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她有毒》 第1页 [穿越重生] 《(快穿)她有毒》作者:藿香菇【完结】 文案: 女配:我想翻身。炮灰:我想逆命。 楚意:懂,我们的目标是有权有势有男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男人挡路照砍不误。 女配炮灰:……没那么严重,好好活着就行。 男主: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个恋爱,权势什么的有我帅?qaq 内容标籤: 女配 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意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vip强推奖章 楚意因为神树树灵的身份一直被困在乌暄山巅,踏不出一步。突然有一天,狼狈落魄遭受情伤的蓬莱公主给她送来了一颗碧石,碧石灵气充裕内含干坤,楚意借着碧石之力离开乌暄山穿越各个世界,炮灰逆命女配翻身,尝遍各种于她而言陌生却又充满新奇的人生。本文行文流畅,节奏紧凑,女主自立自强,做事干脆利落,日常目标是有权有势有男人,在做任务的同时和男主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第1章 女帝(一) 在那个微雨濛濛的午后,她就站在蓬莱仙山层层缭绕的云霭里,远望着跃然振翅的白鹤,眼睁睁地看着它带着她千百年的情思消匿在风卷水涌的断崖长河。 三千世界,他曾追着她走过,百年夫妻,他也曾说恩爱不离。 可嘆红颜不老,情爱已残,也悔昔年棋错,今朝满盘皆输。 满树星光似花簇簇,这个自天地初开便屹立在神界乌暄山巅的老树轻展枝桠,树上星华随着西边吹来的清风散落的四处都是。 身着黑色广袖长裙的女子斜靠在老树下的青石上,眼前星光闪闪,竟像是比往日在人间界见过的萤虫绿火还要来的动人些。 她抱着酒壶,呆愣愣地看着小小的带着星光的琉璃花瓣飘飘悠悠地从酒壶口子里钻进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霎时泪流满面。 “我听着你在这儿说了一个下午,到底还是哭出来了。” 清泠泠的女声骤然响起,黑裙女子也不看来人是谁,勐地将手中酒壶掷落在地,扑倒在青石上泣不成声。 酒水洒了一地,酒香尽数散到空中醇香扑鼻。修长素白的手指勾起壶上的细绳轻轻一提,那小巧精緻的褐色酒壶便落在了一女子手中。 她饮了最后一口酒水,顺带着把那片混在里头的琉璃花瓣也给吞进了肚子,似乎味道不错,她还意犹未尽地轻抿了两下双唇。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黑裙女子的啜泣声,再听不见别的声响,楚意撇了撇嘴,转身飞上了琉璃树的枝桠上,悬空晃着双腿:“不就是一个男人嘛,这个跑了,再抓一个日日笙歌不就好了?有什么好哭的?” 黑裙女子这时也哭够了,她本就不是什么软弱的女人,只是回忆起往昔种种一时苦悲至心,这才没忍住叫多日累积的哀愁悔绪全数泻了出来。 她略稳住情绪,循着方才的声儿望向琉璃树。 “再抓一个?”她低低讽笑了两声:“只那一个便已叫我岁岁无安,我哪里还敢再寻一个来。” 楚意从琉璃树上摘了一朵泛着星光的琉璃花,捻了一瓣塞进嘴里,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黑裙女子低眸晃神:“情爱是毒,再是不敢沾染了。” 楚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道:“你可真矫情。” 她在这乌暄山上呆了不知道多少年了,矫情的仙神妖魔她也是见了不少的,原想着这位蓬莱的传奇公主怎么着也应该高大上些,却不曾想也免不了俗套。 黑裙女子沉默了半刻:“琉璃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挺矫情的。” 楚意不悦地拍了拍手:“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琉璃树,我有名字,我叫楚意,荆楚大地的楚,柔情蜜意的意。” “谁给你取的名字?” “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黑裙女子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树梢之上晃腿食花的少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颗鹅卵石大小的碧色宝石,幽幽道:“当年我在河畔玩耍,无意拾得这颗碧石,碧石内有三千小世界,为人逆命为人翻身,得法宝馈赠得灵器奖励,因为它我从蓬莱最低弱的公主攀爬至如今高位。” 这颗碧石给了她震天动地的仙神灵宝,给了她无数勇气与底气,也给了她一个爱至深骨的男人。 那个男人追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他问她: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她有心,她当然有心,她有一颗跳动着的,流窜着温热血液的心。正是因为她有这样一颗鲜活的心,她最后才会沉溺在他执着的爱里,逃不出他费心费力编织的囚笼。 她带着他走出碧石,红绫相执。 千年追逐,百年夫妻,数不尽的日月,数不尽的亲昵……世间红尘诱惑都已看破,最后竟还是败在了一个青丘名不见经传的狐狸精手里。 爱情?真可笑,真可笑! “真可笑……”黑裙女子扯了扯嘴角:“多年感情却是抵不过那狐狸精柔媚一笑,你说可笑不可笑?” 楚意点头:“你确实挺好笑的,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杀过去,把那只勾人丈夫的狐狸精剥皮抽筋,把那被狐狸精勾引的丈夫五马分尸,而不是在这里对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缅怀你的过去。”
第2页 被这样直言嘲讽,黑裙女子也不生气,道:“到底是琉璃树灵,你的心和我的心是不一样的。” 她的心自出生便是热的,而楚意的心天生便是凉的。 黑裙女子轻嘆一声,将手中碧石放在了身下的石头上,她缓缓起身,乘着风离开了乌暄山巅。 自百年前成婚,她便再也不往碧石内的三千世界去了,如今……她解不了自己的愁绪,也解不了碧石内里之人的困局。碧石于她已然无甚用处了,与其放在她这儿等着那男人来算计,倒不如留在这乌暄山巅。 落在琉璃树手中的东西,可没有谁能叫她再拿出来。 开天闢地而来的第一棵神树,纠缠着天地命脉,那可是神帝都不敢随便动的存在呢。 黑裙女子走后,整个乌暄山便彻底安静了下来,楚意低嘆了一声无趣,抬了抬手指,那颗散发着绿光的碧石随着她指尖的指引飞至了半空落到了她怀里。 碧石触手温润,有灵气涌动,楚意咦了一声,这东西……似乎很有意思呢。 …………………… 明黄色的床幔有些晃眼,楚意坐起身来好奇地扯了扯自己的身上同色系的被子,又拉了拉滑薄的明黄寝衣,交叠的领口之下白如美玉的肌肤叫她一愣,沉默了好一会儿,竟是捂着脸笑出声来。 出来了,出来了! 她居然真的从乌暄山出来了!琉璃树是人世间的第一棵树,生长在神界第一神山乌暄山巅,它是天地命脉,神帝那群人恨不得当命根子照看着,唯恐它出了丁点事儿。 她是琉璃树灵,与琉璃树同体同源,因为琉璃树的特殊性,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乌暄山半步,千千万万年啊,她在那一方天地呆了足足千千万万年啊,要不是六界的那群仙神妖魔时不时偷偷摸摸往乌暄山跑对着琉璃树诉苦以求转运,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怕是早就疯了。 那蓬莱公主留下的碧石果然是个好东西,内里居然真有三千世界,碧石如今在她之手,想来以后也不会无聊了。 楚意心头舒畅,想着等从这个世界出去之后,找个机会与那蓬莱公主道声谢谢才是呀。 “陛下醒了。” 就在楚意笑的开心的时候,明黄的帷帐被人掀开了来,露出了一个圆熘熘的脑袋,宫女云芝脸上堆着笑不露分毫,心头却是疑虑重重,陛下昨晚入睡的时候还发了好大一通火,今日一起身怎的如此开心? 楚意止住面上笑意,看了云芝一眼,很快便把她和原主沈楚意记忆里的忠心宫女对上了号。 “洗漱吧。”楚意从床上下来,挥了挥手,眯着眼任由宫人伺候。 穿衣洗脸都不用自己动手,这些凡人可真是享受!楚意张开双臂,宫人与她套上龙袍,那明黄刺眼的颜色叫她嘴角抽了抽,就是这颜色不大好看。 “陛下……”云芝吞吞吐吐,楚意把手中筷子丢在桌上,瞧着上头丰盛的食物道:“有话就说。” “那个,顾、顾贵妃已经在外头跪了一个晚上了。”云芝又重新取了双银筷,双手恭敬地呈到了楚意面前,说到顾贵妃的时候顿了顿。 贵妃?楚意挑了挑眉:“叫他进来。” 穿着白色交领长襦,外罩纯黑大氅长袍的男子长发披散随着王太监走了进来,他垂着眼睑跪在长桌旁,叩首问安。 楚意舀了一勺银耳汤,抿了一口。 她不叫他起也不说话,反倒是一边用膳一边想着原主的生平来。 原主名叫沈楚意,是大齐第一位女皇帝。 她父皇也就是上一任皇帝身体不大好,折腾了几十年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不行,更是一手将人推上了皇帝宝座,叫她成为了当朝女帝。 沈楚意自小便在蜜罐子里长大,他父亲是皇帝,她也是皇帝,只要自己不作死,她以后的孩子也是皇帝,这样的得天独厚,却偏偏叫一个男人弄的半死不活。 对于某些人来说,情爱确实是毒。 顾映辰是顾家的嫡长子,生的一副极好的皮囊,叫京都贵女个个都惦记的不行。 沈楚意很喜欢顾映辰,从小就喜欢,用掏心掏肺来形容也不为过。她平日若是见上他一面,便能傻乐半天,他若是与她说上一句话,在朝堂上故作威严的女帝能躺在床上痴痴地笑上一整晚。 身为当朝皇帝,若是喜欢一个男人,也只需她一句话,顾家便会马不停蹄地将人送进宫来,可沈楚意没有。 她捧着他,她想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真心,然后心甘情愿地与她共结连理。 可惜一个叫虞青菡的女人出现了。 顾映辰对虞青菡一见钟情,沈楚意坐在空寂的皇宫里,时常能听见他们的消息,他们策马同游,他们碧波泛舟,他为她一掷千金,她为他弄舞抚琴。 那两人互相倾心,沈楚意端坐高位也做不来自降身段棒打鸳鸯的事,虽然爱而不得,却再也不往顾映辰身边凑了。 她不往顾映辰身边凑了,突然有一天顾映辰却找上了她。 虞青菡闯了大祸,她失手杀了静临侯府的世子爷。静临侯只那一独子,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善罢甘休,虞青菡只有死路一条,实在没有办法,顾映辰这才求到了她这里。
第3页 沈楚意自小的教育告诉她,这个忙她不能帮,但顾映辰恳求不断,最后更是向她保证,只要虞青菡没事,顾家子心甘情愿自请入宫。 沈楚意到底没抵住顾映辰进宫的诱惑,安抚了静临侯,又想方设法瞒天过海,找了个死囚代替虞青菡行刑。 虞青菡无事,顾家也信守诺言将人送进了皇宫,可惜送进来的是顾家的儿子,却不是顾家的嫡长子顾映辰,而是自小养在庄子里的庶子顾云深。 更加可笑的是,就在顾云深进宫的第二天,顾家便宣布了顾映辰和镇南王之女清平郡主的婚讯。 而那清平郡主正是已经恢復本名沈菡的虞青菡。 沈楚意怒极,却顾念往昔,最后还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没想到顾映辰居然胆敢偷盗兵符跟着镇南王造反!逼宫皇廷! 他就站在金銮殿上,横眉冷对,大声诉说着那些编纂的罪状。 她胡作非为?她权势压人?她逼着他入宫?她不知所谓? 她何曾做过他口中所言之事?高高在上的女帝被押解着走下皇座,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只适合远观,抵不住近看。 皇权更迭,太后被逼自缢,身为皇帝的沈楚意被关押在一方庭院里,最后跳井而亡。 她弄丢了父皇交到她手里的盛世江山,她害了母后晚年不安,她悔识人不清,她更恨情爱迷眼误途。 …………………… 楚意漱了口,又用着方巾擦了擦嘴,原主纯粹就是叫那所谓的爱蒙了心,无论顾映辰做了什么,她都会自动给他开脱,这才会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落到跳井自杀的地步。 室内静悄悄的没声儿,这个时候云芝都不敢触她霉头,往后小退一步,暗骂那顾家狗胆滔天,居然敢弄个庶子进来煳弄陛下!也无怪乎昨晚陛下大发雷霆,直接叫这顶了顾映辰进宫的顾贵妃跪在外头了。 “顾云深?”楚意靠在椅子上,懒懒地抬眼:“你们顾家可真是有本事的紧,钻的一手好空子。”当初顾映辰答应沈楚意顾家子自请入宫,却没说那个顾家子一定是他,顾云深不也是顾家的儿子? 顾云深面上无甚表情,一副无悲无喜的和尚样。 瞧着他那无言无语的样子,楚意托着下巴,叫了他近身来。 顾云深起身略有踉跄,好在王太监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才没叫他摔下去,跪了一个晚上,这养在庄子里本就身体不好的公子到底还是有些受不住了。 他微低着头,甚少出门不见日光的皮肤十分苍白,隐隐透着几分病弱之气。 楚意搭在桌上的手轻轻点了点,顾云深的娘是顾老夫人的远房侄女儿,也是大家小姐,当初到顾家做客,却叫醉酒的顾尚书占尽了便宜,这般才成了顾府的姨娘,有了顾云深。 顾夫人是个手段高超的,顾老夫人死后,没人护着的顾云深母子被折腾的不行,最后更是在她一手操作下叫顾尚书将他们发放到了庄子上。这次要不是因为顾映辰,顾云深也不会被招回来。 楚意伸手撩起他面颊边散着的长髮,那张清隽的脸便彻底显露在她面前,她的指尖滑落至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微微一笑:“倒是比你兄长更合朕的口味。” 云芝和王太监目瞪口呆:“……”陛下,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善变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架空小白文,一切设定均属作者瞎掰,勿考据,勿深究,拜谢 (づ ̄ 3 ̄)づ 第2章 女帝(二)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楚意乐得清闲,吩咐宫人给顾云深整理着装后,便带着人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 方太后尚不到四十岁,风韵气质尤在,她坐在上首一见着楚意的影子便笑眯眯地叫了她上去,拉着手不愿松开。 “母后,这是顾贵妃。”楚意指着身边一声不吭的顾云深朝着方太后介绍。 顾贵妃这个称唿一出,方太后明显愣了愣,她还在想先帝只有一个文贵妃怎么地还冒出个姓顾的贵妃来? 直看到顾云深那一身男装方才缓过神来,是了,她闺女是大齐第一个女皇帝,往昔也没什么例子可供参考,后宫制度便仍旧沿用了以往的那一套。 方太后盯着顾云深那张脸看了许久,眉头逐渐紧蹙:“他是谁?你不是说是顾映辰的吗?”她闺女中意顾映辰也不是一天两天,隐隐有些疯魔了,因为顾映辰要入宫,她前几日可是高兴的睡不着觉,怎的换人了? 楚意正打算开口,王太监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的满脑袋汗:“陛、陛下!” 楚意问道:“怎么了?” “宫、宫外传来消息,顾公子和、和清平郡主定亲了!”陛下有多在乎那位顾大公子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能不知道?顾家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先前煳弄陛下不说,现在更是直接和清平郡主定亲! 楚意一早便晓得这事儿,自然是一点儿也不惊讶,反倒是方太后气的差点儿砸了茶盏,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楚意丝毫没有隐瞒地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方太后,方太后靠坐在椅子上,是又气又怒。 她气的是闺女煳涂,竟然帮着那顾映辰瞒天过海救了虞青菡这个杀人兇手。
第4页 怒的是顾家不识好歹,且丝毫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来人!”方太后狠拍桌几,并不想就这么算了。 在原主的记忆,方太后也是这般震怒,她直接传了顾家女眷入宫,好一顿发落,叫那一家子女人暗恨不已,后来得势对方太后竭尽羞辱之能事,逼得人自缢身亡。 原主当时也是气恼的时候,并未阻拦,楚意却是抚了抚方太后的后背,轻声道:“母后,这等事如何用得着劳动您,朕会亲自动手。” 她眉眼上挑,戾气四散:“顾家心大了,也该叫他们勒勒带子,收收心了。” 沈楚意不是个强势的性子,但楚意生来便叫诸神众仙捧着,向来不是什么好相与的,那千百年高高在上的气势,寻常人可是比不得的。 她戾气满满的样子,方太后看的眉心直跳,楚楚莫不是被姓顾的那一家子不长眼的给气傻了? ………… 宫廷内外因为顾映辰订婚的消息沸沸扬扬,楚意老神在在地坐在紫宸殿里一手翻看着奏章,一手转着白玉簪。 顾家虽然有些势力却不足为惧,想折腾他们再简单不过了,现在嘛……她最应该着手收拾的应该是沈菡的亲爹,那位野心勃勃的镇南王。 大齐边境与九罗接壤,南方富庶,九罗兵力连带着野心日渐蓄长。 镇南王与先帝是堂兄弟,此人骁勇善战,几十年从无败绩。他素来看不起原主这个女娃,觉得女人就该相夫教子而不是端坐庙堂统帅天下,如今皇室弱女当道,正是他成就皇图霸业的最佳时机。 那顾映辰的心尖尖儿沈菡便是镇南王的幼女,沈菡自幼身在南方镇南王府,从未在京都圈子里露过面,镇南王听从谋士的建议,派遣沈菡化名虞青菡进京暗中打探各路消息,这才有后面她和顾映辰相识的事儿。 镇南王手握重兵,因为沈菡和顾家的关系弄到了京都防御图,又与九罗达成了协议,最后直逼皇廷打了原主一个措手不及。 而现在……他们想都别想! 楚意啪的一声将玉簪拍在桌子上,伺候着的云芝和王太监均是身体一颤,来了来了,陛下果然还是恼怒极了顾家。 “云芝,你去朕的库房挑些好东西送到重华殿去。” “王有福,你传朕口谕,重赏顾家。” 云芝与王太监:“……”什么情况,一脸懵逼。陛下不是应该责罚他们的吗?怎么还重赏呢? 不止云芝和王太监,同样一脸懵逼的还有重华殿里收到重赏的顾云深和宫外顾家一群人。 顾云深跪谢赏赐,沉默不语地送走了紫宸殿的大宫女云芝,这送来的笔墨纸砚和摆件,无一不是极品,好些应该还是小国贡品。 “公、公子,陛下是个什么意思?”元冬小声问道。 顾云深也不知道这位女皇陛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微微动了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芝和王太监各帮着楚意跑了一趟,带回来的反应叫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顾家那群人捉摸不透她的意思,怕是要彻夜失眠了,失眠好,如果神经衰弱就更好了。 ………… 翌日上朝,满朝文武叽里哌啦地说个不停,争执着有关今年科举之事,顾尚书双股战战,暗恨家中妻子自作主张,又想着昨日休沐从宫里送出来的赏赐,真是万分忧虑。 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却见高坐上首年前刚刚及笄的当今面色红润,笑意盈盈,他心头一跳,往日这小陛下都是肃目敛神,不苟言笑的,今儿个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楚意本就一直暗中观察着顾尚书,见他目光偷瞄过来便迎上去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满意地将那人吓的一个冷颤,她轻咳一声,制止了朝堂上的争论不休。 “行了,科举之事皆交由丞相负责,有事就说没事就都到此为止,朕可没心思听你们在这儿唿唿咋咋。” 丞相应了旨意,其他人也无别的事儿上奏,王太监适时高唿了一声退朝,楚意站起身笑看着下面跪拜的一群人,道:“方才尽顾着正事儿,朕还未恭贺顾尚书连了一门好姻亲。” 明明那声音里含着笑意,顾尚书身上却是控制不住的直冒冷汗,他咽了咽口水:“此等小事劳陛下挂念,微、微臣惶恐。” “惶恐?朕以为顾尚书一家压根不知这二字究竟有哪笔哪画。”楚意睥睨着他:“汝子与清平定亲,你顾家如何与镇南王搭上关系朕暂且不究,只是朕听闻你那未来儿媳就在京都……” 她顿了顿:“镇南王府郡主私自进京,瞒而不报,是谁给她的胆子?是你还是……镇南王?哼!”楚意拂袖离开:“告诉她,朕给她父王面子就不着人押解进宫了,叫她自己立马给朕滚进来。否则……” 楚意一走,朝堂之上立马热闹了起来,昨日顾映辰与清平郡主定亲的事儿闹得满城皆知,他们原以为宫里的那两位是知道清平郡主进京的,没想到是瞒着上头偷偷摸摸来的。 镇边大将及其家属无诏不得擅自回京,大齐律例上明明白白写着的。 你说你来京都来了就来了吧,低调点儿不叫人发现不就好了,居然这么大张旗鼓地和陛下中意的男人定亲,清平郡主她这不是上赶着给陛下递刀吗?
