻轻说了句,“小美人儿,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我顺手牵羊把你给掳走了!” 说罢,汉子挥起一刀,满脸的欣喜,仿佛称心如意了一般,一个女人能有多厉害,充其量也就是个七品武者罢了,这简直是老天爷眷顾他,给他送媳妇儿来了! 小觑许晴,可并不代表汉子不重视贾毅,虽然不清楚后者比自己厉害多少,但他明白以自己六品境界的实力有太多人要凌驾自己之上的,心中但是警惕得很。 不过察觉到贾毅久久不曾追上来,色胆越来越大下,也多了些疑惑,难不成贾毅真放心一个女人就能拦得住自己吗? 笑话! 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就在他思绪飘飞之际,许晴已然来到了他的身前,磅礴气势不加掩饰地喷涌而出,一声娇喝下,长剑望空斩落。 感受到许晴身上这股凶猛的气势,汉子顿时大惊失色,瞪大了眼,忍不住惊呼一声。 “四品高手!” 他并不能精准感受出许晴的境界究竟处于哪一层,可单凭这一瞬间爆发出的气势来看,竟是丝毫不亚于自己的统领,最起码也是一名四品高手。 汉子惊慌的同时感到了浓浓的悔意,跑路就跑路吧,没事儿干动什么歪心思,这下可好了,这女人居然是不弱于统领的存在,这可如何是好!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为什么贾毅任由自己朝许晴冲去而不理会了,感情两人从头到尾都拿自己当猴耍! 但到了这节骨眼,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许晴的一剑。 “当~” 一声剧烈的脆响传出,汉子顿时向后退去,接连退了十多步才停了下来。 但还不待他稳住身子,一股巨力从背后一来,顿时觉得胸前发闷。 “噗~”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向前踉跄而去,径直撞上了许晴接踵刺来的一剑。 长剑贯穿心口,汉子瞪着一双眼,却是没有任何办法,感受到迅速流失的生机,他的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但很快,倦意袭来,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少,两眼一黑,整个人跌了下去。 “哼!死有余辜!” 许晴似乎还不解气,又刺了汉子几剑,不断咒骂着。 见此,从汉子身后走出的贾毅无奈一笑,上前拍了拍许晴的肩膀,开口道。 “好了师妹,我们去前面看看吧,也不知道那小子到底跑到了哪儿,这次八成是赌输了!” 许晴这才点点头,收起剑,随贾毅朝峡谷深处走了去,心中对汉子突然折返感到疑惑,故而二人并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了步行。 也是阴差阳错,让他们躲过了一灾! 第八十章 死里逃生寻出路 天色渐渐黯淡,云层笼罩,春日的第一场雨来的甚是突然,细小的雨丝淅淅沥沥亲吻着丰安县的每一寸土地。 雨滴落在林中,微风吹拂,林叶传出阵阵滴滴答答的声响,树枝“沙沙沙”晃动着,整片林间透露着几分清凉。 黑暗笼罩着林子,伸手不见五指,此刻,在西北侧外围的一棵老树上,隐约可见一根极为粗壮的枝干上挂着一物。 细看,竟是一个人影! 少年模样,后背的衣衫被枝杈撕裂至领口,但所幸领口实在结实,加之他的身子较轻,这才没掉下去。 不过,这杂乱的枝杈可不单单撕裂了他的衣衫,还在他的背上拉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甚是醒目狰狞。 少年正是徐元,白日坠落山崖侥幸被这老树救下了性命,但不知是坠落的时候惊吓到了,还是伤势过重,直到现在都昏迷着,软绵绵吊在树上,没有任何动静。 雨下的越来越大,整个林子都奏起了曲,汇聚在一起的雨水顺着林叶不断滴落在地面上。 点点滴滴雨珠砸在徐元的脸上,滴在他的伤口上,阵阵刺痛从背后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徐元的眉头忽地一颤,身子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片刻后,一声轻微的“嗯”声从他嘴里传出。 缓缓睁开了眼,意识渐渐回笼,漆黑闯入眼底,适应了许久,他这才隐隐约约看清了四周的情况。 剧烈的痛觉后知后觉袭来,令他忍不住轻呼一声。 “嘶~” 下意识回头看去,尽管光线很暗,但他依旧看到了横亘在背上的那道长长的伤痕,只是看不大真切罢了。 意识瞬间清醒,记忆涌上,他方才逐渐想起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明明记着自己从藤蔓上掉下来了,可现在这是在哪儿? 一棵棵高大的树木逐一闯入视线中,随着记忆的完全恢复,徐元心中似乎有了猜想,继而涌上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感。 回头瞥了一眼挂着自己的粗壮枝杈,每个动作都牵动着伤口,传来阵阵刺痛,脸上带上些许苦涩的笑容,他也不知该感谢还是该责怪这棵树了!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伸手摸向腰间,片刻后松了口气,木剑还在! 得亏先前攀爬藤蔓的时候担心把木剑掉下去,特意将它系的紧了些,要不然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沿途这么多树,倘若丢了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寻。 片刻后,徐元拉回思绪,但又忧愁了起来,被挂在这儿他该怎么下去啊? 大概估摸了一下高度,他距离地面最起码还有三四丈,以自己此刻所处的角度又没法儿解开被树枝勾住的衣领,这可怎么办! 挣扎了一下身子,死死勾住自己肩膀的衣衫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徐元略显无奈,刚想回过头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法子。 可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咔”声在耳边响起,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又不受控制地向下掉了去。 先是承受了他坠落时的重力,后又吊着他吊了半日多,哪怕枝干再粗壮,此刻也是承受不住从中断裂了。 枝叶抽打着徐元的脸和身子,一路磕磕撞撞,不知撞断了多少细枝,不知被多少较为粗壮的树枝弹开,他只觉着天翻地覆,接连的碰撞让他胸口一阵发闷。 三四丈的距离真掉下来也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徐元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形,情急之下两手下意识抓着四面八方的树枝。 “咔咔”声不断响起,不出片刻他的手上就抓满了折断的小树枝,眼见就要掉在地上的时候,一手这才握住了一根较为粗壮的枝干,但滞缓了几个呼吸后,也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而断了。 “哗~” 徐元整个人摔在了老树下的那堆厚厚的枯叶上,终是没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面容抽搐,接连咳嗽着。 “咳咳~” 此刻的他感觉自个儿的身子都要散架了,没有一处不疼,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没摔死吧! 实在是没力气了,徐元趴在枯叶堆上,意识又模糊了起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不知多了多久,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自己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雨水接连顺着树梢林叶滴下,整个林间地面都泛起了潮,湿漉漉的尘土气息扑面打来,令徐元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身上的疼痛依旧,但比先前缓和了不少,撑着身子缓缓爬起来,踉踉跄跄倚靠在一棵树上,背后伤口传来的剧痛让徐元紧紧抿着嘴,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适应了片刻,徐元这才朝着四周看去,这么重的伤势若是不处理的话,发了脓可就不好了。 更何况,他也不清楚这片林子究竟处于何方,万一有野兽的话,以他眼下的状态,莫说遇到虎狼,就是碰到条野狗都对付不了! 许是为了映证他的猜想,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声声狼嚎便从远处传来,令徐元再度苦笑起来,他这运气也太惨了点了吧! 但却无可奈何,略微停滞后,认准一个方向走了去,在林子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何况还是在夜里,他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走了。 光线甚是暗淡,也是适应了许久,才仅能看得清眼前不过一二尺范围的情形,担心遇到危险,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注意力时刻集中,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手里还拄着一根粗壮的木棍,没办法,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脚步踏在绿叶上发出轻轻的“嘎吱”声,每走几步徐元都要停下来,听着不时响起的野兽吼叫声辨别着方向,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一路不知改了多少次方向,直到将所有的兽吼声尽数丢在了身后,这才径直向前走去。 林子大的很,也是徐元伤势在身走得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走到了树木相对稀疏的地界,视线中也多出了些山岩石壁。 树木少了,雨丝也不受遮拦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雨势不减,越下越大,后背没有衣衫阻挡,雨滴砸在伤口上,端的是疼得很,令他不断地颤抖着。 无奈之下只能贴着石壁走,虽不能避得了雨,但总归可以挡住半个后背,能少受点罪便少受些。 就这么顺着山脚石壁走了半个时辰,雨下的更大了,豆大的雨珠哗哗洒落,不出片刻便把他淋成了落汤鸡,身上又冷又疼,面容时不时抽搐一下,这滋味真不是常人能体会得到的!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突然停在了身前,竟是看到了一个小山洞,抬头望了一眼夜空,细密的雨丝砸在脸上,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 略微犹豫了一下后,徐元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山洞中,随即下意识缩在一侧躲了起来,静静听着洞里的动静。 但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徐元这才放心地站起身,朝着洞内走去。 洞内愈发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只能摸索着找了处平整地方坐下身来,目光探向洞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还在凉州时的日子,虽然自己并不是那种喜好享受荣华的纨绔子弟,但过习惯了少爷的日子,这一两个月来的风餐露宿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搁在以前哪里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艰苦! 想着,徐元苦笑一声,算是懂了什么叫唯有历经艰苦,才能明白人生不易了! 片刻后,缓过些许力气,徐元便走出了山洞,顺着山壁伏着身子不知在寻找着什么,两只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着,时而拿起抱在怀里,时而摇摇头走向下一处。 小半个时辰后,徐元才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摸回了山洞,不知何时脱去了上半身的衣衫,包裹着一堆树枝抱在了怀里。 一股脑扔到了地下,徐元也一屁股瘫坐了下来,牙齿打着颤,身子也不自觉颤抖着。 太冷了! “阿嚏~” 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徐元忙哆嗦着手取过几根略微有些潮湿的树枝,想着点个火堆取取暖,但没有火折子,他也就只好钻木取火了。 两手握着一根木棍搭在另一根上不停转着,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不停流下,滴在身下,不出片刻,坐着的那片地儿就尽数被浸湿了。 毕竟是有些发潮的树枝,愣是耗了大半个时辰才看到了火花,见此,徐元面色一喜,强忍着两臂的酸麻继续转着。 片刻后,一簇火光燃起,徐元连忙取过其余的树枝,拢了个小火堆。 火光将山洞照亮,带来丝丝缕缕暖意,借着光亮,徐元这才看清这山洞的全貌,当真是小的很,恐怕最多也就只能容纳三四个人进入。 但对他而言已是颇为不易了,能有这么个避雨的地方也是上天眷顾,更何况还不用担心碰到野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心也安稳了不少。 心里踏实了,徐元便继续打理着火堆,中途又出去了一趟,抱回了更多的树枝,搭起个简易的木架,将湿透了的衣衫褪下架在火堆旁烤了起来,而他则是将吹进山洞的枯叶揽在一处搭了个简易的树叶床。 做完这些后,徐元也没了力气,趴在火堆旁取着暖,抬头望向山洞外。 看眼下这般情形,今晚已是无法出去了,虽说不知道待在这里会不会遇到危险,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到天亮了,雨停了再继续寻找出路了,前路漫漫,他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许是真太累了,不知何时他又沉沉睡了去。 第八十一章 虎口逃生入狼穴 树枝在火焰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个小山洞照的亮堂堂的,火光在黑暗的林中显得甚为醒目。 夜色深沉,已是到了后半夜,阴云依旧笼罩夜空,雨不见小,淅淅沥沥敲打着林叶。 两道身影狼狈地穿梭在林间,毫无方向地来回穿行。 一头吊睛白额虎同样对这天气感到厌恶,轻嗤一声,庞大的身躯跃动,悄无声息地在林中奔走着。 而此刻,那显得甚为平静的山洞里,徐元在温暖中睡去,许是饥饿得很,哪怕是睡着了肚子也在咕咕的响。 意识并不曾完全沉浸于梦乡,毕竟此处充满危机,何况有伤在身,他又怎敢睡死,背上身上频频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闭着的眼不时颤动一下,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睡着。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徐元睡睡醒醒,总觉得很清醒,但又像是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将他从这种奇妙的感觉中惊醒,下意识坐起身来,握上了怀里的匕首。 猛地一动不免牵动伤口,背后那道划痕再次流出血来,感受着腰际流动着的黏糊糊的血,徐元却是来不及理会,面容抽搐几下,以示吃痛。 目光望向洞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但隐约间,徐元似乎看到两道亮光盯着自己,背后一阵发凉。 洞外响起阵阵轻微的枯叶被踏碎发出的噼啪声,不一会儿,徐元就看到一头吊颈白额猛虎踏着稳重的步子来到了洞口,微张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先前那两道亮光正是从猛虎那一双阴冷眸子中发出。 火光映照在猛虎雄壮的身上,被雨水打湿的毛发更加油亮,半人高的躯体透露着凶悍威猛的气势,单看就知道是一头成年虎! 徐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道一声糟了,这大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下可好,洞口被堵着,他就是想逃都出不去啊! 更何况,逃出去又能怎么样,他能跑得过这大家伙吗? 心底慌乱起来,两手紧紧握着那把不过一个巴掌长的匕首,身子不自觉发着颤。 这时,那猛虎发出一声怒吼,下一秒,虎躯一展,径直朝洞内扑了进来。 黑影笼罩徐元,一股强烈的腥风扑面而来,他忙下意识侧身贴在了墙壁上。 “呲拉~” 本就破烂的衣衫再度被撕扯出大大的口子,肩头印上三道爪痕,鲜血顺着手臂流下,火辣辣的疼。 本就不大的山洞里窜进来这么个庞然大物瞬间显得拥挤起来,趁着猛虎扑空不便折身之际,徐元急忙跌跌撞撞朝山洞外跑去。 亏得山洞小,猛虎一时无法辗转身子,这才让他顺利跑了出来。 不敢做丝毫停留,一股脑往林子里扎去,徐元此刻也不知该跑到哪儿才能躲得过这家伙了,虽说就算是跑也不可能比猛虎更快,可总比站在原地等死要好啊! 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背后的伤口,血流不止,将背后破烂的衣衫再度染红,但他只能强忍着,拼尽全力往前送着自己虚浮的脚步。 声声怒吼在身后响起,徐元随即听到阵阵林叶剧烈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知晓是那猛虎追上来了,心里愈发惊慌,突然腿一软,整个人朝前跌了去。 他本就身子虚弱,连走路都得费不小的劲,眼下玩儿命的跑,哪里能吃得消,两条腿不停打着颤,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 阵阵眩晕涌起,徐元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雨水冲刷着他的背,鲜血在身下形成了一个小血潭。 吃力地转过身子,手脚并用向后腾挪着,那猛虎的速度果真是快,仅是片刻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面前,没有丝毫停留再次朝他扑来,两只虎爪弹出,都仿佛能看得清那一根根锋锐的爪牙。 猛虎的身形在视线中不断放大,徐元一时惊慌失措,只能高高举起匕首,下意识喊了一声。 “啊!” 猛虎根本不去理会徐元手里的匕首,径直扑落,眼看一双虎爪就要落到徐元的身上。 这时,一声响亮的“铿”声响起,随着声音,一道黑影刺穿夜幕,径直插到了猛虎的腰腹。 锋利的剑刃贯穿了它的整个腰际,巨力将它那庞大的躯体撞了出去,只差一丝便碰到了徐元。 “吼~” 猛虎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声,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慌乱。 而这时,徐元却是被先前的惊神直接吓得昏迷了过去,本就精疲力尽在死死硬撑着,哪里吃得住这般惊吓,仅仅是迷离之际看到两道身影从不远处走了出来,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便一概不知了,已是陷入了昏睡。 猛虎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后肢竟有些使不上力,发出一声声怒吼,但声音越来越弱,没了先前的威严之势。 一男一女顶着雨从不远处走来,男子手里握着一把空荡荡的剑鞘,显而易见这一剑正是出自他手。 二人看到倒地不起的徐元,随即加紧步伐来到了后者身边,探了探鼻息,皆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还好赶来的及时,要不然可就白忙活了! 女子神情激动,忍不住开口赞叹了句。 “师兄,我真的太崇拜你了,他竟然真在这里!” 闻声,男子得意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般,眼中吐露锋芒,这下子看还有谁能阻挡他,终有一日他定将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存在! 这二人正是贾毅和许晴,自从在断崖上发现端倪后便一路朝这片林子赶来,本来还想着茫茫山林只怕是难以寻觅的到,又揣测徐元很可能已经摔死了,但抱着一丝侥幸还是不停深入林子。 奈何雨势太大,本想找个地儿躲雨,隐约间看到了亮光,便朝着这边赶了过来,中途听到虎啸动静更加坚定了他们的猜测,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想竟真在此碰到了徐元。 此刻,确定徐元还活着后,二人这才看向了那垂死挣扎的猛虎,眼中带有不屑,区区一头畜生他们可不会放在眼里。 都知猛虎弱点在腰,他这一剑可谓正中要害,更别提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强盛了,就算是不曾击中要害,也足以一击取了这畜生的命! “师妹,这小子好像受了不轻的伤,我们还是先带他找个地方一边避雨,一边替他处理一下伤口吧,免得他死了坏了咱们的计划!” 贾毅望了一眼依旧淅淅沥沥的天色,开口说了句。 他可还指望着用徐元去威胁徐武天交出宝物呢,倘若后者就这么死了,他这计划可就泡汤了! 许晴闻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不远处透着些许亮光的地界,抬手指了指,开口道。 “师兄,那边好像有亮光,我们去那里看看吧,兴许有能躲雨的地方!” 贾毅轻声应了下,便站起身朝着猛虎走去。 “不开眼的畜生,你差点坏了小爷的好事,那你这条命小爷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虽听不懂人言,但猛虎也清楚正是贾毅伤到了自己,当即冲着他呲牙咧嘴地吼了几声,可一声比一声弱,先前还有力气挣扎,此刻却只能躺在地上抽搐着,出气多进气少,已是奄奄一息了。 没有理会猛虎垂死前的叫嚣,贾毅自顾自走近了它的身前,握上直直插在它腰间的长剑,猛地抽出,带出一股鲜血溅射在衣角。 随手挥剑,锋芒掠过虎首,顷刻间就将大大的虎脑袋割了下来。 “铿~” 长剑归鞘,贾毅这才走回徐元身旁,将后者背起,朝那透露着微弱光亮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个小山洞,洞里燃着一个小火堆,但却是遍地狼藉,火堆被冲散了大半,反倒是把旁边的枯叶杂草点燃了,先前的亮光正是由此而来。 看着洞里这幅乱糟糟的状况,贾毅面露无奈,但外面还下着雨,此处是唯一可以栖身的地界了。 当下也没有多停滞,将徐元放在一侧后便开始动手收拾起了山洞,半个时辰后,小山洞再度归于平静。 一簇篝火熊熊燃烧,贾毅与许晴二人仅穿着里面的衬衣围坐在火堆旁,外衣尽数搭在一旁的架子上烤了起来,后者的脸上带着难以散去的羞涩。 贾毅则是毫不掩饰地将目光投向后者,衬衣依旧潮湿,贴在身上,显露着后者玲珑有致的身躯,看的他两眼直冒火。 察觉到他火辣辣的目光,许晴弱声说了句。 “师兄,肉……肉烤糊了……” 贾毅这才猛地回神,连忙回过头看向那架在火堆上的简易烤架,一条虎腿被烤的滋滋直响,油水滴在火堆上,火势愈发凶猛了。 翻过略显焦黄的一面,开始烤着另一面,回头看了一眼被摆在角落中的徐元,此刻,后者上身的衣衫已被褪去,身上被布条胡乱地裹着,已是上了药。 但毕竟伤势太重,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但好在及时处理了伤口,只要明日寻个郎中配些药,休养个几个月也就没事了。 心中略有估计,贾毅的眼中闪烁着亮光,一个细致的计谋悄然而成,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做到万无一失! 夜幕深沉,阴雨不断,这茂密的林间却是春光无限,烤肉的鲜香伴随着声声娇喘从那个小山洞中飘荡而出,惊扰着夜色。 第八十二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朦朦胧胧,这一觉仿佛睡了很长时间,徐元似乎又回到了凉州,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切都没有变过,天元帮依旧是凉州的第一大帮,自己还如往常一样,带着老人前去金沙县的小茶馆里听那个小丫头说书,回到庄园,老爹一如既往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前等着自己…… “师兄,他好像动了一下!” 恍惚间,徐元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时而远时而近,不甚真切。 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意识才逐渐回拢,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即微微张开。 光芒刺痛着双眼,忍不住又眯了起来,适应了片刻后才彻底睁开。 下意识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不甚大的洞穴轮廓映入眼底,似乎感到几分熟悉。 但也许是昏迷的久了,一时半会儿他竟还不曾从迷茫中缓过神来,片刻后打起了些精神,便要挣扎着坐起身来,但这一动,背后却传来一阵刺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引去了徐元的目光。 “哎!你不要乱动,你的伤好不容易才好了一些,万一不小心再崩开了可就难好了!” 回过头,一名身着红色长裙的女子俏生生站在他的身旁,衣袖挽起,倒像是个农家少女般朴素,此刻略带恼意地冲着徐元埋怨一句,倒像是姐姐在训斥弟弟一般。 徐元一时不免愣了起来,偏着头直勾勾盯着许晴,眼中似乎有些湿润。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晴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红,瞪了他一眼便扭过了头。 就在徐元愣神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一道男声。 “小兄弟,你可算是醒了啊!” 闻声,徐元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神瞬间清明过来,这才意识到了先前的失态,顿时红了脸。 但这一声也将他整个人都唤醒了,渐渐想起了此前发生的事,略微支撑着身子看向身后,只见一名男子正冲着他露出个随和的笑容。 “小兄弟,你现在怎么样,感觉伤口好了些了吗?” 闻声,徐元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背后依旧传来阵阵痛感,但却比记忆中的那股刺痛好受了些。 想起了什么,徐元才开口问了句。 “我……我怎么还活着?我不是被……” 他明明记着自己应该被老虎追杀才对,可为什么醒来之后会依旧待在山洞里,难不成之前的都是错觉? 昏迷了这么多次,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哪件事是真,哪件事是假了! 贾毅轻轻一笑,上前拍了拍徐元的肩膀,一边将后者扶着躺好,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哦,那天我跟师妹正好路过这边林子,刚好听到了你呼喊救命,就出手赶走了那头追杀你的畜生,看到你身上有伤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 徐元露出几分明了之色,这时才突然想起,当时自己似乎确实看到了两道人影,看来便是眼前这二人了。 当下心中感激,由衷说了句,“谢谢二位,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 话还没说完,贾毅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哎!小兄弟说哪里话,出门在外,谁还不遇到点难处啊,能搭把手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区区小事又何足挂齿,这不才应该是我辈侠士应当做的嘛!” 说着,贾毅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配上那手里的长剑,衣袍纤尘不染,倒还真有几分侠风。 话虽这么说,徐元还是再次表达了一番谢意,毕竟无缘无故,这件事虽对后者来说可能就是举手之劳,可对于他来说那可是救命之恩,见多了人心淡漠的一面,眼下碰到如此热心的人倒是让他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了。 看来这世上终归不是所有人都心性冷漠,见死不救的啊! 连徐元出着神,贾毅再次开口问到。 “对了小兄弟,还未请教尊名……” 徐元当即回应,“不敢不敢,在下姓徐名元。” “原来是徐兄弟,在下贾毅,这是我师妹许晴,我应当年纪比你略长一些,若你不嫌弃,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称即可。” 介绍过自己,贾毅又指了指一旁的许晴,豪爽执言。 见此,徐元也放开了许多,“既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贾兄,许师姐,再次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 贾毅无谓地摆了摆手,许晴倒是冲着他轻轻一笑,甚是亲切。 片刻后,贾毅的眼神投了过来,冲着徐元疑惑地问了句。 “徐兄弟,你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这林子里虎狼横行,你孤身一人可是很容易碰到危险的啊!” 听着贾毅的话,徐元忍不住苦笑起来,他也不想来这鬼地方啊,可是他有办法吗? 片刻后,徐元叹了口气,摇着头道,“不瞒贾兄,我是被人一路追杀,迫不得已才逃到这里的,不想失足跌落山崖,成了眼下这般魔样!” 看到徐元颓靡的神色,贾毅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问了句。 “徐兄弟,是什么人追杀你啊?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能得罪别人的人啊,怎么会有人追杀你?” 徐元再度摇头,“一言难尽,不过我和这些人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报今日之仇的!” 说着,少年死死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贾毅看在眼中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过了会儿,才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叮嘱一句。 “徐兄弟,你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你修养一两日能下地走路了,我们一同离开这林子吧,这里深处林中,时不时就有离群的野兽经过,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危险了,更何况你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等到出去以后寻个安稳地界医好了伤再想报仇的事也不迟。” 徐元点点头,他自然明白贾毅说的话在理,一想到若是如此的话恐怕又得麻烦后者二人继续照料自己,便又一次道起了谢。 “那就有劳贾兄和许师姐了!” 贾毅无谓一笑,“无妨,你小小年纪就只身闯荡江湖,单凭这一点我贾毅就愿交你这个朋友,眼下朋友落难,我岂能不帮衬一把!” 徐元面带感激,冲着贾毅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心底对于后者二人的印象却是愈发好了些,哪怕自始至终许晴都不曾开口,但却始终露出淡淡的笑意,光是看着就给人一股亲切感。 “好了,徐兄弟,你先安心在这里养伤,我去弄点吃食回来,有事的话你尽管找我师妹即可。” 说罢,贾毅回身冲着许晴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了山洞。 小小的洞里一时只剩下了徐元和许晴二人,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先前失态的一幕,徐元顿时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一时竟有些慌乱。 许晴同样有些扭捏,她打小就跟贾毅待在一块儿,长这么大还从没跟别的男的单独待在一起过,眼下和徐元处在这么个小山洞里,倒是带给她一种独处一室的不适感,哪怕徐元只不过是个年纪比她小了八九岁的孩子,可也毕竟是异性, 片刻后,徐元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了句,“许师姐,刚……刚才我失礼了,还望你不要见怪!” 许晴闻声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好好休息吧,有事随时叫我就行,我去帮你弄些草药,你的药也该换了。” 说着,许晴便要朝洞外走去,这时,徐元想到了什么,忙开口问了句。 “对了,许师姐,你见到一把木剑了吗?” 看着少年眼中不经意间闪过的惊慌之色,许晴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杂草堆里拿起了那把沾满泥泞的紫檀木剑。 “你说的是这个吗?” 徐元连忙点头,从许晴手里接过,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要说他现在最在意的,就当属这藏着天大密辛的木剑了。 少年的神色变化尽数被许晴收在眼底,犹豫了一下,她疑惑地问了句。 “这把木剑很重要吗?你好像……很在意它……” 徐元愣了愣,随后神色落寞的点了点头,将木剑抱在怀里,淡淡说到。 “这是我的一个长辈早年间送我的礼物,如今我被仇人追杀,不得已与亲人分离,孑然一身,唯有这木剑为伴,可以说它就是我唯一的寄托了……” 少年眼眶微红,片刻后,似是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失态,开口歉声说了句。 “对不起许师姐,让你见笑了。” “无妨无妨,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许晴连忙摇起了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深深看了一眼徐元后,同样走出了山洞。 不多时,洞外便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闷声,是许晴捣草药发出来的。 洞内,徐元侧躺着,木剑静静躺在他的身边,一双眼透过洞口望着不远处的山林,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贾毅提着几只野味走了回来,跟徐元寒暄了几句,天色便已是再度暗淡了下来。 一簇篝火在洞中燃起,浓浓的肉香飘荡而出,时不时夹杂着三人轻快的笑声,倒是安逸和谐的很。 第八十三章 牵线搭桥来引路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元一直都待在山洞里,贾毅每天都会出去一趟,每一次都满载而归,带着大大小小的猎物和新鲜的山泉,洞里时常飘荡着烤肉的香味。 经过几天的相处,徐元也和他们二人熟络了不少,加上自身的体力逐渐恢复着,已是不用再躺着了,慢慢能够走动几步,直到这后来几日更是能走出山洞了。 见此,不光徐元高兴,就连贾毅师兄妹二人也开心的不得了。 这一日,清晨,徐元拖着不甚自然的步子走出山洞,站在了林子里,接连几日的雨天让整片林子透露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大口呼吸着,直觉身心愉悦。 身子虽依旧虚弱,但已是不再如先前那般丁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了,只是背后的伤虽说上了几天药,可依旧时常刺痛着,毕竟伤势较重,仅凭一些寻常草药想要彻底治好还是颇为困难的。 不过,有了草药的缓解,伤口倒也不至于发脓,只是好的慢了些罢了。 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林野,徐元出着神,自打离开凉州以后他就没过过几天安稳日子,整日提醒吊胆,不是被村民驱逐,就是被海沙帮的人追杀,这几日虽然终日承受着伤痛,却是难得的安稳,也让他紧提着的心得以松弛了下来。 但他深知这样的日子终归长久不了,不离开海沙帮的视线,就会一直如眼下这些流离失所下去,可他也无可奈何,一想到这里就不免泛起了愁,自己一个重伤之人该何去何从是好,倘若这时候被海沙帮发现踪迹,那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徐元下意识绷紧了身子,握上了匕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倒也不能怪他,这些时日历经的这些事由不得他不警惕。 “徐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听得贾毅那熟悉的声音,徐元才松了口气,不露痕迹地松开了紧攥着的手,随即回身冲着贾毅笑了起来。 “贾兄,你醒了啊!”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贾毅才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徐元一眼,问到。 “看来你的身子好了不少了,可喜可贺啊!” 徐元笑着挠了挠头,“这都多亏了贾兄和许师姐这些时日以来的关照,要不然我这条命只怕早就丢下了。” 贾毅无谓地摆了摆手,“咳,你我投缘便是兄弟,既然我出手救了你,又怎能不帮人帮到底呢!” 徐元一笑,没有开口,经过这些时日相处,贾毅给他的印象一直都不错,很有他心中的侠士风范,豪迈热情,为人坦坦荡荡,确实是难得的真侠士,故而对于后者,徐元心里倒是越来越敬重起来。 沉默了片刻,贾毅收回投向林子里的目光,冲着徐元再次开口道。 “徐兄弟,既然你已经可以行走了,那我们便离开这里吧,就近寻个医馆先治好你的伤才是要紧之事,草药能起到的作用毕竟太小,若不让郎中瞧瞧的话,只怕你这伤势还是依旧难以好的了!” 闻声,徐元略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担忧倘若自己离开这里,一旦被海沙帮的人碰到了可如何是好! 贾毅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当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地说了句。 “徐兄弟,你难道是在担心你的那些仇人寻上门来吗?无妨,我贾毅既然将你从猛虎口中救了下来,就一定护佑你周全,就算你的仇人真杀上门来,想要伤你也得过我这关!” 徐元愣了愣,随即感激地冲着贾毅行了一礼,“贾兄,真的很感谢你,你们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 的确如此,先有救命之恩,再有照料之情,如今又要继续帮他,徐元真不知该如何去报答贾毅师兄妹二人了,但他同样感到疑惑,似乎不明白后者为何要三番五次相助于他,难道只是因为志趣相投想要结交于他吗? 说实话,徐元不大相信会这样,毕竟现在的自己身无分文,有什么值得他人结交的,但若说贾毅是另有所图的话,他就更不明白了。 自己不过一个亡命天涯的落魄小子,除了这条贱命以外又有什么是值得贾毅图谋的? 他很是不解,但却没有开口问过,只当贾毅是在可怜他吧! 听着他的话,贾毅依旧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冷不丁问了句。 “对了,徐兄弟,你接下来可有想去的地方吗?” 闻声,徐元摇起了头,面露苦涩。 “不瞒你说,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乡,举目无亲,实在是没有地方可以去,反正只要能离开此处,让那些人找不到我就醒了,至于去哪儿,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贾毅缓缓点了点头,片刻后,他忽然开口说了句。 “哎?徐兄弟,既然你孤身一人,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何不与我们一起,反正我们兄妹二人也整日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有你陪伴倒也至于路途无趣,正巧我们打算去金沙山庄,你跟着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会被人追杀,二来还能结交更多的英雄豪杰,若能攀上真正的强者,届时何愁你那仇家不放弃追杀你,岂非美事?” 然而,徐元听着这番话却是愣了起来,片刻后,才苦笑着摇起了头。 “贾兄,我如今性命尚且不保,整日只想着如何才能安然逃脱那些人的追杀好好活下去,又有谁肯无缘无故相助于我,只怕巴不得离我远一点,免得惹火上身吧!似贾兄这等古道热肠的侠士,我徐元能遇到两三个就足够幸运了,怎敢过多奢求!” “徐兄弟,此言差矣啊!” 贾毅摇着头,似乎并不认同徐元的话,“虽说眼下世道纷乱,人们大都选择独善其身,不愿沾染他人的因果,但这江湖上热心的侠士还是不少的,只不过徐兄弟你初入江湖,未曾得见罢了!” 听着这话,徐元眼中不免闪过光亮,“贾兄此话当真?” 说实话,自打他离开凉州以后,对于这外面的人可谓是渐渐失望了起来,似乎开始明白了老爹所说的那番话了,这个江湖当真是让人失落。 但他这心里却是有着不甘,或者说是不愿相信自己向往的江湖会是这样,就像是一个珍藏多年的宝物,却被人说是一文不值一般。 此刻听到贾毅这么说,他自然神色激动了几分,另外一点则是因为他那颗一直不曾熄灭的复仇的心了。 海沙帮的恩怨他断然不会忘记,他心意已决遵循老爹的嘱托不再习武,便将复仇的心思寄托在了寻找能人侠士上,若是真的能够通过贾毅结交到愿意帮他报仇的武者的话,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看着徐元眼中的惊喜之色,贾毅微微愣过片刻后笑着点起了头,“徐兄弟,你大可放心,我辈习武之人自当一身正气,你慢慢就会接触到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贾毅一言似有深意,但徐元明显不会想到其他方面,心中有了想法,便忍不住再问了句。 “贾兄,那你能跟我说说这金沙山庄又是什么地方吗?我初入江湖,对于这些一概不知!” 说着,徐元无奈地笑了起来,本以为自己自幼熟读百家,便已通晓许多了,眼下他才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井底之蛙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 对于徐元的一问贾毅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神色,耐心替他介绍道。 “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段乃是雄州的辖区,雄州下辖四十五个县,丰安县是其中之一,还是靠近西北的边远县城,离丰安县千里外便是金沙县,与丰安县不同,金沙县可是雄州数一数二的大县城,不比郡城小多少。而这金沙山庄便是金沙县最大的帮派势力,庄主金大成侠肝义胆,素来喜好结交江湖侠士,在江湖上那可是享有盛名的人物,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拜访。” “我跟他也是偶然间相遇,就像是你我这般,性情投缘便引为知交,关系可比他人好了不少,等我们一同到了金沙山庄,我定为你引荐,届时为你在金沙山庄某个差事,今后也不必再继续在江湖东奔西走了。再者,金沙山庄每天都有侠士来往,倘若你都能够结交,日后兄弟朋友遍布江湖,又何尝需要担心被人追杀!” 徐元还没答应,贾毅便开始替其设想起了往后的情形,倒是让徐元不免有些意动,正巧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是好,如果真如贾毅所说那般,那这金沙山庄倒还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看着徐元犹豫的模样,贾毅也没有急着在开口多说,而是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 片刻后,徐元重重点了点头,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就先谢过贾兄了,日后若有出头之日,我徐元必定报答贾兄举荐之恩!” 贾毅一笑,摆了摆手,“无妨!那我们就一同出发吧,先去找个地方养好伤,之后我们便上路前往金沙山庄!” “好!” 一刻钟后,三道身影缓缓朝着林子外走去。 第八十四章 治病救人医者心 青武郡,雄州地处最西的郡城,因地理位置不好,故而只能算作一个小郡城。 城内人烟稀寥,冷清的街道上行走着不过二十余人,你来我这,互不干涉。 除却偶尔响起的小贩叫卖声外,城内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也不知这城里的人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这时,两男一女三道身影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城门口。 走在侧面的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披着一件不甚合身的麻布衣衫,破破烂烂的,再配上那蓬头垢面的形象,倒真像是个乞丐,唯一与众不同的,则是在这少年的腰间悬挂着一柄木剑,只是却与他一样狼狈。 在少年侧前方相随着两人,一青年一女子。 青年一身次等锦袍,手握长剑,虽模样平常,但无形中流露出自信却为其平添了几分气质。 女子束身红装,紧致的衣衫勾勒出她傲人的身段,同样手握宝剑,看着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女侠。 这三人正是从丰安县离开的徐元和贾毅师兄妹,为了躲避海沙帮便一路向东而来,走了三四天方才来到了这青武郡。 本不必耗费如此多的时日,但徐元伤势未好,身子虚弱得很,走半个时辰便得歇半个时辰才行,这一路走走停停,速度自然也就慢下来了。 本想寻个医馆郎中,奈何一路上人烟罕至,连个村子都没看到,就只好直奔这城里来了。 停在城门口,徐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下意识打量起了城里的情况,虽说贾毅告诉过他海沙帮断然不会追到这里,但他依旧不放心,时刻小心警惕着。 贾毅则是略微停滞了一下后,便朝着不远处一个路人走去,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人指了指一个方向,贾毅便走了回来。 “徐兄弟,我打听到医馆的位置了,我们直接过去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儿?” 贾毅的语气中透露着浓浓的关切,他可是很担心徐元的身体状况的,一路上徐元害怕耽误路程总是咬着牙硬撑,不知多少次累倒在路上,也是贾毅照料得当,背着徐元走了不少的路,这才能在今日赶到城里,不然还不知道得多耗费几天呢。 看着贾毅眼神中的关怀之意,徐元笑着摇了摇头,心中颇为感动。 “贾大哥,我没事,我们直接过去就好。” 他此刻迫切想康复起来,不然老是这么给贾毅添麻烦,虽说后者从来都没埋怨过半句,反而始终悉心照料,但他这心里终归是过意不去,毕竟二人萍水相逢,后者多次相助就已经够让他心中亏欠的了,这情义再欠的多了,他可真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好,那我扶着你走吧。” 说着,贾毅冲着许晴使了个眼色,二人随即搀扶着徐元朝着城东走去。 虽说是个郡城,可这偌大的城池中却只有两个医馆,一家在城北偏远之地,离得最近的反而是这得几乎横穿整个郡城的城东医馆了,说来也是够让人无奈的。 城虽不大,但走起来却是费劲的很,更何况带上徐元这么个身子不便之人,三四里的路足足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赶到。 哪怕是走在城中主路,一路上也鲜少能碰到人,唯有那城中心的酒楼茶馆等地界来往的人多一些,一走出城中心,路上的人便少得可怜起来,直到走到城东,路上的人便又只有寥寥几个了。 徐元不免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好歹也是一座郡城,在凉州莫说郡城,就连很多的县城都不像这般人烟稀少,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贾大哥,这城里的人怎么这么少啊?” 犹豫了片刻,徐元才轻轻问了一句。 闻声,贾毅下意识扫了一眼四周,同样露出了疑惑之色,微微皱着眉,摇起了头。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还真是不知道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倒是真话,他从没来过青武郡,此刻看着此处似有怪异的一幕,心里也是不解的很。 见贾毅也摇起了头,徐元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片刻后便释然了,人多人少于自己也无任何关联,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把伤养好,早日恢复体力,否则就算是海沙帮真不遗余力追到这里,他也有力气继续逃了。 想到这里,徐元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样的逃亡日子究竟得过多久才是个头啊,只希望贾毅所说是真的吧,如果真如其所说,自己能够在那个什么金沙山庄找到厉害的侠客的话,想来回凉州寻海沙帮复仇也指日可待了吧! 思索间,三人兜兜转转,穿过一个个巷子,终于看到了一家开在角落里的医馆,亏得贾毅这习武之人记性好,要不然这弯弯绕绕的还真是不容易找到。 别看开在小巷子里,这医馆倒是不小,上下两层楼,悬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良心医馆”四个字映入三人眼中。 三人眼中尽是一喜,但心思却是不尽相同,没有过多迟疑,直接走了进去。 屋里冷清得很,一个看着斯斯文文的中年拖着下巴坐在柜台前,闭着眼,昏昏欲睡,不时地晃悠一下脑袋,竟是连店里进来人了都没听到。 “先生……” 突然响起的声音惊醒了中年,摇摇晃晃的脑袋猛地一闪,差一点就磕在了桌子上,回过神来,才面色不善地看向店里多出来的三个人。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听着中年淡漠的语气,贾毅皱了皱眉,但终是不曾发作,继续恭敬地说了句。 “先生,我这个兄弟受了伤,特意来找郎中瞧瞧……” 话还不曾说完,那中年却是露出了些许惊讶之色,冷不丁问了句。 “外地来的?” 三人一愣,似乎不大明白中年为何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见此,那中年反倒流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来,面色倒是没有先前那般冷淡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不瞒你们说,我这医馆里可是很久都没有过生意了,来来来,快坐,我给你好好瞧瞧。” 中年态度突然热情起来,反倒让徐元三人有些难以适应了,但还是随着中年走到了一旁的桌前坐了下来。 “来,我先号号脉!” 刚一坐下,中年就迫不及待冲徐元伸出了手。 “先生,我……我没病,我是受了伤……” 中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是郎中还是我是郎中,看你面色发白,指定还有别的病,又不多收你的钱!” 说罢,中年一把扯过徐元的胳膊,自顾自号起了脉,让徐元有些哭笑不得,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该不会是找了家黑店吧? 一旁的贾毅和许晴相视一眼,也多有不解,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个特立独行的郎中,但也没有开口打扰,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中年。 中年闭着眼,闲下的一只手缓缓捋着拖下嘴角的胡须,看这架势倒像是有几分医者姿态。 没过多久,中年收回了手,睁开眼冲着徐元问了句。 “你伤到哪儿了,给我瞧瞧。” 徐元愣了一下,本想问一句号脉有没有号出自己得了什么病,但一想到中年先前的话,就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吞了回去,乖乖转过身将后背露给了中年。 解下花了十文钱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破烂衣裳,露出了被破布条包扎起来的后背,密密麻麻尽是伤痕,都是那一日从断崖坠落被树枝划的,但那些轻微的伤势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唯有那一道深深的伤痕还依旧横亘在背上,触目惊心。 似乎没想到徐元的伤势这么重,中年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将破布条随手扔在了一旁,便细致地观察起了徐元的伤口。 “你这不像是被利器划过的啊,怎么还有小沙石在里面,这都有不少地方化过脓了……” 中年不停地咕哝着。 听着他的话,徐元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中年虽然看着不靠谱,但还是有些道行的。 “喂,小子,你这伤口是怎么整得?” 见徐元发起了呆,中年提声开口问了句。 “哦,是……是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被树枝划伤的……” 犹豫了一下,徐元才回答到,不过并没有详说。 中年闻声这才明了,点起了头,“对,这就对了,难怪这伤口这么难看,不过你这伤应该拖了很久了吧,仅用草药是不行的,这么大的伤口短时间内根本好不了,更何况你这流了太多的血,还得喝点药补补身子才行!” “这样吧,你若是没有去处就先在店里住下吧,我给你开几副药好好调理调理,半个月保准你的伤能好!” 听着中年满满都是自信的话,徐元急忙回身拘礼,“那就多谢先生了!” 中年摆了摆手,捋着胡须摇头晃脑说了句,“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们行医之人的职责嘛,不过你得先把银子付了才行,抓药加住店钱,一共二百……不,二十两银子!” 第八十五章 坐地起价反妥协 像是说漏了嘴,中年打量了一眼徐元穷酸的模样,像是怕把后者吓跑了,急忙改口。 但他的话一处,徐元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就连身后的贾毅和许晴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眼中带上狠色,似有不悦。 看着三人的作态,中年疑惑一声,白了三人一眼开口到。 “怎么?你们有问题吗?我开的价格可是公道良心,你当你的伤很轻吗,这可是得耗费不少的药材才能治得好,那都得花大银子啊!” “先生,这……这也太贵了吧,我……我没有那么多银子啊,能不能再便宜些,我不需要好的药的,差一些也行……” 徐元急忙开口,但没说完就被贾毅打断了。 “徐兄弟,没必要跟他说这些,这家伙就是个江湖骗子,打着医馆的幌子专门讹人钱财呢,我们走,这城里又不是只有他这一家医馆!” 贾毅冷着脸狠狠瞪了中年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若不是有徐元在场,这种人他早一剑杀了! 闻声,徐元愣了一下,他也不是笨人,自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只怪自己之前太过着急了。 当下点点头,便要穿上衣服离开。 见状,中年急了起来,忙挡在贾毅身前,架起胳膊说了句。 “等……等等,你们不能走,好容易送上门的买卖还能让你们溜了不成,给你们便宜一些还不行吗,那就……十五两银子!” “不行,最多一两!” “一两!” 这时,徐元和贾毅先后出声,倒是颇为默契,一声落下,二人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眼,会心的笑了起来。 这一两说实话还真是不够,就是寻常的医馆,住店连同看病怎么着也得二三两银子才行,但中年都坐地起价了,他们又怎么能便宜了后者,反正还有一家医馆,也不用担心没地儿看病,无非是多走一截路罢了。 但这一两银子中年怎么肯,当下吹胡子瞪眼,“你们怎么不去打劫,这小子这么重的伤,药钱不说,吃喝住店加起来也不止一两银子啊!” 想了一下,中年伸了一根指头,“十两!我这可是看在你们是我这几天来的第一个客人才给你们便宜的……” 话还没说完,贾毅就摆起了手,“五两,不能再多了,否则我们宁可多走一段路去别人家,我相信总不可能全城的医馆都像你一样狮子大张口吧?”不得不说,贾毅的话还真是奏效了,那中年低下头犹豫了起来,并不否认贾毅的话,他又何尝不想自己要的太多。 片刻后,像是想清楚了什么,当即点起了头。 “好,就如你所说,五两银子,但是你得先把银子给我!” 闻声,贾毅轻轻一笑,“那是自然,区区五两银子,一顿酒钱都不够,给你又何妨。” 说着,贾毅伸手探入怀里,掏出一个钱袋,看都不看就扔给了中年,但下一秒便沉声说了句。 “这是六两银子,可以都给你,但是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别的心思,倘若被我抓到你在饭菜里或者是药里做什么手脚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在这个店里出现!” 一股淡淡的凛冽气势喷涌而出,中年不免一震,目光下意识停留在了贾毅手里的剑上,脸色不自然起来。 片刻后,中年故作镇静地回应了一句,“放心,你们只管住下就好,我行医济世,从来只知道救人,害人的勾当我可没做过!” “楼上的房间随便住,每日三餐自然会有人给你们送,不过提前说好,只有一道菜,倘若想要加菜的话,可是需要加银子的!” 丢下一句话后,中年头也不回地急急忙忙走到了柜台后,从抽屉里抓起了药,额头已是冒起了一层冷汗。 任谁被贾毅那股气势压迫着也都得发慌,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哪里能吃的住贾毅这等高手施压,也是他脑子转得快,不然今儿得罪了贾毅,还不知道得落得个什么下场呢! 盯着中年的背影,贾毅微微眯着眼,闪过一抹隐晦的凶光,不曾被他人瞧见。 这时候,许晴的声音响起,将贾毅拉回神来。 “师兄,我们还是先上楼吧,徐兄弟的身子弱,走了这么久的路,还是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闻声,贾毅这才收敛起先前的狠色,随即转回身来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先住下再说。” 徐元仅是点了点头,默默记下了今日六两银子的花销,今后挣了钱一定得还给贾毅才行。 三人随即走上二楼,待得他们消失在视线中后,中年才起身朝着楼梯看去,眼中满是阴狠之色。 忍不住啐了一口,中年恶狠狠说了句,“哼,就让你们先得意一会儿,敢跟我讲价还价,迟早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话虽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下,继续抓着药。 走上二楼的三人自然不曾听到中年的话,再者3,以贾毅的傲气也不会在意一个连武艺都没有的江湖骗子有什么心思,反正在他的眼中,后者已经是具尸体了,他的银子岂是这么好得的,那可是他全部的积蓄! 此刻的三人站在二楼打量着这一层的景象,十几间屋子分列两侧,看着似乎小的很,,不过三人并不在乎,行走江湖之人对于这些自然不甚看重,草垛尚且能睡,再小的屋子也总比睡在外面好得多。 三人各挑了一间向阳的屋子住了进去,屋内倒是比外面看起来大了一些,摆着一张小床,一张桌子,除此之外便没有了其他的物件,墙壁上嵌着一扇小窗,依稀可见外面的景观。 徐元静静坐在床上,透过窗子眺望着远处的街道和一座座房屋,清风扑面而来,原本的疲惫顿时缓解了不少,想想他都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心里少了担忧,困意顿时袭来,徐元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回头望了一眼门口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下床插好了门,这才躺了下来。 没一会儿,屋内便响起了他的鼾声,可见这些时日以来他有多么累。 这一觉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到了一个名为金沙山庄的地方,被庄主看重,成了庄里的管事,也结交了很多江湖侠客,甚至还有二流势力的头目,他将自己想要报仇的想法告诉了他们,很多人都表示愿意帮忙。就这样,他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回到了凉州,亲自找上了海沙帮,大站了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海沙帮的人一个个被杀,心里直呼痛快,可就当他要亲自杀了沙天衡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将他从梦中惊醒。 回归现实,徐元整个人呆坐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察觉到那只是一场梦,心底的欣喜被浓浓的失落替代,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抓住机会,争取早日替死去的人报仇的。 这时,一声急切又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小子,你快开门啊,你是想烫死我吗?再不开门我可就把你的药撒了!” 徐元身子一颤,听出是中年的声音,这才带着歉意急忙回应一声。 “来了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上前打开了屋门。 第八十六章 墙里墙外两面人 刚一开门,那中年就端着一个碗急匆匆窜了进来,生怕把碗里的药撒了,硬是撑到放在了桌子上才忙甩起了被烫的通红的手。 “小子,你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啊!你在屋里怎么不开门,我都叫了半大天门了,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手都烫起泡来了!” 中年一个劲儿埋怨着,徐元自知理亏,只能苦涩地挠了挠头,他是真没听到。 片刻后,中年渐渐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徐元这才连忙开口致歉。 “先生,实在抱歉,可能是这些时日太累了,刚刚睡得死,什么都没听到,还请先生莫怪。” 说着,徐元冲着中年深鞠一躬,抱拳拘礼,毕竟不管怎么说人家都是给自己送药来的,这礼数总归不能差下。 “哼哼~” 没想到徐元认错倒是利索的很,中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不甘心的冷哼两声,随即走出了屋子。 但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箱子,紧随其后,贾毅和许晴也走了进来,不大的屋子瞬间被他们几人占满。 “上床坐好,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一进门,中年就迫不及待地冲着徐元催促了一句,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贾毅和许晴瞥去,但眼底的神采却大不相同,担心被后者察觉,他仅仅是扫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徐元轻轻应了一声,随后解下了布衫,转过身坐定,露出了背后狰狞的伤口。 中年再次打量了一番伤口,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又走出了屋子,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铜盆,里面还装着半盆紫色的水。 “小子,你忍着点疼,你这伤口尚有沙石,得清洗出来才行。” 徐元点了点头,下意识绷紧了身子。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一只有力的手握着沾满药水的毛巾,不停在他的伤口上摩擦着,原本多处都已结痂的伤口顿时裂开,鲜血夹杂着药水顺着脊背留下,滴在了放在他身后的铜盆里。 不一会儿,整盆水都变成了红色的,好在中年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随手抄起一个小瓷瓶,中年开口嘱咐一句。 “小子,我可告诉你,我这药是上等的好药,但是抹起来会特别疼,你得忍住了。” 徐元绷着脸,额头汗珠滚落,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只是身子在轻微发着颤。 瞥了一眼徐元略显紧张的模样,中年撇了撇嘴,轻轻一笑,随后将那个瓷瓶支在了徐元背上,手一倾,白色的药水顿时顺着伤口流下。 感受到背后的异样,徐元下意识绷直了身子,然而,他却久久不曾感受到中年所说的疼痛,反而很是清凉,此前的疼痛都有所减缓。 脸上涌起疑惑之色,难道中年是在逗弄自己? 心底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回头说句什么,可就在这时,一阵难言的刺痛瞬间袭来,徐元当即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 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如同有人在用刀子不断割着自己背上的伤口一般,一时泄了气,被这钻心似的痛感可是折磨了个厉害。 “忍住,别乱动,糟蹋了我的药!” 中年探出头,厉声呵斥了一句,但眼底却是有些些许戏谑意味。 徐元有苦说不出,只能硬撑着不让自己颤动的太厉害。 中年手里握着一个小木瓶,不停地往手上倒着白色的药粉,每一次洒在徐元的背上,后者都忍不住颤抖一下。 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但徐元却感觉如同过了几个时辰一般,端的是煎熬。 等到中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药瓶收起来的时候,徐元已是大汗淋漓,大口喘着气。 “好了,每天早晚我都会给你换一次药,只需三五日就能结痂,之后换药膏每天擦一次就可以了,不过伤口碰不得水,所以你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洗澡,切记!” 叮嘱了一句,中年又指向了桌上的那碗已经放凉了的药,再次开口。 “药记得喝,早中晚三次,打明儿起你自己煎,这些足够你喝到好了!” 从药箱子里掏出一包早已准备妥当的药,中年扔在了桌子上,随即看了贾毅和许晴二人一眼,目光在后者的身上停留的时间略微长了些,便径直走出了屋子。 待得中年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贾毅走到门前探出头四处打量了几眼,这才关上了门,回到床前。 许晴则是将那小桌子上的药端给了徐元,“徐兄弟,你当心点,别撒在床上。” 徐元忍着疼笑着点了点头,接过碗一饮而尽,面容略显苦涩,忍不住叹一句这药真难喝! “徐兄弟,你感觉怎么样,没有什么异样吧?” 贾毅出声询问了一句,他总感觉这中年不像是什么好人,担心后者会在药里动什么手脚。 闻声,徐元细细感受了一番,片刻后摇了摇头。 “贾大哥,我没别的什么感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徐元自然明白贾毅担心什么,不过他的确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想来那中年也不敢犯险打他们的主意吧,毕竟贾毅二人可不是他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 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元,贾毅这才点了点头,但还是叮嘱一声。 “那家伙没安什么好心,我们还是得小心为上,不论是药还是饭菜,都一定要确保没问题再用,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好!” 徐元重重点了点头,“贾大哥,我知道了!” “好!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先把你的伤治好,这半个月我们就安心住在这里就好了,这几天我会出去打探一些情况,师妹你就留下来照顾徐兄弟吧,他的伤还没好,行动不大方便,这里也不安全!” 说着,贾毅看向了许晴,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泽,后者愣了一下后方才点了点头。 “贾大哥,我自己能行的,你和许师姐忙你们的就行……” 话还没说完就被贾毅打断了。 “徐兄弟,你就不要推辞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我们属实放心不下,一切都以你养伤为重!” 听着贾毅不容置疑的语气,徐元抿着嘴点起了头,心中涌上暖意。说实话,刚开始徐元对于这突然的师兄妹二人是充满警惕的,哪怕后者救了他的性命,但他依旧不敢轻易相信他们,但随着这些时日以来的相处,不论是贾毅还是许晴,都如同亲人一般待他,眼下依旧时刻想着他,这心里的顾虑与戒备不知不觉中便少了许多。 屋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客官,给您送吃的来了!” “进来吧!” “吱~” 推开门,一个小二提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放在了那张小桌子上,才开口说了句。 “这是三位的饭菜,请慢用,如果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唤我就好。” “好,你先出去吧。” 贾毅淡淡地说了句,小二随即点头走出了屋子。 屋内,三人随即围在了那张桌面仅有一人合抱大小的桌子前。 “师妹,先看看菜有没有问题。” 看到许晴开始盛饭,贾毅提醒了一句。 许晴点点头,果真取出银针一碟碟试探了起来,片刻后摇了摇头。 见此,贾毅才放下心来,招呼着二人吃了起来。 果真如那中年所说,一人仅有一个菜,不过白饭倒是有一大碗,虽解不了馋,但也勉强够饱。 三人再没有过多开口,只是有一句没一句闲聊着,很多的时间都是各有心思地在想着自己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一顿饭吃罢,呼唤着小二收拾了桌子,贾毅也和许晴跟徐元道别了一声,随后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空落了起来,徐元痴痴地坐在床上,望向窗外,远处的一个歪脖子柳树吐露新芽,枝条在晚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着,只可惜月光不甚明亮,再远处的景半点都看不清了。 许久之后,徐元轻轻叹了口气,插好房门,吹灯上床睡了下来。 另一边,贾毅和许晴离开徐元的屋子后,竟是悄咪咪溜进了同一间屋子,距徐元所在的屋子仅有一屋之隔。 贾毅警惕地看了屋外一眼,这才关上门,一旁的许晴则是忍不住俏脸一红,这半夜三更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尽管他们之间已有事实,可还是不免羞涩起来。 “师兄,你叫我来干嘛啊?” 许晴弱弱问了声。 贾毅闻声回头,看着许晴泛红的脸颊,当即愣了愣神,随后换上一副透露着邪意的笑容,直接将后者扑倒在了床上。 “我的好师妹,你说要干嘛?” “哎呀!你讨厌……” 不曾理会许晴欲拒还迎的姿态,贾毅当即解起了衣衫。 但许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开口问了句,“师兄,我们这样不会被那小子听到吧,万一……” 贾毅无谓一句,“咳,这怕什么,郎有情妾有意,你情我愿的干他一个外人何干!” 许晴点了点头,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衫也被解开了,脸色愈发潮红起来,但却没有做任何反抗。 一番云雨后,二人依偎着躺在床上,这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第八十七章 一番计谋探虚实 “师兄,你明天要出去吗?” 许晴贾毅胸前,不舍地问了句。 贾毅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 “我得出去打探一下情况,这小子身份特殊,盯着他的人绝对不止我们,谁也不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有其他的人跟上来,我得确保咱们的辛苦不会白费!” 目光中闪过一抹狠色,顿了顿,他才继续说到。 “再者,我总觉着这城里很古怪,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应对。” 听着贾毅的话,许晴缓缓点了点头,似有些不大情愿,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师兄,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不想跟你分开!” 抬手捏了捏许晴滑嫩的脸蛋,贾毅叹了口气,才郑重道。 “师妹,你要知道这小子八成就是那凉州天元帮的少主,别人不知道他爹的踪迹,我不信他不会不知道,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他不知道,他爹也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浪迹江湖置之不理,只要我们能想办法从他口中探听出些许风声,对于我们来说都很有可能起到大用处!” “倘若真的能够通过这小子得到徐武天手里的宝贝,届时你我就是名动江湖的神仙眷侣,到了那时候就不用担心你爹会阻拦我们在一起了,你难道不想跟我成亲吗?” 果然,一听到成亲,许晴立马顺从了起来,虽说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谁叫她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呢,万一被抓到,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贾毅了。 一想到这儿,许晴的眼神愈发坚定起来,无论如何她都得让父亲接受贾毅,否则她这个残花败柳的身份一旦被捅了出去,那可是要成为整个门派的众矢之的的,等待她的下场绝对不会比死更好过! “师兄,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安排几天,只要能嫁给你,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贾毅欣慰地点着头,随即继续正色道。 “师妹,你别看那小子现在跟我们走在一起,看上去与我们已是相近,但其实这小子精得很,直到现在都不曾完全信任你我,我们得想办法让他彻底对我们放开戒备才行,否则又怎么从他嘴里探听出徐武天手里的宝贝的情况!” 话锋一转,贾毅又想到了什么,目光瞥了一眼窗外,才开口。 “另外,那个郎中也不对劲,以他区区一介凡夫,你我二人自然不惧,可那小子半点武功都没有,你若随我一起离开,万一有人对那小子动手的话,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只能把你留下来,一面可以看着他,不让他脱离我们的视线,另一面还没保护他不被别人杀了!” “至于这最后一点嘛……”说着,贾毅露出了一抹邪笑,“则是因为师妹你想跟他走近可要比我容易的多,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子正是情窦初开之际,自然挡不住师妹你的魅力的!” 听着贾毅的话,许晴顿时一愣,似乎有些不大明白,但后者明显已经猜到了,俯在她耳边轻轻跟她说了起来。 片刻后,许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有问题。 见此,贾毅心头顿时畅快起来,紧紧搂着许晴,抬头望着屋顶,嘴角含着一抹得逞的笑意,眼中光芒闪烁,似有深意。 然而,仅有一屋之隔的徐元却是早已睡去,哪里知道这二人的密谋。 夜冷星沉,几家欢喜几家忧。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曦光透过小窗打在徐元的脸上,带着几分清凉,虽近夏日,可这早晚十分依旧清寒刺骨。 光亮渐渐将徐元从梦里拉了回来,翻了个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背后的伤口,刺痛袭来,他顿时睁开了眼,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缓缓坐起身,抬手探至背后摸了摸,并没有看到血迹,这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一句,这药果真是管用! 虽然依旧不停地传来阵痛,但似乎比之前轻了许多,而且伤口摸上去也不像是以前那般黏糊糊湿漉漉的,反而干燥了许多。 心里安稳了许多,也多了些欣喜,照这样下去,估计再有十多天就能好的差不多了,被这上折磨了这么久,他总算能恢复行动了。 心情好了,身上也像是有劲儿了,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眺望着外面的景致,但长长的街道上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稀稀拉拉行走着三两个人,大都行色匆匆,谁也不搭理谁。 眉头轻蹙,心里甚是疑惑,这城里的人都怎么了,老是给他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想了片刻后依旧想不明白,索性摆了摆头,不再去理会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了,眼下还是养伤要紧,伤好了也好随着贾毅去那什么金沙山庄碰碰运气,万一真遇到了厉害侠士,他这仇可就有指望报了! 脑海中正想着贾毅,下一秒,徐元还真就看到了贾毅的身影,站在了医馆门前,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去。 他并没有察觉到徐元的目光,再者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意,反正他昨天就说了要出去探探情况,想来也不会引起徐元的怀疑。 事实也的确如此,徐元当真没有多想,仅仅只是当贾毅是有要事要做罢了。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脆声传了进来,很是温柔。 “徐兄弟,你醒来了吗?” “醒了醒了,许师姐你等会儿,我给你开门!” 听出了许晴的声音,徐元忙上前打开了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正端着药碗的许晴。 但这一眼却让徐元愣了一下,今儿的许晴并没有如前几日一般穿着那一身束身红装,反而换上了一身寻常女子穿的衣裙,没了那副女侠姿态,反倒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闺女,无形中透露着温婉近人的气息。 好在有过几次失态的经验,徐元这一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急忙移开了视线,随即接过了许晴手里的药。 “许师姐,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现在好多了,自己煎药就行。” 许晴却是无谓地摇了摇头,伸手随意地挽了挽散落在额角的碎发,“没关系的,反正我也睡不着,你现在身子弱,还是静养的好!” 徐元挠了挠头,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只能再度道一句谢。 就在这时,一个人来到了门前,看到屋内的二人不免愣了一下。 “先生……”伤势好了许多,徐元对这中年也是颇为感激的,当先开口问起了好。 然而中年却是置若未闻,而是不停地打量着徐元和许晴,目光似有深意,看的二人头皮都忍不住麻了起来。 就在许晴被这目光惹得忍不住要暴走的时候,中年却冷不丁说了一句。 “你们……昨晚一起睡的?” 目光甚为戏谑,上下打量着徐元,略有些难以置信,这眼神好似在说,你这小子居然也能行? 徐元虽说只有十二岁,可男女之间那点事他怎能不知,中年这么一说,脑海中立马涌上令人难堪的场景,顿时红了脸,连忙摆着手。 “不是不是!我……我……” 张大了嘴,然而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说来也真是奇怪,若让他跟人辩理,从小到大他还真是没比谁弱过,可偏偏这个时候反倒连句明白话都说不了了。 本不解释还好,可他这结结巴巴的模样再配上那张通红的脸,别人觉得没事儿才怪了! 瞅到少年的模样,中年当即摆起了手, “罢了罢了,这是你俩的事,跟我无关,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以你现在的身子可得注意点,万一哪天累死在女人肚皮上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中年絮絮叨叨,正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许晴终是忍不住了,“铿”一声,长剑出鞘,剑刃直接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要是再敢乱说,我立马杀了你!” 中年摊着两只手,药箱子都掉到了地上,整个人僵直起来,不停地吞着口水,显然是害怕了,连忙说着好话。 “别……别……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想逗弄逗弄这小子,你就饶了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 徐元见状也急忙上前拦住了许晴,“许师姐,你……你消消气,他不是存心的,就放了他这一次吧!” 看了徐元一眼,片刻后,许晴这才冷哼一声,恶狠狠说了句,“管好你的臭嘴,再敢乱说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话音落下,许晴收回长剑,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中年,目光依旧带着杀气。 而中年感受到脖子上那冰凉的物件没了后才松了口气,颤颤巍巍捡起药箱,朝着徐元走了去。 “来……该……该换药了!” 惊魂未定,他这声音还依旧发着颤,但一出声意识到自己丢人了,便连忙深吸两口气,定了定心。 徐元则是看了许晴一眼,确定她没有再动杀心,这才乖乖走到床上,露出了后背。 伸手扒拉了几下伤口,中年点起了头,开口说了句,“不错不错,好了不少,照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康复了……” 絮絮叨叨了一炷香时间,这才换完了药,还不忘叮嘱一句。 “煎好的药一定要按时吃,虽说医治你背上的伤只需要抹药膏就行,但你流了太多的血,现在血气虚弱的很,必须得靠药物补补,不然伤好了你也照样软的走不动路!” 听声,徐元点了点头。 然而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许晴却是再次道。 第八十八章 悲情纵生姐弟情 “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滚!” 许晴对这中年可是半点好印象都没有,一眼都不愿多看他。 中年回过身,似是想说什么,但一瞅到许晴手里的剑立马就蔫儿了下去,生怕后者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当即服起了软。 “得……得~我走,我这就走!” 说着,果真提起药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这才低着头咒骂了几句,可担心被许晴听到,他也只敢咕哝几声,就连忙跑下了楼。 屋里,看着许晴气愤的模样,徐元有些不知所措,打小他就对女人束手无策,虽说许晴并不像顾婉那般胡搅蛮缠,但却让他更加头大,他敢把顾婉晾在一边不去搭理,可还真不敢不去理会许晴。 犹豫了片刻后,徐元才忍不住回过头轻声说了句。 “许师姐,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被人误会了,我……我一定找时间跟那个郎中说明白的!”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中年此前的一番话,徐元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扭扭捏捏半点都不像之前的他。 许晴闻声看向徐元,脸上依旧带着怒意,可看到后者这幅扭捏的模样,呆滞了片刻后终是绷不住笑了起来,走上前敲了敲后者的脑袋,随即从桌上端过了那碗药,一边递给后者,一边笑骂一句。 “你个傻小子,快喝药吧,跟他解释的着吗,就你这张嘴越描越黑,对付他这种人就得狠狠教训一顿才有用!” 徐元无辜地挠了挠头,苦笑着,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埋着头慢慢喝着药,拿碗挡着脸,像是不愿让许晴看到自己这副囧样。 但一碗药又能有的了多少,尽管他喝的很慢,但很快还是见了底,感觉到脸上依旧发烫,他只好端着个空碗依旧装模作样的喝着,心里一个劲儿念叨着贾毅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他可就要尴尬死了。 可还没念叨几句,就又挨了一板栗,耳边响起许晴好笑的声音,“你不都喝完了吗,还想把碗吃了啊!” 一把夺过空碗,许晴忍不住白了徐元一眼,后者则是挠了挠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冲着她傻傻乐了一下。 然而,看着他的笑容,许晴却是突然收起了先前的神情,面容略有呆滞,直直盯着徐元,看的后者心里一阵发毛,有些不明所以。 “许……许师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声音略有些慌乱,若不是没办法,他都想直接跑出屋子了。 但许晴却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看着徐元。 许久之后,她才露出一抹温馨的笑意,随即轻轻说了句。 “你很像我弟弟!” 徐元一愣,“你弟弟?” 许晴点了点头,像是下意识抬起手捏了捏徐元精致的脸,虽说灰头土面还没来得及清洗,可仅从那一双令人沦陷的眸子就足以看得出徐元必定是个俊俏的少年。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元身子一震,下意识就想闪躲,可迎着许晴那一双含着深情,并无半点杂质的眼睛,他竟不受控制般停了下来,呆在远处,任由后者的手落在他脸上。 手指略有些凉,这还是徐元第一次跟异性近距离接触,噢,是第二次,第一次应当是顾婉,那个打小就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抢被子的丫头才是第一个。 但对于顾婉他从未有过异样的感觉,许晴则是不同,手指触碰到他脸颊的那一刻,他的身子都忍不住一颤,莫名感到一阵慌乱。 好在许晴并没有在意他的动作,而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略显失神地轻声诉说着。 “你的模样很像他,就连你的表情,你的言谈举止都和我弟弟有很多一样的地方,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那……那他在哪里啊?” 徐元下意识问了一句。 闻声,许晴却是突然愣了一下,随即瞬间红了眼眶,眼中泪花闪烁,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徐元这可慌了手脚了,脑子“嗡”的一声乱作一团,打小他就见不得女孩子哭,眼下手忙脚乱没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了。 “许师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听声,许晴哭的更大声了,下一秒,竟直接扑进了徐元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 许晴身上特有的香味迎面扑进了徐元的鼻子里,身子顿时僵直起来,抬着两只手,一下都不敢动,只能瞪着一双眼,痴痴地看着前方,触电一般头皮发麻。 许晴的身子不断抽搐着,听着她的哭声,徐元终是心一软,僵直地环着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师姐,你……你别哭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徐元缓缓说了一句,许晴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但还是不时抽泣一声,从少年的怀里挣脱出来,意识到先前的失态,面色微微一红。 “对……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控制住……” 徐元连忙摆手,但却是颇为疑惑,为什么先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哭了。 看出了徐元的疑虑,许晴低下了头,片刻后轻轻说了句。 “我弟弟……他死了!” “啊!” 徐元惊呼一声,似是没想到会这样,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晴会突然间哭起来了。 “他是为了保护我,独自引开了追杀我们的仇人才……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没用,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说着,许晴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徐元心头猛地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免涌上悲意,眼眶也不自觉红了起来。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保护他,老爹甘愿只身吸引禹流水三人的视线,好让他有机会逃离。 而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老人也同样为了能让他安然离开,毅然决然赴死,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一直压抑着这些令人心痛的往事,不愿想起罢了。 但此刻被许晴点燃了情绪,他这压抑了月余的悲伤终是爆发了出来,泪水顺着眼角滚落,颤着声轻轻叙述着。 “许师姐,其实……你已经很好了,你最起码还是武者,日后还能替你弟弟报仇,可我……” 深呼一口气,徐元红着眼抬起了头看向窗外。 “我爹为了让我安全逃走,不惜拖着重伤孤身牵引走了仇人,帮内的叔叔伯伯们为了保护我们父子,一个个死在了我的眼前,就连我最敬重的刘爷爷也因为护卫我逃离丢掉了性命!” “这些都是我眼睁睁看到的,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成为他们的累赘,我就是个无用之人,如今莫说替他们报仇了,就连自己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呵呵……什么少主!还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 少年自嘲一句,忽地冷笑起来,神情多有些癫狂。 像是没想到徐元会跟自己说这番话,许晴反倒是停下了哭泣,看着徐元痛苦地闭上了眼,心头不免一揪,似乎有些纠结。 片刻后,她伸手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安慰一句。 “没关系的,你还小,等你长大以后自然会有机会帮他们报仇的,你同样可以习武,有朝一日成为厉害的武者,终能射手杀了那些与你有仇的人的!” 然而,徐元闻声却是苦涩一笑,缓缓摇起了头。 “许师姐,你不知道的,我已经答应我爹此生不会习武,只安安稳稳做个普通人了,我不想让他的愿望落空,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的!” 少年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泪水落下,脸上满是痛苦,不习武便无法亲手报仇,可习武就注定要违背老爹最后的意愿,他真的很纠结,很难去抉择! 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压抑,他的呼吸逐渐沉重了起来,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别人眼中足智多谋,心思沉稳的少年英才,在凉州享有美名,治理地方,与海沙帮斗智斗勇,不知做过多少让人赞叹的事,可这一次他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自始至终都只能充当看客,这可谓是他这十二年来最无力的一次了! 少年的模样让许晴有些动容,内心竟是多了些挣扎,但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动摇的眼神再次坚定了起来,随即轻轻说了句。 “你要相信自己,就算你不会武艺又有何妨,师兄已经答应将你引荐到金沙山庄了,届时你若能把握好机会,日后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帮你报仇的!” 话锋一转,许晴直视着徐元,坚定地说了句。 “就算是没有其他人愿意帮你,我和师兄也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你的!相遇即是缘分,更何况你真的很像我的弟弟,当年没能够保护好他,如今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听声,徐元顿时一愣,似是没想到许晴竟会这么说,但他清楚得很,后者或许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弟弟才这么说的,但不得不说,她的话让自己很是感动,无论起因是什么,这一刻的许晴所表现出的真挚当真打动了他。 恍惚间,徐元下意识地轻轻喊了声。 “姐……” 第八十九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 许晴身子一颤,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嘴唇轻颤,整个人呆滞了许久,似乎有些意料之外。 片刻后,她才带着几分激动神色,重重地点头应了一声,当即猛地抱住了徐元,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哎!我有弟弟了……我又有弟弟了!” 徐元同样哭了起来,但脸上却带着喜悦的笑容,从小到大他都跟着老爹一起生活,从不曾感受过母爱,但此刻,许晴并不宽阔的怀中竟是给了他别样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多了一股远不同于父子情谊的感触,很是奇妙。 二人就这么紧紧拥抱着,但徐元并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如他那一声“姐”一般,将许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罢了! 许久之后,二人默契地分开,随即会心一笑,倒真有几分姐弟俩的模样。 抬手拍了拍徐元的头,许晴这才起身,冲着他笑着叮嘱了一句。 “你乖乖休息,千万不要累着了,郎中可是说过你现在气血虚弱,得好生调养一番才能缓过精力,等过些天你的身子好了,姐姐带你到城里转转,一定能让你尽快好起来的!” 徐元应了一声,自然没有异议。 “好了,你先在床上好好躺着,我去找点水来给你擦擦脸,你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说着,许晴故作嫌弃地敲了敲徐元的头,后者则是无奈地苦笑几声,若不是没办法,他也不想灰头土脸的啊! 冲着徐元笑了笑,许晴随即走出了屋子,但脸上的笑意在走出屋门的那一刻瞬间消散,嘴角微微扬起。 屋内,徐元目送着许晴离开,却是轻呼了一口气,倚靠在床上,脑海中不断浮现过这短短半个时辰内发生的事,细细回想着许晴的每一个神态动作,像是想从中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他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相信了许晴的话,毕竟如今的他可不是凉州那个少主了,而是一个流亡在外的穷小子,见多了大江湖人的嘴脸,他又岂能随随便便就相信了一个人。 但回想了几遍,他却依旧没有找到异样之处,心底松了口气,同时也多了些欣慰。 自打记事以来他就没有了对母亲的印象,倘若真的有人愿意当他的姐姐的话,他这心里可是一百个乐意,当然,前提是得真心才行! 不过眼下看来,许晴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只希望一切都能去此刻一般吧!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许晴再次走了进来,手里果真端着一个盛满清水的盆,一进门就笑着说了句。 “水来喽,快下来洗脸,顺便擦擦身子,我给你买了一套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你一会儿换上试试。” 说着,许晴将脸盆放下,从肩上取下了一件崭新的衣衫,递给了徐元。 “姐,你……你这是从哪儿弄的?” 徐元一时有些发愣,似乎没想到许晴这才出去不过半柱香功夫,是从哪儿给自己弄来一整套衣裳的了? 然而,许晴却是神秘一笑,不耐烦地说了句,“你就别问了,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记着换上啊,我就先出去了,还得给你煎药呢!” 说罢,许晴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随手带上了门,独留下一脸懵的徐元久久傻站在原地。 片刻后,他才轻轻一笑,不管怎么样,他似乎对于眼下的这种关系很是满意。 缓缓走到桌前,借着清澈的水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外逃窜了半个月,除却偶尔碰到水潭会洗把脸以外,他可是从没有机会能好好拾掇一番的,搁在以前他哪能想到如今的自己会变成这副摸样,连洗脸都得借受伤的光了。 轻叹一口气,甚是无奈。 水中的他依稀可见狼狈之色,头发扰乱的披着,多日未洗早已结成了一绺一绺的,根根发丝缠绕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里不舒坦。 棱角分明俊郎的脸颊也瘦削了许多,再加上那盖着的一层层污垢,简直就像个小乞丐。 看着自己的狼狈模样,徐元忍不住苦笑几声,随即俯下身子清洗了起来,除却背上的伤口不能碰水以外,他可是仔仔细细从上到下擦了个干净。 半个时辰后,徐元推开屋门,端着一盆早已成了泥浆的污水走了出来,但不想恰好迎面碰到了正欲敲门的许晴。 二人猛地止住身子,差点就撞在了一起,抬起头,许晴看向徐元,正要开口,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 视线中,一道尽显儒雅的身影闯了进来,乌黑秀发披在肩上,浓眉之下,一双星辰璀璨般的眸子炯炯有神,精致的五官,端的是副俊俏模样。在这傲人容貌的映衬下,一身寻常的长衫都有了几分华美感,哪里还像是个乞丐,简直就像是个公子哥! 当然,他本来就是公子哥! 尽管早就观测出徐元的容貌必定清秀,可这猛地一见还是让许晴感到眼前一亮,眼中闪过惊色,上下打量了徐元一眼。 片刻后,她才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弟弟,你这要是长大了,得让多少年轻小姑娘魂不守舍啊!” 这番话确是她的心里话,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不免感到几分痴迷,亏得是她早已心有所属,否则只怕还真没准儿看上徐元了呢。 但徐元闻声却是苦笑起来,他自然不觉得自个儿有什么出众之处,只能转移着话题说了句。 “姐,你不是去煎药了吗,怎么又回来呢?” “哦!刚想起来你替换下来的衣衫还没扔呢,怕你身子弱出不了门,就想着替你扔掉了。” 一边说着,许晴一遍走向屋内,径直朝着那被徐元胡乱扔在床边的两件衣衫,随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时,徐元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了许晴身边,从其手中躲过了那件件衣衫,生怕许晴起疑心,连忙解释一句。 “姐,这衣服太脏了,还是我自己扔吧!” 老爹的信可还在衬衣里面藏着呢,虽然此刻的他对于许晴和贾毅已是没有了先前的警惕,但所有牵扯到老爹的东西都干系重大,由不得他不当心,故而随意编了个理由。 好在许晴也有所猜测,大概猜到了徐元的衣裳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暗自记了下来,便没有再多开口。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就来到了门口,看到屋里的二人明显一愣,但很快就释然了,并没有多问什么。 此人正是打打探完消息后返回的贾毅,不过看模样像是一无所获一般,垂丧着脸,更别说一进门儿还看到了两人紧挨着站在一块儿了。 打翻了醋坛子,贾毅的面色又怎能好的了,只不过想到了什么,他这才勉强挤出来个笑脸。 “徐兄弟醒了啊,怎么样,今天感觉好一些了吗,” “贾大哥!” 徐元笑着点起了头,趁着许晴的目光被贾毅吸引去的时候,迅速伸手从原来的衣衫里掏出一个信封,叠的十分整齐。 他一边动一边说话,动作小而隐晦,贾毅和许晴二人居然一个都没有看见,这让徐元下意识松了口气, “多谢贾大哥关心,我身子好多了!” 贾毅这才点头,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样我就能放心了!” “贾大哥,你这是去哪里了?” 闻声,贾毅忍不住叹了口气,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到。 “昨日进城时我们不都察觉到这座城不对劲了吗,我本想着今天出去打探打探情况,可谁知整个城里的酒楼茶馆竟是没有一个人,但偏偏还开着门,任凭我怎么逼问,那些掌柜的伙计就是死撑着不开口,我行走江湖近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端的是怪异得很!” 听着他的话,徐元也露出了疑惑之色,竟还有这种事? 看着贾毅忧虑的模样,徐元想了想,才开口宽慰了一句。 “贾大哥,你也不必太犯愁,我想这些人应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反正眼下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只要我们当心一些就好了。” 贾毅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贾毅又抬起头说了句,“对了,我还特意留心了一下你跟我描述的那伙人的情况,貌似整个城里并没有一个人是赤着膀子的壮汉,想来追杀你的那些人并没有来到此处,你就放心吧!” 闻声,徐元松了口气,这样可太好了,倘若海沙帮一直追到了这里的话,以他现在的状态被发现那可就遭了! 第九十章 静待花开月再圆 “多谢贾大哥!” 冲着贾毅抱了抱拳,几番相助,如今又特意替自己留心,徐元这心里对他可是充满了感激。 贾毅摆了摆手,无谓道:“无妨,城里的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看你现在的伤势应该十天半个月就能好,我就趁着这几天去询问询问,买几匹马,日后也好赶路。” 先前为了追赶徐元,两匹马停在了林子外,可当他们三人走出林子的时候,却发现马不知跑到了哪里,许是被人偷走了,眼下没有脚力,就这么走去金沙县可是得费不少的劲,倒不如买几匹马,也能节省很多时间。 虽说这年头的马匹贵得很,但贾毅却并不去考虑,他买马还需要银子吗?只要跑得够快就可以了! 这些徐元自然不知,听到贾毅的安排后并无异议,他同样急着前往那金沙山庄,当然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不过他身无分文,不好开口多说什么,眼下贾毅提起,当然如他的意,反正银子什么的,日后等自己赚到了多还给贾毅些便是了。 “贾大哥,一切依你就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贾毅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徐元的肩膀,“你只管安心养伤就行,这些琐事交给我足以,有什么事你随时去找许晴,既然我们是兄弟,你自然无需跟我们客气!” 徐元点了点头,随即冲着许晴笑了笑。 许晴同样一笑,似乎颇有默契,这一幕落在贾毅眼中颇为意外,但他却仅仅露出一丝惊讶来,并没有开口多问什么。 片刻后,贾毅才开口道:“徐兄弟,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你安心修养,只要你的身子康复了,我们也能彻底安心了,到时候我们三人畅游江湖,岂不快哉!” 说着,贾毅哈哈大笑了几声,徐元重重点头,说心里话,他倒是真有些期待纵马江湖的日子,那才是自己向往的生活! “师妹,我们走吧,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许晴轻轻应了一声,叮嘱了徐元一句,便随着贾毅走出了房间,径直回到了屋子,紧紧掩上房门。 还不等坐下,许晴就迫不及待问了句,“师兄,怎么样?你查探到什么了吗?” 别人不了解贾毅,她怎么可能不了解,虽说先前贾毅已经和徐元说了一番今日打探到的结果,但她相信自己的师兄是不可能将所有的情况都告诉徐元的。 果然,贾毅闻声一笑,轻轻捏了捏许晴的脸,“就知道瞒不住你这丫头。” 许晴脸色一红,娇嗔一句,“哎呀,你讨厌,快说嘛!” 面色一改,换上了正色,贾毅这才略带几分凝重说了起来。 “这城里的确怪异的很,不管是小茶馆还是大酒楼,甚至是那风月之地都少有人前去,能看到的所有人不论干什么都急匆匆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把自己关到屋子里,很少会出门,而且也的确如我此前所说,不管怎么问,这些人都心有顾忌不肯告诉我缘由。” 听着,许晴疑惑了起来,皱着眉头,她可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再次急声问到。 “师兄,那你真的一无所获吗?” 走了一上午,许晴不大相信他会无功而返,这不是他的性格。 贾毅轻轻一笑,摆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自然是问出来了,这岂能难倒我,那些人不过是有所顾忌不敢说罢了,稍一威逼就都说出来了,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混淆那小子的视线罢了。” “我接连从不少人口中探听过消息,他们所说的出入不大,此处之所以怪异,乃是受一伙势力颇大的山贼影响,据说这伙山贼自称秃鹰帮,就在这城东山上落草,隔三差五就会前来袭扰一番,扰弄得民不聊生。” 眉头一皱,贾毅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 “而且,这伙山贼似乎很有背景,就连官府都不敢过多干涉,任由他们在城里烧杀抢掠,不仅如此,官府甚至还暗地里相助,不允许民间的店铺关门歇业,只不过为了不发生民变,倒也和那些山贼有所协定,故而每次山贼劫掠都不会清洗一空,更像是将此处当成了他们的养兵后援之地。” “啊?” 许晴显然没有料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存在,一时有些诧异,忍不住问了句。 “那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就等着那些山贼过来抢他们的东西吗?” 贾毅苦笑一声,摇起了头。 “他们倒是想跑,但又不知道顾忌什么,根本不敢生这个心思,我再多问他们就什么也不肯说了,不管怎么逼问都没能问得出来,想来是那伙山贼手里有他们在意的东西之类的缘故吧,不过这倒与我们无关,一伙山贼而已,不来则已,倘若敢来,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不论是什么人,但凡敢来招惹自己的一概不会留情,这就是他贾毅的处事风格,打不过的另当别论,但区区一伙山贼,他可不觉得自己应当有什么需要忌惮的地方。 沉默片刻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疑惑地问了句。 “对了师妹,你跟那小子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今天的你俩有些不对劲?” 闻声,许晴神秘一笑,随即俯在了贾毅耳边说了些什么,贾毅一张脸的神情不断变化着,时而皱眉,时而惊喜。 等许晴说罢后,贾毅已是满脸喜色,显得有些激动,似是没想到一回来许晴就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忍不住狠狠亲了一口后者的脸蛋,兴奋一句。 “我的好师妹,你简直太棒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好好好!这下子我们可就离那宝贝又近了一步,师妹,你可一定记住不要急,不能让那小子察觉到丁点的破绽,既然能确定他的身份八九不离十的话,我们必须得从他口中套出他爹的下落,或者是他爹手中的宝贝的线索,届时这江湖就是你我兄妹的天下了!” 贾毅神情激动,放声大笑,笑声中透露着几分张狂,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生怕被徐元听到,此刻的他可是小心翼翼的很。 眯缝着眼,隐晦的眼神不停闪动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而这个时候,徐元尚站在窗边,脑海中同样思索着贾毅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微微皱着眉头,像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偏偏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望着街道上行走的寥寥几人,哪怕远远地看,都能看得到这些人行色匆匆的模样,这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会什么都问不出来呢? 时间缓缓流逝,他就一直站在此处,不知不觉已是午时近半,还是许晴的敲门声才惊醒了他。 许晴是送药来的,这让徐元心里难免有些过意不去,自己虽说身子弱了些,可也不至于连个药都熬不了,但许晴执意不让他自己来,执拗不过,他也只好苦笑着应下了。 徐元还发现,经过了早上的那件事,他和许晴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在没有贾毅在场的时候,气氛总是很怀疑,略显尴尬的感觉中又多了几分温馨,让他很不适应,但心底却似乎有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从不曾感受过母爱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找到了自己的母亲一般。 长姐如母,或许他是真的把许晴当成了自己那没了印象的母亲来对待了吧! 不过许晴也并不会过多打扰他的生活,除却送药的时候会和他天南海北地闲扯几句,其他很多时候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每日频繁却短短的接触,倒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的异样之处,但心里那份情意却是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浓了。 整个医馆僻静的很,不知是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座城的怪异,在这里住了几天,除了他们三人外,徐元就再也没见到过任何一个外人。 而每日常来他这间屋子的,也就仅仅只有许晴了,此外到了换药吃饭的时候,中年和那个小二也会露露面。 至于贾毅则是见得越来越少,每天早上徐元都能够从窗户看到后者出去,一走就是一天,直到天色渐黑才会回来,每次也只是跟他说几句客套的话,简单说一说外面的情况,便再没有过多告诉过他什么。 虽然心里疑惑,但徐元识趣地没有多问过,既然选择了相信贾毅,他自然不会过多去怀疑后者,他相信后者一定是有着什么事,毕竟就连他这么个初入江湖的小子身上都有着重担,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贾毅岂能没有,不告诉他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徐元倒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每天早早入睡,一睁眼便站在窗前瞭望外景,静静等着吃药换药吃饭,一整天便过去了,虽枯燥无味,但他却乐得这份清闲,也珍惜着这个难得的平静时光。 一连过了近十天,他的伤口已是彻底结了痂,比起刚来的时候可是好了不知多少,身子也越来越有劲儿了,整个人的精力逐渐强盛起来,但那股安于平静的心也不免有些动荡了起来,似乎是坐不住了。 第九十一章 欲出医馆探消息 清晨的阳光撒在脸上,照的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被阳光晃到,徐元从睡梦中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伸了个懒腰,这才坐起身来,微微感受了一下背上的伤势,似乎只要不是特别大的动作都不会有感觉了,照这样下去,再有六七天应当就不会在影响到任何行动了。 身体久违的充斥着力量,徐元下意识攥了攥拳头,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像是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徐元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来了,能这么大早到他屋子里的也就只有许晴一人了。 “来了!” 应了一声,徐元随即下地打开了房门。 入眼,一道靓丽的身影俏生生站在门前,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正是许晴。 “快端着盆自己洗脸去,我得去给你看着点药,可别糊了!” 丢下一句话,把手里的脸盆递给徐元后,许晴就急匆匆离开了。 望着许晴急急忙忙的背影,徐元不免苦笑起来,但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近半个月以来,许晴对他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每日他刚一睁眼,许晴就会给他端来洗脸水,给他煎药看着他喝下,时而陪着他聊聊天,可以说许晴是到目前为止对徐元关怀最大的女性了。 对此,徐元既难以为情,但又乐在其中,自打天元帮遭逢变故以来,他从未有过眼下这几日这般快乐。 端着脸盆,在原地略微愣过片刻后,徐元才转身走到桌子旁,将脸盆放在上面,开始洗着脸。 当他简单洗漱过后,许晴也再次走了回来,端着一碗药,虽说徐元得伤口已经不再需要频繁换药了,每日只需擦一次药膏即可,但这喝的补气血的药可是从未间断,虽说难喝一些,但倒的确是管用,仅仅十来天他的面色就红润了起来,比起前几天可是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姐,我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做的,每天都麻烦你帮我做这些,我……” 接过药,看着许晴又要端起脸盆去倒水,像是个丫鬟一样,徐元挠了挠头,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许晴轻轻一笑,“我做与你做有什么区别吗,不都告诉你了吗,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养伤,等你伤好了,以后就换你来服侍我!” “嗯嗯,好!” 徐元笑着点了点头,这些时日以来,他与贾毅的关系依旧很微妙,很多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不过与许晴就没了那么多礼数,倒是显得随意了许多,也亲近了许多。 目送着许晴走出房门,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到门外响起许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厌恶。 “滚开,姑奶奶先走!” 闻声,徐元的神情多有几分无奈,自然猜得到外面是谁来了,除了那中年郎中以外,怕是整个医馆里都找不到第二个能让许晴如此厌恶的人了。 果不其然,中年不一会儿就嘟嘟囔囔地走了进来,不敢当着许晴的面说她的坏话,可对徐元却没有丝毫顾忌,像是根本不担心徐元会偷偷告诉许晴一般。 “你说说,一个女人这么凶,哪个男人敢要她,小子,听我一句劝,像这种女人趁早离得远一些,不然你早晚得让她吃了!” 一进门,中年就冲着徐元低声告诫一番,后者闻声唯有苦笑,也不做声。 “唉!你这小子八成是没救了!” 看着徐元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中年叹了口气,不过他也没必要去理会这些,感叹了一句后,便催促着徐元坐定,轻车熟路地换起了药。 这时,徐元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先生,我的伤是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中年点了点头,“确实,你小子看着干干巴巴的,这身子骨倒是不错,本以为你这伤想好怎么着也得个把月,没想到这才十来天就好的差不多了,照这样下去,再有个五六日你就可以不用上药了。” 一听这话,徐元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当即问了句。 “那……先生,我可以出去走走吗?” 在屋里憋了这么久,他都觉得快憋出病来了,说来也是奇怪,之前总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待多少时日都不曾觉得闷,可如今竟是开始有些受不了这股无聊劲儿了。 听到他问起,中年略微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可以,你的伤已经不碍事了,只要不做什么危险的事牵动伤口,你想做什么都成!” 闻声,徐元当即有些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冲着中年说了句,“谢谢先生!” 中年一愣,像是没想到徐元的情绪如此激动一般,但也见多不怪,莫说徐元这个年纪的孩子了,就是他在屋子里待这么久也得憋坏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泽,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给最后一块伤口涂抹好药膏以后,中年起身说了句。 “好了,药换好了,明天我再来。” “多谢先生!” 中年摆摆手,随即背起药箱朝着房间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叮嘱一句。 “对了,虽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但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太远,我给你上的药可都是我的独家药方,去了别处可是再找不到这些药的,你最好等伤彻底好了再离开这里,否则中途换药很有可能药物产生冲突,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他这才走出了屋子,留下一头雾水的徐元呆呆站在原地,微微皱着眉,思索着中年这番话的深意。 片刻后,他哭笑着摇了摇头,这中年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让自己不要离开这医馆吗,但他却不甚明白为什么后者要提醒他这一点。 难道是在威胁他吗?或者说是害怕自己逃走了? 想了许久,徐元却依旧未能想得明白中年这一番话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这档口,许晴已是再次走了回来,看到他疑惑的模样,顿时好奇地问了句。 “你在想什么呢?” 徐元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将中年之前的那番话告诉许晴,而是犹豫了一下,没来由说了句。 “姐,我怎么觉得那个先生有些怪异,我感觉他好像是在想办法将我们留在此处一般。” 许晴微微一愣,不大明白徐元所言为何,但还是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到。 “我也觉得他有些奇怪,这样吧,等师兄回来了我跟他提一提这件事,这些事情让他来查探判断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的!” 徐元点点头,贾毅行走江湖多年,倘若他来查的话必定要比自己更加有用,他便也不再去纠结于此了。 “好了,你也不要乱想了,或许是你想多了而已,整个城都奇奇怪怪的,不缺他这一个人的。” 看着徐元似乎还不大放心,许晴再次开口,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我知道了!” 许晴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光泽,松了口气,似是害怕徐元发现什么一般。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突然想到你还没有合身的衣物,既然接下来就要去金沙山庄了,总不能穿着不得体啊,碰巧今日无事,我去城里给你买一件回来。” 略微沉默后,许晴开口说了句。 闻声,徐元看向了自己身上那件甚不合身的麻衣,脸上忽地涌上喜色,犹豫了一下,方才扭扭捏捏开口说道。 “姐,你……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反正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先生也说我可以出去走动走动了,我就跟你一起去吧,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都要闷坏了。” 说着,徐元苦笑起来,眼中饱含期待,其实这里闷是一点,但他这心里还有一个小心思,总是待在屋子里,对于整个城中的情况丁点都不了解,他总觉得贾毅似乎有什么地方瞒着自己,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不论如何,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出去探听探听消息,不然心里没底,他还是有些不安。 许晴倒并不清楚徐元的这一想法,但她听到徐元的话不免犹豫了一下,片刻后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带着徐元也好,正好可以一直看着徐元了,同样也能保护好他,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找借口出去其实还真是她自己觉得闷了,但之前徐元受着伤,她得上心照料无法离开,眼下徐元伤势已好,她便想趁此机会出去放放风。 “真的?” 但许晴如此轻易地就同意了反倒让徐元有些意料之外,不免惊讶一声。 闻声,许晴敲了敲他的头,笑骂一句,“当然是真的了,你跟在我身边我也好照应你,那你就收拾收拾吧,我也回去收拾一下,等一会儿走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徐元点点头,眼中带着些许兴奋之色。 许晴则是略微交代了几声就走出了屋子,半个时辰后,二人相伴走出了医馆。 中年面无表情地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片刻后眼底闪过一抹深沉,随后急忙凑在那每日前去送饭的小二耳边叮嘱了几句什么,后者连忙应声,随即跑上了楼。 第九十二章 清冷布行揽生计 二人行走在街道上,看着四周稀稀拉拉的人影,皆是一阵疑惑,这些人看着行色匆匆的,只顾埋着头走路,时不时朝四下警惕地瞭望几眼,这份神色端的令人好奇。 不过,许晴眼中的疑惑却是很淡,毕竟贾毅已经将城里的情况尽数告诉给了她,只是担心徐元看出端倪来才摆出了一副疑惑的神色罢了,好在后者一直都在观察着路人,倒是不曾关注于她的神色。 街上的大小店铺无一例外都营着业,但不管是哪家店铺,来往的人都很少,大多数铺子偶尔有两三个人便算是生意兴隆了,唯有那些特别大的铺子或是酒楼茶馆来往的人才相对多一些,但也仅仅只有十几二十人罢了,其中还有大半是外来的人,毕竟本城的人可是很少会出门的。 静静看着这一幕,徐元心里的疑惑更盛了,倒是的确和贾毅所说的并无多大出入,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打探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穿过一条条街道,徐元只顾着观察整个城里的情形,但许晴却是东张西望,像是在闲逛一般,只不过她还记着出来是替徐元买衣裳的,但走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看到一家布行,倒是甚为怪异。 不过细想,开个茶馆碰到山贼劫掠了也无非就是抢些钱财,总不能一个匪寇驮着一袋茶叶回去吧! 但布行却是不同了,山贼也是人,照样需要穿衣裳,这要是抢起来,别说银子留不住,那衣裳布料不都得给洗劫一空,如此一来,布行少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想着,许晴心里明朗了起来,自然也就没有急着一门心思去找布行,反正城里这么大,总不可能一家都没有,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先逛逛,好好透透气再说吧! 徐元怕是早都忘了这一茬了,穿着一身宽松的布衫甚是滑稽,好在没有人去关注他,也就少了招笑的尴尬了。 走至正街,已是过了一个多时辰,一直不停歇,加上这街上实在无趣,二人不免有些乏了,商讨着寻个地界休息会儿。 但刚一来到街上,许晴便看到了一家开在角落里的布行,当即不由分说拉着徐元就走了过去,后者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这趟出来是来买衣裳的,连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许晴还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个事,这心里又不自觉感到一股暖流涌过。 能开在正街,这店铺的规模可是大的很,上下分作两层,一层卖布料,二层则是卖成衣,这年头卖成衣的布行倒是不少,不过起初也不知是哪一家先想起来的这么个法子,渐渐流传了出去,时至今日,就连这偏僻的县城里都开始卖了起来,可是不易。 铺子虽大,客人却是没有一个,仅有两个伙计倚靠在柜台前打着盹儿,但也不敢碰到柜台上的布匹,生怕掌柜的看到了又得挨骂,就只好缩在个小空挡里,看着倒像是有些委屈。 可能是时常不来人,徐元和许晴刚一迈进店门就被这两个伙计听到了,连忙迎了出来,很是热情,生怕上门的生意跑了一般。 不过二人更多地还是冲着许晴去的,一来许晴是女性,自然比徐元这黄毛小子更让他们上心,二来这买布做衣裳的活计本就是女人来做,少有大男人坐家里织布的。 再者,当了这么多年的伙计,阅人无数,有钱没钱那还不是一眼就能瞧得出来的事,就凭徐元这一身不知从哪儿偷来的破烂衣裳,看着就不像是个有钱的主。 故而两个伙计直接就将徐元晾在了一旁,一个劲儿恭维着许晴,连连热情地询问着。 “姑娘,想买点什么料子,咱这铺子里什么都有,甭管是上等的丝绸,还是寻常人穿的麻料布料,只要你说得出来,就没有小店儿里没有的!” 看着这二人的模样,徐元倒不意外,面容平淡,也不去过多理会,自顾自在铺子里转悠了起来,时而看看这儿,时而瞧瞧那儿,倒是悠闲得很。 许晴却是被这两个伙计吵的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开口打断了二人,指着徐元说了句。 “不是我买,是想给我弟弟挑一身衣裳,你们这儿有没有成衣,若是没有的话就给他选一身适合的料子吧!” 一听这话,两个伙计反倒是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穷小子居然是许晴的弟弟,装束虽算不上天差地别,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子人啊,倘若许晴不说,他们还以为徐元就是个随行下人呢! 但毕竟做了多年买卖,也不至于太过惊讶,很快就换过脸色,一人继续招呼着许晴,另一人则是热情地又朝着徐元走了去,这脸变得不可谓不快。 “有有有!咱这二楼就是成衣,一看公子的品相就知道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楼上刚好新做好一批上等布料的衣裳,您二位受累上楼瞧瞧?” 许晴点了点头,随即唤了徐元一句,“弟弟,咱们去瞧瞧怎么样?” 徐元轻声应了一下,有成衣自然是好,省下做起来浪费时间,不过他对什么上不上等的布料却是不大感兴趣,能有件遮羞的就行了,似他这等流亡之人,还讲究那些做什么。 见二人同意,那两个伙计边急忙走在头里给他们带起了路,一边走,一边还不误不停地介绍着店里新增的几件上品质衣裳。 倒也难怪,平日里少有外来人到此处买衣裳,除非是碰到意外情况,才会需要置换衣物,像是变天,过往的客商会买几件厚一些的御寒,又或是游侠厮杀扯破了衣裳才会想着买,大多数时候来此处的都是本地的人,也都是一些平头老百姓。 毕竟大户人家还需要出来买吗?早就订好了,到了交货的时间,他们早早就得给人家送去。 所以这铺子里大多摆的都是一些适合于普通民众的布料,那些上等一些贵一些的则很少有人会去挑选,眼下看到许晴这生面孔,两个伙计自然不会错过推销一番上价钱的料子,万一卖出去了,他们可是能到掌柜的那儿邀功,没准儿掌柜的一高兴还能给他们点赏钱呢! 不过对于他们的话,许晴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不予理会,至于徐元就更不用说了,始终面不改色,一如既往带着浅浅的笑意,倒像是个只会呆笑的傻子。 见此,口干舌燥的两个伙计也只好悻悻收起了小心思,心里不免嘀咕一句扫兴! 说话间已是来到了楼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一层那么宽阔,像是一间小屋子,摆着两三排货架,挂着一件件成衣,都是适于眼下这个时令的,虽说客人少的很,但也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有人来,这该做的面子功夫还是得做到,毕竟他们这可是全城最大的布行。 “两位,这就是小店儿里最新的成衣了,您看看这件,这可是上等的绸布织的衣料,正好这个月份穿,晚上不冷中午不热……” 许是还不死心,一个伙计又扯着一件成衣开始自卖自夸起来。 然而徐元和许晴压根不去理会,各自走向一侧自顾自看了起来,那伙计直觉无趣,只好尴尬地闭上了嘴。 别看屋子不大,但这摆出来的成衣倒是不少,各式各样怎么也有近百件,男女皆有,倒是让徐元有些目不暇接了。 说实话,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到布行来挑衣服,以往在凉州可是从没操过这心,每天穿什么衣服早早就有丫鬟给预备好了,眼下挑着倒是觉得一阵新奇。 这时候,许晴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招呼着徐元。 “哎?这件衣服好像正合适,弟弟,你过来看看!” 徐元应声走了过去,只见许晴提起一件黑色长衫,冲着他晃了晃。 那是一件颇为常见的侠客劲装,但却和寻常的劲装略有不同,衣服还带着一件斗篷,像是整体的一件衣服似的,看着便透露着一股侠风,只不过许是因为这样的衣服唯有游侠才会上心,便被随意扔在了角落里,也是许晴眼尖,才一眼就看到了这件衣裳。 撑起衣服,在徐元身上比量了一番,许晴当即面带喜色点起了头,看着少年俊俏的脸庞,忍不住赞叹一句。 “真帅……” 徐元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脸上不免带上了几分苦涩,但不得不说,这件衣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哪怕尚未穿上,但仅仅看着就颇为合身,莫说许晴,就连他都中意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许晴开口问了句,徐元则是无谓地说了句。 “一件衣服,我怎样都行。” 闻声,许晴当即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再多问,而是直接转过身看向了那走近了的伙计,问了一句。 “说吧,这件衣服多少钱,我劝你别耍花招,要是敢漫天要价的话,可别怪姑奶奶对你不客气!” 她可是清楚的很,这些眼里只有钱的家伙鬼精的很,倘若不敲打一番,这一件衣服指不定得多要多少钱呢! 那伙计还真是动了些小心思,不过看到许晴透露着凶光的眼神,终是没敢信口开河。 但就在他正欲开口的时候,一阵嘈杂声突然从楼下传来。 第九十三章 跋扈山贼讨孝敬 “有喘气儿的没,赶紧给爷爷滚出来!” “快滚出来!” “人都跑哪儿去了!” …… 声声叫嚷从楼下传来,徐元和许晴皆是一愣,相视一眼,心中疑惑起来,是什么人如此无礼! 但那两个伙计听到这声却是当即露出了惊慌之色,带着浓浓的畏惧,甚至都没来得及理会徐元和许晴,就急急忙忙朝楼下跑了去。 “嗯?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盯着两个伙计匆匆的背影,许晴疑惑一声,徐元则是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说了句。 “姐,咱们要不下去瞧瞧吧,没准儿能探听到些重要情况!” 许晴点了点头,便和徐元一同朝楼下走去,刚一下来,就看到了几道特别的身影。 之所以说这些人特别,则是因为这三四个人的装容甚为怪异,不是袒胸露乳便是裹着一身厚厚的兽皮衣,无一例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看着这些人的模样,徐元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两个字,山贼! 以往在凉州也不乏有山贼前来劫掠,他曾见过几次,那些人的装扮和眼前这几人大同小异,徐元心里便有了这样的猜测,想来也八九不离十了,毕竟这些人的语气作态实在是不想寻常人。 此刻,那两个伙计正凑在一个看上去十分壮硕的中年身前,不停地陪笑道。 “岳首领,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也不派兄弟捎个信,小的好去门口迎接您啊!” 这中年正是那秃鹰帮第九把交椅的大人物,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只知手下人唤他为九首领,而人们在背后则是称呼其为岳九。 这秃鹰帮号称是青武郡最大的山贼势力,自然不会局限于青武郡这一座郡城,方圆千里内的大小县城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每一处大的城镇都有专门的首领进行管辖,而这青武郡便是由这九首领来管,故而此处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后者的。 听着伙计的一句恭维,岳九倒像是不大感冒,不耐烦地问了句。 “你们掌柜的呢?又死哪儿去了?爷爷来了也不说出来迎接!” “岳首领息怒,掌柜的昨日就出城去了,这不要换季了吗,掌柜的担心山上的兄弟们还没预备妥当衣物,特意想着给兄弟们进一批上等布料,等着过几日做好了亲自给您送过去,不曾料想您今儿个过来,这还真是寸了。” 亏得这伙计的一张嘴,那掌柜的明明就是在外面包了个歌妓的事被家里那母老虎知道了,便慌慌张张跑到外面躲难去了,黑的说成了白的,这份功底那可都是当了十几年伙计磨砺出来的,也难怪掌柜的如此放心把这么大个铺子就这么撒手扔下了。 “我说李狗子,你这张嘴还真是讨爷爷喜欢,要不别在这儿干了,跟着爷爷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去吧!” 岳九似是被李狗这一番话说满意了,忍不住咧着嘴扯着后者的脸皮说了句,也不知究竟是说真话还是在嘲讽,反正这笑声却是让人听着不大舒服。 闻声,那伙计李狗顿时一愣,当即怂了,苦笑着赔笑几句。 “岳首领,您老这是在跟小的说笑了,小的就是个不中用的下人,哪有资格跟着您混呐!” 话虽这么说,可他这心里却忍不住咒骂了几句,他要是真上山当了贼寇,只怕家里老爹知道了非得敲折他这两条腿不可。 岳九显然也就是说说罢了,瞥了一眼李狗的模样,不屑地笑了两声,随即换过脸色,冷冷说了句。 “得了,废话少说,我不管你们掌柜的又死哪儿去了,今儿爷爷们路过这里,总不能让我们空着手回去吧?” 李狗当即一惊,片刻后犹豫着弱声问了句。 “岳首领,这个月的例钱不是已经交过了吗,您忘了,我们还多交了……” “嗯?” 一听这话,岳九立马拉下脸来,似是不满意了,紧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怎么?爷爷跟你要钱还得要个由头不成?例钱归例钱,现在爷爷跟你要的是喝花酒的钱,难不成你不愿意替爷爷买这个账?” 李狗连忙摆起了手,笑话,莫说他一个小小的伙计了,就算是掌柜的站在这儿怕是也不敢这么说吧,可是这布行的银子历来都是老板娘管着,掌柜的离开的时候又把铺子里的零碎银子也卷走了,眼下寻不到正主,他拿什么给这群土匪啊! 面容甚是苦涩,李狗深知岳九的手段,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岳首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一个小小的下人,身上实在是连半文钱都没有啊,铺子里的银子都在掌柜的跟老板娘那里,真拿不出银子来孝敬您啊……” 话还没说话,岳九就没了耐心,猛地扯住了李狗的领子,腱子肉暴起的胳膊看着就力道非凡,李狗这小身板哪里顶得住,一下子就被岳九提溜了起来,两只脚耷拉着地,只觉得喘气都费劲。 “你是觉得爷爷的脾气好吗?废话少说,今儿拿不出二百两银子来,可别怪爷爷不客气!” 跟在岳九身后的几个山贼见势也忍不住厉声开口说了句。 “你们一个个不长眼的东西,若不是我们九统领护着你们,你们这破店早踏马的关张了,眼下不过让你们稍微孝顺孝顺就推三阻四的,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敢不把我们九统领放在眼里!” “九统领,咱们也别跟他们客气了,索性直接拆了他的店,这生意他们不想做自然有人做!” 岳九冷笑着,看着李狗的眼神满是淡漠,在他眼中,后者跟死人已无任何区别了,也是他心善,否则早就一把捏死这个家伙了。 但李狗此刻虽说没死,可也不好受,被抓紧的领子死死勒着脖子,一点气都喘不过来,仅是片刻间,一张脸就憋的通红,手脚不断挣扎着,试图挣脱岳九的掌控一般。 看着他的模样,另一个伙计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哆嗦着身子,更是直接把头扎进了布堆里,连看一眼的胆儿都提不起来。 岳九也压根没有去看那人一眼,察觉的李狗挣扎的力道渐渐弱了下来,这才猛地一松手,后者直接砸在了地上。 久违的通透感让后者一阵舒畅,大口大口喘着气,涨成猪肝色的脸涌上几分狰狞的神情,两只手捂着火辣辣的脖子,不断咳嗽着。 岳九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李狗,不曾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很是陶醉于玩虐这些小人物的过程。 这一幕落在走到楼梯口的徐元二人眼中,皆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徐元有些按耐不住想要出手,可许晴却是直接拦住了他,一双眼充满淡漠,冲着他摇了摇头。 “别冲动,这事与我们无关,就别给自己找事了!” 许晴毫无感情的话落在徐元耳中让他整个人不由得一震,似是有些刺耳,可他知道许晴应当是为了自己好,但这心里终归是过意不去。 让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山贼肆意欺辱别人,他总觉得自个儿不出面制止便是违背了这一颗心,但他同时也清醒得很,自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小子,就算打抱不平又能如何,不过是白白搭进去罢了。 再一次感到没有本事带来的无力感,徐元忍不住紧紧攥起了拳头,一双眼泛着红,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愿意回想的事。 一门心思都在李狗身上,加上楼梯是折着通向二层的,故而岳九并不曾发现他们二人,只顾着欣赏李狗的惨象。 许久之后,岳九才轻轻问了句,“怎么样,你想好了吗,这银子能不能拿得出来?” 李狗再次咳嗽了几声,惊魂未定地颤抖着,裆前已是湿作一片,眼下听到岳九的话,他都急得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着头,苦苦哀求。 “岳首领,我……我实在是没银子啊,要不……要不你们把店里的衣裳布匹都带走吧,这些也值一些钱,银子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他着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出此下策,虽说如此一来,等到掌柜的回来势必会兴师问罪,将这笔损失算在他头上,可总比硬撑着白白丢掉性命值当啊! 然而,岳九听着他的话却是直接冷笑一声,俯下身子,拽着后者的头发将他的脸掰了起来,似有几分玩味地说了句。 “你们可是整个青武郡最大的布行,你们没银子这种话你觉得我能信吗?我要这堆破布做什么,老子要的是银子,能花的银子!” 说着,岳九直接嘶吼了起来,准保是从哪儿受了气跑到这儿来发泄了,一门心思认定李狗是在跟自己打马虎眼,怒火中烧,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杀意。 李狗没辙了,失声痛哭,含糊不清地扯着岳九的衣衫,不知在说什么。 终是没了耐心,岳九忽地冷笑几声,“好好好,你不给是吗,那就别怪我了!” “给我杀了他!” 岳九一声怒喝,身后早就准备好了的山贼立马应声走了出来,“铿~”一声抽出马刀,没有任何迟疑就要朝李狗脖子上砍去。 就在这时,一声急呼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第九十四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岳九和那山贼小弟皆是一愣,循声望去,只见楼梯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年身影,穿着一身宽大的布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 看到这些山贼要杀了李狗,徐元终是没忍住出面阻止了,但这一出声,他却有些后悔了,直觉得有些太过冒失,眼下再无退路,他方才担心了起来,生怕连累到许晴。 但已经站了出来,再没有任何退路了! 许晴也显然没想到徐元会如此冒失,看着后者直接跑下了楼梯,顿时一急,忍不住暗骂一句这个蠢货! 可她哪里敢让徐元出任何闪失,连忙也紧跟了下去。 察觉到楼梯上再次传来动静,岳九本盯着徐元的目光迅速移到了紧随而下的许晴身上,眼前一亮,忍不住咂了咂嘴。 “呦呵~还是个小娘儿们!” 身后一众山贼哄笑起来,毫不避讳的目光在许晴身上来回扫动,后者顿时沉下脸来,握着佩剑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 徐元同样听到了动静,连忙回头,冲着许晴说了句,“姐,你快走,他们人多!” 后悔无用,他并不清楚许晴的实力如何,眼下更不知道这些山贼究竟来了多少人,他出的头,有什么后果他接下便是了,但断不能够连累许晴啊! 然而,后者却是置若未闻,迎着他的声来到了他身边,虽然似有不悦,可还是尽量柔声说了句。 “好了,别说废话了,你可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下次可不许这么冒失了!” 说实话,她现在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只会惹事的小子,但非但不能如此,反而还得保护徐元,这让她心里一阵憋屈,却又不敢让徐元看出来,只能强忍着。 徐元自然不知许晴是什么想法,听着后者的话,心头升起暖意的同时也多了些愧疚,下意识低下了头,他好像真的很能连累人! 听着这姐弟二人的对话,岳九冲着那要动手的手下摆了摆手,后者当即不再去理会吓尿了的李狗,与其他人朝着楼梯走了去,将徐元和许晴围了起来。 李狗显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救了自己一命,劫后余生带来的喜悦让他难以置信地拍着脸,待的醒悟过来后,连忙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跑出了铺子。 岳九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许晴的身上,哪里顾得上理会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伙计,打量着许晴的身段,口水都像是要流下来了一般。 片刻后,他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真是个火爆的娘儿们,不错不错,看来爷爷我今儿还真是来着了,弟兄们,那小子交给你们处置,这小娘儿们可就归我了!” 还不曾动手,他就自认胜券在握了,虽说看到许晴拿着兵刃,但他自持四品境界,倒还不信许晴能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背后站着的可是秃鹰帮,在这郡城里还没有哪个人敢跟他叫板的呢! 迎着岳九的目光,许晴冷眼以对,正想开口,但徐元却是抢先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张开手臂护着她,冲着岳九说了句。 “有本事冲着我来!” 闻声,岳九这才看向了徐元,随即鄙夷一笑,轻哼一声。 “呵呵,小子,你是活腻歪了吧,就凭你也想拦住爷爷,还是回去再多吃几年奶吧!” 徐元目光一沉,虽知道岳九说的并没有错,以他的本事对付头野猪都生死难料,更别说挡得住后者这地地道道的武者了。 但事情既然是他惹出来的,总不能次次都让别人来给他善后,打不过又何妨,大不了就是个死,他徐元又何惧一死! “打不过你又怎么样,想要欺负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说着,徐元抽出了怀里的匕首,一副以死相拼的架势。 许晴却是没有开口,只是听着徐元的话目光不禁闪烁了几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也不插嘴,只是紧紧握着剑。 而岳九闻声则是大笑起来,笑声中含着几分怒意,想自己堂堂秃鹰帮第九把交椅的首领,平日里谁见了自己不得客客气气,没想到今儿个反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接连挑衅,直觉丢脸,怎能不气愤。 “好好好!小子,你当真是在找死,来人,给我弄死他!” 岳九一声怒喝,一个小弟立马站了出来,抽出马刀就扑向了徐元,刀光闪烁,透露着森森寒意。 离得近,此人仅是眨眼间就来到了徐元身前,不得不说,习武之人的速度当真是快,徐元连看都没看清,那刀刃就已经来到了眼前,当下心里一慌。 这时,一声娇喝在身后响起。 “小心!” 下一秒,徐元就觉得肩膀传来一股大力,将他整个人扯了出去,跌在了一旁,而那道靓影则是径直迎上了落下的马刀。 “噔~” 颤鸣声响起,那山贼小弟只觉得一股强悍的力道从刀身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了十多步。 而许晴却是稳稳站在原地,将徐元挡在了身后,手上,佩剑已然出鞘,斜指向地,侧着身,颇有一番女侠风范,看的岳九眼中异彩连连。 “好好好!没想到还真是个练家子,这才有意思,有意思!” 虽说许晴一招就逼退了他的手下,可依旧不足以让他重视,这些手下人不过是一群初入武道的七品庸人罢了,他同样能轻易击败,许晴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姐!” 徐元回过身,看着挡在身前的许晴,忍不住急声喊了句,虽说他并不担心这些虾兵虾将会伤害到许晴,但那被称作首领的岳九他可是不放心啊,谁知道后者的实力究竟多高,倘若放在海沙帮中的话,一个首领最起码也得是四品高手以上才行! 四品高手在凉州那已经算得上是中坚武者了,而一旦踏足三品可就是上流武者的存在,放眼凉州也不多见,虽不说足以横着走,但最起码很少会有人愿意招惹他们。 只是他并不清楚这凉州以外的江湖是怎样的,可按照先前在茶摊上听闻到的消息来看,只怕凉州外的强者会更多,他真怕眼前这人会是上流甚至顶流的武者,那样一来许晴可就危险了啊! 但许晴似乎并不在意,神情依旧平静,不曾回头,只是淡淡说了句。 “你保护好自己,等我先收拾了这几个淫贼,敢打姑奶奶主意的人都该死!” 徐元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心里干着急。 而岳九听着许晴的话则是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会说大话的女人!” 目光忽地一凛,岳九盯着许晴,狠狠说了句,“臭娘儿们,话可不要说的太满了,你是觉得就凭你能斗得过爷爷我?” 许晴冷哼一声,不甘示弱,“一个只知污言秽语的蟊贼罢了,要杀你易如反掌!” 岳九的脸色愈发阴沉几分,不怒反笑道:“好好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说罢,他又冲着随行的几个手下吩咐了一句,“你们都给我盯好可,守好门,免得这娘儿们一会儿打不过跑了,还有那个小子,等老子收拾利索了,再来处置他!” “是!” 几人笑着应了一声,对于岳九他们可是有信心的很,放眼整个秃鹰帮,也就只有前面的八个首领能够稳压他一头,在这雄州虽算不得那顶级强者,可也是有名的人物,难不成还能斗不过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人? “姐!” 听着岳九的安排,徐元急忙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许晴却是回过头冲着他笑了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就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看着许晴尽显轻松的笑容,徐元犹豫了一番,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却站在了许晴不远处,紧紧握着匕首。 只要他看到局势不对,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手! 清楚徐元的想法,许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头,深情归于平淡,虽说她并不把岳九放在心上,但感受着后者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想必不是弱者,只怕与自己相差无几,表现的无谓,但心里却没有半点轻视。 “废话少说,要动手尽管来就好,姑奶奶接着!” 提起长剑,许晴冷冷说了句。 岳九也不客气,两手探向身后,从腰间拔出两把板斧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感受着那份沉重力道,满意地笑了笑。 “好,那你可要当心了,爷爷我不可不会手下留情的,等把你打的没力气了,爷爷一定会好好安抚你的!” 说着,岳九玩味一笑,这肮脏的话落在许晴耳中让她直接皱起了眉头,当即怒喝一声。 “找死!” 话音落下,许晴率先动起了手,脚步轻踏,整个人纵身跃起,长剑凭空刺出,直取岳九胸前。 后者见状,忍不住喝一句,“来得好!” 没有任何迟疑,举着板斧就迎了上去,相距不过几尺,眨眼间的功夫就碰撞在了一起。 第九十五章 巾帼女侠不如是 “叮~” 横斧挡住了许晴刺来的一剑,剑尖点在斧面上,顿时响起一阵脆音。 感受到这一剑蕴含的力道之强,岳九眼中不免闪过一抹惊色,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调笑一句,“小娘儿们的力气倒是不小,不知道在床上还有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话虽显得轻松,但明显要比先前更加重视起了许晴,不敢托大,另一柄板斧照着许晴挥了过去,试图趁着后者近身的时候尽快了结。 但许晴自知一剑难以奏效便迅速抽回了剑,整个人向后退去,根本不给岳九趁势贴近的机会。 剑走灵活,除非她傻才会选择跟岳九站在一起打! 看着许晴如此谨慎,岳九目光一沉,只能主动发起攻势了,当即怒喝一声,欺身而进,两柄板斧舞动起来,带着呼呼劲风朝着许晴拍了去。 后者却是凭借着灵巧的身子来回辗转腾挪,根本不给岳九近身的机会,只是一边躲闪,一边冷不丁刺出一剑,直逼要害,角度甚为刁钻,每一次都让岳九一阵心惊,虽无一例外都躲了过去,却次次惊险,不知不觉竟是出了一头冷汗。 可看上去反倒是岳九把许晴逼得很是狼狈一般,几个山贼见此纷纷叫起了好,赞叹一句首领好本事! 他们不过是一伙初入武道的家伙罢了,哪里能看得出这里面的道道,这一句句夸赞可是让岳九面上一臊,心里恶狠狠地骂一句,这群废物! 可他总不能说真正狼狈的是自己吧,只能硬着头皮不断攻向许晴,试图先消耗掉许晴的体力,再寻机会一招致胜。 可他又怎么不清楚,似自己这般胡乱进攻,许晴只是闪躲的话,一定是自己的消耗更大,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他一旦泄劲儿,后者势必会趁势反攻,届时他必定会处于下风。 打又打不到,不打又不行,岳九心里不免冒起了火,似是没想到许晴这么难对付,仅是片刻就让他的处境被动了起来,心里一阵憋屈,忍不住开口吼了句。 “臭娘儿们,你就只会跑吗,有胆量跟爷爷好好过两招!” 几个手下听着又是一阵赞声,直夸首领好本事,才这么会儿功夫就吓得那女人只能落荒而逃了,看来今晚又能“闹洞房”了! 然而,听着他们的赞声,岳九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许晴却是依旧不曾理会,嘴角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嘲讽,一个只会耍蛮力的没脑子家伙,真不知道似这种人是怎么在武道上走这么久的! 任由岳九几番怒吼,许晴依旧不为所动,不停闪躲着,手里长剑宛如灵蛇,时不时窜出去,让岳九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慌忙招架。 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战局的徐元见此也不免松了一口气,那几个山贼不明所以,但他却是看得出孰强孰弱,说到底他也是堂堂天元帮的少主,虽说放眼江湖排不上名号,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山贼势力能比的,从小就跟一品二品境界的强者混迹着,徐元的眼力又岂是这几人能比。 虽说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谁知这岳九还有没有什么后手,不可不防,所以他一边看着,脚下也不停歇,时不时挪动几下,紧紧随着战的正凶的二人,握着匕首的手心已是出了汗,可他握得反而更紧了。 眨眼间,场中已是近百回合战罢,但依旧不曾分出胜负,许晴依旧灵敏闪躲着,时而侧身,时而腾越,在这个不甚宽敞的屋子里来回兜着圈子,始终透露着一股轻松之意。 反观岳九,却是满头大汗喘起了粗气,板斧的攻势也不再似先前那般迅猛了,察觉到自己的消耗实在是大,也渐渐缓下了进攻的凶势,试图恢复一些体力。 可许晴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每当他有所滞缓的时候就冷不丁刺出一剑,让他防不胜防,几番下来,他都不免升起了退意,似乎有些后悔没事儿干招惹这个难缠的娘儿们作甚! 可他这一晃神,就免不了闪躲的慢了些,身上或多或少开始挂起了彩,伤势不打,但却是在打他的脸,让他直觉一阵憋屈。 几个手下看着这一幕迷茫了起来,心里很是疑惑,怎么这么久了还没取胜,看到岳九受伤了更是惊呼出声,甚是出乎意料。 “都别看了,给我一起上!” 自知这么耗下去,落败的一定会是自己,岳九也就没有再犹豫,当即招呼着众人一同动手,反正也不是比武,还用管什么公不公平,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个只会蹦跶的娘儿们整死他才能出了这口憋屈气! 听着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几个手下不免愣了愣神,似是没想到首领居然要打不过了,可惊讶归惊讶,岳九的话他们自然得听,当下抽出马刀朝着许晴冲了去。 见此,徐元怒喝一声,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 “真不要脸,对付女人都要以多欺少,你们心里还有没有点道义!” “呦呵~” 听着他的话,一个山贼顿时转过了身,狠狠盯着他说了句。 “你小子打抱不平是吧,那我就先杀了你,我看这次谁还能救得了你!” 说罢,此人果真提刀扑向了徐元,后者见状连忙闪躲了起来,大有几分慌乱。 一时间,整个铺子里乱作一片,一边,三四人围着许晴不停缠斗,另一边,一个人提着刀追赶着不停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的徐元,甚是有趣。 看着迎面而来试图阻挡自己退路的几个小山贼,许晴并不意外,早料到这群家伙必定不会跟自己公平争斗,同样也理解得很。 笑话,这可是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放着人数优势不去用那才是傻子呢! 但这些人加入进来没有让她的神色变动分毫,偏偏倒是徐元那边被人追杀让她有些焦急起来,索性也不再继续闪躲,而是径直迎上了正面而来的两人,想要迅速解决了这两个人前去搭救徐元。 无论如何,徐元都不能出一点事儿! 长剑刺出,看似轻飘飘,但两名山贼却是清楚感受到了自剑刃透露而出的锋锐之意,心惊的同时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停下脚步,架起马刀试图抵挡。 身后紧追的岳九见状再度加紧步伐欺身而进,他似乎看出了许晴很在意徐元,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让许晴称心如意前去搭救,倒要让她亲眼看到徐元身死,如此方才能好好解解心头的憋屈气! “哪里走!” 岳九拔身跃起,板斧照着许晴的脑袋劈落,后者感受到板斧带起的劲风依旧沉稳的很,不去做任何理会,依旧直冲向前。 店本就不大,虽说彼此之间都拉开了距离,可不过是呼吸时间就能赶得过去,仅是一眨眼,许晴就已经来到了那二人的面前,而岳九也同样来到了她的身后。 眼看剑刃就要刺在一人的刀身上,倘若这一剑被挡下的话,岳九完全可以趁此机会拍中许晴,届时任凭许晴再厉害,头上挨一板斧也得当场饮恨。 似乎已经料到了这一幕,岳九脸上的笑容已是不加掩饰涌起,就连那两个山贼也得意地笑起来,先前看岳九和她缠斗那么久,还以为这女人是什么狠角色呢,没想到居然如此愚蠢,明明自己都做好应对了,居然还要这么打,要么说女人这脑子就不适合习武呢! 可这想法还没落下,一人便猛地瞪大了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那只差分毫便和刀身碰撞在一起的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剑身忽地颤动了一下,居然离奇地贴着刀身滑了过去,径直刺向旁边一人的头,可怜后者哪里能想到许晴这一手控剑之术的巧妙,连闪躲都来不及就感觉到一阵刺痛袭来。 血光溅射,瞬息毙命,这人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朝着一旁跌了去。 而许晴刺出这一剑后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突然侧身转了起来,下一秒,一柄板斧贴着她的正脸拍下,凛冽劲风刮的她的脸一阵刺痛,但除了削断她的几缕碎发外,却是什么再没有伤到她分毫。 惊险异常,却又像是一切都在许晴的掌控之中一般,自始至终她的脸色都没变过丝毫。 甚至转身的同时,还不误顺势带过长剑,横扫而过,磕在了仅剩的一个山贼立起的刀身上。 颤鸣声阵阵,但仅仅是片刻滞缓后,自剑身传来的巨力就将整把刀撞了出去,剑尖划过那山贼的喉咙,鲜血喷涌,又是一条人命轻松灭杀。 后者难以置信地瞪着一双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张着嘴,鲜血不断涌出,喉咙涌动,但却只能含糊不清地咕哝着几声,便也如之前那人一般栽了下去。 淡漠地看着这一幕,长剑去意依旧,扫向身后,和岳九拍下的一斧擦身而过,直取后者面门。 心头一惊,岳九同样惊讶于许晴的应对,被这一手逼得有些慌乱,可他毕竟是名副其实的四品高手,断然不是那些寻常山贼可比的,纵然惊慌,但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下意识就拍出了另一板斧,不过不是拍向许晴,而是拍向了扫来的一剑。 “噔~” 脆响传来,一阵麻意涌上岳九的手臂,但这一斧终是将许晴的剑拍了下去,借此机会,岳九不敢有丝毫拖延,立马抽身后退,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许晴同样手臂一麻,本想趁势追赶,但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却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心头顿时一揪。 第九十六章 温和少年也杀人 徐元的一声惊呼引去了许晴和岳九的视线,只见此刻,他正缩在一个角落,那前去追杀他的山贼正举着马刀意欲朝他劈下。 “啊!” 看着这一幕,许晴都不由得叫了一声,急忙跑向徐元,心里不免一阵慌乱,暗道可万万不能有事,不然他们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可她相距徐元也有着二十几丈距离,想要顷刻间赶过去怕是来不及,情急之下,她只能看向手中的剑。 下一秒,许晴手臂一震,长剑疾射而出,几乎是倾尽她全力掷出的一剑,速度不可谓不快,眨眼间就来到了那山贼的身后。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森森凉意,还有那刺骨的锋锐感,山贼心头一慌,竟是一时犹豫了起来,不知究竟该不该继续杀徐元,倘若这一刀落下,徐元必定难逃一死,可自己也得被许晴一剑刺杀,如此岂不是成了一命换一命。 生死关头,他不免升起了退意,毕竟他可不觉得徐元的命要比自己珍贵,一念至此,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 山贼这么一停顿,仅有一步之隔的徐元眼中顿时闪过亮色,像是找到了机会一般,他虽心惊,但却冷静得很,见那山贼眼中闪过的犹豫之色,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动了起来。 被困在角落中,想闪躲逃跑自然不可能,所以他只能一个劲儿往前冲,缩起身子猛地撞向那山贼。 后者显然没想到徐元在这个时候居然会主动朝自己扑过来,不免乱了方寸,抬起的手臂想要继续落下却已是为时已晚,伴随着轻微的闷声响起,一股沉重力道随着剧烈的痛意自下腹席卷而来,只觉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忍不住弓起了身子。 手一松,马刀跌落在地,而他整个人也跌在了一旁,身子蜷缩在一处,一边哀嚎,一边撒泼打滚般在地上折腾着。 “啊!” 哀嚎声传遍整个店铺,此刻的他如五雷轰顶一般,除了哀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一句。 这小子踏马居然玩阴的! 这一撞可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怕是这命根子都被撞断了,小腹猛烈抽搐着,剧痛不亚于用刀子拉肉。 但徐元这一撞也算是救了他的命,在他弓身倒地的一瞬间,许晴掷出的长剑贴着他的背径直掠过,插在了墙上,小半个剑刃没入墙体,颤动着的剑身发出“嗡嗡”的鸣声。 有惊无险,但这滋味可不比死好受的多,山贼此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张脸涨成猪肝色,青筋暴起,面目狰狞。 徐元也在这一撞之下跌在了地上,许是担心山贼对自己出手,顾不得生疼的脑袋,急忙起身跑向了后者。 三步两步来到打着滚的山贼身前,没有丝毫犹豫,举着匕首便刺了下去,也不管究竟扎到了哪里,只是一个劲儿捅着。 鲜血喷溅,伴随着山贼的惨叫声冲击着徐元的视线两耳,但他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波澜,眼神不改,对于他而言,这些人都是想要他命得的,那他出手又何必留情。 毫不理会溅落在身上的鲜血,徐元紧绷着脸,直插在山贼心头的匕首不断搅动着,后者面目狰狞,两手死死握着徐元的手,可依旧阻挡不了生命的流逝,眼中满是不甘。 他万没想到居然会死在这小子的手上,莫说他,看到这一幕,就连许晴和岳九都惊呆在了原地,眼中尽数带着惊色。 许晴前冲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深深看了徐元几眼,倒是并没有开口说什么,片刻后转回身紧紧盯着岳九,提防着后者有所动作。 岳九则是皱起了眉头,握着板斧的两只手缓缓动着,但没有再发起攻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面色略显凝重。 虽没有和许晴实打实交过手,可后者带给他的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了,他也从原本的轻视变成了浓浓的警惕,不得不重视起了后者,特别是刚才为了搭救徐元,许晴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就连他都有些心惊,只怕不比自己慢。 心里不知觉多了些慌乱,难道许晴如他一般是四品境界的武者? 没有人回答他,被许晴盯着,他也只能按兵不动,虽说许晴手里没了剑,可他却依旧不敢轻易尝试,难免许晴没有后手,倘若贸然出手,只怕结果可就不是自己能够料想得了。 二人陷入一种奇妙的僵持状态,而一旁的徐元却是半点不去理会,察觉着攥着自己的两只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弱,看到那山贼的目光逐渐涣散后,猛地一震胳膊,从后者的手里抽回了匕首,又不免带起一捧鲜血。 血滴溅射在脸上身上,徐元毫不动容,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默默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随即缓缓收回怀中,自始至终眼神都格外淡漠,没有丝毫感情,甚至眼底还隐隐透露着几分通畅之意,像是压抑的内心得到了释放一般。 或许,他是将这山贼当成了海沙帮的人了吧! 内心没有丝毫愧疚,无论是此人要置他于死地,还是这一伙山贼先前表现出的作态,都足以看得出这些人平日里必定作恶多端,这样的人徐元已经不是第一次杀了! 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徐元回过头来,目光跃动,虽依旧神色平静,但或多或少还是带了些后知后觉的惊慌。 太险了,倘若不是许晴吸引了那家伙的注意力的话,自己今天可真得栽到这里了,不知不觉中,他发现亏欠许晴的越来越多了,不免有些发愁,接连两次救了他的性命,这份恩情该怎么还啊! “你没事吧?” 看着岳九蠢蠢欲动的模样,许晴不敢大意,只好头也不回地询问了一句。 徐元下意识摇了摇头,想到许晴根本看不到后才开口应了声,“我没事,姐你一定要当心!” 尽管他看得出来岳九并非许晴的对手,但关心则乱,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不希望许晴出现差池,这一个想法倒是和许晴不谋而合。 许晴轻轻点了一下头,下一秒却是对岳九说了句,“怎么?你还要打吗?今天可是你们先招惹我们的!” 说实话,她完全可以凭借自身的优势将岳九耗到精疲力尽然后杀了他,可是她担心徐元的安危,万一岳九狗急跳墙,她可不能保证能在境界相当的情况下,从岳九手里及时救下徐元,便想着到此为止, 虽说并不清楚放走了岳九会引来什么后患,可眼下她也只能如此了,毕竟徐元的命可重要的很! 听着许晴话里的意思,岳九也有些意动,没有开口,像是在思索着,说实话,打到现在他真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了,这娘儿们着实是个厉害货色,倒是自己小瞧了她! 但他却显得有点犹豫,倒不是因为许晴将他的几个手下都杀了,于他而言,那几个小喽喽的死活根本无关痛痒,死了也就死了,真正让他犹豫的点反倒是觉得就这么妥协了岂不是太过于没面子? 他好歹也是秃鹰帮的九当家,若是传出去被一个女人逼到落荒而逃,那他今后还怎么在雄州立足,他们秃鹰帮放眼雄州那也是小有名气的势力,届时因此败坏了帮派名声,只怕其他的人必定不会饶了他。 想到这儿,岳九不免沉下脸来,打量了许晴几眼,略微思索后,果断横下心来,先前不曾防备才被后者占了上风,现在对于后者有了些了解,真打起来他也未必会输! 心中思定,便果断开口,但却是耍了个心眼。 “好!今儿的事老子认栽,但是我劝你趁早卷铺盖滚出青武郡,否则等我秃鹰帮其他首领来了,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说罢,岳九重重哼了一声,输人不输阵,这面子终归还是得要的! 随即便转身朝店外走去,走得很慢,警惕地关注着身后,两手紧握板斧,不曾卸下丁点防备,倘若许晴趁着这时候对他动手,他必定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但他还是低估了许晴想尽快了结此事的决心,哪怕他扔下狠话,后者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而已,任由他离开。 小心翼翼走到了门前,岳九做了个松气的动作,便要迈步出门,许晴见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转过身便要去捡插在墙上的剑。 就在这时,半个身子都出了门的岳九却是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转身的一瞬间扬起了手臂,一道残影从他手中疾射而出,径直朝着许晴飞来。 正是板斧! 而他也在飞出这一斧的瞬间朝许晴狂奔而去,扬起另一柄板斧作势挥扫,倘若那一斧未曾劈中的话,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继续进攻。 许晴背着身子,并不曾看到这一幕,但出于灵敏的知觉,还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危险,下意识便朝着一旁躲闪而去,耳边这才响起了徐元的惊呼声。 “小心!” 第九十七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徐元的呼声刚一落下,板斧就贴着许晴的耳边劈在了墙上,岳九虽是突然出手,但却是早就蓄满了力,这一斧的速度力道不可谓不快,也是许晴躲闪的足够及时,否则真得有性命危险。 凛冽劲风刺痛着她的脸颊,削断了几缕碎发,虽已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但她依旧不敢放松,身后的破风声呼呼传来,心头的危机感依旧浓烈。 许晴所站的位置距门口也不过十几丈距离,仅是两三个呼吸,岳九就来到了许晴身后,仅剩的一柄板斧照着后者劈落。 这时候,许晴才刚刚稳住身形,转过半个身子,察觉到岳九的动作当即作出了应对,脚下猛地一蹬,整个人向后跃去。 但她毕竟还是放松警惕的太早了,只以为岳九真要离开,眼下虽凭借着灵敏的反应做出了应对,可还是晚了些,高手过招,胜败尽在眨眼间。 锋利的斧刃划过许晴的箭头,衣衫顿时开裂,留下了一道足有半指深的伤口,鲜血直流。 惊险躲过,许晴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子,眉头皱起,不去理会从肩膀延伸至胸前的伤口,眼中带着浓浓的杀意,恨不得立马杀了岳九。 “姐!” 徐元惊呼一声,下意识就要撒腿朝许晴跑去,但后者察觉到他的动作却是忙喊了句。 “别过来!” 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意被岳九捕捉了个正着,当即毫不犹豫地调转身形朝徐元扑了去。 他不清楚这二人的关系,但听到这一声称谓,以及许晴对徐元表现出的在意,他笃定后者对于许晴来说一定很重要,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到要看看,杀了徐元,这娘儿们会不会疯了! 想到这里,岳九不免加快了速度,但许晴显然早就防备着岳九打徐元的主意,在岳九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同样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还不忘急声提醒徐元一句。 “快躲开!” 徐元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立马闪躲向一旁,生死关头,他的动作可是利索的很,加上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到的些许闪躲技巧,虽说显得狼狈一些,但躲避的动作时机他还是有几分老到的滋味的。 闪身避免和岳九正面相对后,徐元就朝着一旁的柜台跑了去,仗着身形小,不断穿梭其中,等岳九落到徐元先前所在的位置时,后者已然跑出十多步了。 没想到徐元如此滑溜,反应倒是快得很,岳九不由得略微停滞了一下,下一秒,背后就传来一阵破风声,正是许晴赶来! 没有犹豫,岳九立马转身挥出一拳,不偏不倚迎上了许晴砸来的一拳,二人境界相当,这一拳的力道相差无几,虽说岳九仓皇出手并未使出全力,但许晴也并不擅长于力道,这一下反倒是碰撞了个平局。二人各自向后退了五六步,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岳九紧皱着眉头,这娘儿们真麻烦,看来还是得先解决了她才行,不然自己一味想着杀徐元,难免不会被许晴找到机会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思定,岳九也就没有再去关注徐元,握着仅有的一把板斧,盯着许晴,片刻后冷冷说了句。 “臭娘们儿,今儿只能怪你命不好了,可别怪爷爷我不懂的什么叫怜香惜玉,先前大意让你尝了点甜头,接下来,你可就该哭了!” 一声落下,他没有任何停顿,再次扑向许晴,一上来就以最快的速度朝后者掠去,试图打后者一个措手不及。 见状,许晴轻哼一声,立马如此前一般抽身闪躲,根本不和岳九硬碰硬。 但后者这一次明显长了记性,见许晴闪躲就果断掉头冲向徐元。 本来看到岳九对自己没了兴趣,徐元都已经停下了躲闪的身影,站在一个柜台后准备好好观察一番局势,谁承想岳九居然又打起了他的主意,无可奈何只能继续跑。 许晴注意到岳九的动作却是沉下脸来,后者这是摆明了想让她陷入两难啊,想要闪躲就兼顾不了徐元,想要让徐元安然就必须和岳九面对面打,一股浓浓的无奈涌上心头。 但她依旧没有多想,毕竟徐元是万万不能有事的,至于岳九,先前不跟他正面打斗不过是因为自己走的是灵敏之途,后者专攻力道,正面抗衡无疑是以己之短攻其所长,但眼下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想着,许晴猛地止住了身形,随手抄起柜台上的一把剪刀,奋力丢向岳九,后者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同样停了下来,回身扫过一斧。 “噔~” 剪刀应声被砸在一旁,紧接而来的许晴一掌拍向了他的脸面,他急忙侧身躲过,朝着许晴这一侧的手臂猛地抡出,正中后者的腰腹。 但许晴早有应对,探手挡上岳九的手肘,借着后者一撞的力道闪向一侧,稳稳落在了地上。 不待稳住身形,许晴就再次抽身而出,一双白皙的手掌探出,看着软绵绵的,但岳九可不敢小觑这一掌的威力,立马迎上一拳。 “砰~” 拳掌相击,闷响响起,许晴应声滑出,接连退了十几步方才稳住,而岳九则是仅仅退了三步,高下立分,这一次明显是岳九占了上风。 脸上露出喜色,他不免得意了起来,先前那股郁闷一扫而空,不屑地撇了撇嘴,“臭娘儿们,你之前的厉害劲儿呢,有本事再伤爷爷一次啊!” 说着,岳九看了一眼许晴胸前那道伤口,衣衫裂开,随着后者的动作似乎都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令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只可惜这娘儿们今天必死无疑,不然倒是可以快活快活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晴的面色愈发阴沉,恨得牙根痒痒,下意识瞥了一眼插在岳九身后那堵墙上的剑,似乎有所想法,但岳九又怎会不知道对于他们这等境界的武者来说,持兵者有兵刃和没兵刃的实力相差有多大,自然不会给许晴取回剑的机会,死死地守住了进路。 观察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空档,许晴只好再度抽身冲了出去,只能边打边看了,或许能抓到空挡,只要能拿回剑,她就有十足的信心杀了这个家伙! 岳九巴不得许晴跟他正面硬碰呢,论力气论猛势,他可不觉得自己会比许晴这个女人弱,当即畅快地喝了一声,大步迎了上去。 “来得好!” 二人再度站在一起,你来我往,掐招换势,各有进退,时而拳掌相击,时而手足相向,眨眼间便是几十回合战罢,尽显酣畅淋漓。 许晴虽不擅力道,可毕竟境界在那里,这一拳一掌的威力也不会比岳九差了太多,虽一直处于下风,但后者想要摧枯拉朽地击败她也不容易,二人自然不免僵持了起来。 不远处,徐元站在柜台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里急切,但他却逼迫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唯有如此才能帮到许晴。 看多了一品高手之间的切磋,眼下不过是两名四品境界之人的争斗,乍看凶猛异常,但若是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察觉到不少破绽之处的! 只可惜,徐元毕竟眼力境界都稚嫩的多,就算是能看出一些来,但也根本来不及去提醒,只能在心里惋惜着白白流失的好机会。 随着时间点点流逝,许晴的劣势越来越明显起来,已是被岳九不停地压制着,二人一点点朝着店门所在的方向移动着,后方露出个大空子。 许晴自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几次想要抽身越过岳九,但都被后者及时制止,为此还不免多挨了几拳,嘴角已是有着鲜血溢出。 拍出一掌挡住岳九砸来的一拳,身形向后退去,借此空当,许晴又一次看向岳九身后,插在墙上的剑。 但这一次她的眼中却是一闪而过惊喜之色,入眼,一个少年已然来到墙角,正奋力地拔着剑,只是奈何少年的力气实在是有些弱,她这全力掷出的一剑力道何其大,牢牢地插在了墙里,岂是徐元轻易能拔得出来的。 但徐元看了这么久,显然也明白兵刃对于许晴的重要性,此刻可谓是使上了吃奶的劲,整个人吊在了墙上,两脚蹬着墙,两手握着剑柄,拼尽全力往外拔着。 整张脸涨的通红,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剑刃似乎在一点一点往外延伸,就在这时,一声轻响传来,像是掉下了一块石头,手上的阻滞力道顿觉一松。 下一秒,徐元便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跌了去,插在墙里的剑竟是真被他拔了出来,但他显然没想到会一下子拔出来,被闪了这么一下,手上不免松动,长剑脱手而出,径直朝身后飞去。 也是巧的很,长剑飞出的方向正是许晴和岳九所在的方位,看着迎面而来的剑,许晴眼中飘过惊喜之色,当即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 岳九不知内幕, 第九十八章 江湖水深处处险 血光溅射,一道醒目的血痕出现在岳九的脖子上,鲜血沾染衣领,令他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透露着浓浓的不甘和悔恨,试图回身,但刚转过一半就瞪着一双眼跌了下去。 许晴握着剑静静站在岳九身后,剑刃之上粘着几点血印,胸前剧烈起伏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特别是肩上那道蔓延至胸前的伤口,分外醒目。 看到岳九没有了任何动静,她这才轻呼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涌起一股庆幸之意,幸亏徐元及时帮到了她,否则再耗下去,只怕倒下的可就得是自己了! 这个时候,徐元才刚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先前突然失重可是把他摔了个惨,本就没好利索的伤口狠狠地撞在了地上,他似乎感觉到结了痂的伤口又裂开了一般,背上黏糊糊的,传来阵阵刺痛。 转过头,徐元才看到门口似乎衣领分出了胜负,心里惊喜的同时也有些惊讶,先前还僵持不下,岳九怎么一下子就被杀了。 但也仅仅是心头微微惊讶一下罢了,一起身就连忙朝着许晴跑了去,看着后者气喘吁吁的模样,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关切。 “姐,你怎么样?” 扫了一眼许晴肩上的伤口,徐元忍不住轻声问了句。 许晴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个笑脸,“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就凭一个淫贼,还杀不了我!” 深深看了许晴一眼,确认她似乎的确没有大碍,徐元才松了口气,思索片刻后,才皱着眉头继续说了句。 “姐,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这些人敢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行事,只怕不会简单,若是有其他的人问讯赶来,到时候我们可不好对付啊!” 他虽然不知道这伙山贼是什么来历,但后者既然敢无视官府,大半天跑到城里劫掠,背后的势力定然不会简单,万一此处还有其他的同伙在,以许晴现在的状态只怕到时候他们谁也跑不了,未免生变,还是先走为妙! 许晴这次没有多想,果断点了点头,徐元不知道这伙山贼的来历她可是清楚得很,加上此刻的状态实在是差得很,好容易保住了徐元,她同样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见许晴点头,徐元便要搀扶着许晴离开,但后者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朝四周扫视了起来。 徐元微微一愣,不大明白许晴是在做什么。 “姐,你是在找人?” 闻声,许晴摇了摇头,却是说了句,“对了,你先上楼把刚才那件衣服拿上吧,总不能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做,光带了一身伤回去吧!” 说着,许晴冲着徐元露出个轻松的笑脸,倒还不忘调笑一句。 但这话落在徐元心里却是激起了不小的波澜,眼睛不自觉有些发酸,一时竟是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着他呆滞了起来,许晴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催促了一句。 “快去吧,不然一会儿真有赶过来,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徐元这才惊醒,点了点头,随即急忙朝楼上跑去。 注视着徐元匆匆的背影,直到后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后,许晴这才收起笑脸,眼底闪过一抹隐晦的阴沉。 低着头看了一眼肩头的伤口,许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忧愁,还有些愤恨,若不是因为徐元这个只会惹事只会拖后腿的家伙在,她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如此深的伤口就算是好了,以后也难免不会留下疤痕,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可她偏偏却什么都不能说,甚至都不能表现出来,谁叫徐元如今可是他们师兄妹二人翻身最大的凭借呢! 许晴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思索了起来,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嫌弃这个伤口留下的疤,想来也不会吧,毕竟他可是很爱自己的,更何况,她可是完全为了他们二人的未来啊,师兄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的! 想到这儿,许晴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和贾毅结婚的那一幕。 这时候,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拉回了许晴的思绪,目光循着声音来源看向楼梯处,很快就看到了匆匆而返的徐元,手里抱着一件衣衫,正是此前他和许晴看中的那件黑色劲装。 “姐,我拿到了,我们快些走吧,免得被人看到。” 虽说那些来的山贼都被杀了,但人多眼杂,难保不会有路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幕,倘若走漏了风声,被那伙贼寇寻上门来可就不好了。 似是猜测到了徐元的担忧,许晴再度换上笑脸,宽慰一句,“放心吧,这些家伙都死了,店里的伙计也早就趁乱跑光了,没人知道是我们杀的人的,更何况我们住在城东,这里是城中心,就算是知道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们的!” 听着许晴透露着浓浓自信的话,徐元才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依旧有股不安在作祟,似乎有股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存在问题,只好作罢,或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见徐元没有再多说什么,许晴示意一下,二人随即迈步走出了店铺。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一个人影从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下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慌乱神色,正是那跟在李狗身边的另外一个伙计。 先前李狗险些被杀,吓坏了他,慌慌张张地躲在了桌子底下,没想到反倒是成了这一场厮杀仅剩的见证者,当然,杀人的两个人除外。 许晴和徐元并不曾注意到此人,只当他如同李狗一般逃走了,不承想他居然一直就躲在店里,甚至连他们二人先前的对话都一字不拉的听了进去。 鬼鬼祟祟瞧了半天,确认外面没人了他这才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朝着许愿离去方向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第九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医馆,二层。 “吱呀~” 推开屋门,徐元搀扶着许晴走进屋内,其实后者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轻微的内伤罢了,但苦战了那么久,体力消耗的大了些,步子虚浮,便只能让徐元一路搀回来了。 扶着许晴坐下,徐元便要急着下楼去找郎中,但许晴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却是拉住了他。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我自己上点药就好了!” 回头看了一眼许晴略显苍白的脸色,徐元却坚持己见,“姐,你的伤口太深了,反正有郎中在,就让他给你看看吧,也能好的快一些!” 说罢,徐元就急急忙忙走出了屋子,许晴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徐元就已经出了屋子,她只好作罢。 一路跑下楼,却是不曾看到郎中的身影,唯有一个每日送饭的伙计默默地站在柜台前整理着药柜里的药材。 “小哥,你看到那个先生了吗?” 朝四周扫视了一番依旧没有看到人影,徐元这才走到柜台前,问了那伙计一句。 后者闻声回头,知晓徐元口中的“先生”指的是谁,但却是摇了摇头,摆出一副无奈神色来。 “不知道,掌柜的出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他经常神神叨叨地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要是有急事的话就先等等吧!” 说完也没有再去理会徐元,转过身自顾自做着先前的事。 徐元皱了皱眉,脸上多少有些急切,不管怎么说许晴都算是为了保护他才受的伤,不然凭借后者的武艺断然不会如此狼狈,可现在却找不到郎中了,这可怎么办! 无可奈何,他只能守在柜台前等着,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不见郎中的身影,他愈发着急了起来,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便要转身离去。 还是先上楼看看许晴怎么样了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正是那郎中。 看到中年,徐元立马回过身子,三步两步上前,急声说了句。 “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去看看我姐吧,她受伤了!” 然而,中年却是没有回应,而是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徐元一番,冷不丁问了句。 “你们今天出去了?” 徐元一愣,似乎有些惊讶中年是怎么知道自己出去的,但很快就释然了,没出去怎么可能受伤! 没有多纠结于此,徐元点了点头,催促了一句,“先生,麻烦您跟我去看一下吧!” 瞅了一眼徐元急切的模样,中年却是一脸漠然,没有任何要动身的意思,直接转过了身子,朝柜台里走去,把徐元晾在一旁,反倒是冲那个伙计不满地说了句。 “怎么干的这么慢,这都多久了,这么点活还没干完,下次再这么拖沓当心我扣你月钱!” 一听这话,伙计当即无辜地回过头,连忙求饶,“掌柜的,可别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可全指望着我养活呢,您大人有大量,我一定快些干!” 中年白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倚靠在柜台上,倒是颇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滋味,看的徐元急得都想跺脚。 这时候,中年才看向徐元,慢悠悠说了句。 “你回去吧,想让我给那个泼女人瞧伤,不可能,像她这种人,就该让她好好吃吃苦头,让她再跟我耍威风!” 说着,中年冷哼一声,显然还在为先前许晴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 见此,徐元颇为无奈,张着嘴,却是不知该怎么说动中年。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又又进一人,正是一早就离开的贾毅,看到徐元焦急的模样,疑惑地问了句。 “嗯?徐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听到贾毅的声音,徐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上前说到。 “贾大哥,许师姐受伤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一听这话,贾毅顿时拉下脸来,紧皱着眉头,当即点了点头,但依旧平静地说了句。 “好,我这就上去!” 说罢,贾毅便急急忙忙朝楼上跑去。 徐元却是没有要跟上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贾毅匆匆的背影,忽地灵光一闪。 片刻后,他回过头看向了中年,后者迎着他的目光,似乎从中看出了些许不一样的地方,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受惊一般问了句。 “你……你要干什么,干嘛这么看着我?” 贾毅回来了,有他照顾许晴,徐元自然也就少了些担忧,脸上换上平静,深深打量了中年许久,才不紧不慢说了句。 “先生,咱们也相处了半月有余了,想必你也知道我这师兄师姐的关系好的很吧,你说若是让我这师兄知道你见死不救的话,以他的脾气和本事,只怕难免不会来找先生你的麻烦,到时候这医馆只怕……” 说着,徐元破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一旁闻声转过头来的伙计,随即轻轻一笑。 中年听着他的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不悦道,“小子,你是在威胁我吗?” 徐元不置可否地摊了摊手,“先生怎么想都可以,反正这是先生自己的地方,自然你想如何就如何了,我们也不会少给你银子,我先上去了,至于先生来不来,就看先生有没有这个善心了!” 说罢,徐元当真直接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呆滞的中年愣在原地,抬起手想要叫住徐元好好理论一番,可后者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让他空有一番说辞却无处可说,心里头蹭蹭直冒火。 许久之后,中年才愤恨地捶了一下柜台,忍不住咒骂了一句,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而离去的徐元却是不再去理会中年的反应,连忙上楼来到了许晴的屋子,但一进屋就看到了令他难堪的一幕。 屋内,许晴褪下了半边衣裳,而贾毅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上着药,颇有几分柔情蜜意。 见此,徐元顿时红了脸,迈进屋的一只脚急忙缩了回来,躲在屋外,直觉得难堪的很,心里暗骂自己一句,太冒失了! 屋内的两人也被徐元这贸然而来的外人冲撞得一惊,许晴下意识拉起了衣裳,而贾毅更是直接就握上了腰间的佩剑。  不过,看清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是徐元后,二人这才送下了警惕,可脸上的神色多少有着几分不自然,相视一眼,皆有无奈。 屋外,徐元抬手狠狠搓了搓脸,这才结结巴巴问了句。 “贾大哥,许师姐她……她怎么样啊?” 当着贾毅的面,徐元依旧客气地称呼着许晴,唯有与后者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叫一声姐,或许也是后者于他而言更为亲近一些吧。 “徐兄弟你放心吧,她没有大碍!” 屋里传来贾毅的声音,徐元这才松了口气,可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那中年终究还是担心贾毅真去找他的麻烦,果真提着药箱走上楼来,看着徐元红着脸靠在门外,不免疑惑一句。 “小子,你藏在这儿做什么,偷看什么呢?” 闻声,徐元忍不住露出几分无奈来,没有去搭理中年,而是将后者拦下,冲屋里喊了句。 “贾大哥,先生来了,要不让他给许师姐看看吧?” 屋里沉默片刻后,贾毅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好,你们进来吧!” 徐元这才对着中年摆出个请的手势,“先生请进!” 中年瞪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当先走进了屋内,徐元紧随其后。 许晴的衣衫已经穿好,但被板斧划开的那个口子依旧显露着些许白皙的皮肤,一下子就引去了中年的目光。 “咳咳~” 一旁的徐元看到许晴渐渐涌上怒火的目光连忙提醒一声,中年这才回神,心头闪过一抹惊慌,仿佛在地府门前晃了一遭般。 贾毅同样注意到了中年的目光,眼中闪过杀意,但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站在一旁不曾开口。 中年静了静心,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般走到了床边,冲着许晴淡淡说了句。 “坐好,我看看你这伤口!” 说着,便抬手朝着许晴肩膀落去。 后者见此顿时向后退去,猛地拔剑架在了中年脖子上,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杀意纵横,看的徐元一阵心惊,下意识便要上前。 但还没动,肩膀上就多出了一只手拦下了他,贾毅的声音随即响起。 “无妨,师妹有分寸的,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不敲打一番还是不行的!” 听着贾毅平静的语气,徐元犹豫了一下方才作罢,倒是确如贾毅所说,这个郎中果真是有些道貌岸然了。 中年显然没想到许晴一言不合就动手,不过后者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他也算是了解一些后者的脾气,没有像当初那般惊慌,而是故作镇定地沉声道。 “你要做什么?我不看伤口怎么给你治?” 许晴眯着眼,盯着中年看了起来,后者毫不畏惧地迎着她的目光,倒是颇有几分无畏。 片刻后,许晴这才收起剑,狠狠说了句。 “你最好别有其他心思,否则……哼!” 中年本想说一句,似你这般凶悍的女人,白给我我都不要,可一看到许晴那意欲杀人一般的眼神,便悻悻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故作老道的甩了甩衣袖,中年这才凑近了,抬手揭开些许衣衫,瞧起了许晴的伤口。 第一百章 中年的动作让许晴下意识绷紧了身子,眯着眼盯着中年,一双眼如同要冒出火来一般,握着长剑的手依旧紧攥。 贾毅同样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毕竟许晴伤口的位置略微有些尴尬,被一个男人这么久久盯着,任谁也会感到难堪。 但中年却像是浑然不知一般,不停扯动着破裂的衣衫,凑近了瞧着许晴肩上那道延伸至胸前的伤口,虽神态稳重,但眼里却时不时带上些许奇异光芒。 就在许晴即将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时,中年终是缩回了手,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说到。 “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伤口还是得尽快处理才行,免得发脓,我先去给你配些药,调养半月就能好的差不多了,这期间最好不要有剧烈动作,扯裂了伤口再想好可就难得多了!” 说罢,中年缓缓起身准备离去,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叮嘱了一句,“对了,切记伤口不能沾水。” “好,你可以走了吧?” 许晴点了点头,不冷不热说了句。 中年似有些不悦,但碍于许晴的霸道和实力,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 丢下一句他自认的狠话后,便急急忙忙离开了屋子,颇有几分在逃的意味,生怕许晴翻脸。 徐元静静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脸上原先的担忧也因中年那一句“并无大碍”消散了,不管怎么说,许晴受伤都有他的原因在内,眼下得知许晴安然,他的心里总归能好受一些。 这时候,贾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兄弟,麻烦你跟着先生去取一趟药吧。” 徐元微微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当即应了一声,“哎,那许师姐你好好休息。” 说着,徐元便转身离开了屋子,追上了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还嘟囔着几句的中年。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中年下意识一怔,连忙回头,待看清跟来的人是徐元后,才松了口气。 心虚一般拍了拍胸脯,中年忍不住瞪了徐元一眼,这才转过身继续朝楼下走去。 徐元懵了一下,方才想明白,这家伙八成是又在说他们的坏话了,不过显然后者并不忌讳自己,或者说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让他多少有些无奈。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天元帮的少主,虽说眼下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可也不能压根不被人放在眼里吧! 想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往日人人恭敬人人奉承的一幕,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中年虽说一股脑往前走,可也时不时注意着徐元的动静,看到后者脸上颇有故事的笑意,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小子,你跟他们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徐元微微一愣,好奇地反问一句,“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中年不屑地轻笑几声,“呵呵,我阅人无数的眼力岂能看不出来这点端倪,莫说你们这显而易见的关系,就连你小子不知道的东西我都能瞧得出来!”听着中年得意的话,徐元来了兴致,快步走上前,和中年并做一排,开口追问一句。 “那先生能跟我说说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然而,中年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鄙夷地打量了徐元几眼,片刻后摇起了头,两手背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淡淡的声音传来,尽显不屑,“我跟你说作甚,现在的消息可都是需要银子买的,就你小子这穷酸模样,你能听的起吗!” 早在徐元他们来的时候,中年就知道这小子是个穷光蛋了,就连他自个儿的药钱都是贾毅二人给的,指望着从他身上赚钱,除非自个儿是傻子! 中年的话让徐元一滞,却又无可反驳,往日从不曾感觉到银子的作用,眼下真一无所有了,徐元才真切体会到身无分文的人在江湖上是什么感受了,难怪那么多人为了钱宁愿去做违心的事,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 徐元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感到些庆幸,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楼上,还好自己遇到了热心的人,若不是贾毅和许晴,只怕自己现在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吧! 相处了这么久,贾毅二人对他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甚至许晴今天为了保护他都受了伤,这份越来越浓的情谊已是让他渐渐打消了对于前者的猜疑,开始打心底里将这二人当成了值得交往的存在,就如同小里村的韩蛮一般。 想到韩蛮,徐元又不免忧愁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自己被村子里的人敌视,不论是韩蛮还是老妪都是难得的好人,自己真不希望看到他们受伤害。 回过神来,徐元又自嘲一笑,如今连自己都管不过来了,还有心思去关心他人的安危,未免有些可笑了。 无奈地摇了摇头,徐元这才收回思绪。 中年的身影早已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等到他来到柜台前的时候,中年已然将许晴所需的药配好了,看到他走来便开口提醒了一句。 “小子,药我可是配好了,药量足够她服用半个月的,你最好别再来烦我了,另外请你转告他们,药钱一共五两银子,记得给我,可别想着偷跑!” “多谢先生,我一定转告!” 捧过十几包药,徐元冲着中年躬身行了一礼,但后者却是昂着头直接离开了,压根没有理会他。 好在他也清楚了中年的性子,并没有过多在意,随即抱着这一堆药走上了楼,有了之前的教训,他这次并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停在了屋门前,没有空手可以敲门,就只好直接开口了。 “贾大哥,我把敷的药放在门口了,你记着一会儿拿进去,喝的药我现在就去煎。” “好,那就有劳徐兄弟了!” 听到屋内响起应声,徐元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部分药放在了门口,随后又捧着剩下的药走下了楼。 说来一直养着伤,可他自打来到这医馆以后还从没有亲自煎过一次药呢,眼下一头雾水,也不知该去哪里,忍不住暗自责怪一句怎么刚才没多问一句,只好又抱着药来到了柜台前。 中年已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柜台只有个伙计还在忙碌着。 “小哥,我能问一下煎药去哪里吗?” 闻声,伙计似乎有些不耐烦,头也不回地指了一个方向。 “从那边出去,后边院子里就有药罐,自个儿找个干净的就行,煎完了记得清洗干净,我可没工夫给你收拾烂摊子!” 许是受到了中年的影响,就连伙计对徐元的语气都透露着些许不善来,好在徐元如今也算是见识了一些世面,看多了这样的嘴脸,也不会过多在意什么,他本就给人一种心性淡漠的印象,眼下反倒是更贴合了。 “谢谢!” 冲着伙计道了声谢,徐元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去,也是第一次发现这医馆一层的角落里居然还有一个小门。 穿过去,视线豁然开朗,才发现医馆并非是自己看到的那般,后面竟然还有一处小院子,只是院子并不大,一面连通医馆,其余三面则是有着三间大厢房,皆锁着门窗。 凑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户上瞧了一眼,发现这些屋子似乎都是用来存放药材的,心里明朗起来,难怪这么大个医馆他始终都不曾看到药材放在哪里,原来还有这等好地界。 没有再过多消磨时间,抬眼扫视了一周,很快就找到了那伙计所说的煎药的地方,就在院子靠近中心的地方,搭着一个草棚,里面有四五个小炉灶,不过却是没有丁点烟火气。 七八个药罐随意摆放在炉灶旁,上面深深的黑印可以看的出这些药罐应当是用了有些年头了。 徐元走上前,将药材放在一旁,从院子里抱了些柴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点起了火,生炉灶可不比点堆篝火那么简单,也是徐元足够聪明,试了几次摸索出了窍门这才成功。 接水、放药,一边扇着火,一边盯着药罐里的药材,不多时,便有一股浓重的药味飘了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看到药罐里的药煎的差不多了,徐元便从一旁清洗出一个干净的碗来,盛了一碗药,小心翼翼端着走回医馆,上了楼。 屋门依旧紧闭,屋内不时传出几声含糊不清的交谈声,也不知贾毅和许晴在屋子里说这些什么。 “贾大哥,药煎好了,我能进来吗?” 站在门前问了句,屋里却是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簌簌声,似乎过了很长时间,贾毅的声音才响起。 “徐兄弟稍等片刻,我给你开门。” 话音落下,屋门颤动了几下,随即打开。 贾毅站在门前,面色平静,但徐元却是透过他看到许晴的面色有些潮红。 猜想到了什么,徐元不免多了些许难堪,忙将手里的药递了过去,说了句。 “贾大哥,药煎好了,你喂许师姐喝了吧,我就不进去了。” 贾毅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辛苦你了!” 第一百零一章 半夜三更有客来 入夜的青武郡城愈发清冷,一轮残月悬挂天际,清辉洒落,透露着渗透入骨的凉意。 三五盏小灯笼挂在医馆门前,照亮了面前的小巷子,只是再远一些便是漆黑一片了。 时近子夜,不知为何,往常早早就关门上板的医馆今日依旧门窗大开,中年静静地候在门前,显得有些焦急,又有些激动,时不时朝着巷子外望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一幕并不曾落入他人眼中,整个医馆满打满算也不过寥寥五人,除却中年和回家了的伙计以外,就只剩下徐元和贾毅师兄妹三人了。 但这个时辰,他们三人也早早回房歇着去了,没有谁大半夜还在外面瞎晃悠。 三层,小屋子里,徐元静静地躺在床上,两手搭在脑后,望着屋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清冷的黯淡月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眸子上,显得颇为深邃。 脑海中不断闪过这近两月来的一幕幕,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近期发生的一件件事,既悲伤又感慨,才不过两月时间,他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可谓是一件紧接一件,着实让他有些疲乏。 徐武天的身影忽地浮现脑海,徐元不自觉感到鼻子微微有些发酸,也不知道后者现在怎么样了,他尚且过得如此波折,更不用提还被仇敌追赶着的老爹日子过得该有多么艰辛了。 两月时间他虽说吃了不少苦头,但却是成长了许多,也看明白了许多,渐渐的明白了老爹所说的外面的江湖和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究竟指的是什么了。 这江湖的人心冷漠着实让他心惊,但也不能说人人如此,依旧有一些好人存在的,诸如韩蛮、小桃花,又或是贾毅和许晴,这些人都心甘情愿帮助他,见识了这么多的冷酷人心,他也越发珍视于这些人了。 思绪翻飞,徐元始终清醒得很,不知不觉便已到了深夜,他才渐渐感到了些许倦意,思绪开始模糊了起来。 但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哄闹声将他惊醒,紧接着,门外便传来一阵毫无顾忌的大笑,像是来了很多人。 “哈哈哈哈!兄弟们,要不说还是大当家的有远见呢,段老六这医馆开在这儿可是给咱行了不少方便,要不然这大半夜的,咱弟兄几个还不得睡在街上啊!” 声音粗犷,徐元听着,脑海中不自觉闪现出一个壮硕的汉子形象。 这声音刚一落下,另一道声音就接起了话茬,“你少扯屁,就你小子的性子还能委屈自个儿睡街上,我看你巴不得老六的铺子不开呢,你才好半夜偷悄悄摸进哪家娘们儿的被窝里,兄弟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话一落下,外面顿时响起成片的笑声,不知响起了多少道应声,纷纷赞同。 而那最先开口的汉子则是嚷嚷了一句,“放屁!老子当年跟着大当家的打拼的时候什么苦没吃过,别说睡街上了,就是猪窝狗窝我都没嫌弃过,那会儿你们还嘬你娘的奶的呢,还在这儿起老子的哄,跟老子比,你们还少生了二十年呢!” 然而,其他的人却毫不理会他的话,依旧一个劲儿笑着,看得出来这伙人关系应当好的很,闹归闹骂归骂,但却没有一个人的话音里是透露着真实的坏意思的,都是一些玩笑罢了。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隔着屋门,徐元都能清楚地听到每个人的脚步声,仿佛是朝着他这边走来了一般。 徐元猛地从床上坐起,下意识握上了放在枕头下的匕首,眉头皱起,这些人的交谈他听的很真,自然听到了这些人提到什么“大当家”,忽地想起了白日在布行碰到的那几个山贼,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来。 难不成这大半夜来的是一伙山贼? 难道这医馆是山贼所开? 徐元猛地一震,心头涌上一个大胆的猜测,片刻后急忙甩了甩头,似乎不愿相信,倘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岂不是在山贼窝里住了一个月? 那郎中虽说贪财,但却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看出任何山贼的气息,可这些人又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徐元一时迷茫了起来,但动作却是不慢,蹑手蹑脚下地躲在了门后,贴着墙,小心翼翼地沾了点口水扣开了门窗纸,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到,他只敢扣开一个仅有小拇指粗的孔,偷偷打量着外面的情形。 一道道身影映入眼中,却看不大真切,但依旧能隐约看得出这些人的装容似乎很奇特,虽无一例外尽是近身布衣、劲装,但却风格各异,有人一眼看去就像是莽夫,有人一眼看去像是书生,还有人一眼看去像是农民,令徐元愈发好奇了起来这些人的身份。 许是他们不曾上心,并没有人注意到徐元这间屋子的情形,接连从门前走过,朝着四周的几间屋子里走去,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每间屋子都被这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占了,可偏偏没有人盯上他这一间。 但他刚提起这股庆幸的心思,门外就忽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砸门声,像是有人想要强推开门一般,但整个门都被徐元从里面插上了,任凭门外的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咦?” 门外响起一声疑惑,一个壮硕汉子站在门前挠着头,自言自语了一句,“这门咋推不开呢?” 外面似乎不止他一个人,看到他连门都打不开,一旁顿时传来一声嘲笑,“呦,瘸子,今儿又去哪儿忙活了,累够呛吧,连个门都推不开了?还是让哥哥给你演示演示怎么开门吧!” 那人哈哈大笑几声,随即便要推动他面前的那间屋子的门,但下一秒,他却同样愣在了原地,竟然也没能推开。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瘸子看到这一幕顿时笑开了花,立马将那人先前的话一股脑还了回去。 “呦,怎么?你今儿没费力气,这不也没推开吗?还笑老子呢?你还是让段老六好好给你把把脉瞧瞧病吧,你比老子都虚的厉害!哈哈哈哈……” 那人面色一红,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紧皱着眉头,一个劲儿砸着门,似乎是想把门拆了一般。 徐元听的真切,估摸着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眼中猛地闪过一抹光亮,那好像是贾毅和许晴的屋子,他也是近来才瞧出了他们二人不寻常的关系,也是才知晓那两个人居然一直都住在一起,眼下听到砸门声从那边传来,心头不由得多了几分焦急。 这些人似乎来者不善啊! 万一真和白日那伙山贼有关可就不好了,许晴还受着伤,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仅凭贾毅一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家伙的对手! 眼下,他只希望这些人尝试一番就离开吧,否则真被他们把门砸开了,自己可是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就在他暗自祈祷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嘿,干嘛呢干嘛呢!你们是想拆了我这店不成啊!” 在这里住了近月,徐元一下子就听出了这是那郎中的声音,但心里的不安却是不知为何愈发浓郁了,脸上依旧平静,透过那个小孔朝屋外看去。 不甚宽敞的视线中,中年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径直穿过他这间屋子来到了贾毅那间屋子前,一把就将那拿门撒着气的汉子扯在了一旁。 “你干什么,我这门可是刚换的,砸坏了你赔我新的啊?” 那人似乎还没消气,冲着中年就是一顿嚷嚷,“段老六,你这装的什么破门,咋怎么推都推不开!” 中年正要开口,但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抢过了话头。 “你当然推不开了,因为屋子里有远道来的朋友!” 一听这个声音,徐元惊讶地发现外面的人不论是谁,几乎下意识就严肃起来,站直了身子,像是对于此人颇为畏惧一般。 片刻后,屋外传来一声整齐的呼喊,“见过四当家的!” 听着,徐元心头一沉,莫非自己真的猜对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且看独虎战群狼 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徐元的身子紧绷了起来,愈发警惕了几分,他不清楚这个所谓四当家的实力如何,但白日那九当家的尚且能够和许晴战成平手,这四当家的只怕比许晴还要厉害不少,保不齐是一名三品境界武者,甚至更高。 这等境界的武者已经踏入一流行列,无论是实力还是感知都远超常人,徐元可不敢大意,万一自己发出动静被此人听到的话可就不好了。 但也并不耽误他继续观瞧,只见一道身形算不得壮硕的中年径直走过,来到了贾毅那间屋子前。 此人正是秃鹰帮第四把交椅,齐肃,本是这青武郡的官府众人,受人陷害不得已上山落了草,因一身强悍的武艺被奉为四当家的。 看到齐肃,郎中段老六立马上前哭诉了几句,“四当家的,你瞅瞅,这几个家伙要把我的店拆了啊,你可得替我评评理。” 齐肃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倒是和徐元颇有几分相似,但他眼中却有着徐元所没有阴狠之色,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显然,这齐肃骨子里可是个狠辣角色! 不过面对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的语气反倒是柔和的多,笑着拍了拍段老六的肩膀,抬手制止了先前那个怒砸屋门的汉子。 “行了行了,犯不着跟一扇门置气,大当家的可是十分在意这个医馆的,你若是砸坏了,当心回去大当家的教训你!” 齐肃都放话了,那汉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拱了拱手,退在了一旁,但其他的人似乎还想起了齐肃刚才所说的话,一人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四当家的,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屋子里有人?” 齐肃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站在了门前,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随即扬声喊了句。 “屋里的朋友,听了这么久难道不出来见见面吗?咱们的账是不是该算算了,杀了我秃鹰帮的人,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吗?” 众人闻声当即一愣,忽地想起了什么,尽数面带怒色看向了那一间屋子,在这青武郡,但凡听说过他们秃鹰帮名头的人,哪个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的,从未有人敢跟他们起冲突的,敢跟他们动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因而提到杀人,他们都不用多想就猜到了是那件事。 必然是九当家的莫名其妙死在了布行了! “滚出来!” “是男人就别夹着尾巴,杀了我们九当家的,这笔血债谁来了都得还!” 几个脾气暴躁的当下就嚷嚷了起来,听得徐元一阵心惊,但却不惊讶于齐肃是怎么知道岳九是他们杀的。 笑话,整个医馆都是秃鹰帮的地盘,郎中段老六还给许晴看过伤,齐肃若是不知道才让人奇怪呢! 徐元心里不免急切起来,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这些人真是前来寻仇的,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本事究竟如何,贾毅能否挡得住他们。 事到临头,徐元知道在着急也没有用,只能静观其变,努力隐藏着身形,并非他胆小怕事,而是清楚自己出去也无济于事,甚至被那些人发现自己的行踪还有可能成为贾毅的拖累,倒不如先看看贾毅能不能解决的了这些人再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吱”声响起,屋门打开,贾毅面色平静地走了出来,随手关好屋门,这才看向了齐肃,淡淡说了句。 “你们说的人死有余辜,我替你们清理干净了,省的他败坏你们的名声,你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看着贾毅独自面对他们这么多人依旧面不改色,甚至语气似乎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齐肃终于收起了那副笑摸样,换上阴沉,就连眼底都多了些杀意。 “很好!你知道你是在跟谁作对吗?” 听着齐肃言语中不加掩饰透露出的得意,贾毅淡淡一笑,随意说道:“一伙蟊贼罢了,难不成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吗,人杀了也就杀了,想报仇尽管动手就好,废话还是少说一些为好。” “找死!” 这些人本就是一伙脾气暴躁的莽夫,哪里能受得住贾毅这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给后者点颜色看看。 齐肃眯着眼,倒是没有如其他人一般急躁,反而抬手拦住了其他人,上下仔细打量了贾毅一番,片刻后平静地说了句。 “据我所知,杀了我兄弟的是个女人,还有个小子,好像与你无关,他们是你的什么人,我劝你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得罪了秃鹰帮对你没有好处,若是你执意而为,只怕你再想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齐肃的声音很平静,不知是贾毅气定神闲的作态让他不敢贸然出手,还是在后者的身上瞧出了什么端倪,非但没有记恨于后者的狂傲,甚至还想劝退贾毅。 其他的人闻声不免一愣,似乎不大明白为什么齐肃会如此选择,一个个忍不住急声唤了一句,但都被齐肃拦了下来。 见贾毅不回应,齐肃抬手指了指身后,“你看到了,我的兄弟们的脾气可不好,这年头多个朋友多条路,还希望你三思,切莫给自己找不自在!” 然而,面对齐肃“苦口婆心”的劝诫,贾毅确实依旧一脸无谓模样,甚至还掏了掏耳朵,露出一抹厌恶神色,自言自语了一句。 “真是走到哪儿都有苍蝇打扰,真够烦人的!” 听着这话,齐肃终是没了耐心,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片刻后,忽地冷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手。 “好好好!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家伙,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兄弟们,给我杀!” 话音陡然提高,齐肃一声令下,身后早已按耐不住的众人当即抽刀冲了出去,而他自己则是静静站在后方,先前不曾见贾毅出手,摸不清后者的实力如何,但从其身上流露出的淡淡气势来看,只怕是个高手,所以他也没有急着交战,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总得先了解一番后者的实力如何才行。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在听到这一声“杀”的时候都热血沸腾的,就比如那郎中段老六,此刻正站在人群后方扯着嗓子,哭丧着喊着。 “哎呦!你们别在这儿打啊!我的店!” 第一百零三章 家家有本难念经 场面乱作一团,一伙三十余人尽数朝着贾毅扑了过去,但能够碰到后者的仅有寥寥几人,毕竟这里实在是太小了,三五人尚能放开手脚,可这几十之数就拥挤的多了。 但贾毅却是不受影响,他只有一人,不似那些山贼还得兼顾他人,他无所顾忌,甚至都不出剑,整个人灵活地穿梭在人群之中,巧妙地闪过众人探来的手脚,时而瞅准机会予以反击,不多时便打的这一众人惨叫连连。 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山贼,仅有寥寥几人是正经的习武之人,但也不过都是一些六七品境界的武者罢了,如何能与贾毅相比,他们的手段轻而易举就能够被后者挡下,可后者哪怕是随意出手,威力都不是他们能够吃得消的。 仅是半柱香时间,就有七八人被打的吐起了血,不得以退在了外围,可贾毅似乎铁了心想要率先解决掉几人减轻压力,紧追不舍,其他的人试图拦截,但都被后者巧妙的身法躲过。 眼看就要追上那逃窜的几人,贾毅探出一掌拍向一人后心,千钧一发之际,那人忽地向前闪去,让贾毅这一掌拍了个空。 下一秒,一股凛冽的劲风袭过,一只铁拳扑面而来,正是一直不曾动手的齐肃,看着贾毅以一敌众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他知道凭借这些人根本抵御不住后者,未免出现无辜的伤亡,他终是不得以出手了。 一把扯过那逃窜的手下,他终于和贾毅交起手来,虽说看了这么久,他依旧没有看出贾毅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但却隐隐感觉到后者似乎并不弱于他,这让他的面色不免凝重起来,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不想跟贾毅起冲突也不行了。 顷刻间,拳掌相击,沉闷的“砰”声响起,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贾毅稳稳站在原地,齐肃反而被冲撞退了好几步,高下立分,由不得这些人不心惊。 难道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比四头领还要厉害? 齐肃同样惊讶,虽说先前是随意出手,可也足足使了八成的力道,竟然没能在贾毅手里占了上风,此人难道是二品高手不成? 事实的确如此,这齐肃乃是三品境界,而贾毅却是实打实的二品高手,离那顶流高手仅有一步之遥,莫说是齐肃了,就是换一个同为二品境界的人来,都未必能够压得住贾毅。 齐肃不免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愁闷,倘若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些人怕是回不去多少了,武者力境每一品级的差距虽不是特别大,但也有着上百斤力气的区别啊,生死决斗,差一点都可能发生意外,更别说这近乎两成实力的差距了,仅凭人数可是很难弥补的,除非他们能有大几十上百号人。 显然,他们并没有,一同下山来的仅有他们这寥寥三四十人罢了,若说岳九在的话,他们二人联手,谁胜谁负还有待定论,但此刻只有他一人,恐怕很难在贾毅手上讨了好,除非能够抓住后者致命的破绽,否则耗下去怕是输的只会是他们。 一番碰撞让齐肃变得投鼠忌器起来,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太多了,他一时也判断不出贾毅的实力究竟如何,倘若后者依旧是在隐藏着实力,那他继续贸然上前,只怕结局会更加难以预料。 看到齐肃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贾毅倒是不作犹豫,立马扔下齐肃,掉头继续收拾起了其他的山贼,见识过贾毅先前和齐肃短暂交手显露出的实力,这些人还哪里有胆量跟贾毅打,离得近的几人当下就要后撤,但退路都被人堵上了,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贾毅冲来。 “铿~” 握在手中的长剑终是出鞘了,亮光一闪,一捧血花溅起,一人当场毙命,长剑去势不减,朝着另一人刺出。 “噔~” 刀剑碰撞出剧烈声响,贾毅的剑依旧稳稳刺出,而那山贼手里的刀却是被直接震飞了出去,在空中传来阵阵颤鸣声。 “嗤~” 剑刃穿透前胸,那人猛地一颤,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随即向前栽落。 接连死了两人让局面愈发混乱起来,一众人尽数没了战意,纷纷往楼下退去。 陷入纠结的齐肃见此像是有了什么主意,一边抽出背负的双鞭扑向贾毅,一边扯着嗓子喊着。 “都不要乱,往店外跑!” 在他看来,这里的地方太狭窄,根本无法让他们每个人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只要能将贾毅引出外面,凭借人数优势,他就不信还找不到好的机会。 贾毅闻声却是冷笑一声,齐肃的心思他何尝想不到,但这同样也衬了他的心意,他又何尝不嫌在这里放不开手脚呢,真正到了空旷地带,凭借他的灵活身法,这些人只怕连摸着他都难! 再者,屋子里还有受伤的许晴,还有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徐元,能够把这些人引开他也能省心许多,没有了顾虑他才能彻底放开手脚。 至于其他的人此刻早就乱了神,只能齐肃说什么他们做什么了,当下拥挤着朝楼下退去,贾毅本想趁乱继续杀几人,但察觉到他的心思的齐肃却是根本不给他机会,双鞭或抽或戳,招式层出不穷,忙于应对,一时倒是让他有些难以腾得出手去对付其他人了。 就这样,陷入混战的一众人不停靠近楼梯,贾毅也半推半就随着众人沿着楼梯一路打杀到了店外,原本哄闹的二层顷刻间便仅剩下暗自庆幸的郎中段老六了。 望着众人消失的背影,段老六松了口气,还好这些人都走了,要不然再打下去他这店可就保不住了。 但仅是片刻,门框窗户上已是密密麻麻布满了划痕,看的段老六一阵心疼,还不知道得花多少银子修缮呢! 一间被众人忽略的屋子里,徐元静静观瞧着,看着那一伙人的身影接连从眼前晃过,听着杂乱的声响越来越远,直至仅能隐隐约约听到楼下传来的打斗声响,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虽说整个打斗的过程他不曾得见,但听齐肃略带慌乱的声音就能猜得出贾毅应当是占据了上风,要不然这些人怎么可能想着离开呢,出了外面没有限制,贾毅岂不是更加难缠了? 然而,他的想法却刚好和齐肃背道而驰,至于谁对谁错,眼下却是谁也说不透了。 听到外面久久没了动静,徐元忍不住想要开门出去,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耐着性子多等了片刻,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听着外面有没有异动。 许久之后,他这才像是定下心来,随即轻轻取下门闩,将门拉开个小缝隙,露着一双眼打量着屋外的情形,握着匕首的手举在身前,蓄势待发。 目光仔细地扫过整个长廊,却是不曾看到一个人,徐元这才放下心来,但下一秒,一个声音就狠狠地吓了他一跳。 “咦?你小子居然还活着?” 徐元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在,只以为是哪个山贼,身子猛的一震的瞬间抬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出了匕首。 “靠,你找死啊!” 段老六显然也没想到徐元会来这么一出,的亏他反应足够快,急忙抽身躲开了但还是被匕首划破了衣衫,整个袖子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徐元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居然是郎中,但哪怕是认出了后者,徐元也没有露出丝毫歉意,反而沉着脸盯着后者。 徐元冰冷的眼神让段老六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在他印象里,这个小子对自己总是恭恭敬敬的,平日里性子温和,谦逊有礼,还从没见过徐元露出这幅神色的呢。 但他也仅仅是微微感到些惊讶罢了,似乎明白徐元为何会突然敌视起了他,没有开口说破,自顾自整理了一下衣衫,随即上下打量了一眼后者,才缓缓说了句。 “小子,看在你平日里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趁现在他们在外面打的热闹赶紧跑吧,秃鹰帮的势力可不是你们这些浪迹江湖的小游侠能抵抗的,就算是那家伙再能打,也打不过一个山头的人的,现在再不逃可就没机会了!” 许是觉得和徐元算得上投缘,也是段老六不似其他山贼一般,他不会武,也不想当山贼,只想安安稳稳经营着自己的小医馆,多挣些银子罢了,可时局如此,由不得他不投靠秃鹰帮,各有难处,他只能凭着良心提醒徐元一句,多余的却是不能做,也做不了! 也不待徐元有什么回应,段老六自顾自走下楼,一个劲儿叹着气,开始琢磨该从哪儿克扣点修补屋子的银子。 徐元望着段老六絮絮叨叨的身影渐渐远去,缓缓收起了先前的冷漠,许久后才收回目光,面色平静下来,不见任何思绪。 没有过多思索,徐元当即朝旁边的一间屋子走去,正是贾毅的那一间,先前只见贾毅一人,想来许晴一定还在屋子里。 上前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徐元犹豫了一下,这才轻轻扣响,轻声唤了句。 “姐,你在屋里吗?是我!” 第一百零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徐元的声音落下片刻后,屋门便缓缓打开了,露出了许晴充满警惕的面容。 扫视了一番外面的情形,许晴开口问了句,“他们真的去外面打了?” 徐元点了点头,将自己先前看到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番。 许晴的神色依旧凝重,虽说她对贾毅的信心甚至比后者还要大,但是毕竟以一敌众,也不知道那些山贼还有没有后手,这担忧自然是免不了的。 看出了许晴的心思,徐元开口试探性问了句。 “姐,要不我们出去看看怎么样?” 徐元的话正中其怀,许晴想都没想就点起了头,但还是提醒了一句,“那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不能被那些人发现,不然的话以我现在的状态只怕护不住你,到时候一旦引得师兄分心,只怕局势会对我们不利。” 徐元点着头应了声,他自然不会有异议。 商议妥当,二人便蹑手蹑脚朝着楼下走去,走至楼梯口刻意停下来查探了片刻楼下的情形,确定屋内并没有人这才下楼。 刀剑碰撞声夹杂着山贼发出的阵阵怒喝哀嚎声不断从巷子里传来,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门口,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屋内灯火通明,灯光顺着大开的门窗投射在巷子里,配上那不甚明亮的月光,倒是能看得清外面的景致,不过也仅能看到近处的景,再远一些便黑漆漆只能看到个大致的轮廓了。 二人俯着身子来到一扇窗户前,观瞧着外面的情形。 这才不过一炷香时辰,便有七八人倒在了贾毅的剑下,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泊浸染着他们的衣裳,死不瞑目的神色在月光映照下甚为瘆人。 好在徐元也好,许晴也好,似这种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并不会因此表露出任何其他的神色,依旧保持警惕,尽力隐藏着身形。 有了地上那几人的威慑,剩下不过二十之数的寻常毛贼自然不敢再跟贾毅交手,生怕白白断送性命,一个个拿着刀剑呜呜渣渣,不停地叫喊着,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贾毅身周一步的。 这一幕落在贾毅眼中,令他不由得露出一抹鄙夷的笑容,倒是没想到这些人的胆子竟如此小,但这样一来他可是轻松多了,本以为来到外面这些人会不顾一切与他厮杀,虽不畏惧,但打起来势必会耗费不少精力,眼下反倒是省去了那些忧虑。 贾毅便索性果断不去理会这些只会叫嚣的碍眼家伙,仗剑与齐肃战在了一起,没有了太大的顾忌,他的每一剑都迅猛的很,出神入化般的剑法直教人眼花缭乱,一柄长剑宛若游龙,进退有余,逼得齐肃甚为狼狈。 感受着贾毅越战越猛的气势,齐肃可是有苦说不出,狠厉的眼神似乎要杀人一般,此刻的他真想一鞭一鞭把这群贪生畏死的家伙都抽死,可他哪里能腾的出手来,甚至连神都不敢分一下,饶是如此,依旧感到浓浓的吃力。 架起双鞭挡下贾毅劈落的一剑,借此空当,齐肃终是找到个喘息的机会,当即冲着那一伙小弟怒吼了一句。 “都踏马站那么远干什么,给老子上啊!” 倒也真不乏有勇气之人,横下心来,立马应和了一声,“兄弟们,我们人多,大家一起上,耗也能耗死这个家伙!四当家的撑住,兄弟们来了!” 说着便擎起大斧冲向了贾毅,有他打头,自然也引得一些人打定了主意,纷纷紧随其后冲了出去,唯有寥寥三五人摇摆不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似乎颇为焦虑。 但这十几人掺和进来,齐肃的压力顿时减弱了不少,甚至像是被这些人助长了信心,竟果断反击起来,以攻为守,挥舞着双鞭不停朝着贾毅砸落。 看着贾毅陷入围杀,徐元和许晴皆忍不住捏了把汗,替他感到了几分担忧。 就在这时,徐元突然感受到了什么,目光猛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刚好和一个不曾加入混战的山贼投来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下一秒,徐元就看到那人朝医馆冲了过来,急忙提醒了许晴一句。 “姐,快跑,有人发现咱们了!” 闻声,许晴忙顺着徐元的目光看了去,这才发现那先前摇摆不定的几个人将矛头对准了他们二人,顿时带上怒色咒骂一句,可还是拉着徐元急急忙忙朝后院跑去。 虽说修养了半日,但她依旧感到一阵虚弱,凭借此刻的状态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莫说三五人了,就是对付一个她都有些吃力。 无可奈何,他们只能想办法躲开了,可整个医馆就这么大,哪儿都躲不了,楼上更是不能去,情急之下,她立马就想到了后院,只希望那些人不知道这医馆还有这么个去处吧! 段老六坐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推开窗户探出头来,静静看着着急忙慌的姐弟俩,露出一抹饶有趣味的笑脸来,不得不说,看到许晴这幅模样,他这心里的气就像是一下子通了一样,说不出的畅快。 察觉到段老六的目光,许晴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倒是忘了店儿里还有这么个惹人心烦的家伙了,早知道就应该先把他杀了,但眼下显然来不及了,只能警告他一番,许晴相信以后者的机灵程度应当能够明白自己想要说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段老六怎么会不清楚以这娘儿们的火爆脾气会说什么,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后者的神情。 必定是在警告自己,倘若自己说出了他们的动向,就一定会杀了自己罢了! 可是如果换做先前,段老六面对许晴的威胁指定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但眼下时局不一样了,有人撑腰,他可硬气得很,直视着许晴的目光,甚至还白了后者一眼,随即缓缓关上了窗户。 段老六的动作显然让许晴有些意外,不过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再继续浪费时,一把将徐元推过那扇小门,自己随后跟了进去。 就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医馆一层的下一秒,五人从门外闯了进来,尽数操着刀,一个个面色不善,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明显是将徐元和许晴当成了软柿子了。 “搜,那两个人一定跑不出去!” 一人当即怒喝一声,两人闻声朝楼上跑去,另外两人则是在一层翻腾了起来,柜子底下,桌子底下都找了个遍。 而那开口的汉子则是径直朝着段老六的屋子走了去,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段老六并没有选择将自己的住处选在楼上,而是在这一层给自己隔出来一间大屋子,搁置在了角落里。 “咚咚咚~” 拳头砸在窗户上,震得整面墙都在晃,段老六立马忍不住扯着嗓子叫喊起来。 “轻点轻点,谁这么莽,要拆我屋子啊!” 窗户打开,露出段老六满是愤懑的一张脸来,盯着那窗前站着的汉子,没好气问了句。 “干什么?人家都在外面打杀,你跑这儿拆我家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似乎有些不悦,可秃鹰帮的人谁不知道这段老六虽说没本事,可终归是大当家跟前的红人,没人会不给他点面子,只好耐着性子问了句。 “段老六,我问你,这店里到底住着几个人?” “哦~你说这事啊,三个,那不有一个在外面呢吗,剩下两个是一个穷酸小子,还有一个泼妇,我跟你说啊,这泼妇可刁的很,成天……” 听着段老六絮絮叨叨没完的话,汉子顿时皱起了眉头,猛地一拍窗框,沉声问了句。 “别说没用的,那两个人在哪儿?” 段老六被这汉子突如其来的动作猛的一惊,忍不住白了后者一眼,不耐烦地说了句。 “不知道!我怕死,早早躲在屋子里了,你没见窗户都关着呢么,我上哪儿知道那两个人在哪儿,你们去楼上看看,没准儿还在屋子里呢!” 说罢,也不去理会那汉子,“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窗框上积攒下的土荡了汉子一脸。 “呸~呸~” 汉子急忙后撤几步,拍打着脸上的尘土,面带怒色,似乎想要发火,可屋子里这时又传出来了段老六的声音。 “别敲我的窗户,敲坏了我可没钱修,到时候看我找不找大当家的去治你的罪!” 汉子含怒举起的拳头在听到段老六这一句话后猛地停在了半空,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片刻后,狠狠啐了一口。 “贪生怕死的东西!” 语气尽是不屑,但他根本奈何不得段老六,索性便不待在这里受气了,回头看向了其他的几人。 “怎么样,找到了吗?” 留在一层的二人闻声摇起了头,“这里都找遍了,什么都没看到,估计是在二层!” “好,那我们上去!” 汉子当即便要上楼,可还没走到楼梯口,那最开始到楼上搜寻的两人却是跑了下来。 看着后者脸上的神情,汉子就知道他们同样一无所获,不免疑惑起来,难道那两个人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这时,一道惊声忽然响起,引去了众人的目光。 “快来,这里还有个小门!” 第一百零五章 巾帼终得让须眉 一声落下,几人尽数朝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人正站在一扇开在角落里的小门前,手指的正是那扇门。 刚好在死角,被几个药柜挡着,众人根本没有想到此处会另有玄机,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几个人心中大喜,找遍了楼上楼下都没有找到,那就只有此处一个可能了! 一直在发号施令的汉子下意识回头瞅了一眼那间紧闭门窗的屋子,暗自说了句:好你个段老六,等我找到人了再回来跟你算账,这次看大当家的还怎么护着你! 在他心里,早就认为是段老六给那两个人指了这么条出路,否则连他们都不知晓店里有这么个小门,那两个人又怎么会知道! 但眼下显然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汉子很快回过头来,一边朝小门跑去,一边沉声呼喊一句。 “快追,那两个人一定还没走远!” 几人闻声立马冲进了门里,脑海中猜想着另一面的景致,难不成此处通向的是另一条巷子? 最先的汉子卯足了劲儿往外追,脸上带着些许激动,只当是给自个儿送功来了,毕竟任谁都不会把一个女人一个小子放在眼里的,难不成凭他们两个人还能翻了天? 只要能抓住这两个人,随便给他们扣上个帽子,再把人头带回去,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呐! 然而,当他刚从门里探出头的那一霎,一股凛冽劲风便扑面而来,带着无尽的锋锐之意,直取他的面门。 可怜他还想着跑快些抢功劳,半点不曾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亮光在眼前闪过,下一秒,一阵刺痛袭来,令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啊!” 鲜血溅射而出,冲的最前的汉子就这么稀里糊涂跌在了小院子里,头颅开裂,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他的尸体旁边,许晴握着剑,面色有些阴沉,他这么一叫可就不好了,势必会提醒到其他人,她再想出其不意地斩杀几人可就困难的多了。 那个用来煎药的小棚子旁,徐元看着这一幕,同样皱着眉,他也意料到了局势对他们的不利。 果然,汉子那一声哀嚎的确起了作用,门口久久都没有再进来过一人,可许晴却能隐隐感受到门的另一侧有几股微弱的气势,但被厚厚的帘子遮挡着,她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也不敢贸然揭开帘子,只能耐着性子警惕地藏在门侧,伺机而动。 片刻后,那静静垂下的帘子终是剧烈颤动了一下,猛地掀起,下一秒,一道壮硕身影猛冲而过,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凌乱扫过身周,毫无章法。 见此,许晴想都没想就刺出了一剑,精准地避开了汉子胡乱扫过的刀刃,眼看就要刺在后者的身上,可就在这时,又有一柄刀刃从门的另一侧刺来,不偏不倚扎在了剑尖上,发出一阵清脆的鸣音。 “噔~” 巨力袭来,许晴无力的胳膊微微一颤,自知再待下去会陷入困境,便果断向后退去,小跑至草棚前,挡住了徐元。没有了许晴的阻挡,余下四个汉子当即一股脑涌了进来,皆握着刀,目光阴狠地盯着许晴。 “臭娘儿们,竟敢杀我兄弟,你是在找死!” 那一直发号施令的小头目两眼带着火气,似乎要将许晴抽筋扒皮般才能解气。 听着他的话,许晴一声不吭,只是握着剑的手紧了几分,面色依旧凝重。 许晴不动神色地感受着,透过这几人无形透露而出的气势来看,武者似乎有三人,两人乃是七品境界,而那小头目流露出的威势却像是已经达到了六品境界,这让她一时愈发忧愁了几分。 以她现在气血大亏的状态,实力大打折扣,单独对付这一名六品高手或许还能勉强打平,但若加上这两名七品境界的家伙在旁牵制,胜负可就不好说了。 那小头目似乎也看出了许晴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脸上带着几分得逞的阴笑,虽说许晴是个练家子让他有点意外,但好在看后者的模样对自己的威胁应当不大,他可还记着那个布行的伙计描述的杀了九当家的是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眼前这个,若是能杀了她,自己可就是大功一件呐! 干他们这行的,这年头也不好混呐,上头有命令不让随意劫掠城内的人,眼下战乱丛生,往来的客商可是比往年少的多了,仅凭劫掠过往客商那点油水哪里够他们挥霍的,就只能指望着立点功劳,没准儿当家的一高兴多给俩赏钱,不就能过几天快活日子了! 所以,这几个人看着许晴的眼神可是贪婪的很,仿佛是在看着待宰的羔羊一般,当然其他人是否也是因为看中了其中的功劳就不好说了。 小头目操着刀上前一步,微微眯着眼,目光越过许晴看向她身后的徐元,忍不住咂了咂嘴。 “哈哈,老天还真是照顾我,今天在布行杀了九当家的就是你们两个人吧,你们说要是让外面那个家伙知道他拼了命庇护的人到头来依旧落在了我的手里,他会不会气到吐血?” 他不清楚外面如同杀神一般的贾毅和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仅凭后者肯站出来庇护这二人就足以看得出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任谁都没想到,贾毅为了保护这两个人不惜只身一人将他们都引出了医馆,但到头来却是成全了自己,此刻他可是愈发庆幸自己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前去围杀贾毅了。 和冒着生命危险讨四当家的欢心相比,显然还是眼前的功劳更让他动心啊,到时候带着这两个人的脑袋回去,随便找个临阵脱逃的说辞,那自己可就是有功无过了! 想着,这小头目脸上的欣喜之色愈发浓烈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几个当家的夸赞自己的那一幕了。 一旁的几个小喽啰还一个劲儿应和着,“头,我觉得咱们应该先让这小娘儿们快活快活,扒光了扔出去,那样才能气死那个家伙呢,也好替死去的弟兄们好好出出气!” 听着他这污言秽语,众人反倒是大笑起来,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个破有深意的笑容,一切尽在不言中。许晴默默注视着这一幕,面色更加阴沉起来,但却依旧没有贸然出手,仅是沉声咒骂一句。 “一群找死的畜生!” “呦呵~臭娘儿们,给你脸了是吗,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不知道爷爷有多厉害!” 那小头目显然被内心的喜色冲击的膨胀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担心其他人抢了他的功劳,放出一句狠话就当即持刀冲了出去,弯刃扬起,月光映照其上,闪烁着逼人的锋芒。 其他三人见状眉头一皱,像是害怕错过什么,也纷纷紧随其后动起手来,四人相继扑向许晴。 “快躲开!” 情急之下,许晴只能一把将徐元推向旁边,只身一人迎了上去,可稍一用力伤口就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也不知是不是段老六成心捉弄她,上了药之后她反而感觉伤口的痛觉更加剧烈了,让她整张脸都忍不住绷在了一起。 可生死关头由不得她有丝毫大意,只能硬着头皮架起剑挡向劈落的一刀。 “噔~” 巨力袭来,许晴握着长剑的手臂猛地一颤,整个人向后退了十多步,不敢有丝毫停滞,还没稳住身形就急忙朝一旁翻滚而去。 几乎是一瞬间,一刀削过她先前所站的位置,倘若躲得再慢一些,只怕这一刀足以将她拦腰劈断。 可躲过这一击也并没有彻底解除危险,又有两人逼近了她,两刀配有配合地从上下两侧斜劈而来。 许晴眉头紧皱,只能下意识向上推出一剑,长腿踢出,直取另一人的臂弯。 一切仅发生在眨眼间,只听两道声响接连传出,刀剑一击而分,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踢出的腿正中另一人手臂,也是许晴踢得准,一脚落下,剧烈的麻痛席卷了那人的整条胳膊,手上顿时没了力气,握着的刀“当”的一声跌在了地上,被许晴瞅准时机踢在了一旁。 四人谁都没想到许晴居然本领如此强,眼下更不敢让后者缓过手来,生怕她有什么后手,万一出现了变故可就糟了! 许晴刚化解了二人的进攻,那小头目和另一人便卷土重来到了她的身前,两刀齐出,左右扎来。 强忍着那股不断从四肢涌上的无力感,许晴不断向后退去,可毕竟状态不佳,白日的消耗太大了,体力的消耗好恢复,可流了那么多血,气血之亏可不是一下两下就能恢复的了的! 尽管她已经尽力在躲闪了,可仍旧没能躲开,两刀划过她的两侧腰腹,顿时皮开肉绽,划出两道半指深的血痕,也是她反应足够快,否则此刻已是被开膛破肚了! 看着这一幕,不远处的徐元顿时忍不住惊呼一声,“姐!” 瞪大了双眼,怒意冲上心头,徐元当即快速扫向四周,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物上。 正是被许晴踢出去的刀! 第一百零六章 少年也有真本领 四人的注意力都在许晴身上,并没有人察觉到徐元的动作,趁此空档,徐元轻而易举就捡起了那把被许晴踢在一旁的刀,但无疑离混战的几人也更近了几分。 不过他刚一拿起刀,就被一个汉子盯上了,正是手里这刀的主人,后者在许晴手里吃瘪也就罢了,毕竟他还算不得武者,只能算个练家子罢了,可不管是谁,习武之人最忌讳的就是丢掉兵器,眼下自个儿的兵刃落在了个毛头小子手里,他怎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这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这汉子当即丢下许晴,大步朝着徐元冲了过来,脸上怒气冲冲,朗声呵斥一句。 “臭小子,还老子的刀来!” 其他几人闻声不约而同朝着徐元看了去,但看清后者不过是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便又转回了头,压根没有把徐元放在眼里,继续专心逼迫着许晴。 许晴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虽然心头一紧,但被其余三人缠着,实在是难以脱得开身,只能出声提醒一句。 “小心!” 迎着许晴满是担忧的眼神,徐元坚定地点了点头,似是在告诉她尽管放心一般,随即看向了冲来的汉子。 两手握刀,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凉意,徐元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了下来,一双深沉眸子透露着些许狠色,一时竟仿佛有一股凛冽的气场喷涌而出,令那汉子猛地一怔,脚步下意识停滞了一下。 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汉子眯起了双眼,只当是自己看错了,当即怒喝一声,捏拳朝徐元砸来。 “死!” 感受着这一拳携带的凛冽劲风,徐元没有选择硬接,单腿后拉,整个人诡异地向着侧后方滑出半个身位,刚好躲过了那一拳。 拳头贴着徐元的脸面直冲而过,劲风拍打在脸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觉,但他依旧面色平静,一蹬腿,整个人向上跃起,身子在空中转过一周,两臂悍然发力,大刀扬起,径直朝着那汉子劈落。 似是没想到徐元的反应会这么快,汉子不免一愣,回过神来便急忙抽身躲闪,刀刃划过衣袖,将他的衣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 “噔~” 刀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略带沉闷的脆音。 没有任何迟疑,徐元立马提刀上挑,试图趁着汉子仓皇躲闪的时机取了后者的性命。 脑海中,那观瞧了三年的刀法如同流幕一般迅速闪过,而他手上的动作也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和老人刘亘独创的刀法应和了起来。 “挑刀式!” 汉子虽不是武者,却也用了多年的刀,自然能看得出徐元这看似随意的几招中透露着几分玄妙意味,当下意识到这小子只怕也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手上没有兵刃自然不敢硬接,再度抽身闪躲。 徐元得势断不饶人,擎刀接连逼近,别看他身段小,和手里的大刀搭配起来格外突兀,可不得不说,他似乎丁点都没有受到刀身沉重的影响,尽管两手握刀,动作略显生疏,可挥舞起来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还隐有几分用刀的大家风范。 也是其余几人此刻没有功夫理会这边,不然看到这一幕必定会大为惊讶。 侧身躲过徐元劈落的一刀,汉子的一张脸阴沉得能挤出水来,被一个小子逼迫的如此狼狈,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心下一横,他索性也不再继续躲闪,瞅准旁边立着的一根扁担,抄起便主动迎上了徐元。 看了片刻,他也看出了徐元不过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罢了,招式虽精妙,但力道速度可是差的太多了,一时不免为自己先前提起的警惕心思感到了羞愧。 为了洗刷屈辱,汉子的攻势可是生猛得很,哪怕没有用过棍棒兵刃,可毕竟习武多年,经验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一根粗糙的扁担到了他的手里便如同神兵利刃一般,舞的虎虎生风,每一次拍扫砸落都气势汹汹,片刻时间就搬回了局面,将徐元压制了下去。 但徐元却依旧平静得很,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仿佛是在回忆熟悉刀法和手里的刀一般,自顾自按照刀法招式舞动着刀。 不得不说,他这份沉着还真是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那汉子见徐元始终沉稳,反倒有些投鼠忌器起来,略微收敛了一下猛势,进攻更多像是在试探徐元的底子一般,他可是害怕徐元再想贾毅一般是个其貌不扬的隐藏高手,那可就糟了。 他不过就是个寻常喽啰,在秃鹰山上也不是什么有名角色,平日里虽说不用巡山看门,但也捞不到什么好差事,今儿个好容易花了些银子才能跟着来城里碰碰运气,他可不想稀里糊涂把命丢了,这心里可是警惕的很。 徐元虽看上去对一切都不在意,但心里却是始终估量着局势,清楚感受到扁担上的力道有所减弱,自然能猜到几分缘由,如此好的机会他断然不会错过。 他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难言的自信,这片刻时间里,他已经将整个刀法过了一遍,将近两月不曾温习,倒还真是有些生疏了,好在他的记性足够好,也是看的多,经过这片刻时间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一般,整个刀法在脑海中扎下了根。 都说武者的感知最为灵敏,徐元下意识流露出的气息一下子就被汉子捕捉到了,感受着后者身上的自信,他这心里更加没底了,但也想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并不像是高手的小子究竟凭借什么。 不敢托大,他果断放弃了主动进攻,选择了以攻为守的打法。 徐元倒也顺着他的心意来,还换双手为单手,一手拖刀,碎步奔至汉子身前,一个华美的转身,顺势提刀挑起,却被后者轻易横起扁担砸了下去。 丁点都不意外,脚弓猛地一磕刀身,手臂奋然发力,自身转动的同时弓起了手臂,刀刃随着身子横扫一周,临了猛地向前一扎,着实打了汉子个措手不及。 这一式名为“狂风暴雨!” 汉子哪里见过这般刀法,看的眼花缭乱,还不待他回过神,刀尖就朝他扎了过来,一时情急,急忙架起扁担向前挡去。 “铿~” 刀尖径直扎进了扁担里,将根扁担从中劈开个巨大的裂缝,但也被阻滞在了里面,难以寸进。 轻喝一声,徐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停向前奔去,两手握着刀柄,推着汉子接连后退。 汉子刚松过一口气来,还没来得及庆幸挡的及时就被徐元推了个趔趄,身子不曾稳住,只能任由徐元推着他不停后退,感受着自扁担上传来的力道,他不仅皱着眉头咒骂一句,这小子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笑话,徐元再怎么说也是天元帮的少主,就算徐武天一直不让他习武,可他打小就向往着成为一名武者,不能习武,还不能在家里跟着别人练练力气吗! 终究还是小瞧了徐元,也是汉子对这出神入化的刀法不够了解,一时吃了暗亏,只能不停控制着身子,试图停下身来。 一步…两步…三步…… 徐元到底还是个孩子,猛然间爆发出的力道固然惊人,但久而久之自然会显得有些后劲不足,在汉子接连退了十几步后,终是渐渐稳住了身子。 徐元似乎还不死心,绷着脸继续使着劲,可经过这么久,汉子早已做好了应对,两脚死死顶在地上,任凭徐元怎么用力都在推动不了分毫,甚至在后者发力后,扁担还隐隐有朝着徐元所在的方向移去的趋势。 瘦弱的手臂剧烈颤抖着,承受着巨力,让他不自觉想要弯起胳膊来,可他深知机会难得,若是被汉子逼退,凭借他的体力难免不会被消耗致死。 心下一横,徐元猛地一咬舌尖,疼痛的刺激让他瞬间清醒,两臂竟是颤抖着又伸直了,但也仅仅是僵持了起来,一时谁也奈何不得谁罢了。 二人的姿势甚是有趣,少年弓着步子,整个人向前倾去,两手握着刀,刀尖透过扁担虚晃在汉子胸前,但被扁担所阻难进分毫。 汉子与徐元并无多大区别,同样弓步倾身,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两只手臂架着扁担两头,试图向上搭起徐元手里的刀,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看上去颇有年月的扁担能撑得了多久,万一这时候彻底裂开,那明晃晃的刀刃可就直接扎在自己胸口了。 不敢冒险,汉子只能一点点向上架着扁担,但徐元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牢牢握着刀,再度和汉子僵持了起来。 二人谁也不肯退却一步,都像是在赌一般,看谁的力气先弱下去,他们都明白,一旦有一方落败,可就是生死立分的局面了,故而谁都不敢轻易言弃。 就这么僵持了数十息,徐元的手臂明显颤动的更加剧烈了,阵阵酸麻伴随着无力感顺着手臂袭来,让他有种难以坚持下去的感觉,只能咬牙硬撑着。 徐元的神情清晰落在近在咫尺的汉子眼中,后者立马露出了得逞的笑意,提了口气,不加掩饰地嘲讽一句。 “小子,撑不住了吧?你不是很牛吗?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然而,话音还没落下,汉子突然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他本就向前倾着身子,这力道传来根本无法抵挡,应着沉闷的“砰”声,整个人顿时向前闪了去。 这时,一阵清脆的“咔”声在他耳边放大,令他猛地瞪大了一双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妙,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手里的扁担应声从中断裂。 下一秒,汉子猛地撞在了徐元身上,带着后者跌了出去。 刀刃穿透了汉子的胸口,刀尖从他的背后贯穿而出,血流注入,淋透了他整个后背。 第一百零七章 入世首战显天资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徐元整个人呆滞了起来,一时竟忘了起身,刀柄顶在胸前,撞得胸口火辣辣的疼,但他顾不得去理会疼痛,急忙朝着那汉子身后看去。 只见汉子先前所在的位置上,一名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静静站着,正是许晴。 此刻的她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很好,胸前剧烈起伏着,面色越发白皙,点点血迹映透了胸前的衣衫,显然是伤口在先前的激烈争斗中裂开了。 看到许晴,徐元当下明白了那汉子是怎么死的了,心头后知后觉涌上死里逃生的庆幸,同时也有些后怕起来,刚才若不是许晴及时出手,只怕此刻倒下的可就是他了! 但许晴看向徐元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惊讶,她不同于那些山贼,她可是时刻都注意着徐元的情况,自然看到了徐元先前的表现,那一套刀法就连她这等眼力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实在难以置信徐元居然能够使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徐元的身份她也就释怀了,但心里还不免为徐元这份天资感到心惊,一个不会武艺的人居然能够将一名即将踏入七品境界的练家子逼迫到那种地步,倘若有一天徐元习武的话,绝对能超过自己,甚至连贾毅都恐怕比不上徐元。 想到这儿,许晴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想起了什么。 就在她情不自禁出神的时候,那余下三人尽数从这一幕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相视一眼,下一秒竟不约而同地再次朝许晴冲了过来,这个时候,后者还依旧出着神。 但正对他们的徐元却是看了个真切,急忙开口提醒一声,同时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汉子,作势起身。 “姐,小心!” 一声呼喊将许晴从呆滞中惊醒,这才察觉到背后的危险,急忙向前翻滚,三柄到贴着她的背扫过,甚是惊险。 生怕这些人趁势追赶,许晴接连闪跃,呼吸间便拉开了距离,来到了徐元身旁。 这时候,徐元才刚站起身来,费力地抽出了贯穿汉子的大刀,和许晴站在一处,冷眼看着虎视眈眈的三人。 一击未果,三人也没有再继续动手,立在原地,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 借着这档口,许晴一边缓着消耗,一边扫了对面三人一眼,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身上带着伤的汉子身上,随即轻声冲徐元问了句。 “你怎么样?能帮我挡住那个人吗?” 见识过徐元出手,虽在她眼里只能算作三脚猫架势,可若是能够稍微拖住一人,多给她争取点时间,她还是有信心解决掉这些碍眼的家伙的! 徐元循声看去,许晴提到的人是个看上去颇为瘦弱的矮个汉子,胸前被利剑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显然是在许晴的手上吃了亏。 没有过多犹豫,徐元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可以!” 每一次出事他都只能充当旁观者而什么都做不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得帮到许晴,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别人的拖累。 许晴没有再多说什么,仅是点了点头,开口嘱托一句。 “好,你帮我拖住他,剩下的交给我,我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他们来帮你,千万别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她可不希望徐元出事,后者的命对于她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徐元不知许晴心里究竟想着些什么,听到后者言语中的关切不免心头一暖,随即重重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上的刀。 “杀!” 下一秒,许晴轻喝一声,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就窜了出去,对徐元的安危放下心来以后,她也少了些顾忌,强忍着伤口传来的剧痛以及周身的无力感,直奔那小头目而去。 小头目不甘示弱,同样吆喝了一嗓子迎了上来,其余二人见状紧随左右,似乎想要故技重施般继续围杀许晴。 可就在这时候,那矮汉子还没跑出去几步,就感觉到一道黑影袭来,下意识停下脚步躲闪了一下。 “噔~” 一颗小石头贴着他的脸砸在了地上,眉头顿时皱起,猛地偏头看向了徐元。 后者却是轻描淡写地拍了拍手,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两手举起刀来,用一双满是深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 被一个毛头小子这般挑衅,矮汉子怒上心头,果断丢下了许晴掉头冲向徐元,一声怒喝震响整个院子。 “小子,你找死!” 矮汉子的反应正合徐元心意,看着另一侧陷入交战的三人,徐元的脑子飞速转动着,想着如何才能拖延下去,给许晴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思索间,矮汉子已来到了面前,大刀劈落,劲风呼啸。 徐元没有丝毫急切,架刀迎了上去,但却并不是要硬接这一刀,笑话,这矮汉子可不是刚才那连武者都算不上的家伙能比的,他可是正经的七品高手,单手可达上百斤力气,就凭徐元这小体格子,只怕一个回合就能把他拍的爬不起来! 在两刃触碰的那一霎,徐元猛地一倾刀身,矮汉子的刀顿时贴着徐元的刀滑了下去,摩擦出刺眼的火花,传出阵阵响声。 徐元则是借势绕过半周,刀身瞬间落在了矮汉子的刀背上,随着他猛地向前逼近,刀刃贴着矮汉子的刀一路朝着后者划去,甚为凶猛。 似是没想到徐元会如此应对,矮汉子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忙向上磕了一下刀,将徐元的刀磕了起来,与此同时探出一掌拍向后者的胸前。 徐元依旧镇静,毫不意外矮汉子的动作,单腿一拉,整个人偏过了身子,平静地看着后者的一掌贴着自己的衣衫擦过。 但矮汉子毕竟也是久经争斗的老手,见一掌落空立马便改拍为抓,照着徐元前胸落去。 尽管看出了矮汉子的意图,可离得实在是近,徐元根本无法闪躲,只能眼睁睁看着矮汉子抓住自己的衣领,下一秒,一股巨力袭来,徐元顿时感觉身子腾空起来,视线天旋地转,不出片刻便被砸在了地上,直砸的他七荤八素,胸前一闷,当即吐了口血。 矮汉子不依不饶,抓着徐元衣领的手没有丝毫放开的意思,似乎还想再次发力将徐元举起来。 察觉到他的意图,徐元没有任何犹豫,手臂一转,刀刃在胸前扫过圆弧,这才逼退了矮汉子。 缩回手,矮汉子下一步的攻势紧接而来,扬刀朝徐元劈下,后者见状根本顾不得抵挡,急忙在地上翻滚了起来,惊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刀。 “我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接连几次失手让矮汉子一阵恼怒,他怎么看不出徐元根本就不会武,可他却迟迟没能劈杀后者,简直是丢武者的脸,倘若传出去,他可就别想再混下去了! 手臂不断扬起,一柄大刀起起落落,不断照着徐元的脑袋落下,可每一次都能被后者惊险躲过,虽说一直在地上滚着狼狈得很,但不得不说,徐元还真让这矮汉子有股无可奈何的感觉,心头一顿窝火。 也是上天眷顾,徐元一路翻滚,恰好滚到了草棚里摆着的一张桌子下,紧随而来的矮汉子一刀劈翻了桌子,顿时激起满目烟尘,草药渣伴随着草灰激荡而起,惹得他下意识掩住了口鼻,不停抬手在面前扇动着。 早已趁着汉子出手那一刻从桌子另一头翻出去的徐元看到这一幕,顿觉时机到来,想都没想就向前翻滚了一周,恰好来到了矮汉子身侧。 不待稳住身子,徐元就猛地扎出一刀,也不管能不能杀了矮汉子,只要这一刀能伤到后者就是稳赚不亏。 但他还是低估了武者对于危险的感知,哪怕矮汉子的视线被尘土遮挡,可依旧在徐元出手的这一刻感受到了什么,急忙侧过身,恰好躲开了徐元扎来的刀。 见此,徐元没有多想,立马翻转刀身,朝着侧方划过,只听“呲啦~”一声,矮汉子的腰腹上顿时裂开一个口子,皮开肉绽,鲜血涌出,居然率先受了伤。 疼痛让矮汉子顿时红了眼,简直是奇耻大辱,当下怒吼一声,翻身一脚就踹在了徐元身上。 尽管徐元察觉到矮汉子的动作将刀架在了胸前,可这一脚的巨力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整个人如同纸张一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在空中抛洒出一捧血花,“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浑身骨头如同散架一般传来阵阵剧痛,令他忍不住缩起了身子,再握不住手里的刀,整张脸痛苦的扭曲着。 七品武者的含怒一击力道何其大,岂是他能够抵挡得住的,也是矮汉子随意出手,否则只怕这一下就足以取了他的性命了。 烟尘消散,矮汉子终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致,忍不住低下头看了一眼那道足有一指长的伤口,面目狰狞,两眼都在冒火。 抬起头,矮汉子死死盯着倒地不起的徐元,随即一步步朝着后者走去,恶狠狠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很好,小子,今天你必死无疑,给老子拿命来!” 声音落下,汉子作势便要提刀扑向徐元,但就在这时,一声惨叫让他的动作猛地一滞。 “啊!” 第一百零八章 为目的不择手段 一声惨叫引去了徐元和矮汉子的目光,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一个壮硕汉子应声栽落,鲜血浸透了胸口的衣衫,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许晴。 但后者似乎并不轻松,刚换的衣衫也被割裂出十几个口子,伤势大大小小,让本就虚弱的她看上去愈发脆弱了几分。 这一幕落在在场几人的眼中,各有思绪,那小头目瞪着一双饱含怒气的眼,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许晴,后者不甘示弱,平静地与其对视着。 小头目紧紧地攥着拳头,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娘儿们居然这么难缠,明明看上去虚弱得很,可偏偏每一次都能化解他们二人的攻势,甚至还能被她抓到机会解决一人,眼下一行五人不知不觉中就剩下他和那矮汉子两个人了。 从人数优势变成了人数均势,一时让他有些难以想得明白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片刻后,他猛地偏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徐元。 此刻,徐元趁着矮汉子愣神的功夫已麻溜地站起身来,虽说弓着身子,但明显是缓过劲儿来了,只是状态看上去差得很罢了。 小头目两眼冒着火,都是这个臭小子搅得局,若不是他的话,现在许晴早就被他们几个人杀了,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拿这小子的头祭奠死去的几个兄弟! 一念至此,小头目猛地怒喝一声,“矮子,还不杀了那个坏事儿的小子!” 一声落下,像是担心许晴会插手,小头目当即抽身朝后者扑了过去,弯刀扬起,声势浩大,势要将许晴劈杀一般。 另一侧,矮汉子闻声也不假思索动了起来,本就蓄好力的身子猛地跃起,半空中提刀挥出,速度不可谓不快。 矮汉子的刀在视线中不断放大,徐元下意识想要闪躲,可刚才那一脚着实难以缓过劲来,身子仿佛不听使唤一样,动作都变得僵硬迟缓了起来。 情急之下,他只能猛地撞向一旁,整个人再度跌在了地上,但庆幸的是又被他躲过了一刀。 矮汉子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这都能让徐元躲开,但没有多想就又回身劈出一刀,不过这一次却依旧没有如他所愿。 一声清脆响亮的“噔”声响起,徐元随手抄起的刀虽说挡下了矮汉子的刀,但也被这一击之力直接砸的震脱了手,虎口尽数裂开,整只手连带胳膊顿时传来一阵麻意,此外便没了任何知觉。 接连被徐元躲过两次,矮汉子的杀心已经不能再重了,露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神态,咧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 “踏马的,这次我看你还能怎么躲!” 说着,矮汉子再度出手。 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徐元此刻已是黔驴技穷,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不时吐出一口血来,已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眼下没有任何可以招架的物件,也没有丁点力气可以反抗了,徐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刀落下,眼中似有不甘,但却无悔。 但就在这时,一声娇喝猛地从矮汉子身后响起,下一秒,矮汉子的动作猛地一滞,高举着弯刀的手臂僵在了半空,在他的胸口,半截剑刃透出,鲜血顺着剑尖缓缓滴落。 矮汉子瞪着一双难以置信的眼,僵硬地低了低头,可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胸前的状况,整个人便朝一旁跌了下去,弯刀砸在地上,伴随着他“砰”然坠地的声响发出一阵脆声。 “噔~”视线瞬间开阔,徐元立马就看到了不远处还未收回掷剑动作的许晴,同样也看清了她身后的情形,急忙开口急呼一声。 “小心!” 但还不待他的声音落下,许晴就感觉到一阵剧痛从腰腹袭来,半截刀刃从背后贯穿而过,刀尖在侧腹露出。 “噗~” 一口鲜血涌出,许晴却是瞪大了眼,娇喝一声,身子猛地一震,一股强悍的气势喷涌而出,随即悍然转身。 “铿~” 透体而过的刀刃瞬间折断,许晴的伤口无疑也在这一挣中被扯得更大了,鲜血不断涌出,但她却毫不在意,转身的一瞬间便含怒探出一掌。 “砰~” 这一掌不偏不倚恰好印在了那小头目的印堂上,后者顿时僵直在了原地,整个人不自觉颤抖了一下,握着断刀的手停在了半空,张着嘴,却终究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迟滞了些许时刻,二人几乎同时向后跌了去,许晴紧闭双目没了意识,而那小头目却是蹬着一双充满悔恨的眼,死不瞑目。 “姐!” 徐元被这一幕惊到了,跌跌撞撞爬起身来,费力朝许晴跑去,可他的状态同样差得很,没跑几步就跌了下去,但仍不死心,再度起身,再度跌倒,就这么一路跌撞在了许晴不远处,想要起身却是没了丁点力气,急火攻心,又不免接连吐出一口血,脸色瞬间惨白。 “姐……” 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徐元强撑着无力的身子朝许晴爬了些许距离,衣衫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但很快他就没了动静,昏死了过去。 小院子立时陷入沉寂,昏暗的月光打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几人的身上脸上,配上那徐徐而来的晚风,场面让人不觉感到一阵凉意。 但这静谧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声急切的呼喊惊扰,那是一个男声,时而远时而近。 “师妹!徐兄弟!” “你们在哪儿?” 声音响起多次,片刻后一道人影从门外猛地冲了进来,正是贾毅! 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与众不同的许晴,贾毅猛地瞪大了眼,急忙上前抱起了后者,不停摇晃着。 “师妹!师妹!” 没有任何反应,贾毅忙将手探在了许晴脖领上,感觉到那微弱的跳动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徐元,将许晴小心翼翼放了下来后又急忙来到徐元身旁。 “徐兄弟!徐兄弟!” 呼唤了几声,见徐元同样没有任何回应,贾毅随即抄起后者的手臂,把起了脉,片刻后轻呼一口气,略微思索了一下后果断丢下了徐元,背起许晴跑出了院子。 许久之后,贾毅才折返回来,背着徐元又匆匆跑了出去。 一时,院子里便仅剩下散落在各处的五具尸身了,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带着悔恨与不解,至死都没明白,为何最后的胜者不是他们! 无人为其解答,当然,他们也听不到了。 此刻,医馆二层的一间大屋子里,两张床上躺着两道身影,一女子一少年,二人皆陷入昏迷,平静地躺着,衣衫多显狼狈。 除了这二人外,屋内还有两人,一人断是贾毅,而另一人正是那郎中段老六,从后者脸上不曾散去的的不情愿神色来看,显然是被贾毅逼迫来的。 段老六明白得很,贾毅也好,许晴和徐元也好,他们三人手里可都有秃鹰帮的人命,若是被山上的人知道自个儿给他们治病瞧伤,只怕自个儿今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虽说他为了躲避灾祸不曾看得到贾毅大杀四方的情形,可后者此刻能好端端站在这里就足以说明齐肃和那些小喽啰已经败了,甚至可能连命都没了,连齐肃都在贾毅手里讨不了好,他一个手无寸铁的平头老百姓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被后者拉到了屋子里。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治伤!” 见段老六扭扭捏捏站在床前,久久不曾出手,贾毅顿时皱着眉头呵斥一句,按他的脾气,这个和山贼有牵连的郎中早就该死了,可谁叫许晴和徐元眼下伤势严重急需救治,他就只能留下段老六的一条狗命了,但通风报信的仇,他却是忘不了的。 喝声惊醒段老六,连忙应和几声,“哎!大侠,我这就看,这就看!” 说着,段老六快走两步来到了许晴身前,任谁都能看得出许晴的伤势更重,自然得先替她医治,但她这伤口却是在腰腹,这让段老六一时又犹豫了几分。 贾毅和许晴在这儿住了近月时日,段老六怎会不知他们二人的关系,如此私密的地方着实让他有些不知如何下手,生怕惹得贾毅不悦丢了性命。 见段老六依旧没有出手,贾毅却没有当场发火,瞥了一眼许晴的伤口,像是猜到了什么,随即尽力平缓着语气说了句。 “你只管治你的伤,不用顾忌其他,但是……” 话锋一转,贾毅的声音阴狠了几分,“倘若他们二人今天有一个出了差池,相信我,你的下场绝对会很惨,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听这话,吓得段老六手一松,药箱子“当”的一声跌在了地上,身子都软了,一个劲儿回应。 “大侠,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他可一点都不敢怀疑贾毅的话,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 没有再去理会段老六,贾毅自顾自坐在了一旁,像是在恢复精力,又像是担心自己看着会影响到段老六,他索性直接闭上了眼。 果然,没有贾毅盯着,段老六心头微微松了口气,这才拾起药箱看向了许晴,略微停顿片刻后,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即换上一副郑重神色,麻利地将后者衣裳上的口子扯得更大了些,露出了那个刺眼的伤口。 银针、止血药……一样样物件接连被段老六从药箱里掏了出来,手忙脚乱般忙活着,不出片刻额头就冒起了一层密汗。 不知过了多久,段老六剪断缝补伤口的线,这才直起了发酸的腰,顾不得停歇,急急忙忙又来到了徐元的窗前,替后者看了起来。 这一忙活,不知不觉便到了凌晨,当段老六拖着酸麻的步子来到贾毅身边时,已是破晓时分。 “大侠,他们的伤都瞧好了,你放心,都没有生命危险,那小子受的是内伤,需要好好调养几月才行,但应该很快就能醒来。不过这女侠的伤势就要更重一些了,只怕得昏迷许久,什么时候能醒我也说不上。” 说着,段老六摆出一副任杀任剐的模样,他已经使了个浑身解数了,若是贾毅不满意要杀他的话,他也没任何辙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后者睁开眼看了一眼床上的二人后,却是冲着他说了句。 “先生辛苦了,还劳烦先生替他们煎煎药,当然,我会在一边给先生打打下手的!” 段老六愣了许久,才听出贾毅言语中的深意,急忙开口回应。 “不用不用,大侠就在这里就好,我这就去煎药,很快就回来!” 说罢,段老六逃一般走出了屋子。 第一百零九章 生关死劫轻轻送 朦朦胧胧,意识仿佛堕入无底深渊一般,强烈的坠落感让徐元感到一阵昏沉,这样的状态持续了许久,他才感觉到自己像是落地了一般,从那股眩晕中渐渐缓过神来,视线一点点清晰,意识逐渐回笼。 “嗯~” 下意识轻哼一声,紧闭的双眼眯开了一条缝,光亮闯入眼底,让他又忍不住闭上了眼,片刻后,才适应了突然明亮的光线,一点点睁大。 意识清醒了几分,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觉,特别是胸口,哪怕是轻微的呼吸都感觉整个胸腔传来阵阵刺痛。 不自觉抬手抚在胸前,缓过片刻,才觉得稍微好受了一些,记忆一点点涌上脑海,同时,四周的情形也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熟悉的布置,熟悉的味道,徐元很快就认出了这里是他一直住着的屋子,但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猛的一惊,下意识就要起身。 可刚刚撑起半边身子,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胳膊顿时一软,“砰”的一声又跌在了床上。 动静传了出去,紧闭的屋门恰好在这个时候被打开,郎中段老六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徐元醒了像是有些惊讶,忍不住轻咦了一声。 “咦?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我还是小瞧你小子了啊!” 他本以为徐元这么重的内伤,怎么也得后半夜才能醒来,没想到这才傍晚时分就醒了,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但看到徐元试图挣扎着起来,段老六立马瞅了他一眼,连忙开口提醒一句,“喂喂喂!你最好消停点,不然再晕过去了我可不能保证能不能再把你救醒了。” 果然,听到段老六的话徐元立马就放弃了起身的念头,但还是急忙开口问了句,“先生,你看到我姐了吗?她怎么样了?” 瞥了一眼徐元脸上的急切神色,段老六像是想起了什么,愤愤不平地将碗砸在了桌子上,汤药摇摇晃晃,些许撒在了桌子上。 “你们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东西,死了也活该!” 似乎是忌惮着什么,段老六这一句话虽狠,却是把声音压倒了最低,只可惜徐元此刻一心担忧着许晴,竟没有听出段老六这是句气话,直当许晴没能救得过来,五雷轰顶般僵在了床上。 “姐……” 轻轻吐出一个字,眼泪竟不自觉顺着眼角滚了下来,素来平静的神色难得被浓浓的悲伤所笼罩,失魂落魄一般。 脑海中,许晴这段时日对他无微不至照顾,每一次遇到危险舍身相救的一幕幕不断浮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早已经把许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眼下就连许晴都离自己而去了,那股浓烈的迷茫与悲伤再度萦绕心头,可他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起来。 “喂喂喂!” 看到徐元这幅模样,段老六不免一愣,似是没想到徐元竟然会是这般反应,生怕他再急火攻心加重伤势,连忙开口。 “小子,你哭什么,我又没说那泼辣娘儿们死了,你哭的早了点吧!” 一听这话,徐元当即一怔,片刻后猛地回过头看向段老六,急声问了句。 “先……先生,你是说我姐还活着?” 段老六又给了他个白眼,轻轻晃悠着脑袋说了句,“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她这种人怎么可能死的了,再说了,有本神医在,她就是进了鬼门关我也能给她拽回来!” 听段老六确定,徐元楞过片刻后,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怎么说许晴都是为了救他才受的伤,这已经是第二次为了他受重伤了,就连他都不清楚此刻的自己对于许晴存有怎样的心思,感激还是愧疚,他一点都说不上来。 这时,段老六突然冲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说了句,“小子,我劝你可别动歪心思,人家可是有正主的人,当心被人知道了要了你的小命!” 徐元猛地回神,下意识摆起了手,“不不不,先生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 段老六像是有些不耐烦,抬手打断了徐元的话,随手从桌上端起那碗药递了过去,“得得得,你小子怎么想我不管,但是你得先把这药喝了,不然你死了我可也得跟着你陪葬,哎,这都是什么世道!” 一想到这儿,他这心里就有一股火气蹭蹭直冒,他以为自个儿就够黑心的了,可谁知那贾毅比他还要狠,不光这次的药钱不给他,就连上次付的银子也拐弯抹角要了回去,眼下他可是真成了做慈善得了,非但如此不说,他还得费心费力保证这两个活祖宗都不能出事,不然自个儿都得小命不保,这叫什么事啊! 偏偏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提起,也是当着徐元他才敢牢骚一句,真到了贾毅面前,他还是得装孙子。 看着段老六不自然的脸色,徐元略微有些茫然,但也没有多问,心中有所猜测,段老六是山贼的人,许晴又是被山贼所伤,或许是贾毅向他施压了吧,毕竟在徐元的印象中,贾毅可一直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他怎么可能想得到后者会做出其他的事来。 “先生,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有机会的话我尽量跟贾大哥求求情,让他放你一马。” 迟疑了片刻,徐元开口说了这么句,虽说他同样愤恨那些山贼,但其实对于眼前这个心眼里算不上坏的郎中并没有多少仇怨,反而对后者还有一些同情,他看得出段老六同样是身不由己之人,无非是贪了些罢了。 如果真有机会,他倒是乐意替段老六说说情,再怎么说自己的命也是后者救回来的。 然而,段老六听着他的话却是不屑地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安心喝你的药吧,你小子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帮我,笑话?” 徐元微微一愣,片刻后苦笑一声,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即接过段老六手里的那碗药一饮而尽,随后迫不及待地说了句。 “先生,能不能麻烦你搀我到隔壁,我想去看看我姐的情况。” 尽管听到许晴没有生命危险,可看不到她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形,他这心里终究还是落不了安稳,但自个儿的状态太差,只好求助段老六了。 令他意外的是,这一次段老六竟然没有反对,更没有多说什么,略微思索后就点起了头。 “好!” 心里惊讶,但徐元此刻也顾不及多问为何了,再次尝试着坐起身来,可试了几次都如先前一般跌了下去,震得胸口越发疼得厉害,忍不住剧烈咳了几声。 瞅得徐元的模样,段老六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好人当到底吧,来,小子,我背你过去吧!” 这话一出,可更让徐元意外了,张了张嘴,终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真挚地说了句,“先生,谢谢你!” “罢了罢了!你小子谢我有个屁用,我啊,这次认栽了!” 一边轻声埋怨几句,一边背起徐元,担心后者抓不稳,他刻意俯低了身子,走出了屋子,朝贾毅的屋子里走去。 “吱~”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突然响起的动静让贾毅当即警惕地握上了怀里的剑,待看清进来的二人后,眼中一闪而过惊喜之色,这才送开了剑。 “徐兄弟,你终于醒了!” “贾大哥。” 贾毅的脸上带着笑容,起身迎了上来,帮衬着段老六将徐元放在了旁边的那张床上,开口问了句。 “徐兄弟,感觉怎么样,好了些了吗?” 徐元点了点头,“好多了,让贾大哥你担心了。” 说着,徐元看向了不远处躺着的许晴,后者的衣衫显然换过,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除了白皙的脸色让她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以外,倒是和睡着并无两样。 “贾大哥,许师姐她怎么样了?” 贾毅轻轻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宽慰一句,“放心吧,她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不过伤的太重,气血亏损太大,恐怕得静养几日时间才能醒来。” “几日……” 徐元心头一揪,脸上涌上愧疚之色,片刻后忍不住冲着贾毅轻声说了句,“贾大哥,都怪我,是我太没用了,每次都只能给你们惹麻烦,拖累你们,如果不是我,许师姐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话音未落,贾毅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徐兄弟,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了,我听师妹说过,在她心里早把你当成了亲弟弟看待,你遇到了危险她挺身而出也是理所应当,所幸她并无大碍,你应该放宽心好好养伤才是,不然被她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怕是会不高兴的!” 话虽这么说,但贾毅的眼底却隐晦地闪过一抹阴翳,只不过徐元一直都低着头,却是不曾看到,至于段老六就更不用说了,自打进屋里以后就默默站到了一旁,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贾毅神色间的变化他自然也不曾看到。 徐元闻声愣了片刻,眼底隐有泪花闪烁,片刻后重重点了点头,“谢谢你,贾大哥!” “无需多谢,你我是兄弟,说多了倒显得见外了!” 贾毅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平静说到。 徐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犹豫了片刻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就在这时,贾毅却说了句让徐元意外的话。 “好了徐兄弟,你先好好调养一日,明日我们就得离开这里了!” 第一百一十章 收拾行囊再出发 “明天就离开?” 徐元不免一震,看向了许晴,以后者此刻的状态不应该好好待在这里静养吗?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段老六身上,片刻后,开口问了句。 “贾大哥,你是担心那群山贼再回来?” 贾毅不置可否,面色略微沉重了几分,“虽说那些来此处的山贼都被我们杀了,但是难免不会走漏风声,倘若被山上那些家伙知道,势必会前来寻仇,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抵御,更何况……万一有人通风报信的话,我们的局势只怕会更加恶劣。” 说着,贾毅刻意看了段老六一眼,后者见状急忙摆着手开口。 “不不不!大侠,我这几天可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活动啊,根本不可能通风报信的,再说了,我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我都是被逼无奈才借着他们的名头在这儿开的药铺啊,你说说这年头,在我们这青武郡若是不靠着他们就得像其他店铺一样,三天一小贡,五天一大献的,我这小本买卖根本支撑不起啊!” 段老六的声音带着哭腔,眼里还挤出几滴泪来,看着倒是可怜得很,但贾毅看向他的眼神却没有丁点变化,甚至还涌上些许厌恶来。 徐元反倒是颇有同情,忍不住开口替段老六说了几句,“贾大哥,我觉得先生并不像是坏人,他应该不会通风报信的,不过我还是认同你的话的,就算是我们没有放走一个人,其他的山贼势必会察觉到不对劲,肯定会派人前来查探,我实力低微,到时候只怕又得拖你的后腿。” 贾毅以一敌众都能安然无事,而且还将那一伙人尽数灭杀,本领自然不用多说,但他毕竟只有一人,他若是想走自是轻而易举,可眼下自己和许晴都身受重伤,特别是后者连什么时候能醒来都不确定,若是这时候山贼杀来,他们恐怕就只有一死了。 贾毅闻声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徐兄弟,你就是心太善,不懂江湖险恶,不懂人心难测,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知道他现在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瞥了段老六一眼,贾毅重重哼了一声,这才看向徐元继续说到。 “以那些山贼的秉性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只要能走出他们的势力范围,谅他们也拿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等到了金沙山庄我们就不用担心他们寻来了,到时候,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贾毅狠狠咬着牙,眼中一闪而过阴狠之色,淡淡的杀意不受控制般自他体内涌出,让屋内的二人尽皆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徐元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坚定道:“贾大哥,我听你的,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吩咐就行。” 闻声,贾毅笑着摇了摇头,“徐兄弟你只管好好养伤即可,虽说你已经醒了过来,但你的内伤可不容小觑,一定得好生调养,否则日后落下病根可是难以根除,其他的事尽管交给我就行。” 说实话,他也颇为意外徐元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清醒过来的,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小子力扛七品武者的含怒一击,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住的,虽说贾毅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徐元紊乱的脉象他可是清楚得很,短短几个时辰就恢复了精力,这一点怕是连他都难以企及。 想着,贾毅心头多了些嫉妒,不知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他才看向了静静站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的段老六,脸上又换回了那副淡漠模样,淡淡说了句。 “先生,我们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吧,但是我希望到你这里就此打住,若有其他人知道的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听这话,段老六连忙点头应声,“是是是,大侠你尽管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见段老六如此识趣,贾毅也就没有再多威胁,开始说起了正事,“既如此,那就劳烦先生替我们寻一辆马车,再准备着干粮,我们今日便要动身,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看了一眼贾毅眼中隐晦的深意,段老六又急忙摆起了手,“不不不,大侠,这等重要的事你能交给我做是信得过我,我怎么能收你的银子,我这就去准备马车干粮,很快就好!” 说着,段老六试探性朝屋外走了几步,见贾毅果真没有阻拦这才逃一般离开了屋子,只不过出去以后这脸色可就不怎么好了,阴沉的能挤出水来,嘴里嘟囔着,不知在咒骂着什么。 这些屋内的二人自然不会知晓,徐元望了一眼屋外,随即收回目光看向了许晴,不免有些担忧。 虽说有马车,可一路颠簸,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意外,许晴的伤势可该怎么办。 看出了徐元的心思,贾毅轻叹一口气,起身轻轻拍了拍徐元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徐兄弟,你放心吧,师妹这些年来跟着我走南闯北,什么伤没受过,她一定能够挺过来的!” 徐元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说过不知多少次的那句话,“贾大哥,谢谢你们!” 这一次贾毅没有推辞,而是笑着说了句,“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情况,我们离开的消息可不能走露出去,不然指不定会有多少麻烦。” “好,贾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贾毅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徐元不免皱了皱眉头,只希望一切都能安然无恙地进行下去吧,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他可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好心的师兄妹二人了。 正过身子,抬头望着屋顶,情绪沉寂下来,那股无力与昏沉便再度袭来,不知不觉中,他再次陷入了沉睡。 等他被一阵声响惊醒的时候,天色已然暗淡,意识渐渐清醒,他才听清了门外响起的声音,正是段老六的。 “大侠,马车准备妥当了,随时都可以走了。” “大侠,你在屋里吗?” 没有贾毅允许,他可不敢随便进屋里,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外面问着,听上去不厌其烦,可心里怎么想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听着段老六恭敬的语气,徐元忍不住有些想笑,这家伙每次在自己跟前都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来还是自己好欺负! 略微苦笑一下,徐元便开口说到。 “先生请进,贾大哥出去了还没回来。” 听着这声,段老六立马松了口气,露出一副厌恶神色,又咕哝了几句,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忍不住嚷嚷了几句,“小子,你是不成心想看我笑话,我都叫了半天门了,你怎么不开!”徐元下意识就要抬手挠着头,略带歉意说了句,“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没听到。” 瞪了徐元一眼,段老六这才走到他身边,粗鲁地拽过他的胳膊号起了脉,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没看出来你小子这小身板还真可以啊,脉象稳定多了,看来用不了三五日就能下地了。” 然而,徐元听着这话却是哭丧着脸说了句,“还得三五日?我还以为再休息一晚上就行了。” 闻声,段老六毫不客气就给了他一板栗,没好气道:“你小子以为内伤是跟你说笑吗,也就是你这怪物,这伤若是搁在我身上,只怕没半个月都离不了床,你小子偷着乐还差不多!” 徐元悻悻一笑,由衷说了句,“多谢先生。” 段老六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片刻后还是压着声音凑近徐元说了句,“这几个人里面啊,也就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徐元神情一滞,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快,贾毅便走了进来。 看到凑在一块儿的徐元和段老六,他停滞了一下,这才看向后者问了句。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段老六立马回应,“好了好了!就在后院拴着呢,你们现在就要离开吗,那我这就去牵马?” 贾毅点了点头,再没有去理会段老六,而是看向徐元说了句。 “徐兄弟,你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吗?我们该准备准备出发了,我看到城里似乎多了几个异样装容的人,再拖下去我怕会有变故发生。” 闻声,徐元打起了精神,下意识摸了一下腰间,空无一物,这才想到木剑被自己落在了屋子里,忍不住在心里懊恼埋怨自己一句,随即开口道。 “贾大哥,我的木剑落在屋子里了,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吗?” 贾毅静静看了徐元片刻,才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 说罢,贾毅果真转身走向了旁边的屋子,一推开屋门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那把紫檀木剑,拿起来细细端详了几眼,但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并未看出任何异样,这木剑除却材料更珍贵一些外,似乎和普通的木剑并无任何区别,担心自己有所遗漏,他又仔细查看了半天,这才作罢,眉头依旧皱着,显然毫无头绪。 担心徐元察觉到什么,他只好带着木剑走出了屋子,心里虽说有些遗憾,但他深知急不得,反正徐元一直在他身边,迟早有一天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 回到屋子里,段老六已不见人影,徐元也早已收拾妥当,并没有多问贾毅为何离开这么久,而是说了句。 “贾大哥,我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贾毅点了点头,上前抱起了许晴,正巧这时段老六也走了回来,他便对着后者说了句。 “劳烦先生搀着徐兄弟上车吧!” 段老六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上前扶着徐元一点点朝屋外走去。 片刻功夫后,一辆马车从小巷中疾驰而出,直奔城外而去,滚滚烟尘中,段老六望着视线尽头长长出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差阳错祸事来 漫漫长夜,昏暗的月光投射而下,映照着这辆疾驰于山野荒道上的马车,马鞭扬起声声脆响,伴随着骏马长嘶回荡在茫茫荒野之上。 贾毅独坐辕位,紧握缰绳,不时喝一声赶着马车,虽已离开凉州,但他的眉宇间却是带着几分不曾散去的凝重,冥冥中似乎感觉到了一股不安。 身后的车厢内,徐元静静坐在一旁,身子虚弱,他只能倚靠着颠簸的车厢,不远处,许晴静静躺着,平静的神色如同睡着了一般。 少年时不时撩开车帘向外眺望一眼,他能够感觉的到贾毅的急切,虽然不甚明白既然都已经离开了,为何后者还这么急,但他似乎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莫名感到一阵提心吊胆。 但就这么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却依旧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徐元不免皱了皱眉头,像是不明白为何安然无恙他却依旧难以安下心来。 贾毅身为武者,感应自然要比徐元更明显一些,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像是在等什么人一般。 果然,并没有过多久,贾毅就猛地勒马停了下来,骤停的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 车厢剧烈晃动了几下,本就虚弱的徐元哪里能吃得住,在车厢里磕来撞去的,撞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担心伤到许晴,他只能两手死死抓着窗框,好在晃动仅是持续了片刻便稳定了下来。 晃了晃发闷的脑袋,徐元这才揭开车帘,疑惑地问了句。 “贾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贾毅没有回答,而是平静地走下了马车,朝着后方看去。 这时,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徐元顿时明白了什么,急忙回头看去。 视线中,五六人乘着三匹马一路疾驰,装容略显华贵,身份像是不俗,继他们之后,又有十几骑携着茫茫黄沙而来,行色匆匆,脸上尽数带着狠色,似乎是在追前面逃窜的那几人。 和料想的不尽相同,让贾毅一时愣了起来,他本以为是段老六将他们离去的消息告诉了山贼,眼下这马蹄声是山贼追来了,却是没想到,好像这事儿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 片刻后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但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贾毅也不去理会那些朝着此处而来的一伙人,转身回到了马车旁,冲着徐元轻轻摇了摇头。 “没事,是我太过敏感了,还以为是山贼追上来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徐元点了点头,同样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这节骨眼出现什么差池,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的情形,那一伙人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清楚看到最前面奔逃的几人脸上的慌张。 片刻后,徐元收回视线,略显无奈,眼下他连自己都顾不周全了,哪还有精力去管其他人的安危。 “徐兄弟,坐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贾毅叮嘱了一句,便要作势扬起马鞭。 但就在这时,那当先逃窜的四五人也来到了马车旁,疾驰而过,但偏偏这个时候出了岔子,最前面那一骑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还是不堪重负,马腿突然一软,下一秒便带着上坐的两人朝着前方摔了出去,沉重的身躯在地上蹭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恰好挡住了贾毅前行的路。 “爹!师兄!” 一个看上去仅有六七岁的小丫头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贾毅不得不停下了扬起马鞭的动作,微皱着眉头,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暗道一句这群碍事的家伙! 徐元则是再次探出头来,同样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什么。 另外两骑相继停了下来,上坐的三人急忙翻身下马,朝那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人跑去。 “爹,师兄,你们没事吧?” 小丫头一边搀扶着身宽体胖的老爹,一边关切的问了句,一名妇人同样上前问了句,“老爷,你怎么样?” 看样子像是一家子! 富态中年摇摇晃晃起身,满面尘土,看上去狼狈得很,但好在他这一身肥肉替他抵消了不少力道,除却擦伤,倒是并无大碍。 缓了缓,富态中年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宽慰一句,“燕儿别担心,爹没事。” 说着回过头狠狠地看了一眼那尚在地上挣扎,却久久难以起身的马匹,恶狠狠说了句。 “这该死的畜生!” 咒骂过后,他才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个少年,刚才正是他们二人同乘一骑,后者的身形年纪和徐元相似的很,相比于富态中年而言,他的惨状可是厉害得多了。 本就打满补丁的布衣又多出了几个大大的口子,伤口血肉模糊,甚至半边脸都被沙石磨得不成样子了,可不知为何,少年竟是强忍着疼痛,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就连痛声都没发出一点。 “你怎么样?” 富态中年淡淡发问,虽是关心的话,可从他的语气中却是丁点关怀之意都听不出来,冷漠的如同千载寒冰,没有丝毫情绪。 反倒是一旁的小丫头显得真挚了许多,“师兄,你要不要紧啊?” 少年冲着小丫头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恭敬地冲富态中年说了句,“谢老爷关心,我没事!” 然而,富态中年闻声却是重重哼了一声,“哼!你的命倒是比我硬的很呐!” 一句话意味深长,说罢,富态中年也没有继续再去理会少年,转过头看向了身后,面色凝重了起来,本就难以逃脱,眼下出了这么个岔子,这场劫难怕是躲不过了! 既然无法躲避,他倒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来,像是选择坦然接受了一般,甚至还有闲心打量了不远处的贾毅和徐元一眼。 而与富态中年同行的几人则是不约而同地静静站在了他的身后,只不过他们的神色可没有中年那般平静,每个人眼底都充满了惊慌与畏惧,唯独那少年面色不改,依旧是那副平淡模样,神情坚毅得很。 作为旁观者,徐元清楚地看到了每个人的神色,那少年的表现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心头不免多了些好奇,对于后者的关注自然多了些。 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时候,那紧紧追赶的十几人终是来了,不由分说将这一行五人连同徐元他们三人也围了起来,一个个装扮各异,带给徐元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用说,他都能猜测得到这些人只怕也是秃鹰帮的山贼。 思索之际,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策马来到前方,停在了富态中年身前,嘴角一扬,毫不掩饰地嘲讽一句。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富态中年没有过多理会汉子的得意,抬起头淡淡说了句,“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我自然无话可说,不过你就算是杀了我也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倒不如我们好好聊聊这笔买卖。” 闻声,汉子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皱起了眉头,思索许久后才反问一句。 “姓周的,那你说说你想怎么聊!” “很简单,既是买卖自然是你情我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你能拿的出合适的价钱,我自然会把你想知道的东西告诉你,毕竟这东西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只能给我惹麻烦,但若是没有合适的价格我也不会说的,兹事体大,你总得让我有个逃命的本钱吧,不然我宁愿鱼死网破,大家谁都别想从中讨得好处!” 富态中年临危不乱,哪怕处于劣势却依旧不卑不亢,这份气度足以看得出他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只不过他的语气落在汉子耳中可就刺耳多了,不免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细细思考起了他的话。 片刻后,汉子才淡淡说了句,“姓周的,你应当明白这件事我们大当家的有多么看重,为此可是亲自承诺只要你把消息说出来,就能保你成为我们秃鹰帮的座上宾,难道这都不够诚意吗?” 然而,听着汉子的话,富态中年却是失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秃鹰帮的座上宾?你们真觉得秃鹰帮是什么厉害势力吗?放眼江湖,你们秃鹰帮不过是三流势力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你既然为此事而来,就应当知晓我手里握着的消息会干系到什么样的存在,届时一旦消息走漏出去,被其他势力盯上,你觉得就凭你们区区一个秃鹰帮能够招架得住?” “只怕到时候你们连自个儿的命都保不住,更妄谈庇护我这个所谓的座上宾了,废话少说,还是拿出点实在的东西吧,我给你说个价,黄金一万两,只要你们能拿得出来,并且把我护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把消息告诉你们,到时候能不能吃得下可就看你们的本事了,与我无关!” “黄金一万两……” 汉子眯了眯眼,冷冷说了句,“你的胃口倒是真不小,看来……我们是没有任何可以谈的余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由分说逞威风 早在下山的时候,大当家的就曾叮嘱过他,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得从这姓周的嘴里得到那个消息,但是谁承想这姓周的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一万两黄金,虽说以他们秃鹰帮的底蕴能够拿的出来,但势必会伤筋动骨,毕竟这可不是一万两白银,而是黄金! 若搁平时他或许会考虑一下,可他既然能受命前来,所知晓的自是不少,他很清楚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一旦被他们得知,届时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无数人乃至无数势力盯上,那个时候只怕难得安稳,如果没有足够的银子来维持的话,他们绝对斗不过其他的势力。 这可不是他吝啬金钱,而是事关生死,他若是答应了,回去恐怕也没法儿向大当家的交差。 本想和声和气跟姓周的好好协商,可他却是没想到这姓周的鬼得很,压根没有要跟他们合作的意思,若非他机警,只怕都被这姓周的逃之夭夭了! 此刻听着姓周的依旧冥顽不灵,汉子不免动了杀心,若不是担心杀了姓周的就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早就动手了。 富态中年听到汉子的语气沉了下来,身子微不可察地紧绷了起来,但却依旧露出那副平静的神态,他相信这些人不会杀了自己的,否则这些人就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消息的详细情况了! 有所依托,富态中年自然有底气,淡淡回了句。 “秃鹰帮占据青武郡十几年,每月光是孝敬银子就不下千两,这十几年积攒下来多少,只怕你们自个儿都数不清了吧,用一万两黄金换这么大个机缘,你们可不亏,我劝你还是如实上报给你们的当家的,你不同意可不代表他们不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利有多大!” 然而,汉子却是冷笑一声,抬手抚摸着手里的弯刀,淡淡说了句。 “姓周的,你难道认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人知晓这个消息吗?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过跟我们秃鹰帮合作,眼下不过是在跟我拖延时间罢了,不妨让我猜猜,这个时候你恐怕早就将消息放出去了吧,是给了绿柳山庄?还是金沙山庄?” 闻声,富态中年的神情猛地一滞,但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故作镇静地说着。 “我本就是个生意人,自然是谁给的价高我就把消息给谁了,不过你也别妄想从我口中套出别的话来,消息我谁都没给,只要你能按我的要求,我可以跟你保证秃鹰帮会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我周雄在雄州经商数十年,还从没有过失信的时候!” 汉子眯着眼,也不言语,只是静静地打量了富态中年片刻,忽地笑了起来。 “周掌柜的重信用这一点整个雄州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我们秃鹰帮自然信得过,不过这一万两黄金毕竟不是小数目,我一个小小的副手怕是做不了主,还请周掌柜的随我一同上山走一遭吧,到时候我也能尽尽地主之谊,替周掌柜的压压惊,至于你和我们秃鹰帮之间的交易,到时候大可与我们大当家的商讨,不知周掌柜的意下如何?”富态中年当即冷笑一声,“这就不必了,谁不知道你们秃鹰帮的山门向来是有进无出,还是劳烦你通禀你们大当家的一声再做定夺吧!” 他怎不清楚这汉子打什么主意,倘若自己真到了秃鹰帮,到时候可就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而且,他可不相信这汉子没有决定的权力,否则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几个当家的无一露面,而让这汉子前来。 别人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得很这汉子是什么身份,对外称是那秃鹰帮大当家的副手,实则此人可是那大当家的亲兄弟,在秃鹰帮说句话的分量有时候比那其余几个当家的都要管用,眼下这么说无非是见自己不愿合作,又害怕杀了自己会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才想了这么个缓兵之计罢了! 见富态中年软硬不吃,汉子的耐心似乎也耗尽了,眯着眼沉声问了句,“周掌柜的,看来你是铁了心不愿与我们秃鹰帮好好合作了?” 富态中年依旧不卑不亢,“我说过了,只要你能给得了我要的价,我自然会把我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你们,否则你就算杀了我也不会得逞!” 汉子不怒反笑,“好好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到要看看把你带上山以后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么有底气!” 说着,汉子当即怒喝一声,“弟兄们,把姓周的请回秃鹰帮,其他人……杀!” 眼中闪过一抹狠色,汉子的一双眼死死盯着富态中年,眼中多有警惕,这姓周的在雄州也算是一号人物,但人们只知他是个商人,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姓周的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武者,但汉子显然是知道的。 一众喽啰听着汉子的喝令当即抽出马刀便要朝富态中年冲杀而去,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这些人的动作。 “等等……” 闻声,所有人都看向了一直被忽略的那辆马车上坐着的青年,就连汉子和富态中年也投去了目光。 迎着众人的目光,贾毅面色平静,偏头看向那汉子,淡淡说了句,“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我们只是过路之人,还望你们让条路放我们离去。” 汉子盯着贾毅,目光在后者手里的剑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撇了撇嘴,沉声说了句。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我们刚才的交谈你听到了,那你就得死!” “弟兄们,除了这个姓周的,外场所有人,一个不留!” “是!” 一声令下,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动了起来,马鞭声伴随着烈马嘶鸣声接连响起,一连十几人疯狂朝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几人冲杀而去。 似是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蛮狠,贾毅微微皱了皱眉,但却没有丝毫担忧神色,甚至都不去理会朝他冲来的几人,而是回过头对着徐元说了句。 “徐兄弟,你先到里面避一避,等我先解决了这几个碍事的家伙。” 徐元点了点头,钻进了车厢内。 贾毅这才转过身,脸上平静的神色顿时换上阴狠,真是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招人烦的苍蝇! 离开马车,贾毅一步步朝着那几人走去,走得很慢,握着的佩剑始终不见他有要拔出来的意思。 双方相距不过几丈距离,眨眼即至,三人三骑,皆挥舞着马刀,在靠近贾毅的时候不约而同放低了身段,马刀挑过,试图一击取了后者的性命。 然而,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刻,贾毅忽然偏了一下身子,马刀贴着他的胸脯划过,没能留下丁点痕迹,但他却在这时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胳膊,轻轻一拽,随手一抛,那人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径直砸了出去,恰好落在了烈马的前方,马蹄重重塌在胸口,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一人,贾毅随后转身,没有再坐以待毙,而是小跑着主动迎上了后来的二人。 看到贾毅不退反进,二人皆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一幕他们可是看了个真切,虽说没看得明白贾毅是如何做到的,但却不影响他们察觉到了后者是个高手,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随着这一次战局的展开,另一侧同样陷入了混乱,十几人齐齐冲向富态中年一行人,可谓是虎入狼群,不过他们虽只有五人,但除了那小丫头娘儿俩外,其余的人倒是无一例外尽是武者,特别是那少年,居然还是一名六品武者,只比富态中年境界低一些而已,而另外两个随行的护卫才不过七品境界。 不过饶是如此,他们毕竟也只有三人,就算富态中年能够以一敌五,其他的人在数量上也不占优势,尽数落在了下风。 眼见这一幕,那汉子却是迟迟没有动手,目光落在了一旁缩在妇人怀里的小丫头身上,嘴角带起一抹弧度,下一秒,他突然动了起来。 猛地从马背上跃起,身子在空中一展,大鹏展翅般瞬息跃出三丈外,双脚点地,身形刚一落下便又跃了出去,几下腾越就来到了富态中年身侧,却是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而是加速前冲,擦肩而过,径直奔向那小丫头。 察觉到汉子的动作,富态中年始终平静的神色终是变了,神色多了些慌张,手中招式陡然猛烈起来,试图逼退这些人好去阻拦汉子。 但与他缠斗的几个山贼也并非傻子,猜到了他的心思,竟是不顾一切猛打猛攻起来,一时竟将他拖住了。 心中愈发急切,富态中年只能扬声嘶吼一句,“燕儿,快跑!” 小丫头听到吼声猛地抬起头,可汉子一心为她而来,她如何能反应的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后者的身形在视线中不断放大,失声惊呼。 “啊!” 汉子的嘴角扬起,一只手向前探去,仿佛胜券在握,但就在这时,一股劲风忽然在耳边响起,接着,一道黑影袭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辛出争相拉拢 汉子下意识抽身躲过,黑影贴着他的脸颊砸落一旁,定睛看去,竟是一个山贼喽罗。 猛地转过头,刚好看到贾毅缓缓将佩剑插回剑鞘,轻轻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多有不屑。 汉子眯了眯眼,正欲开口,却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忙转回身,顺势抽出背负铁鞭,以作抵挡。 “无耻之徒受死!” “当~” 阔剑劈在铁鞭上,顿时传来一阵刺耳的鸣音,二人应声向后退去,汉子接连退却三步,但富态中年却是足足退了六七步,纵使汉子仓皇应对,也足以看得出他的实力比富态中年高出不少了。 “很好,还学会偷袭了!” 汉子咂了咂嘴,讽刺一句。 富态中年当即啐了一口浓痰,“呸!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堂堂武者居然对一个小丫头出手,简直是武道败类!” 闻声,汉子不怒反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刚才出手针对那个小丫头有什么丢人的地方,淡淡说了句。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算是我杀了她又能怎么样,姓周的,你最好乖乖跟我们回去,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你这小闺女还能如此幸运!” 说着,汉子眯眼看向了不远处静静走到马车旁的贾毅,先前若不是贾毅突然干预,他此刻就已经得手了,只要能挟持了姓周的的闺女,就不愁后者不顺从他们,可惜出了贾毅这么个变数! 越过贾毅,汉子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道身影,一人胸骨塌陷,鲜血喷溅满脸,另一人更是连脑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脖子上的切口平平整整,没有丝毫阻滞,可见一剑之威。 虽说这三人都只是七品境界,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轻描淡写杀了他们,贾毅的实力可见一斑,不由得汉子不重视。 这时,贾毅突然停下了脚步,察觉到汉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头也不回地问了句。 “怎么样,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汉子紧皱着眉头,权衡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放你走可以,但如果今日之事流传出去,相信我,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贾毅并不曾刻意遮掩气势,哪怕相隔甚远,汉子依旧能从他的身上感到些许压迫,心里猜得到这或许是贾毅故意为之,但不管怎么说,单凭这气势之强就让他自愧不如,若是真动起手来,只怕他也不是贾毅的对手,以免生变,他只好放后者离开了。 但汉子还是担心贾毅那副高傲的姿态会对因为自己的话感到不满,可他却是小瞧了贾毅一心想要离开的决心,哪怕这一番威胁的话让贾毅心头多了些火气,可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而已,并没有任何要动手的意思。 “放心,你们之间的破事儿我可没兴趣!” 丢下一句话,贾毅也重新坐回了马车上,当即便要驾着马车离去,但就在这时,富态中年却是猛地开口。 “等等!” 贾毅已经扬起的手臂停在了半空,随即转头看了去,略带不悦地问了句。 毫不畏惧贾毅冰冷的眼神,富态中年也不避讳这一众秃鹰帮的人,当即对着贾毅说到。 “这位大侠,看你的武艺定然不凡,不如我们谈一笔买卖如何,只要你能帮我杀了他们,我可以用他们想知道的消息作为报酬,怎么样?” 闻声,汉子顿时面带怒色厉喝一声,“姓周的,你找死!” 富态中年怡然不惧,只是看着贾毅,静静等着后者的答复。 但贾毅却是依旧神情淡漠,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淡淡说了句,“不必,不感兴趣!” 像是没想到贾毅竟会如此直接干脆,富态中年一时有些发愣,见贾毅作势要离开,再次急忙开口。 “大侠,你当真不听听这消息是什么,或许正是你需要的也说不准呢!我敢保证,这笔买卖绝对值当!” 看着富态中年信誓旦旦的模样,贾毅皱了皱眉,虽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但却是收回了马鞭,转头朝着富态中年看了去,这般动作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显然是有些兴趣。 见此,富态中年心中一喜,生怕错过机会,急忙开口说了句。 “大侠,不知你可听闻过《逍遥剑决》?” 贾毅眯了眯眼,淡淡回应了一句,“自然!” 身为游侠,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逍遥剑决,那可是江湖上最大的游侠势力-逍遥客的镇帮绝学之一,莫说他们这些游侠对之心有觊觎了,就连外八门那等势力都多有心思,不过不知为何外八门从未将手脚伸到过逍遥客的身上。 眼下听到富态中年的话锋转到《逍遥剑决》上,贾毅的兴趣越发浓了起来,倘若富态中年真的知晓什么有关于这上乘秘籍的消息的话,那他倒是乐意替后者解决了这眼前的麻烦。 车厢内,徐元静静俯在窗边,隔着窗帘听着外面的交谈,口中喃喃自语一声,“逍遥剑决?” 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不过具体的却是有些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好像是在当初听书的时候听木萱儿提到过一嘴,时隔已久,他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却是能隐约感到贾毅的意动,相处了这么久,他对于后者的性格多有了解,能让后者上心的东西,只怕不简单,怪不得这些人会闹这么一出了。 想到这儿,徐元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木剑,抿着嘴,片刻后轻轻掀开车帘看向了外面,面色略带凝重,说实话,他并不想在此刻多事,但贾毅的决定他也无法干预,只好在心里祈祷着不要出其他的差错吧! 贾毅严重一闪而过的意动神色自然逃不过富态中年的眼,但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买起了关子。 “大侠,你既然知晓这《逍遥剑决》,就一定知道一旦得到这秘籍会对你有多大的帮助,而我这里恰好有这秘籍相关的重要消息,不过,此处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不知大侠可否……” 富态中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将目光移向了一旁面色阴沉的汉子,隐晦地点醒一番,他相信凭借贾毅的脑子,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听着富态中年的话,贾毅顿时明了,不过却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在心里暗自思索了起来,像是在分析富态中年的话是否可信。 传闻两年前一江湖大盗趁逍遥客不备,从其手中偷走了《逍遥剑决》,之后隐姓埋名,任凭逍遥客的人怎么寻找都始终没能找到剑诀和那大盗的下落,但这富态中年却说他知晓其中重要的消息,这让贾毅有些难以置信。 逍遥客虽不在三宗四堂八门之列,可也是仅次于那几个门派的一流势力,门下人数虽不多,但每个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能悄无声息从他们手中偷走秘籍,而且隐匿了这么多年都不曾被找到,可见这大盗也绝非寻常之辈,让贾毅不得不多权衡了一番其中的利弊。 且不提富态中年此言是否有假,就算是真的,自己又能否吃得下这个机缘,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眼下连徐元这个麻烦还没解决,若是再在《逍遥剑决》上被牵连了进去,届时只怕分身乏术,二者都难讨了好! 看着贾毅依旧犹豫,富态中年倒是有些意外,片刻后皱着眉头问了句。 “大侠,莫非你信不过我?我敢以性命担保,这件事绝对是真的,只要你能帮我脱困,我一定将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到时候以你的本事,足以将秘籍拿到手,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机缘呐!” 贾毅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动摇了。 见此,那汉子终是忍不住了,倘若真让这姓周的说动了贾毅,到时候局势对他们而言可就不利了,当即冲着贾毅说了句。 “你莫要听他胡言,以他的身份岂能接触到《逍遥剑决》,他是看准了你是游侠,才花言巧语想借你的刀来与我们作对,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你最好想一想,倘若他手里真有如此重要的消息,他还能活到今天吗?” 贾毅微微一怔,汉子的话倒也不无道理,这可让他一时有些难以下定决心了,他插手倒是无妨,可就从那汉子先前将矛头对准那小丫头的行径来看,倘若自己掺和进去,后者难免不会趁机对马车里的徐元和许晴出手,不清楚后者有什么后手,他可不敢赌。 见贾毅又犹豫了起来,富态中年急得直跺脚,顾不上继续保持着先前的风度了,他可是清楚得很,只要能把贾毅拉拢过去,今天就肯定能够化险为夷,便急忙又开口说了句。 “大侠,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再多跟你透露一些……” 他本想狠狠心多说一些重要的信息,借此打消贾毅的顾虑,可那汉子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还不待他的话音落下,就立马挥舞着铁鞭朝着他冲了过去。 一声怒喝压下了富态中年的声音。 “姓周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城西破庙,正午的阳光照在那仅剩的一扇破门上,依稀可见飘荡在四周的尘土。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矮胖的身影缓步走到门前,一身华贵的衣衫彰显着他身份的不俗。 “城西都转遍了,难不成住这里?” 胖子抬头瞅了一眼这座破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穿过院子里的杂草丛,走进了庙里。 入眼,便是一片慌乱的场景,但胖子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个蜷缩着靠在木案上的身影吸引了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当即停下脚步,冲着那身影抱拳道。 “晚辈钱中钱见过莫老剑仙,冒昧打扰,还请前辈勿怪!” 听得声音,老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大梦初醒的意味,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弓着身子的胖中年。 老人转过身子,大大打了个哈切,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道:“钱中钱……原来是钱串子来了,你怎么知道老夫的身份?” 钱中钱那张油腻的脸上挤上笑容,恭敬道:“前辈虽说与传闻中大不相同,但这份气势却是任何人都冒充不了的,因而晚辈一眼便认出,前辈便是那江湖人人敬仰的莫老剑仙了!” 老人呵呵一笑,依旧是那副随意的姿态,轻声道:“得了,你钱串子的名头也不弱,就不必跟老夫打马虎眼了,你能够得知老夫的踪迹,想必是我那个傻徒弟告诉你的吧?” 虽然徐元拜师莫一玄这件事钱中钱早已知晓,但此刻听到老人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嘴上依旧道:“念卿那孩子心思纯洁,根骨不凡,乘幸得拜前辈为师,他日必能在江湖闯出盛名,晚辈自当好好巴结巴结不是?” 说着,钱中钱嘿嘿一笑,老人也是一笑,看向这胖子的眼神也亲切了几分,开口道:“早听说你这小子玲珑八面,今儿老夫还真是见着了。” 钱中钱当即正色道:“晚辈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讨好老前辈,实乃对前辈钦佩已久,二来那孩子如今也是在晚辈的店里打杂,平日里表现很好,晚辈全是公允而言罢了。” “这我倒是听徐小子说过,当初是你救他一命,还收留了他,不管你小子出于什么心思,老夫既然作为徐小子的师父,总归还得替他谢谢你。”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一笑,开口道:“前辈说笑了,那孩子与我倒是投缘,收留他也是因为他和当下众多人不同,想着给江湖留下一个心正的好苗子罢了,除此别无他意,至于前辈的谢字,晚辈可属实当不起。”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从身旁地上折了一截草根,叼在嘴里,不只是甘甜还是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嘴中,老人闭着眼慢慢品味着。 老人不开口,钱中钱自然也不敢开口打扰,反倒有几分进退两难的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直愣愣立在当地,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老人才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钱中钱,疑惑道:“钱串子,你今儿来找老夫不会就为了跟老夫闲扯的吧,有什么心思,说吧!” “前辈说笑了……”钱中钱笑道一声,但看到老人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便也收敛了几分先前的小心思,顿了顿,随即直截了当道:“前辈自十年前崂山一战后绝迹江湖,不瞒前辈说,晚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前辈,只可惜找了近十年都没能找到前辈,无奈下只好落脚在这北原县,开了一家小酒楼,盼着能搜集四方消息,继续寻找前辈的踪迹,不曾想,还真被晚辈等到了!” 钱中钱停顿了一下,老人却是一直盯着这胖子的一双眼,以他阅人无数练出来的眼力,倒也看不出这胖子有什么心虚的表现,想来那一番话就算并不全是真心,但也有几分可信,老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钱中钱继续说。 钱中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晚辈一直都将前辈认定为这一生追逐的榜样,从出道以来,一直效仿前辈,当年也曾仗剑走江湖一遭,只可惜资质太差,在剑道上一直止步不前,到头来只混得个半把剑的虚名。” 说着,钱中钱不禁有些汗颜,自嘲般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后来机缘巧合下得拜刀魁左丘宁为师,承蒙先师器重,尽传一身武艺,晚辈这才改名钱中钱,再度踏入江湖,总算闯出了几分名气,被人称作钱串子。” 话锋一转,钱中钱语气凝重起来,“只可惜……江湖变化太大了,当年前辈在的时候,局面还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恶劣,可自从前辈不问江湖事之后,整个江湖都变天了,晚辈虽有心整改,但奈何实力低微,无奈之下,只好躲在这小地方,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 似乎被自己一番话整得心情压抑了起来,钱中钱轻呼一口气,此时此刻,他言语中的真切才得到了老人的认可。 平缓了一下情绪,钱中钱沉声道:“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得窝在这个小地方,看着这座江湖一天天乱下去,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前辈,如果说仅是因为这一点,晚辈今日定不会登门叨扰,可前辈收了徐元这孩子为徒,虽不知为何,但就冲这孩子的心性,晚辈便知道前辈同样不曾忘了这座江湖,因而,晚辈今日恳请前辈出手,救一救这江湖吧!” 说着,钱中钱郑重抱拳,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晚辈钱中钱,恳请前辈为我辈习武之人讨一座清明江湖!” 老人不言,钱中钱也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就这么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着这个中年发福的身形,听着这一腔慷慨热血之词,老人不知不觉竟红了眼。 许久之后,老人才笑了笑,语气中多了几分慷慨,道:“好,老夫答应你,只不过能做到哪一步可是不好说,只是尽一份力罢了!江湖,不是你的江湖,也不是我的江湖,总归,还是这天下武人的江湖,你我之力,实在是微不可闻呐!”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当即露出喜色,急忙摇头道:“只要前辈肯出手,晚辈相信一定会有人应声的,只要前辈振臂一呼……” 然而,不待他话说完,老人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不,老夫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没有多少时日的光景了,念在你一片真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的心愿,也可以说是我的心愿,我都交给徐小子了,若你有心的话,日后能帮他一把就帮帮吧,江湖,总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我,老了!” 闻声,钱中钱愣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只是在惊讶老人那一句“没有多少日子的光景”,还是惊讶于老人居然将如此重担交给了那个懵懂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老人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钱串子,别说,你这名字老夫倒是喜欢,你这人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终归也不是恶人,等老夫故去之后,那小子就承蒙你们这些人多照看照看了。” 说罢,老人又是一笑,调了个舒坦的姿势,抬头望着天,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夫这一生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半道夭折实属天命,二徒弟狼子野心……不提也罢,但这二人老夫都对得起他们,一身本领从不吝啬,唯独徐小子,老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并不打算传他太多,太多反而会困住他,日后难免有所阻碍。这小子是身负气运之人,日后定能胜过老夫,便不过多局限他了,不得不说,老夫倒是很期待这小子成长起来会是何等光景,只可惜……看不到了,如果你小子能活到那个时候,切莫忘了到时候给老夫洒壶酒,跟老夫念叨念叨,也让老夫在九泉之下高兴高兴!” 说着,老人转头看向了钱中钱,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老人的那些往事,别说他了,怕是整个江湖都有所耳闻,只是他有些感慨,被自己敬仰了一生的老剑仙也会有老的一天,也会像个寻常人家的老爷子一样,替自己安排着后事。 老剑仙,老了,是啊,自己都从当初那个屁颠屁颠跟在那些佩剑装游侠的世家子弟身后的小屁孩,变成了一个浑身油腻的大叔了,老剑仙又怎么会不老呢! 见钱中钱点头,老人欣慰地笑了笑,看着木案,微微闭着眼。 或许他对钱中钱说的这番话只是兴起而为,但他却是不会知道,几十年后,当眼前这个胖子到了如同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不曾告诉所有人,独自来到了这间早已荒废了数十年的破庙里,拄着一根拐杖,只带了一壶酒,就站在此刻所站的位置上,将那一壶酒撒在了地上。 古稀之年的钱中钱,看着四周的废墟,仿佛想到了这一刻的情形,倒尽壶中酒,轻声说着,“老前辈,钱串子来看你了,你知道吗,你那徒弟如今可是境界强者了,风头比起你当年可是更胜啊!前辈,你有个好徒弟,这座江湖,总有一天会变好的,晚辈已经看到几分眉目了。只可惜这年纪也大了,帮不了那孩子什么忙了。如果您老天上有灵,就跟那阎王说道几声,给咱钱串子宽限几日,让咱多在这世上逗留逗留,再看一眼这座江湖,看不够啊!” 皱纹遍布的老脸不知不觉已是老泪纵横,猛然间,他吊着一身的气力,朝着空中扬声道一句:“莫老前辈,晚辈钱中钱不曾有辱使命,徐元长大了,这江湖有救了,晚辈无愧天地间,这就来寻前辈你了!” 这一天,钱串子钱中钱死于幽州北原县城西,高龄七十有八,含笑而终,被人发现的时候,依旧是坐地仰望诸天之姿,浩气长存! 日后种种,钱中钱不知,老人莫一玄同样不知,这一时,这一刻,差了整整一代的两人依旧是一躺一站,心里惦念着的,却是这同一片江湖。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再次睁开眼,挣扎着站起身来,撑着那一根木棍,勉强直起身子,钱中钱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老人。 老人笑了笑,开口道:“钱串子,来,扶我到院子里,躺的时间久了,这腿也没劲儿了。” 钱中钱轻轻点着头,鼻子却是有些发酸,不知是因为这曾几何时无限风光的老人如今却落得此番结果,还是因为那座江湖也如同老人一般,风烛残年般残破不堪。 走到院子里,老人突然开口道:“钱串子,其实老夫很早就知道你小子了,你师父左丘宁与我是同辈中人,想当年我为剑首,他为刀魁,外人眼中我们二人似乎从无交集,但其实不然,我们年少时就认识了,只是后来各有牵挂,见的面也就寥寥无几了。” 这份不为人知的关系,钱中钱却是不知,哪怕当年亲眼看到师父撒手,也是他亲手安葬了师父,但临了师父都没有跟自己提过和莫一玄的关系,此刻听到老人这么说,钱中钱也忍不住想到那个印象中对自己颇为严厉的故去老人。 老人并不知道钱中钱心中所想,依旧自顾自道:“左丘宁那老家伙一辈子视刀如命,每逢江潮,必定提刀拦江,以练刀势,日复一日,一年练一刀,整整十三年!没想到,到头来还真给那家伙练出个刀魁来,那些年的风头也只有老夫能压的过他了,好在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一身本事也不曾埋没。” 说着,老人看向了钱中钱,继续道:“别看你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上虽有小名,却不尽人知,但如今已是实打实的意境强者了吧,想必那老家伙最引以为傲额的寒水十三刀也传授给了你小子,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在那老家伙的份上,老夫也传你几招,你可愿意学?” 一听这话,钱中钱再沉稳也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心里那份激动劲儿,当即抱拳笑道:“恳请前辈传授!” 老人朗声一笑,开口道:“好,江湖上都知道老夫一生求剑,被人称作一代剑冠,殊不知,老夫当年却是以刀起步,而后改学剑,这些年深研剑道,却从不敢忘了本,触类旁通,对于刀也有一番个人感悟,徐小子不适合,今日就便宜了你小子吧!” 说罢,老人抬起了手里的那根木棍,原本弯着的腰在这一刻也直了起来,瘸了的一条腿仿佛重生一般,竟是支撑着老人的身子傲立天地间,睥睨天下的浩然气势喷薄而出,这一刻,老人仿佛又是那曾经一览众山小的剑道魁首,天地间能有几人被他放在眼中。 “钱串子,看好老夫这一刀,天地霸气!” 以棍代刀,随着老人手腕的抖动,手臂的挥舞,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整个院子里风声四起,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之人,钱中钱同样能够感受得到,老人身前那片天地,此刻,已是风起云涌。 一刀出,天地皆为我霸气所折服,万物皆拜跪于刀下,这便是他莫一玄的霸气,这也是他这一生,所悟出的道,刀道! 院落中,狂风肆虐,老人久久站立于狂风之中,苍白发须随风摇曳,身形却岿然不动。在他身后,钱中钱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老人此前的一刀,却是不知,一股微妙的气势自他身上朝着四周蔓延而去,而他则是深陷那般境地,久久不能自拔。 这一日,钱串子钱中钱终于突破化意境界,跻身形意,成为江湖上真正的顶尖高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看客出手局势变 富态中年对于汉子的出手丝毫不意外,在后者刚有所动作的时候,他就摆起了应对架势,无论能不能说服得了贾毅相助于他,他都得想办法把汉子引开,否则被后者找到机会抓住女儿周燕,到时候他可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汉子没料想到富态中年是打的这个主意,看到贾毅对这姓周的的话露出了意动神色,为了避免出岔子,他断然不能让姓周的继续说下去,至于那个小丫头,只要自己一心想要抓她的话,凭姓周的的本事还不够看! 三十四斤的铁鞭在汉子手中舞的甚是流畅,富态中年自知境界不敌,只架着长剑以作抵挡,并不曾摆出任何主动进攻的意思。 二人不由分说战在了一起,其余那一众人,除了被那少年和两个护卫牵制住的几人外也尽数加入了进去,将富态中年团团围住,各式兵刃直往脸上呼。 富态中年瞬间处在了绝对的下风,若说只有汉子一人的话,他就算不敌也大可一味防守与其周旋,可独自一人面对着十余人的进攻那可真是招架都招架不住,不出片刻,身上就挂了彩,局面可比之前独自迎战那十几个小喽啰激烈的多,毕竟这一次可是有着汉子亲自出手,他想安然抽身无疑是痴人说梦。 两手握剑横挡下汉子迅猛砸落的铁鞭,一阵酸麻自两臂袭来,富态中年当即被震得后退了两步,手上的动作不敢有丝毫停滞,急忙朝着身后扫去。 “铿~” “铿~” 接连几声嗡鸣响起,惊险地挡下了试图将他拦腰劈断的几刀,但毕竟孤掌难敌四手,挡得住补分却挡不住全部,依旧有几刀结结实实劈在了他身上,划出道道深痕,若非他提前察觉到了危机急忙闪躲了几下的话,恐怕此刻已是身受重伤了。 饶是如此,他也不好受,嘴角不觉间溢出一缕血迹,猛地振臂挥出迅猛一剑,逼退了试图趁势逼近的几人,借此空当,他终是能有机会扯开嗓子冲依旧静站一旁观测局势的贾毅喊了一句。 “大侠,你难道真要见死不救吗?我若死了,你可就错过得到《逍遥剑决》的机会了!” 闻声,贾毅眯了眯眼,依旧没有表态,但却是缓缓握上了佩剑。 汉子虽一直在对富态中年出手,但却始终关注着贾毅,后者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见此当即皱起了眉头,生怕横生变故,手上的攻势愈发迅猛起来,试图在贾毅下定决心前先杀了富态中年,当下逼迫得富态中年不停地后退着,招架不及,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伤势越发重了。 富态中年的动作明显慌乱了几分,汉子这一鞭的威力不容小觑,他本就消耗颇大,加上这一鞭的伤势影响,面对挥来扫去的各式兵刃,他一时竟是难以招架,只能潦草挡下几击,眼睁睁看着另外几刀朝自己的身上落下。 下意识瞪大了眼,心头不免一紧,难不成他今天真的难逃一死了吗? “姓周的受死,这就是悖逆我们秃鹰帮的下场!” 生怕凭这些小喽啰杀不死富态中年,汉子也纵身跃起抽下一鞭,恶狠狠喝了声。 就算是他们得不到《逍遥剑决》,也绝不能让贾毅钻了空子,既然这姓周的不配合,那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但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破空声传来,眼看着一个喽啰的刀就要劈在富态中年的胸口,下一秒,一道残影掠过,径直撞在了刀刃之上,没有丝毫阻滞就将那刀撞飞了出去,重重磕在了旁边一人的兵刃上,连同后者尽数撞离了富态中年身周。 不用想,正是贾毅出手了! 此时逼近了富态中年的汉子都不用回过去看就猜到了出手之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手上的攻势愈发迫不及待了起来,势要赶在贾毅前来之前杀死富态中年一般。 但他终究还是小瞧了贾毅的速度,长剑破空不过两息时间,眼看着铁鞭离富态中年的头顶仅有不足一拳距离,却是被赶来的贾毅一掌拍了出去,巨力自鞭身传来,震得他整个人朝着一旁踉跄了几步。 没有再去理会已错失了良机的汉子,贾毅不及落地就双拳齐出,轻而易举砸在了距离富态中年最近的两个喽啰身上,二人应声飞出,空中接连抛洒出一道血线。 似是没想到贾毅会突然出手,同样也不曾想到他居然如此迅猛,富态中年不免愣了一下,片刻后急忙回神,眼中闪过一抹坚韧,身上顿时来了力气,当即回身扬起长剑挡下了背后袭来的一人的攻势。 贾毅的出手让局面瞬间变了起来,仅是几个呼吸时间,围杀富态中年的十几人就有近半当场毙命,至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唯有那汉子在看到贾毅出手后放弃了继续进攻,稳住身形后更是接连退了几步,拉开了和贾毅的距离,仅是短暂的交锋,他就看清了自己和贾毅间的差距,已然能够猜想得到今天的任务恐怕是难以完成了。 几人瞬息毙命终是震退了剩下的五六个小喽啰,纷纷如同汉子一般拉开了身形,面色凝重地望着站在了一处的贾毅和富态中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贾毅并没有选择继续进攻,环视一周,见没有人再上前,便缓缓走到了一旁,从地上拾起了先前被他掷出去的长剑,随即又走回了富态中年旁边,将后者挡在了身后,静静地看向了面色不善的汉子。 富态中年看着身前算不得宽阔的肩膀,终是松了口气,冲着贾毅抱了抱拳,由衷道一句。 “谢谢大侠仗义出手!” 贾毅没有回头,仅是淡淡地说了句,“不必谢我,记着你说过的话就好,倘若你敢骗我,我敢保证你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落在他们的手里好半点!” 听着贾毅语气中的狠意,富态中年不自觉颤了一下身子,急忙应声。 “大侠请放心,等此间事了,我定将我所知全部告知!” 贾毅没有再继续开口,默默迎着汉子冒着火气的目光,片刻后轻轻说了句。 “你不是我的对手!” 汉子恨得牙痒痒,但却无法反驳,虽没有正面和贾毅交手,但仅凭后者先前表现出的速度力道来看,绝对要比自己强不少,这让他心头一阵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城里就动手将富态中年抓回去,哪怕是杀了也好过眼下这般情形! 沉默了片刻,汉子这才沉声问了一句。 “你当真要为了一句莫须有的话就与我们秃鹰帮作对吗?” 贾毅面色平静,不置可否,忽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们都死了的话,或许就不会有人知道是我出手救了他了!” 闻声,汉子猛地一怔,眉头顿时拧起,但还不待他再说什么,贾毅竟是直接动了起来,直奔他而来。 身形不断闪跃,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贾毅直接抽出了长剑,出手便是近乎九成的实力,长剑刺出,剑刃颤鸣出阵阵嗡声,无形的锋锐之意卷滚着凛冽气势扑面而来,令汉子下意识就向后退了几步。 “这个人交给我,你去把其他的人杀了,倘若放走了一个唯你是问!” 贾毅淡淡的声音随风飘来,富态中年又愣了一下,但这次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眯着眼,眼底涌上狠色,随即转过身看向了那仅剩的五六人。 握着佩剑的手紧了几分,下一秒,他同样窜了出去,没有汉子的干扰,仅凭这几个不起眼的小喽啰,对他而言已是没有了任何威胁。 局势陡然间转换了过来,汉子的面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盯着贾毅的眼中饱含杀意,但他却是没有任何要跟后者动手的意思,紧盯着后者动作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似乎是想寻找机会逃命。 只要能把这里的事情带回秃鹰帮,到时候任凭贾毅再怎么厉害,也必定难逃一死! 可如何逃便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没有任何人替他牵制,让他和贾毅一对一单打,怕是很难寻找到机会从后者手里逃脱。 思索间,贾毅已然来到了眼前,剑刃紧逼胸前,不敢托大,汉子急忙使出全身力气挥出一鞭。 “噔~” 清亮的脆音炸响,挡下了贾毅这一剑,但他却不给汉子任何喘息之机,手腕一转,长剑贴着铁鞭横扫而过,剑尖划过汉子的胸前。 汉子的反应也不慢,身子当即后倾,随着手腕抖动,铁鞭“叮”的一声磕在了剑身之上,直接将贾毅的长剑磕偏了出去。 