第5页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啧啧啧…… 顾尚书差点儿喷出一口血来,感情儿那位郡主娘娘到京都来根本没过明路!这是什么意思?往小了说是艷羡京都繁华来看看,往大了说那就是镇南王想造反! 愚妇!孽子!蠢货! 顾尚书在心里骂了一圈,软着腿慢吞吞地出了朝政殿,诸位大人毫不收敛自己的幸灾乐祸,这顾家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傲气的不行,明里暗里的得罪了不少人,好些人就一心一意盼着他们倒霉呢。 顾尚书回到顾府便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满府人都不敢往他面前凑,顾夫人端着一盅鸡汤走进书房,一边给顾尚书顺气儿一边儿道:“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发这般大的火。” 这不提还好,一提本来已经歇火的顾尚书霎时又火冒三丈,他一把拂开顾夫人的手,指着她怒道:“还不是你!” 顾夫人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顾夫人这副不自知的模样叫顾尚书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清平郡主是自己偷偷摸摸进京的?” “嗨,这事儿啊?”顾夫人捻着帕子笑着将顾尚书按在椅子,与他捏着肩膀:“你急什么,不说镇南王手握重兵,陛下绝对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说陛下责罚清平郡主和镇南王府,看在辰儿的面子上,她也不会牵连到我们顾家身上来,这些年你还没看明白?” 顾夫人惯是个有主意的,顾大人被她这三言两语安抚下来,摸了摸鬍鬚,嘆道:“你怎么就自作主张给辰儿与清平郡主定下婚事呢?陛下不比一个郡主强?真是煳涂!” 顾夫人伏在顾大人背上:“辰儿喜欢谁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要我把自己这唯一的儿子送进宫里头去伺候女人,我是死也不愿的!” 顾大人摇了摇头,自家夫人这话说的没错,把自己的嫡长子送进宫去……他也是不愿的。 夫妻两人又说了些话,顾夫人这才转身去了沈菡客居的院子,传达叫她进宫的消息。 顾夫人去的时候顾映辰也在,他与沈菡两人正在院子里的鞦韆上玩闹。 “娘,你怎么来了?”顾映辰停下推鞦韆的动作,立在一旁问道。 顾夫人先是与坐在鞦韆上的沈菡问了安,方才开口道:“陛下让你爹带了话回来,说是让郡主立刻进宫。” 沈菡握着鞦韆的绳索倒没什么过大的反应,倒是顾映辰脸色一变,他急道:“不行!菡儿不能进宫去。”他们摆了沈楚意一道,若是菡儿落在她手里,绝对讨不了好! 顾夫人剜了他一眼:“你说不行就不行?陛下有旨,不去也得去!她今儿个可是在朝堂上说了,郡主无诏进京,若非看在镇南王的面子上,她怕已经使人来拿下了。” 顾映辰仍是不愿,沈菡从鞦韆上跳下来,笑着拉住他的手,道:“没事儿,去就去,难不成她还能把我给吃了?” 沈菡说着便当着顾夫人的面踮起脚尖吻了吻顾映辰的侧脸:“我就去会会她,我倒是要看看女帝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她面带嘲讽,心上更是不在意,别说她父亲未曾将那沈楚意放在心上,便是她也不怎么瞧的上眼,不过就是生的好了些,投胎技术了得罢了。 沈菡拍了拍裙子,回屋整理着装,顾夫人拧眉对着顾映辰道:“辰儿,你和她还是注意点,别说你们现在还未成亲,就是成亲了亲近的时候也得分场合的。”当着她这个做母亲的面儿还如此不知规矩,也不知道镇南王府是怎么教养的! “我就喜欢她的真性情。”顾映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样子瞧的顾夫人真是没眼看。 沈菡的动作很快,楚意在紫宸殿里批了半个时辰的摺子,外头便传来清平郡主觐见的消息。 楚意放下手中硃笔,对着坐在旁边当透明人的男人笑道:“爱妃,你可曾见过你那未来大嫂?” 顾云深:“……”爱妃这个称唿真是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回道:“未曾。” 男子声音清淡,好似那穿梭在晨雾之间的一缕清风,楚意讶然道:“爱妃,你会说话啊!” 因为沈楚意并不喜欢这个顾家送进来的人,除了进宫的那天晚上见过一面外便再没了其他接触,这人就一直待在后宫里,原主对这人的情况也不大清楚。 他一直沉默不言,她还以为他不会说话呢。 楚意一脸惊奇,顾云深却又恢復不言不语的木头样,这时沈菡也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沈菡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上襦,下着白绿间色的长裙,这清新的颜色倒是极配她那娇俏的容颜。 她跪地请安,身板儿却是挺的笔直,眼睛直视着上首的女人:“清平给陛下请安。” 楚意合上奏摺丢在桌案,嵴背一松,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看来镇南王妃不会教养女儿,今儿个云芝,你便好生教教她什么是宫廷礼仪。” 沈菡双眸一瞪:“陛下是什么意思?” 楚意不理会她,对着顾云深勾了勾手,顾云深一走到她身边,她便握住他广袖之下的手,这手骨骼分明,细长白皙,只是…… 楚意笑眯眯地轻抚着他手上的薄茧,挑眉道:“朕的爱妃看起来很不简单呢。”
第6页 顾云深身子微僵,立在他身后的元冬瑟瑟发抖,总觉得这位女皇陛下很是高深莫测。 正在给沈菡按着腰教导礼仪的云芝:“……”陛下,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很轻挑你知不知道? 第3章 女帝(三) 沈菡被云芝逼着行了叩拜之礼,心头憋屈异常,她是镇南王幼女,身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备受双亲疼宠,遭受这样的待遇着实是头一次。 她双颊泛红,垂着眼睑挡住眸子怒火:“陛下可还有事?” “当然有事。”楚意撑着脑袋,道:“说起来,朕前些日子可是救了你的命,不知道清平你如何报答?” 沈菡自然晓得她在说什么事儿。 她奉了父王的密令到京都来,一日与映辰往酒楼去,偶遇侯府世子,那人垂涎她美色,她惊慌之下失手错杀了他,侯爷要她死刑,她也不能在那个时候揭露自己郡主的身份,映辰无奈之下才求到了这个女人这里。 想到此处沈菡心中的恼怒更盛,就是这个女人仗势欺人,还想威胁映辰入宫,好在映辰机灵才没入了她的套。 沈菡回道:“清平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清平昨日方才进京,今日也才第一次见到陛下,何来救命之恩这一说?” 楚意嗤笑一声:“这么说你不是虞青菡了?” “自然不是。” “那可真巧,那女人居然和你生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楚意哦了一声:“确实奇特,你们不止脸长的一样,这瞧男人的眼光也是出奇的一致,料想你也听说过虞青菡和你未婚夫婿顾映辰的那档子事儿吧?你知道他为另一个女人要死要活居然还与他定亲,心可真大!” 沈菡扯了扯嘴角:“我不在乎他的过去。” 楚意装模作样怜悯地看着她,直看得沈菡双手握拳方才慢条斯理道:“你不在乎?镇南王也不在乎?你和顾映辰定亲这事儿他怕是不知道吧。” 沈菡气息一滞,这事儿她确实没有与父王通气,而是与母妃暗地通的书信,因为父母双亲皆不在此地,那定亲仪式是一简再简,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寒酸拿不出手。 她本来也是不想这么做的,可若是不赶快将她和映辰的婚事定下,这沈楚意发现送进宫的是顾云深说不定又会逼着映辰进宫,只有她和映辰定下,沈楚意顾及他们镇南王府还有她自己的名声,才不会明目张胆地行逼人进宫之事。 楚意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一定哈哈大笑几声,别说她就是原主也做不出那等子自降身份的事儿来。 逼顾映辰进宫?原主如果真的有这个想法,那顾映辰还能好好地待在顾府等着她沈菡出现?可笑! 沈菡心思转了转,她抬起下巴:“我父王最是疼我,我喜欢的他必定也是喜欢的。这些事儿就不劳陛下你操心了。” 楚意瞥了她一眼:“朕可没工夫管你的事儿。”她招了云芝道:“清平郡主自即日起就住在云浮宫,各需之物,你与内宫六局说上一声。” 见云芝领了命,又对着王太监勾唇道:“传朕口谕,若无朕及太后旨意,清平郡主不得踏出宫城半步。” “凭什么!”沈菡大声道。 因为镇南王的行事作风及谋反之心,沈菡压根儿就没把楚意放在眼里,她是镇南王的女儿,这个女人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 楚意蓦然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凌然冷笑:“就凭朕是大齐的皇帝,就凭朕是这天下之主。” 她眸中是淡漠,面上俱是傲然。 沈菡看着突然一扫慵懒气势凛冽的女人,僵在原地,云芝半是强迫半是劝说地将她拉了出去。 沈菡一走楚意便又恢復那懒散的状态,她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歪着身子侧头瞅着低眉顺眼的顾云深。 “爱妃觉得你这未来大嫂如何?” 顾云深回道:“不敢妄自议论郡主。” 楚意笑看着她:“朕是她堂姐,你是朕的爱妃,自然是她堂嫂,如何不敢?” 顾云深心头一梗,他一点儿也不想当这个堂嫂。 顾云深个子很高,隐隐高出楚意半个脑袋,她走到他面前比了比,抬脚站上了龙椅,叫人站近些。 顾云深不知道她想干些什么,疑惑地走近了两步,刚刚靠近龙椅便被人揽住了肩膀,淡淡的幽兰之香萦绕鼻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叫他身子不敢乱动丝毫。 因为站得高了,楚意觉得自己找到感觉了,她弯身凑到他耳边,道:“爱妃不必拘谨,也莫要紧张。夫妻之间嘛,这样的身体接触再是正常不过了。” 她放柔了声音:“待朕这几日忙完了,咱们再继续那没完成的洞房。” 楚意美滋滋的扬眉,仙神界不缺男人,可嘆那些都不是她的,就算没主的,有神帝那群人盯着,她也只能看不能吃,吃了这么多年素,她都快犯噁心了。 现在好了,这个看着挺顺眼的可是她的男人,这个地方她说了算,不睡都对不起自己。 要知道,她琉璃树灵可不是禁慾系的。 顾云深:“……”他好像出现了幻听,这位众所周知喜欢顾映辰的陛下要和他洞房?!