贾毅不紧不慢地出手,不断逼退汉子,长剑或刺或扫、或斩或挑,没有任何华丽的剑招,只是再简单不过的几招几式,但依旧让汉子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饶是如此还不免显得有些应不暇接,多有狼狈,实力差距尽显无余! 汉子越打越心惊,越来越摸不透贾毅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水平,心中的急切愈发浓烈起来,一双眼不停地扫向四周,依旧在寻找着破绽。 突然,汉子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方向,眸光顿时一凝,下一秒,他虚晃一招,一声怒喝抽下铁鞭,借着贾毅被略微阻滞了片刻的档口猛地朝着那个认准的方位窜了出去。 正是那辆停在路边的马车! ps:十分抱歉,最近考试较多,时间紧迫找错了文档,导致昨日的章节上传错误,现在重新补上。关于此前提到的改文一事,现已基本完成,前七十章内容已经全部替换,大体内容并没有改变,仅是改动了小部分设定以及行文表述,但由于最近考试较多,加上每日只能上传十张更改内容,所以暂定从下月五号开始陆续将后续章节更改后的内容进行替换,预计会在下月中旬完成所有章节的更改替换,从下下月开始恢复每日两更,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适敬请谅解,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伤敌为一自损半 看到汉子的动作,贾毅眯起了眼,但却没有丝毫慌乱,他之所以没有一出手就使出全部实力就是在提防后者耍把戏,特意保持警惕以做应对,果然,这才不过几十回合,汉子就忍不住把注意打在了马车上。 没有丝毫犹豫,贾毅当即纵身跃出,几下腾挪就来到了汉子身后,长剑悍然刺出,倘若汉子一意孤行不作抵挡的话,这一剑必定能直接将他扎个对穿。 清楚感受到背后袭来的锋锐之意,汉子紧皱着眉头,略一思索后心下一横,非但没有回身抵挡,甚至还收起了防护,仅是微微偏了一下身子,便一门心思朝着那辆马车扑去。 长剑眨眼即至,瞬间洞穿了汉子的肩膀,剑刃自肩窝穿透在胸前,鲜血顺着明晃晃的剑刃不断滴落,剧痛让汉子面容狰狞在了一起,身子下意识颤了一下,可在他的控制下却没有出现丝毫停顿,速度一如先前,甚至还趁着贾毅出手出现的滞缓拉开了些许距离。 紧握长剑的手不停搅动着,试图加剧汉子的伤势,但距离已被拉开,透体而过的剑刃终究还是在汉子一挣之下被拔了出去。 眼看汉子离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贾毅的面色阴沉了下来,着实没想到这汉子会如此铤而走险,但此刻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急忙抽身追赶。 倘若让汉子得逞,届时用徐元和许晴来要挟他的话,局面对他可就不利了! 不再有任何留手,全速以赴的贾毅如同一道残影般,片刻间就拉近了被甩开的距离,不过汉子也是豁出命般狂奔着,虽不比贾毅的速度,但他靠着此前讨得的优势,一时倒是依旧不曾被追上。 此刻,马车内,徐元透过车帘将这一幕尽数收入眼底,不免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静静沉睡的许晴,紧紧抿着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下一秒,他一头从车厢内窜了出去,和奔来的汉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可不是要跟汉子比拼速度,笑话,他一个连武都没习过的小子岂能跑得过汉子,他是在赌,赌在汉子追上他之前,贾毅能够及时赶到拦住汉子。 看到突然从马车里跑出来的徐元,汉子顿时像是找到了目标,局势紧迫,身后贾毅身形掠动带起的呼啸声越来越近,已是由不得他再过多思索了,当即调转方向直奔徐元而去。 贾毅同样惊讶,目光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车,很快就明白了徐元的意图,心头一动,眼神微微闪烁了几下,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回神,脚下速度不减分毫,甚至还隐隐更加快了几分,无论是许晴还是徐元,对于他而言都是格外重要的存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落在汉子手里。 争分夺秒,徐元都来不及去看身后的情形,低着头一个劲儿往前冲,手里早已握上了那把也算是沾了不少鲜血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只可惜四周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周旋的物件,他只能不停变换着方向,尽量拉开和汉子的距离,但他这两条小腿怎么比得过一步二三丈的汉子,仅是片刻就被后者拉近了身位。 十丈…… 五丈…… 三丈…… … 眨眼间汉子就来到了徐元身后一丈距离外,后者甚至都能清楚听到汉子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但好在汉子担心杀了徐元会让贾毅更加疯狂,不敢贸然出手,试图活捉徐元,否则以眼下的距离,他完全可以一鞭抽杀徐元。 徐元同样深知这一切,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再次猛地变换方向,竭力拖延着时间。 一丈的距离很快拉近,看着触手可及的徐元,汉子的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忙伸手抓了去。 可就在这时,徐元却是突然停了下来,没有任何征兆,下一秒竟猛地转过身,握着的匕首径直超前扎了出去。 仓皇出手加上天色暗淡,他看不清到底刺向了哪里,但却是清楚看到了汉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之色。 汉子可是没有想到徐元会整这么一出,如此短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停下,只能任由自己撞向徐元,看着后者刺出的匕首,他的脸上多少有些惊慌,可来不及躲闪就只好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了身前。 “呲~” “砰~” 衣衫撕裂声伴随着沉闷的碰撞声同时响起,匕首划开了汉子的衣袖,径直扎在了他的胳膊上,也是他猛冲的力道太大,整个刀刃都没入到了小臂中,从另一侧斜着穿透了出去,血流如注。 但徐元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本就带伤的身子被这猛地一撞直接撞飞了出去,四脚朝天砸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喉口一甜,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而握着匕首的那条手臂也被碰撞间的巨力直接折断,此刻软绵绵的耷拉着,剧痛让他直接晕了过去,没有了任何知觉。 但不得不说,他这令人意想不到的应对倒是的确起了作用,汉子被这一撞整蒙了,整个人停在了原地,而一直不断追赶的贾毅终是在这一刻追了上来,不由分说便是一剑横扫。 等到汉子回过神察觉到身后的危机时已是为时已晚,只能流露出一抹悔恨神色,下一秒,疼痛袭来,两眼一黑,他便如徐元一般没有了任何意识。 头颅飞出,滚落在地,汉子的身子也在短暂的僵直后拍在了地上,砸起一捧尘土。 贾毅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再次掠动身形来到了徐元身旁,看了一眼后者折弯了的手臂不免皱了皱眉头,忙查探了一番后者的脉搏。 片刻后,贾毅松了一口气,心中难免苦笑,这小子的命是真大,屡屡犯险,可就是死不掉,就连他都觉得惊讶得很了。 确定徐元并无生命之忧后,贾毅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富态中年,后者此刻恰好挥剑斩杀了最后的一个小喽啰,不过自身的消耗也是不小,疲乏地拄着剑站在了原地。 环视一周,让贾毅惊讶的是,就连那看上去和徐元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竟是将杀向他的两个喽啰都杀了,虽说受了些伤,可以一敌二不但全身而退还能将对手尽数歼灭,这等胆量本事可是不弱。察觉的贾毅的目光,少年淡淡地朝他看来,同样淡漠的神情,同样含着隐晦的阴狠之意的眸子,不得不说他们二人倒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也仅仅是对视一眼而已,扫除了所有的山贼,贾毅的心境没有丝毫波动,可富态中年一家子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但不论是谁都没有对贾毅流露出丝毫感激之情,他们清楚得很后者出手是为了什么。 几人相视一眼,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每个人都不自觉露出了笑容,略微缓过了一些体力,这才缓缓走在了一处,朝着马车走来。 贾毅将徐元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厢中,挨着许晴躺好,本就算不得大的车厢躺着两个人就更显得拥挤了,好在二人都昏迷着,也不会对此有所察觉。 再次查探了一番徐元的伤势,贾毅这才放心地合上车帘,随后转过身,看向了站成一排的富态中年一行人。 贾毅当即开门见山问了句,“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了?” 富态中年抱了抱拳,没有丝毫拖沓,“这是自然,承蒙大侠仗义出手,搭救我们一家子的性命,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消息尽数告知,不过大侠还请听我一言,此事事关重大,一时半刻恐怕难以说的详尽,更何况我们刚才杀的是秃鹰帮的人,这些人身负重任,难免不会有人与他们接应,我们留在此处势必会惹上麻烦!” 说着,富态中年指了指贾毅身后的车厢。 “再者我看刚才那位小兄弟伤势不轻,我们不妨先行赶路,前面十几里就有一个小镇,到了那里寻个落脚之处,一来能躲避秃鹰帮,二来也能为那位小兄弟寻个郎中,三来也能找个无人打扰的地界听我将那《逍遥剑决》的事慢慢道来。” “不知大侠意下如何?” 富态中年微微躬身,等待着贾毅的回应,但后者闻声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眯着眼打量着他,心有所悟,他急忙开口一句。 “大侠可是不相信我?担心我有意违信或是在前面设下了圈套?” 贾毅不置可否,没有回答,但态度却显而易见。 见此,富态中年当即正色说到。 “大侠尽管放心,我周雄虽是个逐利的商人,但整个雄州凡是知晓我的人都知道我周雄素来讲信,再者,你我结伴而行,以大侠的本事,倘若我有异心,你大可直接杀了我,如此,难道大侠还不放心?” 贾毅依旧没有回答,不过仔细思索了片刻后却是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轻声说了句,“好,但愿我们的买卖能谈的顺利!” 见贾毅同意,富态中年当下笑了起来,“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好,出发吧,我对此处不甚熟悉,让你的人带路吧!” “好!” 富态中年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冲着同行的护卫交代了一句,后者便率先策马动了起来,有那十几个人带来的马,他们倒是不用为坐骑犯愁了。 片刻后,一行人再次踏上大道,披着夜色缓缓行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广林县,青武郡下辖位置最东的几个县城之一,地处偏远,既不傍临商道,也无其他独特之处,故而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 当徐元这一众人赶到此处时,已是时近破晓,城门紧闭,足足敲了半个时辰才把几个守城的将士叫醒,幸于周雄常在此处驻足,与几个将士相熟,这才不曾被拦截,顺利地进了城。 一行人直奔城中,但这个点街上已是灯火昏暗,仅有几个店铺尚未打烊,也是周雄对于此处颇为了解,带着他们绕过几条主街,来到了一家开在偏僻地段的客栈之中。 客栈早已打烊,不过有周雄在,倒是一如先前般轻松地敲开了门,没有耗费多大功夫就开了几个上好的房间,将徐元和那少年安置在了一处,贾毅还特意在周雄的带领下硬生生敲开了一家医馆的门,将个睡得正香的郎中给拉了来。 等到给徐元看过伤势上了药,天色已然亮了起来。 …… 昏暗的月光透过屋内的一扇小窗打在徐元的脸上,映照着他白皙的面容。 不知过了多久,他紧闭的眼皮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但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略微适应了一下屋里昏暗的环境,徐元这才渐渐看清了四周的情形,记忆涌上,回想起了先前的一幕。 望着屋顶,徐元轻呼一口气,看样子应当是成功了,否则若是让那山贼得了逞,他岂能如此安然地躺在此处。 许是受伤的次数多了,他很快就适应了此刻无力的状态,缓过一些力气,这才侧过头打量起了屋子里的情形。 但刚一转过头就不免一惊,只见不远处的另一张床上,一个少年靠着墙坐着,静静地看着他,月光打在后者的脸上,衬着那双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眸子,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倒是颇为瘆人,特别是那伤痕累累的半张脸,令人不忍直视。 也是徐元胆识不俗,倘若搁平常人,猛然间看到如此骇人的一幕指不定得吓成什么样,饶是如此,他也缓了许久才借着微弱的光亮看清了少年的模样,认出了后者正是那跟在周雄身旁的少年,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少年淡淡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醒了,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 声音没有丝毫情感,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漠。 徐元轻轻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忍不住疑惑地问了一声。 “你……一直都在这里?” 少年没有回答,但徐元却像是看到他轻微点了一下头,又似乎是错觉一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这少年感到了几分好奇。 感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徐元便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刚一动,就感觉到周身上下传来一阵酸痛,这才看到自己的一条手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没办法动一下。 少年的声音应时响起,“你的胳膊已经接好了,养两三个月就可以恢复了,不过最好不要多动,免得加重伤势。” 说着,少年下意识抬起一只手臂,攥了攥拳,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手肘的位置,眉头不自觉颤动了一下。 徐元愣了愣,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下了少年的话。 “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说就好,郎中说你的伤势比较重,伤及肺腑,恐怕得静养半年才能好,让你平日里多加注意,切莫再受伤,不然很难说不会影响到日后。” 闻声,徐元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愁闷,休养半年?这让他有些无奈,不过很快就想通了,毕竟自个儿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屡遭险境还能活的下来就已是万幸了,伤势重也在情理之中。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徐元不曾开口,而那少年冷漠的性子也注定不会是主动开口与人交谈的角,但好在二人各有心思,也不会感到难堪。 “我是不是昏迷了很久?” 良久,徐元看了一眼窗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问了句。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简单回应了一句,“两天……” 徐元再次皱了皱眉,似是没想到竟然会昏迷这么久,说来也是他命大,接连两次重伤依旧能捡回命来,换作常人只怕早就死了。 片刻后,徐元无奈地摇了摇头,甩开这些令人心烦的思绪,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屋外看了去。 似是察觉到了徐元的意图,那少年再次开口,“你是要找那个跟你在一起的男的吗?他好像还在和我师父商谈秘籍的事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转达的我可以代劳。” “你师父?” 徐元愣了愣,虽说他猜到了少年所说的师父很可能就是周雄,但从周雄对少年的态度来看,怎么都不像是师徒间该有的态度,这让他颇为意外,他还以为少年是周雄家的佣人呢! 看着徐元眼中的惊讶神色,少年难得自嘲一笑,缓缓说道,“我是孤儿,是师父见我可怜救了我的命,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直都不是很喜欢我,收我为徒也是一次醉酒之后临时起意答应的我……” 少年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徐元却从中听出了几分难言的落寞,又似乎夹杂着些许其他的情绪,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 好在少年并没有在意徐元的回应,只是因为后者是个外人才愿意多吐露几句罢了。 徐元静静地看着整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的少年,心头有所触动,他看得出来少年的身上应当有很多的故事,若非经历多,很难在这个年纪有那样漠视一切的眼神! 想着,徐元不免感到了些许庆幸,倘若自己不曾遇到韩蛮小桃花贾毅他们这些好心人的话,终日只与那些诸如小里村其他村民般的人相处,恐怕他也不会比眼前的少年好多少吧! 少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伤之中,倒是没有注意到徐元的变化,缓了许久,他才从先前的思绪中走了出来,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再度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 少年略带歉意地说了句,徐元闻声急忙摆了摆那唯一能动的手,心里对这少年甚是同情,但却无可奈何。 屋里再度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徐元才再次开口说了句。 “那个……能麻烦你扶我起来吗?我感觉恢复了一些,该去和贾大哥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话虽这么说,但徐元真正的想法却是不在于此,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木剑不见了! 对于徐元而言,木剑可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先前与少年交谈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寻找木剑,可他把屋子里瞧了个遍都没有看到木剑的踪迹,本想开口问问少年,但又怕后者察觉到什么,只好想着去找贾毅问问了。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问,随即下床来到了徐元身旁,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了起来。 在少年的搀扶下起身,阵阵刺痛伴随着无力感顺着四肢八骸传来,让徐元感到阵阵微弱的眩晕感,好在少年似乎能察觉到徐元此刻的状态,并没有动,而是静静站在一旁支撑着徐元的身子。 缓了片刻,徐元甩了甩头,甩开了那阵眩晕感,也适应了身上的疼痛与无力,这才冲着少年点了点头,后者会意,随即搀着他走出了屋子。 走出屋门,徐元这才看清了整个客栈的情形,仅有一层,从门进来后两侧都是屋子,沿着两条长廊展开,而屋门正对的中心空地则是摆满了桌椅,甚是简陋。 不过对于环境的简陋与否徐元倒不会太过介意,只是微微感到些意外罢了,他还从没见到过如此简陋的客栈,也算是开眼了。 马车! ps:十分抱歉,最近考试较多,时间紧迫找错了文档,导致昨日的章节上传错误,现在重新补上。关于此前提到的改文一事,现已基本完成,前七十章内容已经全部替换,大体内容并没有改变,仅是改动了小部分设定以及行文表述,但由于最近考试较多,加上每日只能上传十张更改内容,所以暂定从下月五号开始陆续将后续章节更改后的内容进行替换,预计会在下月中旬完成所有章节的更改替换,从下下月开始恢复每日两更,给大家带来的阅读不适敬请谅解,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世人笑我太疯癫 闻声,徐元皱了皱眉,像是不大确定这个看上去邋里邋遢的老道士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扭过头看向了一旁同样疑惑的少年。 邋遢道士没理会徐元的不解神色,依旧自顾自不停打量着后者,突然伸出那双油乎乎的手一把捏住了徐元的脸。 “哎呦~” 徐元吃痛惊呼一声,那邋遢道士见状却是拉下脸来,流露出几分惋惜姿态,又神神叨叨说了句。 “可惜!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根骨!” 徐元愈发懵了,顾不上脸颊被蹭上的油渍,疑惑地问了句。 “道长,你是……在说我?” 邋遢道士把脸凑近了徐元,瞪着一双小眼睛点了几下头,“对啊,除了你这身负大气运的人还能有谁!” “大气运?” 徐元皱了皱眉,不大理解邋遢道士说的是什么,自己真要是有大气运的人,还能像现在这样连走路都得人搀吗? 茫然地摇着头,略微思索了片刻后,他才抬手抱了抱拳,拘礼问到。 “道长,这大气运又是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痴儿!” 邋遢道士忽地拔高语调,送开了捏着徐元脸颊的手,却是重重给了后者一个板栗。 “哎呦!” 徐元下意识抬手捂着头,不得不说,这邋遢道士看上去骨瘦如柴的,可这手劲儿是真大,这一下敲得徐元整个脑袋嗡嗡直叫。 这时候,邋遢道士把嘴里最后一口鸡肉嚼干净了,才缩回手在胸前蹭了蹭油,随即背负双手,挺着胸,摆出了一副高人姿态,清了清嗓子后朗声开口。 “小子,贫道观你根骨惊奇,必是天生的习武之才,既然有缘相遇,贫道就勉为其难收你为徒吧,来,好徒儿,给师父跪下磕几个头,为师这就将无上道法传授于你!” 徐元茫然地看着眼前这看上去没有半点仙风道骨模样的道士,吞了吞口水,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许久,他才忍不住小声问了句,“道……道长,敢问您道号怎么称呼?” 听徐元问起,邋遢道士立马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小子,那你可听好了,贫道道号清玄,乃是当今道门正统武当派掌门……” 略一停顿,邋遢道士凑近了徐元又补充了半句,“……的师叔!” 看着邋遢道士这充满戏谑意味的正色面容,徐元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快速眨了几下眼,依旧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但他那副摆明了不大相信的神情却是被邋遢道士看了个满,当即皱了皱眉头,继续朗声道。 “小子,你难道不相信贫道说的?那贫道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想当年贫道尚在娘腹之中,贫道的师父,也就是武当上上代掌教玉虚道长就早早地将我收为记名弟子,等我出生后更是……”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邋遢道士兴致激昂,一边摇头晃脑说着,一边围着徐元转起了圈子,亏得此刻已是将近深夜,客栈里仅有他们几人,不然就冲邋遢道士这副作态,指不定得引来多少人驻足围观! 邋遢道士一脚天上一脚地下长篇大论地从自个儿小的时候讲了起来,不停地炫耀着自己如何天资过人,如何被师父看重定为继任掌教,他又是如何拒绝,如何开始云游四方等等事迹,听的徐元云里雾里,脑袋一阵发涨。 但邋遢道士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徐元的反应,继续自娱自乐般叙述着。 站在徐元身旁的少年不知何时就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看着邋遢道士神神叨叨的模样,当下不曾避讳地冲着徐元说了句。 “咱们走吧,别搭理他,这指定是个疯子!” 说着就要搀着徐元离开,邋遢道士哪里能肯,闪身挡在了二人身前。 少年的目光顿时阴沉下来,一股淡淡的凛冽气势从他身上涌出,显然已是动了真怒,不由分说便伸出一只手抓向邋遢道士,试图将后者推开。 见状,邋遢道士却是淡淡一笑,没有任何要闪躲的意思,甚至都不曾动过分毫,任由少年的手落在自己身上。 轻而易举就得了手,少年当即不屑地嗤笑一声,就这点本事还敢出来卖弄,当真可笑! 但下一秒,一股磅礴的气势便从邋遢道士身上喷涌而出,瞬间拍在了近在咫尺的徐元和少年身上。 少年顿时如受重击般飞了出去,撞在了后方的墙上才停下,整个人跪倒在地,下意识抬手抚着胸前,嘴角已是溢出了一丝鲜血。 但徐元却是一点事都没有,那股气势落在身上如同清风吹拂一般,非但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让他感觉到一阵舒畅,精神都清明了许多。 可他却顾不得这股奇妙感觉,急忙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受了些轻伤的少年,这时,邋遢道士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贫道不敬,该罚,但念在你对我的好徒儿并无歹心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绝不轻饶!” 说着,邋遢道士轻哼了一声,像是耍起了小脾气。 徐元回过头,疑惑地打量着邋遢道士,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难不成这其貌不扬的道士真是个高手?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就能帮自己报仇了? 想到这儿,徐元看了一眼邋遢道士,似乎想从后者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好徒儿,为师这一手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见徐元打量着自己,邋遢道士又凑近了身子,笑眯眯问了句,一双小眼睛眯成了缝,配上那嘴角的两绺小胡子,可以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高手该有的模样。 徐元不知该怎么回应,就在这时,一个泼辣的声音从店外响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我看看是谁敢在老娘的店里闹事!” 声音落下不久后,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肥胖妇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当地的邋遢道士,气不打一出来,忙快走了几步来到后者身前,扯着嗓子便叫嚷了起来。 “我说是谁在我的地儿打伤我的客人的,原来是你这个臭骗子、死牛鼻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老娘的地盘闹事,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什么人,让你白吃白喝蹭了那么多顿,老娘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儿来了,今儿老娘不打断你三条腿,老娘我跟你姓!” 看着这泼辣的老板娘,徐元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心里替那道士捏了把汗,真不知道后者该怎么应付。 邋遢道士显然也对这妇人有些发怵,不过瞥了一眼身旁的徐元,便立马清了清嗓子,挺着胸脯径直走近了妇人,吹胡子瞪眼毫不相让。 “谁欠你钱了!那是贫道应得的,要不是贫道暗地里帮你们一把,就你这破店早就关门歇业了,还能开到今儿个!贫道可是出自当今道门正统武当山的得道仙人,岂会因为几只烧鸡几壶酒自降身份少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银子,笑话!” 说着,邋遢道士狠狠瞪了那老板娘一眼,后者哪里肯让,怒气冲冲,一把就攥住了他的耳朵,疼的他一个劲儿叫唤,但却是不曾如此前对付少年那般使出那股颇有威力的气势威压。 “哎呦!死婆娘,快松手!若不是看在你是女流之辈,信不信贫道现在就……” 话还没说完,妇人抬起脚就照着他的屁股上狠狠踢了过去,踹的道士直蹦跶,可耳朵被妇人死死揪着,这么一拽越发疼得厉害,只能弓着身子不停叫唤着。 徐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神情呆滞,似有些难以置信,这前不久还意气风发耍着威风的道士眼下居然如此狼狈,让他更加疑惑后者到底是不是高手了。 不过邋遢道士显然是没工夫解答徐元的疑惑,此刻的他被那老板娘揪着耳朵一路拽到了店门口,接着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揪着耳朵的手一松,他整个人跌跌撞撞朝门外摔了出去,一股脑坐在了地上,一个劲儿揉着通红的耳朵,还不忘喋喋不休地咒骂着。 “这疯娘儿们下手真狠,真当贫道不敢动手收拾你,哎呦,疼死我了!” 毫不理会这个邋里邋遢的道士,妇人重重哼了一声,对着一旁的伙计厉声吩咐一声。 “给老娘看好了,再让这个骗吃骗喝的东西进店,你趁早给老娘卷铺盖滚蛋!” 伙计张了张嘴,本想解释一句那道士这次是给了钱才让进来的,可一看到老板娘那吃人般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妇人这才转过身大摇大摆地朝着徐元走了去,一改先前的泼辣模样,上下打量了几眼徐元,当下不避讳地赞叹了一句。 “呦~这小哥长得真俊,可惜了了,老娘要是在年轻个二十岁,准保认你当爷们儿!” 说着,妇人掩着嘴笑了起来,但她摆出这幅娇羞姿态却让徐元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下意识颤了一下,心头涌上一股庆幸意味,不自觉吞了吞口水,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只能尴尬地苦笑几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当笑他人看不穿 愣过许久,徐元望了一眼店门外,那邋遢道士的身影早已不见,这才回过头冲着妇人拘礼问了句。 “敢问老板娘,刚才那个道士是……” 妇人颇为热情,还没等徐元话音落下就甩了甩衣袖,开口说了句。 “咳!你说那个家伙啊,你往后见了他千万记着躲远些,那可是个骗子,成天胡言乱语,到处骗吃骗喝,也是老娘我心地善良不与他这种人一般见识,不然呐早就让人乱棍给他撵出去了,还能让他白吃白喝好几顿!” 一旁的伙计这时候却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老板娘,那个道士好像真有些本事,上次他说你有霉运不就……” 然而,话还没说完,妇人就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呵斥了一句。 “给老娘滚一边去,没看到老娘在跟这俊小哥说话呢吗,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抬手捂着生疼的脑袋,伙计一句话都不敢多说,灰溜溜地走在了一旁,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看着这一幕,徐元没有再继续多问,而是再次朝店外望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像是在想着什么。 妇人站在一旁,也不打扰,静静地端详着徐元若有所思的模样,俊郎的容貌配上那一双深沉的眸子,她在此处开了这么多年店,似徐元这般俊俏的少年她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当下便感叹自个儿怎么就生早了那么多年,可惜了了这么个缘分了。 少年早已来到了徐元身旁,顺着后者的目光望了一眼门外,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杀意,下意识抬手揉了揉依旧刺痛的前胸。 察觉到他的动作,徐元开口问了句,“你的伤怎么样,要紧吗?”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大碍,我们走吧。” 徐元还是担忧地打量了少年几眼,见后者除了面色有些涨红外像是并没有其他的异样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冲着那妇人道别一句,随即继续朝着另一侧廊道走去。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如何,显然被那道士的气势拂过,徐元此刻竟觉得自己的伤势似乎好了一些,身子没有先前那么沉了,就连四肢百骸的痛楚都轻了一些。 心中颇为惊讶,但他也仅是在心里疑惑片刻,并没有过多说什么,但对那道士的好奇却是不曾减弱,疑惑着后者难道真的是个骗子吗? 他总觉得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如果不是的话,后者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有些发懵,不明所以。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很是空灵,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但徐元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那个邋遢道士的! “一片赤心梦江湖, 奈何万难阻身形。 功名利禄常叨扰, 恪守本心勿迷途。 辗转乱世无人问, 再入江湖天下知。 融汇百家成剑道, 青莲无上号武仙!” 徐元猛地一滞,急忙回头看去,但视线中除了那妇人以外却是再没有任何人,根本不见那邋遢道士的踪影。 见徐元突然停下,少年多有不解,随着徐元的目光看去,同样什么都不曾看到,不免疑惑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了?” 徐元又是一惊,猛地回头看向少年,“你没听到?” 少年皱了皱眉,“听到什么?” 徐元怔在了原地,眉头紧锁,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那个声音明明很真切,并不像是假的啊! 思索了许久,他依旧没能想得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少年见他不作声同样像是想着什么,眼神不时朝门外望去,难道是那个邋遢道士搞的鬼?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这才收回目光,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你……听到什么了?” 徐元猛地回神,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有,可能是伤势还没好出现错觉了,我们走吧!” 说罢,徐元便再次动身朝贾毅所在的房间走去,少年愣了愣,猜出了什么,便也没有再过多追问,静静跟在徐元身旁搀扶着他。 此刻,客栈外,一个邋遢道士靠着墙,不顾形象地扣着牙缝里卡着的肉丝,在嘴里咀嚼了几下又咽到了肚子里。 片刻后,邋遢道士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鼓起来的肚子,冲着客栈的某一处突然轻轻笑了笑,喃喃低语一句。 “可惜了可惜了,贫道我的缘分还是浅了点,但愿日后还能见得到你小子吧!” 略作惋惜后,邋遢道士转过身,照着一个方向悠哉悠哉地走了去,清风拂过,这酒劲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就看到一个穿着颇为邋遢的道士模样的猥琐老头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在街上晃悠着,时而大笑,时而疯言疯语。 清风卷着邋遢道士的声音穿过街道,弥散在远处。 “武道悠途路渺渺,世事人心常萧萧,不守青灯不问道,一心只为身逍遥……” 不少人望着邋遢道士的身影都面带厌恶嫌弃神色,不过这家伙也算是他们这里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能看到这个家伙的身影,但却没有人知道这邋遢道士来自哪里住在哪里,加上后者那不靠谱的模样,愈发让人们觉得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骗子了。 久而久之,邋遢道士在这县城里反倒成了被人们忽略掉的角色,别看客栈里的老板娘看上去泼辣的很,但实际上在这县城里,也就只有她并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对这邋遢道士避而远之,甚至是直接驱赶轰打,甚至有时看后者饿的厉害还接济点客人的剩饭剩菜,倒是也算善心,这也是为什么邋遢道士经常会到客栈里的原因了。 不过这一切作为外来人的徐元却是不知晓,也不知道街道上的一幕幕,此刻的他在少年的引领下来到了廊道靠近里侧的一间屋子旁,听到屋里响起的低沉的讨论声,他倒是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少年也是心思缜密之人,自然看得出徐元和贾毅之间的微妙关系,猜得到后者的想法,便同他一起在门前等着。 并没有等多久,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很快,随着“吱呀”一声,屋门开启,周雄的身影顿时映入两个少年眼底。 周雄显然没想到屋外还站着两个人,猛地一怔,停在了门口,愣过片刻后,他略带惊讶地打量了徐元几眼,礼貌性问候了一句。 “小兄弟你醒了啊?你可是昏迷了几天了,身体好些了吗?” 不管怎么说徐元都是跟贾毅一伙的人,他们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寄人篱下,该客气的时候终归还是得客气一些。 徐元笑着拘礼回应,“谢大叔惦念,我好多了。” 周雄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回过头冲着贾毅抱拳道别一句,“贾兄弟,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贾毅淡淡应声,“好!” 周雄这才迈步离去,自始至终都不曾多看一旁的少年一眼,这让静静看着这一幕的徐元颇为意外,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师徒为何却像是陌路人。 这时,贾毅的声音将徐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徐兄弟,你怎么刚醒就出来了,快进屋里,别着凉!” 回过神,徐元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年,见后者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心头愈发疑惑,但却没有多说,随即回头看向了贾毅。 “我感觉好多了,怕贾大哥你担心就想着过来跟你说一声,另外……也想看看许师姐有没有醒来……” 犹豫了一下,徐元才略显变扭地说了一句,像是生怕贾毅误会一样,不过后者明显没有多想,与少年一同搀着徐元来到了床边,扶着他坐了下来。 “师妹需要静养,就把她安排在隔壁屋里了,之前让郎中看过,已无大碍,伤势也渐渐转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了吧,倒是徐兄弟你,接连受这么重的伤,这次又是为了保护我师妹,这份情谊该让我说什么是好!” 闻声,徐元急忙摆手,“不不不,贾大哥,你们二人不知救了我多少次,我只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罢了,只要你们不嫌我是个累赘就行。” 贾毅轻轻一笑,“徐兄弟说哪里话,也是我本事不济,没能护你周全,不过你可得听我一言,今后切莫以身犯险,万一出了意外,莫说我愧疚难当,就是师妹醒来知道了也绝对饶不了我!” 徐元苦笑着挠了挠头,“好,贾大哥,我知道了,下次一定小心。” 这时候,那少年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便趁着二人沉默的间隙开口说了句。 “要不你们先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贾毅也没有挽留,轻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小兄弟了!” 少年没有回应,径直走出了屋子。 等到少年的脚步声走的远了,徐元才看向贾毅,略微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对了,贾大哥,你带我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随身的那把木剑?”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复仇机缘从天降 担心贾毅有所猜疑,徐元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那把木剑是我爹在我小时候送给我的,从小就带在身边,如今爹不在了,我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念想了,万万不能把它给丢了,贾大哥,你看到了吗?” 贾毅微微愣了一下,眼底闪烁一抹隐晦的深沉,片刻后笑着点了点头。 “我见你整日将它带在身上,料想这小东西对你来说应该有特殊意义,那天见你昏迷不醒担心有所闪失就替你收起来了,这几天一直忙着谈事情,结果一直放在我这里忘记给你了。” 说着,贾毅走向一旁的小柜子,拉开柜门,透过空位,徐元一眼就看到了静静躺在包袱上的木剑。 背对着徐元的贾毅目光闪了闪,静静停在了柜前,这木剑是他趁着徐元昏迷的时候偷偷拿回来的,可是整整端详了两天都没能发现一点端倪,他本有心将木剑折断一探究竟,可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又怕这木剑有什么其他的窍门,出于谨慎,他终是没有把木剑毁了。 徐元那一番说辞他不知究竟该不该相信,听着并没有什么破绽,但他却隐隐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可担心被徐元察觉,他又不能表现出其他的心思来,心里不免有些急切,将徐元带在身边这么久,麻烦倒是惹来不少,可他想要的东西却是仍旧不见踪影,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但转念一想,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好容易才让徐元放松了警惕,倘若这时候露出破绽可就前功尽弃了! 想着,贾毅心底轻呼一口气,随即取出木剑,走回窗前递给了徐元,后者赶忙接过,心头顿时松了下来。 “谢谢贾大哥!” 冲着贾毅道了声谢,徐元下意识紧紧握着木剑,这微小的动作自然没能逃得过贾毅的眼,让他更加坚信这木剑绝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眼中闪过一抹深沉,暗自发声,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从徐元的嘴里套出这木剑的事情来! 二人各有心思,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徐元才收回思绪,看了一眼屋外,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了句。 “贾大哥,我们现在在哪里啊?这里安全吗,那些山贼不会找过来吧?” 闻声,贾毅微微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此处已经是青武郡的边际了,不过那秃鹰帮似乎势力很广,这几日我在城里查探情况时还隐隐看到过几个装容相仿的,想来他们在此处应当有眼线存在,此处只怕依旧不是久留之地。” 说着,贾毅苦笑一声,“不过你和师妹一直都在昏迷,你的伤势较重,担心路上出什么差池,就想着等你醒来以后伤势稳定了我们再动身。” 看出了徐元的担忧,贾毅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吧,就算是秃鹰帮的人知道了前去围杀周雄他们的人已经死了,一时半刻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只要在他们找到蛛丝马迹前离开这里就行!” 徐元这才微松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忍不住问了句。 “贾大哥,那他们也要跟我们一起走吗?” 贾毅猜到了徐元所说的他们指的应当就是周雄几人,随即点了点头,倒是不怕让徐元知道,毕竟那日的对话徐元不可能没有听到。 “他们会和我们一起去金沙山庄,徐兄弟,这次对我们而言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特别是对你,倘若你能够抓得住的话,届时你想报仇也会容易的多!” 一听这话,徐元猛地一震,顿时来了兴趣,忙开口问到。 “贾大哥,这是真的吗?” 看着徐元眼中的惊疑,贾毅重重点了点头,正色道:“徐兄弟,你可曾听闻过《逍遥剑决》?” 徐元摇着头,倒不是没听过,只不过他也仅仅是听过这么个名字罢了,再多一些的却是丁点都不知晓,便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他相信贾毅一定会解答自己的疑惑的。 果然,贾毅见他摇头当即开口说到。 “这《逍遥剑决》乃是江湖第一游侠帮派-逍遥客的镇帮秘籍之一,乃是由帮主明王与其座下缥缈三十六侠中用剑的几人以先人遗留武学为基,加以生之所悟与逍遥缥缈之意所创,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乃是江湖上大有名气的一部剑诀,就连当初的剑仙莫一玄前辈都对其大加赞赏,称其为江湖一流剑诀!” 贾毅的眼中不自觉涌上憧憬之意,身为游侠,他怎么可能不向往成为名动江湖的人物,身为剑客,这等剑诀可是足以让他心动不已的存在! 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神情,转而换上遗憾,轻叹一声。 “只可惜这逍遥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的,我当年也曾慕名前往缥缈阁,却是没能加入帮派,同样也无缘得见那为江湖传颂的逍遥九决,到了后来便听闻九决之一的《逍遥剑决》失盗,至今都不曾找到,消息轰动整个江湖,不知有多少人掺和了进去,试图碰一碰机缘,可自那以后却是再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听到这儿,徐元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声疑问一句,“贾大哥,难道那个周大叔所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知道秘籍的下落?” 贾毅不置可否,皱着眉头,说实话,这一点他并不敢确定,可周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很有可能是真事。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不过据他描述是一伙江洋大盗窃取的秘籍,这伙人实力强悍,甚至不乏气境强者的存在,正巧进来会经过雄州,倘若是真的话,那这绝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说着,贾毅的眼中透露着几分炽热,徐元却是露出些许担忧来。 “贾大哥,我们能打得过那气境强者吗?” 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帮首会议上的一幕幕,他还清楚的记得老爹是如何碾压沙天衡的,气境与力境之间的差距可是很难弥补的,更何况他们才寥寥几人,如何能是那一伙江洋大盗的对手! 贾毅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倒是没有过多担忧,反而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意味,让徐元多少有些意外。 有所察觉,贾毅笑着为他解释道,“光凭我们几人自然不够,所以我们才要去找金沙山庄的人求助,金沙山庄乃是雄州最强的几股势力之一,其中自然不缺气境强者,只要有他们相助,想来差距也不会太过悬殊!” 徐元这才明了,同样听到金沙山庄有气境强者的消息时他也颇为惊喜,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岂不是说明金沙山庄的实力并不比天元帮小了,如果他能够得到金沙山庄的相助,回去找海沙帮复仇只怕再简单不过了吧! 看出了徐元的想法,贾毅冲着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徐兄弟,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报仇的事情,你放心,如果这件事能成的话,我敢向你保证届时绝对能够如你所愿!” “倘若我们能够得到秘籍,到时候且不说你以它为报酬必然说服金沙山庄的众强者替你报仇,就是将其物归原主交还给逍遥客的人,后者也断然不会平白承你的大恩不作答谢的,那逍遥客可是名副其实的一流实力,帮内可是有着意境强者存在,帮你报仇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不得不说,贾毅这一番话着实打动了徐元,自打离开凉州以后,除了再见到老爹以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杀回去找海沙帮寻仇,眼下他感觉到这一天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情当即不受控制的激动了起来,略带紧张。 但这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了句,“可是……贾大哥,如果让金沙山庄的人相助的话,到时候就算是夺来秘籍也只怕会到他们手里,我……” 不待他说完,贾毅就无谓地摆了摆手,随即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放心吧徐兄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那你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到时候我定会全力相助,一定会想办法把秘籍抢到我们的手里的。” 一语戛止,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但不知为何,贾毅无形中流露出的强烈自信却让徐元心安了不少,出于对贾毅的信任,他终究没有多问。 片刻后,徐元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既是如此,他无论如何都要尝试这一次。 “贾大哥,谢谢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能够帮我报仇,无论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推辞!” 望着徐元那一双深沉眸子中的坚定光泽,贾毅笑着点了点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片刻后,贾毅抬手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叮嘱一句。 “徐兄弟,你还是先回去好好调养几日,此处虽然暂时安稳,但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危险出现,为了防止横生变故,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为好,早一日抵达金沙山庄,我们就多一分安全,同样也多一分把握!” 徐元意会,自然猜到了这把握指的是什么,当即重重点了点头,随即道别一句,缓缓走出了屋子。 望着徐元略显艰辛的背影,贾毅渐渐收起了所有神情,面色平静,眼底忽地闪过一抹隐晦的阴沉之色,不知想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往事种种皆在目 余下几日,徐元一直都按照贾毅的顶叮嘱在客栈里养着伤,不得不说这一次的伤势着实重了很多,毕竟接连几次的伤都不曾好利索就又多了新的伤,几番叠加下来,徐元这一个从未习过武的孩子可承受不了。 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徐元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虽说面色依旧白皙,但总会比刚醒来的时候多了些血气,也不似刚开始那般虚弱了。 而贾毅则是整日都不见人影,时常天一亮就拖着周雄出去,直到天黑了才回来,加上客栈平日里也少有客人,徐元倒是落了个清净,待在屋子里一整日,除了那整日送菜的伙计以外再没有其他人前来打扰。 至于同屋里的少年,徐元也旁敲侧击探听出了他的名字,秦和,年纪仅仅比他大两岁而已。 二人同处一室倒是不至于徐元感到无趣,不过让他颇为无奈的是秦和似乎不怎么爱说话,整日冷着一张脸,除非他主动开口,不然后者很少会跟他交谈。 但毕竟年龄相差无几,二人之间也容易相熟,渐渐的,秦和偶尔也会主动开口和徐元聊上几句,一来二去便显得熟络了许多。 这一日,徐元早早醒来,照例清洗了一番,伙计便准时将早饭端进了屋子里,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正是周燕。 “师兄,徐哥哥,你们怎么每天都醒的这么早啊?” 周燕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切,听着她这熟络的语气,显然通过这几天她和徐元之间的关系也相处的颇为不错。 徐元看着周燕,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木萱儿,不念有些低落,也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自己这么久都没有去听她说书,她会不会失落…… 察觉到徐元失神,周燕凑近了问了句,“徐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徐元回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小妹妹罢了。” “徐哥哥你还有个妹妹啊,一定跟你一样长得很好看吧?” 周燕眨着一双大眼,徐元可是她从小到大见的人里面长得最清秀的少年了,虽说秦和的相貌并不丑,但也算不上俊郎,特别是跟徐元相比就差了更多了,更别说此刻的秦和半边脸都受了伤,看着反倒有些瘆人,她不免有些好奇,若是徐元真有妹妹的话,一定也会很漂亮吧! 女孩子总归对于相貌颇为看重,更别说像她这么大的小丫头了。 徐元并没有过多解释,但却笑着说了句,“她是个很可爱很机灵的小丫头,每次都会给我讲很多有趣的故事,只可惜今后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了……” 敛起笑容,徐元的神色略微有些感伤,周燕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这些时日她倒是没少询问徐元的事情,对于后者的情况大致有所了解,知道他是逃难在外的,虽不曾体会过徐元的经历,但她还是多少能明白他心里的苦楚的。 沉默了片刻,周燕才抬头冲着徐元鼓励一句,“徐哥哥,你一定可以再见到她的,等你日后成了厉害的武者,就像我爹那样就可以回家了,我爹说过,这个世道是强者为尊的世道,只有自身的实力能达到傲视群雄的地步才有资格生存,否则就永远会被别人践踏!徐哥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强者的!” 周燕有模有样地学着周雄的语气说着这番话,她虽然不大理解,但却知晓个中意味,她一个女孩子尚且向往成为人人仰慕的女侠,更别说徐元一般的热血男儿了。 看着周燕眼中的真挚,徐元抿着嘴点了点头,“谢谢!” 周燕甜甜一笑,脸颊微微泛着红,却是不曾看到静静看着这一幕的秦和皱了一下眉头,虽没有多说什么,但眼底还是闪过一抹深沉,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秦和忙低下了头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菜。 这时,周燕才想起了正事,回头看向秦和,开口道:“对了师兄,我娘让你吃完饭过去一趟,说是要带你去买几件衣裳。” 说着,周燕看了一眼秦和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布衫,大大小小打了不少补丁,这都是那日从马上摔下来擦破的,但他也没有在意,自己随意缝补了几下就继续穿着了。 眼下听到周燕的话,秦和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并不意外,徐元看在眼中,大概猜测到那周雄的夫人看起来似乎对秦和不错,只是不知道周雄为何如此对待这个徒弟。 “那我走了!” 周燕冲着徐元和秦和摆了摆手,便一溜烟跑出了屋子,显然是迫不及待要出去了。 收回目光,徐元下意识看了一眼神色依旧平静的秦和,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你……你师娘好像对你很好……” 秦和不置可否,也不避讳,开口说道:“师娘一直以来都拿我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平日里有什么事总会惦记着我,相比于师父来说,师娘更像是我的师父。” 说罢,秦和抬起头看向徐元,看着后者眼中浓浓的不解,他忽地一笑,随即开口说了句。 “你一定想问为什么我师父会对我不冷不热,像是陌生人一般吧?” 徐元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说实话,他确实十分好奇,不过这毕竟是秦和的私事,他总不好冒昧去问,眼下秦和主动提及,他倒是很想听听。 不知是在心里憋的久了想找个人倾诉一番,还是觉得徐元值得信任,素来寡言少语的秦和今天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略显低沉,一边回忆,一边诉说着。 “我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流亡在外,我不知道当初走了多少路,我只记着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是一步一步走到这里的,整整走了三年!这一路上,没有人可怜我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一口水喝,直到遇到了师父和师妹,师妹心地善良,求着师傅给我从路边买了个点心,可我当时却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少年突然笑了一声,神情尽显苦涩,“或许是天命注定,等我醒来后就到了师父的家里,是他们救的我,还答应留我在府里当个下人,管吃管住,对我来说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说到这里,少年缓缓低下了头,神色复杂了几分,像是懊悔,又像是坚定,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思。 停顿了片刻,他才继续说道:“但是我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其实我的父母是被仇人所杀,以往我连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自然不会去想这些,可自打遇到师父以后,我不用再担心自己的生死,渐渐的,我就想到了复仇的事,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可是我不敢跟师父提起,就一直强压着想要报仇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师妹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她的盘问下,我终究还是把一切告诉了她。我没想到的是,师妹居然愿意选择帮助我,自那以后,她总是经常偷师父的武功秘籍带给我,刚开始我还能忍得住不去看,可慢慢的……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找没人的地方偷偷练习着秘籍上面的武功,就这样过去了两年,我居然不知不觉成了一名七品武者!” 秦和的眼中闪着光,一抹阴狠一闪而过,“杀害我父母的人同样是一名七品高手,当我知道我有能力和仇人一决生死后,我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恨不得当即赶回去报仇,可我又不忍心不辞而别,犹豫了几日,我便给师妹留了封信,之后独自一人赶回老家,找到仇人报了仇!但是那个时候我不过才跟你一个年纪,初入武道经验自然不及他,虽然侥幸杀了他,但我也是身受重伤昏死了过去。” “然而,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居然又回到了师父的家里,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一队客商所救,更巧的是那人居然是师父的朋友,特地前去拜访师父,便阴差阳错地将我带了回去。” 说着,秦和苦笑几声,这些事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世事无常,居然会如此巧妙! 徐元同样惊讶,万没有想到在秦和的身上居然会有如此坎坷的经历,难怪后者年纪不大,却总给自己一副老成的感觉。 “那……后来呢?你师父没有怪你不辞而别吗?” 秦和摇了摇头,“他认出我的时候似乎已经喝醉了,那个时候我尚在昏迷,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听我师妹说是师父的那个好友夸赞我年纪轻轻便是七品武者,日后必定成就非凡,想让师父收我为徒,或许是借着酒劲,师父当时想都没想答应了!等到他第二天清醒后得知这一切,特别是认出了我以后,已是悔恨莫及……” 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幕往事,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自己还不曾缓过神来,便听到了周雄的破口大骂声,他什么都没听清,只听到了一个“悔恨”,渐渐的,通过日后种种,他才明白了那一天自己的师父悔恨的是什么。 脸上挂上一抹自嘲的笑意,秦和的情绪激动了起来,身子不自觉发着颤,徐元本想开口安慰一句,却被他抬手打断了。 “不用管我,让我说完!” 徐元愣了愣,终是没有多说,轻轻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诉衷肠同命人 “等到友人走后,师父便不停盘问我的武艺从何而来,我担心连累到师妹便随意编了个理由,但没想到还是被师父看穿,也不知他究竟从哪儿知道了是师妹偷了他的秘籍给我,师妹打小懂事,师父便认为是我巧言骗了师妹,她才会做出这种事。师父恼怒便要杀我,是师娘和师妹不停求情才救下了我,但师父还是将我逐出了府邸,不过并没有过多久师娘就带着师妹将我接了回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师妹以死相逼才迫使师父认下了我这个徒弟!” 秦和苦涩一笑,他堂堂七尺男儿,万没想到居然事事都需要依靠一个小丫头来庇护,虽然嘴上没说,但他要强的性子岂能不介怀,可是他却无可奈何。 “那既然你师父都已经认你为徒了,为什么还对你不冷不热?” 想了想,徐元还是有些不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闻声,秦和低下了头,这次却是没有急于回答,像是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还是打心底里觉得我不是什么品行端正之人吧,反正这几年来师父从来都不曾对我和颜悦色过,但也没有吝啬教我习武,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让佣人将临摹的秘籍送过来,很少会亲自教我,都让我自己去悟,耗费了两年,我才从七品跻身至六品境界。” 话音落下,秦和的情绪仿佛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模样,除却微微泛红的双眼彰显着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平静,但神色却没有之前那般感伤。 抬头看了一眼静静望着自己的徐元,秦和的目光闪了闪,其实他知道周雄为何明明已经认下了自己这个徒弟却还是对自己冷眼相向,只不过他不知该怎么和徐元说罢了。 徐元虽说好奇,但看到秦和并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也就没再问下去,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这个比自己的命运更加坎坷的少年,心中甚是同情。 小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久之后,徐元才轻轻说了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希望看到的那一天终会到来的!” 声音虽然轻,但却透露着浓浓的坚定,一番话既是在鼓励秦和,但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能够回到凉州,能够再见到老爹! 然而,秦和闻声却是愣了一下,盯着徐元看了片刻,忽地苦涩一笑,“或许吧!” 他曾经也如徐元一般幻想过,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如此般,他也就渐渐没了这个念想,如今对于他而言,最切实际的只有实力,唯有实力强横才能够让师父另眼相看,才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人,而不被他人冷眼相向,说一句痴心妄想! 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二人的思绪,紧接着一个略带娇怒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师兄,你吃没吃完啊,你都吃了半个多时辰了,快点走吧,我快等不及了!” 秦和这才想起了周燕的话,忙开口回应了一句,“马上就好!” “那你可快点,不然就不带你了!” 小丫头赌气地回了去,随即一溜烟跑开了,传来阵阵细碎的脚步声。 屋内,秦和看了一眼桌上的残局,似乎有些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徐元眼中,后者顿时会意,开口说了句。 “你先去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抬头看了一眼徐元,迟疑了片刻后,秦和才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急匆匆走出了屋子。 徐元望着秦和的背影,倒是有些意外,在一起住了五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和着急的样子。 片刻后,徐元收回了视线,将碗里最后的饭菜快速清理干净,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剩下的就什么都不需要他来做了,到了点那伙计自然会过来取走碗筷。 静静坐在床边,徐元下意识望向窗外,看着初上的暖阳久久失着神,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秦和先前所说的那番话,令他颇有同感,秦和命途坎坷,自己这几月时光亦属不易,细想起来都觉得离奇得很。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搁置在床边的包袱上,眼中光芒闪了闪,随即缓缓取过包袱,打开,一件崭新的黑色劲装呈现眼前,正是那日许晴带着自己买的,后来发生的事太多,他一直没来得及换,搁了这么久竟然忘记了。 轻轻摩挲了一番衣衫柔顺的面料,片刻后,徐元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宽大的布衫,早已是破烂不堪,不比秦和身上的那件好在哪儿去。 想了想,徐元突然露出个淡淡的笑意。 半刻钟之后,“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一身黑袍的徐元从屋里走了出来,掩好屋门,随即径直朝着许晴所在的那间屋子走了去。 经过客栈正堂时,徐元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一张张桌子,似乎是在找人,但看他眼中淡淡的失落就知道他并没有找到。 事实上,他是在找那个邋遢道士,但自从那一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后者,为此他还特意旁敲侧击地跟老板娘问过一嘴,不过老板娘显然也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她还纳闷那个家伙怎么这些时日不见踪影了。 徐元心里的疑惑始终萦绕,本想找那邋遢道士好好问一番,可看眼前的情形怕是难以如愿了。 不曾看到邋遢道士的身影,徐元自然也就没有过多停留,穿过正堂走到了另一侧廊道,就在这时,一个妇人恰好从一间屋子里出来,刚好和徐元撞了个满怀。 “哎呦!” 妇人下意识捂着胸脯,只当是哪个登徒子占自己的便宜,张口就要大骂,可定睛一看却是发现眼前竟是个俊俏的少年,不免愣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徐元。 徐元也没想到居然会碰到老板娘,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撞在了个软乎乎的物件上,还没来得及细想究竟撞上了什么,耳边就响起了老板娘的惊声。 “哎呦!这不是小哥吗,今儿怎么打扮的这么俊俏,是特意找姐姐来的吗?” 一听这话,徐元鸡皮疙瘩顿时爬了满身,连忙苦笑着摆了摆手,吞吞吐吐一句,“我……我去看看我姐……” 老板娘故作恼怒,抬手轻轻点了一下徐元的胸脯,埋怨一句,“光想着你那躺着的姐姐,就不想想我这个会动的姐姐啊?” 徐元唯有苦笑,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要说在这客栈里谁最让他发愁,眼前这妇人绝对摆在头一位,甚至比顾婉那丫头都让他发怵。 看着徐元痴呆的模样,老板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你今儿这身行头还真是不错,瞧瞧这俊俏的脸蛋儿,这要是走到外面去,不得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整的五迷三道的啊!不错不错,还真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听着老板娘不加吝啬的夸赞,徐元反倒有些难以为情,抬手挠了挠头,苦笑着说了句。 “多谢老板娘!” 老板娘有些不悦,开口纠正道,“不告诉你了吗,要叫姐姐,再乱叫当心姐姐生气把你给赶出去!” 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徐元抬起头看着这个年纪只怕不比自己老爹小的妇人,这“姐姐”两个字到底还是难以启齿。 好在老板娘也就是瞅着徐元模样俊俏又是个“不开窍”的孩子才逗弄他一番,并没有过多当真,正巧这时候店儿里来了生意,老板娘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再去理会徐元了。 “罢了罢了,药已经吩咐伙计给你煎去了,一会儿到时辰了就给你送过去,快去看你的心肝儿姐姐吧!” 调笑一句,老板娘乐呵呵地扭着胯越过徐元迎向了刚进店儿的几个客人,许是熟人,只听她老远就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句。 “呦~这不是张大郎嘛!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小店了,许是娘子不在家,又跑出来寻乐子了吧!” 徐元听着身后熟络的交谈,深深呼了一口气,后怕地拍了拍胸脯,暗叹一句,女人果然可怕,当即逃一般朝着廊道深处走去,来到了最里侧的一间屋子前。 担心被人打扰,贾毅便将许晴安置在了这角落里的屋子,紧紧挨着他的屋子,以防出事,本想将徐元也安置在这边,奈何其他的屋子都已经住上了人,他就只好将徐元和秦和安排在了一处。 这几日贾毅每天都和周雄出去,照顾许晴的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徐元的肩上,对此贾毅无论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里倒是难得颇为放心,但对徐元来说却是多少有些忐忑,毕竟不管怎么说男女有别,许晴昏迷不醒,他整日进进出出同处一室,再加上老板娘那一张生怕不够热闹的嘴,闲话可是没少传出来。 好在徐元也不是矫情之人,并不曾太过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只要贾毅不曾介怀就好。 站在门口,徐元下意识理了理衣衫,这才推门走了进去,可刚一进门,徐元就猛地怔在了原地。 片刻后,他的脸上涌现出浓浓的喜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误打误撞避祸事 刚走进屋子,徐元就看到惊喜的一幕。 屋内仅有的一张床上,一直昏迷的许晴居然醒了过来,此刻正撑着半个身子试图坐起来。 “姐!” 惊呼一声,徐元忙快走几步来到了床边,看着许晴吃力的模样急忙帮衬了一把,将她搀扶着靠着墙坐了起来。 许晴冲着他轻轻笑了笑,唇面发白,看上去颇为虚弱,虽说在床上修养了这么多时日,可她的面色依旧不见多少血色,可见那一日受的伤有多重。 “姐,你感觉怎么样?” 许晴摇了摇头,虚弱地说了句,“我没事,我们这是在哪儿?师兄呢?” “姐,我们已经离开青武郡了,此处名为广林县,是青武郡最东边的一座县城……” 徐元言简意赅地将近日发生的一些事通通跟许晴叙述了一遍,后者闻声却是轻轻皱了皱眉,眼中光芒闪烁,略微梳理了片刻才恢复平静,随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师兄呢?他不在这里吗?” “贾大哥出去了,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出去,应该是去查探城里有没有秃鹰帮的人存在吧。” 说到最后,徐元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事实上他并不是很清楚贾毅每天都出去做什么,后者与他说的是查探秃鹰帮的人,可徐元对此还是颇有疑虑的,只不过出于对贾毅的信任,他也就没有过多去问,权当真是如此。 盯着徐元看了几眼,许晴这才再次点头,阵阵眩晕冲上脑海,让她顿觉一阵困乏,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见状,徐元忙搀扶着她躺了下来,轻声说了句,“姐,你先躺会儿,我去看看药煎好了吗。” 许晴轻轻应了一声,徐元便转身朝屋外走去,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许晴醒来他这心可算是能够安稳不少了。 轻轻掩上屋门,徐元随即轻车熟路地朝着客栈外走去,出了门转过弯,走进了客栈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不深,仅有十几丈距离,在巷子的尽头是一处小院子,同样归于这客栈老板娘的名下,早些年她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但后来因为客栈的地方实在太小,她就将这出院子改成了客栈的后院,自己则是在另一条街买了个大宅院,日子可是滋润得很。 煎药的地方同样是在这处小院子,自打徐元能独自行走以后,便跟老板娘打听到了此处,每天都会去亲自盯着伙计煎药,倒不是他不相信伙计,担心后者会在药里动什么手脚,而是他除了能煎个药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那老板娘显然特意吩咐过,负责煎药的伙计从来都不肯让徐元插手,他一来那伙计就客气地搬了张椅子让徐元在一旁歇着了,起先徐元并不适应,但拗不过伙计,就只好乘了他们的好意。 眼下,徐元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巷子里,来到了小院子门前,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往日门扇大开的院子今儿个却是紧掩着门。 徐元不免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在门前停了片刻便要伸手推门进去,可手刚伸出一半,院子里便传来一阵惊慌的求饶声,抬起的手臂停滞在了半空。 眉头皱起,徐元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蹑手蹑脚靠近了一点,侧着头,耳朵贴在门扇上静静听了起来。 “大侠,别杀我,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我全都可以告诉你!” 在客栈住了这几日,徐元自然听得出来这个声音正是那一直替许晴煎药的伙计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心头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 “好,那你说,有没有看到一个体态偏胖的商人,领着一个小子一个丫头,大概这么高……” 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语速较慢,像是在描述比划着他提及的人的身形样貌。 徐元顿时瞪了瞪眼,很是惊讶,这人描述的人不正是周雄他们嘛! 难道是秃鹰帮的人追上来了? 重重疑惑涌上心头,徐元不自觉加重了呼吸,似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找到了这里,但心里却是感到了一丝庆幸,还好周雄一早就跟贾毅离开了,秦和和周燕此刻也不在客栈里,就算是秃鹰帮真的寻来也无济于事,只是他还有些担忧,不知道这些人知不知道是他们救下了周雄。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徐元的肩膀上,也是他专心致志听着院子里的对话,身后的脚步声却是一点都没听见。 整个人本就紧绷着,被人这么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徐元顿时一震,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啊!” 下意识回过头,入眼却是一个下人打扮的青年,同样是这客栈的伙计,看到徐元先前的模样本想问问他是在做什么,但却被徐元这剧烈的反应吓得同样一个激灵。 惊声响起,徐元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捂着嘴,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只听院子里立马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徐元想都没想就转身跑了起来,留下一脸懵的伙计茫然地看着徐元的背影,颇为不解。 “快跑!” 徐元的声音远远飘来,伙计却是挠了挠头,忍不住叨咕了一句,“这小子今儿是发什么疯?真搞不明白!” 徐元的身影片刻间便消失在了视线中,伙计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转过身,正要推门进院子里,可手刚搭在门环上,门便猛地被人从里拉开,他哪里会想到居然有人这个时候开门,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向前闪去,滚进了院子里。 “哎呦!他娘的谁啊,摔死老子了!” 伙计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灰头土脸尽显狼狈,怒火中烧,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破口大骂起来。 然而,这时他却是感觉到脸上黏糊糊的,像是沾上了什么发稠的玩意儿,疑惑地睁开眼看去,下一秒他便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态,整个人猛地向后挪去,瞪着一双眼看着院子里骇人的情形。 原本留在此处的两个伙计皆倒在了血泊中,尸首分离,一人的尸身更是被残忍地大卸八块,血肉淋漓的场面令他腹内一阵翻滚,当即呕吐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这才缓过劲儿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急忙回头,方才看到不知何时身后已是围上了三个体型壮硕的汉子,冷笑着盯着他。 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其中一人手里握着的那把滴血的马刀,伙计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剧烈的哆嗦了起来,张着嘴,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三个汉子见状纷纷大笑起来,毫不掩饰地嘲讽着伙计,一人还慢慢走上前,俯下身子贴在了伙计身前,伸手拍了拍后者的脸,啪啪的声音格外清脆。 “喂!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伙计又是一颤,嘴唇颤抖着,哆嗦了许久才吐出一句,“大……大侠,我……” 看着伙计没出息的样,汉子鄙夷一笑,也不指望后者能主动说出什么来,索性直接开口问了句。 “说吧,刚刚是什么人在门外偷听,是不是你?” “我……我……” 伙计结结巴巴,到了嘴边的一句话怎么都说不利索。 汉子皱着眉头,面带怒色,似乎是不耐烦了,忽地怒喝一声。 “说!不说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铿~” 说罢,汉子猛地抽出马刀搭在了伙计的肩上,看他那架势,压根都不用怀疑他敢不敢动手。 感受着刀身上传来的森森凉意,伙计当即哭了起来,不知不觉中,裤裆已是湿了一大片,腥臭味传来,令汉子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大侠,别杀我!我说……我说,是……是那个姓徐的小子,是他偷听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别杀我!” “小子?……” 闻声,汉子眯起了眼,没有再去理会伙计,而是回过头看向了另外二人,沉声说了句。 “遭了,恐怕我们的行踪已经被那姓周的知道了,快去通知头,刚才那个偷听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和姓周的一伙的那个小子,必须得提前行动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二人重重点了点头,随后急急忙忙冲出了院子,脸上皆有凝重。 汉子这才回过头来看向那伙计,再次发问,“我问你,刚刚那个小子是不是和住在你们店里的那个姓周的家伙是一起的,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在哪儿?” 也不管伙计此刻能不能听得进去,汉子接连发问,马刀紧紧贴着伙计的脖子,已是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疼痛让伙计越发惊慌起来,但很清楚若不回答汉子的问题他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办法,伙计只好镇定了一下心境,这才颤着声继续说了句。 “是……是……他们是一起来的,他们就在店里住着,一个在左手边里侧倒数的两个屋子,另一个在右手边最里侧的两个屋子,但是他们一早就出去了,客栈里现在只有那个小子一个人!” 说罢,伙计立马跪着磕起了头,连连讨饶。 “大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然而,那汉子闻声却是冷笑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了?那……还留你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光芒闪烁,鲜血溅起。 片刻后,汉子大步走出了院子,而院子里却是再度陷入死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以身犯险为还情 徐元匆匆忙忙跑回客栈,断了的胳膊架在胸口,晃晃悠悠的模样甚是招笑,这不,刚跑进客栈就有几桌客人指着他笑了起来,但徐元可没工夫理会他们,生怕被后面的人追上,回头看了一下,见身后并没有人跟来这才急忙朝许晴那间屋子跑去。 虽说他担心这样会把那些秃鹰帮的家伙引来,可他没有办法,他若是跑到了别处,许晴的身份一旦被识破的话可就更遭了,以后者此刻的状态根本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情势紧张,由不得他过多犹豫,索性便横下心来,倘若真命运不济,大不了就是一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许晴受到伤害,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迈过去! 许晴还在屋子里静静躺着,意识略微有些朦胧,但却并没有昏睡过去,而是在回想着徐元此前的话,心头略有波动,她现在有些看不透贾毅究竟打算怎么做了,后者对于那秘籍志在必得的想法他能够理解,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徐元也联系进来。 怎么想都想不透,她只能等着贾毅回来再好好问问了,可就在这时,屋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猛地睁开了眼,下意识便要拔剑,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手里也抓了个空。 但当她看清来人是徐元时,紧绷着的弦才松了下来,不过看到后者这惊慌的模样,她不免疑惑了起来,眉头轻皱,疑惑地问了句。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急?” 徐元顾不上回答,探出头快速扫了几眼,确认廊道中并没有其他人,随后便紧紧掩上屋门,担心不够保险,又急忙将门闩插上,这才靠着门大口喘着气。 许晴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沉了几分,开口问道:“是秃鹰帮的人追来了?” 徐元点了点头,身子本就没恢复过来,这一番折腾让他直觉得脑袋一阵昏沉,脚步不免虚浮了起来。 拖着疲软的双腿来到床边,却是一股脑坐在了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呼吸,这才开口道。 “姐,不好了,秃鹰帮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那个周大叔在这里,正在后院盘问伙计,我不小心暴露了行踪,估计他们很快就会追到这里!” 闻声,许晴深深皱着眉头,面色阴沉下来,以她的性子,此刻恨不得提起剑就出去教训那群家伙一顿,可感受着自己的状态,她这心里顿觉窝火,片刻后,只能恶狠狠地咒骂一句。 “这群阴魂不散的东西,早晚得把他们都收拾干净!” 听着许晴的气话,徐元心里既着急又无奈,片刻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坚毅,随后猛地抬起头说了句。 “姐,我现在出去引开他们,你尽快找个地方藏起来,只要能等到贾大哥回来就不用害怕他们了!” 闻声,许晴一怔,似是没想到徐元居然要以身犯险,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却是皱着眉头想都没想就沉声说了句。 “不行!” “可是……” 徐元张着嘴,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是许晴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没等他话音落下就开口打断了他。 “绝对不行,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你如果出了事我该怎么和师兄交代……” 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许晴急忙改口,但还是被徐元听了进去,特别是许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是说师兄早就叮嘱过,我们是朋友,你和我又如同姐弟,只要有我在就断然不会让你出事!” 徐元愣了愣,倒是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只当是许晴担心他的安危,心头感激的同时,那个念想也愈发强烈起来。 低着头思索了片刻,徐元再次猛地抬头,随后加紧几步来到许晴身旁,下一秒,便在后者充满惊讶的目光中将她紧紧抱住了。 许晴下意识想要挣脱,可感受到徐元轻微颤抖着的身子却是不受控制一般停下了动作,紧绷着的身子忽地松了下来,唯有眼中透露着茫然与几分惊慌,脸上不自觉泛起些许红润。 “你……你这是干什么?你别冲动,我们……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躲过他们的……” 许晴的声音弱了许多,听起来颇为柔和,但她这一出声,却让徐元的情感一时有些难以抑制,眼眶一红,泪水滚落而下。 感受到徐元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许晴竟是慌乱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了?我……” 这时,徐元却是颤着声说道:“姐,我从小就没有娘,你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像是娘一样存在的人,你为了我已经受了太多的伤了,这次我不能再让你受到任何危险!自从爹离开以后,除了复仇我便没有了其他任何的念想,姐,如果我今天回不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屠灭了凉州海沙帮,如果真有那一天,就算我死了也足以安息了!” 说到这里,徐元猛地送开了许晴,随后低头看向了腰间的木剑,略微犹豫了片刻后突然将木剑解了下来递在了许晴面前,郑重说到。 “姐,如果有一天你能在凉州碰到一个叫徐武天的人,就把这把剑交给他,告诉他,儿子不孝,不能完成他的心愿了!” 说罢,徐元一把将木剑推在了许晴怀里,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屋门前,利落地抽开门闩,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跑了出去。 “姐,一定要记住我的话,好好活着!” 话音落下,徐元的身影便从许晴的视线中消失了,望着空荡荡的屋门,许晴愣在了床上,片刻后看向静静躺在腿上的木剑,目光闪烁,心里没来由传来阵阵揪痛,竟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 另一边,徐元冲出屋子后便压着步子,贴着墙边溜到了廊道口,很快他就听到了老板娘的怒吼声,以及几个粗犷的嗓音。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在老娘的店里打砸,今儿要是不说出个道道来,老娘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踏马的!你个死肥婆还敢跟老子们耍横,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信不信老子一刀把你的肥头剁了!”老板娘不甘示弱,音调愈发高了起来,“来啊!有本事你照这儿砍,今儿你不剁了老娘,你爷爷都是老娘养的!” 那汉子素来蛮横惯了,哪里能受得了老板娘这般叫嚣,当即便“铿”的一声抽出了马刀,可就在这时,这几人中的小头目却是一把拉住了他,旁边一人则是趁势凑近了冲他说了几句什么,他的眼中闪过惊色,果真按耐下了动作,但还是气不过地一甩胳膊,马刀悍然劈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咔~” 一声巨响传来,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尘屑飞扬。 看着这一幕,老板娘叉着腰,露出一抹不屑的神情,嘴角撇了撇,扯着嗓子说了句。 “来啊!你倒是来杀了老娘啊,怎么不动手了,就你这种货色,给老娘舔脚趾头老娘都嫌你脏!” 汉子的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空着的一只手紧攥成拳,传出阵阵“咯咯”声,但不论老板娘怎么谩骂,他却是一声不吭,只是眼中的杀意愈发强盛起来。 老板娘似乎还想说什么,这时,两个汉子冲进店里,凑在那小头目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顿时皱起了眉头,随后冲着二人摆了摆手,后者见状默契地退在了一旁。 小头目这才走上前看向了老板娘,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你有背景,不过你也应该清楚我们是什么人,就算是你背后的人见了我们大当家的也得叫一声大哥,看在你背后人的面子上,我们不与你为难,但你也最好别挡着我们的道!” “你们在老娘的地盘放肆还有理了?老娘不管你们大当家的是谁,老娘活这么大还没个怕上的呢,大不了一死,你少拿什么大当家的来吓唬我!” 闻声,那小头目却是忽地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阴狠,随后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句。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个儿子吧,让我想想,当年紫薇山庄的大小姐尚未婚配便有孕在身的事可是不少人都知道的,据说那偷情的奸夫似乎是个……道士!” 说着,小头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老板娘听着这一番话却是拉下脸来,眼中不加掩饰地多出了一抹杀意,但却收起了先前的作态。 片刻后,她沉声问了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我劝你们不要惹我!” 见老板娘的语气有所变动,小头目趁势说到,“很简单,我们要找个人,听说你这店里有个小子,他救了我们大当家的看中的人,刚刚又听了不该听的话,他必须死!只要你把人交出来,我们立马离开,放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不想跟你作对!” 老板娘闻声犹豫了一下,她这店里一共就住着那么几个人,小头目提到的是谁她自然猜得到,若是搁平常,以她的性子断然不会让自个儿的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任何差错,可是…… 看着老板娘犹豫的模样,那小头目也不急,只是不断扫视着客栈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老板娘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一侧的廊道中响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秃鹰帮的蟊贼,想抓我那就过来!” 这一声呼喊顿时引去了众人的目光,视线纷纷落在从廊道中走出来的少年身上。 看到自己成功吸引到了这些人的视线,徐元想都没想,飞快来到窗前,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不待稳住身子就拼命奔跑了起来。 见此,那小头目目光一沉,急声喝到,“快追,别让这小子跑了!” 一声令下,身后的一众人四散而出,从窗户上、从门口追了出去,而那小头目却是没有一同追去,迈步来到徐元先前所在的廊道,皱着眉扫视着里面的情形。 这时候,那犹豫着没有开口的老板娘却是突然挡在了他身前,脸上带起怒意。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你要的人都跑了你不去追,难不成是非要跟老娘过不去了?” 小头目眼睛转了转,犹豫了片刻,忽地一笑,“说笑了,我这就离开。” 说罢,小头目果真转过了身子,再次瞥了一眼那条看着空荡荡的廊道,略微停滞了片刻后才匆匆离去。 老板娘警惕地盯着小头目的背影,直到从视线中彻底消失后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怒气却是不见少,回头看到店儿里的人尽数看着自己,立马扯着嗓子吼了句。 “看什么看,安心吃你们的饭!” 瞅着老板娘这凶悍模样,几桌客人哪敢多说一句话,尽乖乖地低下头往嘴里扒拉着饭菜。 平复了一下心情,老板娘这才忍不住看了一眼廊道,准确地说是看向了最里侧的那间屋子,看着紧闭的屋门,她的目光微微闪动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老板娘转过身,大步朝店外走去。 另一面,徐元翻过窗子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巷子里,认清了出口就不停地跑着,两条腿都有些发虚,可他不敢慢下来分毫,若是被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抓住,后果可想而知。 他是抱了死心,可不代表他会甘心就这么死了,就算只有一线生机他也必须得争取一下才行。 巷子不长,跑了没一会儿就蹿到了街上,徐元没敢做任何停留,照着客栈相反的方向便撒腿继续逃窜着。 那从客栈追出来的一众人立马看到了徐元逃窜的身影,不过相距依旧有着百丈远,等到他们来到巷子口的时候,恰好和那从窗户一路追出去的几人撞在了一起。 “追!” 两伙合在一处继续追赶着。 这个时辰街上来往的人已是不少,甭管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三三两两个人,看到街上奔逃的徐元和紧追其后的十几人,人们尽皆感到了浓浓的疑惑,好奇着这些人是在做什么,难不成是那小子偷人家的东西了? 众人的思绪徐元自然不懂,也没工夫去理会,他此刻的身子愈发虚弱了起来,直感觉两条腿都开始打起了颤,阵阵轻微的晕眩感冲击着脑海,让他有种想要晕过去的感觉。 紧绷着脸色,徐元狠狠地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咬的甚是用力,甚至将嘴唇都咬破了,鲜血粘在唇边,颇为醒目。 他不敢回头去看,但他却能隐隐感觉到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脸上写满凝重,深知若是这么一直跑下去也无济于事,且不提自己的状态是否够,光是速度他也比不过这些半数都是武者的家伙啊! 虽然心里清楚,可一时半会儿徐元却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不停往前跑,也不知道究竟跑到了哪里,跑到了什么方向。 担心被抓到,徐元一路上还不停地变换着方位,时而向南,时而向北,从大街窜到小路,没过一会儿就又跑回了大街上,借着街道两侧的建筑尽力遮挡着那些人的视线,好为自己争取更多机会。 一边跑,一边追,你追我逃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此刻的徐元眼皮都开始耷拉了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疼,速度比起刚开始可是慢了许多,甚至没跑一会儿就腿软一下闪个趔趄,状态已是差得很。 相比之下,那几个山贼却是依旧精力旺盛,不断拉近和徐元的距离,从近百丈一点点变成了现在的三十余丈,眼看着就要追上了。 清楚感受到身后的杀意越来越近,徐元更加不敢卸力,生死逃亡由不得他有半点懈怠,依旧不停地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上。 距离一点点拉近,二十丈… 十五丈… 十丈… … “小子,别挣扎了,乖乖跟爷爷们回去,也能给你个痛快的死法!” 身后响起山贼得意地喊声和一众哄笑,徐元依旧紧紧咬着嘴唇,面色愈发阴沉,瞥到街道一侧岔出一条小道,他果断跑了进去,顺着小街继续跑着。 小街弯弯曲曲,弯子一个接着一个,到了后来竟是朝着一个小巷子通了进去,两侧被高墙遮挡,哪怕是相距不远,那些山贼的视线也被遮挡了起来,只能看到徐元隐约闪现的背影。 一众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心底暗骂一句,这小子找的什么破路! 深知徐元的重要性,这些人半点都不敢大意,一直紧追不舍,根本不给徐元任何喘息之机。 “快追,都瞅仔细点,别让那小子溜了!” 一路追赶到所有人前面的小头目见此急忙开口提醒一句,生怕徐元借着这地形藏起来。 事实上徐元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机会,步子便猛地一滞,停在了一堵高墙前。 死路! 三面高墙遮挡着徐元的视线,让他直觉脑子一片空白,除了旁边一扇破旧的耷拉在地上的破门外,再没有了任何让他看得到希望的地方。 这时候,随着那一伙人的加力,竟是有几人已然转过最后一个弯子来到了徐元不远处。 一马当先的小头目顿时看清了不远处那堵挡住去路的高墙,心中大喜,随即看向了停在墙边的徐元,忍不住嘲讽一句。 “小子,你倒是跑啊,这次看你怎么逃!” 徐元依旧不做理会,目光在一旁的破门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猛地撞了上去,本就破烂不堪的门哪里禁得住如此折腾,随着“砰”的一声便砸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徐元摇摇晃晃从土堆里爬起身来,吃力地向前走着,但没过多久便再次停了下来。 视线中,一座破败的院落呈现眼底,竟是一个荒宅,仅有的一间屋子残破不堪,就连屋顶都不知哪里去了,几根饱经风雨的椽梁架在上空,到处透露着一股荒芜。 徐元心底涌上绝望之意,忍不住苦涩一笑,看来是天要亡他啊! 无奈地回过身,这时候,那小头目也追了进来,下意识打量了一番院里的景象,脸上的喜色愈发浓了。 许是觉得徐元已经无路可退了,小头目也没有再追,缓缓朝徐元走了过去,停在了他不远处。 又有几人紧随而来,见此亦是一喜,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走到那小头目身后,将徐元围在了一个角落里,眼中带着些许阴狠,不善地看着后者。 “小子,你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现在还狂吗?” 小头目嘴角一撇,得意地问了一声。 徐元死死盯着小头目,忽地轻笑一声,狠声轻骂一句,“一群蟊贼,既然被你们抓住了,要杀要剐随意,尽管过来!” 到了此刻,徐元已然看开了,反正从客栈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刻,既然逃不掉,那就只能面对了。 只可惜之前在遇到周雄的时候不小心把匕首弄丢了,此刻他的身上连一件可以防身的兵刃都没有,找寻了许久,才从地上拾起一根指粗的木棍,握在手里,也算是有了些底气。 可看着徐元瘦削虚弱的模样和他手里的小木棍,一众人顿时忍不住哄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小子该不会是吓傻了吧,他这是想用手里的那根筷子敲死咱们?” 就连那小头目也不免鄙夷一笑,连马刀都不曾抽出,甚至还张开了双臂,脚步轻启,缓缓朝徐元走了过去。 “小子,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一招,你要是能打得死我,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马。” 笑声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屑,显然根本没有把徐元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莫说一个徐元,就是十个八个,自个儿站在原地,只怕也对自己造不成任何损伤吧! 看着走来的小头目,徐元紧紧抿着嘴,唇边溢出的血迹早已变干,一双深沉得迷人的眸子却是没有半点慌乱。 小头目越来越近,不过十几步的距离眨眼间便走了一半,一股属于武者的淡淡气势自他身上喷涌而出,让徐元感受到一阵难言的压迫,握着木棍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 两手握着木棍的一边,棍头直指那小头目,可后者对此半点不曾在意,一步步朝徐元走近,直到来到后者身前一尺处方才停下,再度嘲讽一句。 “小子,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放你离……”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黑影突然从远处袭来。 下一秒,小头目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二十五章 众人都不曾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众山贼仅看到一道微小的黑影迎面而来,唯有面对那小头目的徐元看得稍微真切了一些,但也只是看到一物贴着自己的耳侧掠过,径直没入到了那小头目的眉心。 此刻,一个约有小指粗的血洞醒目的刻印在小头目的眉心处,一缕鲜血顺着鼻翼流下,衬得那瞪大的双眼中的不甘与迷茫越发浓郁了几分,至死他都不明白究竟是谁出的手。 徐元同样感到了浓浓的疑惑,忍不住回身看去,但除了一堵高墙外什么都看不到,难不成高墙外有人在帮自己?可是这个人又会是谁? 徐元想不明白,他在此处除了贾毅和许晴以外,再没有任何熟人,更别说是这样的高手了,凭空取人性命,这一手只怕连老爹都做不到吧? 不过虽说想不明白这出手之人究竟是谁,但徐元心里却是轻快了一些,甚至还有些难言的喜悦,不管怎么说,此人既然对秃鹰帮的人出手,就算不是来帮自己的,也一定与秃鹰帮不和,如此一来,只要后者再多出几次手,就算是再杀一个人那对自己来说也是赚了! 徐元的眼中闪过狠色,不论这出手之人是不是来帮自己的,只要自己临死能多拉几个垫背的就不算白死! 院子里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变得沉寂了起来,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呆滞在原地的小头目身上。 片刻,小头目的身子动了一下,但却是如小山崩塌一般朝着后方轰然砸落,一双瞪大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上空,满是难以置信。 一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有些难以相信小头目堂堂六品武者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徐元,尽数皱着眉头,警惕地打量着徐元。 莫非是这小子耍的把戏? 众人的心头涌上疑问,只当徐元是在欲擒故纵,故意装作寻常人将他们引到此处想一网打尽,行走江湖多年,他们自然听闻过江湖上有很多能人异士有返老还童的本事,说不准徐元就是哪个老怪物变得! 可他们怎么看都从徐元身上看不出丁点异样,一些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抬头朝着徐元身后的高墙看去,难不成是有外人相助? 刚才那道黑影来的太过诡异,他们虽是正对而站,但他们看清那黑影的时候,就已经是来到了那小头目的身前,故而并没有人看到那黑影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时间,这十几人竟是被唬住了,没有一个人敢贸然出手,每个人都警惕地摆起了架势,提防着意外的发生。 看着这些人的作态,徐元只觉得有些好笑,暗自嘲讽着这些人的胆小怕事,心思一动,整个人向前迈了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小步,却把那一众人吓得猛的一激灵,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两眼死死盯着徐元,像是见鬼了一般。 徐元忍不住嗤笑一声,开口嘲讽一句,“就你们这胆子还当山匪?还想杀我?你们来啊?” 徐元轻描淡写颇为平淡的语气让他们的心里越发没了底气,唯有一人羞恼,颤着声说了句。 “小……小子,你别得意,这定是你耍的诡计,有本事你就让你身后的人出来,咱们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打,缩头缩脑算什么好汉……” 然而,他的话音还没落下,一道黑影便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瞬间放大,还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脑袋就如受重击一般猛的向后仰去,与那小头目如出一辙的伤口印在眉心,没坚持多久便向后栽了去。 这一次众人可是看清了,那黑影像是一颗石子,正是从徐元身后的高墙外飞来的,可看归看清了,但那石子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哪怕他们不曾直面也觉得若是把自己换到刚才那人的位置上,只怕也根本来不及躲避。 众人的心里更加慌乱起来,不停地向后退着,生怕那幕后之人将目标移到自己身上,他们可不想稀里糊涂就这么死了! 接连二人身死已是让他们这些人吓破了胆,徐元看着这一幕,心里可是松快了不少,虽不知出手之人目的何在,但看样子似乎真是在帮自己,一时间不免好奇起了后者的身份,难道是贾毅? 心里涌上疑惑,但他很快又否定了,以贾毅的性子和手段,只怕不会畏首畏尾,定会直接冲出来和这些家伙一决生死。 那又会是谁? 许晴? 徐元再度摇头,许晴的伤势还没好,这每一颗石子虽看上去平平无奇,但不用眼睛去看就能隔墙杀人,可不是个简单的手段,许晴恐怕没有这个本事。 片刻后,徐元轻呼一口气,依旧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十几人的身上,尽管后者已经退到了那扇破门前,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危机尚未解除,他便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他可不希望自己像那小头目一般死的莫名其妙。 徐元静静站在原地,而那一众人则是守在门口,既不敢前进分毫,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他们可是清楚徐元和那姓周的有些关系,眼下那姓周的的秘密都快传遍整个秃鹰帮了,他们多多少少也有耳闻,自然知道倘若能够抓住姓周的对于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此大的机缘他们怎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再者说,他们好歹也是武者,哪怕大多数都是七品境界,可徐元连武都不会,若是他们这么多人围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结果落荒而逃的事情传出去,恐怕这辈子都得抬不起头来。 无论是利益还是名声,都让他们犹豫不决起来,守着那扇门,一双双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徐元身后的高墙,试图找出那暗中之人究竟藏在哪儿。 然而,找了许久他们都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心里急得直抓狂。 这时,一人突然惊呼一声,“小心,又来了!” 其他人闻声下意识紧了紧身子,果然,下一秒,半空便像是突然多出了十几道黑影,顶着烈日,他们只能看到残影,等到看清的时候,那十几道黑影已然掠过了半个院子,径直朝着他们而来。 “快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十几人一下子就像是炸锅了一般,心头最后一道防线瞬间崩塌,掉转头便从门口窜了出去,生怕慢一点就得被砸死一般。 有人牵头自然就有人效仿,仅是一刹那,所有人便齐齐转过身子,不停地挤向门口,可那一扇门才多大,哪里能让他们这么多人一起钻出去,仅有机灵的三两人一马当先得了逞,半数人皆被挤在了后面,门口挤着的几人却是谁也不让谁,不停推搡着身旁的人,到头来反倒是一个都没出去,眼巴巴瞅着近在咫尺的生门,却是半步都走不上前。 场面一片混乱,不断传出怒喝声与咒骂声,突然,接连几声惨叫响起,原是那落在最后方的几人被石子砸中,两人命不好,被正正砸中了脑袋,瞬息毙命。 另外几人相对而言可就好多了,石子砸在背上腿上,虽没饮恨,可真真切切感受到这石子的威力,他们才明白了此前死去那几人的感受。 这石子的力道丝毫不亚于他们的奋力一击,砸在哪儿都像是重锤锤落一般,几人不是瘸了条腿就是废了条胳膊,越发慌乱起来,心头充满了惊骇,能够让每一颗石子都有这般威力,这暗中出手之人的实力该有多么恐怖! 他们不敢想,甚至连扭过头抵挡一下的心思都提不起来,只顾着争先恐后地往门外拥挤着。 徐元静静看着这一幕,此刻方才收起了先前的警惕,但却依旧皱着眉头,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破风声,徐元下意识抬头看去,下一秒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突然从上空掠过,划过一道弧线飞快地朝着那拥挤在门口的一众山贼砸落,宛如雨幕。 徐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如此华丽却不失威力的手段,让他心头压抑了许久的向往武道之心又活跃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随即苦涩一笑,晃了晃脑袋,不敢再去多想。 这时,耳边传来阵阵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以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哪怕不用去看,徐元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院子里便重归沉寂,尘烟散去,徐元方才看清门口的场面,东倒西歪躺着近十人,每个人都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惨烈死状,死不瞑目地瞪着一双眼,直勾勾盯着那明明就在眼前的门。 而那一面墙连同那扇破门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孔隙,无一例外都是被石子砸出来的,可想而知这最后铺天盖地落下的雨幕威力有多么大。 看着这杂乱的场面,徐元不免有些心惊,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涌上喜色,像是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凭空响起,让他猛地一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小子,还愣着干什么,再不跑动静传出去来的人可就更多了!” 徐元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他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恰恰相反,他可以肯定自己从不曾听过这个声音,心里愈发疑惑起来,究竟是什么人在帮自己。 不过他也不是矫情的人,清楚眼下形势的险峻,自然知道继续待在这里只怕还会有新的麻烦寻来,短暂地思索后,他转过身冲着那面高墙深深一拜。 “多谢前辈搭救,小子姓徐名元,日后若有出头之日,定当报答前辈的恩情!” 他本想问一句那出手之人的身份的,但终究还是没开得了口,毕竟若是愿意表明身份,后者又何必在暗中出手,想来也是有什么顾忌,他自然不好多问。 不过,每个帮自己的人徐元都铭记在心,只是如今的他对于他人而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也就只能一如既往的默默记在心底,做一份承诺罢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出手之人竟不像其他人那般将他的这番空口白牙的承诺不当回事,反而带着几分鼓励与信任回应着。 “小子,你的话我记下了,日后有缘定会再见,希望到时候你真能帮得上贫……老夫的忙!” 许是察觉到说漏了嘴,出手之人急忙调转话锋,匆匆说了句。 “来人了,小子,看来你今天应当无忧了,老夫也该走了,另外再提醒你一句,行走江湖时刻需留心,有时候最想害你的人往往与你越亲近!” 话音落下,院子归于沉寂,徐元却是皱着眉陷入了沉默,似是不太明白这出手之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一阵躁动传来,将徐元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望了一眼,但除了那面高墙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轻轻晃了晃有些发闷的脑袋,徐元再次朝着那高墙躬身拜了下去,随即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朝着门口走去。 虽说并不曾动手,但这一路奔逃也让他刚刚有所起色的身子虚弱了很多,直到现在两条腿都在不停地打着颤,特别是那条受伤的胳膊,才刚能微微活动,刚才一时情急用力猛了些,现在只觉得整个胳膊都像是被人折断了一般,酸麻伴随着阵阵刺痛不停传来,再度耷拉了下去。 来到门口,徐元警惕地贴在了一面墙壁上,先前那出手之人称有人来了,徐元并不确定来的人究竟是谁,出于谨慎,他没敢将头贸然伸出去去看,只是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时,一个透露着几分磁性的男声传来,令徐元顿时一喜。 “徐兄弟,你在这里吗?徐兄弟……” 正是贾毅! 徐元想都没想就拖着疲乏的身子走了出去,扬声回应了一句,“贾大哥,我在这儿!” 走出破门,徐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巷子里的贾毅,在后者的身前还零散地躺着几人,哪怕不用看脸,光从衣装都能认得出这几人正是先前围杀自己的家伙,想来这些人也没想到好容易逃出了院子居然又碰到了贾毅吧! 目光从贾毅的身上移到旁边,不光许晴跟来了,就连周雄和秦和也在,这让徐元心里顿时多了些暖意。 没了危险,心头一松,徐元竟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视线渐渐模糊,下一秒,他便两眼一黑栽了下去。 “徐兄弟!” 贾毅等人一惊,急忙上前将徐元围了起来,查探到后者尚有脉搏这才尽数松了口气,随即背起后者匆匆朝着客栈赶了回去。 此刻,那院子高墙另一侧,同样是一所不大的院落,如出一辙的破落,一个看上去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头不顾形象地躺在地上,头枕着一块青石,手里把玩着几块小石头。 一身道袍虽不破烂,但却是脏兮兮的,在阳光照耀下泛着油光,这副邋遢模样倒像是个乞丐,但若是徐元在此的话一定能认得出来,此人正是那日在客栈碰到的邋遢道士。 显然,先前出手搭救徐元的正是这邋遢道士,若是被徐元知道,指不定会有多惊讶,不过不知因为什么,他似乎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徐元,才使了这么一手。 邋遢道士闭着眼,朝天的耳朵微微动着,片刻后他才缓缓睁开眼,嘴角扬起笑意,随即缓缓起身,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大大伸了个懒腰,朝着那高墙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一句。 “贫道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唉,这缘分呐,这就用光一半了,命里无时就是贫道也抢不来啊!” 邋遢道士苦涩一笑,随后摇着头晃晃悠悠朝着院外走了去。 这一幕并不曾被任何人知晓,直到一个时辰后,一个青年飘逸地掠过高墙落在了这处院子里,但除了满院的荒芜以外什么都不曾看到。 青年似乎并不罢休,仔细地扫视着院子里的情形,片刻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邋遢道士先前躺着的位置,走上前蹲下了身子。 捻了一把尘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淡淡的酒香蹿入鼻翼,令青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青年在院子里找寻了一刻钟,这才纵身离去,院子再度归于沉寂,但空气中却是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 客栈。 一间屋子内,许晴静静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把木剑,她的目光不停在木剑和床上躺着的少年身上徘徊,眉头紧蹙,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挣扎犹豫神色,看上去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平静。 这时候,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青年轻车熟路来到了许晴身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徐元,轻声问了句。 “他怎么样了?” 许晴摇了摇头,“郎中说是劳累过度,加上受了刺激才晕了过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吧。” 贾毅这才点了点头,对着许晴使了个眼色,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许晴略显犹豫,下意识看了一眼徐元,片刻后才起身跟了上去,随手关上屋门,来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二人默契地没有做声,贾毅小心翼翼地查探了一番,确认四周并没有其他的人才敛起警惕,转过身正对许晴,目光落在了后者怀里捧着的木剑上。 片刻,贾毅皱了皱眉头,开口问了句,“师妹,那小子没有告诉你其他有关于这把木剑的事吗?” 徐元临行前的那番话,许晴早已告诉了贾毅,后者当即便断言这木剑必定有古怪,但当他想再多了解一些的时候,许晴却称徐元什么都没有多说,这让贾毅心里不免有些抓狂,不清楚这木剑究竟牵扯着什么,他终是不敢贸然出手,生怕功亏一篑。 看着贾毅急切的模样,许晴迟滞了一下,再次摇起了头,片刻后忍不住问了句,“没有,师兄,这木剑真的会和我们找的东西有关联吗?” 贾毅当即重重点了点头,若说先前他只是猜测的话,这一次他便可以断定这木剑绝对不像徐元所说的仅是一个念想,否则怎么会在那种危急关头留给许晴,还让许晴代交给徐武天,其中必有蹊跷! 说不准这把剑就是找到徐武天的关键,亦或是引起外八门追杀的关键,只要能够把这木剑的事情弄清楚,一切都会明朗起来! 想到这儿,贾毅的眼神不免阴沉了起来,两手搭在许晴肩上,郑重叮嘱了一句,“师妹,眼下这小子已经完全信任你了,无论如何你都得想办法从他嘴里套出这木剑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件事只有你能做,也只有你能做到!” 看着贾毅眼中的希冀与坚定,许晴却是一反以往地犹豫了起来,目光闪躲不敢直视贾毅,这般反应顿时让贾毅皱起了眉头,疑惑一句。 “师妹,你怎么了?” 犹豫了一下,许晴才抬起头弱弱说了句,“师兄,我们……如果到时候拿到了我们要的东西,那他该怎么办?” 贾毅自然明白许晴所说的他指的便是徐元,想都没想便狠狠说了句,“既然得到了我们想要的,他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到时候为了避免走漏风声,我们当然是要……” 说到这里,贾毅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许晴又怎会不明白,到了那个时候,徐元恐怕只有一死才能让他们放心了! 想到这儿,许晴脸上多出些许不忍来,犹豫了片刻,又忍不住轻声问了句,“师兄,我们能不能不杀他……” 然而,她的话还没落下便被贾毅打断,平静的声音中透露着些许冷漠,竟让许晴感到了些许陌生。 “师妹,你该不会是心软了吧?难不成那小子叫你一声姐,愿意替你犯险你就下不去手了?” 面对贾毅的质问,许晴破天荒没有反驳,神色甚至挣扎,此刻的她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了,一想到要杀了徐元她就没来由心头一揪,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看着许晴的作态,贾毅的神色越发阴沉起来,正要开口说什么,但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推门声从旁边的屋子传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听到徐元所在的屋子传来动静,贾毅只好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晴,随即匆匆走出了屋子,越来越接近他想要的东西了,眼下更不能让徐元出任何差错! 许晴迟迟没有跟上,痴痴地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木剑,脑海中不断闪过贾毅先前所说的那番话,紧紧抿着嘴。 许久之后,她才惊醒,步履沉重地走出了屋子。 刚走出屋门,许晴就看到了站在另一间屋门前的贾毅,在后者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伙计,手里端着一盘饭菜,显然是来送饭的。 贾毅简单交代了几句,那伙计便离去了,只不过临走之前还下意识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如今客栈上午发生的乱子可是传遍了整个客栈,就连一些来往的人都或多说少听闻了这件事,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屋子里躺着的便是那乱子的“始作俑者”。 只不过看到贾毅生人莫近的模样,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远远地瞧一眼,毕竟眼下整个客栈可是因此招揽来了不少的客人,多的是人想凑热闹,他若是能打探到什么新消息,那可够他在众人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你还有事吗?” 察觉到伙计鬼鬼祟祟的目光,贾毅轻轻皱了一下眉头,随即冷冷问了句。 瞥了一眼贾毅那双冰冷的眸子,伙计心头一慌,急忙摆着手,“没有没有,我这就离开!” 说罢,便一溜烟逃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贾毅不曾开口,但眉头皱的却是越来越深了,眼中光芒流转,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晴垂着头走到贾毅身旁,后者这才收回思绪,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随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徐元依旧静静躺着,除了胳膊再度被包裹了起来以外,身上倒是没有其他的伤势,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些。 贾毅走到床边,抬手探了一下徐元的脉搏,片刻后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许晴这时才走了进来,不敢去看床上的徐元,默默站在贾毅身后,刚站好便听到贾毅轻声说了句。 “师妹,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不希望你与我不是一条心!” 说罢,贾毅便径直走出了屋子,并没有过多交代,有许晴留在此处照看徐元他放心得很,虽说后者的身子依旧虚弱,不过她毕竟是习武之人,恢复的速度可不是徐元能比的,眼下虽说不能出手,可照料徐元这等简单活计自然不成问题。 许晴静静望着那扇重重关上的屋门良久才回过头来,坐在床边,低着头看向了手里的木剑,不时地皱着眉头,像是在不停地说服自己一般。 小屋子被静谧所笼罩,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徐元的脸上,照着他平静而俊郎的面容,看上去尽显温和,但随着太阳渐渐倾斜,阳光也逐渐从他的脸上移开了,露出了他白皙的脸色,竟令人不自觉多了几分心疼。许晴不知何时转过了头,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徐元,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少年身影,与徐元颇为相似,不过比他的年纪小了不少,只是模样模糊了许多。 许久,许晴忽地轻轻说了句,“弟弟,你说姐姐究竟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徐元突然动了一下,哪怕动作很微小,但还是被许晴注意到了,猛地从回忆中惊醒,眼中涌上关切与喜悦之色,忍不住凑近了身子。 意识昏昏沉沉,随着双眼缓缓张开,残缺的记忆才一点点拼起,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徐元下意识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后才又睁开。 一张虽不甚美艳但却透露着几分亲切的面容顿时闯入视线,特别是那双流露出发自心底关怀的眼神让徐元的心头轻微颤动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唤了声。 “姐……” 听声,许晴轻轻一笑,点了点头,“你感觉怎么样?” 徐元没有回答,缓了许久,感觉到沉闷的脑袋松快了一些,身上也多了些力气,这才摇了摇头。 “姐,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记忆涌上,徐元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如同做梦一般,他本以为是九死一生,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贵人相助,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然而,许晴闻声却是拉下脸来,气恼地捶了徐元一下,但却是轻得很,随即狠声说了句。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可不许在这么傻了,得亏今天有人出手救了你一命,要不然你这条小命可就真玩完了!以后你要是再敢不听我的话,你看我收不收拾你!” 徐元悻悻地挠了挠头,心头涌上暖意,想都没想就重重点了下头。 看着徐元略显憨傻的模样,许晴顿时白了他一眼,随即将捧了半日的木剑扔了过去。 “喏!给你,你的东西自己收好了,以后有机会自己去了结你的心愿,我可懒得替你传话!” 徐元一惊,连忙接住,感受着木剑入手熟悉的触觉,心头立马安稳了不少,低着头,看着木剑上流畅的纹路,片刻后抬起头冲着许晴重重点了一下。 “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成功的!” 许晴或多或少也能猜测到徐元所谓的“成功”指的是什么,没有多问,而是露出个充满鼓励的笑脸。 “姐相信你!” 徐元轻轻一笑,没有再多说,平静地看向了屋顶,神情逐渐归于平静,眼中一闪而过坚定之色。 看着徐元若有所思的模样,许晴也没有过多打扰,知道他现在需要休息,便蹑手蹑脚走出了屋子,关上屋门,直到屋里的一切在视线中消失后,她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敛去,继而被先前那股忧郁所替代。 她依旧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刚才将木剑还给徐元的时候她似乎想通了一些,一面是自己心爱的师兄,另一面是日久生情的“弟弟”,无论是哪一边她都无法选择,既是如此,她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倘若上天眷顾贾毅,那只能证明徐元命中当有此劫,倘若贾毅所求不成,大不了他们二人从今往后继续浪迹天涯,不再回去罢了! 在门口停了片刻,许晴才轻呼一口气,随即迈着略显虚浮的步子缓缓走向客栈外。 … 城郊,一座荒宅内,邋遢道士坐在屋内仅有的一张破桌子前,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烧鸡,一手抓着一个鸡腿,另一只手探向那一盘盘中盛的菜,还不忘抿一口酒,吃的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在他对面,一个身形较胖的妇人静静看着他,正是那客栈的老板娘,若是被人看到这一幕,指不定得有多惊讶,不过若是有人能够想的起二十年前在这雄州发生的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的话,或许也就觉得这一幕理所应当,或是感到惋惜了。 二人一言不发,老板娘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邋遢道士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不顾形象地躺在了地上,满意地拍着肚皮,这才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你……之前是去救他了吧?” 邋遢道士闻声却是露出一副茫然神色,一边扣着牙,一边反问到。 “救谁?贫道这辈子救的人多了去了,实在是记不清……” 话音未落,老板娘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别装了,我知道你就是他,哪怕你的样貌变了,声音变了,但是你的眼神变不了,你骗不过我的!” 邋遢道士尴尬一笑,“你该不会是想赖上贫道吧?贫道可是出家人,严守清规戒律,这女色可是万万破不得的!再说了,女施主可是有丈夫的人,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你夫君该不乐意的!” 老板娘的神情似乎有些激动,眼底泛起泪光,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邋遢道士,许久,她才颤着声轻轻问了句。 “你为什么就不敢承认呢?你为什么不愿意认我?你知道我是有难言之隐的,还是你在怪我?” 邋遢道士沉默了,但还是保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眼中不自觉潮湿了一些。 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邋遢道士急忙伸了个懒腰,随即直接翻过身去,将那个瘦削的背影露给了老板娘,慵懒地说了句。 “饭菜不错,钱回头给你,今儿没讨上,贫道乏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不留你了,跟我这么个出家人待在一块儿,传出去可不好听!” 闻声,老板娘却是迟迟没有动静,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士的背影。 许久,她才缓缓起身,抬起衣袖擦了擦泪,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走去。 但走到门口她却是突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了句,“不管你是不是他,我都谢谢你,若是他还活着的话,知道故人之子安然无恙,一定会开心的!” 说了句没来由的话,老板娘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却是不曾看到,当她离开后,那蜷缩着躺在地上的邋遢身影竟是轻微颤抖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色寂寥,小小的城镇民众早早便歇息了,唯有那居于正街的几家行当还灯火辉煌热闹得很,不时传来阵阵女子的娇笑。 客栈一如往日的沉寂,但却并没有关门上板,老板娘不知所踪,独留几个小二昏昏欲睡地守着,以防夜里有人前来借宿。 与此处的沉寂相反的是,一侧廊道中的某间屋内,竟是大大小小围了近十人,正是以贾毅和周雄为首的一众。 徐元和许晴两个身负伤势的人坐在床上,其余人则是围在屋里的一张小桌子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凝重。 沉默了片刻,周雄看向贾毅,开口问了句,“贾兄,我们今晚必须离开吗?” 周雄的眼中略显为难,说实话,他并不清楚贾毅的为人背景,倘若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后者离开,很难说得准日后的日子会成什么样子。 他是个商人,平日自在惯了,倘若贾毅为了防止消息传出去将他软禁起来,甚至是杀他灭口,在这里他尚且还有逃命的可能,可一旦到了后者的地盘上,那生死可就都由不得自己了! 贾毅自然不会不清楚周雄此刻的想法,不过他也不会去在意,周雄怎么想与他又有何干,他更关注的还是徐元身上的秘密以及那周雄所说的《逍遥剑决》,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能影响到他。 “嗯,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今天的意外就证明秃鹰帮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虽说杀掉了一部分人,可难保城内不会还有其他的眼线,再继续带下去迟早会出变数,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赶在秃鹰帮的人前面离开青武郡。只要出了青武郡,秃鹰帮就不敢肆意妄为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少很多麻烦!” 说着,贾毅回头瞥了一眼面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的徐元和许晴,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得分头行动,我希望周兄能与我一起引开秃鹰帮的人,为她们离开争取更多的时间!” 周雄愣了愣,不由得眯起了眼,不得不说贾毅的主意倒是真让他无法拒绝,将周燕和徐元他们安排在一起,以他们的安危为逼,就算是自己不愿意替徐元他们离开卖力,但也绝不能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加上周燕如此一来便落在了贾毅的手上,就算是自己想逃也会有所顾忌,这一手当真让他有苦说不出。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无论如何秃鹰帮的人都是奔着自己来的,倘若让他独自一人带着这一大家子,能不能逃的出去还得两说,眼下有贾毅相助,把握倒是能大不少。 想着,周雄这心里也通畅了许多,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了句。 “贾兄,你的提议我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倘若你我二人没能把所有人都引开,被秃鹰帮那群家伙钻了空子去拦截她们,届时又该怎么办?” 他依旧有些担忧,秃鹰帮内不乏二流武者,倘若他们的意图被这些人察觉,故意绕开他们去追徐元他们,以后者这些人的实力只怕很难是对手,届时他们二人万一援助不及,后果可不堪设想! … … … (后续内容有误,正在修改中,预计明日审核通过。) 看着少年眼中的震惊,老人无奈地苦笑了几声,别说少年如此惊讶了,就连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捉摸不透,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测啊! 老人长呼一口气,缓缓道:“老夫这一辈子,算上你小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你的大师兄名叫周雄,是我还远没有成为剑仙的时候收下的,那个时候行走江湖总是带着他,师徒二人可是没少受苦,只是可惜……唉,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他,以至于被奸人所害,虽说之后替他报了仇,但你大师兄的死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我心里的痛处。哪怕是成了那剑仙之后,我也是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收徒,只是后来在游历过程中,恰好碰上了一伙匪徒趁着战火劫掠一个村镇,我于心不忍就出手救下了那些人,其中就有你的二师兄。” 说着,老人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眼中多了些悔恨之色,语气也是不由得重了几分,“你二师兄名叫韩涛,当时我救下他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被那伙匪贼都杀了,我本打算救下他们以后就离开,只是他一直跪在我身前,求着我收他为徒,教他武艺去报仇,我见他孤苦无依,终究还是没能拗过他,这才收下了他。” 老人苦笑一声,“或许是因为对于你大师兄的愧疚,我一直将韩涛留在身边,我这一身本事也都倾囊相授,我带他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过你这般年纪,你师父我这辈子不曾成家,都说师徒父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视作亲身儿子,只以为他能继承我的衣钵,却是没想到……” 平复了一下心绪,老人的眼中已是隐隐闪烁着泪光,“韩涛的天资不亚于你,短短十几年就在剑道上闯出了自个儿的名气,被江湖上的人称作小剑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心里更是欣慰。那个时候,我已经七十多岁了,韩涛也从原来的孩子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青年侠士,随着我在江湖上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隐隐已经有了取代我成为新一任剑仙的趋势,我也乐得如此,很多事情都让他去出面,对于江湖事也就不闻不问了。但我却没想到,等我偶有一次遇到了故人时,却是听闻江湖已然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宗派联合地方藩王势力挑起战乱,各地战火不断,就连强盛了几百年的大唐都……” “跟故人的一番话直接惊到了我,一直以来,我都让韩涛出面去化解江湖恩怨,继续去做我一直在做的事,尽量让江湖不涉足庙堂之中,而韩涛一直以来跟我说的都是江湖安稳,从不曾提过会变成这副摸样,于是我一气之下去找他问个明白,但万万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听到了他的阴谋……”老人闭上了眼,浊泪落下。 “在我不问江湖事的那几年里,他居然成为了新一代不良帅,而且联合了无数江湖门派,试图挑起大乱,扶持晋王李克用夺位,取代昭宗李晔。他们的野心甚至不仅于此,还妄想借李克用之手,把江湖整合一处为皇室所用,由他韩涛主掌江湖,举国同力吞并北契丹。” 听到此处,徐念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二师兄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如果真如韩涛料想一般,协助李克用统一了天下,再将契丹吞并,新朝的版图将会前所未有的庞大,而他作为开朝元老,又是整个江湖的一把手,那地位恐怕到时候就连李克用都拿他束手无策,那才真正是万人之上的存在! “我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狼子野心,气愤之下便闯了进去,痛骂了他一顿!呵呵,结果那些人害怕我将这件事捅出去,毕竟当时时机尚不成熟,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延伸向江湖各处,就联起手来对付我,最让我寒心的是……韩涛非但没有阻止那些人,反而跟他们一起对我这个师父动手,甚至一出手便是杀招,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一直以来被我视为亲生儿子,倾尽心力栽培的徒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他的亲人,若非想借我之名助他成为新的剑仙,恐怕早就对我动手了!” 老人的情绪剧烈波动着,片刻后,居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少年听在耳中,也多出了几分感伤,竟有些同情眼前这个满是垂暮之色的老人。 许久之后,看到老人的情绪略微缓和了一些,徐念卿才轻声开口:“师父……” 老人转过身,轻呼一口气,冲着少年 老人说罢,目光慈祥地看向徐念卿,脸上不自主涌上笑意,对于眼前的这个小徒弟,鉴于韩涛那一档子事,老人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收他为徒,但却是因为少年那一句话,让他早已熄灭了的心火又闪烁了几下,反正他也变成了这副摸样,就算眼光再不济,少年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呵呵,他已是孑然一身,他倒是不信还有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 这一切徐念卿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他还沉寂于老人先前讲述的那个故事之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垂落身下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是紧攥成拳,甚至脸上也多了几分怒色。 片刻之后,少年抬起头,看向老人,不假思索地坚定道:“师父,你放心,日后如果我见到那个韩涛,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替师父你出气!” “他……他不配做你的徒弟!”停顿了一下,少年的怒气越来越重,忍不住狠声说了句。 老人闻声却是一笑,没有回应,而是反问一句:“徐小子,你要知道,老夫当初倾尽一身之力教授他武艺,可不单单是因为他是我的徒弟,而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天资过人,虽不比你气运加身,但在同辈中也是少见的天资。如今他尽得老夫真传,又比你多修行了二十多年,现在只怕实力已经如我一般,只怕到时候他随便动动指头,你小子就得变成一具尸体,你不怕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光景,相比于八九月的天下,如今又是变故丛生。 庙堂。 岐王李茂贞兵伐蜀地,战果却令人大跌眼镜,伐蜀之军连连战败,险十三州,将亡有二,士气低落,战线已有后退之势。 新燕帝刘守光锐意难挡,起兵连克易、定二州,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告急于晋。 新任南海王刘岩凭借父兄在岭南的基业,在番禺称帝,改番禺为兴王府,国号“大越”,改年号为“承轩”。而后,亲拜数月前一路南下的宦官为内侍总领,奉为帝师,成千古奇谈,更以年号赐其名。而后江湖又生野闻,这王姓宦官竟是前唐名宦张居翰养子,一身修为不弱金刚,引起江湖轩然大波! 江湖。 凉州境内,一牵驴白衣僧人相遇新剑仙苏子洲,二人深谈半日,却是悍然相斗,然而,任由苏子洲万剑齐发,僧人岿然不动。战果无人可知,只知那一日白衣僧人毫发无损携驴南归,苏子洲不知所踪。 …… 梁朝境内,齐州,郃郡。 古道悠悠,烟尘漫漫,一条黄尘古路自北而南蜿蜒延伸,刚好绕过这座算不得大的小郡城,只是此路连接着前往开封的那条主道,来往人流端是不少,自然也少不得有人在这路两边支起摊子买卖茶酒,赚几个小钱。 正如这名为“苏米酿”的小酒摊,便是借着这条路开的一家路边摊,可这生意却是好的不行,远比这条路上其他的几个酒摊要好得多。 此刻,酒摊前,大大小小八九张桌子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尽是各形各色的人,既有军伍之人,也有摇头晃脑的文人,还有光着膀子的壮汉子。 只不过,这些人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停留在最靠近路边的一张小桌子上,准确的说是停留在端坐在桌前的一老一少身上。 对于这一老一少,在场的所有人都格外的好奇,他们可是记得,先前这二人走来的情形端的是怪异。老的一瘸一拐,少的则是背着一个比他自个儿都大的重剑,一步一个深脚印,让他们心里难免恻隐,别说这孩子了,就算是他们这样的成年人背着那么大的一把剑,恐怕都得累个够呛吧! 但走在前面的老人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率先走到了这个酒摊,而那少年紧随其后,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才走了过来,只是哪怕坐在桌子前都不曾解下背上的重剑。 饶是他们这些人见过不少世面,但像这样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见,难免心中疑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二人。 然而,对于这些人充满疑惑的目光,无论是老人也好,还是那少年也好,都置若无物,极为平静地喝着点好的一壶酒,一壶茶。 这二人正是一路从北原县南下的老剑仙莫一玄和少年徐念卿,明明连赶八九天就能走完的路程,二人愣是用了一个月,一来是老人腿脚不便,但更重要的则是徐念卿实在是走不了啊!背着足有两百斤的大铁剑赶路,别说是他了,就是随便拉来个壮汉子也吃不消啊! 好在经过一个月的适应,虽说徐念卿如今并不像是刚一开始那样走两步就感觉到两条腿直晃,一步都迈不出去了,但他依旧被这重剑折磨得心里直叫苦。更让他绝望的是,老人还让他时刻都得背着这九天玄剑,就连睡觉都不能解下来,他虽然心里埋怨,但老人的话他终是不敢违背。 一念至此,少年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只盼望着能早日到杨吴吧,师父说过,等到拿回了那把“紫叶青”,就会把这把破剑还回去,到时候他也就可以解脱了。 想着,少年忍不住看了一眼酒摊紧挨的那条古道,心情再度沉郁起来,眼下才到了梁朝北境,听师父说杨吴可是得穿过梁朝的境域,一路向南才能到,估摸着路程,就算是寻常脚力都得两个多月才行,可要是按他们现在这速度,怎么着也得小半年才行吧! 一想到还得背着这把破剑小半年的时光,少年这脸上顿时写满了忧愁,这师父,真能坑徒弟啊! 瞥了一眼少年满是苦涩的面容,老人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坏笑,轻轻抿了一口酒,开口问道:“徐小子,怎么?累坏了?” 少年下意识点了点头,但一看到老人闻声后微微皱起的眉头,立马一个激灵,忙摇起了头,开口道:“没有没有,师父,我不累!我不累!” 老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感叹一句:“哎,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嘛!好好背着,师父这可是在教你剑术,你得明白师父的苦心呐!你现在不吃苦,今后怎么能成为那人人敬仰的大侠呢?” 听着老人一副大义凛然,仿佛完全是为了自己着想的话,少年一阵头大,这一路上都不知听老人跟自己说了多少次这样的话了,可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老人除了让自己背着这把破剑以外,就什么也没跟自己说过,更别说教过自己什么所谓的剑术了,有时候他都有些怀疑,自己这师父真的是剑仙吗?该不会是联合掌柜的和那个和尚来忽悠自己的吧? 似是察觉到少年的疑惑,老人缓缓放下酒杯,语重心长道:“徐小子,你知道你掌柜的的师父当年是怎么练刀的吗?” 少年摇了摇头,这他怎么知道,但无疑被老人这么一引,他顿时来了兴趣。 “想当年,左丘宁还没成刀魁时,就常年拿着一把足有五百斤的重刀,每逢江潮立于潮头挥刀劈潮,你想想那可是江潮,有多少人敢在其中练刀?就连他平日里的练刀,都是在河瀑之下,挥刀断瀑,如此年复一年,才有了后来的刀魁之名!为师让你背着这把剑,和他可谓异曲同工,同样是在锻炼你,什么时候你能够轻松驾驭你背上的这把剑,那你就有了可以学习剑术的资格了!明白了吗?” 说着,老人看向了少年。 果然,经老人这么一忽悠,不,是这么一开导,少年顿时有了心气,重重点了点头,眼中也是多了几分热血,看的老人心里一阵满意。 这徒弟,真好哄啊! 老人心满意足地喝着杯里的酒,倚靠在桌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周那些桌客人的议论声纷纷闯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苏子洲竟然败在一个白衣和尚手里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注视,毕竟苏子洲可是继莫一玄之后的新一代剑仙,自然值得他们关注。 虽说前段时间老剑仙莫一玄再度现世,让他们这些江湖人倍感惊喜,但十多年前那一场轰动了整个江湖的事件,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如今的莫一玄实力是否还有当年那般傲视群雄之姿?但谁也不知,更不好妄加揣测,只能压在心里。 眼下听闻风光一时的苏子洲居然落败,就连一些喝罢茶酒准备走的人也都纷纷坐了回去,目光灼灼盯着先前开口那人,等待着下文。 眼见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人也是得意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据说那和尚骑着一头神驴,四蹄生风,一路从南方飞向了北燕,恰好遇到了游历江湖的苏子洲,二人话不投机是当场动手啊!” “神驴?”众人相视一眼,眼中尽皆闪着亮光,这密幸他们还真是从不曾听过,当下兴趣更浓了。 “那和尚为啥要和苏子洲动手啊?”一人忍不住发问。 “问得好!”先前开口那人猛地一拍手,激动地唾沫四射,声音也高了几分,侃侃而谈,“这几年,苏子洲锋芒毕露,接连败下刀甲霍邱,拳甲武烈等人,就连那明教教主苏恒苏圣元都没能在咱们这位苏剑仙手中讨得胜果,剑仙之名那可是实至名归啊!” 一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显然这些事他们早已知晓,这可是传遍了整个江湖的事,他们期待的,还是下文。 微微卖了个关子,那人一笑,但看到众人眼中的急切,又继续说道:“这和尚找上苏子洲自然就是为了这剑仙名号,整个江湖都知道,剑仙只有三十年前那莫老前辈才能配得上,这苏子洲不过是在老前辈因故退出江湖之后才得幸登顶,自然有人不服气,那个和尚便是这些不服苏子洲成为剑仙的人派出的代表。还有一些人说,这和尚其实是莫老前辈委派的,老剑仙虽然退出江湖,但毕竟尚在人世,怎么可能让一个晚辈后生取代自己的剑仙名号!” 说到后一句,那人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下来,神神秘秘的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凝目,似信似疑。 但这个时候,一些人却是不满意了,一拍桌子,指着那人愤声怒喝:“放你娘的狗屁,莫老前辈是什么人,那可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剑道后继有人,老前辈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派人打压,你小子再给爷爷胡言乱语,信不信爷爷一刀剁了你的舌头!” 看到这阵仗,先前开口那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正要顶回去,但一看到冲着自己发火那人一身壮硕的肌肉,立马吞了吞口水,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但依旧硬气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争分夺秒出城去 广林县东,一条窄小的尘道穿插在密林间,漆黑的夜色让整片林子看上去颇为隐忍,清风呼呼吹来,吹动林叶沙沙作响,一股湿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知是什么鸟高悬于树梢,不时地鸣叫几声,为这夜色平添几分寂寥与凄冷。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一辆马车自黑暗中奔袭而来,穿梭在林中,垂下的树枝与车厢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扰乱了原本的幽静。 马车前方,一名少年面无表情地驾着车,冰冷的眸子在夜色中散发着幽暗的光泽,若是能够看清少年的模样的话,怕是会令不少人感到惊吓,只因他的半边脸伤痕累累,一片片痂痕趴在脸上,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愈发显得骇人。 而在车厢内则是坐着四人,正是趁着周雄引走秃鹰帮盯梢的人赶出城的徐元、许晴以及周燕母女,而那驾车之人显而易见便是秦和了。 相较于秦和的平静,周燕母女二人的脸上却是带着浓浓的担忧,依偎在一起,低着头,不时地撩起车窗向后张望几眼,不知是在担心是否有人追上来,还是在担心周雄的安危。 徐元和许晴则要显得平静许多,毕竟他们二人可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加上对于贾毅莫名的信心,自然不会过多担忧。 徐元低着头,轻轻抚摸着平躺在腿上的木剑,虽说他并不担心贾毅,但这心里却是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言的不安,而且越来越浓烈,像是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忍不住朝窗外看了一眼,颠簸的车身让他的视线不断颤动着,茂密的林野映入眼底,在无尽的黑暗中仿佛一个个狰狞的怪物,朝他发出声声嘶吼。 就在这时,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从车厢外传来,正是秦和。 “小心,好像有人追上来了!” 闻声,徐元下意识握上了怀里新配上的一把匕首,许晴同样将手搭在了佩剑上,而周燕母女二人则是依偎的更紧了,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尽管还不曾知晓这追来的人究竟是贾毅周雄他们还是秃鹰帮的人,依旧阻挡不了她们母女二人内心感到害怕。 车厢里很是安静,外面响起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刚开始还只是马车行进的颠簸声,以及不时响起的骏马嘶叫声,但并没过多久,一阵较为杂乱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从马车后方传了过来。 突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甩动声落下,骏马发出一声长嘶,疾驰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零碎的马蹄声也更加清晰响亮了起来。 担心出现差池,他们没有撩开车帘去看外面的情形,而是静静伏在车厢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行人来到了马车旁,将马车团团围住,随即停了下来,正面为首一人驱马向前一步,挡在了马车前,上下打量着坐在辕位的秦和。 后者却是一如既往地带着那副平静淡漠的神情,缓缓抬起头与那为首之人对视着,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略微停顿了片刻才淡淡问了句。 “有事吗?” 从秦和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动,那为首之人倒是忍不住高看了秦和几眼,片刻后,隐藏在黑暗中的脸上带上些许凝重,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竟在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小子身上感到了些许危险气息,可细瞧又什么都不曾发现,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让他确信眼前这少年只怕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平常。 出于警惕,为首之人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略微犹豫后开口问了句,“小子,你可认识周雄?” 秦和面色平静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为首之人却是皱起了眉头,沉声低喝一句,“小子,我劝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把戏,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和周雄从同一个客栈出来的,你敢说不认识他?” 闻声,秦和却是仰起头反问一句,“你说的人我的确不认识,难道我和你说的人住一个客栈就应该认识他吗?笑话!” 秦和不加掩饰地嗤笑一声,丝毫不把这一众人放在眼里,他的作态落在为首之人眼中,只觉得一股火气在胸口蹭蹭直冒,但还是强压着怒火问到。 “好,既然你说不认识,那便当你不认识,我问你,你这车里坐着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了匆匆出城?” 显然早已想到了他会问这些,秦和没有想便开口说道:“车上是我娘,我姐和我的弟弟妹妹,家里传来消息称我爹出事了,我们这才连夜往回赶!怎么,有问题吗?” 为首之人闻声皱了皱眉,死死盯着秦和透露着平静的双眼,似乎是想从中瞧出点什么来,可盯了许久,秦和都始终保持着那副淡漠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家在何处?” “金沙郡!” 秦和随口说了个地方,倒不是随口胡诌,这金沙郡的确是他们要去的地方,在离开客栈的时候便商定好倘若一路安然便在金沙郡汇合,为免被瞧出破绽,秦和便索性实话实说了。 那为首之人再次沉默起来,不断思索着秦和的话,片刻后重重哼了一声,似乎依旧不曾看出任何破绽,但却没有任何要让路的意思,皱着眉盘算着什么,面带犹豫。 “我们可以走了吗?” 这时,秦和淡淡问了句,虽说他并不畏惧这些人,但眼下这关头还是少一事为好,能不动手便尽量不去和这些人发生冲突,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可就不好了。 但那为首之人这一次却是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冲着一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大步来到马车前,粗鲁地撩开了车帘,露出里面的情形来。 秦和和那为首之人的对话自然被徐元他们听了去,此刻倒是配合的很,像是被那喽啰的动作吓了一跳般,尽皆露出惊恐神色,畏畏缩缩依偎在一处,倒还真像是寻常人家的家眷一般。 小喽啰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眼,目光在许晴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中一闪而过贪婪光泽,但还是识趣地放下车帘,回头冲着那为首之人摇了摇头,示意并无任何问题。 为首之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秦和,后者同样直视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又犹豫了片刻,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随即开口说了句。 “小子,你能不能走不是我说了算的,识相的话就跟我走吧,我带着你们去见首领,只要首领说你们没问题,到时候自然会放你们离去。”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不能放任这伙人离开,无论这些人究竟是不是周雄的同伴,眼下这个时辰匆忙出城必定有所蹊跷,他们秃鹰帮行事素来讲究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抓错了大不了再放这些人离去就是了,可若是把重要的人放走了,后果可就不是他能够担得起得了! 但听着他的话,秦和却是微微皱了皱眉,下意识握紧了佩剑,声音不自觉低沉了一些。 “如果我执意要走呢?” 似是没想到秦和居然会如此回答,那为首之人一时愣了起来,片刻后冷笑几声,面上带着几分狠色。 “我劝你还是配合一些的好,否则,我可不确保你的小命能留在明天!” 虽说秦和带给他一种奇特的感觉,像是个不弱的武者,但他倒是并不觉得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能有多厉害,最多也不过就是三流武者罢了,自己可是实打实的五品境界武者,料想凭借这么个小子也翻腾不起大浪花来,索性便放下了狠话。 秦和此刻却是有些无奈,本想着能够浑水摸鱼把这些人打发了,眼下只怕是想不动手也难了,不过这对他而言也就是麻烦一些罢了,本来也没想过能一路顺顺利利地离开,这些人既然是为了周雄来的,自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既是如此,那也只能动手了! 秦和的目光扫过这一众人,约摸七八个,除却那为首之人带给他的感觉不弱以外,其他大多数人的身上都不曾显露出任何武者该有的气势,应当都是一些耍过几天把式的练家子,如此的话,以一敌众虽然麻烦一些,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想着,秦和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那为首之人,但却没有再开口,微微眯起了眼,一股淡淡的气势从身上涌出。 既然要打,那便先发制人,打这些家伙一个措手不及! 下一秒,秦和猛地窜了出去,抬脚踏在马背上,整个人在空中展开身子,如同恶鹰扑食般朝那为首之人掠去。 “铿~” 长剑出鞘,秦和不由分说便拿出了自己的最强手段,试图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那为首之人。 后者显然没想到秦和居然一言不合便冻死了手,但好在他一直都保持着警惕,倒也并没有被秦和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得猝不及防,一撩长袍,抽出马刀径直迎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皆是一愣,片刻后回过神来便接连抽刀加了进去,一起围杀向秦和,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章 无论是秦和还是那一种秃鹰帮的匪寇显然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今天能够和和善善地相处,只不过抱着免生变故的心,那为首之人才与秦和“商议”了一番,眼下秦和拒不合作,甚至主动出手,倒也算是正中他的下怀,出手自然不会犹豫。 先前有所顾忌,一来是因为不清楚秦和的实力究竟如何,二来,能够调教出一个小小年纪就已经要达到二流高手层次的徒弟,秦和的背景只怕不弱,万一有个更厉害的师父,到时候找上门来可就不好了。 虽说他并不担心后者能把自己怎么样,可免不了要多不少麻烦,眼下既然是秦和先动的手,到时候就算有麻烦找来他也有理由替自己辩护。 想归想,为首之人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加上二人本就相距较近,眨眼间便碰撞在了一起。 纵身翻越下马,马刀顺势挑起,落在了秦和扫来的长剑上,“当”的一声后弹开,火光四射下,谁也不曾奈何得了谁。 秦和面色平常依旧,但那为首之人却是惊讶的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是没想到秦和竟能跟自己站成平手,目光愈发阴沉起来。 这小子不简单呐! 手腕翻转,马刀拉回,横扫而过,直取秦和面门,后者见状没有丝毫慌乱,长剑一立轻描淡写般挡下了这一刀。 剑身一倾,贴着刀身滑向那为首之人,与此同时,秦和也欺身而进,抬手捏拳砸去。 秦和的反应让那为首之人心中多了些赞赏,暗自感叹一句,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这出手却是刁钻得很,倒像是个常走江湖的主。 不敢怠慢,为首之人猛地一震手腕,马刀剧烈颤动了一下,磕开了滑来的长剑,而他空下的手也迎上了秦和挥来的一拳。 “砰~” 一声闷响,二人皆后退两步,为首之人微不可察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显然秦和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拳让他吃了些暗亏。 秦和面色依旧平静,但实际上却并不想看上去那么轻松,虽一直被他占了主动,但每一次攻势都能被那为首之人轻易化解,这么拖下去对自己可是会更加不利的! 这档口,那六七个小喽啰也围了过来,秦和和他们的头的打斗他们尽数看在眼里,不免心惊于秦和的实力,甚是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竟是个隐藏的高手! 心中有所顾忌,出手免不了慢了一些,秦和借此机会猛地掠向其中一人,长剑挥下,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那人一时有些应对不暇,只能下意识架起马刀以作抵挡。 “铿~” 一声重响传来,那人应声向后跌撞而去,脸上顿时涌上浓浓的惊色,可见秦和这一剑的力道有多大。 一剑逼退并不能让秦和满意,当即欺身而进,根本不给那人丝毫喘息机会,试图将后者斩于剑下。 感觉到秦和的杀意,那人惊慌起来,急忙开口呼喊着,“快……快来帮忙,这小子要杀我!” 一声落下,其余众人方才惊醒,急忙抽身冲向了秦和,他们再傻也清楚一旦被后者逐个击破,局势对他们来说可就毫无优势可言了。 那为首之人同样清楚,再者这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他的手下,倘若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个毛头小子杀了,传出去这脸可就丢尽了! “小子,你找死!” 为首之人当下怒喝一声,显然已是动了真怒,一跃起身,马刀在空中画了个满圆,径直朝秦和后脑劈落。 秦和刚一掌逼退试图拦截他的一个喽啰,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阵阵劲风,急忙回头刺出一剑,不可谓不快。 剑刃直指为首之人面门,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攻势,侧身躲过这一剑,整个人翻向一侧,顺势挑起马刀,攻向秦和侧腹。 相互配合了多年,其他的人见此纷纷出手,齐齐挥刀朝秦和劈去,刀光剑影中,秦和顿时狼狈了起来。 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纵使实力不弱,可这经验终归还是比不了这群成天在刀口上舔血的家伙,随着所有人一起攻来,他不免渐渐被动了起来,但仗着一身过硬的本事还是能够勉强招架的住,除了看上去慌乱一些,但却并不曾受伤。 刀来剑挡,叮叮当当的声响飘进车厢内,令徐元几人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担忧,忍不住撩开帘子看去,但夜色暗淡,为了不牵涉到他们,秦和刻意在打斗中拉开了和马车的距离,因而此刻他们只能看到不远处的林间有几道黑影不停闪动着,至于更为细致的却是看不大真切了。 但武者的眼力明显要好一些,许晴看着落入被动的秦和,略微犹豫了片刻便果断沉声说了句。 “你们留在车上,我去帮他!” 说罢,许晴便握着佩剑走出了马车,徐元抬了抬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开口。 他虽看不清此刻打成了什么样子,但也清楚局势对他们来说颇为不利,秦和的实力虽不弱于那一伙山贼中的任一人,但后者毕竟是孤身一人,以一敌众难免吃力,更何况那为首之人看上去的实力似乎也并不弱,如此一来,只怕拖延的时间越久,秦和落败的可能性就会越大。 但他同样担心许晴,后者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遭了,可若是许晴不出手,秦和便会举步维艰,一时间徐元的内心不免多了些纠结。 许晴似乎察觉到了徐元的担忧,回过头冲着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随即猛地朝着那混战中的几人冲了去。 徐元并不清楚,贾毅之所以如此放心让他们几人单独行动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将重担交托在了秦和身上,他真正的依仗还是许晴,早在临行前他便询问过后者的情况,确定后者恢复了一定的实力这才敢走这一步险棋,否则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徐元脱离他的视线。 那一伙人显然没想到许晴的出现,加上后者刻意压低步子,并不曾发出丁点声响,几下腾越便来到了几个小喽啰身后,直到许晴抽出长剑,清脆的声响才警醒了那一众人,但却为时已晚。 手腕挑动,长剑在夜幕中划出个完美的弧度,一出手便轻描淡写将两人刺杀,直到剑刃来到第三人身后时,那人才刚转过身来,但依旧来不及应对,情急之下侧过了身子,随着“刺啦”一声,衣衫破裂,一条胳膊径直抛飞,一声惨叫传响林野,甚是惨烈。 这时候,那一众人方才缓过神来,看清了陡转直下的局面,愤怒的同时,心底竟是多了些畏惧,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一行人中除了秦和竟然还有许晴这么个厉害角色! 不同于秦和的平淡,许晴一出手便将她的气势释放到了极致,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他们感到一阵压抑,这可不是秦和能比的,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头。 身处威压之下,一伙人下意识便要向后退去,就连那为首之人也多了些畏惧,眉头皱的更深了,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借着一众人愣神的时机,压抑了片刻的秦和怎能不把握住机会,当即扑向身前一人,利落地挥剑劈下,可怜那人还沉浸于许晴的强悍之中,等他察觉到危机袭来时,秦和的剑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鲜血飘洒,整个人顿时栽了下去。 秦和没有任何停滞,杀完一人便立马调转方向扑向了另一人,许晴同样不曾停息,与秦和配合了起来,二人穿行在这一伙人之中,后者已是被下破了胆,不少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自然躲不过二人全力以赴的迅猛攻势,一时间,许晴二人反倒是杀了个畅快,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那为首之人最先反应过来,目光死死盯着许晴,光一个秦和就足以和他站成平手了,更别说再加一个连境界都看不透的许晴,局势可谓是彻底倒向了后者那边。 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扭过头逃了起来,甚至连提醒其他人一句的功夫都没有,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毕竟这些人就算是只能拖延片刻,他逃出去的机会也就更大,生死关头,几个喽啰的命哪里抵得上他自个儿的命。 察觉到那为首之人的动作,许晴当即皱了下眉头,撂下一句话后便抽身追了去。 “这些人交给你,我去收拾那个家伙!” 闻声,秦和没有开口,但却是直接扑向了挡在许晴身前的一人,算是替后者扫清障碍吧。 没有了那为首之人的牵制,光凭这仅剩的几个小喽啰自然不会是秦和的对手,轻描淡写下便尽数归了西。 当秦和这边归于沉寂的那一刻,不远处也传来了一声惨叫,哪怕不用去看他都听得出那一声正是来自那为首之人。 不一会儿,许晴便面色平静的走了回来,长剑已然归鞘。 一身红装纤尘不染,淡淡的气质让她看上去颇具女侠风范,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魅力,令人不忍多看几眼。 只不过她的状态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好,细致去看的话便能发现她的步伐很是虚浮,而脸色也更加白皙了几分,但因身处黑暗中,反倒是不曾被秦和看到。 “快些走吧,说不准一会儿又来人了!” 简单说过一句,许晴便自顾自走上了马车。 秦和轻轻点了点头,坐上了辕位。 片刻后,随着清脆的马鞭声响起,马车再度卷滚烟尘,在无尽的夜色中向东疾驰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沙郡,乃是雄州辖区中部最大的一个郡。 金沙县,金沙郡最大的县城。 一辆马车摸着夜色来到城门口,城门早已紧闭,灯火幽暗,除却城门口的两簇篝火,四周尽皆隐藏于黑暗之中。 “吁~” 秦和勒紧缰绳停下了马车,抬头望了一眼城楼上大大的“金沙县”三字,他这才回过头冲着车厢内轻轻说了声。 “到了。” 车厢内,许晴紧闭这双眼,烛光打在她的脸上,白皙中映照着暗淡的黄光,整个人看上去甚是虚弱。 徐元静静坐在一旁,眼中带着几分担忧,但却并不曾开口说什么,听到秦和的声音,他这才抬手撩起车帘,看向了面前高大的城门。 许晴闻声也缓缓睁开了眼,略微犹豫了片刻后开口说道,“我们就先在这里等等师兄他们吧,他们应该也快赶过来了。” 许晴都这么说了,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静静地坐在车厢内。 城墙上的守城军士自然看清了这停在城下的马车,不过让他们好奇的是马车居然停在门口就不动了,一人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趴在城墙上扯着嗓子问了声。 “喂!城下是什么人,这么晚来金沙县城所为何事?” 秦和没有应答,而是回过头看向了许晴,后者见状方才走出车厢,提声回应了一句。 “我们前来找金沙山庄的金庄主,烦请几位兄弟开一下城门!” 军士迟疑了起来,皱着眉头,不断在心里思忖着该不该开门,疑惑着这一伙人的身份,三更半夜来找人,这事儿不能说没发生过,但也是并不常见,加上眼下到处动乱不定,他终归是得小心一些。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山贼匪寇,可有能证明你们身份的物件?若是没有的话就等天亮吧,出了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犹豫了片刻,那军士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闻声,许晴没有再多说,她哪里有什么身份物件,她也是第一次来此处,提出来这金沙县的是贾毅,看来想要进城只能等后者赶来了。 许晴回过头看了一眼略带疑惑的几人,开口说了句,“咱们还是在城外等等吧,等师兄来了就可以进城了,他和那金沙山庄的庄主相熟,身上必然带着信物。” 几人闻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种情况倒是并不意外,可以说是见多不怪了,自打江湖动荡之后,各处城池的守卫便严了不少,白日尚好,可任谁这深更半夜进城,都得被怀疑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既然许晴说贾毅有进城的法子,他们便等着吧,反正都已经来到城门口了,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更何况这天色都快亮了,就算是贾毅赶不回来,等天一亮城门打开,他们依旧可以进城,犯不着急于一时。 但那军士见迟迟无人应答却是疑惑了起来,片刻后又忍不住扯着嗓子问了句。 “城下之人为何不回话,莫非你们真是山贼,若是再不回话那便休怪我下令放箭了!” 果然,他的话音刚一落下,便听到一阵稀碎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众守城军士尽皆来到了城墙上,搭弓拉箭,箭矢正对下方的马车。 见状,许晴才开口喊了声,“别放箭,信物我不曾带在身上,我们还有同伴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他到了自然能证明我们的身份!” 闻声,那军士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动作,但却低声嘱咐了一句。 “再等等,先看看他们在耍什么把戏,一会儿若是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马放箭!” “是!” 显然平日里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些守城军士倒是看上去颇为整齐有序,警惕地观察着城下的情形,弓弦轻轻绷直,只要下方一出现异样,他们绝对能够在第一时间拉满弓箭射出。 但那最先开口的军士却是面色凝重,目光死死地盯着城下,他可不希望在自己值班的时候出什么岔子,万一碰上强悍的山贼,光凭他们这二十几个人可是不够看的。 不过这种情况毕竟还是不常见,先前不乏有自大的贼寇打这金沙县的主意,实力也属实强悍,不费工夫就攻进了城,可结果呢,还是被县令请动金沙山庄的高手直接摆平了! 可以说这金沙山庄就是金沙县最大的依仗,只要有金沙山庄在,莫说寻常的山贼了,就是一些势力强悍的旧势力都不敢打金沙县的主意,这或许也是他们这些守城军士最大的信心了。 只是城下这伙人先前称是寻金沙山庄来的,这倒让他有些为难了,倘若真拦错了人,那可免不了要挨骂了,但不拦又能怎么办,万一放错了人,后果可就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了,甚至这条命都得丢了! 他们不敢赌,只能照例行事。 等待的时间甚是漫长,一众人胳膊都酸了也不曾看到任何人前来,城下的马车同样没有任何动静,除了陆陆续续从车上走下来几个人以外,再就没有了任何动作,这让他们很是揪心,想放下胳膊缓缓,可又怕出什么岔子,只能强撑着。 又过了一炷香时辰,终是有人撑不住了,忍不住偏头朝那最先开口的军士看了去,开口问道。 “头,咱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这胳膊都快抽筋了,这伙人该不是存心在耍我们吧?” 那军士闻声眉头颤动了一下,片刻后摇了摇头,轻声回应一句,“再等等,要是再没有动静我们就动手,反正县令大人有令,任何形迹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就算杀错了我们也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显然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活,对于他的话竟没有人感到意外,反而几个人还露出了一抹破有深意的笑容,既然头都这么说了,他们就再坚持一会儿吧。 城墙上发生的事徐元他们自然不知,不过借着城墙上的篝火,他们还是看清了那一众守城军士架起弓箭的动作,每个人都有种被人盯上了的感觉,可又无可奈何,只能眼巴巴瞅着仅有的这条小路,望着黑漆漆的尽头。 徐元皱着眉,似乎有些意外,按理说贾毅早应该来了才对啊,他们虽然有马车,但是在路上耽搁了许久,以贾毅和周雄的本事,全力奔跑起来速度应当并不比这马车慢多少才对,就算是打斗耽误了时间,也不该延误这么久都不曾来啊! 想着,徐元忍不住偏头瞥了一眼许晴,看着后者脸上同样带着的疑惑神色,显然许晴同样有些想不明白。 不过他们也仅仅是感到疑惑罢了,并不曾露出丝毫担忧之情来,毕竟贾毅的实力可不是他们能比的,一些寻常山贼想让贾毅吃亏可还不够看。 但周燕母女就不一样了,她们自打离开客栈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周雄虽然有武艺在身,可也只是个五品境界的二流武者罢了,连秦和这做徒弟的都快要超过他了,先前几个人围杀秦和的场面她们自然看到了,料想万一周雄也面临着这样的难题,只怕不死也得受伤啊! 察觉到她们二人的紧张和担忧,徐元犹豫了一下,忍不住开口安慰了一句。 “周婶儿,燕儿妹妹,你们就放心吧,有贾大哥在,周大叔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应当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一会儿,若是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往前迎一迎。” 闻声,周燕母女犹豫了一下,只好点了点头,她们心里已是乱作一团,哪里能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周燕想了想,却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靠在马车上的秦和,片刻后开口说了句。 “师兄,要不你去看看爹吧,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闻声,秦和愣了一下,眼中一闪而过一抹阴翳,显然并不是很乐意,不过想到了什么,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去接应他们!” 说罢便要动身,但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许晴制止了。 “等等,他们好像回来了!” 闻声,几人急忙顺着许晴的目光朝着远处的林子里看去,不过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直到片刻后,他们才隐隐看见几道黑影在林中闪过,当即心头一喜。 过了许久,那一道道黑影方才近了,三人忽地相继窜出林子,显然是看到了在城门前等待着的徐元众人,直奔他们而来。 离得近了,借着篝火,几人终是看情了那从林中窜出的几人的容貌,正是贾毅和周雄,不过随后者离开的两个护卫却是仅有一人跟来,不用想都知道哪里去了。 “师兄!” “爹!” “老爷!” 许晴和周燕母女忍不住欣喜地唤了一声,看到贾毅和周雄平安无事,她们一直吊着的心可算是能落下来了。 贾毅冲着许晴轻轻点了点头,刚要开口问一句,可就在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凛冽的破风声。 “嗖~” “嗖~”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们尽数愣了起来,心头涌起一股浓烈的危机感。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随着破空声响起,十几道箭矢穿破黑暗径直飞来,难得这些寻常军士的箭术也如此之强,竟是没有一箭偏离,尽数朝着停在马车前的徐元几人落下。 贾毅最先反应过来,皱眉的同时迅速转回身,拇指一弹,长剑应声出鞘,另一手顺势抽出,随即挡在了众人身前,挥剑拦下了正面射来的箭矢。 但他一人终究是分心乏术,只能扫清朝着他和许晴以及徐元射来的箭,却是兼顾不到另外一侧。 好在周雄和秦和的反应也并不慢,紧随贾毅之后转过身迎了上去,在周雄的铁鞭与秦和的长剑相互配合,倒也同样扫清了落下的箭矢。 看到城墙上的那些军士再度拉起了弓,贾毅紧皱着眉头,这才扬声吼了一句。 “且慢动手!” “等等!” 那先前开口的军士当即抬手制止了手下人的动作,随即盯向贾毅,目光略显阴沉,本想打个出其不意以除后患,但却没想到这伙人中居然还有几个厉害货色,心里反倒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多等一会儿问清楚再动手了,眼下闹了这么一出,万一真打错了可就麻烦了。 不过碍于贾毅几人显露出的实力,他也不敢再继续下令进攻,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万一没能杀得了这些人,他们只怕落不了好下场。 平复了一下情绪,他故作严肃地喝了一声,“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深更半夜试图闯城?” 不管如何,这帽子总会得先扣下,万一出了岔子,他也有借口替自己辩解。 贾毅自然猜得出他的想法,目光略显阴沉,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说了句。 “我们不是匪寇,切莫误会!烦请各位兄弟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们有急事要去金沙山庄,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劳烦行个方便!” “可有信物在身?倘若没有我劝你们尽快离去,县令大人有令,城门紧闭后任何身份不明之人一概不允许进城,如果你们真有急事,那就等天亮再进吧!” 说实话,连他自个儿都觉得这令大有问题,可谁让这令是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县令大人设的呢,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照办。 但贾毅似乎早已料到这军士会这么问,后者的声音刚一落下,他便从怀里掏出一物,随手一抛,竟然直接扔上了城墙。 那军士慌忙伸手接住,深深看了贾毅一眼,随即低下头看起了手里的东西,下一秒,他的脸上便露出了浓浓的惊讶之色,就连两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一股浓烈的悔意涌上心头,目光死死盯着手里的一块纯金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金”字。 整个金沙郡的人都知道金沙山庄素来喜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为了彰显身份特意打造了三种令牌,分别用金银铜三种金属打造,持铜牌者便意味着是金沙山庄的客卿,持银牌者便是山庄的长老,而持金牌者则是贵为座上宾的存在! 能够得到这三种令牌的无一例外都是与金沙山庄关系密切之人,且一种比一种少,特别是那金令牌,传闻当初金沙山庄只打造过五枚,每一枚都是身份的象征,莫说金沙郡,就是整个雄州都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得到这么一块令牌。 军士头领怎么都想不到,贾毅的手里竟然有一枚金沙令,一时竟是怀疑起了这令牌的真假,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金沙郡可还从没有人敢假冒金沙山庄的信物呢! 显然,这令牌十有八九是真的! 一时间,军士头领怔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停揣测着贾毅的身份,一个劲儿后悔着,早知道这伙人的来头这么大,就是打死他都不敢出手啊,这下可怎么办是好! 一旁的众军士看到头领脸上不停变化的神色尽皆好奇起来,但一来灯火昏暗,二来后者两手捧着的物件实在太小,他们根本看不清贾毅丢上来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相处了这么多年,看后者的神色就猜得出这伙人的身份八成不会简单。 一念至此,众人也知道今儿的仗八成是打不起来了,随即一个个都放下了手里的弓箭,齐齐看向了军士头领,等着后者下令。 缓了许久,那军士头领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发呆的众人急忙吼了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开城门!” 众人着实被他这突然一喝吓到了,但还是急忙朝城门跑去,不一会儿城墙上便仅剩他一人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军士头领同样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片刻后,随着一阵沉闷的“吱”声响起,巨大的城门缓缓打开,露出了城内的情形。 与此同时,那军士头领也带着一众军士匆匆忙忙迎了出来,神色既有恭敬又有畏惧,半点都不像是先前那副严肃模样。 看到这一幕,徐元一众人尽数惊讶了起来,忍不住看向了贾毅,似是想不明白贾毅究竟给这些人看了什么,怎么这些人的态度突然就变了这么多。 不过贾毅对此却并不意外,静静站在原地,等着那一众人快步来到身前。 军士头领都不敢直视贾毅,刚一站定就连忙躬起了身子,双手捧起令牌递在了后者身前,恭敬说了句。 “不知是大人前来,先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看在小人一心为了金沙县城的安危着想,切莫怪罪小人!” “大人?” 徐元几人更加疑惑了,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就连许晴都吃惊地看着贾毅,显然连她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感受着众人的惊讶,贾毅并没有开口解释,而是轻轻抬手扶起了那军士头领,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淡淡说了句。 “无妨,既是公事在身理应秉公而行!” 接过令牌,贾毅随手扔进了怀里,很是随意,这细小的一幕自然逃不过那军士头领的视线,当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身子躬的越发低了起来。 “多谢大人体察!” “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城了吧?” 闻声,军士头领急忙点头,随即挥手示意众人散开,让出了一条道,才再次躬下身子摆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轻便!” 贾毅轻轻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回过头冲着徐元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轻声说了句。 “我们走吧!” 几人虽有疑惑,但也清楚此处不是问话之地,便相继坐上马车朝着城内走了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消失在视线中后,那军士头领才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不知不觉中,他的后背竟然已经湿透了。 心中大感庆幸,还好这些人不曾揪着刚才的事不放,否则以他们的身份,一旦较起真来,只怕自己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一旁的众军士依旧满头雾水,迷茫地看着头领,心想后者今儿这是怎么了?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军士头领这才拉下脸来,沉声开口说了句,“今后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手,不然饶不了你们!”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走进了城,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瞪着一双眼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不就是他下的令吗? “关城门!” 军士头领的喝声远远传来,一众人这才惊醒,随即尽数带上苦涩,无奈地摇起了头。 片刻后,城门再度关上,激荡起一阵积尘。 此刻,城内,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在无人的长街之上,辕位坐着一名少年,车旁跟着三人,车帘撩起,车厢内竟还有四人,倒是声势浩大。 走得远了,周雄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贾毅,由衷感叹一句,“倒是鄙人眼拙了,没想到贾兄竟是大有身份之人!” 闻声,贾毅无谓地摆了摆手,轻描淡写说了句,“都是早年行走江湖结交的一些朋友罢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浪迹江湖的小游侠罢了,哪里谈得上身份二字!” 周雄苦笑几声,只当贾毅是在自谦,虽并不曾看清后者先前究竟给那些守城军士看了什么,但后来那军士头领递还回来的时候他还是隐约看到了那物件的大概模样,像是个令牌。 若说跟金沙山庄和令牌有关,周雄又怎会想不到在雄州传的沸沸扬扬的金沙令,甭管贾毅手里的令牌是哪一种,只要有一个那在雄州就足以称得上是大有背景的人物了,这一点周雄可是清楚的很。 不过见贾毅没有任何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的意思,周雄也就识趣地没有再提,只是心里却多了些不安,在他的认知中,越是这种大人物行事越无所顾忌,越会更加看重自己的利益。 一时间,周雄忍不住替自己的安危捏了把汗,秘籍事关重大,一旦消息传出去,哪怕是金沙山庄都不敢说能够保得住,倘若因此杀了自己灭口,以他的实力可是根本抵抗不了啊! 像是察觉到了周雄的担忧,贾毅忽地转过头冲着周雄说了句,“周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知周兄可愿到金沙山庄当个客卿,若是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替周兄美言几句。” 第一百三十三章 闻声,周雄当即愣了起来,下意识停下了脚步,但很快就缓过神来,随即露出一抹苦笑。 他何尝想不明白贾毅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罢了,想让自己更加配合,就算是眼下真如后者所言,自己成了金沙山庄的客卿,届时岂不是更应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甚至还得替金沙山庄卖命,到头来一旦秘籍到手,自己是什么下场可不是一个所谓的客卿头衔能够影响得了的! 不过贾毅都这么说了,周雄也绝非愚笨之人,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反驳,反而露出一抹欣喜之意,开口反问一句。 “贾兄,此话可当真?” 不论如何,金沙山庄虽在江湖上排不上名号,但在这雄州那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大势力之一,倘若真的能够加入后者,对于他这等毫无背景身份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更别说是人人向往的客卿了! 故而他这幅满是激动的神情倒是并没有让贾毅感到意外,至于贾毅有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异样来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贾毅脸上带着笑容,轻轻说了句。 “周兄难道还信不过我?不瞒周兄说,那金沙山庄的庄主乃是我的早年的一个至交好友,我们二人曾相伴闯荡过几年江湖,后来他偶遇机缘,在这雄州落了脚,不想竟创立了金沙山庄,甚至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之前他也曾多次相邀,让我来金沙山庄,但我向来自在惯了,便没有答应,不过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依旧不比寻常,有我为周兄美言,想来他也不会不答应。” 话锋一转,贾毅又赞言了周雄几句,“更何况周兄本事不乏,又纵横商道多年,以周兄的才智能力,区区一个客卿岂不是手到擒来!” 他这话反倒让周雄有些抹不开面子了,虽说他的确经商多年,也多少混出了些名头,可他清楚得很,能够成为金沙山庄客卿的人,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仅靠自己这点成就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看贾毅信誓旦旦的模样,他这心里不免多了些底气,但也有些不安,倘若真如贾毅所说自是再好不过,可如果要是像他所想那般,那可就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了。 心头疑虑重重,但面上终是不曾表露出丝毫异样来,沉默了片刻后,周雄才抬手冲着贾毅抱了抱拳,郑重说了句。 “既如此,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贾兄了!” 贾毅无谓地摆了摆手,“周雄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即可!” 周雄没有再多言,但却是忍不住惊疑起来,既惊讶于贾毅难道真的和金沙山庄有不菲的关系,同时也疑惑着贾毅为何要选择将自己引荐给金沙山庄,他可不会相信贾毅只是一时兴起,其中必然有所蹊跷。 但琢磨了许久也不曾想得明白,周雄只好作罢,在心里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厢内,徐元静静听着贾毅和周雄的交谈,心头同样感到惊讶,跟秦和一块住了那么久,闲来无事他也从后者那儿了解到不少这雄州的情况,对于金沙山庄是何等势力自然有所知晓。 只是没想到贾毅居然和金沙山庄会有这么一层关系,他本以为贾毅可能是金沙山庄的人,才会提及要带自己前往金沙山庄,眼下听到贾毅这般说辞,不免多了些意外,仅从平日里的情形来看,贾毅可全然不像是有大背景的人! 但他也仅仅是惊讶一下罢了,并不像周雄那般思索良多,甚至贾毅能够有这样的背景他反而更加开心了,若真如贾毅所说,凭借着这层关系,想来自己请动金沙山庄之人替自己报仇的事的可能性也大很多了吧! 想到这儿,徐元就忍不住一阵窃喜,心里不自觉感到了些许激动,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好在车厢内的人尽皆专注地听着贾毅和周雄的交谈,倒是不曾察觉到徐元的异样,与他一般,无论是许晴还是周燕母女都忍不住惊讶的看向了贾毅,眼神颇为复杂。 许晴的目光不停闪烁着,她和贾毅相识可已经十多年了,但就连她都是第一次听到贾毅提及和金沙山庄的关系,出于熟悉和直觉,她倒是觉得贾毅并不像是在说谎,片刻后缓过神来,便由衷替贾毅高兴起来。 但心里却是忍不住埋怨一声,责怪贾毅为何不早说,如果自己的父亲知道贾毅还有这么强硬的背景的话,说不准早就同意他们的婚事了,还哪里需要铤而走险费这么大的功夫。 不过这些仅是她心中所想罢了,并不曾开口多说什么,此处显然不是讨论这件事是真是假的地方! 就这样,一行人各有思绪,但脚下的速度却不曾慢下过,缓缓朝着城中走去。 穿过一条又一条长街,徐元清楚地察觉到此处的街道仿佛比先前途径的那些县城宽了不少,整个城的规模也有着不小的差距,甚至都快比得上那些较弱一些的郡城了,仅从这一点就足以看得出这金沙山庄的底蕴,毕竟在眼下这动乱频生的年月,金沙山庄能够在雄州屹立不倒十多年,而且还能够跻身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势力,没有强横的实力断然无法做到。 一念至此,徐元心里的激动又强烈了一些,他巴不得金沙山庄更厉害一些呢,这样为老爹和那些白白死去的叔叔伯伯们报仇的希望可就更大了! 徐元的情绪变化并不曾被他人察觉到,在贾毅的带领下,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视线逐渐开阔起来,随着走的越来越远,四周的房屋竟逐渐变得稀少起来,不多时眼前便多出了一片广袤的空地,一座看上去颇为华贵的宅院映入眼底。 此处乃是城中心偏北所在,傍临三四条大大小小的街道,可以说得上是占尽了地利,而且这宅院看上去也颇为奢华,仅一眼就能看得出这势力有多么强横。 高墙耸立,一条主路横穿宅院前,哪怕是夜里,这大门口依旧是灯火辉煌,十数个灯笼高高挂起,灯光映照在门前街道上,令人一眼就能看的到门前的情形。 一个牌匾高高悬挂,“金沙山庄”四个烫金大字在灯光映照下反衬着闪亮的光泽,两个雄武的石狮子守在门前,端的给人一股气势恢宏之意。 马车停在门前,众人下意识望了一眼那紧闭的红木大门,贾毅的眼中闪过一抹松快之意,可算是到了! 这一路上可是真够波折的,不知出了多少意外,也是他足够幸运,竟然真的将徐元成功的带到了这里,甚至还多了周雄这么个意外之喜,就连他都不免多了些难以置信的感觉,简直是天助他也! 他人只顾着惊叹于金沙山庄的恢宏,却是不曾看到贾毅的神色变化,唯有许晴一直在盯着贾毅看,后者的每一点变化自然都没有逃得过她的眼。 看着贾毅露出轻松之色,她也忍不住松了口气,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徐元,但下一秒,眼神中便不自觉多出了些许异样,似有犹豫,又似有挣扎,百般交杂在一处,看得出她此刻的心境并不平静。 车厢本就不大,眼下四人拥挤在里面,许晴偏头的动作哪里能逃得过徐元的察觉,不过当他同样看向许晴时,后者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些慌乱,急忙扭过头,敛起了先前的挣扎神情。 但徐元还是看出了些许异样,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姐,你怎么了?” 许晴忙摇了摇头,不敢直视徐元,声音略带几分急切,回应了一句。 “没……没什么……” 思绪飞快转动,很快她就又继续说了句,“就是感觉有点像是做梦,真没想到居然真的安然到了这里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闻声,徐元倒是认同地点起了头,并没有多想,但却忍不住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轻轻说了句。 “姐,都是我连累了你们,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你也不会受那么多次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晴打断了,后者皱着眉头,摆出一副凶样,严肃地说了句。 “打住,今后可不许再这么说了,不然你就是不拿我当姐,都说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你出了事我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听着许晴言语中的下意识流露出的真挚之意,徐元的眼眶一时竟忍不住有些泛红,抬起头看向许晴,后者同样默默与他对视着。 许久之后,徐元才重重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姐,我记下了!” 许晴这才满意一笑,抬手敲了敲徐元的头,令他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来。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坐在对面的周燕母女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眼中带着些许羡慕。 而车厢内的对话自然也被紧紧跟在马车旁的贾毅听了去,与众人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竟一闪而过一抹阴翳之色,似乎略显不悦,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了起来。 平复了一下心绪,贾毅才轻声说了句。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叫门!” 说罢,他便径直走向了那不远处的高大红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眼下时近破晓,家家户户尚未醒来,这偌大的山庄更是如此,只见朱门紧闭,门外也无一人看守,倒是和那些其他的庄园有所不同。 贾毅轻车熟路地走到门前,叩响朱门,咚咚咚的声响惊扰了清晨的宁静。 并没有等多久,大门便“吱呀”一声拉开了个缝隙,一个看门下人探出头来,一边打着哈切,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 抬眼瞅了瞅,打量了一番贾毅,看门的才开口问了句。 “你是做什么的,大清早都不让人消停点!” 下人的语气虽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佣人那般飞扬跋扈,但也不甚和善,透露着一股不满。 贾毅没有过多理会,仅是淡淡说了句,“我是来找你们庄主的,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贾毅登门拜访!” “贾毅?”那下人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雄州的一系列有名的人物,但却并不记得有哪个大人物是叫这个名儿的。 片刻后,下人拉下脸来,厌恶地打量着贾毅,看后者的不上台面的装容,当即没了好脸色,不耐烦地说了句。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你当你是县令?还是各路大侠呢?一个穷酸小子,还敢在我们金沙山庄门前报名,我告诉你,庄主大人现在还没醒呢,谁敢这节骨眼上打扰他老人家,你还是少给我嫌麻烦的好,趁早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着,那下人便要关上大门,但却发现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忍不住抬起头,这才看到贾毅正伸着一只手扳着门,脸色略有阴沉,不知为何,竟让他感到一丝慌乱。 下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皱起了眉头,警惕地喊了声,“你要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这儿是金沙山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耍横的地方,你再不识趣,休怪我叫人了!” 贾毅不屑一笑,随即扭过头,再不去多看那下人一眼,略微停滞了片刻后,直接扬声喊了一句。 “金庄主,贾毅前来造访,可否出来一见!” 喝声滚滚而起,狂风一般朝着偌大的庄园席卷而去,瞬间传遍了大半个府邸,而近在咫尺的下人只觉得这一声如同天雷炸响一般,震得他的耳膜生疼。 虽心惊于贾毅的实力,但他更多的还是担忧与畏惧,生怕贾毅真吵到了庄主,若真是如此,以后者的脾气手段,只怕自个儿可没好果子吃了! 至于贾毅是否真认识庄主,他却是一点去猜想的心思都没生出来,笑话,他们的庄主放眼整个雄州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可能认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游侠,八成又很以前的那些家伙一样,打着认识庄主的幌子来这儿混吃混喝碰运气的! 想到这儿,那下人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当即厉声一喝。 “来人呐!” 喝声落下不久后,阵阵脚步声传来,片刻间便有十几个赤裸着半个身子的粗鄙汉子冲到了庄园门前,一股脑涌出门外,将贾毅围了起来,个个面色不善,虎视眈眈地瞪着后者。 有了这一众人撑腰,那下人也多了些底气,微扬起头,鼻孔朝着贾毅,随即轻蔑地撇了撇嘴,不善地说了句。“小子,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敢在我们金沙山庄撒野的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既然我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只能让你长长记性了!” 说罢,下人目光忽地一凛,果断下起了令,“废他一条胳膊,让他记着点,金沙山庄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是!” 旁的一众汉子闻声当即应和一句,下一秒便朝着贾毅扑了过去,斗大的拳头雨点般砸向后者,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些人尽皆是习武之人,足以看得出这金沙山庄的底蕴还有多么深厚了。 见此,贾毅的面色依旧平静,不屑地冷笑一声,哪怕是深陷包围也不见他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狠厉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下人。 而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徐元等人眼中却是不免惊讶了起来,似是没想到居然打起来了,贾毅不是和金沙山庄的庄主是相识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元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回过头看向了许晴,可看到后者眼中同样流露出的惊疑之色,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看来许晴也不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但一旁的周雄却是问了句,“许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打起来了?” 声音中透露着的浓浓的疑惑,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惊慌,不免开始怀疑贾毅先前的话莫非是在哄骗他们,倘若后者压根不认识金沙山庄,而是想借着他手里掌握的和秘籍相关的消息去跟金沙山庄套近乎的话,那他可真就得被别人牵着鼻子转了,到头来功劳落在了贾毅的身上,自个儿能不能有个好下场可还两说呢! 再者,眼下事儿还没谈就打起来了,这金沙山庄是什么存在,万一真惹恼了后者,仅凭他们这几个人,可还不够人家热个身的呢! 似乎察觉到的周雄的想法,许晴回过头冲着他说了句,“放心,一定是有误会了,我们只管等着就行,师兄心里有数,一定能解决的!” 听着许晴语气里透露着的坚定,周雄这才略微宽了一些心,但依旧紧皱着眉头盯着那混战中的一众人,目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徐元瞥了一眼周雄的神色,心中略有所感,似乎猜测到了后者的几分心思,不免替贾毅着急了起来,他虽一路上沉默少言,可不代表着他猜测不到贾毅和周雄之间的关系,相反,他从小就处在天元帮那等鱼龙混杂的地界内,见多了这些尔虞我诈的场面,就算是凉州再安稳,天元帮再团结,但勾心斗角终归是难免的。 见得多了,徐元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只不过此事毕竟是贾毅一手促就的,他身为局外人也不好多说,此刻看到事情出了差池,他怎么能不急,毕竟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站在贾毅这一边,哪怕这件事细思起来恐怕并不怎么光彩! 贾毅此刻显然没有功夫去理会周雄的心思,或者说于他而言周雄怎么想根本就不重要,反正都已经来了金沙山庄了,就算是后者不想配合也已经晚了,在路上或许后者还有反悔逃走的可能,但到了这里,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后者说了算了。 不过,他还是希望周雄识时务一些,毕竟能够顺利地达成目标,总比用强要好,越是关键的事,越容不得出现差池!当然这是后话,此刻的贾毅断然不会去想那些,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朝自己围杀而来的这十几个护卫身上。 虽说这都是一些不过七品境界的武者,但再怎么说都是金沙山庄的人,他就算是和那庄主相识,可也是多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后者如今声名显赫还认不认自己这个依旧浪荡江湖的故交,倘若自己出手将这些不开眼的家伙收拾了,难免后者不会多想,认为自己是在打他的脸! 若搁平常,以贾毅的性子哪里会在乎这些,但眼下不同,不论是徐元的事还是周雄牵扯到的事,他都需要一个实力强横的人相助,金沙山庄可以说是最佳之选,他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影响到自己的计划。 心中有所顾忌,他这出手自然也就收敛了起来,长剑始终不曾出鞘,也不主动进攻,只管防守着不让自己受伤即可,全然只是为了拖延时间,他相信刚才自己那一声足以惊动那个姓金的,只要等到后者出来,他此行成功与否自然也就明了了。 可他的应对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变了味,那一众汉子本来听到贾毅那一声雄厚的声浪还担忧后者是个厉害角色,但越打越发现后者分明就是个花架子,除了会一些躲闪技巧外,压根连进攻的念头都不敢升起来。 接连试探了几次,见贾毅依旧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些人的底气也就越来越强盛起来,出手愈发不管不顾,招招不留手,竟是动了杀心! 贾毅岂能感觉不到这一点,当即皱起了眉头,下意识便要出手,可很快就又被他压制了下来,瞥了一眼朱门内的情形,不免有些急了起来。 若是那姓金的再不出来他可就没办法再忍让下去了,就算是他的境界远远高于这些汉子,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对他下死手啊! 不得不说,这些人尽数使出浑身解数当真不容小觑,哪怕是贾毅也不得不暂避锋芒不停闪躲起来,看上去倒是透露着几分狼狈模样。 这一幕落在徐元等人的眼中,令他们尽数紧皱起了眉,似乎不明白为何贾毅一直不肯还手,就连许晴都有些摸不清贾毅的心思了。 看着贾毅落入下风,徐元忍不住看向了许晴,后者有所感应,回过头来迎上了徐元的目光,犹豫了一番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放心,师兄一定有他的打算,若是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一定会出手的!” 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语气也不似先前那般坚定了,分明就连她都没了底。 而另一侧,看着那些汉子越打越来劲,那一直不曾出手的看门下人却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看着贾毅分明游刃有余的模样,一股不安自心头升起,不免多了一丝疑虑。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认识庄主吧! 想到这儿,他急忙晃了晃脑袋,连连打断自个儿的这个想法,一个劲儿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心里却不自觉多了些慌乱,倘若贾毅真的认识庄主,那自个儿可不就完蛋了? 就在他思忖着要不要让这些人停手的时候,一声怒喝突然从身后传来。 “住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喝声落下,门前混战的双方皆下意识停了下来,循声朝门内看去,贾毅的面色归于平静,而那几个护卫连同那看门下人则顿时露出了恭敬之色,显然来人身份不低。 看着争斗骤止,徐元等人也不免松了口气,同样朝着那朱门内看去,好奇着究竟是什么人能让这些下人如此敬畏。 不多时,一个约摸四十多岁的壮年大步走了出来,衣衫略显不整,显然是匆匆而来。 横眉剑目,面容尽显威严,壮硕的身形带着几分难言的霸气,虽不曾携带任何兵刃,但光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危险感,显然此人定然是个高手。 壮年行至门外,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贾毅身上,一旁的下人试图上前解释几句,可刚一开口就被壮年瞪了回去。 “庄主……” 无疑,此人正是这金沙山庄的庄主,金大成! 贾毅迎着金大牙的目光打量着后者,虽阔别近十年,但他还是很快认出了后者,正要开口,但却被后者抢了先。 “哈哈哈哈……原来是贾老弟来了,当真是稀客啊!怎么不早给为兄捎个信,为兄也好去迎接你!” 闻声,贾毅这才笑着抱了抱拳,“多年不见,金兄可是风采依旧啊!小弟也是途径此处,想到金兄在此便想着来讨碗酒吃,还望金兄莫怪我事先未曾相告,恕我叨扰之嫌!” 金大成笑着摆了摆手,随即一把搂过贾毅,倒是亲切的很。 “哈哈,贾老弟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二人还需计较那些,莫说一顿酒,就是我这庄主你想当我都肯让给你!” 贾毅笑了笑,没有再多言语,可这一幕落在众人的眼中,却是引来了不小的轰动。 那看门下人连同那一众护卫尽数惊讶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毅,显然没想到贾毅竟然真的与庄主相熟,甚至交情颇为深厚。 一时间,他们可是肠子都悔青了,特别是那下人,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他就该回禀一声了,这下可好,万一贾毅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怕他这条小命可就得没了! 一颗心瞬间被浓浓的后怕所笼罩,令他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可他一个下人又不敢贸然开口,只恐惹得金大成更加不喜,眼下生死难料,心里愈发折磨。 其他众人也纷纷看向了他,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是由他而起,若不是他把他们叫喊出来跟贾毅动手,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如今祸事上身,不去找他还能找谁! 甚至个别几人看向那看门下人的眼神已是多了些许狠色,若不是金大成在场的话,只怕他们早忍不住上去揍他了! 有人愁来有人喜,看到贾毅果真和这金沙山庄的庄主相熟,徐元和许晴可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掉在了肚子里,不过喜悦中也难免依旧惊讶,本以为贾毅不过是和金大成相熟而已,可看后者对贾毅的态度,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一般,徐元倒还不觉得什么,可许晴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可是从没听贾毅提起过这层关系,本以为后者真是个毫无背景来历的浪荡游侠,可眼下她反倒是看不真切贾毅到底还隐藏着什么了,心里不自觉多了些许担忧,只是连她都不清楚这担忧来源于何。 而另一侧的周雄面色则是显得复杂了许多,虽说贾毅果真认识金大成让他多少松了口气,可看到他们二人如此熟络,他这心里总是不安稳,只可惜眼下再想反悔已是为时已晚,倒不是想反悔,而是替自己这一家子的安危感到了担忧。 众人各有想法,贾毅虽有察觉,但却并没有过多理会,这时,金大成才将目光转向了徐元等人,忍不住问了句。 “贾老弟,你还没给为兄介绍介绍这几位朋友呢?是随你一同来的?” 贾毅点了点头,随即一一引见。 “金兄,这是我师妹,许晴。” 并没有过多介绍,让许晴眼中的期待顿时覆盖上了几分阴翳,但却依旧微笑着冲金大成抱了抱拳,也算是尽了礼数。 敏锐地捕捉到许晴神色的变化,以金大成老练的眼力岂能看不出端倪,但也没有多说,抱拳还了个礼,随即顺着贾毅的目光看向了徐元。 “这位是我在路上新结识的一位小兄弟,名叫徐元,之所以前来叨扰金兄也是为了我这兄弟,不过一句两句难以说得清楚,等稍后有时间了我再和金兄细细商讨!” 闻声,金大成反倒是有些惊讶,当即好奇地打量起了徐元,可怎么看都从后者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奇特之处,他与贾毅相识也算久,后者是什么性情他岂能不清楚,若说贾毅平白无故因为个毫不起眼的小子抹下面子来找他的话,打死他都不会信,其中必然有所猫腻。 不过他也清楚此处不是说话的地,便没有过多细问,略微愣过片刻便笑着冲徐元说了句。 “不错不错,徐兄弟一表人才,想来日后定然不凡,你既是贾老弟的兄弟,那就是我金大成的兄弟,日后徐兄弟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金大成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闻声,徐元当即抱拳深鞠一躬,由衷感到一阵欣喜,不管怎么说,他此行多多少少都抱有私心的,倘若能够得到金沙山庄的帮助,那他可就有希望能够去找海沙帮复仇了,眼下看到金大成对自己的和善态度,顿时让他觉得这件事似乎又近了一步,怎能不喜。 “多谢金庄主,日后若有需要小子出力的,还请尽管吩咐!” 金大成摆了摆手,“徐兄弟客气了!” 他倒是被徐元这一番话整得云里雾里的,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贾毅,但后者却是冲他轻轻点了一下头,察觉到此事并不简单,金大成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的疑惑却是越来越重了。 似是担心被瞧出破绽,贾毅急忙调转话锋,开始介绍起了周雄。“金兄,这位可是雄州的富商,想来金兄你也应当听过,周雄,周老板!” 周雄倒有些难以为情,他虽小有名气,可跟金大成这等人物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哪里奢望后者能知晓他,听到贾毅这般介绍连忙开口到。 “贾兄谬赞,我不过就是一个做小本买卖的小商贩罢了,哪里能入得了金庄主的法眼,倒是金庄主英雄盖世,威名如雷贯耳,我一直都想登门拜访,但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今儿托了贾兄的福得以一见,金庄主果真如传言那般,实乃我辈楷模啊!” 不得不说,周雄这一番恭维听得金大成很是受用,当即笑了起来。 “周兄弟这话未免太自谦了,你的名头可是不弱,前些时日几个商道的朋友还曾与我提及周兄弟的名号,大加赞赏,本想着抽个机会前去造访周兄弟,看能否共商大事,不想今儿个居然在这儿见了,如此缘分实在难得,今晚你们谁都不许走,让我好好尽一番地主之谊,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众人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听着金大成的话自然不会反对,纷纷笑着还礼应声,甚为融洽,但明眼人却是能从中看出几分隐藏于平静下的汹涌。 “诸位,门口可不是说话的地,请随我进庄内歇息歇息,我已吩咐下人备好了午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既如此,那就多谢金兄了!” 贾毅代众人笑着致谢一声,一众人便要朝府内走去,但没走几步金大成便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脚步一停,随即冲着一旁的贴身护卫沉声说了句。 “去把那几个不开眼的家伙处理了吧!” 后者当即点头,眼中一闪而过狠色,不用问他都知道金大成说的是谁,自然是那看门下人和先前出手的一众护卫了,也是这些人倒霉,偏偏一时眼花惹了这么群“大有来头”的主! 贾毅静静站在一旁,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提及那几人一句,此刻更是如此,就连神色都不曾变过一点,反倒是周雄不自觉变了脸色,倒不是同情那几个人,而是突然想到了自个儿的下场,他既然听闻过金大成的名头,自然知晓后者的手段,对自己人尚且如此,实难想象他这一介外人倘若不能让金大成满意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他的变化自然不曾逃过金大成的眼,不过后者倒是不知晓其中的道道,只当周雄是想替那些人说话,便笑着说了句。 “周兄弟,这些下人不懂规矩,连我的贵客都敢冲撞,不好好调教一下断然不行,不然日后可是得给我捅下大篓子!” “好了,不管他们,诸位请随我来,我与贾老弟阔别多年,难得有机会重逢,今儿个可得好好聊聊!” 说罢,金大成便率先走进了庄园内,贾毅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后也跟了上去,徐元等人相视一眼后,同样紧随其后。 不多时,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庄园内,并不曾听闻到这朱门所在响起的声声哀嚎,以及那一捧捧血光。 第一百三十六章 高堂共座心思异 山庄从外面看上去和寻常大户人家的府邸并无两样,可真正走进去后才发现竟是内有乾坤,整个府邸如同迷宫一般,条条廊道纵横交错,无数绿植穿插其中,如同置身于花园之中。 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庄园,甚至比天元帮的庄园都要大不少,只怕那皇帝老儿的皇宫御花园也不过如此了吧! 绕是徐元自幼生活在天元帮,眼下也不免感叹于这金沙山庄的浩大,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也亏得他们都是见过几分世面的人,倒也不至于太过失态。 不过周燕自然不会顾忌这些,一进院子就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哇!娘,这……这也太大了吧,这比二十个……不对,是三十个咱们家都大!” 小丫头眼里闪着亮光,欣喜地喊叫着,周雄生怕她的冒失惹得金大成不满,毕竟他可摸不准后者的脾气,便急忙回头瞪了周燕一眼。 然而周燕只顾着观瞧院子里的各式花草,哪里能顾得上理会老爹,急得周雄都忍不住想跺脚。 他的微小动作不曾逃过金大成的视线,后者见状笑着说了句,“周兄无需介怀,令千金若是喜欢便尽管在我这里住下,哪怕是住上三五年都无妨!” 闻声,周雄只能苦笑着道声谢,但心里可是松了口气。 徐元静静打量着院内的布置,尽管条条廊道纵横交错,可不管怎么看都不觉得杂乱,反而甚有美感,令他不免在心里感叹一句,这金沙山庄的底蕴着实深厚的很! 只是不知道这金沙山庄内究竟有多少气境强者,倒不是他担心一个气境强者不足以对付海沙帮,而是担心那外八门的人依旧不曾离开凉州,若真是如此的话,只怕自己的计划可就难以开展了,就算是有人愿意帮自己,他也不希望给对方带来麻烦,毕竟如今他也多少知晓了一些外八门的强横之处,仅凭一个与天元帮相差无几的金沙山庄还不足以和外八门那等存在相抗衡。 想到这儿,徐元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老爹的身影,也不知道后者如今怎么样了,过去了这么久,不知他有没有安全离开凉州。 心底泛起浓浓的担忧,徐元不自觉低下了头,等到他再度回过神的时候,已是不见了来时的路。 兜兜转转穿过一条又一条廊道,视线中的花草时而茂盛时而稀疏,视线中不时地出现一处处别院,有大有小,还有许许多多不同装容的人身处其中,每个人看到金大成后都会恭敬地喊一声庄主,金大成也一一笑着回应,看上去倒是融洽得很。 行了半刻钟,一众人方才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视线中出现了一处更大的院落,光是围墙就有两人之高,一座圆形拱门将内外隔开,四周花花草草簇拥而生,生机盎然。 走入院中,视线顿时开阔,周燕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原是这院子实在太雅致了,除却一间厅堂外,院子里竟还有一片广阔的池塘,一片小园子,院子里鲜花盛放,能够在这个月份盛开的花可是不易,难得金大成居然种了满满一院子。看着周燕欢悦的眼神,金大成笑了笑,柔声说了句,“小丫头,不必拘束,尽管把这里当成你自己的家即可,若是喜欢便四处玩耍会儿,府里都有下人,让他们带着你好好游历一番!” 闻声,周燕当即喜笑颜开,礼貌地冲着金大成躬起了身子,“谢谢大伯!” 说罢,便拉着他娘朝着一旁跑了去,周雄见此不免一急,下意识抬起手,试图开口制止,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只不过这一次开口的不是金大成,而是贾毅。 “周兄,既然燕儿想玩就让她去吧,这里虽说大了些,但闭着眼也不用担心走丢了的,我们还是商议商议大事要紧!” 贾毅难得打趣一句,周雄犹豫了一下,终只能作罢,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金大成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目光微微闪烁了几下,似是看出了几分端倪,不曾开口,脸上始终带着浅笑,心里倒是越发好奇贾毅究竟要跟自己说什么了。 “诸位,请!” 略微停滞片刻后,金大成冲着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领着众人朝那仅有的一间厅堂内走去。 入得屋内,徐元便开始打量起了四周的情形,乍一眼看上去倒是和当初在神泉山庄的那会客厅有所相似,只不过此处相对而言要大了许多,屋内摆着盆盆绿植,娇翠欲滴。 一尊香炉摆在正中,上等梨花木制的桌椅分列两侧,色泽鲜亮,温润如玉,哪一样拿出去都得万八千银子,足见这金沙山庄的财气。 金大成当先走上正位,倒也不客气,毕竟他是东家,居于此位也属正常。 不曾落座,而是冲着众人笑着说了句。 “诸位请坐!” “金兄请!” 贾毅见其他人多有拘禁便率先坐了下来,并没有坐在金大成旁边,而是坐在了下手位置,许晴随即紧挨着贾毅坐了下来,徐元犹豫了一下才在许晴下手位置坐下。 周雄则是略有为难,犹豫了一下后来到了贾毅对面位置,至于随他而来的那名护卫以及秦和却是不曾跟进来,静静地守在门外,对此周雄也不曾多说什么,或许在他眼中,秦和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跟随他多年的护卫吧,这种场面自然不是后者能够登上的。 而秦和显然早已知晓周雄的想法,更何况他对于这些人的交谈本就毫无兴致,自然没有主动跟上。 就这样,偌大的屋子里便只坐了五人,落座后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略有几分怪异。 好在这时几个丫鬟端着茶走了进来,倒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尴尬。 沉默了片刻后,金大成才看向贾毅,寒暄几句。 “贾老弟,自从徽州一别,你我也有近十年不曾得见了吧?不知你如今在哪儿谋得高就,怎么这么多年很少听闻你的信!” 闻声,贾毅难免苦笑一声,“唉,我一介凡夫,比不得金兄气运加身,时至如今依旧浪荡江湖,行至何处,便以各处为家罢了,谈何高就!” 金大成似乎并不意外贾毅的话,只怕他这么问也不过是客套一句罢了,毕竟看后者这衣着打扮也不像是有权有势之人该有的。 “贾老弟此言差矣,你我所求不同,你素来喜好无拘无束,浪迹天涯行侠仗义本就是你一直所向往的生活,否则以你的本领为人何愁无人赏识!愚兄比不得你,若非时运得幸,只怕如今依旧穷困潦倒,哪能有今日这般大家业!” “金兄自谦了,想我兄弟二人当年穷困潦倒之际,就连吃口热乎饭都是奢求,金兄能从当年那等境况一步步成了如今这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一方豪杰,岂是光凭气运就能成的!” 闻声,金大成这次倒是没有反驳,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初流离失所的日子直至近日他都记忆犹新,恍如昨日,也的确如贾毅所说,这么多年来,他为了能够出人头地背地里不知付出了多少艰辛,吃了多少苦头! 略微缓了缓情绪,金大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冲着贾毅说了句,“贾老弟,既然你现在依旧是自由之身,何不来与我一起干,做我这金沙山庄的副庄主,你我兄弟二人共创辉煌,也好实现当初你我共同许下的誓言,岂不美哉?” 这话倒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对于他来说,贾毅可谓是他穷途末路之际唯一的兄弟,有难同当,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实在不忍心看到后者依旧浪迹下去。 当然,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对于贾毅的为人性格再清楚不过,虽不知晓这些年来后者会变成什么样子,但他相信刻在后者骨子里的那股桀骜精明的性子断然不会抹去,这正是他眼下所缺少的,倘若贾毅能够助他一臂之力,他绝对有信心能让金沙山庄再上一层楼,届时一统雄州也未尝不可! 听着他的话,在场的人除了徐元外尽皆露出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金大成居然会下这么大的血本,金沙山庄的副庄主,那可是多少气境强者都想争取的地位身份,实难想象金大成居然会让贾毅这不过二品境界的人担此要职! 就连许晴都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贾毅,脑海中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贾毅的情形,当时的后者还是个快要饿死在路边的青年,尽管这些年来后者显露出许多令自己都为之惊叹的天赋才华,但她依旧难以想象贾毅竟能让金大成如此看重。 一时间,许晴竟觉得眼前的贾毅越发令自己看不透了。 周雄更是如此,这一路走来,他对贾毅的印象从最初仅是身手好一些的侠客,到了后来身份神秘的强者,直至如今成了令他都难以相信的大有身份来头的大侠,他竟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震撼了。 