第7页 顾云深浑浑噩噩地回了重华殿,一向无甚表情的脸上颇有些一言难尽。 ………… 楚意一连几日都忙的很,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奏摺,还要抽出时间为镇南王的造反做准备。 她每日充实平静,可宫外却有人急的抓耳挠腮。 沈菡自打进宫之后便没了任何消息,这让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顾映辰如何不挂念? 这一日顾映辰终是坐不住了,他很清楚皇帝有多喜欢自己,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更加忧心她会伤害沈菡。 哪怕沈楚意顾及着镇南王表面上不会做什么,但暗地里绝对不会叫菡儿好过,看他娘就知道了,平日里对那些姨娘和和气气的,实际呢每次下手都恨不得弄死对方。 这般想着,也顾不得身边与他说话的哥们儿,想也不想便往着皇宫的方向跑去。 他匆匆进宫找楚意,那守门的小太监笑着告诉他:“陛下今日不在宫中,顾大公子明日再来吧。” 顾映辰闻言一喜,他偷偷塞了一包银子给小太监:“能不能请公公帮我给清平郡主稍句话?” 小太监将银子放进袖子里,拉着他走远了些:“顾大公子且说吧,杂家一定给你带到。” 小太监的表情中含着怜悯,语气中夹杂着惋惜,这般作态顾映辰心中一个咯噔,他急急道:“公公,清平郡主可是出事了?” “顾大公子莫要胡说!”小太监连忙打断他的话,慌张环顾左右,看起来十分谨慎小心,他斥道:“郡主在宫中能出什么事儿?” 这明显就是欲盖弥彰,顾映辰心头一窒,他急切地想要去看看沈菡究竟怎么样了,但也知道这宫城之内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劳烦公公告诉郡主,一切有我。” 王太监从紫宸殿内走出来,看着顾映辰走远的背影,笑的跟个弥勒佛。 小太监弯着腰恭恭敬敬地把那包银子递给他,他甩了甩拂尘:“自个儿留着吧,就当是陛下赏你的。” ……………… 顾映辰从宫里出来,有心去找他爹顾尚书商量法子,可顾尚书正在官署忙着公务没空理他,他干脆又去了楼外楼并着几个朋友买醉。 这是楚意第一次出宫,也是这千万年她头一次真正处身于人间闹市,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对外面充满了好奇。 顾云深就坐在她旁边,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兴致勃勃的楚意,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情绪如此外露,第一次则是他进宫的那天晚上,初次见面,她看见他这张脸,知晓顾家用一个庶子煳弄她,大发雷霆。 “爱妃可曾去过楼外楼?”楚意放下帘子问道。 顾云深摇头,保持着面无表情:“未曾。” “那想来也未曾用过楼外楼的八宝宴,饮过楼外楼的千杯酒。”楚意撑在小几上,伸着脑袋凑到他面前,呵气如兰:“今日就随朕一道不醉不休。” 马车在楼外楼门口缓缓停下,楚意拉着顾云深从马车上下来,带着随从侍卫径直上了二楼,挑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雅间儿。 楼外楼的客人很多,上菜的速度难免要慢上一些,楚意一边看着窗外景色一边轻点桌面:“听说楼外楼的掌柜是个文雅的人,喜好墨宝诗书,若是谁人的诗画之作得了她的心,不止一日免单,以后到这儿来还能半价。” 云芝与她斟酒:“陛下说的没错。”她放下酒壶又道:“往昔顾大公子便得了这便宜。” 楚意勾唇轻笑:“既然如此,爱妃你不如也去试试。” 顾云深微皱着眉头,楚意端着酒杯抿了一口,诱惑道:“爱妃今日诗画若是能得了掌柜的眼,朕便破格允许你参加今年的科举。” 她红唇轻动:“你苦读诗书本想出人头地,却没料到顾家整了一出叫你入了宫,也是可惜了。”这些东西只需稍微动点儿人手,一查就知道了。 顾云深勐然抬眸:“你……” 楚意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叫他不由屏住唿吸:“爱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你所言当真?”顾云深深吸一口气,心中到底是不甘心的。 “朕素来一言九鼎。” 顾云深带着元冬走出房间,楚意就坐在里头听着云芝说着京都的八卦,云芝不愧是紫宸殿的掌事宫女,样样都拿手,这八卦说起来当真是绘声绘色,竟比那戏曲还要来的吸引人些。 云芝比着手正说到丞相夫人回娘家的事儿,外头守着的侍卫敲门走了进来:“主子,外头闹起来了。” 楚意哦了一声,端着酒杯出门站在走廊的围栏边上,她看着下方大堂中的人影眯了眯眼。 顾映辰因为沈菡喝了不少的酒,饶是他平日酒量不错,几壶千杯酒下肚也有些迷煳,他醉醺醺地从楼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大堂作画的顾云深。 顾映辰对顾云深这个弟弟虽然不熟,但这张脸还是认得出来的。他跌跌撞撞地过去随便瞅了几眼画作,仗着酒意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 顾云深不耐与他纠缠,语气不大好地制止了他,也不知道怎的顾映辰又扯到了顾云深他姨娘身上,且越说越不客气。
第8页 说着说着两人到最后便动起了手来,顾映辰的功夫不错,可他喝多了,不过几个回合便叫顾云深打倒在地。 和顾映辰一道来的那几个公子哥见此便上前帮忙,整个楼外楼一团糟,有人便去报了官。 官差来了,顾映辰几个公子哥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不好得罪,不由分说便要拿了顾云深交差。 下面的客人围在一团看戏,吵吵嚷嚷。楚意搭在围栏上,手指一松,白瓷酒杯迅速坠落,哐当一声,瓷器碎裂,声脆动耳。 这一声响叫所有人的目光俱是汇集了过来。 只见黑袍玉冠的女子立在上头,眉目含霜。 “真是好热闹。”她转身慢悠悠地走下楼梯,唇角似乎含着几分冷笑:“云深,我不过叫你下来作些诗画,如何将自己弄的这般狼狈?” 听到云深二字称谓,顾云深神色一怔,她一向喜欢爱妃爱妃的叫,这般唤他名字还是头一遭,这是在外顾及他面子? 他心头一动,张了张嘴:“我……” 楚意站在楼梯口,对着他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顾云深依言提步,官差却将他拦了下来,领头人生的虎背熊腰,配着腰间长刀真是好不威风:“慢着,你哪儿都不能去,随我们走一趟。” 楚意冷哼一声:“我男人要往哪儿去往哪儿走轮得到你来做主?” 她话音一落,身后侍卫一涌而上,皇帝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一般的官差如何比得过?几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气焰嚣张的官差压倒在地。 元冬扯了扯顾云深的衣袖,压着内心激动低声道:“公子,陛下好帅!”比他家公子还帅。 顾云深抽了抽嘴角,倒也没有反驳。 楚意走上前,理了理顾云深滑落脸侧的长髮,幽寂的眸子注视着被人架起来的顾映辰,平声道:“云芝,给顾大公子醒醒酒。” 第4章 女帝(四) 云芝是个惯会揣测上意的,应了一声,随手逮住个小二要了一桶加冰的井水,一滴不剩地全部浇在了顾映辰身上。 水花四溅,凉气入体,顾映辰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他抹了一把脸,怒瞪着云芝:“你做什么?!” 云芝双手交叠在腹前,下巴微抬目视前方:“奉旨为顾大公子醒酒。” 奉旨?顾映辰表情一僵,沈楚意也在这儿! 他甩了甩脸上的冰水朝着楚意不可置信道:“你居然叫她如此待我?” “明目张胆以下犯上,顾家教养的好儿子。”楚意并不理他,轻捻袖口,目光一一在几个公子哥和衙差身上停落,她道:“今日涉事者全部交由京兆府,该怎么做叫京兆府尹自己看着办。” 楚意一点儿也不想看到顾映辰那张脸,她挥了挥手,侍卫便押着人离开。 这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和以往恨不得双手捧着的样子可谓是截然不同。 顾映辰还没从楚意的毫不留情里缓过神来,直到被拖着走了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地出声大喊,云芝动作飞快地上前,也不知道从哪儿扯了块烂布,胡乱地塞进了他的嘴里,最后只余呜呜之声。 楼外楼内的人面面相觑,这个时候楚意也不好在此处久留,拉着顾云深快速离开。 马车平稳缓慢地前行,顾云深一心惦记着方才未作完的画,楚意从云芝手里接过画卷,双手抻开,画上桃花灼灼,落英纷纷。 顾云深眸光微动:“这画……”不是他刚才在楼外楼…… 楚意把话丢进他怀里:“这画不错,若是再添上人景就更完美了,比如朕,记得把朕画的好看些。” “陛下,科举之事……”顾云深手指渐渐收紧,要不是顾映辰打岔,这幅画早就完成了,那掌柜的…… 楚意右手托着下巴,指尖轻点双唇:“那朕就再给爱妃你一个机会好了,你若是把朕画的比这桃花儿还漂亮,朕之前说的依旧算数。” 顾云深看着她唇畔含笑眉眼生花,不由有些恍惚,低喃道:“陛下本就比桃花儿漂亮。” 楚意嗯了一声:“你说什么?” 顾云深蓦然回神,侧身凝望着绣边儿的蜀锦帘子,无言半晌才回道:“没什么。” ……………… 回到皇宫没多久,留守的王太监便把顾映辰找她的事儿详细禀报了一番。 “沈菡这几日如何?”她这些天也没管她,倒是不知道她在这宫里过的舒不舒服。 王太监上前一步:“陛下放心,奴才特意嘱咐过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呢,听司衣司的柳掌衣说,先时的衣物穿着都有些紧了。” 楚意嗤笑:“她倒是心宽。” “把她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上报。” “是。” ……………… 现任的京兆府尹姓方,勉强算得上是方太后的娘家人,方家规矩严正,养出来的子弟无一例外的方方正正。 方大人得了方家的好传统,是出了名儿的铁面无私,管你是谁,只要犯了事儿,落在他手上就别想讨得了好。
第9页 顾映辰以下犯上,甚至与上面的人动手,方大人鬍鬚一抓,桌案一拍,就叫人对着自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公子哥杖责二十。 这二十真不算少了,更何况还是实打实一点儿不掺水的。要不是几个好哥们儿撑着,顾映辰今儿个说不得就要留在京兆府过夜了。 顾夫人看到儿子这皮开肉绽的惨样,哭的不能自抑:“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这般磋磨我儿子,我可怜的儿啊,你告诉娘是谁,究竟是谁?我拼了这了老命也要叫他死上一次!” 顾映辰趴在床上,一张俊脸疼的直抽抽,顾夫人的哭声不断,听在耳中,越发觉得伤势加重了不少,他想着楚意那无情的模样,一面是愤恨,一面又是庆幸。 愤恨那女人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往日还说什么喜欢呢,这才过了多久,就对着别的男人柔情蜜意了。 庆幸的是,他眼光好,一直就没瞧上沈楚意,违抗强权坚守自我等到了他的菡儿。 女帝又怎么样?还不是他不要的破烂,连他菡儿的头髮丝儿都比不上! 说到菡儿,她必定在宫内受苦,而他如今又叫沈楚意弄成这般,这恶毒的女人是打定主意叫他们不好过了,既然如此,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他抓住顾夫人在床边晃来晃去的衣袖,咬着牙忍道:“娘,先别说这个了,你先叫人去给我找个大夫,还有爹回来了吗?我有事儿找他。” “回来了,回来了……”从惊痛中挣脱出来的顾夫人连忙按着顾映辰的话去请人。 顾尚书来的很快,他刚从官署回来正准备换下官袍就听见下人说大少爷出事儿,慌忙放下官帽便又从书房转了出来。 “你这是惹上什么事儿了?” 顾尚书为官多年,只一眼便晓得那伤势是官衙廷杖打出来的,他皱了皱眉:“说话!” 顾映辰看了他一眼,抬手挥退了房中伺候的下人,直到屋里只余下他们顾家三人方才开口回道:“京兆府打的,今天在楼外楼多喝了两杯,结果碰到了顾云深和沈楚意了,我什么也没做,不由分说便给定了罪。” “是陛下吩咐的?”顾尚书每眉头又深皱了一分,抚着鬍鬚面色凝重,他早就知道会惹恼陛下的。 顾夫人掐着手心,切齿道:“真是好一个女皇!” 真是好狠的心,往昔还说什么情深意重,才多久就下这样的狠手了,到底是皇家的人到底是姓沈的!现在她只庆幸,好在进宫的是那小贱种不是她辰儿。 室内不知为何突然沉寂下来,顾映辰攥紧了拳头,仰头望着顾尚书,定定道:“爹,镇南王已有反心,咱们与未来亲家通通书信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顾尚书怒道。 镇南王有反心不假,不说他,便是其他老王爷谁心里没点儿小九九?一个小女娃高坐皇位,在他们这些老辈儿头上撒野,几个老东西心里头能舒服?争不过先皇那个老谋深算的,如今还争不过这牙都不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可心里头有主意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谁知道先皇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给方太后母女?谁又能保证自己能上位的名正言顺,能堵得住悠悠众口皇室宗亲?造反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现在很清醒。”顾映辰脸上带着莫名的光彩:“爹,菡儿全都告诉我了,镇南王已经在做准备了。” 他笑道:“我与菡儿两情相悦,京都圈子都知道我们俩的事儿,我们顾家已经和镇南王府脱不了干系了,镇南王手握重兵,再加上我们和宫里的菡儿里应外合,不会输的……顾家百年望族指日可待啊。” 顾尚书冷笑:“我若现在便向陛下揭发,也是功劳一件,何苦干这叫人戳嵴樑的不齿之事儿?” 顾映辰偏头,嘆了一口气:“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沈楚意……” 顾家三人凑在一处一直说至子时方才停歇,顾尚书瘫坐在椅子沉默不语。 顾映辰与顾夫人两人相视而笑。 监视的暗卫也不知道几人凑在一起说了什么,不过顾尚书倒是连夜叫人书信一封送往镇南王府。 楚意当时睡的正香,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王太监才偷偷地告知了她顾府的事情。 楚意撇了撇嘴:“还有其他消息吗?” “顾家深埋内宫的眼线今日一早便动作起来了。”王太监回道。 朝堂与后宫从来就脱不了干系。帝王恩宠总有人争破脑袋去夺去抢,为的不仅仅是个人未来,更多的是家族荣耀。深宫的女子少有真情真爱的,大概来算,十个里面至少有七个是为家族,为权势。 争宠夺位,拼家世拼容貌拼性情,还有……宫人眼线。 京都的大官大族或多或少都在会在内宫埋线,说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有几分防范于未然的意思。 “这下可得盯好了。”楚意望着殿中心的鎏金香炉:“早点儿解决也是好的。” 她本就是个懒人,这段日子费心劳神,一点儿也不符合她的人生信条。楚意长舒一口气,等到镇南王下马,她就能彻底松缓下来了。 ………… 长乐宫的大太监叽里哌啦的说个不停,看的云芝都替他口渴,她悄悄地往后挪了挪,稍离的远些叫自己耳朵缓了缓,不愧是太后娘娘最信赖的人,这也太能说了,十个她加起来也抵不上人一个。