至于徐元倒是并没有太大感触,仅仅替贾毅感到开心罢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对于金沙山庄的概念依旧有些模糊,自然不清楚这所谓的副庄主究竟意味着什么。 众人各有思绪,而贾毅闻声却是没有回答,而是轻轻一笑,随即搪塞了一句,“金兄,此事你我日后再议,眼下我倒是有一件大事想和金兄一起干,倘若此事能成,莫说雄州,你我兄弟二人必将成为名动江湖的人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密信一封众人惊 一听这话,金大成顿时来了兴趣,客套了半天可算是进了正题了,当即坐正了身子看向贾毅。 “贾老弟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贾毅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看向周雄,这才开口到。 “金兄,这个消息还是周兄给我们提供的,不知金兄你可曾听闻过那逍遥客的逍遥九决?” 金大成当即点头,“这是自然,我本就是游侠出身,岂能不知这些!贾老弟莫非是要告诉我,你要跟我商讨的事与逍遥九决有关?” 贾毅不置可否,继续说道:“传闻两年前逍遥九决之一的《逍遥剑诀》离奇失窃,致使明王发怒,号令帮凶四处找寻,甚至在江湖公开悬赏缉拿偷盗之人,不过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但我曾听一些知晓其中细幕的人称这秘籍直至如今依旧下落不明。” “本来与逍遥客相关的事,似我这等身份之人根本难以插足,更不敢奢求,但周兄却是给我们带来了个天大的机遇,倘若我们能够抓住的话,莫说这小小的雄州,就是放眼整个江湖,金兄的金沙山庄也能够彻底闯出名头!” 话音一顿,贾毅再度看向周雄,后者会意,当即接着话音继续说到,虽有几分不情愿,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合作了。 “这消息也是我偶然得知,那日我外出经商,刚巧碰到一个身负重伤的黑衣人被人追杀,也是巧的很,追杀那个黑衣人的家伙与我有些仇怨,我见他同样身负伤势便出手杀了他……” 说到这儿,周雄露出一抹苦笑,似是有些难以为情,毕竟趁人之危取人性命的事说出来还是不甚光彩的,但不论是贾毅还是金大成都并未露出丝毫异样神色,显然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又或许他们更加在意的是周雄还未挑明的后半句话。 看着几人眼中的好奇与急切,周雄便紧接着说了起来。 “当时那个黑衣人的伤势已经很重了,跑出去没多远就倒在了路上,我本想上前查探一下他的伤势,不料他竟是装死,试图刺杀于我,但幸在被我识破,出手反将他杀了。当时我察觉到其中必有蹊跷,便在那黑衣人的身上搜寻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一封密信,只可惜当时从里面抽出来的时候却是一张白纸……” “无字信件?” 金大成忍不住疑惑一声,随即皱起了眉头,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来这信必有蹊跷,看周雄这幅模样,显然是找到了这信里藏着的秘密,否则也不会提及此事了。 许是猜测到了金大成的想法,周雄点了点头,“我将那封信带回家里好生研究了一番,终是被我看出了端倪,原来这信上的内容只有遇水再进行烘烤之后才会显现。” “信上写些什么?莫非与这《逍遥剑决》有关?” 金大成一时失态,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周雄当即点了点头。 “看写信人所用的口吻,似乎正是那一伙偷盗秘籍的人在传递消息,不过想必是担心中途出现差池,信中除了开口的一句话外,其他内容所用的皆是密语,整整一页都是数字,甚是难懂。我当时并不曾参悟的透,直到有一天偶然间听闻有几人闲来交谈,称逍遥客的人找到了那窃贼的踪迹,那伙人原是一直藏身在一座小寺庙中,平日里装作僧人吃斋念经,也难怪这么久都不曾被察觉。” “不过逍遥客的人终究还是去的晚了些,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仅留下了一座空庙。我猜想这信上的谜团恐怕与那寺庙有所关联,便特意去那寺庙里走了一遭,费了不小的功夫才在佛像下意外发现了一本佛经!” 周雄回忆着,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当时为了查探出其中的秘密,他可是差一点丢掉了性命,毕竟怀疑到寺庙里藏有机密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但所幸天命眷顾,他成功脱身回到了雄州。 看到周雄突然走起了神,金大成忍不住开口问了句,“周兄弟,那后来呢,这信上的内容果真与那佛经有关?” 闻声,周雄这才回过神来,随即点了点头。 “我参照信上的数字不停对照佛经上的文字,为此还特意请了个精通梵文的大师相助,足足费了半月功夫才找到了规律,将信上想要表达的内容拼凑了出来。” “是什么?” 许是激动,金大成顿时忍不住拔了拔身子,也难怪他会如此失态了,若此事真的与那《逍遥剑决》有关,那对于他而言可真的是天大的机缘,他正因如何进一步壮大金沙山庄,好一举吞并雄州的其他势力而发愁,眼下岂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对于金大成的反应,周雄倒是并不意外,他当初可比金大成更加激动的厉害,整整三个晚上都没睡着。 但他却是没有再开口,而是撩开衣襟,下一秒猛地扯开,众人这才发现他这衣衫竟是内藏玄机,看上去颇为单薄的一件长衫居然是两层叠在一处的,若非周雄显露出来,只怕他们穿在身上都发现不了! 周雄不曾理会众人的惊讶神色,小心翼翼地从衣衫夹缝中抽出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小纸条,在手中展开,虽只有半个巴掌大但,上面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将纸条递向金大成,周雄这才开口道:“金庄主,贾兄,这就是我依照那佛经解出的信件内容,你们看过就什么都明白了!” 闻声,金大成急忙接过,贾毅也忍不住站起身来,二人凑在一处仔细看了起来。 为了避免出现差池,周雄先前并没有将此物拿给贾毅,只是简单和后者叙述了一番其中的内容,眼下迫于无奈,他想要活命就只能主动配合,否则以金大成的手段,只怕他这一家子可就出不了这金沙山庄的大门了! 纸条实在太小,杂乱的字迹一眼看上去甚是杂乱,二人盯着看了许久才渐渐辨识出上面的字迹。 “幸舵主查鉴,我部一十三人以逃脱近半,眼下正奉教主密令携秘籍直转北上,但因余下部众皆有伤在身,恐中途出现差池,特决定在雄麾二州界端天定县转交秘籍,万望舵主于本月下旬遣派部众前来策应,为恐消息传递有差,此信已分二十路前往递送。 钧天部呈!” 看罢,金大成仅仅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对信上内容有所猜疑,相反,他只一眼便能认定这信八成是真,只因这信上的一系列称谓。 钧天部、舵主、教主,放眼整个江湖,同时含有这几个称谓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号称江湖第一盗团的圣火教! 而据传闻,这圣火教乃是起于契丹,教主和大部分教内长老也都在契丹,唯有部分强者留守中土,散落各地化作各个分舵,而每一分舵又特设三五个分部,足以看得出这一伙人的实力强横之处! 虽说信上只提到了钧天部以及一个不知名的分舵,但依旧让金大成有些犹豫,这圣火教可不是他们金沙山庄能够抗衡的,后者虽不曾跻身三宗四堂之列,可也是响当当的顶尖一流实力,绝不是他们这种堪堪踏足二流的势力能够抗衡的,倘若一着不慎,只怕他们金沙山庄便要彻底从江湖除名了! 金大成一时陷入了沉默,托着额头思索了起来,一旁的贾毅早已从周雄那里知晓了信上的大概内容,自然要比金大成更快缓过神来,看着后者犹豫的模样,他不免皱了皱眉,片刻后开口坚定地说了句。 “金兄,这可是难得的机缘啊!你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闻声,金大成当即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贾老弟,不是我优柔寡断,实在是这里面牵扯的太大了,圣火教可不是我这小小的金沙山庄能够相比的,一旦惹怒他们,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贾毅不免急了起来,但依旧耐着性子劝谏一句,“金兄,此事也并非你想的那般,看信上所言,此番在雄麾二州不过是进行交接,他们也担心被逍遥客的人察觉,必然不会大张旗鼓,届时来的人想来不会多,只要我们好生准备,必定有机会的!” “可……话虽这么说,但万一出了差池可怎么办,我这全庄上下人的性命岂不是要因我一人的武断而白白断送?” 金大成依旧有些犹豫,看他的架势,似乎是宁愿不去趟这趟浑水,毕竟秘籍虽好,可也得有命拿才行! 见此,贾毅微微眯起了眼,似是在想着什么,片刻后,他突然低声说了句。 “金兄,你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一众人的安危罢了,倘若我有办法能够搅浑这谭水,让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你愿不愿意一试?”“金兄,你所担心的不过是这一众人的安危罢了,倘若我有办法能够搅浑这谭水,让更多的人牵扯进来,到时候我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你愿不愿意一试?” 第一百三十八章 霍凯对徐念卿说的那句话其他人没有听到,但近在咫尺的掌柜的却是听的真切,看到少年满脸愁容,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和那年轻人认识?” 闻声,徐念卿摇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掌柜的,你认识他吗?” 掌柜的一笑,开口道:“哈哈,那是当然,那个年轻人姓霍名凯字退之,可是小有名气之人,别看他年轻,如今却是个实打实的一州将军,平叛了大小数十场叛乱,用兵自有一套,不过你一直待在这幽州境内,不问战事,不知道他也是正常。” 听着掌柜的这一番话,徐念卿颇感惊讶,实在想不到,一个比自己打不了多少岁的少年,居然有这等辉煌的名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瞥了一眼少年惊讶的模样,掌柜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开口道:“怎么,羡慕了?” 徐念卿却是当即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可不羡慕他,我的梦想是成为惩恶扬善的大侠,可不是成天到晚只知道杀杀杀的军士!” 掌柜的不置可否,笑道:“人各有志,倒也好,你小子不适合上阵杀敌,就你这身板,别说寻常士卒了,就是一头病马也能一脚踹飞你,还是好好做做你的大侠梦吧!哈哈……” 听着这话,徐念卿倒是不满地撇了撇嘴,扬着头道一句:“哼,我这可不是做梦,我现在可是有师父的人,等我师父教我武艺,我成为大侠那就是时间 城西破庙,正午的阳光照在那仅剩的一扇破门上,依稀可见飘荡在四周的尘土。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矮胖的身影缓步走到门前,一身华贵的衣衫彰显着他身份的不俗。 “城西都转遍了,难不成住这里?” 胖子抬头瞅了一眼这座破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穿过院子里的杂草丛,走进了庙里。 入眼,便是一片慌乱的场景,但胖子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个蜷缩着靠在木案上的身影吸引了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当即停下脚步,冲着那身影抱拳道。 “晚辈钱中钱见过莫老剑仙,冒昧打扰,还请前辈勿怪!” 听得声音,老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大梦初醒的意味,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弓着身子的胖中年。 老人转过身子,大大打了个哈切,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道:“钱中钱……原来是钱串子来了,你怎么知道老夫的身份?” 钱中钱那张油腻的脸上挤上笑容,恭敬道:“前辈虽说与传闻中大不相同,但这份气势却是任何人都冒充不了的,因而晚辈一眼便认出,前辈便是那江湖人人敬仰的莫老剑仙了!” 老人呵呵一笑,依旧是那副随意的姿态,轻声道:“得了,你钱串子的名头也不弱,就不必跟老夫打马虎眼了,你能够得知老夫的踪迹,想必是我那个傻徒弟告诉你的吧?” 虽然徐念卿拜师莫一玄这件事钱中钱早已知晓,但此刻听到老人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嘴上依旧道:“念卿那孩子心思纯洁,根骨不凡,乘幸得拜前辈为师,他日必能在江湖闯出盛名,晚辈自当好好巴结巴结不是?” 说着,钱中钱嘿嘿一笑,老人也是一笑,看向这胖子的眼神也亲切了几分,开口道:“早听说你这小子玲珑八面,今儿老夫还真是见着了。” 钱中钱当即正色道:“晚辈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讨好老前辈,实乃对前辈钦佩已久,二来那孩子如今也是在晚辈的店里打杂,平日里表现很好,晚辈全是公允而言罢了。” “这我倒是听徐小子说过,当初是你救他一命,还收留了他,不管你小子出于什么心思,老夫既然作为徐小子的师父,总归还得替他谢谢你。”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一笑,开口道:“前辈说笑了,那孩子与我倒是投缘,收留他也是因为他和当下众多人不同,想着给江湖留下一个心正的好苗子罢了,除此别无他意,至于前辈的谢字,晚辈可属实当不起。”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从身旁地上折了一截草根,叼在嘴里,不只是甘甜还是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嘴中,老人闭着眼慢慢品味着。 老人不开口,钱中钱自然也不敢开口打扰,反倒有几分进退两难的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直愣愣立在当地,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老人才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钱中钱,疑惑道:“钱串子,你今儿来找老夫不会就为了跟老夫闲扯的吧,有什么心思,说吧!” “前辈说笑了……”钱中钱笑道一声,但看到老人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便也收敛了几分先前的小心思,顿了顿,随即直截了当道:“前辈自十年前崂山一战后绝迹江湖,不瞒前辈说,晚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前辈,只可惜找了近十年都没能找到前辈,无奈下只好落脚在这北原县,开了一家小酒楼,盼着能搜集四方消息,继续寻找前辈的踪迹,不曾想,还真被晚辈等到了!” 钱中钱停顿了一下,老人却是一直盯着这胖子的一双眼,以他阅人无数练出来的眼力,倒也看不出这胖子有什么心虚的表现,想来那一番话就算并不全是真心,但也有几分可信,老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钱中钱继续说。 钱中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晚辈一直都将前辈认定为这一生追逐的榜样,从出道以来,一直效仿前辈,当年也曾仗剑走江湖一遭,只可惜资质太差,在剑道上一直止步不前,到头来只混得个半把剑的虚名。” 说着,钱中钱不禁有些汗颜,自嘲般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后来机缘巧合下得拜刀魁左丘宁为师,承蒙先师器重,尽传一身武艺,晚辈这才改名钱中钱,再度踏入江湖,总算闯出了几分名气,被人称作钱串子。” 话锋一转,钱中钱语气凝重起来,“只可惜……江湖变化太大了,当年前辈在的时候,局面还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恶劣,可自从前辈不问江湖事之后,整个江湖都变天了,晚辈虽有心整改,但奈何实力低微,无奈之下,只好躲在这小地方,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 似乎被自己一番话整得心情压抑了起来,钱中钱轻呼一口气,此时此刻,他言语中的真切才得到了老人的认可。 平缓了一下情绪,钱中钱沉声道:“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得窝在这个小地方,看着这座江湖一天天乱下去,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前辈,如果说仅是因为这一点,晚辈今日定不会登门叨扰,可前辈收了徐念卿这孩子为徒,虽不知为何,但就冲这孩子的心性,晚辈便知道前辈同样不曾忘了这座江湖,因而,晚辈今日恳请前辈出手,救一救这江湖吧!” 说着,钱中钱郑重抱拳,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晚辈钱中钱,恳请前辈为我辈习武之人讨一座清明江湖!” 老人不言,钱中钱也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就这么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着这个中年发福的身形,听着这一腔慷慨热血之词,老人不知不觉竟红了眼。 许久之后,老人才笑了笑,语气中多了几分慷慨,道:“好,老夫答应你,只不过能做到哪一步可是不好说,只是尽一份力罢了!江湖,不是你的江湖,也不是我的江湖,总归,还是这天下武人的江湖,你我之力,实在是微不可闻呐!”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当即露出喜色,急忙摇头道:“只要前辈肯出手,晚辈相信一定会有人应声的,只要前辈振臂一呼……” 然而,不待他话说完,老人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不,老夫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没有多少时日的光景了,念在你一片真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的心愿,也可以说是我的心愿,我都交给徐小子了,若你有心的话,日后能帮他一把就帮帮吧,江湖,总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我,老了!” 闻声,钱中钱愣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只是在惊讶老人那一句“没有多少日子的光景”,还是惊讶于老人居然将如此重担交给了那个懵懂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老人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钱串子,别说,你这名字老夫倒是喜欢,你这人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终归也不是恶人,等老夫故去之后,那小子就承蒙你们这些人多照看照看了。” 说罢,老人又是一笑,调了个舒坦的姿势,抬头望着天,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夫这一生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半道夭折实属天命,二徒弟狼子野心……不提也罢,但这二人老夫都对得起他们,一身本领从不吝啬,唯独徐小子,老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并不打算传他太多,太多反而会困住他,日后难免有所阻碍。这小子是身负气运之人,日后定能胜过老夫,便不过多局限他了,不得不说,老夫倒是很期待这小子成长起来会是何等光景,只可惜……看不到了,如果你小子能活到那个时候,切莫忘了到时候给老夫洒壶酒,跟老夫念叨念叨,也让老夫在九泉之下高兴高兴!” 说着,老人转头看向了钱中钱,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老人的那些往事,别说他了,怕是整个江湖都有所耳闻,只是他有些感慨,被自己敬仰了一生的老剑仙也会有老的一天,也会像个寻常人家的老爷子一样,替自己安排着后事。 老剑仙,老了,是啊,自己都从当初那个屁颠屁颠跟在那些佩剑装游侠的世家子弟身后的小屁孩,变成了一个浑身油腻的大叔了,老剑仙又怎么会不老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计划初定察端倪 金大成倒不是不相信贾毅能有好法子,毕竟他可是清楚的很后者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有多少,早年他们二人携手浪迹江湖的时候便是后者出主意,他来动手,屡试不爽,眼下发出这般疑问更多的是惊喜,倘若贾毅真有良策,那他可是得好好考虑考虑要不要插手了! 但贾毅闻声却是神秘一笑,随即看向周雄,略带深意的目光让后者微微一震,似乎多了些不好的感觉。 “办法倒是有,不过得靠周兄多出几分力才行,只要能把这场戏做好,不愁这趟水不够浑!” 周雄皱了皱眉,不大明白贾毅究竟要做什么,金大成也疑惑地看向了贾毅,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贾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究竟有什么办法!” 看着众人满是期待的眼神,贾毅沉默了片刻后,方才一点点叙述起了自己的计划。 屋子里时不时响起金大成的叫好声以及众人的议论声,从清早一直持续到正午,眼见烈日悬挂当空,闭着的屋门这才打开,五人相继走了出来。 恰在这时,一个下人走来,恭敬地停在金大成身旁,开口说了句,“庄主,饭菜已准备妥当了。” 金大成点了点头,冲着众人笑着说道:“诸位,今儿这天气热得很,还请随我到后园亭内用餐吧!” 众人自然不会有异议,说实话,奔袭劳累了一夜,他们现在可是又乏又饿,刚才一直在忙着探讨贾毅的可行之策,情绪高涨不曾察觉,现在走出了屋子,这倦乏之意才感受的浓烈了起来。 “随金兄安排便是!” “好,请随我来!” 金大成首当其冲,径直朝着院子外走去,重新踏上一条长廊,众人紧随其后,路上经过一处园子,碰巧看到了周燕秦和他们,周雄一家子才再次汇在了一处。 徐元静静走在人群后侧,看着不时谈笑的贾毅和金大成,他的眉头偶尔颤动一下,眼中透露着似有似无的迷茫与疑惑。 忍不住看了一眼周雄,后者的面色带着些许凝重,无疑是因刚才贾毅提及的计划发起了愁,的确如贾毅所说,这个计划若想实行下去就需要他出最大的力,其他的人不过是配合着演一场戏罢了,这让他心里有些犹豫,此行不可谓不凶险,万一有所差池,只怕他这条命可就真得断送了。 可金大成想都没想便同意了贾毅的主意,仅是客套地询问了一声周雄的意见,他哪里还能拒绝,他不过就是一枚看似重要,实则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气愤的,最让他憋屈的是他只能独自一人前去完成交给他的任务,至于周燕几人却是必须留在金沙山庄,金大成美名其曰称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可任谁又能想不到这不过就是个说辞罢了,金大成分明是想用周燕来要挟他,倘若他有半点不配合,只怕到头来就算是他能够侥幸逃脱,但周燕母女的性命可就白白丢掉了! 周雄此刻的心可是异常的乱,他本以为来了金沙山庄将自己所知晓的事尽数交代了,大不了被软禁在此也就罢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贾毅居然会提出这么个点子,恐怕从一开始贾毅就已经谋划起了这一切,而他也早就被贾毅画入了棋盘之内。 而让徐元疑惑的地方也是在此,不知为何,听过贾毅的话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事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了,他总觉得后者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没有挑明,甚至他总觉得这件事似乎与自己有些关联,可更多的他却是一头雾水,怎么都想不明白。 同时他也为周雄感到了几分同情,后者的处境他同样看得出来,可他终归无法多说什么,如今他亦是寄人篱下,尚且指望着能够借助金沙山庄的力量对付海沙帮,若是因为这件事使他和金大成间产生了隔阂,只怕他这复仇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出于私心,他只能保持沉默,这让他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此刻看着周雄,心里竟莫名有一种愧疚感,总觉得自个儿不曾为后者“求情”很愧对后者,可他也清楚这世道本就如此,就算是他开口也未必能够改变金大成的想法,一时难免无奈起来,只能心底里惋惜一番罢了。 当徐元回过神来时已然来到了一座花园中,园子很大,丝毫不比先前去的那处院子小多少,到处种满了花草树木,甚至很多都是珍惜品种,就是那些达官显贵人家也只能望而远之的品类,可在这金沙山庄内却随处可见,足见金沙山庄的底蕴之深。 而在花园中心还设有座座假山,说是假山,可看上去如同真的一般,数十米高,高高矮矮连作一处,山下还有一个池塘,如同水潭一般大,里面养着上百条锦鲤,争相竞跃,甚是热闹。 而在山下池塘边还有一座足以容纳三四十人的大凉亭,亭内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圆形石桌,此刻,桌上已是摆满了饭菜,凉亭四周早已站好了十几个仆人,显然是在等着他们。 “庄主!” 看到金大成几人前来,一众仆人急忙开口问候,金大成不做理会,而是回过头冲贾毅众人笑着说了句。 “诸位请,无需拘谨,尽管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即可,宴席摆的急了一些,没有什么好菜,还望各位见谅!” 话虽这么说,可徐元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当真是丰盛得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应有尽有,比起天元帮过年时节吃的都好。 但这倒不是说金沙山庄一定能够强的过天元帮,只是相比于后者更加奢华一些罢了,毕竟徐武天可是一再三令五申不允许铺张浪费,严厉克制奢靡风气,就连他自己的一日三餐都只是一些简单的家常菜,哪会像金大成这般。 虽说不曾过过这样奢靡的生活,但徐元骨子里也是地地道道的公子哥,这种场面还是见多不怪的,可周燕却是一如先前般露出了浓浓的惊色,眼里闪着亮光,看着一桌子美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一家子如今的处境。 周雄见此也只能无奈的苦笑一声,金大成反倒是乐见得很,这小丫头越高兴,他留下后者的理由就越充分,也越容易,虽说贾毅不曾多说,但凭借他们二人早有的默契,早已猜测到了周雄在贾毅的布局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身份,对于周雄他自然也就没有过多的结交之心,只要将面子上过得去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人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诸位请坐!” 金大成当先落座,徐元等人客气了一番也做了下来,偌大的桌子仅仅坐了七人,显得甚为空落,不曾见过如此场面的周燕母女一时不免有些拘束,只能将目光投向周雄。 “随意一些就好,金庄主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只管把这里当家就好了!” 周雄突然看着周燕说了一句,倒是让其余的人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短暂的沉默后,金大成当先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周老弟说的对,你们只管把这里当自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就行,往后可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可千万别客气!” “啊?爹,我们要住在这里?” 周燕当即惊呼一声,眼中既有疑惑又有惊喜,忍不住冲着周雄问了句。 周雄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金大成,看着后者笑眯眯的神色,片刻后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爹我有大事要跟你金伯伯商议,最近一段时间只怕还得和你金伯伯他们出去一趟,爹不放心你们,权且让你们留在这里,托你金伯伯照料照料,爹也好放心在外。” “真的吗?太好了!” 周燕当即欢呼雀跃起来,一想到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如此美好的环境,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多以前都不曾见过的饭菜,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开心。 但秦和却不像她这般心思单纯,看着周雄略显凝重的面色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异样之处,思索了片刻便大概猜测到了里面不可告人的地方,他的脸色也多了些不自然。 对于这些,金大成尽数收在眼底,但却定点都不会放在心上,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依旧笑着招呼着其他的人,贾毅倒不用说,重点自然是在徐元的身上。 除却许晴,贾毅先前第一个介绍的便是徐元,可之后却没有再提及过后者,以金大成老练的眼光和丰富的阅历经验,显然不会猜不到后者身上一定有更加重要的秘密,但贾毅没有挑明却让金大成有些疑惑,不过他也能猜得到兴许贾毅是有所顾忌,便没有多问。 此刻将周雄的事了结了,金大成自然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徐元的身上,他倒是想先探一探后者究竟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能让贾毅上心! “徐兄弟,你看看这个菜可合胃口,这可是我特意从敏州请来的厨子做的当地菜,在咱们这地方可是想吃都吃不到呢!” 徐元急忙点头道谢,而就在这时,贾毅也是终于开口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一顿饭吃罢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众人这才散去,金大成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匆匆离开了山庄,贾毅也称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二人便相随离去了,而徐元和周雄等人则是在几个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不得不说这金沙山庄当真是大的很,也不知是否是金大成特意交代过,给徐元安排的住处竟是个单独的小院落,虽不似最先去的那个大院子那般风景秀美,但也颇显雅致。 院子里同样有个小池塘,十几条小鱼欢悦地腾游在几片荷叶下,眼下这个月份虽说依旧有些凉,可这池塘里的荷花竟是早早结了苞,当真是让人惊叹。 推开屋门,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陈设虽简洁,但却透露着几分温馨,正对屋门摆着一盆盛开的叫不上名字的花,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干净的很。 徐元拖着几分疲乏的身子一股脑跌在了床上,抬手揉着微微刺痛的头,一夜未眠加上身上的伤势,着实有些吃不消,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这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与此同时,一个丫鬟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进来。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徐元微微一愣,下意识坐起了身子,回了一声。 “请进。” “吱~” 屋门轻启,一个打扮的颇为清秀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年纪看上去倒是和徐元差不了多少,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衣衫,乍一眼哪里像个丫鬟,倒是和那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差不多。 小丫鬟的脸上带着一抹嫣红,不敢直视徐元,似乎有些紧张,身子微微发着颤,随手关上屋门后,将端着的脸盆放下,这才小声冲着徐元说了句。 “公子,一路劳顿想必累了吧,要不……奴婢伺候您擦擦脸吧。” 徐元没有多想,片刻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自然,虽说从小这衣食起居就有人服侍,可过了这几个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今再换回这种日子反倒是不习惯了,只觉得颇为奇怪。 小丫鬟轻轻走上前,拧干毛巾替徐元擦拭着脸,凑的近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令徐元感到一股莫名的惊慌,下意识转过了目光,不敢去看那小丫鬟。 后者同样羞涩,不过还是时不时打量几眼徐元,眼中带着些许紧张,但又似乎透露着几分释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公子,你的衣服脏了,要不……要不奴婢帮您脱下来洗洗吧……” “这……那好吧!” 徐元本想拒绝,可奔波了数日,身上那股汗臭味早已扑鼻涌来,他也只好应下了。 看样子这小丫鬟像是刚来不久,动作带着些许生疏,但却轻柔的很,替徐元褪下衣衫,仅留下一件衬衣,正当她红着脸打算继续帮徐元脱掉余下的衣物时,却被后者慌忙打断了。 “等……等等,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谢谢你!” 像是没想到徐元会这么说,小丫鬟一时愣在了原地,生怕是自个儿服侍的不周到令徐元不满意了,连忙开口问到。“公子,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够细心吗?我……我……” 看着小丫鬟一脸委屈的模样,徐元急忙摆着手,“不不不,是……是我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着,我自己可以的,就不麻烦你了。” 徐元挠了挠头,他也能明白这些丫鬟心里的担忧与畏惧,特别是身处在金沙山庄这等地界,甭说让宾客不满意了,就是平日里出丁点的差错都得挨骂挨打,甚至运气不好一些的,一点疏忽致使丧命的大有人在,这些场面徐元可是见多不怪,虽然同情,但世风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保证自己对这些人和善一些罢了。 而那小丫鬟见徐元坚持,便只好作罢,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有庆幸,又似乎带着些失落,随即轻轻说了句。 “那我到门口守着,公子你有什么事尽管唤我。” 徐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曾看到小丫鬟神色的异样,又或者是故作无睹,他虽年纪不大,但也打小就听闻过一些富贵人家可是经常在家里养一些俏丫鬟,以此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过他还是不太愿意将金沙山庄联系进来,宁愿相信这小丫鬟只是初来乍到腼腆一些罢了。 小丫鬟一步步退出屋子,临出屋门才想起一件事来,随即又开口说了句,“对了公子,我叫小莲,有事您千万记着呼唤我。” 徐元再次点头,丫鬟小莲才退出屋子关上了屋门。 当屋内的情形随着合拢的门消失在眼底时,小莲才轻呼了一口气,下意识拍了拍胸脯,抬手狠狠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目光闪烁着,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意味。 不过她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甜甜地笑着,带着些许留恋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 而此刻屋内的徐元同样松了口气,倒也没有多想什么,自顾自走下床,褪下衣衫,干净利落地擦洗起了身子。 听着屋内稀里哗啦的水声,小莲像是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羞恼地扭了自己一下,捂着脸泛起了痴。 不知过了多久,徐元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透露着几分不自然。 “小……小莲姑娘,我洗好了……” “哦,我这就来。” 听到声响,小莲急忙应了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徐元依旧穿着衬衣,头发略显湿漉,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一双深沉眸子甚是诱人,令小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俊郎的小公子。 但徐元却是盯着那盆脏兮兮的水,似有些难以为情,片刻后才挤出一句,“小莲姑娘,那这衣服就麻烦你清洗一下了。” 小莲回神,忙应声,“公子不必客气,庄主嘱咐过让我单独负责公子你的衣食起居,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公子你尽管吩咐就是。” 闻声,徐元愣了片刻,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客气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心里倒是多了些暖意,暗叹一句金大成安排的果真是周到,但也让他心里越来越觉得不自在了,眼中多了些失落,不免自责一句,自个儿真是个废物,人情欠下这么多,就凭自己眼下这幅模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得了这些帮衬过自己的人。 看着徐元若有所思的模样,小莲识趣地没有开口,而是端着那一盆脏水,抱起衣衫悄悄退出了屋子,借着关门的时机还不忘偷偷多瞧了几眼徐元。 等徐元回过神来,屋子里已是没了小莲的身影,回头望了一眼平整的床铺,一阵倦意恰到好处地袭来,他便索性一股脑躺了下去,解下木剑放在枕边,不多时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与此同时,在金沙县城外,一条林间小道上,十数骑纵马疾驰,为首一骑上坐一名身形壮硕的英勇中年,正是金大成。 而在他旁边的,便是声称有事离去的贾毅,谁都没想到他竟是找了个借口随金大成一同出来了。 二人一路不曾多言,就连金大成此行要去哪儿贾毅都不曾多问,只是看到金大成跟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便跟了出来,但这一路上金大成都没有主动开口,他也就没有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金大成才像是忍不住了,开口问了句。 “贾老弟,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总该跟为兄透个底儿了吧。” 贾毅自然知道金大成指的是什么,当即开口说到,“金兄,那个姓周的是我在路上偶然碰到的,他当时便是用秘籍之事换我出手搭救他一命,我见他所言八成不假便一同带了过来,倘若他愿意配合的话,以我们兄弟二人合力,此事我有七成的把握能行!” 没有过多停歇,贾毅话锋一转,继续说了起来,“至于那个姓徐的小子才是我特意送给金兄的大礼,金兄不妨猜猜他的身份。” “嗯?” 这突然的一问倒还真把金大成问蒙了,思索了许久却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无奈地说了声,“贾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茫茫人海,我可猜不出来。” “那我再给金兄提个醒,凉州,天元帮,不知金兄可曾听过?” 金大成当即应答,“那当然,雄州凉州近邻之邦,我岂能不知这凉州第一帮……” 说到这儿,金大成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猛地勒马停了下来,瞪着一双眼,眼中皆是惊色,而贾毅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微笑着看着金大成。 许久,金大成才难以置信地问道,“贾老弟,你是说这小子和天元帮有关系?” 贾毅不置可否,沉声回了句,“金兄,据传闻那天元帮帮主便是当年名动江湖的长天一剑,当年外八门欲从其手中夺取一物,但却不曾得逞,如今时隔十年外八门依旧不肯罢休,只怕这姓徐的手里定有足以令江湖都为之一动的宝物,如今这机缘送到了你我兄弟的手上,我们可不能错过了啊!” 看着贾毅破有深意的目光,金大成顿时陷入沉默,许久才问了句,“贾老弟,莫非你已有对策?” 闻声,贾毅轻轻一笑,随即伏在金大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放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贾老弟,此事就全凭你了,有需要我金大成出手的地方尽管开口!” 贾毅笑着,却是久久不语。 第一百三十章 画龙画虎难画骨 一顿饭吃罢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众人这才散去,金大成似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匆匆离开了山庄,贾毅也称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二人便相随离去了,而徐元和周雄等人则是在几个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为他们安排的住处。 不得不说这金沙山庄当真是大的很,也不知是否是金大成特意交代过,给徐元安排的住处竟是个单独的小院落,虽不似最先去的那个大院子那般风景秀美,但也颇显雅致。 院子里同样有个小池塘,十几条小鱼欢悦地腾游在几片荷叶下,眼下这个月份虽说依旧有些凉,可这池塘里的荷花竟是早早结了苞,当真是让人惊叹。 推开屋门,一股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里面的陈设虽简洁,但却透露着几分温馨,正对屋门摆着一盆盛开的叫不上名字的花,一张床,一张小桌子,干净的很。 徐元拖着几分疲乏的身子一股脑跌在了床上,抬手揉着微微刺痛的头,一夜未眠加上身上的伤势,着实有些吃不消,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这时候,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与此同时,一个丫鬟的声音也从门外传了进来。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徐元微微一愣,下意识坐起了身子,回了一声。 “请进。” “吱~” 屋门轻启,一个打扮的颇为清秀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年纪看上去倒是和徐元差不了多少,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衣衫,乍一眼哪里像个丫鬟,倒是和那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差不多。 小丫鬟的脸上带着一抹嫣红,不敢直视徐元,似乎有些紧张,身子微微发着颤,随手关上屋门后,将端着的脸盆放下,这才小声冲着徐元说了句。 “公子,一路劳顿想必累了吧,要不……奴婢伺候您擦擦脸吧。” 徐元没有多想,片刻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不自然,虽说从小这衣食起居就有人服侍,可过了这几个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今再换回这种日子反倒是不习惯了,只觉得颇为奇怪。 小丫鬟轻轻走上前,拧干毛巾替徐元擦拭着脸,凑的近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令徐元感到一股莫名的惊慌,下意识转过了目光,不敢去看那小丫鬟。 后者同样羞涩,不过还是时不时打量几眼徐元,眼中带着些许紧张,但又似乎透露着几分释然,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公子,你的衣服脏了,要不……要不奴婢帮您脱下来洗洗吧……” “这……那好吧!” 徐元本想拒绝,可奔波了数日,身上那股汗臭味早已扑鼻涌来,他也只好应下了。 看样子这小丫鬟像是刚来不久,动作带着些许生疏,但却轻柔的很,替徐元褪下衣衫,仅留下一件衬衣,正当她红着脸打算继续帮徐元脱掉余下的衣物时,却被后者慌忙打断了。 “等……等等,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谢谢你!” 像是没想到徐元会这么说,小丫鬟一时愣在了原地,生怕是自个儿服侍的不周到令徐元不满意了,连忙开口问到。“公子,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够细心吗?我……我……” 看着小丫鬟一脸委屈的模样,徐元急忙摆着手,“不不不,是……是我不太习惯被人伺候着,我自己可以的,就不麻烦你了。” 徐元挠了挠头,他也能明白这些丫鬟心里的担忧与畏惧,特别是身处在金沙山庄这等地界,甭说让宾客不满意了,就是平日里出丁点的差错都得挨骂挨打,甚至运气不好一些的,一点疏忽致使丧命的大有人在,这些场面徐元可是见多不怪,虽然同情,但世风如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保证自己对这些人和善一些罢了。 而那小丫鬟见徐元坚持,便只好作罢,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有庆幸,又似乎带着些失落,随即轻轻说了句。 “那我到门口守着,公子你有什么事尽管唤我。” 徐元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曾看到小丫鬟神色的异样,又或者是故作无睹,他虽年纪不大,但也打小就听闻过一些富贵人家可是经常在家里养一些俏丫鬟,以此巴结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不过他还是不太愿意将金沙山庄联系进来,宁愿相信这小丫鬟只是初来乍到腼腆一些罢了。 小丫鬟一步步退出屋子,临出屋门才想起一件事来,随即又开口说了句,“对了公子,我叫小莲,有事您千万记着呼唤我。” 徐元再次点头,丫鬟小莲才退出屋子关上了屋门。 当屋内的情形随着合拢的门消失在眼底时,小莲才轻呼了一口气,下意识拍了拍胸脯,抬手狠狠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目光闪烁着,带着些许惊魂未定的意味。 不过她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甜甜地笑着,带着些许留恋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 而此刻屋内的徐元同样松了口气,倒也没有多想什么,自顾自走下床,褪下衣衫,干净利落地擦洗起了身子。 听着屋内稀里哗啦的水声,小莲像是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羞恼地扭了自己一下,捂着脸泛起了痴。 不知过了多久,徐元的声音才传了出来,透露着几分不自然。 “小……小莲姑娘,我洗好了……” “哦,我这就来。” 听到声响,小莲急忙应了一声,随即深吸一口气,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徐元依旧穿着衬衣,头发略显湿漉,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一双深沉眸子甚是诱人,令小莲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俊郎的小公子。 但徐元却是盯着那盆脏兮兮的水,似有些难以为情,片刻后才挤出一句,“小莲姑娘,那这衣服就麻烦你清洗一下了。” 小莲回神,忙应声,“公子不必客气,庄主嘱咐过让我单独负责公子你的衣食起居,日后有什么需要做的公子你尽管吩咐就是。” 闻声,徐元愣了片刻,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客气地说了句,“那就麻烦你了。” 心里倒是多了些暖意,暗叹一句金大成安排的果真是周到,但也让他心里越来越觉得不自在了,眼中多了些失落,不免自责一句,自个儿真是个废物,人情欠下这么多,就凭自己眼下这幅模样,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报答得了这些帮衬过自己的人。 看着徐元若有所思的模样,小莲识趣地没有开口,而是端着那一盆脏水,抱起衣衫悄悄退出了屋子,借着关门的时机还不忘偷偷多瞧了几眼徐元。 等徐元回过神来,屋子里已是没了小莲的身影,回头望了一眼平整的床铺,一阵倦意恰到好处地袭来,他便索性一股脑躺了下去,解下木剑放在枕边,不多时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与此同时,在金沙县城外,一条林间小道上,十数骑纵马疾驰,为首一骑上坐一名身形壮硕的英勇中年,正是金大成。 而在他旁边的,便是声称有事离去的贾毅,谁都没想到他竟是找了个借口随金大成一同出来了。 二人一路不曾多言,就连金大成此行要去哪儿贾毅都不曾多问,只是看到金大成跟自己使了个眼色,他便跟了出来,但这一路上金大成都没有主动开口,他也就没有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金大成才像是忍不住了,开口问了句。 “贾老弟,现在没有外人了,你总该跟为兄透个底儿了吧。” 贾毅自然知道金大成指的是什么,当即开口说到,“金兄,那个姓周的是我在路上偶然碰到的,他当时便是用秘籍之事换我出手搭救他一命,我见他所言八成不假便一同带了过来,倘若他愿意配合的话,以我们兄弟二人合力,此事我有七成的把握能行!” 没有过多停歇,贾毅话锋一转,继续说了起来,“至于那个姓徐的小子才是我特意送给金兄的大礼,金兄不妨猜猜他的身份。” “嗯?” 这突然的一问倒还真把金大成问蒙了,思索了许久却也没有任何头绪,只能无奈地说了声,“贾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这茫茫人海,我可猜不出来。” “那我再给金兄提个醒,凉州,天元帮,不知金兄可曾听过?” 金大成当即应答,“那当然,雄州凉州近邻之邦,我岂能不知这凉州第一帮……” 说到这儿,金大成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猛地勒马停了下来,瞪着一双眼,眼中皆是惊色,而贾毅却像是早已料到一般,微笑着看着金大成。 许久,金大成才难以置信地问道,“贾老弟,你是说这小子和天元帮有关系?” 贾毅不置可否,沉声回了句,“金兄,据传闻那天元帮帮主便是当年名动江湖的长天一剑,当年外八门欲从其手中夺取一物,但却不曾得逞,如今时隔十年外八门依旧不肯罢休,只怕这姓徐的手里定有足以令江湖都为之一动的宝物,如今这机缘送到了你我兄弟的手上,我们可不能错过了啊!” 看着贾毅破有深意的目光,金大成顿时陷入沉默,许久才问了句,“贾老弟,莫非你已有对策?” 闻声,贾毅轻轻一笑,随即伏在金大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片刻后,二人竟是不约而同地放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贾老弟,此事就全凭你了,有需要我金大成出手的地方尽管开口!” 贾毅笑着,却是久久不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误打误撞遇高人 “咚咚咚~” 敲门声轻轻传来,不知响了多久,徐元才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回了一句。 “谁?” “公子,是我,小莲……” 门外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细若蚊鸣,也是徐元耳力甚好,否则还真听不真切。 “小莲姑娘啊,请进。” 打了个哈切,徐元坐起身来,屋门被推开,一个不怎么高,却是打扮的清新秀雅的小丫鬟抱着一沓衣裳走了进来。 “公子,没有打扰你吧?” 看着徐元睡眼惺忪的模样,小莲才明白过来是自己惊了徐元的觉了,忙弱弱问了声。 徐元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没有没有,小莲姑娘你不用跟我客气的,我也不是什么公子……” 说着,徐元苦涩地挠了挠头,如今的他哪里还能当的起公子二字,若非运气好碰到了这么多“好心人”,只怕他现在比起街上流落的乞丐好不了多少,他本就没有任何架子,加上深知自己眼下的处境,小莲这一声声公子着实让他难以适应的了。 不过,小莲对此却是置若罔闻,权当徐元只是个脾气好的公子哥罢了,压根没有将徐元的话放在心上,自顾自将抱来的衣裳放在桌子上。 “公子,庄主可是特意交代过,让我好好的服侍你,若是被庄主知道我的服侍不到位的话,我可是得挨板子,甚至得……” 许是看到徐元真的好相处,小莲也难得轻松了起来,与徐元随意交谈着,可说着说着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些令人不愿回想的场面,眼中一闪而过惊恐之色,下意识颤了一下身子。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徐元的眼睛,当即疑惑地问了句,“小莲姑娘,你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闻声,小莲急忙摇头,“不不不,我没事……” 犹豫了一下,小莲才低下头,弱弱地说了句,“公子,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不管公子有什么要求,小莲……一定应允公子……” 说到后来,小莲的声音已是低到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但徐元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深意,不免皱了皱眉头,眼中带上几分厌恶,但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 看着小莲娇羞却又透露着几分慌乱紧张的神色,徐元犹豫了许久,才正色道。 “小莲姑娘,你放心,我徐元虽不是个好人,却也不是个坏人,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的,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丫鬟看,你不用……” 然而,徐元话音未落,小莲便猛地回过头,抿着嘴,眼中含着浓浓的感激,随即真挚地说了句。 “公子,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徐元一愣,随即苦笑着挠了挠头,屋子里的气氛一时竟有些怪异起来,二人皆低着头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许久,小莲才看向桌上的衣裳,轻声说了句。 “公子,你的衣衫已经洗过了,不过还没有干,这里的衣裳是小莲特意出去买的,不知道合不合公子的心意,要不……公子你先试试?” 徐元又是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特意替自己出去买了趟衣裳,不免有些难以为情,小莲似乎看出了徐元的心思,抿嘴一笑。 “公子,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说着,小莲便伺候着徐元套上了衣衫,徐元这才发现,小莲买的这件衣服和自己之前穿的那件颇为相似,同样的黑色劲装,只不过相较于那一件所用的布料明显要好不少,甚至袖口衣角还有银丝暗绣,更显庄重严谨。 徐元支着两条胳膊,任由小莲替自己束好腰带,不得不说,以他的俊秀容貌配上这一身衣着,没了之前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当真让小莲眼前一亮,简直就是的温文尔雅的公子哥。 当然,徐元本就是公子,骨子里的气质在这衣衫的衬托下自然而然尽显无余。 “公子,你还满意吗?” 闻声,徐元笑着点了点头,衣衫甚是合身,只怕小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寻找这么件既合身又与自己先前所穿的衣衫相似的衣物没少费功夫,让他这心里不免多了些感激和暖意。 “小莲姑娘,谢谢你!” 徐元真挚地说了句,小莲一时愣了愣,随即噗嗤一笑,一边帮徐元整理着碎发,一边开口道。 “公子可不许取笑奴婢,奴婢本就是来伺候公子的,哪里当的了公子的谢啊!” 徐元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开口问了句。 “对了,小莲姑娘,你知道你们庄主现在回来了吗?” 小莲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好像还没有,我那会儿买衣服回来的时候看到管家还在门口等着呢,庄主总是这样,每天都有很多事需要他亲自去做,常常天不亮就出去,夜深了才能赶回来呢!” “公子你有事吗?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和管家说的,庄主不在的时候,山庄的大小事务都是由管家来负责的!” 徐元想了想,终还是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什么事,只是想到自己若是想借着《逍遥剑决》来请动金沙山庄替自己报仇的话,他势必得参与到此次行动中,可按照今日贾毅对金大成所说,并不曾将自己安排在内,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去向金大成争取一番。 不过金大成到现在都不曾回来倒让他有些无奈,看来只能等明天再找机会了。 这时,徐元又想到了贾毅,既然金大成不在,他倒不如先去找贾毅询问一番,倘若后者早已经安排好了的话,自己再去问金大成岂不是多此一举,万一坏了贾毅的安排可就不好了。 一念至此,徐元当即迫不及待地向小莲交代一句,随即拿起木剑便走出了屋子,可出了院子他才想起自个儿忘了问贾毅他们被安排到哪里了,顿时苦笑着傻笑在院子前。 拍了拍脑袋,徐元暗自责怪了自个儿一句,真是个榆木脑袋,光顾着着急,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正当他打算返回去向小莲询问一番时,一阵琴音忽地随风飘荡而来,似乎是从很远处传来的一般,断断续续,透露着几分孤寂之意。 徐元自幼家世不凡,琴棋书画虽不说精通,却也有所了解,从这琴音中他似乎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深意,心头不自觉多了些疑惑,鬼使神差般继续向前走了起来,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走去。 新月初升,稀寥的几颗星辰散落天穹,清风吹拂,到处透着凉意。 一路穿行在长廊中,花草的清香不时扑面拍来,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虫鸟鸣叫,甚为惬意。 随着徐元逐渐深入,那琴音也越来越真切,等到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四周的景致已是全然一新,入眼是一个大大的池塘,相比于白日所见到的那几个池塘而言不知大了多少倍,就像是个水潭,数不清的菏泽铺在水面上,虽不曾入夏,却处处透露着夏意。 在池塘中心设了一座凉亭,亭子不大,却是格外雅致,此刻,一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正端坐于亭中,旁若无人地轻抚着一把古琴,渺渺仙音飘荡而出,为这夜色平添几分醉意。 徐元似是听呆了,又像是害怕自己发出动静会打扰到那女子一般,便静静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端坐亭中的女子,昏暗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背上,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琴音环绕在整座亭子上空,万般迷人。 徐元渐渐闭上了眼,任凭清风拍打着自己,衣衫微微舞动着,往日在凉州欢快的一幕幕不自觉在脑海中闪过,如同画卷一般不断闪烁而过。 但很快,那帮首会议上的一幕幕便出现在了眼前,他仿佛再一次身临其境般看到了老爹被人斩断一臂,看到擎岳他们逐一赴死,耳边仿佛听到了老人那临终的吼声,胸口顿觉一阵发闷。 突然,他喉口一甜,下一秒便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噗~” 面色瞬间白皙可不少,他这才猛地惊醒,额头已是大汗淋漓,眼中带着浓浓的惊色,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警惕地盯着那亭中的女子。 后者显然是察觉到了徐元发出的动静,琴音戛然而止,只见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琥珀般的美眸朝徐元投来,但看清徐元的样貌时,眼中竟一闪而过惊讶之色,不过很快就被浓浓的厌恶所替代,甚至还透露着几分杀意,原本松开的十指再度搭在琴弦上。 朱唇轻启,冰冷的声音随着清风传来,虽然并不见她发力,声音也很低,但却依旧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徐元耳中。 “你是什么人,姓金的有令无论何人都不能到此处,你竟敢违背他的命令?难不成是他反悔了,派你来说服我的?那我劝你最好别开口,回去告诉他,趁早死了那条心,本姑娘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他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身处迷潭寻路难 闻声,徐元一愣,满头雾水地看着那甚为美艳的女子,约摸二十余岁,丹凤眼吊梢眉,淡妆之下透露着成熟的美感,一袭素裙包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配着四周这美景愈发美不堪言。 不过徐元很快就从冲抽出身来,察觉到女子的杀意,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女子看到徐元的神色,还以为徐元是因为被她识破了心思才说不出话来,嘴角一撇,轻蔑一笑。 “哼!姓金的也真是的,怎么派了你这么个无用的毛头小子来刺探我,真当本姑娘是傻子不成!” 稀里糊涂被人贬低一番,徐元也没来由多了些火气,当即反驳一句。 “我可不是毛头小子!你这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逮着人就胡言乱语啊,告诉你,我可不是金庄主派来的,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和金庄主之间的事我可没兴趣!” 那女子却是冷笑一声,“呵呵,那你告诉我,既然你说你不是他派来的,你为什么在这金沙山庄?有为什么会到这里?” “我……” 徐元一阵语塞,片刻后才略带埋怨地咕哝了句,“谁让你大晚上没事儿干弹这么感伤的曲子,我一时听得入神便跟着曲子来了,哪里知道竟会碰到你这么个不讲理的家伙!” 徐元的声音并不大,可那女子是什么实力的人啊,怎会听不到,顿时瞪起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盯着徐元。 “小子,你刚说什么?你找死是不是?” 被女子这么一瞪,徐元顿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如同被一头野兽盯上了一般,后背直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误闯到这里是我的不对,跟你说声抱歉,我这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徐元也懒得跟这个暴怒无常的女人计较,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朝着来时的路跑了去。 望着徐元的背影,那女子却是紧皱着眉头,眼中的杀意渐渐消散,转而被淡淡的疑惑所替代,似乎感到了一丝疑惑,但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女子的反应徐元自然不会知晓,此刻的他生怕那女子不依不饶追杀上来,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不停跑着,直到估摸着跑的足够远了才渐渐放缓了速度。 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确认并没有人追赶,徐元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脯,这女人实在是太凶了。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无奈,自个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啊,这女人干嘛要对自己露出那么浓重的杀意呢? 浓浓的疑惑笼罩心头,徐元似乎察觉到了一些怪异之处,莫非是和金沙山庄有关,可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联? 想了片刻,徐元晃了晃脑袋,显然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去理会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局外人罢了,管人家的事做什么! 回过神来,徐元这才抬起头望了一眼四周的情形,脸上不免多出了些许苦涩,先前慌不择路,眼下他才发现自个儿迷路了,盯着眼前交错的三四条长廊,他一时竟忘记了哪条才是回自己那处院子的路了。 忍不住拍了拍脑袋,早知道就该让小莲陪着自己一块儿出来的,这下可好,真要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误打误撞跑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实则他并不知道,他先前所去的那个亭子便是山庄内的一处禁地,金大成早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涉足其中,一直都派人在四周严加看管着,也是徐元运气好才没有碰到巡视的人,否则此刻他早被当成奸细就地处决了! 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徐元依旧没能想得起来先前是从哪条路来的,也是那曲子让他陷得太深了,竟是忘了记路,眼下既然想不起来,便索性随便找一条罢了,说不准路上碰到个下人伙计什么的,就能询问一番了。 每条长廊的景致都大同小异,入目无非是花花草草,假山水池,一处处院落,除此之外,徐元倒还真没有看到其他的建筑,不过他倒是不信这偌大的庄园岂会没有更加壮观的建筑,只能说明自己所处的位置尚在山庄外围罢了,这也让他对于整个庄园的宏大有了更深一步的感受。 时近夏日,这夜里已觉不到冷,反而丝丝缕缕的微风袭来还让人倍感清爽,徐元也不急着去找路了,索性慢悠悠闲逛起来,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去做,一边回想着这几月来发生的事,时而感慨,时而无奈。 不知过了多久,四下的灯火由明亮变得暗淡又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徐元才拉回了思绪,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一处陌生的院落前,果不其然,他走错路了,眼前的景象陌生得很! 苦笑一下,徐元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八成已是将近子时了,犹豫了一下,他迈步走进了院子,不能再继续摸索下去了,若是就照这么一点点找下去,只怕天亮了他都未必能够找得到回去的路,还是进院子里看看有没有人能让自己问个路吧。 也是巧的很,徐元的脚步刚踏进院子,就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定睛一看,徐元顿时露出喜色。 原来这院子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晴!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还真的找到了! 许晴显然没想到徐元会找到这个,同样惊讶地看着后者,许久才疑惑地问了句。 “你怎么这么晚跑到这里来了?” 闻声,徐元反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苦笑着挠了挠头,他总不能说自个儿都出来两三个时辰了,迷路回不去了才跑到这儿来的吧! 但看着徐元的模样,许晴立马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走上前敲了敲徐元的头,笑骂一句。 “你个傻小子,你出来倒是带个丫鬟一块儿啊,这下好了吧,看你今天晚上怎么回去!” 徐元无奈一笑,忙岔开话题,目光瞥向许晴身后,看着敞开的屋门,似乎并没有看到贾毅的踪影,这才忍不住问了句。 “姐,贾大哥还没回来吗?” 许晴摇了摇头,眼中带上些许疑惑,略显失落地回了句,“没有,自打中午出去以后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话音中透露着几分担忧,但又似乎有些幽怨,记得以前贾毅不管做什么都会事先跟她打声招呼的,可自打遇到徐元以后,贾毅行事越来越神秘了,有时候就连她都不知道贾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不止一次想好好问问贾毅,可每一次都被自己压下了心思,生怕自个儿的猜忌会让贾毅心里不舒服。 许晴的细微变化自然逃不过徐元的眼,但他识趣地没有多问,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片刻后,许晴收回思绪,才再次开口。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说来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摆平!” 对于许晴,徐元自然没有什么好掖着藏着的,他早打心眼里把许晴当成自己的亲人看待了,连木剑都能交托给许晴保管,他还有什么不能和许晴说的,当即理了理思绪,开口倾诉了起来。 “姐,贾大哥之前答应过我,会想办法帮我得到那个什么《逍遥剑决》,以此来请动金沙山庄的人帮我报仇,可是……今天贾大哥和他们说的那个计划里似乎并没有我的事情,我心里有些不放心,所以想来找贾大哥问一问……” 徐元没有继续说下去,总觉得自个儿这样的心思不算正人君子所为,一时难免感到这一番话有些难以启齿,不过仅是这些,他也相信许晴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许晴听过却是陷入了沉默,原本看到徐元带上喜色的面容竟多了些许凝重,甚至眼底还浮现出一抹挣扎,看得徐元一阵茫然,忍不住开口问了句。 “姐,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然而,许晴却是猛地一惊,急忙摇起了头,和徐元对视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视线,略显慌乱地说了句。 “没……没……这件事他也没有和我细说,我也不甚清楚,还是……还是等他回来以后你再当面问他吧……” 徐元皱了皱眉,总觉得许晴的神态不大对劲,可他一时也猜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 “哦,那好吧,那我明天再来问贾大哥吧。” 许晴却是再度陷入沉默,垂落身侧的双手死死拽着衣角,像是想说什么,但却强忍着一般。 憋了许久,她才猛地抬起头看向徐元,迎着后者那双清澈而深沉的眸子,她忽地郑重问了句。 “你真的把我当你姐姐吗?” 这一问倒让徐元有些发蒙了,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见此,许晴深吸一口气,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对着徐元说了句。 “如果你真把我当姐姐的话,那姐劝你一句,离开这里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迷影重重几家言 “离开?” 徐元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许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好不容易才看到复仇的希望,为什么要离开?更何况,这里可是贾毅带他来的,怎么许晴稀里糊涂就让自己离开这里? 但看着许晴欲言又止的模样和那双透露着挣扎的眼睛,徐元意识到了不对劲,片刻后沉声问了句。 “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让我离开?” “我……” 许晴张了张嘴,但却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她此刻的心已是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一切都告诉徐元。 一方面是与自己越来越亲近,被自己渐渐当成了亲弟弟的徐元,一方面又是陪着自己风餐露宿的至爱之人,她属实不知该如何去选择了。 徐元的心越来越感到揪了起来,一股浓浓的担忧萦绕心头,令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忍不住急声询问起来。 “姐,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和贾大哥一定有事瞒着我对吗?” 忽然,许晴猛地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闪烁,像是几近奔溃一般,冲着徐元嘶吼着。 “不要问我了,不要问我!听姐一句话,离开这里吧,走得越远越好!” 徐元愣住了,眉头紧锁,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和凝重,他不明白许晴为什么会突然失态,可潜在的意识告诉自己此事必然不会简单,只怕和自己有很大的关联,顿时下意识看向了腰间的佩剑。 莫非是贾毅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徐元自认并没有在贾毅面前露出任何破绽,贾毅也从不曾去过凉州,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的? 徐元有些迷茫了,他竟不敢再往这方面想,他实在难以想象,倘若贾毅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和自己演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皆是为了自己掌握的秘密,若真是如此,他真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能不能接受得了,毕竟他可是已经将贾毅和许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看待了! 徐元失神的时间里,许晴似乎缓过些许,看着他垂首沉思的模样,又不免感到一阵心惊,忙紧紧攥住了徐元的手。 许晴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元一惊,抬头与许晴对视着,看着后者眼中复杂的神色,徐元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晴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突然从院子外传来。 许晴的眼中一闪而过惊慌之色,急忙松开徐元的手,转过身,抬手胡乱抹着眼角的泪光,像是害怕被人看到她这幅模样一般。 徐元默默注视着许晴的动作,但却没有再开口,只是下意识握上了木剑,心里的不安和疑虑越来越浓重了。 没过多久,那阵脚步声便清晰了起来,很快,一道身影便踏着悠闲的步伐走进了院子,风尘仆仆的模样,难以掩饰的笑容,可见来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一进院子,来人便看到了徐元和许晴,似乎有些出乎意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想到徐元这么晚了居然在这里,下意识问了句。 “徐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无疑,来人正是贾毅。 徐元换上微笑,不管怎么样,先前的想法仅是自己的猜测罢了,他总不能仅凭猜测就认定贾毅对自己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故而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疑虑,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贾大哥,你回来了,我是来找你的。” 虽然徐元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原有的模样了,可贾毅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特别是看到了许晴那一双通红的眼睛,他便多少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不过他也并没有表现出异样,一如既往微笑着点了点头。 “徐兄弟,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徐元嗯了一声,却是没了下文,而是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询问一般。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贾毅也没有急着询问,而是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一边朝屋里走去,一边轻声说了句。 “徐兄弟,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吧,那就进屋里说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望着贾毅一马当先离去的背影,徐元下意识看向了许晴,但后者却是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走进了屋子,他犹豫了片刻才跟了上去。 进屋之后,许晴便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给二人倒着水,贾毅似乎是累了,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在徐元面前倒也放的开,一边揉着略微胀痛的头,一边随意地问着。 “徐兄弟,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此处虽说是金沙山庄内,可人多眼杂,免不了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徐元轻轻点了点头,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坐着,像是依旧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一般。 等了许久都等不到徐元开口,贾毅这才坐起身来看向徐元,灵光一闪,似是猜到了徐元想问什么,随即试探性问了句。 “徐兄弟,你是想问我之前答应你的那件事?” 贾毅没有明说,不过二人皆是聪明人,徐元自然知晓贾毅所指的是哪件事,话都说到了这里,他也只好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贾毅的猜测。 贾毅见状当即一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徐兄弟,你就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食言的,今天与他们所说的那番计策不过是说给那姓周的听的罢了,他毕竟与我们不是一条心的,自然不能把所有的谋划都让他知道了才是!” 一听这话,徐元不免一愣,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贾毅,眼中既有惊讶,又有疑惑。 迎着徐元的目光,贾毅略微理了理思绪,随后缓缓说道:“徐兄弟,你放心吧,具体如何行动我已经和金兄商谈妥当了,为了避免迟则生变,明日我们便开始实施计划,到时你只管跟着我便是,只要事情能如我料想的那般进行,我敢向你保证,事成之后绝对能够帮你找到报仇之人!” 看着贾毅自信满满的模样,徐元鬼使神差一般点了点头,一时倒像是忘却了先前的疑虑,抿着嘴,抱拳冲着贾毅道谢一句。 “贾大哥,谢谢你!” 虽说徐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同以往之处,可贾毅还似乎感觉到了些许异样,总觉得今晚的徐元像是对他陌生了一些,这微妙的变化令贾毅不自觉皱了皱眉,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冲着徐元轻轻笑了笑。 “无妨,你我既是兄弟,你的事我怎么可能忘了,只要你相信我这个做大哥的,我自会鼎力相助!” “贾大哥,我知道了,我一定按你说的做!” 略微沉默了片刻,徐元看了一眼外面,随后开口道:“贾大哥,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我再来找你。” 说罢,徐元便起身意欲离去,贾毅目光闪烁一下,却是同样站起身来。 “好,徐兄弟,那我送你一程。” 徐元本想拒绝,但贾毅已然先他一步走出了屋子,他也就只好作罢,看了一眼依旧默不作声的许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声说了句。 “姐,那我走了,你放心,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许晴的身子轻轻一颤,却是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徐元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才抬起头看向屋外,眼神依旧茫然,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院子外,贾毅与徐元停在长廊,黑暗吞没了二人的身影,昏暗的月光打在二人的脸上,却是看不清任何神情。 “贾大哥,你累了一天,还是回去歇着吧,我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的!” 贾毅点点头,“徐兄弟,这山庄里也不平静,你要小心,切莫走错了。” 徐元点了点头,随即便要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就被贾毅叫停了。 “徐兄弟,等一下……” “贾大哥,有事吗?” 徐元回过头,疑惑一句。 贾毅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却是轻叹一口气,随即轻轻拍了拍徐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句。 “徐兄弟,其实我本不想让你卷入这趟浑水,这金沙山庄的庄主虽是我的旧识,可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人人利欲熏心,我们这么多年不曾见,当初他还只是如我一般的浪荡游侠,可如今已是家大业大的一帮之主,我实在难以确信他如今有没有变化,此时贸然将你牵扯进来,万一有所变故,只怕……” 贾毅没有说下去,而是重重叹了口气,而徐元则是低着头默不作声,贾毅见状则是继续说道。 “师妹本不想让你牵扯进来,我也知道她早已经把你当成了她的亲弟弟,为此她不止一次跟我提过让我想办法保你平安,想必她也跟你提过不要涉足到这次的行动吧?” 说着,贾毅看向了徐元,后者愣了一下,却依旧没有作声,好在贾毅似乎并不在意徐元的回答一般,依旧自顾自说了起来。 清风拂过,夜色格外深沉。 第一百四十四章 顺其自然随遇安 “可是徐兄弟,她是个女人家,天性优柔寡断,她从小家境盈实,自然体会不到像你我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内心有多么的煎熬,不瞒你说,我也是为了复仇才踏上的这条路,可奈何仇家势力太大,无人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以至于时至今日大仇依旧难以得报,成了我最大的恨事!你却不同,眼下有如此好的机会,就算是冒险也尚有一搏之机,正因为我能够感同身受你的想法,所以才拒绝了我师妹接连的劝阻,执意将你也拉进了这泥潭之中。” “徐兄弟,希望你莫要怪罪为兄!” 说着,贾毅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带上愤恨之色,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徐元显然没想到贾毅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同样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贾毅的话,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许晴先前的模样和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他看得出来许晴那一番话绝对是对自己发自心底的劝谏,可他到现在依旧不知道许晴为什么要那么说,眼下听到贾毅这番话,若是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的话,倒也并不突兀。 只是……事情真的是像他想的这么简单吗? 徐元年纪不大,可不代表他不经世事,什么都不懂,相反,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尔虞我诈的事,他虽不曾真正见识到江湖的黑暗,可对于其中的利益驱使也有所感触,内心的潜意识告诉他此时必然另有蹊跷! 可徐元此刻一头雾水,他不知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够将这一切都弄明白,那股无助与迷茫的感觉再一次萦绕心头,令他感到阵阵无力。 许久,徐元才抬起头看向贾毅,后者同样静静地望着他,似乎一直在等他开口,目光相接,这一刻,贾毅似乎从徐元眼中看到了一些异样,让他多了些难言的感觉,隐藏在幽暗夜色中的脸上不免涌上些许凝重。 但好在徐元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异样之处,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开口说了句。 “贾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这同样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这样可以报仇的机会……” “贾大哥,我不怕危险,只要能够替那些死去的人报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受,再大的危险我都愿意尝试!” 徐元的眼中忽地闪过一抹坚定之色,随即冲着贾毅沉声说了句,听到他这番话,贾毅才欣慰一笑,抬手拍了拍徐元的肩膀。 “好!徐兄弟,我等的就是你的这句话,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护你周全,此番成功与否,就看我们兄弟二人的配合了!” 徐元重重点了点头,贾毅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只要徐元还愿意“相信”自己,他就有的是法子能够让自己的计策一步步按照预想的实行下去,虽说他并不担心徐元翻脸,可那样一来很多事就会变得很难办,这并不是素来追求稳妥的他想要看到的,特别是事关大局,他更得慎重走好每一步,眼下看到徐元的态度,他还是较为满意的。 “贾大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向贾毅道别一句,徐元随即转身离去,望着徐元渐行渐远的背影,贾毅缓缓收起微笑,转而换上一抹深沉,眼中一闪而过阴狠之色,随后略带几分怒气地走回了院子,不多时便传来一阵吵闹声,不过早已走远的徐元却并不曾听到这一番动静。 徐元依旧找不到路,但此刻的他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许晴和贾毅先前所说的那些话,以及他们二人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可越想脑子就越是一片混沌,一股莫名的狂躁涌上心头,令他感到一股难言的憋屈与火气。 就在这时,一个娇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徐元从思绪中惊醒,引去了他的目光。 “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啊!” 正是丫鬟小莲! 小莲的出现让徐元有些意外,忍不住疑惑一句。 “小莲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我见公子一直没回来,担心公子找不到路就出来找你了,还好在这里碰到了你,不然这么大的院子只怕我找一晚上都找不到。” 说着,小莲气鼓鼓地噘着嘴,似是知道这个小主子脾气好的很,还忍不住冲着徐元翻了个白眼。 听到她语气中的埋怨与担忧,徐元则是苦笑着挠了挠头,“对不起啊小莲姑娘,让你担心了,我有些事情谈的久了些,一时忘了时间就……” 话还没说完,小莲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的公子,不过下次你出来的时候一定得带着我,你初来乍到,这山庄里的路绕的很,有我在公子想去哪里我都能带公子去,就不用担心迷路了!” 看着小丫头活泼的模样,徐元心头的苦闷似乎减弱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一些,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应下了小莲的话。 “好,下次一定带着你。” 听到徐元应下,小莲当即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带着徐元朝院子走去。 一路上,徐元不时向小莲随意地打听着整个山庄的情况,以及金大成的一些事,小莲也并没有怀疑什么,只要是她知道的便尽数告知了徐元,一来二去主仆二人倒是熟络了许多。 但徐元却是默默将小莲对自己所说的一些记在了心里,既然想不明白许晴为什么要让自己离开,他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想法,索性便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就算是自己想要离开,只怕贾毅也不会允许的,甚至若是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自己贸然行事只怕会弄巧成拙,倒不如安于现状,先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猫腻再说。 只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多虑了吧! 徐元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夜空,昏暗的月光打在脸上,衬托着少年那一双深沉的眸子愈发迷人起来,就连小莲都忍不住偷偷注视了几眼,但生怕被徐元看到,她很快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回到院子里,徐元顿觉一阵疲惫涌起,草草洗漱了一番便上床睡觉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徐元早早便醒了过来,安稳歇息了一晚,精力再度充沛起来,就连身上的伤势也好了不少,先前那软绵绵无力的感觉减轻了许多,这让他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不过一想到昨天夜里许晴的那番话,他就感到一阵头大,但好在现在的他也算是几经波折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推开门,清晨的阳光打在身上,带来丝丝暖意,看这天色,又是晴朗的一天。 “公子,你醒了啊!” 这时,小莲也正巧走了过来,本想叫徐元起床,却发现后者已然醒了,忍不住惊喜地唤了一声。 “小莲姑娘。” 徐元冲着小莲微笑着点了点头,和煦的模样无形中便让人感到几分亲近,不过细看的话,却是能发现徐元的笑容略显几分呆滞,不过他自己却是从不曾察觉到罢了,也难怪顾婉老说他是个木头了。 “公子,庄主刚刚派人来传话,说若是公子醒了的话就请公子稍后到正院一同用早饭,刚好他有要事要跟公子商议。” 徐元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金大成居然会大早上就来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莫非和那《逍遥剑决》有关? 想到这儿,徐元心里疑惑的同时也多了些难言的激动,想必是贾毅安排的,且不管贾毅具体的想法如何,凡是能够给自己复仇带来希望的事,就不由得他不去。 “好,我知道了。” “公子,那我服侍你洗漱吧。” 徐元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在小莲的服侍下清洗完毕,穿好衣衫,一如既往带着木剑朝正院走了去。 一路上,小莲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被徐元如视珍宝般悬挂在腰间的木剑,疑惑地问了句。 “公子,你干嘛要带把木剑啊,听说庄主收藏了很多名家的宝剑,若是公子喜欢的话,想必庄主一定乐意赠公子一把的。” 与徐元相熟后,小莲说话也多了些直率,不过徐元听着她的话却是轻轻一笑,“这把木剑是我爹留给我的,我带着他是想时刻记着爹临行前对我的嘱托罢了,可不是其他的佩剑能够相比的。” 小莲这才明了,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你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我感觉公子和其他那些装模作样的公子哥一点都不一样,公子更像是有涵养的大家公子。” 听着小丫头的话,徐元苦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回答,不过眼底还是不免闪过一抹阴翳与落寞。 这一幕自然不曾逃脱小莲的注视,当即低下头,只以为提到了徐元的伤心事,连忙歉声说了句。 “公子,对不起……” 徐元无谓地摆了摆手,轻轻一笑,“无妨,都是过去的事罢了!” 看着徐元云淡风轻的模样,小莲陷入了沉默,对于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 二人一路走走谈谈,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了正院。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沙阵营齐登场 正院便是徐元昨日来山庄时金大成带他们去的那片院子,在小莲的带领下徐元很快就看到了那间奢华的议会堂,只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厅堂内居然摆上了一张大长桌,上面满满当当盛着珍馐美味,哪怕是站在院子里依旧能够闻到那股扑鼻的香味。 徐元远远看了一眼堂内情形,竟是坐了不少人,除却贾毅许晴以及周雄一家子以外,居然还有几个看着眼生的人,其中既有虎背熊腰的大汉,也有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秀士,甚至还有身段火爆的女子,形形色色倒是应有尽有,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人,倒不是人少,实在是桌子太大了。 众人不时说笑着,笑声从屋内徐徐飘出,这时,金大成恰好看向屋外,正巧看到了走来的徐元,当即笑着起身,轻轻拍了拍手,众人见状纷纷停下交谈,顺着金大成的目光朝屋外看了去。 “徐兄弟,你可算来了啊!来来来,快坐下!” 徐元一只脚刚踏进门,金大成就笑着开口说了句。 贾毅众人倒还好,可与金大成一处的那几人却是不明所以,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每个人眼中都带着几分疑惑,显然他们并不清楚这个让金大成以礼相待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徐元同样被金大成的热情整蒙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坐在了最下首位置,冲着众人略带歉意地说了句。 “实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金大成率先无谓地摆了摆手,“徐老弟,今天在座的都是咱们自家兄弟,不必在意那些。” 说罢,金大成又向徐元介绍了一番在他下手位置坐着的几人,“来,徐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金沙山庄的军师,吴江,江湖人称卦中仙。” “吴军师好!” 徐元闻声看向紧挨着金大成坐着的一名清秀青年,看年纪并不比贾毅大多少,一身简易素袍,神情略显木讷,让人惊讶的是他自始至终都闭着一双眼,听着金大成介绍自己也仅是冲着徐元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并不曾开口。 对于吴江的作态金大成并未放在心上,徐元虽疑惑,却也只当吴江是个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一类人罢了,同样不曾在意,而是随着金大成所指看向了另外两个体型壮硕的中年。 “这二位乃是我们金沙山庄的两大总军统领,童贯、童猛,江湖人称金甲军银甲军。” 这童贯童猛无疑乃是孪生兄弟,二人的相貌颇为相似,如同雷公一般,豹头环眼,横眉竖目,一副凶神恶煞般的面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寒意,不敢直视。 二人见金大成当真一一介绍起来,心里越发好奇着徐元的身份,眼下听到介绍到自己也不做理会,只是一个劲儿好奇地打量着徐元,似乎想从后者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被这么两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凶猛汉子这么盯着,徐元只感觉像是被野兽盯上了一般,但还是保持镇静,冲着二人抱了抱拳。 “二位统领好!”金大成的手再度下移一位,正想开口介绍,但却被那人夺了话头。 “呦~这小兄弟长得还真俊俏,看来姐姐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群糙老爷们儿了!” 闻声,徐元顿时一愣,嘴角忍不住颤了颤,看着面前那身段火爆的女子,竟是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哪怕后者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可依旧让他感到丝丝莫名的危险意味。 而金大成听着女子的话却是无奈一笑,其他人同样带着无奈神色,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女子的话,显然后者可不是什么善茬。 女子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停顿了一下就继续介绍起了自己,“小弟弟,姐姐我叫穆红,不过大家伙儿都喜欢叫我一丈红,至于小弟弟你嘛,不管你叫姐姐什么,姐姐都开心!” 说着,穆红冲着徐元抛了个媚眼,令后者猛地一颤,只能回以苦笑,心里顿时发起了愁,他可是最愁和女人打交道了,更别提眼前这个女人可是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主啊,这以后只怕有的是他受得了。 看着徐元的苦涩模样,穆红似乎甚为开心,不顾形象般朗声笑了起来,倒是豪爽的很。 “穆……穆红姐你好!” 徐元愣是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金大成见状只好出来打起了圆场,冲着穆红摆了摆手,后者这才收敛了几分,但依旧不时冲着徐元挤眉弄眼不断挑逗。 “徐老弟,一丈红可是主管我们金沙山庄情报与刑狱的统领,今后你若是想了解任何江湖上的事情尽管去找你这位姐姐,看上去她对你可是亲近的很呐!哈哈哈哈……” 金大成打趣一句,更加让徐元感到一阵头大,不过他毕竟也见过些世面,自然不会过多表露出什么,而是再次冲着穆红抱拳拘礼,道一声。 “那日后便麻烦穆红姐你多多照料了!” 既然穆红主管整个金沙山庄的眼线情报,那自己日后复仇自然少不了她相助,徐元再傻都不会不清楚在座这几个人都是金沙山庄真正核心的人,换言之,倘若自己要指望金沙山庄来替自己报仇,这些人绝对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不管是谁都是他必须争取交好的! 穆红对于徐元的礼貌倒是显得颇为欣赏,一双美眸自打落在后者身上便没有离开过,听着徐元的话当即笑眯眯回了句。 “好说好说,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呦~” 像是生怕穆红吓坏了徐元,金大成忙指向了最后一人,与其他人不同,此人看上去寻常的不能再寻常,属于那种放到人群中根本不会让人多看一眼的存在,无论是样貌还是衣着都透露着几分朴素,但既然能出现在这种场合并且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显然不能以常理来揣测。 有时候,越是不起眼的人才越是有手段的人,徐元自然深知这一点,因而他对于这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青年的好奇可是要比之前那些人更多一些。 “徐老弟,这位乃是主管我们金沙山庄暗杀一派的统领,他的名字便叫无名,你可得记好了哦。” 金大成的话音刚落下,无名就冲着徐元露出了一副和煦的笑容,甚至还起身冲着徐元连连躬了躬身,这幅模样哪里像是一方统领,简直就像是茶馆酒肆里的小二。 哪怕徐元从小见多了能人异士,但此刻也不免被这无名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能下意识回着礼,心里却一个劲儿好奇着无名究竟有什么手段能够让金大成放心让他来主掌整个金沙山庄的暗杀之事呢? 要知道金沙山庄虽然一切建制都设的齐全,甚至还效仿官府设起了刑狱,可徐元却知晓就算是金沙山庄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公然设立刑狱,否则一旦传出去那可就是明目张胆的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尽管事实如此,可明面上谁都不会触碰这一条底线。 既然刑狱无法太过张扬,相对而言,这暗杀可就劳累的多了,毕竟越是大的帮派仇家就越多,杀伐争斗的时候定然不会少,除却明面上的厮杀,这背地里的勾当又岂能少的了,所以这暗杀一支可是重中之重的存在。 而无名如此不起眼之人居然能够担此要职,足以见此人必然不会像表面上显露出的那般,只怕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辣角色! 不过徐元想得到这些,明面上却是不会表现出什么来,毕竟不管是大小帮派,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少,哪怕是天元帮内同样有这样的人存在,徐元见多不怪,自然也不过显得太过失态。 将所有人都介绍完了,这一众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金大成,显然他们都在等着后者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那便是徐元的身份,他们可不相信金大成费这么大功夫将他们每个人都细致地介绍给一个看上去并没任何特异之处的小子是一时兴起! 金大成自然清楚众人的想法,也没有过多磨蹭,清了清嗓子,便将话锋转向了徐元。 “兄弟们,介绍完了你们,想必你们也好奇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吧,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 “他是我选定的乘龙快婿!” 金大成这话一出,别说那一众统领惊讶地张大了嘴,就连徐元都满脸震惊地愣在了原地,显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金大成的这番话。 周雄和许晴同样如此,皆难以置信地看着金大成和徐元,目光在二者身上来回辗转,他们可是随同徐元一块儿来的,怎么连他们都不知道,徐元是什么时候成了金大成的女婿了的! 突然,许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猛地看向了贾毅,然而,后者对于这一幕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非但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讶神色,反而还带着一抹笑容,看上去倒像是再为徐元开心,可许晴和他相处这么多年,岂会看不出贾毅这笑容的虚假,只是就连她都不明白贾毅到现在究竟是闹得哪一出了! 徐元很快回过神来,下意识便要开口辩解一句,但还不待他出声,便被一直不曾开口的贾毅抢了先。 第一百四十六章 乘龙快婿砸到头 “徐兄弟,恭喜你了!” “贾大哥,可我……” 徐元一脸茫然,本想再开口为自己辩解一番,可贾毅却是冲着他微微使了个眼色,他是别着头的,这微小的动作自然不曾被其他人看去,但却是结结实实落在了徐元眼中。 呼之欲出的话停在了嗓子眼,徐元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而是慢悠悠坐了回去,茫然地看向金大成。 后者看着徐元凝滞的神情佯装怒色,开口问了句,“怎么?徐老弟,你是不愿意做我金大成的女婿了?” 徐元张了张嘴,却是含糊不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幅模样自然引得其他人大为疑惑起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而那几个统领更是皱起了眉头,偷偷瞧了金大成一眼,心中甚是不解,怎么看上去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这事儿似的,难不成是金大成一厢情愿? 还是这其中另有猫腻? 这时,贾毅突然轻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徐元的肩膀,冲着金大成解释道:“金兄,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这小兄弟向来一高兴过头就结巴发呆,他可不是不乐意,而是乐过头了!” 闻声,金大成的神色才缓和几分,带上笑意再度看向徐元问道:“徐老弟,可是如此?” 徐元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苦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举起身前的酒杯,冲着金大成致歉一句,“的确如贾大哥所说,让庄主和诸位看笑话了!” 说罢,徐元一饮而尽杯中酒,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沿着胸脯流入腹中,令徐元感到一阵燥热,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而看到徐元应下,金大成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就说徐老弟怎么可能不愿意与我金家结亲呢!来来来,各位,让我们为这件大喜事提前干一杯,好生庆祝一番!” 贾毅率先迎合,一边端起酒杯,一边冲着徐元笑了笑,后者自然看得出他这笑容中掩藏的深意,虽然倍感无奈,却也只能微笑着端起了被丫鬟斟满的酒杯。 他猜想的到,金大成突然这么说,背后必然有贾毅的安排,只是他却不清楚这被贾毅设计其中的究竟是金大成还是自己,随着事情的一步步发展,徐元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在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角色了,同样也愈发迷茫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了。 可事已至此,他难不成还能在这山庄里悖逆金大成?无论处于何种角度来看,眼下他只有顺承着金大成,才能达成他的目的,才能和金沙山庄攀上关系。 而且,贾毅一直在给自己使眼色,哪怕是徐元因许晴的一番话对贾毅产生了些许猜疑,可在没有察觉到任何端倪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贾毅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贾毅的确救过他很多次,他打心底里对于贾毅还是愿意相信的。 贾毅给自己安上了这么个身份,徐元倒也多多少少能够明白一些他的苦心,一来借着这女婿的身份,这次的行动他也就有身份和借口来参与了。 二来,今后在这山庄内,有这层身份在,他自然也能够过得更加舒坦,甚至若真的能够得到金沙山庄的帮助,他这个身份还能够借到金大成的光,一个无名之人和一个庄主女婿,号召力可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徐元的思绪转的飞快,这些问题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唯一疑惑的也就是贾毅是如何劝动金大成的了,不过与贾毅相处许久,他自然清楚后者可是个机智多谋的主,便也没有过多纠结下去,而是配合着贾毅演好自己的角色,毕竟此事事关自己复仇,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三人率先起身,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坐着了,纷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许晴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贾毅,关于这件事她在此之前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徐元想到的点她同样想得到,甚至她所知道的远远不是徐元能比的,然而对于贾毅这样的安排就连她一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徐元身上,自然不会在意到她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女子是什么情绪。 周雄一家子同样茫然地看向贾毅和徐元,各有心思,周燕是发自肺腑地替徐元感到高兴,当了庄主的女婿,那以后可就能一直待在这里享福了,这种生活哪怕是她都不可能实现的! 而老谋深算的周雄虽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可仅仅是看徐元先后的情绪变化他也能或多或少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只不过他猜想不到这里面究竟是卖的什么关子罢了。 唯一让人惊讶的是秦和似乎也看出了什么端倪,微微眯着眼看着徐元,片刻后,嘴角竟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至于那几个统领却是一个个笑了起来,一边奉承着金大成,一边夸赞着徐元,倒像是发自内心替金大成开心一般,可任谁都能想得到,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破绽的局面他们岂能相信,只不过碍于金大成,他们只能把疑惑藏在心里罢了,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面子上自然不会让人看出任何端倪。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皆是豪放之士,那穆红还忍不住冲着徐元调笑一句,“小弟弟,姐姐原本还打算委身于你呢,真没想到姐姐还没出手,你就把我们庄主的大小姐骗到手了,姐姐还真是小瞧了弟弟你的本事了哦!” 闻声,徐元只觉得嗓子突然一辣,顿时咳嗽了起来,引得众人哄然大笑,待得笑声弱了些,金大成才抬手制止了穆红。 “你啊就别逗他了,今后他便是我金大成的女婿,自然也就是这金沙山庄的半个主子,你们见了他就如同见了我一般,记住了吗?” “是!” 那几个统领难得正色应声,江湖人虽不拘小节,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到了正经的时候,他们可不会掉链子,否则又怎能撑得起金沙山庄这么大的场面! “好,徐老弟,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你既是我女婿,我也拿你当兄弟来看,从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左膀右臂,这山庄大大小小的事务今后你可都得好好熟悉一下了!” 金大成这话虽然听上去颇为变扭,但徐元此刻显然也在意不到那些称呼上的问题了,而是因金大成那后半句话惊讶了起来,倒是实在没想到金大成居然放心让自己接触整个山庄的事务,难道就不害怕自己是其他帮派派来的密探? 不过转念一想,徐元也就释然了,只怕这话也只是说说罢了,金大成能坐稳这一帮之主,将金沙山庄在短短几年内经营到眼下这等地步,岂会随随便便就相信自己一个外人,眼下这么说,估计还得是和那争夺秘籍之事有关罢了! 其他人不知,但听着金大成的话也纷纷向徐元道着喜,徐元只好苦笑着一一回礼,场面甚是欢乐和谐,只不过这些人究竟是什么心思便没有人知道了。 “好了,诸位,这是我今天要说的第一件事,接下来要说的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片刻后,金大成示意众人坐定,这才换上正色,郑重地说了句。 几个统领看到金大成的面色就知道接下来的事必然不简单,纷纷收起了先前的松弛模样,正襟危坐等待着金大成的安排。 徐元同样也猜到了什么,虽说他昨日就已经通过贾毅的叙述了解了整个流程,可此刻也还是集中注意力听了起来,事关大局,他不能错过任何一点关键信息。 扫视了一眼众人,金大成也没有过多停顿,而是直接看向了周雄,随即开口到。 “承蒙周老弟信任我们,眼下有一桩大买卖与我们合作,这笔大买卖一旦做成,我们金沙山庄势必能够再创佳绩,甚至称霸整个雄州也指日可待!” 先前看到金大成的郑重模样,那几个统领就猜测到他要说的事必然不小,但却没想到他这一开口便是如此宏言,这让尚不知情的他们可是越发好奇了。 好在金大成很快就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周老弟手上掌握了有关那天下第一游侠门派—逍遥客当年失窃的《逍遥剑决》的消息,而且周老弟已经将相关的事通通告知了我!” “什么?逍遥剑决?” 一听这话,那几个统领可是坐不住了,身为习武之人,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那可是一流秘籍,放眼整个江湖也没有多少,若真按金大成所说被他们得到一本的话,称霸雄州只怕易如反掌了吧? 看着众人惊讶的神色,金大成轻轻一笑,随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此事干系太大,一旦处理不好,我们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所以我细想之下,决定演一出戏!” 说着,金大成破有深意地笑了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急切,穆红更是忍不住催促道:“庄主,你倒是快说啊!” “哈哈!” 金大成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开口叙述了起来,于是乎整个议会堂内陷入了一股难言的静谧氛围内,除却金大成滔滔不绝的叙述声外,便是时不时响起的叫好声和惊讶声,一直持续到午时方才淡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事俱备计谋出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院中,连带着整个议会堂也多了几分燥热,又或许是酒劲上头,众人的面色尽显潮红。 哪怕金大成的话音早已落下,可那一众统领依旧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毕竟这剑诀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 “好了,诸位,具体如何行动我已经部署好了,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待得事成之后,我金大成绝对不会亏待你们每一个人!” 金大成的话音响起,才将这一众人拉回神来,眼中的惊讶一扫而空,继而换上了浓浓的期待与迫切,那架势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秘籍夺过来一般! 看着众人的神情,金大成欣慰一笑,随即看向了周雄。 “周老弟,这次能否成功,关键可就在老弟你的身上了!” 周雄迟疑了一下,还是拱了拱手,平静地说道:“金庄主请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贾兄相助便不会食言,还望金庄主能代我好好照顾我这一家老小。” 