第10页 楚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摆手打断了那大太监的话:“你还来劲儿了是不是?” 大太监苦口婆心:“陛下,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太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呢,您整日整日地待在紫宸殿可不闷得慌吗?” 楚意忽地站起身来,呵了一声:“不就是想叫朕去睡男人吗?犯得着兜那么大个圈子,逼逼叨叨一个多时辰?”还给她扯什么阴阳,扯什么八卦,做人就不能直接点儿? 你以为她想一直窝在紫宸殿啊?要不是为了搞垮镇南王,她才不会日夜不休的瞎倒腾呢。 长乐宫大太监:“……奴才知罪。” “摆驾重华殿。”楚意径直走出大殿:“朕就依母后的意思,去做些阴阳调和的大事儿。”睡就睡,谁怕谁? 云芝和王太监慌慌张张跟上:“陛下,您慢点儿。” 长乐宫大太监揉了揉发干的喉咙,早知道陛下这么爽快,他何苦在这儿东扯西扯这么久? 重华殿平日里准时戌时三刻歇灯,楚意刚好赶着点儿去,她到的时候顾云深正穿着亵衣坐在床上看书,烛火之下,眉目间似笼风罩月,叫人移不开眼。 “大晚上的,看什么书?”楚意寻了个梅花凳坐着,与自己倒了杯茶水。 这些日子顾云深与楚意颇有些接触,两人待在一处的时候他也不像初始那般沉默寡言,甚至因为内心里渐渐泛起的涟漪,时常忍不住与她多说几句话:“陛下这么晚过来所谓何事?” 楚意抿了一口茶水,抬了抬眼皮:“睡觉。” 顾云深一愣,心中巨浪,差点儿把手中的书扔到了地上,他正要开口,楚意却是站起身吩咐人备水沐浴。 重华殿小厨房的火一直就没停,很快宫人便将水抬了进来,她边走边扯掉腰带褪掉外袍,穿着中衣绕去了侧殿。 楚意一走,内里的宫人也哗啦啦识趣儿地全数退了出去,眨眼间内室里便只余下顾云深一人。 他从床上下来,将手中书籍放到了不远处的矮柜上,取出了几日前完成的画儿,小心地铺在圆桌上,看着画中的人出神。 楚意搭着披风过来,撩了撩擦的半干的长发:“你在看什么?叫你半天都没应上一声儿。” 她凑过去瞧了瞧,笑道:“你画完了怎么没告诉我?朕瞧瞧,你好似把朕给画丑了。” 顾云深指腹轻压着边缘:“那我再重新画上一幅。” “虽然丑了点儿,但这意境不错。重新画就不必了,你还是安心准备科举吧。”楚意坐在梳妆檯前:“朕可是不会徇私的。” 她拿起象牙梳子,下一刻却被人夺了过去,手掌拂过长发,水汽蒸发,不过一会儿长发干干晌晌。 他握着梳子,动作轻柔地与她梳理长发,低声道:“状元如何?” 楚意摸了摸发顶,这就是人间界的功夫? “当然不错。”状元不就是第一名?第一名自然是极好的。 顾云深唇角微翘,他观着镜中秀丽容颜,心中不自觉欢喜,道:“好。” 房中漏刻已然将近亥时一刻了,楚意瞧着时候不早了,今晚的正事儿却是还没苗头。 她率先上了床,拍了拍被褥:“你是打算在那儿站一个晚上?” “我……”他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在楚意的注视下慢慢地坐到了床上,只不过那身子僵硬的好似根木头。 楚意抽了抽嘴角,半躺在床上撑着脑袋斜睨着他:“你莫不是还等着朕亲自动手?” 她抬脚轻抵在他腰间,挑眼:“这个时候有必要说上一句,朕是个喜好享受的人。” 顾云深按下她的脚腕儿,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靠近。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深吸一口气,压着声儿问道:“陛下今日是认真的?” 第5章 女帝(五) 楚意被笼罩在男人的身影之下,周身都是那股独属于顾云深的淡淡冷香,听说这味道出自城郊庄子里一种名叫冷雾的花,他姨娘喜欢便日日采来熏屋子熏衣裳。 楚意也喜欢极了这味道,有点儿像乌暄山上的琉璃花,只轻轻一嗅,便让她觉得亲切极了。 她吸了吸鼻子,撑起身子,手指挑开他的亵衣,顺着往上拂过喉结,红唇之间轻柔软语:“你说呢,爱妃。” 顾云深勐地将她压在床上,一向平寂无波的心砰砰地直跳。 胸腔之中突然冒出来的一股情绪扰乱了他的心神,连带着一直平缓的气息有也些错乱,他那双始终保持沉静无波的眼眸低看着身下笑意牵魂的人,勉强沉声道:“那陛下,能认真多久呢?” 楚意偏了偏头,盯着他敞开的衣襟,指尖轻点他的下巴,轻笑道:“爱妃,交流是需要对等的。” 你能认真多久了,她就认真多久呗,神帝不是常跟她说吗,付出与收穫是平衡的,那些个仙神妖魔到琉璃树前许愿,她赠他们琉璃花,他们也同样需要付出代价。 他抿着唇眼中漾开笑意,眉梢眼角处缠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就像是无波古井突地生机盎然起来。 楚意一时有些呆,她摸了摸他的眉眼,慨然嘆道:“你这么一笑,倒是叫我有些不知东南西北,今处何方了。”
第11页 顾云深笑意加深,双唇轻触她黑髮间的耳廓,轻喃道:“这么说陛下是喜欢了。” 楚意被他弄的有些发痒,推了推他的胸口:“自然是喜欢的,所谓赏心悦目嘛。”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反压在她头顶,俯身埋头含住双唇,唇齿交缠间低语喃喃:“喜欢……就好。” 帷幔之内身影起伏,时不时传出些声响。 她往日虽未亲身体验过男女之事,却也是听过见过的,以前悯姜神女总与她说人间极乐,她如今可算是亲身体会了这么一遭。 楚意迷迷煳煳之间竟有一瞬间心绪翻涌,太不容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他们都说她是琉璃树灵,她註定永生不死地待在乌暄山巅,註定抓不住七情,探不了六欲,她唯一存在的理由就是与琉璃树一起护着天地命脉,传递天道福运。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千千万万年她都只能待在一个地方,凭什么她就不能和那些仙神妖魔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凭什么? 她不服气,她不高兴,她明明是天地初开而来的第一棵树,是万物生灵的初生,她明明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可是……她却连离乌暄山最近的月落湖都没去过。 乌暄山的景色从未变过,枯燥又乏味,有时候她甚至生出毁掉琉璃树的冲动,毁掉它,毁掉命脉,让天地六界一起陪葬。 可她知道不能那么做,绝对不能。 “在想什么?” 楚意回过神来,环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唇角,笑道:“我在想呢,人生得意须尽欢。” 顾云深替她拭掉额角的细汗:“说的对。” 楚意灵体格外强大,便是神帝威压都不放在眼里,可这具身体到底只是普通人,承受范围定着的,很快便有些受不住了,她瘫在床上,动了动手指,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顾云深知晓她难受,叫了水与她洗净,待到云芝等人换过床褥方抱着她回了床上。 室内烛火又重新换了一根,跳跃的火焰散着橘黄暖光,落在眼间渗入心头,他怀里抱着的是大齐的女帝,是人间帝王。 平日里气势无边独当一面的女帝,只有在晚间熟睡的时候,才像个普通百姓家的姑娘般乖乖巧巧娇娇软软的。 他拉了拉薄被,将人往怀中搂的更紧些,女帝……唇中来回轻咬着这两字,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好似生了重病般,竟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想, 女帝的后宫……只他一个人便够了。 ……………… 男女之间的感情,在有了亲密交流之后往往会有很大的进展。 楚意吃了一颗葡萄,不大高兴地对着前方执笔的男人道:“你先别画,朕要先去换一件衣裳。” 楚意是真的不喜欢这身龙袍,还不如皇后穿的凤袍漂亮呢,要不是每日上朝必须穿这身儿,她老早就叫云芝拿去压箱底了。 顾云深放下笔,应了声好。 楚意连忙招唿云芝走进内室翻箱倒柜,原主在皇位上已经坐了好几年了,平日里不是穿龙袍,就是简单大气偏男性化的衣袍,要找到一件适合这个年纪穿的着实不容易。 云芝摸索了半天,总算是翻出了一条粉白色的大袖交领襦裙,上衣外罩白色刺绣薄纱,下裙配着同色系紫萝刺绣腰带,瞧着倒是叫这些日子被龙袍伤着了的楚意眼前一亮。 “这还是往年太后娘娘叫司衣司做的呢,奴婢记得只穿了一次,后来陛下便再也不碰了,说这般穿着忒没气势,总会叫人小看了去。”云芝动作熟练地与她系上腰带,又将人推到了梳妆檯边:“奴婢与陛下重新梳发。” 云芝手巧,不过两刻钟便叫人焕然一新。 楚意走出去的时候,莫说顾云深,便是王太监也揉了揉眼,他也好几年没见过陛下做小姑娘家的打扮了,若一早这般出现在那顾映辰眼前,哪里还有清平郡主什么事儿? “你瞧着怎么样,朕觉得还不错。” 楚意的声音将王太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呸呸,那顾映辰算老几,他也是老煳涂才把陛下又与那不长眼的扯在一块儿。 顾云深怔看了许久,含笑回道:“赏心悦目。” 楚意也是个女孩子,天性爱美,喜欢别人夸她,听见顾云深这般不吝赞美,她心情顿时愉悦不少。 “云深不是要给朕作画?去御花园如何?”她率先走出紫宸殿,顾云深紧跟其后。 “你不是要准备科举吗?”楚意扶着亭子的美人靠,王有福可是告诉她了,他年初春闱可是刚刚掐着线过的,第三百名,录取的最后一位。怎么想着都还是有些悬吧。 “你且放心,答应你的文状元跑不掉。”他抬头,面上带笑。童试,乡试,会试,他全部都是堪堪过线,不是他蠢他傻,而是为了迷惑他那心狠手辣的嫡母,羽翼未丰之时,都该小心行事。要不然……那人老早地便绝了他的科举之路,下手收拾他们母子了。 他初始被送进宫的时候也想着此生怕是完了,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倒是有信心。”那股子由里至外的自信,楚意是越看越喜欢。
第12页 顾云深抬笔蘸墨,含笑轻言:“别动,这个姿势很好。” 扶栏回首,远处是荷塘碧波,近处是美人顾盼,叫他心魂摇曳,难觅归处。 这一画就是一个时辰,待画完成了,楚意只看了一眼顾云深便将画收了起来。 楚意也不在意,左右她也只是享受这个过程,对于成品画作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顾云深将画交与元冬收好,叫退了宫人,两人坐在亭子靠着荷塘的一方远望。 “过几日朕要出宫一趟。” “陛下要去哪儿?” 楚意眯了眯眼:“自然是去顾家。” 顾云深脸色一变,突地想起往她和顾映辰的事儿:“去顾家做什么?” 楚意靠在他身上,顺着亭下石板路望着越来越近的人影:“朕不在宫中,某些人才好动作。” “我也去。” 楚意摇头:“你留在宫里吧,朕自己去便好。” 她话语随便,顾云深心头却好似堵着一块大石,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楚意捏了捏他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顾云深搂着她,埋在她脖颈里,道:“没有。” 现在的他……还没有不高兴的资格。 深色宽袍的男子拥着粉白衣裙的姑娘坐在亭子里,两人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那亲昵甜蜜的感觉叫走近来的沈菡心生羡慕,她想起顾映辰了,他们也是这样亲近的。 沈菡回忆了一番往日与顾映辰的亲密时光,云芝唤了一声清平郡主,她方才正眼瞧向她,见是皇帝身边的首席大宫女不由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在这儿,奴婢自然在这儿。”云芝保持着微笑,回道。 沈菡哼了一声:“你少骗我。”她方才仔细打量过四周,并没有看见沈楚意的影子。 云芝依旧保持着微笑,她对着亭子的方向抬了抬手,沈菡移目就见一女站在阶上一手扶柱,似笑非笑:“怎么,大半个月不见,清平就不识得朕了?” “你是沈、沈……”沈菡伸着手指一脸不可置信,这是沈楚意? 楚意面色一冷,眼角上扬:“朕是沈什么?清平如何不将话说个完全?” 这声儿里掺了冰霜,沈菡霎时便被冻醒了,人在屋檐下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放肆,且……现在她不能叫沈楚意恼了她,要是这女人一不高兴关她禁闭,父王和映辰交待的事儿可就成不了了。 如今且叫这女人高兴高兴,待父王进京,呵…… “陛下恕罪,是清平认错了人。”她异常干脆地跪下,异常干脆地请罪,与初是紫宸殿相见时的高傲截然不同。 楚意当然不会觉得是她知事儿了,她知道这是镇南王和顾家已经开始动作了,特意嘱咐过沈菡如何行事,不然以沈菡的性子,哪里会如此乖顺? “年纪轻轻眼睛便这般不好使了,清平啊清平,你可长点儿心吧。”楚意嗤笑一声,转身坐回亭中,下巴微抬,挥袖道:“跪安吧。” 她这动作神态就差再叫声贱婢了,沈菡心口憋着怒气,咬着牙愤愤告退,避过假山时却被一个脸生的宫女拉到了暗处。 沈菡大惊,那人却是捂住她的嘴,快速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第6章 女帝(六) 这日休沐,楚意带着人出了宫也不往别处去,直接进了顾家大门。 顾尚书不在,顾夫人一听到这消息,连忙拽着顾映辰出去迎驾,她一路上是千叮咛万嘱咐:“辰儿,你可一定得将她拖住了,这样郡主在宫里才有充足的时间动手。” 顾映辰信心满满,这点儿事如何能难住他? 楚意今日穿的是一身淡青色的广袖留仙裙,那日荷塘作画彻底勾起了平日的爱美之心,当天便叫司衣司着手赶制各色女装,怎么好看怎么来。 女帝就不能穿的漂亮了? 穿的漂漂亮亮的多好啊,闪瞎那群人的狗眼。 这一身儿确实差点儿闪瞎顾映辰的狗眼,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暗中掐了他一把,他才缓过来。 楚意并未直说自己的来意,反正呢她就是要待在顾府。 顾夫人母子也不问,反正他们就是硬留也要把沈楚意留在顾府,必要时候还可以稍微牺牲色相。 楚意尽数由着他们,她今日出来不就是为了给沈菡腾出足够的空间时间吗? 顾家里的主人各怀心思,皇宫里的沈菡凭藉着顾家埋在内宫的人手和楚意特意给她开的挂一路顺利不说,更是运气好到爆的翻到了禁军十六卫统帅前几日呈上来的新版京都防卫图。 沈菡高兴的不能自已,她记忆超群,快速将各关卡要点铭记于心后小心地将防卫图放回了原处。 这时外面传来了宫人的说话声,沈菡不敢久留,连忙按着这些日打探到的消息,目标明确地钻进了内室,在壁画夹层里找到了兵符,她曲着身子摸出她父王一早准备好的假符,用以替换。 待到一切完成,她暗舒一口气,理了理颜色暗沉的宫女服,握着扫帚低埋着头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楚意正跟着顾映辰在逛园子,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抬手便打断了顾映辰滔滔不绝的架势:“柳姨娘住在何处?”