金大成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周老弟尽管放心,你的妻儿在这山庄内绝对不会受一丁点委屈,这点我金大成敢拿脑袋跟你担保!” 看着金大成信誓旦旦的模样,周雄动荡的一颗心才略微安稳了一些,片刻后再次拱手道:“既如此,周雄在此谢过庄主了!” “无妨,周老弟,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你且与妻儿交代一下,等到了时辰我再差人唤你。” “好,庄主告辞!” 周雄当即起身,冲着金大成和众人道别一句,便带着满脸迷茫的一家子走出了议会堂。 目送着周雄离去,金大成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异样的光泽,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看上去却是不甚自然。 片刻后,金大成才又转头看向那一众统领,下令道:“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吧,等到姓周的到了指定地点后,你们便依计行事!” “是!” 几人顿时起身应声,神色肃穆,随即也离开了议会堂。 随着多半人离去,偌大的屋内便仅剩下金大成、徐元、贾毅和许晴四人,甚是空落。 金大成没有过多停顿,当先看向徐元,笑着说了句。 “徐老弟,你也先回去歇息一会儿吧,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东西,缺兵刃的话便让下人带你去兵器库自行挑选,一个时辰后我们从庄内出发,到时候我在差人去叫你!” “好,那庄主、贾大哥,我就先回去了。” 徐元多少猜测得到金大成将他们都支走,想必是有重要的事要跟贾毅说,他自然不好再继续待下去,当即起身道别一句,随后走出议会堂,找到了在外面一直等候的小莲,相伴离去。 直到徐元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金大成才收起笑脸,脸上写上疲惫之意,闭上眼倚靠在了椅子上,抬手揉着发涨的脑袋。 贾毅一声不吭,静静地看着桌面,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许久,金大成才轻声问了句,“贾老弟,这事儿你确定这么做能行?” 贾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问到:“金兄,你突然这么安排,只怕还没有跟我那侄女说吧,你难道不怕她知道了跟你闹?” 闻声,金大成苦笑一声,颇为无奈,“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啊,此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为此我就连几个亲信都不曾告知,可他们虽说对我这个庄主言听计从,但可不会任由我随意行事,不给那小子安排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只怕我连手底下这些人都没法儿交代!” “至于我那闺女……倒也无妨,反正此事暂且只有你我几人知晓,就算是传出去也不会产生影响的,大不了日后再找个替罪羊……” 金大成没有继续说下去,阴狠一笑,显然早已想好了对策。 贾毅见此倒是不曾多说什么,同样一笑,但许晴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金大成的印象无疑差了几分,就因为贾毅的一句话就不顾自己女儿的清誉,这种人只怕没有几个女子会喜欢。 议会堂发生的事徐元自然不知,此刻的他已在小莲的带领下回到了房间,直到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才收敛起了先前的微笑模样,转而紧皱着眉头坐在了床上,脑海中不停回想着金大成先前的话,只觉得这一顿饭可是吃的够累的! 直到此刻徐元都是发蒙的状态,他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怎么就突然成了金大成的女婿了,倘若没能报成仇,自己岂不是要跟金沙山庄绑一辈子了? 更何况,结亲这件事徐元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更没想过要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结亲,可他竟不知该如何反抗,随着来到金沙山庄,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身不由己了,仿佛处处都得按照贾毅和金大成的安排来做。 但其实,他并非不能反抗,只是……一旦弄巧成拙,他真的害怕错失一次复仇的机会,对于决定不去习武的他而言,这样的机会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一旦错过了,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报仇之日,想到这里,他又像是释然了起来,只要能够报仇,为此牺牲自己或许也值得了吧? 徐元就这么痴痴坐在床边,神色挣扎,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倘若其中真有什么猫腻的话,此刻反悔尚有余地,一旦越陷越深,徐元真怕到头来自己会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浓浓的担忧与犹豫充斥着少年的心,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敲了两遍才惊醒了徐元,下意识惊声而出。 “谁?” “公子,是我,小莲!” 徐元轻呼一口气,随即无力道:“进来吧。” “吱~” 推开屋门,小莲端着一个被红布覆盖着的木盘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愁容的徐元,虽和小莲相处仅不足一日,可对小莲,徐元倒是多了些真实,这或许也是受到这个小丫头天真朴实的性子的影响吧。 “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啊?” 放下手里的木盘,小莲好奇地问了句。 闻声,徐元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而,小莲却是灵光一闪,突然笑着问了句,“公子,你莫非是因为庄主今天招你为婿的事?” 徐元一愣,惊讶地看着小莲,似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能够猜得到他的心思,当即忍不住问了句。 “你……你怎么知道?” 小莲笑嘻嘻地冲着徐元吐了吐舌头,“公子,小莲虽然是个丫鬟,可就连庄主都夸过我心思聪慧呢!其实,你们在屋里交谈的事我大都听到了,公子当时回答支支吾吾的,我就猜公子应当是在为此事发愁吧!” 犹豫了一下,小莲还是如实相告了,或许也是她打心底里相信徐元,否则若是搁在他人身上,一旦把她的话告诉金大成,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自古以来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徐元显然不会有这种想法,见小莲说出了个所以然,他也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小莲的猜测。 小莲当即一喜,但很快就又疑惑地问了句,“公子,那你为什么要发愁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成为我们金沙山庄的赘婿呢,甚至连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家都心甘情愿让自家公子赘入金沙山庄,更何况……公子你孑然一身,能够留在金沙山庄总好过浪迹江湖啊!” 徐元听得出来小莲是在发自心底替自己着想,自然不会因为小莲这坦然的话而感到不悦,反而更乐意倾诉一番。 犹豫了一下,小莲还是如实相告了,或许也是她打心底里相信徐元,否则若是搁在他人身上,一旦把她的话告诉金大成,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自古以来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徐元显然不会有这种想法,见小莲说出了个所以然,他也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小莲的猜测。 小莲当即一喜,但很快就又疑惑地问了句,“公子,那你为什么要发愁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成为我们金沙山庄的赘婿呢,甚至连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家都心甘情愿让自家公子赘入金沙山庄,更何况……公子你孑然一身,能够留在金沙山庄总好过浪迹江湖啊!” 徐元听得出来小莲是在发自心底替自己着想,自然不会因为小莲这坦然的话而感到不悦,反而更乐意倾诉一番。 犹豫了一下,小莲还是如实相告了,或许也是她打心底里相信徐元,否则若是搁在他人身上,一旦把她的话告诉金大成,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自古以来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徐元显然不会有这种想法,见小莲说出了个所以然,他也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小莲的猜测。 小莲当即一喜,但很快就又疑惑地问了句,“公子,那你为什么要发愁啊?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成为我们金沙山庄的赘婿呢,甚至连一些有头有脸的大人家都心甘情愿让自家公子赘入金沙山庄,更何况……公子你孑然一身,能够留在金沙山庄总好过浪迹江湖啊!” 徐元听得出来小莲是在发自心底替自己着想,自然不会因为小莲这坦然的话而感到不悦,反而更乐意倾诉一番。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剩下的几天不出意外都是一如既往的在忙碌与空闲之中度过,不知为何,那名叫霍凯的少年自从那一日和那些军伍之人离去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倒也好,省去了麻烦。 徐念卿收拾完最后一张桌子后,轻呼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傍晚时分,这最后一天也过去了,心里没来由多了些激动,但也有些感伤。 激动自然是因为他终于将先前讲好的欠账还清了,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就可以离开这座打了整整一年杂的酒楼了,但毕竟在这里待了一年,无论是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掌柜的,还是张大张二,甚至是一些酒楼的老主顾,这些人对他都很好,这突然就要走了,他还真有些不舍,自打离家以后,他已经把酒楼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要说一点都没有不舍的感觉,那是假的。 但他要走的念头还是很坚定,他年纪不大,但心里却是清楚,若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到头来也只能是一个任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小二,无论是去寻那个不知踪迹的老爹,还是为了他的大侠梦,他都得离开。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大腹便便,正是掌柜的钱中钱。 他并不知道掌柜的曾去过那间破庙,也不知晓那一日发生的种种,若是知道的话,就凭掌柜的对那老人恭敬相待这一条,他在心里对掌柜的的好感就得上升不少。 钱中钱仔细端详了几眼少年,开口道:“徐小子,咱们事先说好的,你在我这里打一年杂,工钱就当还我替你治病的花费了,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你随时可以离开。” 突然,少年猛地跪在钱中钱身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带着几分哭腔道:“掌柜的,你的救命收留之恩,徐念卿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日后掌柜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中钱眉眼带笑,扶起了哭着的少年,开口道:“你这小子尽会整文词儿,好了,你的心我知道了,如果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我这酒楼再不济,多养活你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徐念卿重重点着头,却是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嗯声。 钱中钱轻叹一口气,说道:“好了,徐小子,收拾收拾东西,去找你师父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收拾东西?徐念卿呆滞了片刻,左瞅瞅右看看,却是发现,自个儿根本没有什么可收拾上的,来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除了腰间的这把小木剑以外,还真没有什么是属于自个儿的东西了。 看着少年的模样,钱中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站在不远处有些感伤的张二开口道:“去我屋里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包袱拿出来。” 张二愣了一下,忙小跑着上楼,不一会儿提着一个小包袱走了下来。 接过包袱,钱中钱一边替少年挎上,一边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也是从我这酒楼里出去的,掌柜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包袱里有几件换洗衣裳,还有点碎银子,带路上用得着,别亏待了自己。” “掌柜的,这……” 钱中钱摆了摆手,故作严厉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不嫌这一身衣裳寒碜,我还嫌你给酒楼丢人呢,都带上,不然的话就当你瞧不起我这掌柜的!” 徐念卿抬起头,看着掌柜的眼中的坚决之色,片刻后,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见此,钱中钱才笑着点头道:“好,这才对嘛,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了,快去找你师父吧,别让他等急了。” 徐念卿愣了一下,总觉得掌柜的的话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停顿了一下,再次点头。 “那掌柜的,张大哥,张二哥,我这就走了啊……” 徐念卿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三人,三人尽皆回以一笑,张二更是红了眼,若说平日里对徐念卿最好的人,莫过于他了,眼下徐念卿就要离开了,他可是真的不舍,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冲着少年笑,叮嘱着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找不到老爹就回来种种如此的话。 徐念卿一一回应着,硬是又待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转身走出了酒楼,站在酒楼外,回首望了一眼这并不大,仅仅二层的小楼,这个被自己当作第二个家的地方,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片刻之后,徐念卿抬起手臂使劲儿蹭了蹭眼角的泪,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张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徐小子,等等……” 闻声,徐念卿转过身,看到张二一脸急切地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正是他平日里给老人带酒的那个酒葫芦。 张二把酒葫芦递给徐念卿,笑道:“给你,拿着,这次可不是人家喝剩下的酒,是掌柜的特意从柜上拿的两壶绿蚁酒,虽说不是啥贵酒,但也算是咱这幽州地界的特产了,掌柜的让我带给你。” “掌柜的……”徐念卿捧着酒葫芦,眼里隐有泪花闪烁,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二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别发愣了,快去吧,这天儿就要黑了,夜里不安分,可别出事。” 徐念卿嗯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朝着城西迈步走了去,走的不快,像是生怕走得快了,那几个人还有什么想跟自己交代的就找不着人了。 但这一次,似乎话都交代完了,徐念卿的身影穿过街道,消失在了酒楼的视野中,也没有听到有人呼唤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酒楼被四周的房租挡了个严实,他只能看着酒楼所在的方向,停顿片刻时间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城西大步离去。 酒楼这边,钱中钱坐在柜台前,张大张二静静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气氛有些凝重,但没有谁率先开口,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钱中钱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朝着屋外看去,视线中空无一物,但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皱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你们收拾收拾就上板歇息吧,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给我留门了。” 说罢,钱中钱急匆匆起身,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朝着酒楼外快步离去,看他走的方向,亦然是城西。 长街夜深,镰月似银钩,为数不多几颗昏星点缀着黑漆漆的夜空,整条街道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步行走着,穿梭在一条条街道中,一身粗陋的布衣,满是稚嫩的脸颊上带着几分潮红,也不知是为何。 少年正是从酒楼离开的徐念卿,从酒楼出来后,他就一路朝着城西走去,但或许是因为心情较为低沉,走得不紧不慢,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不过走到城中的位置。 眼下到处战乱不断,虽说战火还没蔓延到这里,可人们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毕竟这时期,多的是心怀叵测的人趁此机会横生事端,特别是那些匪贼,亦或是一些流亡在外的犯人,这些人可是喜欢趁夜生事,为避免遭受无妄之灾,大多数人天一黑就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很少有人会在夜里出门。 因而,在这夜里还悠闲在外晃荡的,多半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当然,徐念卿并不在内。 但他也清楚这世道的乱,看着渐渐深了的夜色,少年也加快了步伐,别说是那些匪贼或是亡命之徒了,就是一个寻常的成年人,也不是他一个不过十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能够抗衡的,万一点子背真碰上什么不安好心的人,那可有他受得了。 但就在这时,徐念卿像是有所感应地停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身前的一片黑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颤音道:“什么人?” 然而,过了许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回应,少年不免心里嘀咕一句,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刚刚好像真的有脚步声的! 正当他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他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那个脚步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而且,还不止是一个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 果然,下一秒,一个声音就从黑暗中传了出来,“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一个小孩子走夜路是很危险的吗?” 声音落下,接连十几道身影走了出来,尽皆衣着朴素,却是无一例外腰胯横刀,虽然走的散乱,但却透露着几分乱中有序的意味。 少年盯着为首一人,眉头紧皱,哪怕只是见过一面,但他还是记得,这个人正是前几日和那名叫霍凯的少年坐在一起的中年,而紧随其后的那些人,却是一水的生面孔。 那姓宋的中年同样打量着徐念卿,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在少年身前不远处站定,其余人则是绕过两侧,将少年团团围住,同样不曾出手。 ps:近三日琐事较多,更新内容有误,静请见谅。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静等好戏开幕时 听到小莲的话,徐元下意识皱起了眉头,片刻后疑惑一句,“小莲,为什么这么说?” 迎着徐元灼灼的目光,小莲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公子你有所不知,大小姐本不是庄主亲生的,而是庄主一位故人的女儿,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庄主罢了,这些年来虽说庄主将大小姐视如己出,可自从金沙山庄逐渐成为江湖上显赫的势力,夫人又为庄主生下一女后,庄主对大小姐……” 小莲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徐元已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略显惊讶,似是没想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看着徐元明了的神色,小莲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公子,其实这些我也不知道,是听庄里的一些老人私下里谈论的,不过很多人都这么说,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徐元点了点头,但道听途说也好,事实也罢,不管怎么说那女子都是金沙山庄的大小姐,在外人眼中也是金大成的女儿,徐元依旧想不明白小莲为什么会说金大成并非真心招揽自己。 像是看出了徐元的疑惑,小莲再次开口解释道,“公子,大小姐如今已然二八芳龄,可是公子你才……而二小姐仅仅比公子年幼几岁,若是庄主真心待公子的话,小莲觉得他应该第一时间会想到二小姐,而不是迟迟不曾被他关注过婚事的大小姐……” 小莲的话戛然而止,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徐元,她相信徐元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倒也的确如此,徐元自然听的明白,不过片刻后却是苦涩一笑,这些不过是小莲自己的猜测罢了,他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自己不过就是个浪荡江湖的穷小子,金大成肯招自己为婿在外人眼中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就算是再怎么高看自己,只怕以自己的身份也配不上后者的掌上明珠! 不过小莲毕竟一片好心,更是担着掉脑袋的风险才提醒自己,他自然不能伤了小姑娘的一片好心,片刻后冲着小莲笑着点了点头。 “小莲姑娘,我记下了。” 虽说这仅仅是小莲的猜想,但徐元也不会全然不理,无风不起浪,他还是将小莲的这番话记在了心里,不过眼下局势越来越混乱,他根本看不清摆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一条什么路,唯一能做的只有随遇而安静观其变了,只希望一切都还留有转机吧! 小莲不清楚徐元的想法,不过看到后者应下她才欣喜地松了口气,但这一颗心却是砰砰砰跳个不停,倘若她今日所说的这番话让别人听到,只怕她的下场会难以相信,想想都让她不仅打个冷颤。 察觉到小莲的细微动作,徐元冲着她轻轻笑了笑,“小莲姑娘,你放心,我徐元向你保证不会和任何人透露你所说过的任何话的!” 小莲当即嘻嘻一笑,“公子,我当然相信你,你是我见过我好的公子了,不像那些只会摆架子的家伙!” 说着,小莲像是想起了什么,嘟着嘴轻轻哼了一声。 徐元哭笑不得,倒是没有在这上面过多纠缠下去,偏过头,目光落在了小莲放在桌子上的那个被红布盖着的木盘上,随即疑惑地问了句。 “小莲姑娘,这是?” “哦!公子,这是庄主派人送来的,说是看到公子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刃,特意给公子选了一柄珍藏多年的宝剑,公子,你快打开看看吧!” 说着,小莲的眼里也闪起了亮光,显然她对金大成送来的宝剑颇为好奇,虽说她只是个小丫鬟,可谁不曾想过做那人人敬仰的侠客,只不过生活所迫,这些终究只能成了妄想罢了。 身为同龄人,徐元自然感同身受,看着小丫头迫不及待的模样,倒是轻轻一笑,随即上前轻轻掀起了那盖着木盘的红布。 一柄短剑顿时映入二人视线,通体长约两尺,剑刃仅宽三寸,握柄刚好能够容纳徐元的两只手,墨色的剑身之上还有着些许奇特的花纹,配上那黑金相间的剑鞘,沉稳而不失华美,如此奇特的短剑徐元倒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轻轻将短剑拿起,入手甚为轻巧,只是这一瞬便让徐元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饶是他这天元帮的少主,自幼见多了名剑,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宝剑,更别提这把剑从现在起已经属于他了! 一旁的小莲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元手里的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忍不住赞叹一句,“哇,这把剑好精致啊!” 闻声,徐元轻轻一笑,下一秒竟是直接将剑递在了小莲面前,“你要是喜欢就拿着看看。” 这话一出可是让小莲惊讶了起来,似是没想到徐元居然允许她一个丫鬟观瞧自个儿的佩剑,要知道对于武者来说,很多时候可是把兵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平日里珍爱有加,岂会允许她们这等身份的人触碰,但偏偏徐元说这番话的时候却是轻描淡写没有丝毫犹豫,这让小莲对他的好感莫名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公子,我真的可以看吗?” 许久,小莲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紧紧抿着嘴,伸着一双手却是不敢接,一双眼透露着浓浓的难以置信,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徐元。 然而,徐元听了她的话却是直接将剑放在了她的手里,指尖触碰到剑身,刹那的清凉让小莲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随即冲着徐元露出个饱含感激的笑容,这才放下心来仔细摩挲着手里的短剑。 目光柔和闪着亮光,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宝剑,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剑鞘上的一个图案上,端详了片刻后,顿时惊讶地喊了句。 “公子,你看,这里好像有刻字!” “嗯?” 徐元当即疑惑地探过头看向了剑鞘,他刚才也不过是匆匆一扫,倒还真没注意到剑身上刻着什么,经小莲这么一提醒,他才盯着那古老的刻字辨识了起来。 “逐……影……” “公子,原来这剑叫逐影剑啊!” 徐元点了点头,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除却木剑以外,逐影可以说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把剑了,自然要好生记下。 “公子,还给你!” 捧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小莲就识趣地将逐影还给了徐元,宝剑虽好,可终究不是她能够接触的,也是徐元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只此一次,她便没有任何遗憾了。 徐元接过,随即挂在了腰间另一侧,一侧木剑,一侧逐影,黑金色的短剑配上一身黑色劲装,此刻的徐元越来越像是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了,只可惜他并不会任何武艺,否则还真保不准能够实现多年的心愿呢! 不过徐元并不是那“朝三暮四”、不知足的人,既然决定了顺从老爹的心愿不再习武,那便不会后悔改变心思,虽说眼下的他吃尽了手无寸铁的亏,可他知足的很,毕竟如他一般的人比比皆是,可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他一般频频都有贵人相助!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然流逝,就连徐元都不曾察觉到时间过得如此快,就好像才刚刚回来一般,可金大成派来的人已然来到了门前。 “徐公子,庄主请您到正院去一趟,让小的告诉您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随着敲门声响起,下人的话音也传了进来。 闻声,徐元的目光顿时透露出几分坚毅,当即应和一声,“好,我马上就过去!” 听到徐元应下,那下人便直接离开了,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小莲才回过头看向徐元。 “公子,小莲陪你一起过去吧!” 然而,徐元这次却是摇了摇头,“小莲姑娘,去正院的路我能找得到,就不麻烦你了。” 小莲也知道徐元是和金大成一起出去,他们在议会堂的交谈她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自然知道徐元他们是有要事要办,便没有坚持。 “那……公子一路保重,小莲在这里等着公子回来!” 徐元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当即走出了屋子。 来到正院,还没走进去,徐元就远远看到了金大成和贾毅的身影,不过不知为何许晴并没有跟着,而先前看到的统领此刻也仅有穆红在场,至于其他人显然是依据金大成的安排去做他们该做的事了! 看到徐元走来,金大成率先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其他人则是默默跟在身后。 “徐老弟,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动身吧,这出好戏就快要开场了,去的晚了我们可就欣赏不到了!” 贾毅几人闻声皆带上笑意,甚至眼中还带有几分期待和迫切,显然他们都等不及想看看这场戏究竟能不能如他们所愿那般进行了! 看清众人的神色,徐元自然不会拖延,冲着金大成点了点头,便径直走在了人群中,跟在了贾毅身旁。 “好,出发!” 片刻后,一行四骑卷滚尘埃策马冲出山庄,向西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中年看着少年并没有流露出意料中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难免对徐念卿高看了几分,开口道:“小子,终于等到你出来了,怎么样,前几日我家少将军跟你说的那番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肯告诉我那和尚的行踪,我保证他们不会动你一根指头,而且,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钱还是官位我都可以满足你,怎么样?考虑考虑?” 若说上一次没有果断拒绝这些人,是因为徐念卿在猜想他们和那个和尚的关系,但眼下他却是完全明白了,这些人和那和尚定然不会是友,至于是否是敌,怕也是相差无几了。 因而,哪怕此刻已然身临绝境,徐念卿却丝毫不惧,轻哼一声,目光坚定地看着那开口的中年,开口道:“我不知道!” 听着少年硬气的语气,中年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许的意外,片刻后,轻笑了一下,阴沉道:“看来,你是不同意跟我们合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下场可会很危险啊,你要想好,你不肯透露他的行踪,落在我们手里少不了要吃一顿大苦头,甚至是丢了你的小命,可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么做值得吗?” 中年恩威并施,少年依旧不为所动,一只手攀附上腰间的木剑,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中充满坚定,“要杀要剐随你,我什么都不会跟你们说的。” 中年看着少年握住木剑的动作,失笑道:“看不出来倒还是个软硬通不吃的家伙,怎么,你觉得就凭你那把破木剑就能从我们手上逃出去吗?小子,你未免太嫩了点了吧!” 中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青年却是开口道:“好了,别跟他墨迹了,抓紧动手吧!” 徐念卿这才发现,中年身后站着的四五道身影似乎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尽皆披着一身纯白斗篷,整个人都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是开口的那个青年,显然,这是两伙来路不同的人,而这一伙人的头目便是这青年了。 青年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感情掺杂其中,反而更显威严,令徐念卿感到意外的是,中年听到这个声音后,竟然露出些许畏惧之色,直接将本要说出去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对着几个将徐念卿围起来的人使了个眼色。 “拿下!” 中年一声落下,四周的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朝着徐念卿冲了去,眼看伸出去的手就要抓住少年了。 但就在这时,徐念卿突然感觉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下一刻,他就听到四周接连响起几声惨叫,当他反应过来后,身旁已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矮胖的身形,穿着一身华丽衣裳,双手负后,脸上带着傲慢之色,看都不看周围人一眼,目光径直落在那先前开口的青年身上。 而之前听令朝着徐念卿走来的几人,却是无一例外尽皆飞了出去,每个人都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样,一个个倒地不起,捧腹惨叫,惊扰了这个寂静的夜。 徐念卿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中年身上,后知后觉地惊喜道:“掌柜的!” 来人正是钱中钱,先前在酒馆里他就察觉到一丝隐晦的气机出现在城里,方向正是城西,也是担心徐念卿的安危才赶了出来,还好,来的正是时候! 低头看了一眼少年,钱中钱笑道:“放心吧,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指头!” 说罢,钱中钱再次抬眼看向那青年,看着他的衣着,嘴角不经意撇了撇,沉声道一句:“明教……” “明教……” 钱中钱看着那几名全身遮蔽在白色斗篷下的几人,眉头微微皱起。 自打明教由波斯传入中土以后,这近百年来可谓风光无限,不知多少人一夜之间就成了明教徒,尤其是唐朝太祖还特意为明教修了一座大云光明寺,更是助长了明教的气焰。 根据最新的宗评,明教直接跻身外八门之列,门下弟子无数,而且这些年隐隐传出消息,明教多少有支持梁朝的意思,只是钱中钱有些疑惑,纵使那个姓霍的少年有意劫走徐念卿,但也不至于更应当没有那个能力调动明教之人到此啊?莫非……那姓霍的和明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不成? 细想无果,钱中钱索性不再去猜测,向前踏一步,将徐念卿挡在了自己肥胖的身躯后,直接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宋姓中年,对着那为首的白袍青年道:“不知你是明教何许人,到我幽州城有何贵干?” 宋姓中年正要开口,那青年轻轻笑了笑,迈步走在了他身前,和钱中钱仅有不足十米之隔。 看着这一幕,那宋姓中年居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怒色,反而很识趣地后退了一步,静静站在青年身后,别看这小小的一步,其中的深意可就耐人深思了。 “在下明教光明旗下四使之二,圣地使苏洛,阁下一眼识得我明教身份,却丝毫不曾畏惧于我明教威名,加之身形,请恕在下斗胆猜测,阁下便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钱串子,钱中钱吧?” 钱中钱不置可否笑了笑,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明教八大使者来了,出动一名二品小宗师就为了这么一个孩子,怎么,现在明教居然如此不堪了吗?” 苏洛并不曾在意钱中钱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仍旧笑道:“我不过是明教使者之一,上面是什么意思却不是我能够猜测的了,不过……看眼下这形式,还是旗主有先见之明,否则的话,以他们的实力想带走那小子,恐怕今天就要白跑一趟了!你说是吗,钱串子?” 钱中钱不以为意,随意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一只蚊虫,反问一句:“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再加上身后这些明教普通教众,就能够从我手里抢人吗?怕是想的简单了些,莫说你区区一个使者,就算你们旗主来了,恐怕也不敢这么说吧?” 苏洛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虽说他听闻过钱中钱的名头,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从老剑仙莫一玄退出江湖之后,钱中钱也渐渐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二品小宗师的境界,眼下多年过去,他倒是拿不准这钱串子的修为如何了,但想来也不会太高深吧,否则又怎么会耐着性子隐居于此呢! 因而,苏洛反倒是觉得是钱中钱久离江湖,不明情势,对于自己太过于高看罢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整个明教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能够认出钱中钱来,可不是凭空胡乱猜测,只因教中眼线称近几年在这幽州境内发现过钱中钱的踪迹,为了以防万一才派他们前来,正是为了避免类似于钱中钱这样的局外人牵连进来乱了阵脚。 眼下正巧碰到,倒不是说他们技高一筹,但既然上面为了防范钱中钱这一类人就只派了他一人前来,想必也是认为以他的实力足以在钱中钱手中抢人了吧! 想到这里,苏洛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底气,故作镇定道:“纵使你多年前就已经是二品境界,但这么多年隐居江湖,怕是不知道这江湖上的二品早已多如牛毛了吧?就算你成功跻身一品,金刚境也并非无敌,我打不过你,配合他们拖你一时半刻想来也不是难事,只要你插不了手,今天的赢家一样会是我们。” 说罢,苏洛还不忘热情地提醒一句:“钱串子,念在你也算是前辈,多年不问江湖事,眼下好容易出了江湖,要是在我们手里翻了船,那笑话可就闹大了,我劝你还是莫要跟我明教作对,毕竟,你只是孤身一人,有些势力可不是你能够招惹得起的!” 然而,听着他的话,钱中钱当即涌上怒容,眯了眯眼,狠声道:“你在教我做事?哼哼,我不愿涉足江湖,却也不是你区区一个明教使者能够吓得住的,这话换成你明教教主跟我说还恰当,至于你……还不够格!” 面对钱中钱接二连三的讥讽,饶是苏洛再好的养气功夫也难免架不住了,阴狠道:“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让在下领教领教你的高招,看看究竟是十年前的江湖厉害,还是现在的江湖更胜一筹!” 说罢,苏洛毫不拖沓,身形一闪,便朝着钱中钱冲了过来,抬手便是一拳,卷滚着磅礴气势,透露着浓浓的杀意,一出手便是狠招,毫不留情。 钱中钱也不甘示弱,但并没有急着出手,看到苏洛先发制人的一拳,不忘冷笑一句:“凭你也想妄代一代江湖,现在的江湖如此不堪了吗!” 最后一句,钱中钱近乎怒吼,一股浩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盛天气机在这一刻不曾遮掩丝毫地朝着四周涌去,一瞬间带起的气浪就将那原先还围在四周的军伍之人撞了出去,就连他身上的衣衫都被这股气机撑得鼓鼓的。 感受到钱中钱猛然迸发出的强大气势,苏洛顿时紧皱起了眉头,似乎很是震惊,连带着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身形显然一滞,此刻再想收手,已是来不及了。 瞅着这个档口,钱中钱嘴角一扬,随意抬了抬手,便轻而易举握住了苏洛砸来的一拳,任苏洛百般用力都不能再进分毫,这一刻,苏洛才明白他和钱中钱之间的差距了,也明白了钱中钱何以如此自信。 但已是晚了,一只手被钱中钱治住,他也没有束手待毙,翻起一脚,直取钱中钱额头,似是想逼迫钱中钱松开握住自己的手。 但钱中钱却是丝毫不曾慌乱,另一只手随意一拍,居然就轻松拍开了苏洛踢向自己的那一脚,反而手掌上的沉重力道还让苏洛感到一阵酸麻。 这一刻,苏洛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急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出好戏正开场 柳江县,位于金沙郡西北侧,从此距金沙县近百里,早年间此处隶属于金沙郡管辖,但随着时间更迭,此处不知怎么就从金沙郡的版图中划分了出去,归在了青武郡下。 群山环绕,密林广布,一望无际的茂密丛林在深邃的山谷中若隐若现,不时有飞鸟从林中成群飞出,此起彼伏的鸣叫声让这午后时分灼热的天气透露着几分沉闷的诡异。 突然,一匹瘦马从山上狂奔而下,许是跑的太快,又似乎是跑了太久,瘦马的两条前腿忽地一软,紧接着,整匹马便朝前铲了出去,上坐的人未曾料想到会发生这一幕,想要应对已是不及,只凭借本能两臂蜷缩护住头,接着视线便是一片混乱。 远远望见这一幕,一人一马从半山腰翻滚而下,一路上不知撞断了多少细小的灌木,非但没有丁点要停下的痕迹,反而越过越快,风一般扎进了山下林中。 瘦马惨烈而嘶鸣声无力响起,瘦弱但依旧宽大的身躯伤痕累累,甚至腹侧还有一道足有一指深的巨大伤口,似乎是被坡上的碎石划伤的,鲜血顺着伤口不停涌出,不多时便将它浸没在了浓浓的血泊中,而随着失血,瘦马的眼皮也终于耷拉了下来,嘶鸣声越来越无力,显然已是奄奄一息。 在它不远处的一片杂木丛中,一道人影隐约可见,虽看上去并没有瘦马那般惨烈,但也依旧可以看到他周身都布满了细小的伤痕,鲜血将他整张脸都遮盖了起来,此刻仰面朝天,大口喘着粗气,眼中还带着浓浓的惊魂未定之色。 此人正是几个时辰前从金沙山庄离开的周雄,任谁能想到这才仅仅片刻他就成了这幅模样! 虽然形势惨烈,可周雄的眼中除了那惊魂未定之色外,似乎并没有任何其他的神色流露,仿佛对于此刻的一切并不意外,甚至明明感觉身上有力气,但却迟迟不肯起身,甚至连扎进自己皮肉中的枝丫都懒得拔出,就这么目光迟滞地望着上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即将陷入昏睡的周雄听到声响顿时清醒过来,但也仅仅是略微睁大了一下眼睛而已,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马蹄声越来越近,并没有过多久,一行马队绕过最近的峡谷来到了密林前,估摸着马队的距离,周雄突然呼喊了起来,但声音却是虚弱无力的很,这却并不是他装的,而是以他眼下的状态,只能叫这么大声了。 “救命……” “有人吗……” 距离太远,马队起先并不曾听到周雄的喊声,直到又走了一刻钟时辰后,这轻飘飘的声音才得以夹杂在马蹄声中传到了最先一辆马车处。 马夫一惊,微微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四处打量了起来,很快就看到了躺在林子里的周雄和那匹瘦马,心里顿时有了个大概,八成又是一个逃难的倒霉家伙,故而并不曾在意,这年头像这种情况可是屡见不鲜,他们不过是个小帮派,就算是有善心也没那个资本去搭把手,谁知道这倒霉家伙背地里还牵扯着什么关系呢! 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多一事终归不如少一事,索性便当作没听到罢了! 周雄依旧在不停地叫唤着,却是不敢动一下,生怕被瞧出端倪来,面上神情依旧平静,可心里却是疑惑的很,按理说这些人应该来了啊,怎么还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动静? 片刻后,马队近了许多,周雄的叫声终于压过了马蹄声和车轮晃动的吱吱声,一个雄厚的中年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停车!外面什么情况?是什么人在呼救?” 一声落下,中年所坐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随同在两侧的护卫同样勒马停下,同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帮主有令,前面的马车都停下!” 听到这一声号令,所有的马车很快就都停了下来,几个马夫和护卫急匆匆从前后跑到了那中年所在的马车前,静静等待着。 这时,车帘撩起,露出一张面容俊逸的中年,皱着眉看了一眼外面低着头的众人,正巧周雄无力的呼喊声再度传了过来,他当即开口问了句。 “是什么人在喊叫?” 听到中年问起,那当头马车的马夫急忙开口,“帮主,喊叫的那人在前面的林子里,像是骑马出了事故,故而喊叫!” 闻声,中年忍不住眯了眯眼,沉声发问,“既然早就听到了,为何不报?” “我……” 马夫张了张嘴,却是磕磕巴巴了起来,片刻后才吐露明白,“小的看他那模样像是个逃难的人,这种人大都牵扯不少麻烦,我担心帮主一时善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就没有禀报帮主,还请帮主恕罪……” 听着马夫的话,中年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阴狠,但很快就被他隐藏了起来,随即再度沉声一句。 “下不为例!” “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下次绝不再犯!” 听到中年并不曾责罚自己,马夫顿时松了口气,可低着的眼中却是略带阴狠,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中年并不曾注意到马夫的神色变化,说罢就朝着不远处的那片林子看了去,有了马夫的提醒,他很快就看到了陷在林子里的周雄,自然也看到了同样遍体鳞伤的那匹瘦马。 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虽说那马夫擅作主张,可不得不说他想的倒是没错,像这种逃难的人身份最为难测,谁知道其中还牵扯着怎样的麻烦事,倘若他一时起善心而牵扯了进去,难免不会引火上身。 中年显然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仅仅思索了片刻便下令,“走吧,不必理会这家伙!” 对于中年的话无人感到意外,遭逢如今这世道,任谁都会如此选择,故而众人当即便应声一句。 “是!” 随即纷纷跑回原先的位置,随着护卫一声“出发”响起,马队便要再度行进。 可就在这时,一个黑布蒙面的黑衣人却是突然从另一侧峡谷内冲了出来,看到此处人多,想都没想便朝着这边窜了过来。 “给老子滚开!” 黑衣人暴躁地呕吼着,虽是徒步而行,可他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比骑马慢多少,眨眼间就来到了马队侧方,径直照着中年所在的马车冲撞了去。 几个护卫眼疾手快,当即策马挡在了马车旁,跟随在马队后方的帮众也见状冲了过来,看架势似乎是想将那黑衣人拦下一般。 然而,尽管看到这些人的动作,那黑衣人都不曾有丝毫退缩的意思,脚下速度不停,但却抽出了佩剑。 这档口,一阵马蹄声又从黑衣人此前出来的峡谷中响起,不出多时,一行十数人便怒气冲冲地策马闯了出来,但却似乎并不曾料想到这道上的情形,可略微愣过片刻后,那为首之人看到那正朝着马队冲去的黑衣人便立马怒冲冲地喝令。 “追!门主有令,杀了他!” 听到门主二字,众人没了顾忌,继续策马朝黑衣人追了去。 局势一时混乱了起来,看着这一幕,中年面色阴沉了下来,自然猜测到了那黑衣人的想法,显然是想将他们牵扯进去,好趁乱逃脱,他岂能随了那家伙的意。 “杀了他!” 既然那黑衣人最先动了歹心,中年自然也就没有不出手的理由了,几个护卫闻声纷纷抽出兵刃迎了上去,相距不过几十丈,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片刻间就和那黑衣人交锋在了一起。 见此,中年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但脸上却是松快了一些,仿佛已经认定那黑衣人必死无疑了一般,毕竟冲的最前的三人可是自己的护卫中实力最强悍的三个了,地地道道的二品高手,就算是这黑衣人再厉害,晾也难在他们三人手中讨得好处! 然而,下一秒他便震惊地瞪大了眼,只见那黑衣人手腕一抖,一抹亮光忽地闪过,紧接着,那三人居然齐刷刷栽下了马,甚至都不曾看清那黑衣人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甚至连那几个追杀的人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厉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震惊之色,相视一眼后,一时竟犹豫着究竟要不要继续追下去了。 他们虽不清楚那三个护卫的本事,可凭从后者身上流露出的气势来看,似乎实力并不弱,可尽管如此都被那黑衣人一个照面便解决了,黑衣人的实力可见一斑! 他们此刻可是担忧得很,生怕自个儿在那黑衣人的手上依旧撑不了多久,倘若也如那三人一般稀里糊涂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中年所属的这一众人可是清楚得很那三人的实力,心里的担忧与畏惧愈发强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策马冲去,但无一例外都放满了速度,甚至一些胆子小直接勒马停了下来。 于是乎,在黑衣人的杀鸡儆猴之下,在场泱泱数十人竟然都被他吓住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一幕吸引了去,却是没有人注意到那一直躺在林子里的周雄是何时停下了呼喊的。 第一百五十章 三方齐至乱势起 看到这一幕,黑衣人隐藏下的脸上带上一抹得逞的笑意,他要的便是这样的结果,趁此空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山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黑衣人也知道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身上,生怕露出破绽,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警惕地看向那众人,所说在场这些人中能够对他产生影响的,便当属身后这一伙势力得了,至于中年那些人虽然看上去乌泱泱一大片,可大都是一些三流武者,对于他堂堂气境强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点无论是中年还是那一伙追杀黑衣人的人都清楚得很,虽说并不知道黑衣人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但仅凭后者先前所显露出的手段来看,实力必然在一品境界,甚至更高,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三方人马就这么僵持了起来,各有心思,谁也不肯率先出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令所有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感受与疑惑,往常这条路可是少有人走,今儿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了? 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但却不曾有人注意到马蹄声响起时,黑衣人的眼中竟闪过些许喜色。 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叮叮咚咚甚为激烈,像是在疾驰一般,仅是片刻间便冲出山谷,闯入了众人的视线。 像是一伙山贼,每个人的装容都很随意,但却无一例外都带着狠色,身上大大小小遍布着伤疤,光看上去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伙阴狠角色。 看着这一伙人的装扮,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这一伙人的身份当即呼之欲出:秃鹰帮! 在雄州,除了这一伙山贼势力行事如此高调嚣张外,他们再想不到还有哪股山贼势力能有如此凶悍的气场了! 不过虽惊讶于这些人的身份,但他们却不惊讶秃鹰帮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后者的势力范围本就在青武郡,能在这儿碰到这些人自然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所为何事,为何这么急切? 而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那似乎沉寂了许久的周雄居然又开始轻声叫唤了起来,虽被马蹄声掩去,可武者的听力何其敏锐,更何况眼下局势紧张,所有人都集中着注意力,怎能听不到这虚弱的喊声。 一行人越来越近,不出多时就来到了众人眼前,他们同样不曾想到此处居然会聚集这么多人,一时也有些诧异,下意识停下马来,和中年的马队留下了些许距离,停在了林子旁。 一个甚为魁梧的中年驱马上前一步,冲着两方人马抱了抱拳,随即疑惑一句。 “在下秃鹰帮东寨寨主马六,不知各路侠士为何聚集于此?” 中年闻声当即一愣,不想还真是秃鹰帮的人,令他更为惊讶的是眼前这山贼居然就是东寨寨主,那可是秃鹰帮真正核心的人物了! 放眼雄州,真正称得上大势力的有三大门派,金沙山庄、绿柳山庄以及早年间的紫薇山庄,不过几年前紫薇山庄惨遭变故,日渐式微,时至今日不知多少能人异士转投他人门下,以至于紫薇山庄渐渐为人们所淡忘。 而继紫薇山庄而上成为这雄州第三势力的便是秃鹰帮,虽在总体实力上与金沙山庄和绿柳山庄有所差距,但其底蕴却不是这两个新兴的帮派所能比拟的,故而就算这是一伙山贼势力,但也少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哪怕是金沙山庄和绿柳山庄也不愿和这么伙亡命之徒纠缠,遇事总会卖几分面子给他们,不想一来二去反倒助长了这群家伙的气焰,行事愈发嚣张起来。 这青武郡就是秃鹰帮的地盘,为了更好管理,秃鹰帮更是在东西南北四处各设一个分寨,以此招揽人马、搜集情报,而这四处分寨的寨主地位虽不及那几个当家的,可实力却是不容小觑,就拿眼前这东寨寨主马六来说吧,他可是地地道道的一品高手,仅仅比帮中屈指可数的几人实力弱一些罢了,甚至如果他想,只怕以他的实力早就是当家的了。 但他这人素来喜好清净,才甘心在这么个偏僻地界做了个小寨主,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名气,可以说在雄州各帮各派中,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多多少少听闻过他的存在,只不过无缘得见罢了,故而在听到马六报出名号时,中年才会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中年虽是个小帮派之主,却也是历经风雨的人物,很快就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随即恭敬地行了一礼,虽说他同为一品高手,但是马六的身份背景可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失敬失敬,原来是秃鹰帮的大侠,在下青叶帮帮主段青,久闻大侠名号却无缘得见,不想今日竟有幸在此处见到,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段兄客气了,青叶帮同为青武郡的帮派势力,日后需要段兄相助的地方还多的是呢!” 听着段青的恭维,马六淡淡一笑,虽尽显礼貌亲和,可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透露着冷漠之色,显然是个狠辣角色。 段青笑着,本想借机多套套近乎,毕竟同在青武郡,可他的青叶帮仅能算作中等势力,若是能够傍上秃鹰帮这棵大树,那日后在青武郡可就舒坦多了。 但还不等他开口,马六就将目光移向了另一侧,看着那十几人,直接将段青无视了,见此,他也就悻悻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马六盯着那十几人打量了一番,目光突然停在了其中一人胸前的绿色图案上,那像是两片柳叶,簇拥着中间一个绿色的张字,他的心里立马就有了猜测。 “你们是绿柳山庄的人?” 闻声,那为首之人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在下绿柳山庄董平。” 与段青相比,董平的底气可强得多,不管怎么说他的背后都是绿柳山庄,虽说他仅仅是一个寻常帮众,但也代表着绿柳山庄,自然不会因秃鹰帮三个字就跌了份! 不过他的作态却是让马六略感不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语气自然冰冷了几分。 “既是绿柳山庄之人,想必你也清楚这道上的规矩吧!这青武郡可是我秃鹰帮的地盘,你们不打声招呼就闯开,莫非是绿柳山庄看上我们秃鹰帮的地盘了?” 马六的声音陡然提高,甚至还带上了些许狠厉,而他身后的一众喽啰也颇有默契地在这一刻齐声抽出佩刀,虎视眈眈地盯向了那十几人。 见状,董平紧皱起了眉头,被这么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盯着,就算是他也不免感到一阵心慌,可依旧撑着胆子挺着背,故作镇静地回应了一句。 “马寨主切莫误会,我们是来追杀盗贼的,这家伙盗取了我们帮派的一件宝贝,我们一路追杀至此,尚且不及与贵帮交涉,请勿见怪!” “盗贼?” 马六疑惑一声,满脸的不信。 董平闻声便朝着那黑衣人所在的方向指了去,“就是此人,他……” 然而,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马六吸引了去,当他再看向那黑衣人先前所在的位置时,却是早不见了人影,甚至连踪迹都不曾看到半点,一时诧异,说话声戛然而止。 “这……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董平顿时震怒,他们整整追了两个时辰,眼下却不想把人给弄丢了,这下子回去可如何交差,自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身后的一众人喝问到。 然而,连他都没察觉到那黑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们哪里能注意到,一时面面相觑,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看着这一幕,马六却是露出一抹冷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董平,微微眯着眼,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的眼中不经意闪过一道杀意,半点都不加掩饰。 马六的杀意瞬间被董平察觉到了,急忙转过头看向前者,下意识握上了兵刃,眼中充满警惕,虽说他深知仅凭自己绝不是马六的对手,可属于绿柳山庄的傲慢可不允许他在区区一个山贼面前露怯。 看着董平的动作,马六却是讥讽一笑,淡淡说了句,“怎么?你想跟我动手?” “不敢,你是一品高手,我岂会是你的对手,不过我所说的一切绝无虚假,我们的确是追盗贼才来到的此处,倘若你不相信大可去向我们庄主门主求证,若有半句虚言,我董平甘愿一死!” 秃鹰帮和绿柳山庄早有恩怨,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毕竟还有个金沙山庄在一边虎视眈眈,他们可不会傻到让后者坐收渔翁之利,便默契地不去主动挑起争斗。 董平身份虽低,却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自然不会让马六抓住机会。 而听着董平振振有辞,马六却依旧是那副不屑模样,片刻后突然掉过头看向了段青,随即开口问了句。 “段兄,绿柳山庄之人无端闯入我秃鹰帮的地盘,此事你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行将近二十人,只为劫走徐念卿这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然而,此时此刻,除了一个苏洛仅是断了一臂逃走了,其余人无一例外,尽皆成了钱中钱的刀下亡魂。 做完这一切,钱中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双手负后,静静地望着苏洛离去的方向。 可徐念卿总归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间承受不住,弯着腰连连作呕,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整个胃都在抽搐,他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那些成了两截的尸首,就连钱中钱他都有些不敢去看了。 虽说他心里明白钱中钱是在帮自己,更不会如此对自己,但亲眼目睹钱中钱这残忍的手段,他一时还真有些难以适应,大侠都这样吗?如此残忍,难道不应该是魔头才会这么做吗? 少年的心,又一次迷茫了,在腹内天翻地覆时刻的迷茫。 这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徐念卿缓了缓,回头看去,只见钱中钱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神情,很平静,就连语气也很平淡,像是一个长辈在教授晚辈道理一般。 “行走江湖,这样的事到处都是,你不对人狠一点,不对自己狠一点,到头来倒在地上的就会是你,今天如果不是我的实力远超他们,此刻倒在地上的就不是他们了,而是你和我!” 少年微微垂下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什么,片刻后,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钱中钱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见多了就好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死几个人有算得了什么,比起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什么样死法都有的场面,这里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你小子不是要当大侠吗,难不成还能让几个死人给你吓住了?” 一听这话,徐念卿顿时感觉到多了几分力气,深呼一口气,强压着腹内的翻滚,站起身来,冲着钱中钱轻声道:“掌柜的,我明白了。” “好,那就走吧,还是我把你送过去吧,免得那些人贼心不死,再去而复返!” 徐念卿愣了愣,疑惑道:“掌柜的,那些人不是都被你杀了吗,难道还有其他人没有露面?” 钱中钱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少年的头,叹息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为了你小子,居然连明教都掺和进来了,呵呵,光明旗旗主,果然是地地道道的一品宗师啊,还真是有些手段,就连我都没察觉到他的踪迹,你小子啊,以后可有麻烦了!” 钱中钱念念叨叨的一番话,徐念卿似懂非懂,只能皱着眉头回应道:“掌柜的,他们都是那个姓霍的派来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明教又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是因为那个和尚?” 面对少年一连串的疑问,钱中钱不紧不慢一一回答着:“明教是江湖中外八门之一,日后等你踏足江湖自然就知道了,至于那个姓霍的少年和明教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找你确实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个白袍僧人,只可惜啊,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行禅僧人是什么人,岂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行禅僧人……” 徐念卿忍不住重复一句,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和尚原来叫行禅僧人。 “好了,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这一次他们无功而返,还被我断了那个苏洛的手臂,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放宽心,好好跟着你师父去干该干的事吧,有你师父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掌柜的,你认识我师父?” 听钱中钱的语气,似乎很熟悉老人一样,让徐念卿有些奇怪,不由得想起自从他告诉钱中钱老人的名字之后,钱中钱的话就一直云里雾里的。 然而,这一次钱中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句:“江湖上有谁不认识呢!” 感慨一句后,钱中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走吧,这都后半夜了,一会儿天该亮了!” 徐念卿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了四周散落一地的尸首,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钱中钱,似乎是在询问这些尸体该怎么办。 钱中钱看了一眼这遍地狼藉,摆出一副无奈又无谓的模样,随意道:“放心吧,只管走就行,这里……官府会收拾的!” 少年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跟在钱中钱身后,朝着城西走去。 一路上,徐念卿似乎还在担忧那一地尸首的事儿,街道上平白无故多出了这么多尸体来,官府不会追究吗? 像是猜出了少年的心思,钱中钱笑道:“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府可不像你想的那样成天伸张正义,像这些无人追究的命案,他们才懒得去管,最多贴几张告示让人去认领罢了。更何况这个时候,死人再常见不过了,谁会记得今儿死了几个人,明儿死了几个人的!” “可……你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不会被人听到吗,告官府怎么办,你不会被抓走吧?” 少年的心思很单纯,这件事再怎么说也是因他而起,掌柜的是为了救自己才杀了那些人的,若是受到牵连的话,自己的心里可是过意不去。 看着少年一脸担忧的模样,钱中钱忍不住笑了起来,开口道:“你这小子成天就知道杞人忧天,其他人可比你聪明多了,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别说没人听到了,就算是有人听到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多事儿去到处说的,那样只会给自个儿惹麻烦,所以啊,你小子就放宽心,啥也别想就是了。” “哦!” 少年应了一声,而钱中钱又想起了先前对少年说的话,开口问了句,“徐小子,刚才教给你的那一招明白了吗?” “啊?”徐念卿满头雾水,这才想起了先前掌柜的在和那些明教人打斗的时候,跟自己说过要教自己一招的,但想了片刻,徐念卿忍不住挠了挠头,略有些歉意道:“掌柜的,这个……你出手太多了,我不太明白,你指的是哪一招?” 听着少年的话,钱中钱笑了笑,没有任何要责怪少年的意思,毕竟他如今可是地地道道的指玄高手,虽说境界晋升不过几日,他自己也都没有参悟明白这个境界的独特,但先前那一刀也算是有了些指玄境界的模样,徐念卿不过是个连江湖都不曾踏足的孩子,若能看的明白那才让他意外呢! 因而,钱中钱心里没有丝毫失落,反而耐心给少年讲解着:“徐小子,刚才我最后出的那一刀,你可看清楚了?说说你有什么感受,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少年没有急着回答,回忆了一番钱中钱最后接连出的那两刀,虽然第一刀落空,仅斩去苏洛的一臂,但不可否认那一刀的威力与其中的深奥。至于第二刀就更不用说了,一刀瞬间结果了十几条性命,无论是那些久经沙场的将士,还是那几名明教教徒,无一例外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刀的深意同样不言而喻。 只是……徐念卿毕竟在武道上未曾登堂入室,甚至连门都还没看到,哪里能看懂那一刀之中蕴含着什么,别说他了,就算是苏洛,也同样无法理解的了钱中钱的那一刀,这就是一品和二品之间的天壤之别,不可弥补的差距。 想了许久,少年终还是垂首轻轻摇起了头,低声道:“掌柜的,我……什么也感受不到,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明明手里什么武器都没有,但怎么一挥手就像是拿着一把威力特别大的刀一样,一下子就把那些人杀了?我以后也能做到吗?” 说着,少年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钱中钱。 钱中钱一笑,看着少年充满希冀的双眼,开口道:“没关系,看不明白不重要,你只要记住先前发生的那一幕就行了,记着掌柜的我这一刀,特别是那一刀的意境,日后等你的境界足够了,自然就明白了!这一刀还不完善,只能说是临时起意而为,不过当你踏足刀之一途的敲门砖却是绰绰有余了,记着,无论是练剑还是练刀,其实归根结底都差不多,触类旁通,纵使不能二者兼顾,但一窍通,另一窍也自能超越常人。”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理解的地方有很多,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想破头,现在也是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的,反正钱中钱也说了,等日后自己的境界达到了,就自然明白了,所以,他不急,他有的是时间。 短暂的沉默后,钱中钱突然轻声说了句,“好了,到了!” 闻声,少年从先前的思绪中惊醒,抬头朝着前方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来到了破庙前,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老人居然站在门口,看着他和钱中钱。 钱中钱似乎早已经先他一步看到了老人,二人心有灵犀般相视点了点头,看得少年一阵迷茫,不解地看向掌柜的和老人,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这是在搞什么。 老人也好,钱中钱也好,显然都没有要解答他这个疑惑的意图,看到他平安无事,老人轻呼一口气,笑道:“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进来陪我这个老头子待会儿吧。” 钱中钱没有开口,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跟随着老人一步步走向破庙内。 老人一如既往挨着那个落满灰尘的木案坐了下来,钱中钱和徐念卿同样坐在老人身边,围着那一簇火堆。 坐定后,少年这才疑惑道:“莫爷……师父,掌柜的,你们居然认识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双方高手齐登场 段青显然没想到马六会突然这么问,眼见矛头转向了自己,段青顿时头大了起来,面露苦色,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我……” 目光在马六和董平之间来回辗转,他岂会听不出这二人都想占着理,若是仅从眼前的局势来看的话,他必然想都不会想就选择实力更为强横的马六,可董平背后可还有绿柳山庄撑腰,不论是秃鹰帮还是绿柳山庄,那都是他无法抵抗的存在啊! 段青为难起来,可马六却不理会他的心思,见他犹豫着不作回答,当即冷声疑惑一句,“嗯?怎么,莫非绿柳山庄是受了段兄你的邀请才来的此处?” 闻声,段青顿时瞪大了眼,急忙摆着手,“不不不!马寨主误会了,这……这里面可没有我的事啊,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们也是刚刚才来的!” 段青毫不怀疑倘若他不按马六的意愿回答的话,后者势必会当场将自己格杀,情急之下,他也就只好装作不知情了。 虽说段青深知如此一来必然会惹得董平不满,只怕日后再想与绿柳山庄交好已不现实了,甚至万一后者记恨在心,恐怕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可生死威胁,由不得他不做选择! 段青的脸色不自觉间苍白了起来,冲着马六陪着笑,可这心里却是如同堕入冰窟一般寒冷,万没想到竟会成了这般境况。 他的心思马六岂会想不到,不过再怎么说段青都算是站到了自己这边,虽说其中有着威逼的因素,可结果终归是他想要的,不屑地冷笑一声后,便将头转向了董平,不再去理会心如死灰的段青了。 而董平此刻同样阴沉着脸,一来是对马六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于他感到气愤,二来便是因段青这贪生怕死的行径而嗤之以鼻了,可事已至此,他再多说已是无用,只能警惕地盯着马六,生怕后者一言不合就动手,虽说他并不把秃鹰帮放在眼里,可他清楚的很,真要动起手来,仅凭他可不是马六的对手,甚至他们这些人都别想逃出去一个! 看着董平眼中的凝重神色,马六却是忽地一笑,“董老弟,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你难道还要继续演下去吗?” 说话间,马六已然缓缓握上了腰间的修长马刀,而他身后的一众喽啰更是“铿”的一声抽出了佩刀,只待马六一声令下便可进行冲杀。 静静看着这一幕,段青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和双方的距离,虽说先前他就已经得罪了董平,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身不由己,就算是绿柳山庄真的找上门来他也能替自己辩驳几句。 但若是他真的参与了动手,那可掉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就算他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眼下关头,不论是马六还是董平都没工夫理会段青这么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不论是他自身的实力还是背后的势力都不足为提,还不足以让他们双方重视。 而董平看到马六一众人的动作则是瞬间提起了警惕,同样紧握着自个儿的兵刃,虽自知不敌,可让他束手就擒也断然不可能,不管怎样,他都不能丢了绿柳山庄的脸! “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倘若你想挑起两帮争斗的话,尽管动手就是,何须多说废话!” 马六冷冷一笑,“呵呵,我可不是肆意滋事之人,但今天的事你无法给出一个交代,鉴于贵我两帮有明令在先,未经商榷不得随意越界,可你却明知故犯,我有理由认为你是在故意挑衅,又或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企图,为了秃鹰帮的安危,我也只好出手了!不过你放心,倘若杀错了人,我自会亲自向你们庄主致歉的。” “只不过……这些恐怕你是看不到了!” 一声落下,马六的目光顿时一凛,下一秒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激射而出,眨眼间就从马背腾越到了董平眼前,马刀悍然出鞘,照着后者的面门径直劈落,整个动作浑然一体,不可谓不快。 等到董平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六的刀已然来到了他的眼前,眼看就要落下,可就在这时,一声怒喝突然从不远处的山谷中响起,与此同时,一道残影也应声射来,直逼马六,声势迅猛,甚至看上去比马六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尔敢?!”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险,马六当机立断,立马放弃了继续挥下这一刀,毕竟在他眼中,他的安危可比董平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重要多了,为了杀后者而冒险可犯不着! 马六刚抽身退去,一根箭矢便径直刺在了他先前所在的地方,倘若马六的动作再慢一点,这一箭必然会落在他的身上。 被人坏了好事,马六的面色一时难看起来,目光阴沉地看向远处,而董平也在这一刻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猛地回头看去。 只听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席卷而来,顷刻间就从山谷中冲了出来,径直朝着董平涌去,让人意外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一匹马上竟然空荡荡的没有坐人,可那马却没有丁点受惊之迹,着实令人好奇。 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山谷侧壁闪掠而出,脚步接连点在两侧石壁上,如同飞鸟一般轻盈,仅是几个呼吸就从山谷中掠出,随后稳稳地踏在了那无人骑乘的马背上。 一身墨绿长袍,手握一把巨弓,显然先前那一箭正是出自他手,花白的长发披落遮挡着半面脸颊,露出的半张面孔透露着几分冷漠,虽看上去足有花甲之年,可举手投足间却尽显飘逸,与其年纪甚是不符。 看着此人,马六的面色终是凝重了起来,哪怕他从不曾见过此人,可仅凭后者这幅装扮和不自觉透露而出的威压,放眼整个绿柳山庄便只有一人能配得上了。 绿袍箭客韦州! 绿柳山庄气境强者之一! 相比于马六的凝重,董平却是瞬间大喜,显然没想到韦州竟然在自己的生死关头赶来了,有了气境强者撑腰,他这底气愈发充足了起来,当即挺直了腰板,一双眼死死盯着马六,他可是清楚的感觉到先前那一刀上的杀意,眼下局势逆转,他断然不能轻易罢休! 而早已退在一旁的段青此刻却是直觉一阵头大,本以为来了个马六就够让自己为难的了,可这下绿柳山庄也来人了,而且还是气境强者,这可让他如何是好,万一后者追究起他先前不肯仗义执言之事该怎么办? 段青恨不得直接掉过头逃命,可理智告诉他如果真那么做了,只怕日后就不用想在雄州继续混下去了! 韦州淡淡地看了段青一眼,仅是这一眼就让后者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同被凶兽盯上了一般,后背瞬间湿透了,好在韦州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很快就转过了目光,看向了马六,这才让段青松了口气。 “马寨主,你无缘无故对我绿柳山庄的人出手是为何故,不妨说与我听听,若是我手底下的人犯了过错,不劳马寨主出手,我现在就宰了他!但若是有人蓄意生事找我们绿柳山庄的麻烦的话,我这箭可不是吃素的!” 韦州开口便是不加掩饰的威胁,哪怕面对的是马六他也没有丝毫顾忌,且不提他的名气可比马六大多了,就是单论实力,他也不虚于任何人,别说是区区一个秃鹰帮分寨的寨主,就是秃鹰帮大当家的来了,他也照样是这番话! 先前一直是马六仗势凌人,眼下角色调转过来,他成了弱势的一方,顿觉一阵憋屈,听着韦州这番话,他这心头蹭蹭直冒火,可他并非莽撞之人,既知不敌,他可不会蛮干! 面色阴晴变化了一番,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若不是这些人目睹了马六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的话,还真以为他是个和颜悦色的主呢! “原来是鼎鼎有名的绿袍箭客,在下失敬了,只不过就算是前辈在此,我也是那句话,绿柳山庄之人未曾与我们秃鹰帮相告便私自派人来青武郡,此事若是前辈拿不出个合理的说法的话,那在下就只好领教领教前辈的高招了!” 哪怕是面对气境强者,马六也没有丝毫胆怯,甚至还有几分跃跃欲试,他滞留在一品境界已是多年,同境界中少有敌手,眼下真愁找不到合适的对手激发一番自身的潜力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巧碰到了韦州! 虽然韦州是气之境界,但他毕竟是用箭之人,一旦被人近身实力便会大打折扣,这也是为何马六并无多少畏惧的一点原因了。 然而,韦州却是重重哼了一声,“马寨主当真是日夜操劳,这耳力只怕出了些问题了吧,老夫早在此处停留了一炷香时辰了,先前你与我这手下所说的话老夫可还不曾忘了,我怎么记着他似乎跟马寨主讲明过缘由呢?马寨主,要不然你再好好回忆回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也难怪徐念卿着急了,在他的印象里,掌柜的从来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历来都是一副寻常富人模样,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个矮胖中年会武艺,若是知道的话,怕是这一年少不了去唠叨着掌柜的教授自己了。 看着其余四五人一齐奔向自己,钱中钱反倒依旧从容淡定,还不忘回头冲着徐念卿笑着说了句:“徐小子,看好了,掌柜的我教你一招,就当是临别送你的礼物了!” 说罢,钱中钱转过头来,此刻,那几人已然来到身前,见此,就连被他束缚住一只手的苏洛同样不安分起来,手脚并用,连连攻向他的身体各处要害。 情势倒有几分危急,然而,钱中钱那一张脸上始终写满了平静之色,仿佛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感到慌乱,更别提担忧甚至是害怕了。 空出的一只手连番摆动,轻而易举便挡下了苏洛的攻势,甚至还有闲工夫抵挡着其余几人的进攻,一只手舞得虎虎生风,看在众人眼中自是一阵眼花缭乱。 不过,另外几名明教徒的加入也并非没有任何成效,毕竟一手难敌众拳,任钱中钱出手的速度再快,可毕竟就只有一双手,而且一只手还得限制苏洛,几番下来,倒是仅能占个小上风罢了。 这时,看到钱中钱被自己人拖住,苏洛忙中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宋姓中年,怒声道:“还不动手!” 宋姓中年一惊,这才反应过来,目光迅速落在了躲在钱中钱身后的徐念卿身上,毫不犹豫喝到:“动手,先抓了他!” 一声落下,他率先朝着徐念卿冲了过去,甚至害怕钱中钱出手阻拦自己,奔跑途中猛地抽出佩刀,横刀在胸,其余人除了那几个被钱中钱先前出手打的爬不起来的以外,纷纷效仿,一连将近十人尽皆冲向了徐念卿。 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趁着钱中钱暂时抽不出手的空挡,先把徐念卿这个关键人物抓住,也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看到这些人都朝着自己本来,徐念卿不免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跑?笑话,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哪里能跑得过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士啊!更何况两条腿跑得再快,能快得过刀吗? 徐念卿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倒有几分任杀任剐的意味了,而以宋姓中年为首的一伙军士却是不管他是什么心态,本就不远的距离,在他们撒腿狂奔之下,迅速拉近了距离,眼看就要越过钱中钱碰到他了。 但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响起,下一刻,一股强大的气场从钱中钱身上迸出,轩然巨浪带起遍地黄尘,不光是近在咫尺的苏洛一众受到了影响,就连宋姓中年一伙也被这股气浪击中,顷刻间,所有人竟被这股气浪推了出去,撞向四周。 苏洛离钱中钱最近,受的伤无疑也是最重的,那股骇然巨浪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去,整个人被抛出几十米,跌落在地也不知断了几根骨头,大口大口吐着血。 反观徐念卿,却是丝毫不曾受到影响,依旧静静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跌落在地的众人,眼里闪着亮光。 掌柜的真是太帅了!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半点担忧,心里一个劲儿佩服着钱中钱,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他都要当即询问一下钱中钱能不能把这一招交给自己了! 钱中钱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站在原地,鄙夷地扫了一眼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的不足一半的人,片刻后,才撇回头对徐念卿说了句:“看到了吗,只要你有足够的实力,任对手有多少人,也休想在你手中讨好,只要你不想让他们近你的身,就没有人能够碰得到你!这,就是实力!” 徐念卿重重点了点头,实际的差距带来的碾压,经钱中钱这番演示,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只是现在他却有些好奇了,掌柜的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啊?也不知道有没有达到师父提到过的什么指玄天象境界。 似乎是缓过劲儿来了,那苏洛脸色阴沉地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四五名明教徒同样沉着脸站定,除了他们,还有宋姓中年和几名受伤较轻的军士,只不过相对于明教之人来说,他们这些沙场之人此刻的神情却是有些复杂,担忧、害怕、畏惧甚至是有些退缩之意,却唯独不敢生气,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深呼一口气,苏洛平缓了一下心情,看向钱中钱,开口道:“不愧是钱串子,看来所有人都小瞧你了,什么无缘金刚境,只怕你现在的境界,比之金刚境只高不低了吧!” 他并不敢说钱中钱达到了指玄境界,毕竟这一境界放在几百年前不足为怪,但搁到现在,那可绝对是整个江湖最顶层的一些人了。而且,指玄,叩指问长生,达到这一境界那才是真正的武道能人,手段绝对不是他这区区二品境界的人能够想象的。 虽说钱中钱之前仅凭借气势就让他们这些人受了伤,但那也不能够代表钱中钱就已经达到了指玄境界,只是不论如何,以他们这些人,今天想要从钱中钱手里抢人恐怕不现实了,因而此刻,他只是在想着怎么能够安然脱身,将这件事禀报旗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然而,对于他的话,钱中钱不置可否,他的心思钱中钱又怎会不知,他想走,可钱中钱却是不想放他离开,各自心思不言而喻,把他留下了,徐念卿也就能多几天安稳。 见钱中钱不说话,苏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钱串子,今天的事是我们失礼在先,你也撒了气了,就此揭过如何?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再动他,希望你好好想想。” 说着,苏洛指了指钱中钱身后的徐念卿,语气虽不善,但也算是服软了。 只可惜,钱中钱却是毫不领情,冷笑几声,看着苏洛阴沉的脸,缓缓道:“你觉得我能相信你的话吗?你说的话能作数?一个小小的光明旗下使者罢了,还是那句话,今日就算是你们旗主在此,也没资格跟我讲条件,或许你们教主来了,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可惜呀,现在只有你一个,所以,犯了错,总归是要罚的!” 闻言,苏洛的目光愈发深沉了,咬牙切齿道:“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难道,你真要和我明教为敌?” 被钱中钱接二连三的贬低,苏洛心中的怒意可想而知,恐怕也就只有钱中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说了吧! 以他苏洛堂堂明教八大使者之一的身份,再加上自身二品小宗师的实力,别说是钱中钱这等毫无背景毫无靠山之人了,就算是一地藩王,碍于自己的实力背景,也得礼敬三分,整个江湖上提起自己明教使者的名号,少有人敢不敬,没想到今天却是被这么个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近十年的家伙连番羞辱,他哪里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只不过,他自知并非钱中钱的对手,所以才无奈让步,但这并不代表他怕了这个姓钱的,实力再强又怎么样,只要不是天象境的超然高手,就凭钱中钱孤身一人,敢跟整个明教叫板,哼哼,那纯粹是活腻了!明教十万教众,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姓钱的,念在你好歹也曾在江湖上享有名气,我不愿与你为敌,但你不要得寸进尺,希望你明白,明教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 言语不善,但钱中钱也不过多在意,依旧是那一副平淡中带着讥讽的笑脸,随意道:“哈哈,不用拿明教来压我,别人怕明教,我钱中钱可不怕,别说你明教了,就是其他外八门,甚至是不良人幻音坊的人在此,我也照样是这些话!我钱中钱没有任何靠山,只有手里的一把刀,有能耐今天你从我手上逃出去,来日寻仇也好,齐聚一教之力诛杀我也好,我钱中钱就在这儿等着你们!” 一语豪情并无半点遮掩,让站在钱中钱身后的徐念卿心中起伏不定,经此一夜,钱中钱在他心中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只是有副热心肠的富家掌柜的,变成了一个自己曾经乃至如今都极为向往崇拜的江湖侠士,不得不说,这一刻,钱中钱在少年心中留下的印象无可磨灭,以至于十年甚至是几十年之后,有人问到他心中的侠士是什么样的,他都会想到这一夜,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说的那番话! 真侠士,当无畏,当豪迈,当显凌云志! 但同样的话落在苏洛耳中却是格外刺耳,垂落身下的一双手死死攥成拳,怒极而笑道:“好好好!如果我苏洛今日有幸离去,来日定要好好向你讨回这笔债!” 钱中钱一笑,轻声道:“好,我等着!” 一声落下,钱中钱的身形却是突然动了起来,仅是一个闪身就来到了苏洛身前,速度快到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危险就已临近。 不过,苏洛毕竟还是实打实的二品小宗师,反应速度自然不是其他人能比的,惊慌之下,一边急速后撤,一边挥起双拳试图抵抗钱中钱的进攻。 咚! 沉闷的响声响起,苏洛被沉重的力道震得向后滑去,硬生生被顶出十多步,双拳隐隐传来刺痛感。 一击未成,钱中钱也没有任何要收手的意思,脚步一踏,紧随苏洛而去,而其他人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纷纷抽刀围向钱中钱,倒是没有人想着再趁机去抓徐念卿了,不现实! “吃我一拳!” 看着直逼自己而来的钱中钱,苏洛心下一横,竟是不退反进,浑身气力灌注于双拳之上,一声怒喝中,铁拳砸向钱中钱门面。 “刀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各有心机似海深 闻声,马六下意识沉下脸来,似是没想到韦州居然一直就在不远处,气境强者隐匿气息的本事果真强悍,他竟是丁点都不曾察觉到,但很快他就换上了笑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哈哈,前辈说笑了,既然前辈亲自澄清,晚辈岂有不信之理,那在下便不耽误各位追逐盗匪了,各位请便!” 说着,马六伸了伸手,虽说言语平和,可语气中却透露着几分逐客的淡漠,这也是韦州突然出现,才让马六不得不放董平一众人离去,否则今日只怕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董平自是清楚这一点,虽说咽不下这口气,可他清楚自己和马六的实力差距,指望韦州替他出这口恶气同样不现实,眼下马六选择服软倒是让他松了口气,当下就升起了退意,但韦州不曾开口,他也不好就这么走了,故而将目光移向韦州,等待着后者开口。 然而,韦州却是丝毫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迟疑了片刻后忽地冷笑了几声,随即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林子里,一眼就看到了瘫在杂木丛中的周雄。 “不急,马寨主,此人是我们绿柳山庄的客卿,不想竟在此处遇难,我们还得带他一起离开才是!” 闻声,马六顿时皱起了眉,这些人为何到此他并不知晓,但他到这儿来的目的正是周雄,眼下韦州竟然说周雄是绿柳山庄的人,倒是让他又惊又疑,他怎么从不曾听闻过周雄是何时加入的绿柳山庄? 莫非韦州知道了什么,想浑水摸鱼从自己手里抢走周雄? 马六的目光不断闪动着,片刻后轻轻一笑,“前辈莫不是又在与在下说笑?据在下所知,此人乃是青武郡的一个商人,并不曾加入过任何门派,此番是受我秃鹰帮相邀特意上山一会的,怎么又变成了绿柳山庄的客卿了?” 马六深知周雄牵扯重大,自然不肯相让,不过韦州也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消息,加上马六所表现出的态度也让他更加确信那消息只怕八成无误,他自然不能让周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马六带走,就算这里是秃鹰帮的地盘又如何,他韦州想做的事还从没有人能拦得住呢! “马寨主此言差矣,周老板常年行走雄州经商,与我绿柳山庄多有往来,更与我们庄主颇为投缘,早年间便承庄主相邀做了我们绿柳山庄的客卿,想必是周老板素来为人低调,从不曾与人提及罢了,马寨主若是不相信的话,你我不妨现在去问问周老板!” 说着,韦州冲马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得后者直皱眉。 看着马六犹豫不决的神色,韦州心中一喜,既然知晓了周雄牵扯的事,那他又岂能不知道周雄和秃鹰帮的关系,眼下秃鹰帮早已经暗中下令不惜一切代价处决周雄了,他不相信周雄不知道这些,因而他并不担心周雄会拆穿他的话,毕竟放眼雄州敢和秃鹰帮叫板的也就只有他们绿柳山庄和那尚不曾露面的金沙山庄了,周雄若是不依靠他们,只怕连明儿个的太阳都瞧不到! 对此马六再清楚不过,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韦州就这么把周雄带走,一旦秘籍的消息被绿柳山庄得到,那他们秃鹰帮再想从中谋利可就难上加难了,甚至万一真被绿柳山庄得到秘籍,届时只怕这雄州可就是绿柳山庄的天下了,以秃鹰帮和绿柳山庄的积怨,只怕他们就是下一个紫薇山庄! 不过理虽如此,可马六也清楚不能蛮干,毕竟韦州可是名副其实的气境强者,真动起手来自己断然不会是后者的对手,可讲理讲不过,打也打不过,马六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马六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韦州便猜到他是在思索着对策了,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便笑着开口到。 “马寨主,若是没事的话,那我就带周老板离开了,今日冒昧擅闯贵地,等我回去之后定会亲自去向你们大当家的交代清楚,多谢了!” 说着,韦州冲着马六抱了抱拳,随即便要朝周雄走去。 见此,马六心中一急,连忙喊了声,“慢着!” 早已猜到马六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将周雄带走,韦州当即回过身来,语气冷淡了几分,随即沉声问到。 “怎么?马寨主莫非还有其他的事?” 说话间,一股淡淡的威压自韦州身上涌出,朝着四面八方辐散而去,哪怕是相距较远的段青此刻也清楚地感受到了这股气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直觉告诉他今日只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但段青此刻却是不明所以,忍不住看了一眼那看上去就像是昏死过去的周雄,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马六和韦州如此重视这么个商人,难不成后者身上有什么机密? 他的疑问自然无人解答,此刻伴随着韦州的语气逐渐冷淡,场上的气氛也变得凝固了起来,大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清楚感受到韦州那令人发寒的气势,马六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前辈误会了,在下是想给前辈搭把手而已,另外在下与周老板也是多年好友,此番不曾想到他竟然在此处遇难,我这做朋友的还是得去关心关心才是!” 似是没想到马六直到此刻竟然依旧选择隐忍,这份心机倒是让韦州心底暗自感叹了一番,不过他可没那么容易就相信马六的话,只怕后者没安什么好心思! 但韦州面上依旧没有表露出异样来,既然马六想演下去,那他倒要看看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既是如此,那马寨主便一同去吧!” 说罢,韦州掉过头,当先朝着周雄走去,马六也不甘落后,紧随其后,至于双方的人马则是跟在了后面,警惕地盯着对方,每个人都暗自握上了兵刃,生怕局势陡变而应对不及。 段青愣了愣,本想置身事外,可正当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马六却是突然回过头冲着他喊了声。 “段兄也一起过来吧!” 简短一句落下,马六就又调回了头,将注意力放在了韦州身上,不过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莫说身为当事人的段青一头雾水,就连韦州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马六要把段青也拉来,忍不住颤了下眉头。 段青陷入了为难,他本意想要拒绝,但马六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让他感到一阵憋屈,可他却无可奈何,毕竟他可不是韦州那等强者,能让马六忌惮,说句不好听的话,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门派,放在马六的眼中根本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眼下马六肯称呼他一句“段兄”也是够给他面子了,否则就是喊他一声“姓段的”他又能怎样? 迟疑了片刻后,段青终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随即回头看向身后的一众人,沉声叮嘱一句,“你们留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是!” 安顿好帮众,段青才慢悠悠跟了上去,此刻,韦州和马六已然一马当先来到了周雄身旁,各有心思,相互警惕,故而并没有人率先有所动作。 二人默契地保持沉默,低着头打量着眯缝着一双眼的周雄,虽嘴上说着周雄与自己与自己的门派关系如何好,可眼下周雄就这么伤痕累累地躺在他们面前,却没有一个人表露出关心神色,眼中尽显淡漠,着实可笑的很。 周雄并不曾昏迷,但撑了这么久,意识早已模糊了起来,此刻看着走到近前的二人,虽然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二人先前的对话他同样听了个大概,自然清楚这二人的身份,只是他却并不曾开口,而是默默地看着二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段青也来到一旁,马六才突然热情了起来,蹲下身子凑近了周雄,看着后者身上的伤势,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兄啊,你说说你,怎么走个路都这么不小心,早知如此,当初何不随我一同上山,眼下哪里能有这般灾祸!” 闻声,韦州下意识皱了皱眉,似是听出了马六这番话的弦外之音,除此之外,他似乎还嗅到了一丝不妙,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想到这儿,韦州一边牢牢盯着马六,一边背过手,暗暗冲着董平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后者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出手! 但他却没有像马六一样蹲下,毕竟后者虽说实力比他低了一阶,可不管怎么说马六都是资深的一品高手,倘若马六突然袭击的话,如此近的距离对于他而言可是极为不利的,因而韦州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马六耍着花样。 这时,马六突然又朝周雄靠近了几分,“周兄,既然韦前辈要带你走,那兄弟我就来帮你一把吧!” 话音落下,马六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狠厉,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从他的袖中滑出,刚好落在了他的掌心,随着他向前猛地一探,径直刺向了周雄。 局势陡然生变,令所有人顿时惊讶起来,韦州猛地睁大双眼,心中暗道一声。 “不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屋内,灯光幽暗,简陋的几样家具透露着这间屋子的主人生活并不富裕。 此刻,屋内仅有三人,老剑仙莫一玄,明教教主苏恒,以及苏娘。 三人围坐桌前,似是早已知晓老人定会如约而至,桌上摆满了菜食,甚是丰盛,就连那几壶酒都是老人心心念念的苏家米酿。 “好了,现在该说了吧?” 老人也不客气,自顾自斟满酒,吃着菜,那兄妹二人却是正襟危坐,不曾动筷。 听着老人的话,苏恒轻轻点头,略微梳理了一下思绪,随即缓缓道:“前辈久不出世,不知可否知晓如今这天下格局?” 老人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苏恒也不意外,继续开口道,“自从梁太祖夺位之后,各地旧唐藩王纷纷自立,北有刘守光据燕云十六州称帝,晋王李存勖,岐王李茂贞同样据地自立。中有蜀王王建、楚王马殷、吴王杨隆演、吴越王钱镠,四家虽不曾明确称帝,但却打着向梁朝称臣的旗号,暗地里私养兵马,自成体系。南有大长和郑旻称帝,闽王王审知虽也称臣,其心却一如前几人。除却这些大势力,一些小朝廷更是不计其数,这年头,只要有点权便妄想自立为帝,梁朝内忧外患,举步维艰!” 然而,老人闻声却是摆了摆手,似乎有些不大乐意听,开口道:“这些朝野庙堂之事就不必说了,老夫不感兴趣,老夫只想知道江湖现在是怎么个形式?” 苏恒无奈一笑,片刻后,摇了摇头,严肃道:“前辈,晚辈跟你说这朝野之事,并无他意,只是想告诉前辈,如今朝野这般动乱,背后推动的,正是那江湖中的各大势力!” 轻呼一口气,苏恒面容愈发阴沉,缓缓道:“且不提上三宗如今紧闭山门,对此不闻不问,就说那内四堂,不良人相助晋王李存勖西征岐地,东讨燕、梁二地,战火纷飞,身为内四堂之首,不良人的势力之大想必前辈心中自然明白。而岐地连连战败,本想攀附幻音坊,但却久久未能得到回应,至于梁朝则是无人相助,此消彼长之下,难免敌不过李存勖,若非梁朝有着杨师厚这等悍将,只怕半壁江山都要落在李存勖之手!” “不良人……”老人呢喃一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片刻后,才平静道:“老夫没记错的话,崆峒派的老窝不就在岐地吗,莫非崆峒派那几个老家伙会坐视不理?” 苏恒苦笑一声,“崆峒派论起实力来连我明教都敌不过,哪里是不良人的对手,不过前辈所料无错,崆峒派确实已经表明要相助岐王,不过只是相助防守,而不参与到进攻他地之中,如此也仅能保证岐地短期内不会被攻陷罢了。” 老人轻笑,却是点头道:“这倒是像那几个老家伙的脾气,你呢?身为下五门之首,明教想必也已经给自己留好退路了吧?” 听着老人语气中不加掩饰的讽喻之意,苏恒脸色也多有几分不自然,他怎会不知眼前这老人可是素来最见不惯江湖势力参与到庙堂纠纷之中的,但他又何尝愿意,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唉,前辈这么说,让晚辈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内四堂都掺和进去了,若是我明教不寻个站得住脚的地方的话,怕是很快就得被吞了,哪怕不良人不屑出手,同为外八门中的其他势力也不会没有这个心思的!” “所以呢?明教相助于何人,老夫如果没猜错的话,莫非是朱温?” 老人晃了晃酒杯,抬眼看向苏恒。 听到老人的话,苏恒明显一惊,似乎对于老人的猜测颇为意外,许久,才点头道:“前辈果真料事如神,我本不想牵连其中,但我毕竟是一教之主,总得为教中兄弟着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靠身梁朝为好,虽说朱温夺权上位,但终归这份政权也算正统,一来我这心里也能过得去,二来还能制衡晋王,不至于一家独大。只不过这件事如今江湖上知情者并不多,毕竟……梁朝内部也并不像前辈想的那般铁板一块,朱温的几个儿子个个虎视眈眈,加上朱温常年奔赴战线亲自监军,朝内已是混乱不堪了,我也是在待价而沽,权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老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虽说他对于苏恒相助梁朝这件事心里有所失望,但不可否认苏恒也有自己的难处,苏恒肯跟自己说心里话倒让他在惊讶之余也有所谅解与同情。 片刻后,老人一饮而尽杯中酒,再次问道:“除了这些呢?若只是不良人、崆峒派和你明教三股势力的话,江湖倒也不算乱的很!” 苏恒依旧面露苦笑,摇头道:“内四堂除却不良人和幻音坊外,九龙山庄以及霹雳堂倒是动向不明,近几年也没有听闻这二堂中有人出入江湖,但我却隐隐感觉这二堂怕是有什么密谋,只不过没有证据,也就是妄加猜测罢了!外八门之中,五毒门早已与大长和绑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五毒门相助,那郑买嗣是建立不了大长和国的,其子郑旻也无法安安稳稳接过帝位,别说梁朝不会容忍,只怕没有五毒门,王审知就率先夺下这旧南召的境域了!” “乞义门门徒遍及五湖四海,想来不会轻易站位,否则只会白白让其他势力有借口清除掉乞义门那些分布各地的门徒,如此自毁实力的事,想必乞义门门主不会不明白。而隐杀门一如既往还做着老本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在这乱世他们可是受欢迎得很,再加上隐杀门素来行踪诡异,其他势力就算想要铲除他们也不是易事,自然就没有人打他们的主意。更何况隐杀门的人如来六亲不认,那些庙堂势力也害怕这些只认钱的家伙反咬一口,加上隐杀门杀人从来不顾及背后势力,四处树敌,多番因果导致各个势力都不愿沾染这个麻烦,万一惹来众怒,可是吃不消!” “而下五门之中,除却我明教、五毒门和崆峒派外,龙虎山被杨吴奉为‘国教’,号称‘道教第一山’,二者联系自然不言而喻。所幸杨吴内乱未定,徐温和张颢二人相互牵制,明争暗斗,一时倒也无力对外扩势,所以这几年杨吴倒也算是安稳。至于那剩下的合欢派,素来为江湖人所不齿,那些庙堂中的人也多是瞧不上这些魔道徒,一来二去反倒成了众多江湖势力中最无人问津的门派了。” 一口气将江湖各大门派从头到尾数了个遍,苏恒也是感到一阵口干舌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老人的回应。 然而,老人却是不急于回答,而是低着头,在心里盘算着,嘴里喃喃有声,“上三宗……内四堂……外八门……” “江湖中称得上大势力的不过是这十五个门派,眼下加上你明教,已有三分之一的门派选择归附庙堂,除却上三宗以及几个有特殊原因的门派,也不过仅剩三分之一罢了,唉,看来确实是要变天了!” 老人轻抿一口酒,眉宇间多了几分愁容,别看如今仅有五个门派归附各个藩王势力,但有了这些门派打头,对于其他门派自然会产生一定的影响,毕竟众多门派间多年来一直相互牵制,可若有一方势力增强,难免不会起吞并之心,如此一来,势必会逼迫着其余的门派也加入到庙堂纷争之中,为自己谋取生路。 这样来看的话,剩下的那些门派要站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苏恒自然也明白老人心中的猜测,因为这也是他的愁闷所在,历来门派之间的厮杀争斗仅限于江湖恩怨,如今却和庙堂纷争牵扯到了一起,其中盘根错节的混乱,无疑会让整个天下都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尽管他见惯了江湖厮杀,但一想到以后无数江湖势力联合藩王势力相互混战,那等场面就连他想着都有些畏惧,更别说下面那些人了。 片刻之后,老人偏过头,看向苏恒,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故作旁人了,既然苏恒坦然相告,他总得显露出自己的作用与诚意来。 “圣元,江湖如此,倒也没到了乱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你还有什么话就说明白吧,老夫相信仅是因为这些情况,你不会这么急着找老夫来的。” 苏恒闻言,登时苦笑几声,轻点了点头,开口道:“前辈当真明鉴!如果说仅仅是这五个门派掺和其中的话,晚辈的确不必如此焦急,只是……我隐隐觉得江湖上还另有变故,只怕若是如我所想那般,局面可能就完全不在你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中了!” “哦?说来听听!” 一听这话,老人难免愣了愣神,皱着眉头,脸上多了些疑惑之色。 苏恒愁容不展,开口道:“这些年为了更多了解江湖情形,我特意将明教十二坛的人分布四处,打探消息。就在前不久,奔赴吴越等地的东海坛传来消息,称九龙山庄庄主与霹雳堂堂主在沪州相会,两派高层尽皆相随,而后,约十余支中端江湖门派之主也纷纷赶往,至于小门小派更是足有数十之多,似乎是在密谋什么要事,整整持续了三天,这些人才相继离去。” “汪坛主本意想派弟子潜入探听消息,但其中守卫却是极为森严,除却各门各派,目前中顶层领袖,就连那些小门派的副手都无法参与其中,探听无果,汪坛主便派人将这个消息传了过来。我想,如此多的缺漏江湖门派相聚一堂议事,只怕所谋不小啊!” ps:先向诸位说声抱歉正在做最后内容的修改,以及缺漏章节的补充,预计将在本月20-25号完成所有章节的改动,给各位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彼动此应关诸身 虽说马六突然出手,但却并没有出乎韦州的意料,就在前者刚出手的那一瞬,他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猛地一拍背后的箭袋,一根箭矢腾跃而出,与此同时,一股澎湃内力涌上手臂,在韦州的控制下竟隐隐缠绕在了手臂四周,下一秒,箭矢跌落,但却恰好落在了他的身前,而他抬起的手臂也在这一刻抬起,随着他一声轻喝,掌心击在箭尾,汹涌的内力在这一刻尽数涌入箭矢中,顿时朝着马六激射而出。 “你敢!” 一切的动作都在顷刻间完成,此时,马六方才握上匕首刺向周雄,许是担心韦州有所警觉,他并没有离周雄太近,也就导致他此刻只能争分夺秒想抢在韦州反应过来之前先杀了周雄。 然而,他终究是小瞧了韦州的反应速度,他的匕首才刺出一半,韦州的喝声就如同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与此同时,他更是感受到了那迎面而来的箭矢上所带的汹涌气势,令他毫不怀疑倘若被这一箭刺中,就算不死也得受不轻的伤!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既没有想到马六前一秒还在惺惺作态,下一秒居然就果断动起了手,更没想到韦州的反应竟这么快,显然后者压根就没掉以轻心,早就在提防着马六了,眼下看着场上的局势,他们来不及应对,便只能紧紧盯着韦州和马六,一时有些好奇起来,他们二人究竟谁更胜一筹? 若是按照平常来看,一名力境高手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气境强者的对手,可现在马六占了先机,谁胜谁负尚且难以定论。 段青却是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二人的突然出手也不曾料想到,不过他此刻所想的却并非是这一点,看马六如此干脆利落的动作,只怕早已想好了要铤而走险杀了周雄了,可段青却依旧不曾想的明白为何马六最后会叫自己一起过来,这里面究竟还牵扯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计谋。 段青可不会相信马六只是随口一提,一时间不免陷入了愁闷,甚至心里还莫名感到些许危机,眼中涌上不安。 段青作何感想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马六的身上,这数不清的目光也让马六的内心愈发紧揪了起来,心中却是突然升起一丝纠结。 若是他一门心思就想杀了周雄的话,只怕就算是能够得手也会被这一箭刺中,届时只怕韦州恼羞成怒,势必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甚至难免不会趁此机会杀了自己,毕竟自己在秃鹰帮也是核心人物,倘若能借机除掉自己,对于绿柳山庄绝对有天大的好处! 再者说,他能不能得手只怕也不好说,毕竟这可是在一名气境强者眼皮子底下杀人,哪怕是他抢先出手,可后者有内力加持,速度可是比他快了不止一星半点,这便是力境与气境之间难以弥补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沟壑之距,可不是他动点小心思便能够弥补的。 他本以为韦州势必会将心思放在防备自己出手袭击上,便想着趁韦州对周雄掉以轻心之际打个出其不意的,可谁承想后者竟然一直都在盯着自己,以至于这么快就做出了应对,也是他小瞧了韦州的实力,才落得了眼下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一时间,马六反倒有些犹豫不决起来了,可离弦的箭不得不发,纵使他再犹豫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递着这一刀,在心里不断祈祷着一定要得手,否则可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韦州在送出那一箭后也径直扑了出去,不过却不是扑向马六,而是扑向周雄,看他的架势,竟是试图将周雄护卫在自己身下一般。 没办法,韦州也不知道马六还有没有后手,从后者对周雄显露出的杀意来看,显然周雄身上有着重大的秘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雄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现差池,可周雄眼下这状况莫说能不能扛得住马六这一品高手的袭击了,就是一个寻常帮众只怕都能轻易取了周雄的性命,他也只好铤而走险用自个儿的老迈之躯替周雄挡灾了! 说时迟那时快,无论是马六还是韦州相距周雄仅有尺余,几乎是眨眼睛就来到了后者眼前。 不出意料,韦州的箭果真要比马六快上一些,后者刺出的匕首眼看再进半拳距离便能够得逞了,可韦州含怒拍出的一箭却已经来到了马六的面前,在韦州的控制下径直照着马六侧面射去。 情急之下,马六只好放弃了继续刺下这一刀,仓惶躲向一侧,顺着箭矢射去的方向猛地翻起身子,下一秒,箭矢便贴着他的脸狠狠扎进了一旁的地下。 虽说惊险躲过,可箭矢上附带着的澎湃内力依旧在马六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痕迹处血肉模糊,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看上去颇为狰狞。 生怕韦州趁势进攻,还不待稳住身子,马六就急急忙忙向后接连闪躲而去,直到拉开了十几步距离方才停下。 后知后觉感受到脸颊伤口传来的痛楚,马六的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恶狠狠地盯着已然将周雄护在身后的韦州,垂落身下的手紧攥成拳,显然对后者破坏了他的大事感到浓浓的怒意,但停滞了片刻后,还是轻轻冷笑一声。 “到底是绿袍箭客,领教了!” 韦州同样阴冷一笑,“呵呵!马寨主的本事也不弱啊,若非老夫够机警,只怕今儿个就着了你的道了!” 略一停顿后,韦州又沉声说道:“马寨主,老夫劝你趁早离开的好,否则可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然而,马六闻声却是突然放声笑了起来,随即缓缓收起警惕架势,眼中一闪而过一抹阴狠之色,这才缓缓开口道。 “技不如人我马六自然无话可说,不过……你绿柳山庄想要独吞秘籍可没那么容易!” 事已至此,马六如何猜不到韦州必然知晓周雄身上藏着的秘密,否则怎会如此不遗余力护佑周雄的周全,他先前本想着直接杀了周雄,这秘籍干脆谁都别想要了,可谁承想还是被韦州坏了好事,既然如此,他无法从后者手上夺走周雄,那索性便将这件事抖落出来,他到要看看一旦秘籍之事被各大势力知晓,届时绿柳山庄该如何应对! 韦州显然没想到马六竟会狗急跳墙主动提及此事,当即忍不住沉下脸来,虽说马六这么说无疑印证了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可也逃不脱秃鹰帮自导自演的可能,但不论如何,马六当众将此事公开出来,眼下与此事有最大关联的周雄又落在了自己手里,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只怕一旦传出去,绿柳山庄都将成为众矢之的! 一时间,韦州竟多了些犹豫,他在想要不要让马六将周雄带走,否则一旦绿柳山庄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堪忧了,秘籍的事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只怕到时候他可就是帮派的千古罪人了! 再者,这件事万一被逍遥客的人知道,一旦那些人也插手进来,到时候只怕他们都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后者的势力可不是他们这等堪堪的二流势力能够相比的! 但这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武者素来对自己的直觉都颇为自信,从马六先前流露出的紧张与杀意来看,此事只怕确实无疑,若是如此的话,他将周雄交出去无异于自断前程,倘若他们真能够得到秘籍,势必能够一跃成为雄州最大的势力,这可是他们奋斗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梦想,眼下碰到这么大的机遇,他实在不忍心错过啊! 看着韦州阴沉的面色下那一双犹豫不决的眼神,马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他到要看看韦州究竟如何抉择。 身为知情人,他们二人自然明白对方的话,不过段青和其余众人却是听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了一眼几近昏迷的周雄,似是好奇这家伙身上有什么秘密,马六所说的秘籍又是什么? 段青紧皱着眉头,虽说他对于那所谓的秘籍好奇得很,可他清楚有秃鹰帮和绿柳山庄在,像他们这种小帮小派根本没资格插手其中,但身为习武之人,他却无法按耐得住对于秘籍的渴望,这让他疑惑的同时也多了些难言的纠结。 这时,沉默片刻的韦州忽地换上一抹冷笑,随即淡淡道:“马寨主,据我所知似乎是秃鹰帮一直以来都想将那秘籍据为己有吧,否则又怎么会隐瞒至今,这事就算是要跟各大帮派做个交代,只怕也得是秃鹰帮先来吧!” 似乎早已想到韦州会这么说,马六当即笑着摊了摊手,“我们秃鹰帮可从没如此打算过,这不正想着和诸位共享这个秘密,却不想前辈先行一步,将人扣下了……” 说着,马六抬手指了指周雄,随即意味深长地问了句,“要不然我现在就将此事和大家说个明白?” 第一百五十四章 闻言,钱中钱点了点头,眼下没有外人,他也没有再掩饰着自己的内心想法,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道:“那个二品小宗师是明教八大使者之中的圣地使苏洛,被我一刀断去了一臂,本想着取了他的性命,但最后关头被人救走了,看那个人的穿着,我猜想应该是明教光明旗旗主郑阳!” 老人愣了一下,同样皱了皱眉头,疑惑一声,“明教?” 看着钱中钱点了点头后,老人继续发问:“明教怎么会牵扯进来,徐小子和明教有仇?竟然出动了一旗之主和一个使者,这面子可真够大的!” 说着,老人冷笑一声,显然对于明教针对于徐念卿的行动有些怒火。 钱中钱摇了摇头,别说老人疑惑了,就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教会出手,略加思索后,才回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所有的事儿都和一个姓霍的少年有关,至于目的嘛,可能并不是徐小子,而是想通过徐小子找到行禅僧人,进而拉拢行禅僧人吧!” “哼哼!打的好算盘,那和尚也是他们想拉拢就能拉拢的了的,痴心妄想!敢动我莫一玄的徒弟,看来这一趟还得去明教讨要个说法了,明教这两年可是狂的有些过了,往日老夫无心江湖不予计较,这一次,他们可是送上门来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人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钱串子,你说那个姓霍的少年,是谁?” “是当年朱温手下大将霍存晚年收的一名义子,单名凯,字退之,这些年在梁朝也有些名气,不过十六岁就已经是正四品的一州将军了,听闻带兵有一套,至于武学修为,我倒是没在他身上看出半点气机来,应该是单纯的武将。” 听罢钱中钱的讲述,老人略微垂首深思,自言自语道:“霍存此人向来眼高于顶,晚年居然收了这么个义子,此子怕不简单啊!但是我有点想不明白,就算是霍存还活着,也没资格调动明教的人吧,更何况一个使者对于明教而言已经是身份不低的存在了,怎会屈躬对付一个孩子?姓苏的想干什么,莫非想助那朱温一统南北?” 钱中钱同样不知,因而面对老人的疑问只能摇着头,没有开口说什么,至于老人口中的姓苏的,他自然知道。 苏桓,字圣元,第八代明教教主,算起来还是他钱中钱这一辈的人,两年前就已经达到了指玄境,这也是近几年明教得以跻身外八门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早年钱中钱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曾跟苏圣元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交涉不深,但也清楚,这苏圣元可是个心高气傲之人,怎么会跟朱温走在一起,将赌注压在四面楚歌的梁朝身上?钱中钱有些想不明白。 一番思索无果,老人索性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让人头疼的问题,开口道:“若是这一趟有时间的话,老夫还是去瞧瞧那个姓苏的究竟作何打算吧,顺便替我这个傻徒弟讨个说法。” 闻言,钱中钱反倒露出些许忧郁之色,眉头再一次皱起,思索片刻后,开口道:“前辈,这样会不会有些危险,如果明教真跟梁朝扯上关系的话,必然会想法设法拉拢前辈你,我想他们找行禅僧人也是想拉拢他一同相助梁朝,如此一来,拉拢不到前辈,难免那些人会狗急跳墙,对徐小子有想法。前辈你……毕竟年岁大了,徐小子现在又太弱,只怕敌不过明教啊!” 老人自然明白钱中钱话里的深意,他莫一玄是什么人,那可是一代剑仙,就算退隐多年,可在江湖上的威望从不曾减少,若是他这身子骨还硬朗的话倒还好说,明教达不到目的,一时半刻也奈何不了早已经触碰到天象门槛的他,甚至投鼠忌器,也不会对徐念卿有所行动。 可眼下他的时日也不久了,否则不至于如此急切要带着徐念卿寻那把剑,替徐念卿铺垫日后的路,如果他一死,明教的人将矛头对向徐念卿的话,后果怕是难以设想。就算那些人不取徐念卿的性命,挟持他来号令江湖,单凭徐念卿是他莫一玄的弟子这一条,恐怕江湖上就得有不少人闻风而动,揭竿四起,到时候这江湖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一时间,老人也陷入了思索,而静静听着这一切的徐念卿却是欲言又止,老人和钱中钱的对话,他多多少少也能够听明白一些,眼下听到和自己有关的事,他本想说不必理会自己的,只要能为江湖做些事情,就算是死了也值,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口,犹豫半天只好作罢,继续静静地听着。 许久之后,老人才轻呼一口气,开口道:“这倒也是个难题,放心吧,如果我真要去明教的话,一定会替这个傻徒弟想好退路的,我莫一玄的弟子,还不是区区一个明教想动就能动的!” 说着,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他莫一玄可不是什么好人,早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命丧在他手下的江湖人没有万数也有千数,还从来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更何况,想去明教也并非只是想替徐念卿讨个说法,更多的还是担心明教真的牵扯到庙堂之争中,本来江湖和庙堂就混在一处了,如果明教再牵扯进去,乱上加乱,再引得一些其他的门派加进去的话,为虎作伥,只怕世上难有宁日了! 他不问江湖,但并不代表着他不关心这个江湖,相反正是因为江湖在他心中的分量太重了,他无力更改,才只好退隐此处,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只是如今既然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徐念卿身上,他总得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替这个肩负重担的少年做点事,就算成不了大事,也得给少年谋求几年的太平环境,只要能保证徐念卿成长起来,日后成事也能多几分胜算! 一时间,老人有些犹豫不定了,垂着头,在心中思索着如何才能够两全其美。 夜幕清凉,哪怕围坐在火堆旁依旧有些凉意,毕竟已经是九月近末,北地终归不比南方,这些时日人们大都已经开始添置衣衫了,除却正午时分依旧热的冒汗,早晚已是凉意习习。 一整夜,老人和钱中钱都在分析着江湖的局势,对于外八门,以及颇为神秘的内四堂,甚至是上三宗都或多或少作出了大致划分评判。 眼下上三宗除却峨眉一派不曾透露意图,其余二宗,少林武当尽皆放言闭门不理江湖庙堂事,再怎么说这二宗或者可以说连同峨眉在内的三宗都是修行门派,一直以来对于这些江湖中的大事小事都不大感冒,更别说庙堂上的事了! 而这次二宗共同声明退于局外,从一定程度来讲,也算是对那些妄图拉拢上三宗的人表了态,如此来看,除了还没有明确表态的峨眉派,其余二宗倒也可以算作他们的“同盟军”了,这倒是值得高兴的,毕竟上三宗立派久远,论其影响力以及实力都是其他江湖门派难以比拟的,只要上三宗还能稳住阵脚不参与其中,江湖就还有生机。 而内四堂之中,目前也就只有不良人明确支持晋王李存勖,毕竟再怎么说晋王也姓李,又是李克用的亲子,身为大唐忠实势力的不良人自然会选择归附晋地。 除了不良人以外,幻音坊近几年来倒是在杨吴出没频繁,只是还没有露出明确消息称幻音坊要支持杨吴,只希望幻音坊不要掺和进去,别看幻音坊都是女流之辈,但整体实力可是不亚于不良人的存在,一但幻音坊牵连进去,掀起的乱子必是不小! 至于另外二堂依旧销声匿迹,这些年似乎在江湖上很少有这另外二堂的人出现,也不知究竟在谋算着什么。 若说最为活跃的,当属外八门了,近十年来,外八门一一站稳了脚,在江湖上可是引起了不少动荡,甚至一些小国的更迭,其中都有外八门的影子。 现在基本可以定下来的是,五毒门相助旧南召也就是如今的大长和国,锻剑门归附于楚国,崆峒派则是助力于岐国,这三门明确归属已有多年。 而近一两年,杨吴在大将徐温的主张下,宣布任龙虎山为“国教”,更是亲自上山恭拜张天师,龙虎山与杨吴划上联系怕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一来,外八门就已经有四门和各地势力牵连在了一起,如果说之前明教代梁朝行事的话,可就是有五门已经明确了立场。 宗门参与到地方势力与王朝势力的争夺之中,单凭这几个门派就足以将整个江湖以及庙堂搅得鸡犬不宁,这也是为什么老人面对于当下的江湖如此痛心,江湖,太乱了! 只是知道了这些,老人也无可奈何,就算以他的实力,放眼当下江湖几乎无人能敌,可是他毕竟是孤身一人,别说跻身四堂的不良人幻音坊这些势力,就是外八门中的任一个,都能让他抽不出身来,甚至一失足还有可能含恨而终,这也是为什么苏洛自知不敌钱中钱,却依旧没有过多畏惧的凭借。 火堆中不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看火势已是要熄灭了,也无柴可添,破庙之中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中,外面的天空逐渐亮了起来,晨晓驱逐了满天的星辰,当第一缕亮光投射到屋子里的时候,钱中钱下意识地抬起头,微眯了眯眼,竟是一夜过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争分夺秒为逃命 一听这话,韦州心头不免多了些紧张,显然马六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临了将他们绿柳山庄抬到众矢之的的层面上了,毕竟明抢以马六的实力显然不够看,只能出此下策了! 韦州岂能让他如意,当即拉下脸来,沉声道:“马寨主,莫非你真要撕破脸不成?” 语气中尽显威胁,他不信马六敢冒着引起战乱的风险将此事抖落出来,毕竟此事牵扯重大,一旦被其他帮派知晓,到时候的局面只怕会更加混乱,届时难免不会引来强大帮派,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别说分一杯羹了,恐怕连瞟一眼的资格都不会有! 然而,他终究还是小瞧了马六的魄力,非但没有意料中的犹豫,反而当即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前辈也太低估我们秃鹰帮的胆气了吧,就算是真撕破脸又如何?反正你绿柳山庄和我们秃鹰帮素来恩怨不断,眼下东西落到了你的手里,与其寄希望于与你们共享机密,倒不如让大家伙也跟着一块来热闹热闹,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是吗?” 说着,马六又发出几声阴冷的笑声,令韦州感到一阵怒火,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片刻后,韦州不怒反笑,随即缓缓抽出了背负巨弓,沉声道:“好好好!既如此,那就接招吧!” 话音刚一落下,韦州猛地架起巨弓,随手从箭袋中抽出一根长箭,搭弓拉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箭矢眨眼间便伴随着呼啸声朝马六激射而出。 而马六也在韦州声音落下的一瞬间做好了应对,他本想趁机接近韦州,但没想到后者为了保护周雄竟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铤而走险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射出了这一箭,不过后者的确有这个自信的资本,这一箭的速度远比先前快了许多,显然是韦州全力而施的一箭。 马六不敢硬接,毕竟这可是气境强者的全力一击,他犯不着冒险,更何况箭矢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料想,根本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故而马六当机立断迅速向后退去,与此同时悍然抽刀挥出。 “滚开!” 一声轻喝下,宽大的刀刃和箭矢碰撞在了一起,但在接触的一瞬间,马六便借着箭矢上的巨力朝一侧闪了去,瞬间便拉开了和韦州的距离,虽说他清楚这样一来势必会让韦州更为有利,可他却无可奈何。 而且,就算能够近身,以他的本领也未必能够杀了韦州,再者今日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周雄落到了绿柳山庄的手里,他无论如何都得尽快将消息传回去才行! 韦州同样猜测得到马六的心思,可他却不能放任马六离开,虽说迟早都会被秃鹰帮知道周雄是被他们截走了,但知道的早与晚却是大不相同,只要能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做好应对,就不担心秃鹰帮狗急跳墙耍阴招了! 因而,韦州此刻可是抱了必杀之心,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这些知情的人留在此处,为此哪怕得罪了各大帮派也在所不惜! 一念至此,韦州自然也就没了顾虑,见马六作势想逃,当即冲着不远处的董平喝到。 “保护好姓周的,这个家伙交给我,其余人围杀秃鹰帮之人,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逃走一人!” 一声令下,韦州不退反进,竟然提着巨弓朝着马六退后的方向追了去,不停地搭弓拉箭,根根箭矢接连破空刺出,别看他每一箭都射的匆忙,像是仅仅走个形式一般在弓上搭一下,但不得不说这每一箭都准的可怕,无不以刁钻角度射向马六的要害,加之速度迅猛,硬生生逼得马六降下速度,将大半精力都用在了抵御之上。 也是马六实力不弱,否则还真难说能够将这层出不穷的箭矢尽数挡下,饶是如此,马六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起来,他岂会不知这样拖下去对于自己而言会越发不利! 碍于任务机密,他此行出来并不曾多带人马,虽说绿柳山庄来的人并不比他手下的人多多少,可后者却有董平这样的高手在,虽然董平只是个四品高手,但对于他手底下的这些寻常喽啰来说也是难以对抗的大人物了,一旦手下的人尽数被灭,届时绿柳山庄的人一同前来围杀他,那他想要逃离可就更加艰难了! 一时间,马六心里泛起了愁,一刀劈开激射而来的箭矢,但还是不免被箭矢上传来的巨力震退了半步,好在射出一箭也需要耗费不少体力,绕是韦州这样的气境强者时间久了也难以吃得消,因而每一箭之间都留有短暂的空挡来保留恢复体力。 借此空档,马六略带几分急切地扫向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的目光忽地定格在了不远处的段青身上,略一思索后,当即朗声喊到。 “段兄助我,这老匹夫想私吞逍遥客的顶尖武功秘籍,他们绿柳山庄想要称霸雄州,若是我被他杀了,他势必也会杀了你灭口的!” 闻声,段青惊讶的瞪大了眼,他本就被马六和韦州突然打起来的一幕整得迷迷瞪瞪的,眼下更是听到马六提及逍遥客,更称引起冲突的根源便是逍遥客的顶尖武学秘籍,要知道逍遥客所拥有的武学秘籍足有上千本,而真正能够称得上顶尖二字的,也就只有那被人称为逍遥九决的九本了!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讶,毕竟放眼江湖有谁不知道逍遥客的名号,更别说那名动江湖的逍遥九决了! 可段青一时之间却犹豫不决起来,他虽奢求秘籍,可他同样清楚以自己的实力以及他们青叶帮的势力,像这样的局势根本没有他们插手的资格,更何况这只不过是马六的一面之词,是真是假尚且有待公论,再者就算是真的,可他难不成真要站到秃鹰帮的阵营中吗? 段青陷入了焦灼,竟是不知所措起来,愣在原地既不回答也不出手,只是紧皱着眉头盯着逐渐混乱起来的局面,他可算是明白马六为何要把自己留下来了,分明就是想把青叶帮也拉进泥潭中! 见段青迟迟没有动静,马六愈发急躁起来,可此刻的他根本腾不出功夫来理会段青,那韦州听到他将秘密抖落了出来,出手便更加迅猛了起来,显然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他,然后好将在场的所有知情人都处理掉。 一名气境强者的疯狂进攻着实生猛的很,只见韦州不停地从背后的箭袋中抽箭,巨弓开开合合,根根带着锋锐之意的箭矢如同长了眼一般直击马六的周身要害,甚至还有几箭在韦州的控制下竟然能够在半空中改变方位,着实打了马六个措手不及,虽凭借着灵敏的反应挡下躲过了一些,可依旧被一些“漏网之鱼”擦到,身上不免挂了彩。 局势越来越危急,马六深知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段青的身上,随即虚晃一招,横刀硬碰了一箭后,借着箭身上的巨力迅速向后退去,头也不回地便要朝来时的方向逃窜而去。 可他的意图还是瞬间就被韦州识破,当即急速跟进,同时连射三箭挡住了马六的退路,迫使后者只能重新调转头继续应战。 另一侧,董平并没有按照韦州的命令继续保护周雄,毕竟在场这些秃鹰帮的人中,也就只有马六实力较高,至于其他人则尽是一些寻常喽啰,眼下正忙着抵御他们的人,哪里能腾的出手来对付周雄。 至于段青等人,董平却是没有去理会,在他眼中,段青可是个精明人,想来也不会助秃鹰帮与他们为敌的,要知道真比拼整体实力的话,他们绿柳山庄可是要比秃鹰帮还强上一些的。 因而短暂的犹豫后,董平便同样加入了战局,一同围杀起了那些秃鹰帮的人,有了他这四品高手参与其中,局势瞬间一边倒了起来,本就为数不多的秃鹰帮众瞬间便毙命了大半,剩下的几人也不过是在咬牙硬撑着。 见此,马六愈发急切了,额头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滚落,一身衣衫竟是不知何时被撕裂出无数破洞,露出了布满伤痕的肌肤,显得颇为狼狈。 不过韦州毕竟不是神人,箭袋中不过几十支箭,被他这般挥霍,眼下也仅剩下寥寥几支罢了,但他却依旧浑然不觉般不停地拉着弓,只不过每一次射出的却并不一定是箭矢,就连一些碎石木枝同样能被他当作弓箭射出,虽威力不比特制的箭矢,但依旧能够对马六造成威胁。 马六也是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气境强者的难缠之处,他清楚的很,韦州如此不顾消耗分明是想拖住自己,寄希望于董平尽快解决掉其他人前来围杀自己,可他却无可奈何,只能仅仅咬着牙,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 “噔~” 一颗碎石激射而来,但却撞在了马六横起的刀身之上,伴随着一声脆响,石子顷刻间炸裂成一堆碎屑,但强劲的力道依旧震得刀身传来阵阵颤鸣。 借此空档,马六终是忍不住再次看向了段青,急切地喊了声。 “段兄,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若是再不出手,一旦被这老匹夫得逞了你就难逃一死了!你若是不信我,大可去把那个重伤的家伙带走,秘籍的秘密就在他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啊!” 下一刻,苏洛如遭重击,猛烈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失声嘶吼,整个人朝着侧后方跌撞而去,空中洒落一捧鲜血,与此同时,一物抛飞空中,跌落在苏洛不远处。 竟是一条手臂! 苏洛的手臂! 仅是一个照面,钱中钱抬手挥手间,就轻而易举取掉了苏洛的一条胳膊,所幸苏洛躲得快,如果依旧朝着钱中钱使出那一拳的话,恐怕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一幕惊到了众人,甚至于所有人在这一刻同时停了下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钱中钱不远处。 钱中钱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苏洛身上,似乎有些遗憾没能够一招取了苏洛的命,又似乎是在回想着刚才那一招。 而苏洛却是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的左肩,伤口处平平整整,如同被利物削掉了那条胳膊一般,只有身临其境,才真正体会得到钱中钱那一刀的强悍。 忍着剧痛,接连点了几下穴道,延缓伤口的出血速度,苏洛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浑身大汗淋漓,额头早已被豆大的汗珠覆盖了起来。 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条断臂,苏洛几乎要发狂了一般,阴沉道:“好!好!好!钱中钱,这一刀,劈的好!” “哈哈!谬赞,还是没能把握的了,被你躲过了也是你命大,只是不知道你能躲得了一刀,这第二刀你怎么躲!” 说话间,钱中钱再次抬起手臂,作势朝着苏洛所在的方向劈下。 有了前车之鉴,苏洛哪里还敢小觑钱中钱的手段,当即打起十二分警惕,两腿下意识向后退去,似想躲过这一刀。 但钱中钱看着苏洛不断后退的身形,却是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只是嘴角微微一扬,轻道一声:“后退,有用吗?我的刀,无处不在!” 声落,钱中钱抬起的手臂再度挥下,恍惚间,似有一道无形气刃望空凝结,径直劈向苏洛,所有挡在气刃落下路径上的东西,就连空气都被这股无形气刃劈作两半,纵使苏洛不停后退,但他依旧感觉到气刃仿佛锁定了自己一般,无处不在,根本无法躲开。 “不!不!”苏洛忍不住惊慌失声,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一般,就连后退的脚步都停了下来,整个人瘫在原地,除了嘶吼,无计可施! 但就在这时,一柄铁剑飞来,带着勇猛之势直冲那气刃而去,虽然仅是一个照面就被气刃劈裂了,但依旧滞缓了气刃片刻的功夫。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闪略而过,落在了苏洛身前,一言不发,伸手抓住苏洛的肩膀,直接朝着远处闪去。 且不说这白影的速度迅捷异常,单说那一手飞剑阻气刃,趁机救人的时机把握,足以见这悄然而来,又眨眼而去之人对于时局的把握,以及自身能力的估计可谓达到了一个在场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此人的实力要比钱中钱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又怎么会只丢出一剑,就仓促带着苏洛逃走了呢! 一刀劈空,重重落在地上,硬是将那青石地板都劈出一道深深的裂痕,裂缝弥漫四周,尘土飞扬,看着直让人胆战心惊。 钱中钱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去追赶那道救走苏洛的身影,只是抬眼朝着二人闪烁离去的方向眺望着,不曾开口,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徐念卿也是被这接二连三的一幕幕震撼到了,呆在原地,目光在钱中钱和那地面上的巨大裂痕之间游荡,他实在是想象不到,更想不明白,一个人明明手里没有刀,但出手却分明像是有刀,而且这刀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够这么厉害吗? 钱中钱也好,徐念卿也好,二人都在想着心里的事,给人看上去倒像是呆住了一般,事实倒也的确如此,徐念卿确实是惊呆了,至于钱中钱嘛,那就不为人知了。 只是看到二人都没有任何动作,那些明教徒以及军伍之人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之后,忍不住相视一眼,片刻后,竟是不约而同地朝着四周跑去,试图借此空档逃离钱中钱的魔掌。 然而,他们刚有所动作,钱中钱便轻哼一声,落下的手臂再度抬起,手掌转过一个弧度,正是冲着那些人四散而逃的方向挥过,平淡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可以逃,你们……就留下吧!” 一声落下,与先前如出一辙的弧形气刃迸发而出,所笼罩的范围近乎整圆,将所有人奔逃的方向通通笼罩在内。 眨眼间,气刃便穿过了这些人的身体,几乎是片刻之间就要了所有人的性命,以至于跑得快的不过才跑出去几十步,而慢一点的仅有十几步而已。 气刃掠过,鲜血洒落满地,十几道身影无一例外被拦腰斩断,就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来,便瞪着一双绝望的眼倒在了地上。 一行将近二十人,只为劫走徐念卿这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然而,此时此刻,除了一个苏洛仅是断了一臂逃走了,其余人无一例外,尽皆成了钱中钱的刀下亡魂。 做完这一切,钱中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双手负后,静静地望着苏洛离去的方向。 可徐念卿总归还是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一时间承受不住,弯着腰连连作呕,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他整个胃都在抽搐,他甚至都不敢正眼去看那些成了两截的尸首,就连钱中钱他都有些不敢去看了。 虽说他心里明白钱中钱是在帮自己,更不会如此对自己,但亲眼目睹钱中钱这残忍的手段,他一时还真有些难以适应,大侠都这样吗?如此残忍,难道不应该是魔头才会这么做吗? 少年的心,又一次迷茫了,在腹内天翻地覆时刻的迷茫。 这时候,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徐念卿缓了缓,回头看去,只见钱中钱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神情,很平静,就连语气也很平淡,像是一个长辈在教授晚辈道理一般。 “行走江湖,这样的事到处都是,你不对人狠一点,不对自己狠一点,到头来倒在地上的就会是你,今天如果不是我的实力远超他们,此刻倒在地上的就不是他们了,而是你和我!” 少年微微垂下头,像是在说服自己什么,片刻后,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钱中钱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见多了就好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死几个人有算得了什么,比起战场上尸体堆积如山,什么样死法都有的场面,这里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你小子不是要当大侠吗,难不成还能让几个死人给你吓住了?” 一听这话,徐念卿顿时感觉到多了几分力气,深呼一口气,强压着腹内的翻滚,站起身来,冲着钱中钱轻声道:“掌柜的,我明白了。” “好,那就走吧,还是我把你送过去吧,免得那些人贼心不死,再去而复返!” 徐念卿愣了愣,疑惑道:“掌柜的,那些人不是都被你杀了吗,难道还有其他人没有露面?” 钱中钱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摸了摸少年的头,叹息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为了你小子,居然连明教都掺和进来了,呵呵,光明旗旗主,果然是地地道道的一品宗师啊,还真是有些手段,就连我都没察觉到他的踪迹,你小子啊,以后可有麻烦了!”钱中钱念念叨叨的一番话,徐念卿似懂非懂,只能皱着眉头回应道:“掌柜的,他们都是那个姓霍的派来的,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明教又是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是因为那个和尚?” 面对少年一连串的疑问,钱中钱不紧不慢一一回答着:“明教是江湖中外八门之一,日后等你踏足江湖自然就知道了,至于那个姓霍的少年和明教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找你确实是因为你口中的那个白袍僧人,只可惜啊,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行禅僧人是什么人,岂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行禅僧人……” 徐念卿忍不住重复一句,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那个和尚原来叫行禅僧人。 “好了,这些事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这一次他们无功而返,还被我断了那个苏洛的手臂,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你放宽心,好好跟着你师父去干该干的事吧,有你师父在,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掌柜的,你认识我师父?”听钱中钱的语气,似乎很熟悉老人一样,让徐念卿有些奇怪,不由得想起自从他告诉钱中钱老人的名字之后,钱中钱的话就一直云里雾里的。 然而,这一次钱中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了句:“江湖上有谁不认识呢!” 感慨一句后,钱中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走吧,这都后半夜了,一会儿天该亮了!” 徐念卿点了点头,忍不住看向了四周散落一地的尸首,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向钱中钱,似乎是在询问这些尸体该怎么办。 钱中钱看了一眼这遍地狼藉,摆出一副无奈又无谓的模样,随意道:“放心吧,只管走就行,这里……官府会收拾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想当年,左丘宁还没成刀魁时,就常年拿着一把足有五百斤的重刀,每逢江潮立于潮头挥刀劈潮,你想想那可是江潮,有多少人敢在其中练刀?就连他平日里的练刀,都是在河瀑之下,挥刀断瀑,如此年复一年,才有了后来的刀魁之名!为师让你背着这把剑,和他可谓异曲同工,同样是在锻炼你,什么时候你能够轻松驾驭你背上的这把剑,那你就有了可以学习剑术的资格了!明白了吗?” 说着,老人看向了少年。 果然,经老人这么一忽悠,不,是这么一开导,少年顿时有了心气,重重点了点头,眼中也是多了几分热血,看的老人心里一阵满意。 这徒弟,真好哄啊! 老人心满意足地喝着杯里的酒,倚靠在桌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周那些桌客人的议论声纷纷闯入他的耳中。 “听说了吗,前些日子苏子洲竟然败在一个白衣和尚手里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注视,毕竟苏子洲可是继莫一玄之后的新一代剑仙,自然值得他们关注。 虽说前段时间老剑仙莫一玄再度现世,让他们这些江湖人倍感惊喜,但十多年前那一场轰动了整个江湖的事件,让他们不由得怀疑,如今的莫一玄实力是否还有当年那般傲视群雄之姿?但谁也不知,更不好妄加揣测,只能压在心里。 眼下听闻风光一时的苏子洲居然落败,就连一些喝罢茶酒准备走的人也都纷纷坐了回去,目光灼灼盯着先前开口那人,等待着下文。 眼见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人也是得意一笑,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据说那和尚骑着一头神驴,四蹄生风,一路从南方飞向了北燕,恰好遇到了游历江湖的苏子洲,二人话不投机是当场动手啊!” “神驴?”众人相视一眼,眼中尽皆闪着亮光,这密幸他们还真是从不曾听过,当下兴趣更浓了。 “那和尚为啥要和苏子洲动手啊?”一人忍不住发问。 “问得好!”先前开口那人猛地一拍手,激动地唾沫四射,声音也高了几分,侃侃而谈,“这几年,苏子洲锋芒毕露,接连败下刀甲霍邱,拳甲武烈等人,就连那明教教主苏恒苏圣元都没能在咱们这位苏剑仙手中讨得胜果,剑仙之名那可是实至名归啊!” 一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显然这些事他们早已知晓,这可是传遍了整个江湖的事,他们期待的,还是下文。 微微卖了个关子,那人一笑,但看到众人眼中的急切,又继续说道:“这和尚找上苏子洲自然就是为了这剑仙名号,整个江湖都知道,剑仙只有三十年前那莫老前辈才能配得上,这苏子洲不过是在老前辈因故退出江湖之后才得幸登顶,自然有人不服气,那个和尚便是这些不服苏子洲成为剑仙的人派出的代表。还有一些人说,这和尚其实是莫老前辈委派的,老剑仙虽然退出江湖,但毕竟尚在人世,怎么可能让一个晚辈后生取代自己的剑仙名号!” 说到后一句,那人的声音下意识地低了下来,神神秘秘的模样惹得众人一阵凝目,似信似疑。 但这个时候,一些人却是不满意了,一拍桌子,指着那人愤声怒喝:“放你娘的狗屁,莫老前辈是什么人,那可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剑道后继有人,老前辈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派人打压,你小子再给爷爷胡言乱语,信不信爷爷一刀剁了你的舌头!” 看到这阵仗,先前开口那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正要顶回去,但一看到冲着自己发火那人一身壮硕的肌肉,立马吞了吞口水,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但依旧硬气道:“怎……怎么不是!那和尚见了苏子洲第一句话就是‘你就是江湖上传言的新剑仙?这剑仙的名号也是你能够驾驭的,就让和尚我领教领教你有什么本事,敢称剑仙!’二人这才动手,打的天昏地暗!要不然你说,为什么二人会动手?” 那壮汉子一阵语塞,他哪里知道那和尚为什么要跟苏子洲动手,但他却不相信会是莫老剑仙派这个和尚去找回剑仙名号的,只是他毕竟是个粗人,哪里说得出的所以然来。吞吐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这汉子心头的怒气更盛了,当下便要抽刀动手,说不过,爷爷就拿刀子跟你掰扯掰扯。 见状,先前开口那人顿时慌了,连忙向后退去,但就是这么一退,便撞到了人,身后响起一声娇喝。 “啊!哎呦喂,你们这是做什么,要喝就喝,不喝赶紧滚!” 闻声,哄乱的人群安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落在了一道从铺子里走出来的身影上,无不面露悻色,低下头不再开口了,就连那作势抽刀的汉子看到来人后,也按耐下了动作,愤愤坐了下去。 这一幕自然被徐念卿看了去,心中难免疑惑,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走出来的身影。 那是一名年轻妇人,容貌秀丽,穿着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衣裳,虽说没戴什么花哨首饰,但隐隐透露出的那股气质却是让他眼前一亮,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一句山匪的话:这娘儿们,真水灵! 但看到这么多人看向那妇人的眼神中都或多或少有些忌惮,他也清楚,这妇人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师父,这个人是谁啊?怎么看起来那些人都害怕她啊?” 徐念卿凑在老人身旁,疑惑问到。 老人闻声一笑,低声道:“你可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能在这荒郊野外独自开酒铺,这女人的本事可是不弱,而且,她可是有大背景的人!不过她叫啥我确实不知道,只知道江湖上的人都叫她苏娘。” “苏娘……”徐念卿轻念一声,继续好奇地打量着这被唤作苏娘的妇人。 “苏娘,你……你看,这可不是我惹事,我就是如实说,他们就……” 先前开口那人一看自己撞到的是苏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开口。 然而,不待他说完,苏娘便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好了,你也滚回去坐,这儿是让你们喝酒的,不是让你们信口雌黄胡扯的,什么神驴,什么老剑仙委派,你小子要再来我这儿卖弄嘴皮子,信不信老娘今把你剁了做成包子!”一听这话,那人也不敢再开口了,哪里还有先前那得意模样,忙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瞅了他一眼,苏娘这才看向众人,扬声道:“往后在我这儿都别扯那有的没的,你们可知道那和尚是什么人,那可是两禅寺的行禅僧人,还神驴飞天呢,你给我飞一个我看看!” “两禅寺!” “行禅僧人!” 这两个名字顿时引起轰动,虽说自从五百年前离阳王朝灭佛,两禅寺一度势弱,后来风头被少林夺了去,如今放眼整个寺院只怕也没多少光头了,但却没人敢小觑这两禅寺。 只因,这寺中有两个和尚,一个号“行禅僧人”,一个号“定禅僧人”,师徒二人尽皆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可不是他们这些江湖末流能比的。 听到苏娘似乎知道几分细情,这些人又来了兴趣,忙开口询问着,“苏娘,你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你给讲讲呗!” 徐念卿也有了兴趣,先前那些人开口说出牵驴的白衣和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是那个来破庙里找老人的僧人了,眼下听到苏娘竟然道出了僧人的身份,他也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苏娘身上,唯有那与徐念卿面对面而坐的老人依旧垂着头,自顾自喝着面前的一壶酒。听到这些人的话,苏娘倒也没再摆脸色,但也显得很随意,轻声道:“咳,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事儿,整个北燕的人都知道了,苏子洲跟行禅僧人打了一场,不过行禅僧人没出手,苏子洲倒是接连出了几十剑,场面可没他说的那么悬乎,还天昏地暗呢,老娘活了三十来年,就没见谁跟谁比武能把天比暗了!” 说着,苏娘瞥了一眼先前开口那人,显然还在为那人之前信口开河,拿老剑仙博名头的事儿耿耿于怀。 听着苏娘话里丝毫不加掩饰的讽音儿,那人哪还敢多说一句,当下都快把头埋到桌子里去了。 不过,其他人瞅着他这个样子反倒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鄙夷之色,一些听得来兴趣的人却是不曾理会这些,急切问了句。 “苏娘,那苏子洲真败在行禅僧人手里了?先前不是传出风声,说那苏子洲早成了指玄高手了吗,莫非行禅僧人也到了指玄境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指玄境界,那可是江湖顶层的一批人了,据江湖传言,行禅僧人不过是一品金刚境,怎么着也不可能赢得了苏子洲吧! “那倒是没有,不过……也算不上赢了,行禅僧人站在那儿让苏子洲打了半天,苏子洲都没能伤的了他,到最后也分不出个胜负,就没再打了,行禅僧人就离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穷追猛赶不知倦 闻声,段青顿时看向了静静躺在杂木丛中的周雄,下意识眯了眯眼,似乎有些意动,让他去和马六一起对付韦州那绝对是为难他了,可如果说是让他来抓一个毫无反手能力的垂死之人的话,可这事儿可就简单多了! 再者,此人倘若真如马六所说知晓那秘籍之事的话,自己纵使冒险将他带走,那也必定是利大于弊的啊,若是自己能够从他口中把秘籍的事撬出来,然后再把他杀了,那知晓这件事的唯一之人可就是自己了,到时候不论是秃鹰帮还是绿柳山庄,必定会可劲儿招揽讨好自己,就算不是这样,他还能选择金沙山庄…… 一时间,段青目光闪烁了起来,垂落身下的手下意识握上了斜挎腰间的佩剑,显然,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果然,下一秒,段青就猛地冲了出去,直奔周雄而去,担心韦州前来阻挠,他可是一点都不敢慢下,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疾速前冲,眨眼间就来到了周雄不远处。 韦州虽正奋力压制马六,可对于周雄的关注一直都不曾落下,因而这一幕自然没能逃得过他的察觉,当即猛地回头,愤声怒喝。 “混账,你敢!” 吼声如同雷鸣般凭空炸响,饱含内力的声浪狂风一般朝着四周拍打而去,处于声浪正对方位的段青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一声的威压,顿觉一座巨山遮天蔽日般压下一般令他喘不过气来,前冲的步伐不免一滞。 但段青毕竟是一品高手,很快就从威压下缓了过来,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欲朝他而来的韦州,深深皱起了眉头,但却没有任何犹豫,再度袭向周雄。 看着韦州着急的模样,段青已然能够断定这身受重伤的家伙身上定有大机密,否则韦州又岂能如此急切! 相距较近,段青很快就来到了周雄身前,随即猛地探出一只手抓向后者,许是激动,他的一双眼瞪得快要跳出来一般,一把便将周雄抓起,随即顺势将后者翻在了自己背后,背起便朝着一条山谷奔逃而去。 眼见这一幕,韦州大惊,正要抽身追赶,可就在这时,一股凛冽劲风忽然从背后袭来,他下意识抽身躲过,接连闪向一旁。 刀刃卷滚气浪狠狠砸在了韦州先前所在的位置上,正是马六! 一击为重,马六的神情不见半点失落,他本就没指望这一刀能够伤到韦州,只不过是想替段青争取些许时间罢了,毕竟秘籍的消息落在段青的手里可比落在韦州的手里要好的多! 而韦州被他这么一阻挠,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看着马六那一双透露着戏谑的双眼,本想再度追赶,但却迟迟不敢有所行动,他很清楚马六绝对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虽说他并不认为后者是自己的对手,可他想要杀了马六也绝非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 略加思索后,韦州急忙冲着董平喊到,“董平,快去追那个该死的家伙,一定要把姓周的给我带回来!” 说罢,为了避免马六再次出手干预董平,韦州率先发起了攻势,但看了一眼箭袋中仅剩的三支箭,他竟果断收起了巨弓,而是抽出一把贴身的软剑,随即径直朝着马六冲了去。 而董平听到这一声呼喊后急忙回头,这才看到周雄竟然被段青截走了,顿时气愤地咒骂一句,这该死的东西,这不是想要他的命嘛! 没有多想,董平当即扔下仅剩的几个秃鹰帮众抽身朝段青奔逃的方向追了去,根本不敢有丝毫耽搁,毕竟韦州可是一直让他好好照看着周雄的,他本以为以段青的胆量根本不敢和他们绿柳山庄作对,谁承想后者竟然会做出如此行径,今日若是真把周雄弄丢了,只怕他这条命也得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儿,董平下意识颤了下身子,哪里敢留有半分力,卯足了劲儿追赶着,但这心里却是略有几分慌乱和犹豫,他不过是四品境界,可段青却是地地道道的一品高手,就算是自己能够追得上,只怕也难以从后者手中夺回周雄,甚至将段青逼急了,只怕这条命都得白白丢了! 可他又不敢违背韦州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紧紧追赶在段青身后,许是后者查探到周雄的状态并不好,担心速度太快会加重周雄的伤势,因而并没有全速奔逃,仅是借着地势遮掩着身形,这才让董平有了机会,虽一时追不上,可也不至于把人跟丢了! 于是乎,一人追一人逃,紧紧相随,如同两阵风般自山谷中席卷而过,董平心有忌惮,一直牢牢把控着距离,既不让自己太靠近段青,也不让后者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沿途不断做着记号,寄希望于韦州能够及时摆脱马六前来支援! 若是换做寻常的四品高手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怕有很大的难度,毕竟四品和一品之间的差距还是非常大的,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可同日而语,但董平却不同,他本就以敏捷著称,自身的实力不强,但却有一双好脚力,否则也不会安排他率先来追赶那盗贼了,因而这对于常人来说难度不小的任务对他来说却是容易了一些。 段青此刻一颗心怦怦直跳,若说他不害怕那绝对不可能,甚至心底还忍不住升起了一丝悔恨,先前就像是脑子一热般就出手了,眼下略微清醒了一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可事已至此,他已是再无退路,就算是他现在把周雄送回去,只怕韦州也不会任由他继续活下去,无可奈何,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带着周雄逃下去。 清楚感受到身后紧紧追赶却一直保持着距离的董平,段青忍不住皱了皱眉,本想加速甩掉董平,但尝试了几次却发现后者很快就又能跟上来,反倒是周雄让他这么几番折腾竟直接昏迷了过去,生怕周雄出什么意外,他只好降下速度来,稳稳行进着。 就这么一直奔逃了一刻钟,段青这才看到董平一边追赶,一边似乎在做着什么记号,他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沉下脸来,难怪这家伙一直都只是跟着自己,原来是在等人! 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韦州的面容,段青的面色愈发阴沉了几分,他很清楚,以马六的实力,只怕难是韦州的对手,想必用不了多久韦州就能够摆脱马六追赶而来,届时局势对他可就更为不利了! 绿柳山庄绿袍箭客的名头整个雄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倘若真被韦州追上来,以他的实力,只怕自己想要带着周雄逃脱会更加艰难,为今之计,看来就只能先想办法解决掉董平这个碍事的家伙才行了! 一念至此,段青的眼中一闪而过狠厉之色,但却并没有当即停下,董平既然一直保持警惕,打定心思就只为了跟着自己,势必会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动作,万一被后者察觉出端倪,只怕届时非但杀不了后者,反而还会被平白拖延时间。 既然打算先除掉董平,他就只能一击必杀,否则纠缠下去只会承了董平的意愿! 想着,段青也开始不断观瞧起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但似乎却迟迟没能找到他中意的东西,但他却并没有急于一时,而是依旧不紧不慢地逃着,不曾显露出半点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段青的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喜色,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微微扬了起来,一个计划当即在心头印化而出。 而董平却并不清楚段青的思绪,此刻的他依旧沉浸在把控着距离的追逐之中,手里握着一块石头,每跑一段距离后,他就会借着与墙体擦肩而过的间隙飞快在墙体上勾画个怪异的图案,这便是他留下的记号,也是绿柳山庄特有的追踪印记,只要韦州能够看到,必定能顺着记号追赶过来,届时他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不过他这心里却隐隐有着些许不安,总觉得段青不大对劲,虽说后者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的地方,可偏偏就是这没有异样才让他觉得奇怪,但一时又想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他只觉得心中很是煎熬,不停在心里祈祷着韦州能尽快赶来! 再者,他一个四品武者这么孤军深入般追赶一个一品高手,真要是出现差池了,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怕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是人皆惜命,他可不觉得绿柳山庄有值得自己把命搭进去的地方,因而这一路上都不曾放松警惕,可越是这样,他就越紧张,以至于追赶了这么久,他竟是觉得脑袋泛起阵阵昏沉,当即忍不住晃了晃,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这时候,谷道在不远处弯了去了,两侧的石壁遮挡着他的视线,生怕把段青跟丢了,董平略微犹豫后便急忙跟了上去,不过他还留了个心眼,担心段青耍什么把戏,刻意在转过弯子的瞬间降下了速度,与此同时轻轻跃起,竟是贴在了石壁上,顺着石壁继续追赶了去。 可就在刚转过弯子,视线豁然开朗的一瞬间,他的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他顿时瞪大了眼。 第一百五十八章 “徐小子,老夫问你,你真想学剑吗?” 徐念卿不假思索地点起了头,这不是废话吗,自己当然想学了,不然成天挎把木剑干嘛! 老人又是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拜了老夫为师,老夫就自然会教你剑术,只不过……我这剑术学起来可不容易,你得吃大苦,你能受得了吗?” 少年再一次想都没想就点起了头,坚定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学会剑术,再大的苦我也不怕!” 老人显然已经想到了少年的回答,脸上没有任何的其他的神情出现,只是轻声说了句:“好,既然你不怕吃苦,那就好办了!” 说罢,老人便在少年疑惑不定的目光下,缓步走出了破庙,站到了院子里。 少年愣了片刻,也是满脸疑惑地跟了上去,他不明白老人要做什么,但下一刻,他就惊讶了。 只见老人慢慢抬起头,深邃而浑浊的双眼望着天空,一口气自丹田涌起,下一刻,便是昂首朗声道:“剑来!” 这一声仿佛震碎苍穹一般霸气侧漏,整个幽州境,甚至是整个江湖都听到了这透露着无变锐意一声,更别提近在迟尺的徐念卿了。 此刻,少年呆呆的望着面前这道佝偻着背的身影,竟是发现这道身躯前所未有地给人一股伟岸的感觉,此时此刻,老人就如同一柄出刃的利剑,滚滚剑意在老人四周呼啸,就连那一袭破烂衣衫都被吹的鼓鼓的。 老人恍若未闻,目光直直望着远处,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破风声呼啸而来,肉眼可见,一个黑点出现在天边,在二人的视线中不断放大,几息之间,黑点便显露出模样来,令得站在老人身后的徐念卿一震,满脸惊讶地看着朝他们这里飞来的黑点。 “那……那是剑?” 可不是嘛!那从远处飞来的黑点逐渐放大,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重剑。 少年惊讶的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哪里会想到,老人就是随口一句“剑来”,天上竟然真的飞来一把剑,一时间,他看向老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怪异之色。 这难道就是剑仙吗,一声剑来,就能操控着远在他方的利剑破空二来。 望着这惊人的一幕,少年满是震撼的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够达到老人的境界,也能一声就唤来一柄剑呢? 老人并没有看到少年的神色,目光看着那柄重剑,嘴角微微扬起,下一刻,老人抬臂一挥,重剑破空的速度再度加快,在徐念卿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轰然插在了院子里,半截剑身破土而入,整个地面都被震得尘土飞扬起来,密密麻麻的裂缝自重剑坠落之地朝着四周延伸而去。 而就在这时,空中也传来一道厉喝声,其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意,还有些许惶恐之意。 “何人故弄玄虚盗我锻剑门九天玄剑,报上名来!” 听着这个声音,老人轻轻一笑,豪气之声再度迎空而去:“老夫莫一玄,借剑一用,来日自当归还!” 这一刻,整片江湖都沸腾了,只因那一句。 “老夫,莫一玄!” 老人的声音几乎整个江湖都听的真真切切,顿时风起云涌,无数江湖人被那三个字震撼到了,莫一玄,这三个字代表的是什么,他们怎能不知! 那是一代人的敬仰,更是一代江湖的荣誉,只因那个人,是继青莲剑仙之后,将剑道带出二百多年落寞的剑仙,莫一玄! 哪怕如今江湖自莫一玄绝迹之后,苏子洲以惊人之势夺得江湖魁首,荣获新任剑仙之名,但谁也不敢否认,唯有莫一玄,才能真正称得上那剑仙名号,就算是苏子洲,也无法取代莫一玄在江湖人心中的分量。 于是乎,听到这个声音后,整个江湖都掀起轩然巨浪,几乎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抬起了头,茫然中带着浓浓喜悦之色,望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久久不能语。 老剑仙没有死,他还活着! 而听到老人的回应,那个紧随重剑而来的声音也沉默了起来,许久之后,那个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晚辈锻剑门门主郑太清拜见莫老前辈,既是前辈用剑,九天玄剑晚辈自当双手奉上!” 闻声,老人一笑,对此并无意外,也没有再回应,而是转回身,看向陷入震惊久久不能自拔的徐念卿。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楚地,一座巨大的庄园之中,一道壮硕身影望空而拜,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欣喜之色,甚至有几分狂热。 此人正是外八门中上三门之一的锻剑门门主,郑太清,指玄境高手,放眼整个江湖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此刻,却是对着空气执晚辈礼,实在是令人惊叹。 但就算是被人看到这一幕,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更不会觉得惊讶,只因为郑太清拜的那个人,是莫一玄! 没有人会认为先前那道声音是假冒的,因为放眼江湖没有一个人敢假借那个人的名字,否则一旦被发现,必定会触怒整个江湖,那个名字,可是整个江湖的敬仰,又有谁敢假替! 这天地间,也唯有像徐念卿那样毫无所知的孩子,才会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无动于衷了吧。 但此刻,徐念卿依旧痴痴地望着身前的佝偻身影,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这还是因为有了之前行禅僧人和掌柜的对于老人格外恭敬的缘故,他才能从震撼中缓过来。 “师父……” 看着少年惊疑不定的神色,老人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口道:“傻小子,怎么,看呆了?” 少年重重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重剑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颤声道:“师父,你……你不会是神仙吧?” 听着少年的话,老人愣了一下,终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傻小子,老夫的能耐可大了去了,随便给你鼓捣来一把剑还不跟玩一样!” 少年又是一惊,瞪大了眼看向老人,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把重剑,疑惑道:“这是……给我的?” 老人点点头,但片刻后又摇了摇头,开口道:“是给你的,准确说是借给你用用的,放眼江湖,这个时候,也就只有锻剑门这把九天玄剑最适合你来用了,不过等把‘紫叶青’找回来以后,就得还给人家了。虽说老夫有些面子,但这九天玄剑可是那郑小子的心爱之物,老夫也不能夺人所好。” 似乎有些不大理解老人的意思,少年半惊半喜地走到那柄直插入地的重剑旁,细细打量了起来 剑身通体漆黑,全然不似寻常剑刃,其上没有半点剑该有的锋锐之意,反而给人一种沉重敦厚的感觉。剑身直通而下,剑柄更像是镶嵌在剑身上的一根铁棍,只不过放在一起倒是毫无违和感,只不过光是剑柄,徐念卿都得两只手才能堪堪握住,更别提那宽有近一尺的剑身了。 看着这把重剑,少年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让他用这把剑,恐怕不是斩人了,而是砸人吧,这么大的剑,只怕拍都能把一头牛给拍死吧! 少年转过头来,一边开口,一边冲着老人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又比划了一下剑身,光是露出来的半截剑身就到了他脖子的位置了,更别提再加上没入地下的那一截,这重剑比自己都大,这怎么用啊? “师父,这……这也太大了吧……” 看着少年脸上的苦涩,老人佯怒,冲着少年没有好气说了句:“老夫好不容易才给你弄来这么一把好剑,你小子还挑三拣四的,一句话,用不用,不用的话老夫就还回去了!” 少年的脸在听到老人这一番话后顿时阴沉得能挤出水来,满脸苦涩,目光不断在老人和重剑上徘徊着,许久之后,才无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似有些坚定道:“用!” 少年勉为其难的话音老人已是听得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却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随即手指一挑,那柄重剑就在少年的注视下从地下拔了出来,重重跌落在地。 老人的声音也再一次响起,“好了,既然你要用,那就背着它吧,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说罢,老人头也不回地朝着院子外走去,留下一脸迷茫地徐念卿痴痴地愣在原地,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而老人却已是走出了院子。 少年摊开一双手,由于惊讶,嘴微微张着,似是合不拢一般,眼神茫然地看着静静躺在身前的重剑,整个人都涌上一股无力感。 此刻,老人先前在少年心中营造的伟岸形象荡然无存,这师父……也太狠了吧! 但眼看着老人走远了,他也不好在这里拖下去,只能咬咬牙,从破庙里搜出来一根如他手臂粗的麻绳,缠绕在剑身上。两只手吃力地拖起重剑,靠在背上,绳子穿过腋下,穿过肩膀,重剑就这么被他斜着绑在了自己身上,饶是如此,斜出来的剑尖离地面不过仅有一指距离。 “喝!” 猛一发力,少年蹬直了双腿,吃力地背起重剑,麻绳勒的两肩火辣辣的疼,感受到背后的重量,如同背负了一座小山一般,少年两条腿都在不停地打着颤,整个人弓着身子,这才堪堪承受的住。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这……这怎么会……” 徐念卿瞪大了双眼,整个人愣在原地,显然没有想到让老人变成现在这幅摸样的,竟然会是老人的徒弟,也就是自己的师兄! 看着少年眼中的震惊,老人无奈地苦笑了几声,别说少年如此惊讶了,就连他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捉摸不透,世事难料,人心更难测啊! 老人长呼一口气,缓缓道:“老夫这一辈子,算上你小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你的大师兄名叫周雄,是我还远没有成为剑仙的时候收下的,那个时候行走江湖总是带着他,师徒二人可是没少受苦,只是可惜……唉,是我的错,没能保护好他,以至于被奸人所害,虽说之后替他报了仇,但你大师兄的死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我心里的痛处。哪怕是成了那剑仙之后,我也是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收徒,只是后来在游历过程中,恰好碰上了一伙匪徒趁着战火劫掠一个村镇,我于心不忍就出手救下了那些人,其中就有你的二师兄。” 说着,老人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眼中多了些悔恨之色,语气也是不由得重了几分,“你二师兄名叫韩涛,当时我救下他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被那伙匪贼都杀了,我本打算救下他们以后就离开,只是他一直跪在我身前,求着我收他为徒,教他武艺去报仇,我见他孤苦无依,终究还是没能拗过他,这才收下了他。” 老人苦笑一声,“或许是因为对于你大师兄的愧疚,我一直将韩涛留在身边,我这一身本事也都倾囊相授,我带他离开的时候他也不过你这般年纪,你师父我这辈子不曾成家,都说师徒父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视作亲身儿子,只以为他能继承我的衣钵,却是没想到……” 平复了一下心绪,老人的眼中已是隐隐闪烁着泪光,“韩涛的天资不亚于你,短短十几年就在剑道上闯出了自个儿的名气,被江湖上的人称作小剑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心里更是欣慰。那个时候,我已经七十多岁了,韩涛也从原来的孩子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青年侠士,随着我在江湖上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他隐隐已经有了取代我成为新一任剑仙的趋势,我也乐得如此,很多事情都让他去出面,对于江湖事也就不闻不问了。但我却没想到,等我偶有一次遇到了故人时,却是听闻江湖已然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宗派联合地方藩王势力挑起战乱,各地战火不断,就连强盛了几百年的大唐都……” “跟故人的一番话直接惊到了我,一直以来,我都让韩涛出面去化解江湖恩怨,继续去做我一直在做的事,尽量让江湖不涉足庙堂之中,而韩涛一直以来跟我说的都是江湖安稳,从不曾提过会变成这副摸样,于是我一气之下去找他问个明白,但万万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听到了他的阴谋……”老人闭上了眼,浊泪落下。 “在我不问江湖事的那几年里,他居然成为了新一代不良帅,而且联合了无数江湖门派,试图挑起大乱,扶持晋王李克用夺位,取代昭宗李晔。他们的野心甚至不仅于此,还妄想借李克用之手,把江湖整合一处为皇室所用,由他韩涛主掌江湖,举国同力吞并北契丹。” 听到此处,徐念卿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二师兄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如果真如韩涛料想一般,协助李克用统一了天下,再将契丹吞并,新朝的版图将会前所未有的庞大,而他作为开朝元老,又是整个江湖的一把手,那地位恐怕到时候就连李克用都拿他束手无策,那才真正是万人之上的存在! “我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狼子野心,气愤之下便闯了进去,痛骂了他一顿!呵呵,结果那些人害怕我将这件事捅出去,毕竟当时时机尚不成熟,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完全延伸向江湖各处,就联起手来对付我,最让我寒心的是……韩涛非但没有阻止那些人,反而跟他们一起对我这个师父动手,甚至一出手便是杀招,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一直以来被我视为亲生儿子,倾尽心力栽培的徒弟,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他的亲人,若非想借我之名助他成为新的剑仙,恐怕早就对我动手了!” 老人的情绪剧烈波动着,片刻后,居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少年听在耳中,也多出了几分感伤,竟有些同情眼前这个满是垂暮之色的老人。 许久之后,看到老人的情绪略微缓和了一些,徐念卿才轻声开口:“师父……” 老人转过身,轻呼一口气,冲着少年 老人说罢,目光慈祥地看向徐念卿,脸上不自主涌上笑意,对于眼前的这个小徒弟,鉴于韩涛那一档子事,老人一直没能下定决心收他为徒,但却是因为少年那一句话,让他早已熄灭了的心火又闪烁了几下,反正他也变成了这副摸样,就算眼光再不济,少年又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呵呵,他已是孑然一身,他倒是不信还有人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来。 这一切徐念卿自然不会想到,此刻的他还沉寂于老人先前讲述的那个故事之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垂落身下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已是紧攥成拳,甚至脸上也多了几分怒色。 片刻之后,少年抬起头,看向老人,不假思索地坚定道:“师父,你放心,日后如果我见到那个韩涛,一定会狠狠地教训他,替师父你出气!” “他……他不配做你的徒弟!”停顿了一下,少年的怒气越来越重,忍不住狠声说了句。 老人闻声却是一笑,没有回应,而是反问一句:“徐小子,你要知道,老夫当初倾尽一身之力教授他武艺,可不单单是因为他是我的徒弟,而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天资过人,虽不比你气运加身,但在同辈中也是少见的天资。如今他尽得老夫真传,又比你多修行了二十多年,现在只怕是已经如我一般摸到了天象门槛,而你却连个九品都不是,你怎么替老夫教训他?只怕到时候他随便动动指头,你小子就得变成一具尸体,你不怕吗?” 然而,少年的眼中却是出人意料的镇定,重重摇了几下头,再次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怕!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知道,师父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替你撑腰!” 听着少年的话,老人忍俊不禁,朗声笑了起来,虽然少年这些话是个人听了去都会哄堂大笑,但落在老人耳中却是格外温馨,他看得出来,少年言语戏谑,但却透露着浓浓的真意,因而他看向少年的眼中也充满了欣慰。 若少年真心如此想,能收得此徒,夫复何求! 许久之后,老人才收敛笑意,没有回答少年,而是转过头,不自觉看向了自己的那条废腿,自嘲一句:“真没想到,我莫一玄有一天居然要靠一个连剑都没摸过的小孩子撑腰……呵呵,居然还能靠得上……呵呵……” 徐念卿轻轻皱了皱眉,并不理解老人的话,但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片刻之后,老人才抬起头,脸上再一次换上一如既往的随意之色,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口道:“好了,被你小子勾起话来,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咱们也该走了,要不然今天可就出不去幽州境了。” 徐念卿轻轻点点头,便要上前搀着老人,但老人却是摆了摆手,冲着少年神秘一笑,那笑容看的少年心里直发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发问道:“师……师父,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徐小子,老夫问你,你真想学剑吗?” 徐念卿不假思索地点起了头,这不是废话吗,自己当然想学了,不然成天挎把木剑干嘛!老人又是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拜了老夫为师,老夫就自然会教你剑术,只不过……我这剑术学起来可不容易,你得吃大苦,你能受得了吗?” 少年再一次想都没想就点起了头,坚定道:“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学会剑术,再大的苦我也不怕!” 老人显然已经想到了少年的回答,脸上没有任何的其他的神情出现,只是轻声说了句:“好,既然你不怕吃苦,那就好办了!” 说罢,老人便在少年疑惑不定的目光下,缓步走出了破庙,站到了院子里。 少年愣了片刻,也是满脸疑惑地跟了上去,他不明白老人要做什么,但下一刻,他就惊讶了。只见老人慢慢抬起头,深邃而浑浊的双眼望着天空,一口气自丹田涌起,下一刻,便是昂首朗声道:“剑来!” 这一声仿佛震碎苍穹一般霸气侧漏,整个幽州境,甚至是整个江湖都听到了这透露着无变锐意一声,更别提近在迟尺的徐念卿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两禅寺!” “行禅僧人!” 这两个名字顿时引起轰动,虽说自从五百年前离阳王朝灭佛,两禅寺一度势弱,后来风头被少林夺了去,如今放眼整个寺院只怕也没多少光头了,但却没人敢小觑这两禅寺。 只因,这寺中有两个和尚,一个号“行禅僧人”,一个号“定禅僧人”,师徒二人尽皆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可不是他们这些江湖末流能比的。 听到苏娘似乎知道几分细情,这些人又来了兴趣,忙开口询问着,“苏娘,你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你给讲讲呗!” 徐念卿也有了兴趣,先前那些人开口说出牵驴的白衣和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是那个来破庙里找老人的僧人了,眼下听到苏娘竟然道出了僧人的身份,他也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把目光聚集在苏娘身上,唯有那与徐念卿面对面而坐的老人依旧垂着头,自顾自喝着面前的一壶酒。 听到这些人的话,苏娘倒也没再摆脸色,但也显得很随意,轻声道:“咳,这又不是什么隐秘事儿,整个北燕的人都知道了,苏子洲跟行禅僧人打了一场,不过行禅僧人没出手,苏子洲倒是接连出了几十剑,场面可没他说的那么悬乎,还天昏地暗呢,老娘活了三十来年,就没见谁跟谁比武能把天比暗了!” 说着,苏娘瞥了一眼先前开口那人,显然还在为那人之前信口开河,拿老剑仙博名头的事儿耿耿于怀。 听着苏娘话里丝毫不加掩饰的讽音儿,那人哪还敢多说一句,当下都快把头埋到桌子里去了。 不过,其他人瞅着他这个样子反倒笑了起来,眼神中满是鄙夷之色,一些听得来兴趣的人却是不曾理会这些,急切问了句。 “苏娘,那苏子洲真败在行禅僧人手里了?先前不是传出风声,说那苏子洲早成了指玄高手了吗,莫非行禅僧人也到了指玄境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指玄境界,那可是江湖顶层的一批人了,据江湖传言,行禅僧人不过是一品金刚境,怎么着也不可能赢得了苏子洲吧! “那倒是没有,不过……也算不上赢了,行禅僧人站在那儿让苏子洲打了半天,苏子洲都没能伤的了他,到最后也分不出个胜负,就没再打了,行禅僧人就离开了。” 苏娘依旧是不瘟不火的语气,但众人哪有她这般心态,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虽说他们当中不少人连那新剑仙苏子洲的面都没见过,但好歹也是新一代的剑仙,本事能弱的了吗!再者说,苏子洲用的那是啥兵刃,那可是百兵之祖的利剑呐,这都伤不了行禅僧人? 一时间,众人接连吞起了口水,心里不由得对那素来低调的行禅僧人多了几分好奇,怪不得江湖上有流言称“宁惹少林百十僧,不触两禅半点霉”,这话果真有理! “苏娘,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打?”许久,才有人再度发问。 苏娘摆了摆手,不见她有什么其他的神情,依旧随意道:“你问我啊,那我问谁去?老娘我能把这酒铺规整好,让你们乐意把腰间的银子留下就不错了,还哪儿有闲心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说罢,苏娘也不再去搭理这些人,开始收拾起了为数不多的几张空桌子。 闻声,一众人面面相觑,但都明白这苏娘的性子,倒也没有人多说什么,或许更多的是在忌惮苏娘背后的势力。虽说江湖不少人都知道这“苏米酿”的苏娘是个有背景的狠人,但真要说知道她背后的势力究竟是那一股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瞅着没有什么下文可继续了,不少人也都接连收拾东西,离开了这家小酒铺,一来二去,原本满满当当的座位此刻仅剩下三五桌客人,习惯了先前那番热闹景儿,突然冷清下来倒让气氛多了几分怪异。 对此,苏娘也没显露出任何其他神色,客人嘛,本就是有来有往,更何况这天色也渐晚了起来,她这酒铺再过个把时辰也该打烊了。 而仅剩的几桌客人中,自然便有徐念卿和老人那一桌,眼下,少年似乎还在回想着先前那些人的对话,脑海中暗自梳理着什么。 片刻后,少年才转回头,看向了先前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老人,轻声问了句:“师父,你怎么看上去对那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啊,那天来庙里的那个和尚很厉害吗?听他们这么说,我怎么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老人一笑,缓缓道:“那个和尚啊,自是有些本事,别看他只是金刚境,可这佛门大金刚境,别说是苏子洲那等初晋指玄了,就算是老夫我想破了他的金刚躯都得费大手段!” 话锋一转,老人又是凑在少年跟前,颇为神秘地说了句,“不过啊,那家伙可不是什么正经和尚,该喝酒喝酒,该吃肉吃肉,除了没娶媳妇以外,啥都干过!” 闻声,徐念卿愣了一下,瞪大了眼,似有些不大相信,疑惑道:“师父,你不是再骗我吧,和尚怎么能喝酒吃肉呢?” 老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差不多将要见底的美酒,咂了咂嘴,才开口道:“要不怎么说这家伙不是正经的和尚呢,当年他还没练成大金刚之躯的时候,老夫就见过他很多次,有一次还撞到这和尚偷看女人洗澡呢!唉,果然世风日下,这色鬼也能入一品,还是佛门大金刚境,想想都替少林那些光头亏得慌!” 老人絮絮叨叨,一点都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而羞愧的觉悟,也不知道被那行禅僧人知道老人居然把他这等糗事告诉了一个小屁孩后,会是什么表情。 听了老人的话,少年更是瞪大了一双眼,长这么大光听说当和尚就得守清规戒律,还真没听说过像行禅僧人这等行径,这居然也能叫和尚? 得亏行禅僧人出身两禅寺,若是在少林的话,还不得被戒律院的高僧活活拿板子拍死啊! 想着,少年倒是忍不住替这行禅僧人捏了把汗,心里却是生出几分羡慕,倒不是羡慕和尚喝酒吃肉,而是羡慕老人口中的佛门大金刚境,虽说他不清楚其中的含金量,但凭老人这江湖公认的剑仙都说自己得费大力气才能破开此等肉身,可见这佛门大金刚境有多么强悍了。 少年的眼中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热切,满是希冀之色,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修的成这种大金刚境,若是今后有机会再见到那和尚的话,一定得跟他讨教讨教这佛门大金刚境怎么样才能练成了。 瞥了一眼少年的脸色,不用问老人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柔声从少年身后传了出来,惊醒了还在思索中的少年。 “小兄弟,这佛门大金刚可是只有佛门之人才能够修成的哦,你要是想练成佛门大金刚,那可就得剃光头当和尚了!” 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一惊,少年猛然回头看去,但却是不小心撞到了背上的那柄重剑,发出一声唉叫,“哎呦!” 少年忙抬手揉着头,视线中,一道身影悄然而立,待的看清此人的面容后,少年明显愣了一下。 此人,正是这“苏米酿”唯一的老板娘,也是唯一的小二,人唤:苏娘。瞅到师徒二人的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苏娘也不慌张,眉目含情一笑,倒是颇显成熟女人的妖媚,哪里还有先前一口一个“老娘”的彪悍劲儿。 能道出徐念卿的心思,显然刚才师徒二人的对话也被她听了去,但冲着少年打趣一句,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迈步走至少年身旁,冲着老人行了一礼,笑声道。 “多年未见前辈,不想前辈风光依旧,如今重出江湖倒还能记得小女子这小酒铺,实在是小女子的福气!” 苏娘这番话反倒让老人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好奇她为何知晓自个儿的身份,但毕竟见多了世面,片刻间便将这份疑惑压在了心里,冲着苏娘一笑,缓缓道:“藏了这多年,江湖上能认得老夫的怕是不多了,也难得你苏娘还能认出老夫来,也不枉我特意为了你这儿的米酿多绕了一圈了!”二人的对话并没有任何遮掩意思,落在仅剩的几桌客人耳中则是引来一片侧目,众人尽皆好奇着老人的身份,能让苏娘这般客气的,断然不是什么普通人,一时间,这些人无不猜测着老人的身份。 只是……他们或许打死都不会想到,更是从没想过,这看上去跟个乞丐没什么差别的老人,就是他们最为钦佩的老剑仙,莫一玄! 但老人也好,苏娘也罢,却并未将这些人的疑惑放在心上,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 霍凯对徐念卿说的那句话其他人没有听到,但近在咫尺的掌柜的却是听的真切,看到少年满脸愁容,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和那年轻人认识?” 闻声,徐念卿摇摇头,道:“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掌柜的,你认识他吗?” 掌柜的一笑,开口道:“哈哈,那是当然,那个年轻人姓霍名凯字退之,可是小有名气之人,别看他年轻,如今却是个实打实的一州将军,平叛了大小数十场叛乱,用兵自有一套,不过你一直待在这幽州境内,不问战事,不知道他也是正常。” 听着掌柜的这一番话,徐念卿颇感惊讶,实在想不到,一个比自己打不了多少岁的少年,居然有这等辉煌的名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瞥了一眼少年惊讶的模样,掌柜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开口道:“怎么,羡慕了?” 徐念卿却是当即摇了摇头,坚定道:“我可不羡慕他,我的梦想是成为惩恶扬善的大侠,可不是成天到晚只知道杀杀杀的军士!” 掌柜的不置可否,笑道:“人各有志,倒也好,你小子不适合上阵杀敌,就你这身板,别说寻常士卒了,就是一头病马也能一脚踹飞你,还是好好做做你的大侠梦吧!哈哈……” 听着这话,徐念卿倒是不满地撇了撇嘴,扬着头道一句:“哼,我这可不是做梦,我现在可是有师父的人,等我师父教我武艺,我成为大侠那就是时间 城西破庙,正午的阳光照在那仅剩的一扇破门上,依稀可见飘荡在四周的尘土。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矮胖的身影缓步走到门前,一身华贵的衣衫彰显着他身份的不俗。 “城西都转遍了,难不成住这里?” 胖子抬头瞅了一眼这座破庙,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还是迈步走了进去,穿过院子里的杂草丛,走进了庙里。 入眼,便是一片慌乱的场景,但胖子的视线一下子就被那个蜷缩着靠在木案上的身影吸引了去,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当即停下脚步,冲着那身影抱拳道。 “晚辈钱中钱见过莫老剑仙,冒昧打扰,还请前辈勿怪!” 听得声音,老人才缓缓转过头来,带着几分大梦初醒的意味,瞥了一眼那个站在门口弓着身子的胖中年。 老人转过身子,大大打了个哈切,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道:“钱中钱……原来是钱串子来了,你怎么知道老夫的身份?” 钱中钱那张油腻的脸上挤上笑容,恭敬道:“前辈虽说与传闻中大不相同,但这份气势却是任何人都冒充不了的,因而晚辈一眼便认出,前辈便是那江湖人人敬仰的莫老剑仙了!” 老人呵呵一笑,依旧是那副随意的姿态,轻声道:“得了,你钱串子的名头也不弱,就不必跟老夫打马虎眼了,你能够得知老夫的踪迹,想必是我那个傻徒弟告诉你的吧?” 虽然徐念卿拜师莫一玄这件事钱中钱早已知晓,但此刻听到老人亲口承认,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但嘴上依旧道:“念卿那孩子心思纯洁,根骨不凡,乘幸得拜前辈为师,他日必能在江湖闯出盛名,晚辈自当好好巴结巴结不是?” 说着,钱中钱嘿嘿一笑,老人也是一笑,看向这胖子的眼神也亲切了几分,开口道:“早听说你这小子玲珑八面,今儿老夫还真是见着了。” 钱中钱当即正色道:“晚辈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讨好老前辈,实乃对前辈钦佩已久,二来那孩子如今也是在晚辈的店里打杂,平日里表现很好,晚辈全是公允而言罢了。” “这我倒是听徐小子说过,当初是你救他一命,还收留了他,不管你小子出于什么心思,老夫既然作为徐小子的师父,总归还得替他谢谢你。”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一笑,开口道:“前辈说笑了,那孩子与我倒是投缘,收留他也是因为他和当下众多人不同,想着给江湖留下一个心正的好苗子罢了,除此别无他意,至于前辈的谢字,晚辈可属实当不起。” 老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从身旁地上折了一截草根,叼在嘴里,不只是甘甜还是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嘴中,老人闭着眼慢慢品味着。 老人不开口,钱中钱自然也不敢开口打扰,反倒有几分进退两难的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直愣愣立在当地,一声不吭。 片刻之后,老人才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钱中钱,疑惑道:“钱串子,你今儿来找老夫不会就为了跟老夫闲扯的吧,有什么心思,说吧!” “前辈说笑了……”钱中钱笑道一声,但看到老人脸上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便也收敛了几分先前的小心思,顿了顿,随即直截了当道:“前辈自十年前崂山一战后绝迹江湖,不瞒前辈说,晚辈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寻找前辈,只可惜找了近十年都没能找到前辈,无奈下只好落脚在这北原县,开了一家小酒楼,盼着能搜集四方消息,继续寻找前辈的踪迹,不曾想,还真被晚辈等到了!” 钱中钱停顿了一下,老人却是一直盯着这胖子的一双眼,以他阅人无数练出来的眼力,倒也看不出这胖子有什么心虚的表现,想来那一番话就算并不全是真心,但也有几分可信,老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钱中钱继续说。 钱中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晚辈一直都将前辈认定为这一生追逐的榜样,从出道以来,一直效仿前辈,当年也曾仗剑走江湖一遭,只可惜资质太差,在剑道上一直止步不前,到头来只混得个半把剑的虚名。” 说着,钱中钱不禁有些汗颜,自嘲般笑了笑,继续开口道:“后来机缘巧合下得拜刀魁左丘宁为师,承蒙先师器重,尽传一身武艺,晚辈这才改名钱中钱,再度踏入江湖,总算闯出了几分名气,被人称作钱串子。” 话锋一转,钱中钱语气凝重起来,“只可惜……江湖变化太大了,当年前辈在的时候,局面还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恶劣,可自从前辈不问江湖事之后,整个江湖都变天了,晚辈虽有心整改,但奈何实力低微,无奈之下,只好躲在这小地方,眼不见也就心不烦了。” 似乎被自己一番话整得心情压抑了起来,钱中钱轻呼一口气,此时此刻,他言语中的真切才得到了老人的认可。 平缓了一下情绪,钱中钱沉声道:“本以为这一辈子都得窝在这个小地方,看着这座江湖一天天乱下去,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够见到前辈,如果说仅是因为这一点,晚辈今日定不会登门叨扰,可前辈收了徐念卿这孩子为徒,虽不知为何,但就冲这孩子的心性,晚辈便知道前辈同样不曾忘了这座江湖,因而,晚辈今日恳请前辈出手,救一救这江湖吧!” 说着,钱中钱郑重抱拳,朝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朗声道:“晚辈钱中钱,恳请前辈为我辈习武之人讨一座清明江湖!” 老人不言,钱中钱也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就这么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着这个中年发福的身形,听着这一腔慷慨热血之词,老人不知不觉竟红了眼。 许久之后,老人才笑了笑,语气中多了几分慷慨,道:“好,老夫答应你,只不过能做到哪一步可是不好说,只是尽一份力罢了!江湖,不是你的江湖,也不是我的江湖,总归,还是这天下武人的江湖,你我之力,实在是微不可闻呐!” 听着老人的话,钱中钱当即露出喜色,急忙摇头道:“只要前辈肯出手,晚辈相信一定会有人应声的,只要前辈振臂一呼……”然而,不待他话说完,老人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不,老夫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没有多少时日的光景了,念在你一片真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的心愿,也可以说是我的心愿,我都交给徐小子了,若你有心的话,日后能帮他一把就帮帮吧,江湖,总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我,老了!” 闻声,钱中钱愣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只是在惊讶老人那一句“没有多少日子的光景”,还是惊讶于老人居然将如此重担交给了那个懵懂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老人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钱串子,别说,你这名字老夫倒是喜欢,你这人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终归也不是恶人,等老夫故去之后,那小子就承蒙你们这些人多照看照看了。” 说罢,老人又是一笑,调了个舒坦的姿势,抬头望着天,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夫这一生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半道夭折实属天命,二徒弟狼子野心……不提也罢,但这二人老夫都对得起他们,一身本领从不吝啬,唯独徐小子,老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并不打算传他太多,太多反而会困住他,日后难免有所阻碍。这小子是身负气运之人,日后定能胜过老夫,便不过多局限他了,不得不说,老夫倒是很期待这小子成长起来会是何等光景,只可惜……看不到了,如果你小子能活到那个时候,切莫忘了到时候给老夫洒壶酒,跟老夫念叨念叨,也让老夫在九泉之下高兴高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交托 然而,不待他话说完,老人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不,老夫现在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没有多少时日的光景了,念在你一片真情,我也就不瞒着你了,你的心愿,也可以说是我的心愿,我都交给徐小子了,若你有心的话,日后能帮他一把就帮帮吧,江湖,总归是要交给年轻人的,我,老了!” 闻声,钱中钱愣了一下,惊讶地瞪大了眼,不只是在惊讶老人那一句“没有多少日子的光景”,还是惊讶于老人居然将如此重担交给了那个懵懂的孩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 老人却是笑了起来,开口道:“钱串子,别说,你这名字老夫倒是喜欢,你这人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人,但终归也不是恶人,等老夫故去之后,那小子就承蒙你们这些人多照看照看了。” 说罢,老人又是一笑,调了个舒坦的姿势,抬头望着天,似是自言自语道:“老夫这一生就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半道夭折实属天命,二徒弟狼子野心……不提也罢,但这二人老夫都对得起他们,一身本领从不吝啬,唯独徐小子,老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并不打算传他太多,太多反而会困住他,日后难免有所阻碍。这小子是身负气运之人,日后定能胜过老夫,便不过多局限他了,不得不说,老夫倒是很期待这小子成长起来会是何等光景,只可惜……看不到了,如果你小子能活到那个时候,切莫忘了到时候给老夫洒壶酒,跟老夫念叨念叨,也让老夫在九泉之下高兴高兴!” 说着,老人转头看向了钱中钱,胖子重重地点了点头,老人的那些往事,别说他了,怕是整个江湖都有所耳闻,只是他有些感慨,被自己敬仰了一生的老剑仙也会有老的一天,也会像个寻常人家的老爷子一样,替自己安排着后事。 老剑仙,老了,是啊,自己都从当初那个屁颠屁颠跟在那些佩剑装游侠的世家子弟身后的小屁孩,变成了一个浑身油腻的大叔了,老剑仙又怎么会不老呢! 见钱中钱点头,老人欣慰地笑了笑,看着木案,微微闭着眼。 或许他对钱中钱说的这番话只是兴起而为,但他却是不会知道,几十年后,当眼前这个胖子到了如同自己这般年纪的时候,不曾告诉所有人,独自来到了这间早已荒废了数十年的破庙里,拄着一根拐杖,只带了一壶酒,就站在此刻所站的位置上,将那一壶酒撒在了地上。 古稀之年的钱中钱,看着四周的废墟,仿佛想到了这一刻的情形,倒尽壶中酒,轻声说着,“老前辈,钱串子来看你了,你知道吗,你那徒弟如今可是江湖大宗师了,风头比起你当年可是更胜啊!前辈,你有个好徒弟,这座江湖,总有一天会变好的,晚辈已经看到几分眉目了。只可惜这年纪也大了,帮不了那孩子什么忙了。如果您老天上有灵,就跟那阎王说道几声,给咱钱串子宽限几日,让咱多在这世上逗留逗留,再看一眼这座江湖,看不够啊!” 皱纹遍布的老脸不知不觉已是老泪纵横,猛然间,他吊着一身的气力,朝着空中扬声道一句:“莫老前辈,晚辈钱中钱不曾有辱使命,徐念卿长大了,这江湖有救了,晚辈无愧天地间,这就来寻前辈你了!” 这一天,钱串子钱中钱死于幽州北原县城西,高龄七十有八,含笑而终,被人发现的时候,依旧是坐地仰望诸天之姿,浩气长存! 日后种种,钱中钱不知,老人莫一玄同样不知,这一时,这一刻,差了整整一代的两人依旧是一躺一站,心里惦念着的,却是这同一片江湖。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才再次睁开眼,挣扎着站起身来,撑着那一根木棍,勉强直起身子,钱中钱见状,急忙上前搀扶着老人。 老人笑了笑,开口道:“钱串子,来,扶我到院子里,躺的时间久了,这腿也没劲儿了。” 钱中钱轻轻点着头,鼻子却是有些发酸,不知是因为这曾几何时无限风光的老人如今却落得此番结果,还是因为那座江湖也如同老人一般,风烛残年般残破不堪。 走到院子里,老人突然开口道:“钱串子,其实老夫很早就知道你小子了,你师父左丘宁与我是同辈中人,想当年我为剑首,他为刀魁,外人眼中我们二人似乎从无交集,但其实不然,我们年少时就认识了,只是后来各有牵挂,见的面也就寥寥无几了。” 这份不为人知的关系,钱中钱却是不知,哪怕当年亲眼看到师父撒手,也是他亲手安葬了师父,但临了师父都没有跟自己提过和莫一玄的关系,此刻听到老人这么说,钱中钱也忍不住想到那个印象中对自己颇为严厉的故去老人。 老人并不知道钱中钱心中所想,依旧自顾自道:“左丘宁那老家伙一辈子视刀如命,每逢江潮,必定提刀拦江,以练刀势,日复一日,一年练一刀,整整十三年!没想到,到头来还真给那家伙练出个刀魁来,那些年的风头也只有老夫能压的过他了,好在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一身本事也不曾埋没。” 说着,老人看向了钱中钱,继续道:“别看你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江湖上虽有小名,却不尽人知,但如今已是实打实的金刚境了吧,想必那老家伙最引以为傲额的寒水十三刀也传授给了你小子,罢了罢了,就当是看在那老家伙的份上,老夫也传你几招,你可愿意学?” 一听这话,钱中钱再沉稳也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心里那份激动劲儿,当即抱拳笑道:“恳请前辈传授!” 老人朗声一笑,开口道:“好,江湖上都知道老夫一生求剑,被人称作一代剑冠,殊不知,老夫当年却是以刀起步,而后改学剑,这些年深研剑道,却从不敢忘了本,触类旁通,对于刀也有一番个人感悟,徐小子不适合,今日就便宜了你小子吧!” 说罢,老人抬起了手里的那根木棍,原本弯着的腰在这一刻也直了起来,瘸了的一条腿仿佛重生一般,竟是支撑着老人的身子傲立天地间,睥睨天下的浩然气势喷薄而出,这一刻,老人仿佛又是那曾经一览众山小的剑道魁首,天地间能有几人被他放在眼中。 “钱串子,看好老夫这一刀,天地霸气!” 以棍代刀,随着老人手腕的抖动,手臂的挥舞,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棍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整个院子里风声四起,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之人,钱中钱同样能够感受得到,老人身前那片天地,此刻,已是风起云涌。 一刀出,天地皆为我霸气所折服,万物皆拜跪于刀下,这便是他莫一玄的霸气,这也是他这一生,所悟出的道,刀道! 院落中,狂风肆虐,老人久久站立于狂风之中,苍白发须随风摇曳,身形却岿然不动。在他身后,钱中钱紧闭双眼,脑海中不断浮现着老人此前的一刀,却是不知,一股微妙的气势自他身上朝着四周蔓延而去,而他则是深陷那般境地,久久不能自拔。 这一日,钱串子钱中钱终于突破金刚境,跻身指玄,成为江湖上真正的一等高手!剩下的几天不出意外都是一如既往的在忙碌与空闲之中度过,不知为何,那名叫霍凯的少年自从那一日和那些军伍之人离去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倒也好,省去了麻烦。 徐念卿收拾完最后一张桌子后,轻呼了一口气,抬眼看了一眼天色,已是傍晚时分,这最后一天也过去了,心里没来由多了些激动,但也有些感伤。 激动自然是因为他终于将先前讲好的欠账还清了,从今天起,从此刻起,他就可以离开这座打了整整一年杂的酒楼了,但毕竟在这里待了一年,无论是那个看着人畜无害的掌柜的,还是张大张二,甚至是一些酒楼的老主顾,这些人对他都很好,这突然就要走了,他还真有些不舍,自打离家以后,他已经把酒楼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要说一点都没有不舍的感觉的话,那是假的。 但他要走的念头还是很坚定,他年纪不大,但心里却是清楚,若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到头来也只能是一个任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小二,无论是去寻那个不知踪迹的老爹,还是为了他的大侠梦,他都得离开。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大腹便便,正是掌柜的钱中钱。他并不知道掌柜的曾去过那间破庙,也不知晓那一日发生的种种,否则若是知道的话,就凭掌柜的对那老人恭敬相待这一条,他在心里对掌柜的的好感就得上升不少。 第一百六十三章 离开 钱中钱仔细端详了几眼少年,开口道:“徐小子,咱们事先说好的,你在我这里打一年杂,工钱就当还我替你治病的花费了,今天刚好是最后一天,你随时可以离开。” 突然,少年猛地跪在钱中钱身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带着几分哭腔道:“掌柜的,你的救命收留之恩,徐念卿这辈子都不会忘的,日后掌柜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钱中钱眉眼带笑,扶起了哭着的少年,开口道:“你这小子尽会整文词儿,好了,你的心我知道了,如果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我这酒楼再不济,多养活你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徐念卿重重点着头,却是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嗯声。 钱中钱轻叹一口气,说道:“好了,徐小子,收拾收拾东西,去找你师父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收拾东西?徐念卿呆滞了片刻,左瞅瞅右看看,却是发现,自个儿根本没有什么可收拾上的,来的时候就是孑然一身,除了腰间的这把小木剑以外,还真没有什么是属于自个儿的东西了。 看着少年的模样,钱中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冲着站在不远处有些感伤的张二开口道:“去我屋里把放在桌子上的那个包袱拿出来。” 张二愣了一下,忙小跑着上楼,不一会儿提着一个小包袱走了下来。 接过包袱,钱中钱一边替少年挎上,一边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小子也是从我这酒楼里出去的,掌柜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包袱里有几件换洗衣裳,还有点碎银子,带路上用得着,别亏待了自己。” “掌柜的,这……” 钱中钱摆了摆手,故作严厉道:“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不嫌这一身衣裳寒碜,我还嫌你给酒楼丢人呢,都带上,不然的话就当你瞧不起我这掌柜的!” 徐念卿抬起头,看着掌柜的眼中的坚决之色,片刻后,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见此,钱中钱才笑着点头道:“好,这才对嘛,行了,我也不耽误你了,快去找你师父吧,别让他等急了。” 徐念卿愣了一下,总觉得掌柜的的话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停顿了一下,再次点头。 “那掌柜的,张大哥,张二哥,我这就走了啊……” 徐念卿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三人,三人尽皆回以一笑,张二更是红了眼,若说平日里对徐念卿最好的人,莫过于他了,眼下徐念卿就要离开了,他可是真的不舍,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冲着少年笑,叮嘱着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找不到老爹就回来种种如此的话。 徐念卿一一回应着,硬是又待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转身走出了酒楼,站在酒楼外,回首望了一眼这并不大,仅仅二层的小楼,这个被自己当作第二个家的地方,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片刻之后,徐念卿抬起手臂使劲儿蹭了蹭眼角的泪,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张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徐小子,等等……” 闻声,徐念卿转过身,看到张二一脸急切地追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东西,正是他平日里给老人带酒的那个酒葫芦。 张二把酒葫芦递给徐念卿,笑道:“给你,拿着,这次可不是人家喝剩下的酒,是掌柜的特意从柜上拿的两壶绿蚁酒,虽说不是啥贵酒,但也算是咱这幽州地界的特产了,掌柜的让我带给你。” “掌柜的……”徐念卿捧着酒葫芦,眼里隐有泪花闪烁,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二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别发愣了,快去吧,这天儿就要黑了,夜里不安分,可别出事。” 徐念卿嗯了一声,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朝着城西迈步走了去,走的不快,像是生怕走得快了,那几个人还有什么想跟自己交代的就找不着人了。 但这一次,似乎话都交代完了,徐念卿的身影穿过街道,消失在了酒楼的视野中,也没有听到有人呼唤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酒楼被四周的房租挡了个严实,他只能看着酒楼所在的方向,停顿片刻时间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城西大步离去。 酒楼这边,钱中钱坐在柜台前,张大张二静静站在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气氛有些凝重,但没有谁率先开口,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钱中钱猛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朝着屋外看去,视线中空无一物,但他的眉头却是不自觉皱了起来,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你们收拾收拾就上板歇息吧,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给我留门了。” 说罢,钱中钱急匆匆起身,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朝着酒楼外快步离去,看他走的方向,亦然是城西。 长街夜深,镰月似银钩,为数不多几颗昏星点缀着黑漆漆的夜空,整条街道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步行走着,穿梭在一条条街道中,一身粗陋的布衣,满是稚嫩的脸颊上带着几分潮红,也不知是为何。 少年正是从酒楼离开的徐念卿,从酒楼出来后,他就一路朝着城西走去,但或许是因为心情较为低沉,走得不紧不慢,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不过走到城中的位置。 眼下到处战乱不断,虽说战火还没蔓延到这里,可人们心里难免有些担忧,毕竟这时期,多的是心怀叵测的人趁此机会横生事端,特别是那些匪贼,亦或是一些流亡在外的犯人,这些人可是喜欢趁夜生事,为避免遭受无妄之灾,大多数人天一黑就安安静静待在家里,很少有人会在夜里出门。 因而,在这夜里还悠闲在外晃荡的,多半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当然,徐念卿并不在内。 但他也清楚这世道的乱,看着渐渐深了的夜色,少年也加快了步伐,别说是那些匪贼或是亡命之徒了,就是一个寻常的成年人,也不是他一个不过十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能够抗衡的,万一点子背真碰上什么不安好心的人,那可有他受得了。 但就在这时,徐念卿像是有所感应地停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身前的一片黑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颤音道:“什么人?” 然而,过了许久之后都没有任何回应,少年不免心里嘀咕一句,莫不是自己听错了?刚刚好像真的有脚步声的! 正当他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他再一次停了下来,这一次,那个脚步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而且,还不止是一个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 果然,下一秒,一个声音就从黑暗中传了出来,“小子,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一个小孩子走夜路是很危险的吗?” 声音落下,接连十几道身影走了出来,尽皆衣着朴素,却是无一例外腰胯横刀,虽然走的散乱,但却透露着几分乱中有序的意味。少年盯着为首一人,眉头紧皱,哪怕只是见过一面,但他还是记得,这个人正是前几日和那名叫霍凯的少年坐在一起的中年,而紧随其后的那些人,却是一水的生面孔。 那姓宋的中年同样打量着徐念卿,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在少年身前不远处站定,其余人则是绕过两侧,将少年团团围住,同样不曾出手。 中年看着少年并没有流露出意料中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难免对徐念卿高看了几分,开口道:“小子,终于等到你出来了,怎么样,前几日我家少将军跟你说的那番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只要你肯告诉我那和尚的行踪,我保证他们不会动你一根指头,而且,不论你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钱还是官位我都可以满足你,怎么样?考虑考虑?” 若说上一次没有果断拒绝这些人,是因为徐念卿在猜想他们和那个和尚的关系,但眼下他却是完全明白了,这些人和那和尚定然不会是友,至于是否是敌,怕也是相差无几了。 因而,哪怕此刻已然身临绝境,徐念卿却丝毫不惧,轻哼一声,目光坚定地看着那开口的中年,开口道:“我不知道!” 听着少年硬气的语气,中年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许的意外,片刻后,轻笑了一下,阴沉道:“看来,你是不同意跟我们合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的下场可会很危险啊,你要想好,你不肯透露他的行踪,落在我们手里少不了要吃一顿大苦头,甚至是丢了你的小命,可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这么做值得吗?” 中年恩威并施,少年依旧不为所动,一只手攀附上腰间的木剑,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中充满坚定,“要杀要剐随你,我什么都不会跟你们说的。” 中年看着少年握住木剑的动作,失笑道:“看不出来倒还是个软硬通不吃的家伙,怎么,你觉得就凭你那把破木剑就能从我们手上逃出去吗?小子,你未免太嫩了点了吧!” 中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那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另一名青年却是开口道:“好了,别跟他墨迹了,抓紧动手吧!” 徐念卿这才发现,中年身后站着的四五道身影似乎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尽皆披着一身纯白斗篷,整个人都被斗篷遮的严严实实的,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正是开口的那个青年,显然,这是两伙来路不同的人,而这一伙人的头目便是这青年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打斗 青年的声音很淡,没有任何感情掺杂其中,反而更显威严,令徐念卿感到意外的是,中年听到这个声音后,竟然露出些许畏惧之色,直接将本要说出去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对着几个将徐念卿围起来的人使了个眼色。 “拿下!” 中年一声落下,四周的人几乎同时动了起来,朝着徐念卿冲了去,眼看伸出去的手就要抓住少年了。 但就在这时,徐念卿突然感觉到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眼前闪过,下一刻,他就听到四周接连响起几声惨叫,当他反应过来后,身旁已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身影。 矮胖的身形,穿着一身华丽衣裳,双手负后,脸上带着傲慢之色,看都不看周围人一眼,目光径直落在那先前开口的青年身上。 而之前听令朝着徐念卿走来的几人,却是无一例外尽皆飞了出去,每个人都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样,一个个倒地不起,捧腹惨叫,惊扰了这个寂静的夜。 徐念卿的目光落在身旁的中年身上,后知后觉地惊喜道:“掌柜的!” 来人正是钱中钱,先前在酒馆里他就察觉到一丝隐晦的气机出现在城里,方向正是城西,也是担心徐念卿的安危才赶了出来,还好,来的正是时候! 低头看了一眼少年,钱中钱笑道:“放心吧,有我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指头!” 说罢,钱中钱再次抬眼看向那青年,看着他的衣着,嘴角不经意撇了撇,沉声道一句:“明教……” “明教……” 钱中钱看着那几名全身遮蔽在白色斗篷下的几人,眉头微微皱起。 自打明教由波斯传入中土以后,这近百年来可谓风光无限,不知多少人一夜之间就成了明教徒,尤其是唐朝太祖还特意为明教修了一座大云光明寺,更是助长了明教的气焰。 根据最新的宗评,明教直接跻身外八门之列,门下弟子无数,而且这些年隐隐传出消息,明教多少有支持梁朝的意思,只是钱中钱有些疑惑,纵使那个姓霍的少年有意劫走徐念卿,但也不至于更应当没有那个能力调动明教之人到此啊?莫非……那姓霍的和明教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不成? 细想无果,钱中钱索性不再去猜测,向前踏一步,将徐念卿挡在了自己肥胖的身躯后,直接无视了近在咫尺的宋姓中年,对着那为首的白袍青年道:“不知你是明教何许人,到我幽州城有何贵干?” 宋姓中年正要开口,那青年轻轻笑了笑,迈步走在了他身前,和钱中钱仅有不足十米之隔。 看着这一幕,那宋姓中年居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怒色,反而很识趣地后退了一步,静静站在青年身后,别看这小小的一步,其中的深意可就耐人深思了。 “在下明教光明旗下四使之二,圣地使苏洛,阁下一眼识得我明教身份,却丝毫不曾畏惧于我明教威名,加之身形,请恕在下斗胆猜测,阁下便是当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钱串子,钱中钱吧?” 钱中钱不置可否笑了笑,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明教八大使者来了,出动一名二品小宗师就为了这么一个孩子,怎么,现在明教居然如此不堪了吗?” 苏洛并不曾在意钱中钱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仍旧笑道:“我不过是明教使者之一,上面是什么意思却不是我能够猜测的了,不过……看眼下这形式,还是旗主有先见之明,否则的话,以他们的实力想带走那小子,恐怕今天就要白跑一趟了!你说是吗,钱串子?” 钱中钱不以为意,随意拍了拍肩膀上落下的一只蚊虫,反问一句:“难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再加上身后这些明教普通教众,就能够从我手里抢人吗?怕是想的简单了些,莫说你区区一个使者,就算你们旗主来了,恐怕也不敢这么说吧?” 苏洛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虽说他听闻过钱中钱的名头,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从老剑仙莫一玄退出江湖之后,钱中钱也渐渐在江湖中消失了踪迹,那个时候也不过是二品小宗师的境界,眼下多年过去,他倒是拿不准这钱串子的修为如何了,但想来也不会太高深吧,否则又怎么会耐着性子隐居于此呢! 因而,苏洛反倒是觉得是钱中钱久离江湖,不明情势,对于自己太过于高看罢了! 当然,这也并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整个明教都是这么认为的,他能够认出钱中钱来,可不是凭空胡乱猜测,只因教中眼线称近几年在这幽州境内发现过钱中钱的踪迹,为了以防万一才派他们前来,正是为了避免类似于钱中钱这样的局外人牵连进来乱了阵脚。 眼下正巧碰到,倒不是说他们技高一筹,但既然上面为了防范钱中钱这一类人就只派了他一人前来,想必也是认为以他的实力足以在钱中钱手中抢人了吧! 想到这里,苏洛也不自觉多了几分底气,故作镇定道:“纵使你多年前就已经是二品境界,但这么多年隐居江湖,怕是不知道这江湖上的二品早已多如牛毛了吧?就算你成功跻身一品,金刚境也并非无敌,我打不过你,配合他们拖你一时半刻想来也不是难事,只要你插不了手,今天的赢家一样会是我们。” 说罢,苏洛还不忘热情地提醒一句:“钱串子,念在你也算是前辈,多年不问江湖事,眼下好容易出了江湖,要是在我们手里翻了船,那笑话可就闹大了,我劝你还是莫要跟我明教作对,毕竟,你只是孤身一人,有些势力可不是你能够招惹得起的!” 然而,听着他的话,钱中钱当即涌上怒容,眯了眯眼,狠声道:“你在教我做事?哼哼,我不愿涉足江湖,却也不是你区区一个明教使者能够吓得住的,这话换成你明教教主跟我说还恰当,至于你……还不够格!” 面对钱中钱接二连三的讥讽,饶是苏洛再好的养气功夫也难免架不住了,阴狠道:“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让在下领教领教你的高招,看看究竟是十年前的江湖厉害,还是现在的江湖更胜一筹!” 说罢,苏洛毫不拖沓,身形一闪,便朝着钱中钱冲了过来,抬手便是一拳,卷滚着磅礴气势,透露着浓浓的杀意,一出手便是狠招,毫不留情。 钱中钱也不甘示弱,但并没有急着出手,看到苏洛先发制人的一拳,不忘冷笑一句:“凭你也想妄代一代江湖,现在的江湖如此不堪了吗!” 最后一句,钱中钱近乎怒吼,一股浩大的气势从他身上涌出,盛天气机在这一刻不曾遮掩丝毫地朝着四周涌去,一瞬间带起的气浪就将那原先还围在四周的军伍之人撞了出去,就连他身上的衣衫都被这股气机撑得鼓鼓的。 感受到钱中钱猛然迸发出的强大气势,苏洛顿时紧皱起了眉头,似乎很是震惊,连带着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身形显然一滞,此刻再想收手,已是来不及了。 瞅着这个档口,钱中钱嘴角一扬,随意抬了抬手,便轻而易举握住了苏洛砸来的一拳,任苏洛百般用力都不能再进分毫,这一刻,苏洛才明白他和钱中钱之间的差距了,也明白了钱中钱何以如此自信。 但已是晚了,一只手被钱中钱治住,他也没有束手待毙,翻起一脚,直取钱中钱额头,似是想逼迫钱中钱松开握住自己的手。但钱中钱却是丝毫不曾慌乱,另一只手随意一拍,居然就轻松拍开了苏洛踢向自己的那一脚,反而手掌上的沉重力道还让苏洛感到一阵酸麻。这一刻,苏洛终于露出了慌乱之色,急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一声令下,其余几名白袍人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朝着钱中钱奔来,齐亮兵刃,那架势,似乎是要将钱中钱连同苏洛都大卸八块一般。 见此,一直躲在钱中钱身后的徐念卿忍不住惊声提醒道:“掌柜的,小心!” 也难怪徐念卿着急了,在他的印象里,掌柜的从来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历来都是一副寻常富人模样,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个矮胖中年会武艺,若是知道的话,怕是这一年少不了去唠叨着掌柜的教授自己了。 看着其余四五人一齐奔向自己,钱中钱反倒依旧从容淡定,还不忘回头冲着徐念卿笑着说了句:“徐小子,看好了,掌柜的我教你一招,就当是临别送你的礼物了!” 说罢,钱中钱转过头来,此刻,那几人已然来到身前,见此,就连被他束缚住一只手的苏洛同样不安分起来,手脚并用,连连攻向他的身体各处要害。 情势倒有几分危急,然而,钱中钱那一张脸上始终写满了平静之色,仿佛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感到慌乱,更别提担忧甚至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