第13页 柳姨娘住在何处?说到这柳姨娘,顾映辰有一瞬茫然,他爹顾尚书是有好几个姨娘,可他不记得有个姓柳的。 随身的小厮于他身后提醒:“少爷,柳姨娘就是送进宫里那位的生母。” 顾映辰皱眉:“你是说她,她住在西院儿。”当初为了让顾云深心甘情愿地入宫,他娘便将人弄了回来,一直拘在院子里好叫顾云深乖乖听话。 “你问她做什么?” 楚意掐了一朵花,再没了和这人周旋的兴致,大步走向顾府正堂,边走边道:“叫人出来,朕在马车里等着。” 顾映辰看着她的背影,凝视着随风飘起的腰带,执花转身,潇洒大气,面无表情眉眼泛凉,往昔被厚重威严的妆容服饰所掩盖的女儿之色,如今被彻底揭开。说实在的,这样前后极具差别的沈楚意看起来竟是比那些盛名在外的美人儿还要来的动人些。 “少爷,少爷?” 顾映辰脑海中浮现出的几缕不明思绪被这两声叫唤搅散,他不悦道:“干什么?” “刚刚陛下说叫柳姨娘过去呢,要不要跟夫人禀告一声儿?” 顾夫人听到楚意要见柳姨娘反射性一愣,旋即便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她捏着帕子笑道:“叫她去吧,她儿子在宫里头伺候人家呢,人家呢问上一两句不是很正常吗?” 顾夫人当真是恨极了这位柳姨娘,自打顾尚书纳了她为姨娘后,大概是吃到了甜头,原本对她一心一意的顾尚书竟是渐渐地贪恋起女色来,后来更是时不时就抬一房姨娘回来给她添堵。 说到底都怪这姓柳的。 顾夫人想的理所当然,却不愿好好想想,要不是顾尚书喝多了酒趁机污了人柳姨娘的身子,凭着人的家世样貌品性做个正经的官家太太怎的也是足够了,哪里会叫家族摒弃落个姨娘妾身? 委屈的难道不是人柳姨娘? 呵,说到底还是那男人该死不是? 下人去唤柳姨娘的时候,她正坐在房里绣香囊,知晓陛下召见,那绣花针一偏叫大拇指渗出血来。 她慌慌忙忙地换了身得体的衣裳,战战兢兢地随着人出了门,暗想莫不是陛下怪罪云深顶了顾映辰进宫,来问罪的?儿子是不是出事儿? 柳姨娘这般胡思乱想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眼眶已然泛红,谁知刚走下石阶便被人请上了马车,外头马鞭一响,骏马嘶鸣,车轱辘转着便走了。 柳姨娘差点儿被吓死,顾夫人气的砸了个杯子:“她这是什么意思?拉走官家姨太太是个什么理儿?”她琢磨着磋磨柳氏的法子还没使出来呢! 顾映辰与她顺气,好一番安稳。皇帝要带人走,他们现在也没办法,再说了不过一个姨娘,有什么好放在心上了。 柳姨娘坐在马车里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放,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微抬头往上瞄了一眼,却见一面容秀丽的女子撑着脑袋假寐。 这装扮与普通小姐并无什么过多的差异,但柳姨娘却丝毫不敢放松,皇帝就是皇帝,哪怕穿的跟个小姑娘似的,看起来无害,也改变不了手握大权掌人生死的本质。 “你放松些,不必这么绷着。”云芝见她额头都冒汗了,小声宽慰道。 “姑娘,陛下这是要带妾身往何处去?”柳姨娘压低了声音,颤颤问道。 云芝俯到她耳边:“咱们这是回宫呢。” 从顾府到宫城约有小半个时辰的车程,一到了地儿,楚意率先走下马车:“叫人送柳姨娘到重华宫去,另外,宣禁军十六卫统领,张丞相,太傅及京兆府尹。” 柳姨娘被宫人领到了重华殿的时候,顾云深正在背书,见到柳姨娘真是吓了一跳,母子俩已然将近两月不见,这突然见到是又惊又喜。 柳姨娘在楚意的安排下住进了宫来,他们这边忙着更改防御提升兵力,那边沈菡和顾家则是费尽心力构法子将京都防御图和兵符送出皇宫。 当然,楚意自然又暗中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不然以沈菡的本事,要在短时间内将东西弄出内宫是不可能的。 顾家一拿到东西,马不停蹄地便送往了镇南王府。 楚意接连着几日没怎么睡好,她打了个呵欠,将几封书信一一封好交与下方的几个暗卫,“悄悄交给朕的那几位叔父,朕念叨他们许久,该回京来聚聚了。” 看着暗卫消失在黑夜之中,楚意彻底地轻松下来,按照原主的记忆,那镇南王会在殿试之后进京,如今离殿试还有些日子,一切也都安排妥当,她倒是不用再费心劳神了。 沐浴之后突地想起多日不见的顾云深,犹豫了下便带着人往重华殿去,路经御花园小湖,却见湖畔暗荫处有两个影子,其中有一个有点儿像沈菡,至于另一个…… “是一个侍卫。”王太监适时解惑,“要不要奴才叫人……” “不必,你且与朕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王太监回道:“是这样的……” 沈菡被弄进宫来已经有两个月了,平日里除了宫女太监,什么人都见不着。宫里头的都是人精,虽然说楚意并没有怎么磋磨沈菡,但这些个都知道她瞧这位清平郡主碍眼。 既然知道,自然不可能往她跟前凑去讨好,若非必要时候,连话都不会与她多说几句,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儿就熘得远远的。
第14页 沈菡自小是个活泛的性子,这种等同于被孤立的日子可是把她憋闷惨了,每日里自说自话都快发疯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叫林丰的侍卫出现了,如今女帝当权,后宫并无女妃,限制比起以往要少上许多,两人时不时约出来见见面,说说话,如今也算是交心的朋友。 这不,白日里沈菡又遭受了冷暴力,晚间便寻了人来诉苦了。 王太监捏着拂尘,坏心眼儿道:“陛下,要不要让他们成事儿?” 楚意拂袖离开:“得了吧,少生事端,顺其自然。” 重华殿内点着苏合香,顾云深抱着人坐在床上,轻吻着她的侧脸,楚意任由他动作,眯着眼享受。 “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如同琉璃花的一般的香味叫她着迷,身为琉璃树灵的她是爱极了这样的味道。 “是吗?”他握着她的手,轻笑,“连着几日未见,还未多谢陛下呢。” “你是说接你生母进宫的事儿?你打算怎么谢?” 顾云深点头,手指轻抚着衣摆,他将人放在床上,拉下床幔低眸轻笑:“以身相许如何?” 楚意笑出声来,眨巴眨巴眼睛:“再好不过了。” 红烛帐暖,夜半春宵,楚意喟嘆了一声,这日子可比在乌暄山痛快多了。 ………………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楚意每日朝政殿,紫宸殿,长乐宫,重华殿四点一线,越发觉得岁月无聊了。 日常无事便扳着手指头数着究竟还有多久,那镇南王才能进京来,只有那镇南王下了马,她才能彻底放开手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是窝在宫里按部就班一成不变。 就在楚意的万分期盼下,殿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因为顾云深在里面,为了避嫌,今年的策题楚意并未过目,而是全权交由了丞相及太傅负责,她今日主要任务也就是高坐上首,当一个无关紧要的考官。 下方端坐的人中不乏老者,楚意端着身子,暗道了一声身弱智坚,慢慢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顾映辰身上。 顾映辰会试的时候成绩不错,依稀记得拿了个第六的名次,他也算有些真才实学,只是这些日子忙着谋权篡位,大概也没什么心思温书,这次估摸着是要凉了。 顾云深坐在前排,别人不清楚,但丞相和太傅如何不知道他是上头那位的人?正因为知晓,免不了多放了几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会试三百名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张丞相摸着鬍鬚,老神在在。 看来这枕头风不只是女人拿手啊,男人也有两把刷子。这小陛下不就被吹的晕头转向把人塞过来考试了。 说什么男人…… 呵,女人! 还不是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改为晚上十一点更新~~么么哒(づ ̄ 3 ̄)づ 第7章 女帝(七) 满怀着不忿的张丞相踱步靠近正在蘸墨的顾云深,暗想着今日回府一定要和老妻说道说道,别隔三差五地就把男人禁不起迷惑这事儿挂在嘴边,女人……呵,也是不遑多让的。 顾云深坐的笔直,面目有神,成竹在胸。 老丞相掀着眼皮子瞄了一眼,得,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倒要看看这排名倒数的小子能写出个什么三纲五常来。 老人家扒拉着鬍子,微微探了脑袋,目光落在那宣纸之上,只这么一下便停不下来,越看越带劲儿。 他老人家好像误会他家小陛下,他家小陛下分明是慧眼识人啊,这、这、这分明是人才啊!! 这样的天造之才居然叫他家小陛下弄进了后宫,成了什么劳什子贵妃?!! 简直是暴殄天物!老丞相一脸愤怒地望向上首无聊的数人头的楚意,在她莫名其妙的目光下移向了坐在角落的顾映辰,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这个不长眼的! 殿试一日,末至黄昏。 张丞相一宣布结束楚意便打着呵欠从后殿撤了,顾云深理了理衣摆随着人出了朝政殿大门,他住在内宫,自然不可能与其他人走一条路,便立在门口等诸人走远了才往宫城去。 顾映辰故意稍落后了几步,那一日在楼外楼因顾云深遭了皮肉之苦,趴在床上将近小半月才癒合如初,心里头如何不恨? 顾云深气色不错,看起来在宫里过得挺好,往日的病弱模样更是散了不少。 他过的好了,顾映辰自然不高兴了,他言语讽刺:“看来你在宫里过得不错。” 顾云深与他拉开距离,好似见着什么脏东西般避之不及,顾映辰从小便被人捧着,当下便十分不悦,低声咬牙道:“怎么,伺候女人还伺候出优越感来了?贵妃?你听着这个称唿的时候就不觉得噁心吗?” 顾映辰越说心里头越是觉得不痛快,顾云深掸了掸衣衫上并未沾染的尘埃,抬眸看着他:“我并不觉得噁心。” “还未多谢兄长你,若无你错失美玉,怎会叫我得了这天降的便宜?” 他言语间眉眼带笑,少有地含着几分真心,顾映辰心中一个咯噔,涌出一股荒诞的感觉来:“你什么意思?” 顾云深转身离开:“得之我幸,不得你命。” 得之我幸,得之我幸……
第15页 顾映辰拖着身子回到府中,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他从枕头下摸出月白色荷包,上头的青竹绣纹边角已经淡淡泛黄,他已经记不起这个荷包是什么时候到他手里的了,好像是三年前又好像是四年前,只隐隐约约记得是个宫女塞到他手里的。 荷包里的眠风木屑上还残留着安神的幽香,眠风木素有西祁国神木之称,这样珍贵的东西,他一个尚书之子别说用,看一眼都没资格。 他坐起身,矮柜上的粉彩镂空鱼戏水纹瓶,壁上的千山万水图,甚至好些零零碎碎的好东西,都是沈楚意偷偷地叫人给他送来。 说实在的,那个时候的沈楚意待他是真的好。 可…… “少爷,老爷夫人叫你马上去正院儿。”小厮敲了敲门,打断了他难得静下来的沉思。 “知道了。” 顾映辰拍了拍脑袋,他今天真的是疯魔了,居然想起了沈楚意,开什么玩笑?他生而为男,自当头顶天,可没有窝在女人之下,等待女人垂怜的想法! 顾尚书找顾映辰为的是正事儿,他们接到消息,半月之后镇南王便要进京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王朝即将迎来一场权势更迭,他们也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殿试过去不久,张丞相几日定了时间阅卷,楚意在之乎者也这方面也不是很懂,钦点状元这事儿交给她来做有点儿不厚道,张丞相和太傅两人干脆就直接把一张煳了名儿的宣纸放到御案上,叫她直接勾了状元。 楚意硃笔一勾,好奇道:“丞相,太傅,这状元是谁?” “名字煳着呢,老臣哪里晓得?”张丞相收好东西,笑眯眯道:“总归是个人才,陛下啊,人才得用在刀刃儿上。” “说得好像朕浪费了什么人才似的。”楚意翻了白眼,靠在椅子上,打发了他们退下。 张丞相撇了撇嘴:“把人用在床上,能不浪费?” 楚意直起身子:“你说什么?” 张丞相满脸堆笑:“没什么,没什么。” 老太傅一捋鬍子,轻咳一声:“陛下,这老东西说你把人用在床上,浪费!” 张丞相:“……老不死的!” 张丞相借着家中老妻生病拖着老太傅快速地熘了,楚意笑看着俩活宝,回头就当笑话说给了顾云深听。 顾云深帮她擦着湿淋淋的头髮:“丞相大人说话可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人老心不老,听云芝讲,他和丞相夫人吵架吵不过还离家出走呢。” 楚意是真觉得有意思,那些个仙神总喜欢说人心险恶尤胜妖魔,这话忽的一听好似没错,可细想未免有失偏颇。 善恶对半,怎么能一句人心险恶便尽数抹掉? 殿试发榜,朝政殿前三甲尽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并没有如往例一般进入翰林院,反而进了刑狱司。 顾云深双手捧着明黄圣旨与其他两人叩谢圣恩,王太监继续宣读二甲三甲之人,念到顾映辰的时候,顾映辰勐地从地上蹿起身来,冷笑着大声喊道:“王公公,此次殿试的名次怕不是掺了水分。” 王太监眼睛一眯,厉声喝道:“放肆!朝政殿前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给杂家拿下!” 禁卫军一涌而上将人押近石阶,按跪在地上。 顾映辰也不怕,王太监是御前大总管,以前沈楚意叫人给他送东西几乎都是经过这人的手,往日温和的印象太深刻了,他就是想怕也怕不起来。 他昂起头:“怎么?王公公,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今日的这位状元爷……这些个晚上想必与陛下吹了不少枕头风吧?” “后宫不得参政,大齐律例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状元爷身在陛下后宫似乎没收住自己的心吶。” 王太监简直惊呆了,这顾映辰脑子莫不是锈了,这些什么吹枕头风的话是能在朝政殿前说的? “顾公子,慎言!” 顾映辰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挣脱侍卫的禁锢,干脆就那么跪着,嗤笑道:“慎言?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大齐律例难道有假?这状元爷是陛下的男人难道也是我胡诌的?” “你……还不捂着他的嘴?”王太监指着他,怒气沖沖吼道。 “他是朕男人不假,大齐律例后宫不得参政也不假。”突然想起的冷淡女声叫殿前的窃窃私语霎时消散,诸人偷偷抬首暗瞄,殿前黄袍,玉冠黑髮,正是年方十七的当今陛下。 楚意睥睨着跪在下方的人群,走下台阶将顾云深拉了起来,对上顾映辰的双眼:“不过,顾映辰你似乎忘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朕。” “至于你说朕徇私给自己男人状元之位……”楚意踱步,“科举之事全权由丞相负责,太傅协助。殿试策题,以及后面的一甲御批,亦是由丞相拟定,朕也不过是按着诸位大人的意思,用硃砂勾了一甲三人。” 她讽笑:“徇私?一个区区六品官衔,朕用得着费这样的心思?” “就是就是!”张丞相出来,皱着眉,“殿试之事皆是老夫我负责的,小儿你莫要胡言乱语!”
第16页 张丞相出生大族,清名在外,他这一出声儿比起楚意来要叫人信赖的多,一向丁是丁卯是卯的丞相都这样说了,这顾映辰说的话自然就不怎么可信了。 楚意眼瞧着差不多了,广袖一挥便将顾映辰打入了大牢,侍卫捂着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人拉了下去。 顾云深站在楚意身旁,握着圣旨的手渐渐收紧,关节泛白。 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根本插不进话,她光芒万丈,他却低如尘埃,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 也不知道顾云深到底受了什么刺激,自打在刑狱司走马上任之后,整个人跟拼命三郎似的,张丞相说他天生适合官场,有满腹才华谋略,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冰冷的心。 够冷够硬。 长鞭带起的鲜血飞溅到脸上,他曲起手指轻轻拭去,微眯着眼轻嗅了一口,是铁锈的味道。 昏暗的牢房里,哀嚎之声便随着此起彼伏的抽打声,狱差手有些酸,稍微歇了歇。他问了时辰,有人回了声酉时,微眯的双眼蓦地睁开,旋即大步跨出了牢门。 狱差转了转手腕儿:“顾大人走了?” 顾云深轻嗯了一声,唇角微翘,轻笑道:“晚了,该回家了。” 这位顾大人平日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的像是个和尚样,可一点儿都没有和尚的仁心,江洋大盗,雪域飞贼……栽在他手里的,一个比一个惨。 今日突地一笑,倒是叫他心头瘆得慌。 不过……回家?是……宫城里头? 他将在刑狱司里头的血腥味儿清洗干净,穿上用冷雾花熏过的衣袍,将人轻揽在怀里:“陛下在看什么?” 楚意晃了晃手里头的奏摺:“张丞相叫朕给你论功行赏,行啊你,上任五天就把江洋大盗捉了,上任半个月就把雪域飞贼给逮了。”这是开了挂吧? 顾云深抽走她手中的奏摺,随手放在梳妆檯,抱着人坐在梅花凳上:“张丞相前日还骂我冷心冷肺呢,今日又说要与我论功行赏了?老人家的心思果真难猜。” “冷心冷肺?说你?”楚意伸着手摸了摸他心口,笑嘻嘻,“是这儿。” 顾云深眉眼上扬:“你还笑?这是什么好词儿么?” 楚意坐直身子,往后仰了仰头,她的目光里好似泛着粼粼波光:“好啊,怎么不好?我的心啊,天生就是凉的。” “你的心是冷的,我的是凉的,正好凑在一起了。” 他的手被她握着按在了她的心口,砰、砰、砰。 她说她的心是凉的。 他发着怔,好半晌才问道:“能捂暖吗?” 第8章 女帝(八) 室内静悄悄的,她只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捂得暖吗? 这话问的……倒是叫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又低低地问了一句,楚意双手搭在他肩上偏了偏头,黑髮倾泻,言语天真而冷酷:“可它天生就是冰凉的啊,捂暖了也会凉的。” 因为,冰冷的心根本蓄不住热呀。 顾云深紧环着她的腰,神色几经变换,最后暗暗沉沉地埋在她脖颈间,低声回道:“没关系,没关系……” 楚意轻抚他的嵴背,悯姜说除了魔,仙神六界的生灵都有一颗活着的心,涌动着鲜血,连动着经脉,但她不同,她的这儿住着的是一颗琉璃心。 冰冷的琉璃心。 ………… 外头走道上悬挂的油灯滋滋地冒着火,被通进来的风一吹,扑棱扑棱地,牢内的光线也跟着扑腾几下。 顾映辰缩在墙角,身下是一堆干稻草,这些稻草前几日本来是湿的,可这里面闷热的紧,没用多久就变的干晌了,睡在上头倒没初始那般难捱。 可他还是难受,心里头难受,身上更是难受。 至殿试放榜那日被关进了天牢起,至今已有半月,除了这里头的狱卒和囚犯,他谁也没见过。 一连着被关了半个月,别说沐浴了,平日能给你盆水洗脸都是天大的照看。 顾映辰蹬了蹬腿将脚边吱吱吱叫个不停的老鼠赶到一边儿去,两只手狠狠地挠了挠脏兮兮乱糟糟的头髮,满腹烦躁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冲到门口,大喊大叫许久,狱卒拿着佩刀敲了敲牢门,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找死啊,大唿小叫的!” “今日是什么时候了?”顾映辰问道。 “今日?十七了。” 十七了,十七了,就是今天!顾映辰双眼一亮,镇南王进京了! 今日镇南王确实进京了。 楚意握着鱼竿和方太后坐在湖边的方石上,吹着凉风,等着水中鱼儿上钩。 柳姨娘搬了个凳子坐在方太后身后,安安静静地做着绣活儿,方太后贊了她两句手巧,转而便与楚意说起宫里的沈菡来。 “你拘着人家闺女,小心今晚找你。” 楚意回道:“他们家养了十几年还跟个瘦竹竿,朕养了她几个月就白白嫩嫩的,难道不是该谢我?” “谢你?恨死你还差不多。”人家当初好好一个窈窕少女,现今朝着丰满的路使劲儿狂奔。虽然不能说是胖,但终究是没以前那么赏心悦目了。
第17页 “母后,咱们讲道理,她进来后朕就没怎么理她,明明是她自个儿管不住自己的嘴。”楚意对吃物挑剔讲究的不行,使着点子叫宫里御膳房变着花样儿折腾,这些日子伙食是真的开的不错,她自己都胖了几斤呢。 方太后斜瞄了她一眼,这姑娘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话一套一套的,性子更是活泛不少,主意也越发大了。 “今晚上有……把握吗?” 楚意嗯了一声:“母后你就放心吧。” 手中鱼竿突地有了重量,她站起身往上一拉:“看,鱼儿上钩了,母后喝汤吗?” 方太后笑着剜了她一眼:“溅了哀家一身的湖水。” 楚意又换了饵料:“柳姨娘在宫里可还习惯?” 她突然开口问话叫柳姨娘一惊,这位小陛下把她带进宫来之后就没跟她说过话,平日在长乐宫那儿见上一面,她也只是随意扫上两眼,漫不经心的,与看别人没什么两样。 她揪着手中绣布回了好,小陛下应了一声便又转过去看着小湖。她心中嘆了一口气,这气度做派,到底是皇帝呢。 顾家这半个月通了不少关系,使了不少银钱,用尽了手段却是连顾映辰一面儿都没见着,夫妻俩是心急如焚坐如针毡。 顾夫人在镇南王一进京便去拜访了镇南王王妃,两个女人唠了大半天,到了晚间还是一起进宫参加的晚宴。 镇南王妃长相偏英气,她本出身将门,又加之家中夫君儿子甚至女儿都喜欢舞刀弄枪,和京都的贵妇人比起来,举手投足之间显得格外洒脱大气。 顾夫人站在她身边,倒有几分管事嬷嬷的味道。 至于……镇南王,楚意扶着桌案上的酒杯,看着下方和丞相举杯的健硕男人眉眼上扬,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瞧瞧这随和大方的样子,要不是沈楚意着过他的道,她说不得也就信了这人的坦荡做派。 今日到场的人不多,只几个一品二品的大员和皇室宗亲,至于顾尚书夫妇纯粹是沾了镇南王未来亲家的光。 来的人多数都是镇南王的旧识,毕竟是他的接风宴嘛。 宴至一半。 “陛下,不知菡儿现在何处?”镇南王妃总算是开口提起了她闺女:“那丫头是个顽皮性子,还望陛下这个做堂姐的多担待。” 楚意抿了一口酒水,看着殿中的方形宫灯:“她现在在何处朕不知道,也许是在云浮宫,也许正在往这儿来,不过……朕倒是知道,她一会儿会在哪儿。” 镇南王妃勾唇轻笑:“哦?在哪儿?” 楚意撑着脑袋,将手中杯盏丢落在地,银质酒杯顺着台阶滚落在大殿里,她幽幽道:“天牢大狱和她未来夫君双宿双栖。” 殿中一瞬寂静,镇南王砰的一声将酒杯放在案上,虎目怒瞪:“这是何意?” 楚意伸着食指比在双唇上:“嘘,堂叔你听……你们的人现在已经进了皇城了。” “你……” “很惊讶吗?”楚意笑着站起身:“这半年,侄女儿我呀就等着你往京城钻呢,南方是你的地盘,可京都就不一样了。 瓮中捉鳖,此方为瓮,堂叔你今日为鳖。” 楚意拍了拍手,禁卫军执剑而入将几人团团围住:“而朕……则是天下之瓮唯一的主人。” 镇南王军功赫赫,除非抓他现行否则根本无法服众,楚意现在心情很好,就连看着顾尚书夫妻都觉得顺眼起来。 “劳烦太傅帮朕跑上一趟,去瞧瞧,禁林卫可有将皇城之内的叛党尽数拿下。” “王有福,你从正东门而出,去看看,朕的几位皇叔是不是和堂叔的大军对上了。” 这言语安排有条不紊,镇南王哪里还不明白?他直起身打退压着他的禁卫军,方脸上的随和已然褪下,只余下满满的野心与不甘:“你早就知道了?把我们当猴耍?” 京都防御图,兵符,甚至于他所有的安排……他还真是小瞧她了。 “猴?堂叔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楚意毫不客气回道。 “你别得意,小娃子,你以为本王就这些安排?”镇南王大笑了两声,长满络腮鬍的脸一抽一抽的,配着那表情,真是难看的紧。 楚意嘴一撇, “你是说九罗?放心,朕早已经安排好人了,没有你我大齐将领照样能守住边防。” “不,本王说的是本王的堂嫂,你的母后。” “你什么意思?”楚意一愣,原主最在意的事情有二,一是江山,另外一个便是方太后。 “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镇南王得意地坐在椅子上:“侄女儿啊侄女儿,你说你是要江山还是要……你的生母呢?” 楚意也如他一般坐下,看着打开的殿门外匆匆走来的人,突地笑出声来:“堂叔啊堂叔,你的侄女婿似乎给你带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侄、女婿?谁?”镇南王侧头,就见外罩黑袍的男人手握长剑,领着一群人大步而来,那内里白衫上沾着血迹,红艷艷的尚未干透。 他身后被拖拽着半死不活的人里,分明好些都是熟悉的面孔。
第18页 那人看着他,目光中泛着凉,那股凉意好像能钻进他的骨子里,瘆得慌。 镇南王心头一震,就听见上首他那皇帝侄女儿喊了一声:“云深。” 第9章 女帝(九) 顾云深听见楚意在叫他,收回落在镇南王身上的目光,完全无视掉跪地慌乱无望的顾尚书夫妇,应了一声回道:“放心,太后娘娘无事。” 楚意紧绷着的心一松,镇南王知晓如今彻底失败,再无其他退路了,他虎步上前一掌噼在身旁的侍卫上,这番异动叫所有人都警惕起来,顾云深握着剑快步走到阶下,以防他冲着楚意来。 镇南王到底是镇南王,手中握了刀便如有神助,刀锋起落之间鲜血四溅,染红了紫宸殿中央铺就的地毯。 血渍遍地,楚意眸光微闪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她生在乌暄山很少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下方刀剑相交难免勾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镇南王跪倒在地的时候,楚意都还没缓过来,她坐回到龙椅上,皱着眉抿了抿唇叫人将涉事者全部押进大牢,待明日早朝与文武百官商议之后再具体定夺。 宫人各司其职打扫大殿,几位当背景板的大人相继离开,到最后整个紫宸殿只空落落地几个人。 “陛下在想什么?”顾云深站在阶下抬头望着她,问道。 楚意伸了个懒腰,不甚在意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谁? “一个狼心狗肺的小不点儿。”楚意比了比小指头,她啊想起那个臭小子就是一肚子的气。 顾云深见她不欲多言自是不再追问,两人衣服都没换便忙着收拾今晚的残局。 秋日晚风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楚意打了个呵欠,当皇帝也不好玩儿……还不如她母后怀里的那只猫呢,吃了睡,睡醒了便撒丫子的跑,捉捉蝴蝶扑扑小鸟儿,小日子滋润的不行。 黑夜里,捉拿沈菡的侍卫冲进云浮宫的时候,她正在挑选司衣司送来的新衣,想着换一身漂亮的衣裳迎接属于他们镇南王府的天下,却没想到迎来的是冷漠无情的禁卫军。 她穿着新蚕丝制成的广袖留仙裙,光鲜亮丽地被抛进了阴暗无光的牢房,墙角的老鼠啃咬着枯草在欢迎着她的到来。 镇南王妃与顾夫人被关在一处,刚巧就在她对面的牢房里,都如她一般穿着华贵妆容精緻。 “母、母妃……这是怎么回事?”沈菡提着裙摆踮着脚尖蹦到了牢门口,既是气恼又是嫌弃:“这里脏死了!” 沈菡未出声儿的时候,镇南王妃和顾夫人还没发现是她,主要是皇宫伙食好的很,叫她丰满了不少,和以往清瘦的模样截然不同。 “菡儿?”镇南王妃双手扒着牢门柱子,语气颓丧,“我们完了,完了……” 沈菡遽然惊愕失色,她拔高了嗓音:“母妃,你、你什么意思?” 尖利的声音吓的牢里的老鼠四处乱窜,镇南王妃跌坐铺满枯草的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对面的沈涵,她也不回话,只一直絮絮地念着:“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她该劝住夫君的,她该劝住他的。 “母妃你说话啊!”沈菡拍打着牢门,“什么意思?” 她一再追问,镇南王妃不理她,顾夫人也不理她,两个女人都沉浸在无边的后悔里,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沈菡嘴中不停地询问着什么意思,似乎只要没得到那个答案,她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隔壁牢房睡觉的死囚也不知道从哪儿抠了一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她身上,吼道:“吵吵嚷嚷什么?进了这里还想活着出去,美得你,死牢!知道什么是死牢?蠢货。” 死牢……沈菡捂着胸口差点儿没了出气儿,上一次因为错杀侯府世子的事被关死牢的经歷还歷歷在目,那个时候她是一点儿也不怕的。 她父亲是名震天下的镇南王,她是父亲最疼的女儿,是大齐的清平郡主,杀了那侯府世子又怎么样?只要她一亮出自己的身份,别说那什么侯爷,就是沈楚意也不该动她丝毫。 可是现在呢,现在……她的父亲从大齐功臣的神坛跌落成了造反的逆臣,她……成了逆臣的女儿。 上一次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映辰就把她完好无损地接出了死牢,而这一次谁都救不了她了,谁都救不了她了! 映辰……映辰,对了,对了!还有他! “映辰,映辰!母妃,找映辰,找他!”沈菡激动地舞着手,“母妃,让映辰去找沈楚意,让他去找她!”就像上次那样,去找她,沈楚意最喜欢映辰,她会答应的。 镇南王妃看着一脸天真的女儿,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菡儿,找谁都没用的。”就算沈楚意喜欢顾映辰,也绝不会留他们性命,她算是看出来了,龙椅上的那位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会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她精明着呢。 况且,就算沈楚意愿意从轻发落,还有满朝文武,还有大齐律例呀。 与镇南王妃的极度悲观不同,顾夫人听见沈菡的话倒是目光一亮,双手紧攥着王妃的衣袍,颤抖着道:“王妃,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第19页 “可……他们不在这儿!”话也传不过去啊。 镇南王妃此话一出,顾夫人也彻底没了主意,几人眉头不展,一整晚都没睡好,直到刑狱司那边审完了镇南王一行人,凝绕着血腥气的十几个人陆陆续续被关押进了同一处牢狱。 镇南王周身颓丧,穿着囚衣缩在墙角,几个儿子媳妇儿都不敢靠近,只有镇南王妃凑过去并排坐着,她抹着眼泪言语里尽是埋怨,镇南王尽数由着她说,只埋着头不言不语,到最后镇南王妃也说不下去了,也沉寂下来。 倒是顾夫人和顾尚书缩在一起,垂死挣扎。 夫妻俩将希望彻底放在了顾映辰身上,这是唯一的希望。 午时刑狱司无事,顾云深没有回内宫,而是一路缓行到了相隔不远的死牢,他穿着暗色的官袍站在牢门外,注视着和镇南王府的人挤在一起的顾尚书夫妇。 狱卒恭恭敬敬地曲着腰,谄媚道:“顾大人,要不要小的将人给你提出来?” 顾云深摆了摆手,叫了他退下。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顾夫人一看见顾云深便蹿了起来,她死死的瞪着他,“你也是顾家人,咱们遭了殃,你也讨不到好。”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顾云深忽视掉张牙舞爪的顾夫人,对着一晚上好似苍老了十年的顾尚书问道。 顾尚书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儿子,穿着暗色的官袍,气度非凡。 “你知道皇帝的计划,却没想过给咱们家透一点儿消息?”哪怕透一点儿消息,他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顾云深扯了扯嘴角,眼睑低垂掩住内中嘲讽,不紧不慢道:“大概不是吧。” 当初毫不留情地把他和姨娘丢到庄子里,任由下人磋磨他们,后来他想报科举,想出人头地,他冒着大雨从城郊赶到顾府,只因他扰了顾映辰用饭的兴致,便叫他跪在院子里一天一夜。 再后来,拘着他的姨娘,逼着他进宫,他何曾拿他当儿子瞧过? 庶子……谁人不想有一个好出身?怪谁?还不是怪这个男人贪花好色误了他姨娘一生。 他面上一贯的没什么表情,言语里的漫不经心刺激的顾尚书额头青筋直跳。 “看在你我那淡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父子情分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哪怕说救他一命,他也可以尽力去试试。 “你,你带辰儿去陛下,你把辰儿带过去。”顾尚书表情微缓,“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顾云深目光一冷,抬眸直视着他,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顾尚书又重复了一遍,顾云深看着他良久兀地轻笑出声,笑了一会儿他眯着眼,言辞冷酷:“往日避之不及,现在却想方设法地往前凑,你们把她当什么?” 还要他把顾映辰带到她身边去,确定不是在说笑? 他说过,女帝的后宫只他一个人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人……他拂袖离开,眼角上扬,除非他死,否则想都别想! 顾云深从死牢出来就去见了柳姨娘,柳姨娘跟在方太后身边知晓不少事情,她给他倒了杯茶,水汽氤氲。 “云深,这结果是他们该得的。”她笑了笑,“我们母子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甚至于厌恶,他对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不必因顾及我而去做你不想做的事,那个男人我从未放在心上过。” 所以,不用为他费心劳神。 是死是活都是自己选的路。 楚意知晓顾云深去看了顾尚书也没放在心上,方太后寿辰在即,不宜大开杀戒,今日朝堂上讨论了许久,除了几个重要的主谋被判斩首,其余的人收入奴籍,尽归掖庭歌坊。 至于顾家的几人,楚意有些犹豫,原主要说恨肯定是恨的,而且恨意比起对镇南王还要来的深些,尤其是顾夫人,方太后的死与她有直接关系。 让楚意拿不准的是顾映辰。 原主对顾映辰的感觉很复杂,她一时也难以分辨内中真实想法。 “陛下,下面的人说,顾家的那个吵嚷着要见您,已经闹了一天了。”王太监本来是不打算上报的,可这顾家的判决迟迟不下,他也拿不准陛下心里头是个什么意思,犹豫了半刻还是进来提了提。 楚意皱了皱眉,王太监小心询问道:“要不要奴才叫人带上来?” “不用,朕亲自过去。”把他带过来总感觉会弄脏她的地儿,还是她自个儿去一趟的好,过后再顺便去刑狱司瞧瞧。 第10章 女帝(十) 顾映辰还关在原来的牢房里,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就等着人来接他出了这牢笼,可惜一直等到天亮也没等来人,只等来狱卒的一句镇南王倒了。 这无异于晴天霹雳,镇南王倒台也就意味着一切都完了。 顾映辰不愧是顾尚书和顾夫人的儿子,脑迴路都是一样,他从晴天霹雳挣出来后便一直闹腾着要见楚意。 哪怕这些日子楚意一直表现的很无情,在死亡面前,他依旧存着一份侥倖,也许沈楚意就是在等着他低头呢? 楚意到天牢的时候,顾映辰正在啃着馒头,往昔的翩翩公子现今邋遢的不像样,也对,这儿是天牢不是什么度假别院。
第20页 “你找朕有什么事?” 平缓的声音落在顾映辰的耳中,他身子一颤,手中的馒头滚落在地,瞬间被吱吱吱的老鼠扒在了爪子里。 她今日也没有穿龙袍,就像那天到顾府里一样,蓝白的襦裙,像是寻常的女儿家。 那张脸上秀眉微蹙,他一瞬间哑言,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是吵着要见朕吗?”楚意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朕来了,你倒是说话呀。” “我、我不想死。”在楚意不耐烦的时候,他总算是开了口。 楚意:“所以呢?” “我、我可以入宫,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楚意静静地看着他,这个时候眼前恍惚浮现出当初他跪在紫宸殿的画面,他也是这般与沈楚意说,说只要她救了虞青菡,他愿意入宫,无论什么要求他都答应,可是后来呢……煳弄她,欺骗她,谋夺她的天下,她的江山……甚至害了她的母后。 楚意明显察觉到内心中的浮云散去,这一趟没有白来,她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面容平静:“造反之罪,当诛。” 她又看了他一眼:“你顾家九族可免,但涉事者皆应按律惩处。” 说完这话,再没管死气沉沉的顾映辰,楚意一身轻松的走出天牢,拐了个弯儿,带着云芝去了不远处的刑狱司。 刑狱司里正在审问着雪域飞贼,顾云深就坐在太师椅上,前方衙吏正在卯足了劲儿甩鞭子,他表面上是在看着雪域飞贼嘴硬嚷嚷,实则早已走神儿。 这里与天牢隔得很近,楚意去见顾映辰的事儿早已经传过来了,好些人都在说陛下是不是又不忍心了,尽管这些话是避着他说的,可刑狱司就这么大地方,再怎么避着他也听到不少。 其实,他也在想,她是不是又不忍心了?不忍心动顾映辰了? 往日哪怕他身在京郊,也听说过不少她心悦顾映辰的话,后来在宫里听的就更多了,甚至太后娘娘都说,她往昔对那人着了魔。 他现在发疯地想跑过去找她。 顾云深紧紧地扣着椅子扶手,没人发现他压抑之下的异常。 “顾、顾大人,陛下来了!”外头有衙吏冲进来,顾云深蓦地站起来,尚未提步,便见着来人立在石阶梯下,上方投下来的光亮萦绕在身上,模模煳煳地看不大真切。 他有些发愣,这个时候不是去见顾映辰了吗? 楚意走过去,不解道:“你发什么愣?” “陛下怎么过来了?”顾云深拉住她的伸过来的手,轻声问道。 楚意摸了摸下巴:“过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顾云深动作轻柔地帮着她理了理颈边的长髮,手指抚过发梢,眼睫微颤:“在想你。” 在想……你有没有想我。 楚意呆了一下,打落他的手,佯装怒道:“放肆!”居然敢调戏朕! 顾云深抿着唇,看着她低低地笑出声来,真好,这样真好,一直这样该多好。 ……………… 镇南王等人的判决已经昭告天下,行刑那日楚意去了,她亲自做的监斩官。因为这事儿张丞相捋着鬍子在她耳边叨叨了大半天,哪有皇帝亲自当监斩官的?这不是胡来吗? 当楚意坐在监斩官的位置上,顾家几人甚至不甘心地嚎了许久,楚意充耳不闻,午时刀起,血落一地。 原主不是个聪明的皇帝,但她是个好皇帝。 无论是对待臣下还是对待黎明百姓,她一直遵循着先帝的教诲,为君者要以仁待人。 减徭役,降赋税,施恩科,她尽最大的努力让这个天下变的更好。 她其实对丢了皇位和性命并没有太深的怨恨,皇权更迭成王败寇再正常不过了,她最恨的是顾家的欺骗和逼死方太后。 顾家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比起镇南王的狼子野心更加可怕。 镇南王一死,最大的威胁倒台,楚意彻底放开了手脚。 她将那几位同样不大省心的皇叔送回了封地,兴致勃勃地搞起了改革。 点子她出,顾云深负责谋划。 每日颁布政令的时候都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她真是爱死了这种感觉,难怪世人喜欢权势地位,这样滋味儿尝过之后是真的会上瘾的。 她每日除了上朝,得了空便跟着顾云深出宫去四处游玩,好几次都生出南下西行的想法,无奈身在皇位这想法着实不大现实,也就真的是想想而已。 不能远行,楚意又把心思放在了朝政上,想法设法地捣鼓着新花样。 和她的不安分比起来,方太后每日和柳姨娘喝喝茶种种花,来了兴致办几场赏花宴,和一群官家太太说着女学里的趣事儿,真是好不惬意。 后来,丞相请辞,顾云深当仁不让地补了朝臣第一的位置,白日里两人同朝共论京都泛游,晚间相拥而眠气息相连,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三十年。 楚意死的时候是个风雪天,雪花飘飘当真是好看极了。 她想着景儿好,便扯着顾云深一起去了梅花林里看雪。 寒风唿啸,她缩在顾云深怀里,对于体内生命力的流失感到新奇,不老不死的琉璃树头一回经歷死亡,身体软软的使不上力,眼皮越来越重,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睁开,最后干脆就放弃了。
第21页 雪花好像穿过亭子落在了她脸上化作了水,冰冰凉凉的。 眼缝里的影子模煳得厉害,她食指微动挠了挠他的手心,微不可闻地道了一声:“再见……” 顾云深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紧紧地抱着怀中人,远望着雪地红梅,一坐便是一整天。 没有人敢去劝他,直到晚间雪停了,月华如练,小郡主跪在他身边,仰着小脸儿娇憨里含着天真:“外祖父,你不冷吗?” 他搂紧怀中已经冰冷的身体,答道:“不冷。” 一点儿也不冷,只要她在的地方,他的身心都是暖的。 来年开春,身子一向健朗的顾云深突然便病了,安平长公主为方便照顾父亲干脆带着一双儿女住在了未出阁时的宫殿里。 母亲年前刚刚去世,父亲也有一病不起的徵兆,安平长公主坐在紫宸殿里对着兄长垂泪:“哥,你想想法子啊。” 年轻的帝王摇了摇头,他不是大夫,更不是心药。 兄妹俩费尽了心思,顾云深仍旧没有熬过那个春天。 安平长公主赶到重华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挂满了整间屋子的画作,从一个女人最美的二八年华到生命的终结。 她的母亲很漂亮,年轻时候的母亲更漂亮,他们都说她像极了母亲。 她跪在榻边,小郡主指着榻上的画卷:“娘亲,那是你吗?” 安平长公主答道:“不是,那是你外祖母。” 扶栏回首,远处是荷塘碧波,近处是美人顾盼,那是他父亲为她母亲画的第一幅画。 她突然想起年幼时躲在青石后,偷看着亭中的父亲给母亲作画。 他心有疾,她非药为毒却可医。 第11章 女总裁(一) 乌暄山上的景色仍旧一成不变,楚意坐在树梢上听着青雀传来的消息。 “半山腰的小路上有一个凡人。”青雀停在一朵琉璃花旁,点了点脑袋,“自打她踏入乌暄山地界我就盯上她了,算来算去,距今已有四十年了。” 楚意不解:“凡人怎么上的来?”乌暄山乃是神界神山,想从凡间界爬上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青雀飞起身在楚意头顶转了一圈儿:“不知道,大概是有了什么奇遇,得了谁的指点。” 乌暄山迎来过无数妖魔鬼怪,这还是头一回来了一个凡人,楚意心头有些好奇,摸出了神帝送她的万象镜,抬手一拂,镜面上似有水波微漾,墨色渐渐散去露出乌暄山半山腰的景色来。 是一个很狼狈的女人。 但也很漂亮,即便衣衫裙襦破破烂烂也难掩姿色。 楚意咦了一声:“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你不是说她是个凡人吗?”就算她踏入乌暄山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走了四十年也应该老了,凡人可没有不老容颜。 “确实是个凡人。”青雀信誓旦旦道,“她就是个凡人。” 楚意收好万象镜,耸了耸肩:“算了,左右和我没什么关系,悯姜不是要过来找我?怎么没见着她。” “悯姜神女奉神帝法旨领兵讨伐南蛮异魔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楚意嘆了一口气:“无聊。” “这是最后一仗,神界都在传悯姜神女马上就要退休了。”青雀想起最近的八卦流言忍不住多提了一嘴。 楚意笑着拍了拍手:“那不得闷死咱们女战神啊?” ………… 车子缓缓停在了一栋两层小楼房前,穿着燕尾服的管家推了推眼镜,快速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弯腰道:“小姐,到了。” 九岁的小女孩儿睁开眼睛,扶着座椅不紧不慢地下车,欧式风格的小洋楼,红顶白身,外带着一个种满绿植的小院子,不算特别大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楚意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未来几个月住的地方,一言不发。 闭着的铁门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围裙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出来:“小姐好。” “这是张妈,以后负责小姐的饮食起居。”哪怕已经知道眼前这位小姐被剔除了继承人之列,管家还是尽职尽责地开口,“小姐的学校也已经找好了,日常所需的花费主家那边会按时打过来,如果没什么其他的问题,在下就先告辞了。” 楚意没什么反应,管家就当她默认了,做了个告辞的动作便离开了。 三辆黑色的轿车很快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四个提着行李箱的保镖,四周围观的人不少,张妈心中嘆气,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地对着楚意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楚意转过身,目光在围观人群上一一扫过。 背着黑色双肩包的少年牵着小妹妹的手走进了对面的铁门,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发现刚才从车里下来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礼貌性地笑了笑,身边的小妹妹拉了拉他的手:“哥哥,你在看什么?” 沈越摇头:“没什么,进屋吧。” 沈家妈妈不是正规的厨师,但却有着一手好厨艺,糕点料理家常小菜样样拿手,日常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厨房,今日也不例外。 她拿着一颗花椰菜从厨房里跑出来,对着沈越兄妹兴致勃勃道:“你们俩瞧见了没有,对面搬来的是什么人?我刚才瞄了一眼,好像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和妹妹差不多大呢。”
第22页 沈染染鼓了鼓腮帮子:“才没有呢,她比我高!” 沈越拍了拍她的脑袋:“是要比染染大一点儿。”高了半个头,看起来很安静的样子。 “是吗?”沈家妈妈突然想起什么,指了指客厅餐桌上的碟子,“我今天做了草莓挞,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等你们爸爸回来就开饭。” 沈家兄妹乖巧地放下书包,洗了手坐在餐桌前吃东西。 沈染染性子活波,手里握着叉子,一边戳着碟子里的甜点,一边笑嘻嘻道:“哥哥,对面新来的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哦,像个洋娃娃。”就像爸爸年前买给她的小公主,穿着公主裙,长髮带着天然卷,特别特别精緻。 “洋娃娃?”沈越咽下嘴里的草莓,“是挺像的。” 看那保镖架势,确实像被人保护着的洋娃娃。 “是吧是吧?”得到认同的沈染染越发来了兴致,她咬着叉子跪在椅子上,“就是小姐姐身边那几个穿黑衣服的叔叔看起来很兇的样子。” 沈越擦了擦嘴起身上楼:“那是保镖。” 保镖?就是电视里的那种保镖? 沈染染歪了歪小脑袋心里头有些好奇,她一向胆子大的很,见没人注意到她,悄咪咪地捧着另一块没动过的草莓挞熘出了院子。 天蓝色为主调的装潢,显得极为素雅,楚意坐在电脑桌前按着原主的记忆敲打着键盘,屏幕上的高清放大图叫她眯了眯眼,这个世界可真有意思呢。 “小姐,来了个小女孩说是对面的。”张妈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响应,她抬起手纠结着要不要叫几声,听主家那边的意思,这位小姐似乎有自闭症,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早早地就被踢出了继承人的候选队伍。 楚意拉开门,从张妈身边走过顺着楼梯走到大厅,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小姑娘,七岁左右,扎着羊角辫,身上穿的是黑白的校服,校服上的校徽印着成风小学的字样。 沈染染有些拘谨,但毕竟年纪小胆子大,她指了指茶几上造型漂亮的草莓挞:“姐姐,这是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我、我拿过来送给你。” 楚意端坐着身子,看了眼那甜点,“谢谢。”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姓沈,叫染染,今年七岁了。”小女孩对洋娃娃有着天然的好感,在沈染染的眼里楚意就是一个活着的洋娃娃,一看到就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哄她睡觉的那种。 楚意没有回答,倒是上点心的张妈替她回道:“我家小姐姓林。” 毕竟不熟悉,沈染染来的快走的也快,等到回到家中的时候,甚至没有人发现她出去过。沈家妈妈端着菜走出来,惊叫了一声:“染染,你从哪儿端的东西回来?”她可不记得家里有小蛋糕。 “是对面的小姐姐送的。”沈染染把小蛋糕放在桌子上,兴奋地比比划划,“妈妈,小姐姐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她一个人住呢,对了!她也在成风上学呢。” “是吗?” 因为认识了一个洋娃娃小姐姐,沈染染一整晚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导致第二天上学差点儿迟到,她咬着吐司,牛奶都来不及喝就蹿上了沈父的车,他们走的时候楚意刚好出门,正巧和沈家兄妹打了个照面。 “小姐姐,早上好!要一起去学校吗?”沈染染扒在车窗上,眨巴着大眼睛,车里的沈越拉着她的衣服以防她扑出去,对着楚意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楚意盯着沈越,少年十二三岁模样,白衬衫黑领带,成风的校服仿若为他量身定制,极大的突显了清润的气质。 这个就是原主想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和她记忆的模样分毫不差。 “好。”任务关键就在眼前,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因为沈染染和八卦的沈家妈妈的缘故,沈父倒是知道这小姑娘的家人不在这儿,同住一个小区又是对门,觉得一道过去也没什么,他系好安全带,笑呵呵转头:“那就上来吧,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楚意往前走了两步,保镖已经从车库里将车子开了出来,见她往陌生车辆里钻连忙沖了过来拦住她:“小姐,车子在后面。” 楚意抬头看着他,他坚持道:“你不能随便上陌生车辆。”即便是外放的小姐,那也是林家的孩子,碰着磕着了先生太太那边也不好交代。 楚意面无表情地拂开他的手,拉开车门坐在了沈染染旁边:“后面跟上。” 保镖无奈只得点头,摸着耳机与其他几人联络道:“你们后面跟上。” 他则是扣了扣副驾驶位的车窗,沈父打开车窗:“有什么事吗?” “请打开车门,我需要跟着小姐。” 沈父抽了抽嘴角,这搞什么?为什么有一种演电视剧的感觉? 虽然内心里一片吐槽,沈父面上却还是带着笑,他忍不住看了看后座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姑娘,这派头排场可真够唬人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楚意坐在右手靠窗的位置,她和沈越之间隔着一个沈染染,少年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我叫沈越,成风初二三班,你好。” 对方迟迟没有动作,沈越都准备把手收回来了,却突地被拉住,他听见她说:“林楚意,今天转学到成风,你好沈越。”
第23页 沈染染缩在中间咬着没吃完的吐司,大眼睛一眨不眨,坐在前方的保镖墨镜下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大概是小姐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像是大人模样,这个小妹妹可真有意思。 沈越忍不住一笑,那上扬的唇角带着少年特有的温和,整个人都好像泛着柔光。 楚意偏头,她想她大概知道为什么原主会把他当成人生的救赎了。 这样的人,对于原主来说就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温暖而美好。 年少记忆里曾给予她温暖关怀的少年,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忽视的存在。 第12章 女总裁(二) 两人互相介绍过后,车内又恢復了刚开始的安静,楚意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保持着现阶段沉默寡言的人设。 林家是a国一个很老牌的家族,其势力之大外人难以想像。 原主名叫林楚意,是林家的二小姐,上头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大家族的内部通常都很复杂,尤其是林家这种顶级的家族更是如此,他们信奉实力为尊的,每代继承权的争夺尤为激烈。 原主是主家的孩子,即便是个女孩儿,她也有继承家族的可能,只要她具有打败其他家族继承人的能力,这其中包括她的兄长和数不尽的堂兄弟堂姐妹。 原主对所谓的家族继承并没有太大的想法,她有轻微的自闭症,虽然不严重,但林家残酷的竞争法则于她而言并不适合,几个堂叔伯一番运作,很快就借着由头把她外放到了江市彻底排除在继承权之外。 沈越算是原主心头的白月光。 穿着白衬衣的优秀少年,总是让人很难忘怀,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救过她的命。 可以说没有沈越,林楚意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活着回到林家,更不可能打败所有竞争者成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 原主对沈越的感情很纯粹,她就是想要护着他,爱情算不上,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总归他想要什么她就给他什么。 甚至因为他踏足娱乐圈,她还特意开了个娱乐公司砸资源,暗地里各种大开方便之门。 沈越自身非常优秀,再加上原主暗地里的保驾护航,一路可谓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便包揽了国内各大影视奖项。 然而许弘扬这个男人的出现彻底地毁了沈越。 许弘扬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龙套,日常活跃在各大剧组出演台词都没有的配角,他有野心有抱负,奈何硬体设施不行,长的只能算是模样周正且丝毫没有特点,在颜值颇高的娱乐圈实在是不够看。 他本人演技一般,整日做着一飞沖天的梦,却从来没有好好磨练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要特点没特点要能力没能力的普通人,却被天降的好运砸了个满头。 他外出买醉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名叫‘娱乐圈大赢家’的星际系统砸进了脑袋。 ‘娱乐圈大赢家’是未来世纪的星际娱乐公司开发出来的高智能产品,主要就是帮助自己旗下的艺人走向人生巅峰,这个产品还在测验当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到了这个世界还好巧不巧钻进了许弘扬的脑子里。 借着‘娱乐圈大赢家’系统里数不尽的针对设施和高效能产品,许弘扬不仅改造了自己的身体基因,变的越来越高大帅气,甚至演技也越来越成熟,以一部穿越剧深情男主惊艷亮相,霎时蹿升至一线当红。 因为身价抬高了,他混的圈子自然也和以往不一样,他人长得好,嘴巴更是会说,特别地遭女人喜欢。 其中有一个便是天诚娱乐集团的副总,名叫林盈芳。林盈芳是原主的远房堂妹,远到根本就没有继承人资格的那种远房堂妹。 林家的根基在国外,主要产业也在国外,原主很多时候都不在国内,所以就把这个专门为了沈越成立的公司交给了林盈芳打理,除了必须照看沈越之外,其他事儿随她自己折腾。 天诚娱乐是娱乐圈的龙头,有了原主撑腰,林盈芳在娱乐圈说一不二,她对许弘扬有好感,听到他有意进‘花落人间’剧组,二话没说就把人塞了进去。 ‘花落人间’是一部大制作的仙侠偶像剧,导演与沈越有老交情,沈越友情出演剧中号称有绝世风华的无忧上仙,日常负责刷脸。 许弘扬一直都不喜欢沈越,他前女友也是圈子里的人,是沈越的粉丝,每当和许弘扬吵架都会拉沈越出来到嘴边晃一圈儿,日积月累的,让许弘扬蓄积起了不少怨怼。 当许弘扬发现自己物色好的女人林盈芳对待沈越格外不同的时候,他瞬间就炸了,林盈芳这样的女人在a国帝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他好不容易搭上,怎么可能把到嘴的肉丢给别人? 各种脏水不要钱的往沈越身上泼,什么耍大牌什么潜规则,最后更是嫖娼吸毒都搞出来了,甚至有不少小明星也隐晦发声。 那一段时间沈越活在风口浪尖上,黑料铺天盖地,把林盈芳都吓了一跳。 虽然许弘扬老是在她耳边说沈越怎么样怎么样,她心里头对沈越也有些不满,可到底人是原主特意嘱咐的,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对沈越的事置之不理。 就算这些黑料是真的,她也得给洗成白的。 危机公关迅速动作,稿子都弄好的,这个时候沈越却死了。
第24页 一场车祸,沈越连同着肇事者一起丧生。 原主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走过大风大浪,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都不慌不乱的女人,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世界都塌了。 她乘着专机还没落地,手下人就把调查到的东西呈了上来。 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许弘扬得知林盈芳不惜下血本洗白沈越的时候,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危机,尤其是林盈芳要求许弘扬出面澄清沈越耍大牌潜规则的黑料。 得知真相的原主完全失去了理智,把许弘扬施加在沈越身上的数十倍奉还,最后亲手了结了他。 罪魁祸首死了原主非但没有好受,反而心中越发的空虚。 没有沈越的林楚意什么都不是。 他是她一路走过来的支撑,沈越死了,她也倒了下来,不过一年就郁郁而终。 她希望他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 “小姐,到学校了。”保镖拉开车门,提醒走神的楚意。 楚意和沈家兄妹依次下车,沈父叮嘱了两句就去了公司。沈染染扯着肩上的书包带子,蹦蹦跳跳:“姐姐在哪个班?” 原主转学的事都是主家那边一手操办的,楚意也不清楚,她看了一眼保镖,保镖从后面的车里拿来了资料袋,抱歉地说道:“是四年一班,都办理好了,小姐直接过去就是,成风管理严苛,我们在外面等着小姐放学。” 正是因为成风的管理严苛安全系数高,才成为就读的首选,楚意点了点头,接过资料袋。 她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林楚意三个字,眼睑低垂。 沈越牵着沈染染的手,提议道:“一起吧,刚好顺路。”四年级和染染的一年级隔得不远。 楚意嘴角微动:“谢谢。” 沈越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即便只有十二三岁。他一路上给楚意介绍成风布局,哪里是教学楼,哪里是体育馆食堂,说的格外仔细。 沈染染的班级在一楼,楚意的在四楼,沈越把人送到教室门口,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就是这里,马上就要上课了,快进去吧,记得要把档案袋交给老师。” 楚意抿着唇点头,却没依着他的话走进教室,她扒在围栏上惦起脚探出脑袋,少年抓着书包在下面已经没什么人的操场上狂奔,成风很大,从这边跑过去得好一会儿呢。 她歪了歪头,他不会迟到吧? 这想法刚冒出来,上课的铃声便在校园里响起。 “是林同学吗?”和蔼的女声便随着铃声一道传入楚意的耳朵里,“进教室吧。” 新同学很容易勾起人的好奇心,尤其是个比洋娃娃还要精緻的新同学,班上议论纷纷,楚意目不斜视,背着书包径直坐到自己位置上,拿出数学课本。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加持,小学的课程对她来说很简单,上头的班主任讲的正起劲,楚意干脆走神儿想着以后的事。 她在江市大概只能待几个月,很快她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就会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为了保住他们主家这一脉的地位,那位所谓的父亲会叫人把她接回去,继续为了继承权奋斗。 当然,在她回去之前,她的那些堂叔伯们会给她送上些礼物。 就是那个时候沈越救了原主一命。 其实原主挺厉害的,无论是自身功夫还是玩儿枪都挺牛,可林家危机重重,即便有原主的记忆加持,只要走错一步也会完蛋。 楚意看着黑板上的数字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上个世界奖励的那本《武侠世界秘籍大融合》算是派上用场了。 《武侠世界秘籍大融合》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本武侠秘籍的集大成者,去其糟粕留其精华,保你飞升武侠之巅。 脑海里翻阅着武侠秘籍,暗记着各种口诀,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待到教室里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慢腾腾地收好书准备去食堂,一扣好书包就听见沈染染的说话声:“姐姐,快点快点。” 她抬头,沈染染一手拉着沈越一手扒着门框,正高兴地召唤她。 “再不快点,好吃的都被他们抢光了。” 沈越敲了敲沈染染的脑袋瓜子,对着楚意道:“快走吧。” 第13章 女总裁(三) 低年级有专门的打饭窗口,楚意和沈染染打好饭菜,沈越帮她们端着盘子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旁边坐的刚好是几个同班同学,正在讨论哪个班的漂亮女生。 沈染染因为沈越的关系和他们很熟,一口一个哥哥叫的欢,楚意默默地往嘴里塞着饭菜,眉头微蹙,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食堂餐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美味啊。 沈越察觉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楚意:“吃饱了。”她还是回去叫张妈给她加餐好了。 “是不喜欢吃吗?”沈越笑着把自己的餐盘往前推了推,“试试这个糖醋排骨,味道还不错。” 楚意看着色泽看起颇为诱人的糖醋排骨,又看了看自己餐盘里的菜,犹豫了一番还是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味道确实不错,酸酸甜甜的,比起她刚才吃的好多了,至少她能咽得下去。
第25页 沈越见她挺喜欢,便将剩下的尽数夹到了她的餐盘里。 “沈越,这也是你妹妹?”有同学见状问道。 沈染染笑眯眯地回道:“不是哦,哥哥的妹妹只有染染一个,姐姐是邻居。” 那同学咬着筷子,不大相信:“是吗?”现在邻居之间都这么好了? 沈越笑而不语,他照顾她其一是因为她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个人,也没有家人在身边,身为邻居又同校能照看一点就照看一点,其二嘛……他莫名就是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就像喜欢染染那样。 接下来的日子,楚意彻底感受到了沈越少年的魅力。 因为学校不能外带食物进来,他每天中午下课都会跑在最前面在人山人海里给她和沈染染抢特色招牌菜。 要不是得绷着原主现阶段的人设,她恨不得抱着沈越喊大哥,饿肚子对她来说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时间过的很快,楚意白天上学,晚上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秘籍修炼武功,周末的时候沈越会带着她和沈染染出去玩儿,比如旁边的游乐园,百货商场之类的地方。 和沈家兄妹越来越熟,连带着沈家妈妈也熟悉起来。 “楚楚跟着小越和染染一起去楼上玩儿吧。”沈家妈妈摸着她微卷的头髮爱不释手。 沈越对着她伸出手,她乖巧地握住,三个人手拉着手上了楼,沈家妈妈窝在沙发上嘆了一口气:“这么乖的小孩子,你说做爸妈的怎么捨得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 沈父按遥控器换了个台:“恐怕是哪个大家族的孩子,帝都那边过来的。” 他虽然有个小公司,却不是家族企业,但也知道大家族的水有多深,可不简单吶。 沈越的房间干净整洁,和沈染染房间的乱七八糟截然不同,楚意寻了个凳子坐下看着他和沈染染做作业。 “楚楚如果无聊的话可以玩会儿游戏。”沈越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手机,“我还有半张卷子,很快就好。” 今天是周五,本来作业是可以缓缓的,可是明天要出去玩儿,后天又要去见姥姥,没时间做作业,只好今天晚上赶完。 楚意抱着手机,一如既往的安静。等到沈越做完作业发现她靠着椅子已经睡着了。 小脸蛋粉嘟嘟的,长而卷的睫毛好似小扇子,沈越弯腰唇角上扬,楚楚长的真好看,就像染染说的,是个小公主。 他把楚意抱着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这才带着染染一起下楼告诉沈家妈妈。 沈家妈妈给张妈打了个电话,本来是想楚意就留在他们这儿睡的,可张妈想起主家最近的风起云涌,委婉地拒绝了这个提议,过来叫醒了楚意。 楚意打着呵欠,张妈怕她怪罪,一边和沈家夫妇告辞,一边低声对着楚意道:“小姐,最近不大太平,所以……”一定得万事小心。 楚意嗯了一声:“我知道。”她的那位兄长下落不明,继承人之战愈发激烈,马上就要波及到她身上了。 “明天姐姐要记得早点起床哦!说好了一起出去玩的。”沈染染提醒道。 张妈闻言大惊:“小姐,现在这个时候……” 楚意摸了摸沈染染髮顶:“我记得。” 虽然她完全可以规避掉但还是觉得顺其自然的好,明天发生的事是原主最珍贵的记忆,她如果随意抹掉,这任务也不用做下去了。 原主当初在玉霖山碰上沈越纯粹就是巧合,但是这次楚意是和他们一起过去,为了避免那些人伤害到沈家人,楚意特意叫了那几个保镖贴身跟着他们。 玉霖山的半山腰有一个休闲山庄,沈家夫妇带着沈染染去买东西,沈越和楚意就坐在外面的石椅上。 楚意握着奶茶,嘴里含着吸管,今天是周末,来玉霖山的人很多,休闲山庄里里外外也聚了不少人。 人群里有好几个穿着黑色外套的人慢慢地往她坐的这边移动,楚意目光微暗,她刚要起身,沈越便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楚楚,我们先进去。” 楚意眨着眼睛,沈越拉着她快步往里走:“有坏人。” 黑衣人见他们要跑,也不管外面人多直接沖了上来。 楚意仰头看着沈越:“不能往里面去,里面有人。” 外面人多,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最多就是先逮住她然后找个地方暗地解决,制造成意外,可要是到了里面就不好说了。 沈越本来是想去找沈父沈母,听着她这么一说脚一转便换了个方向。 后面有人在追,沈越一直牵着她的手,就像原主记忆里的那样,哪怕自己受了伤,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手。 明明现在的情况算不得好,楚意的心里却涌起一股愉悦,原主残留的微末感知告诉她,她很高兴。 当心头的喜悦散去,身体里残留的感知也彻底消失,楚意一边跑一边想着,差不多了。 休闲山庄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彻底乱了,人群里尖叫声不断,嘈杂的厉害。 沈越和楚意很快就被几个人围住,其中有人开口:“二小姐,我们是主家派来接你回去的。” 楚意挡在沈越前面,抬头:“你是三堂叔的人。”
第26页 “既然小姐知道不妨跟我们走一趟吧,三先生很想念你。” 沈越半抱着楚意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沈越抱着她从这里跳了下去,两个人都差点儿被湖水淹死,但是她不准备冒这个险。 楚意安慰性地拍了拍沈越环着她的手,她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包,从里面摸出一把黑色的东西,咬着奶茶吸管,手指勾着转了一圈儿。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上前的人,冷声道:“你们最好别动。” 沈越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看着她手上的东西心里是惊涛巨浪。 黑衣人只顿了一下便恢復如初:“小姐难不成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开枪?”他丝毫不怀疑这把枪的真假,林家根基在国外,家里的孩子从小就玩枪,这个很正常。 “是又怎么样?”楚意把手中的奶茶塞给沈越,双手托着:“我是林家的孩子,还是现今主家唯一存留的血脉,父亲和母亲会给我善后的,即便我今天要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 “不妨看看,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我手里的东西快。” 几个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完全没想到传言有自闭症的主家小姐说话这么厉害,几人犹豫间,远处的大门口涌进了一批黑西装黑墨镜的保镖,正往他们这边跑过来。 楚意手里有枪,他们不敢贸然动作,眯着眼说了声撤,很快便从楚意身边消失。 楚意暗暗撇了撇嘴,还好她昨天逛玩具店拎了一把仿真的,装模作样地唬唬人还成,要是他们硬上,她肯定得和原主一样跳湖了。 一大群保镖靠近,沈越不由自主地拉着楚意的手。 “小姐,你没事吧?”领头的男人打量了她一番,见确实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请跟我们离开。” 楚意转身,沈越正低埋着头看着她,他深吸了一口气:“楚楚你……” 少年站在湖边,眉头紧蹙,双唇紧抿。 楚意扯着他弯下腰,手指摸了摸他的眉宇,歪着脑袋说出了原主一直藏在心里的话:“沈越,我会保护你的。”会保护你,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 她把玩具枪放在他手里,对着他露出了笑意:“玩具枪送给你,我们会再见的。” 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对着他挥手说再见,保镖簇拥着她离开,他一手握着半杯奶茶一手握着玩具枪,凝望着远去的小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那句“沈越,我会保护你的”一直在耳边迴荡,小女孩乖巧带笑的模样在眼前经久不散。 “小越,这是怎么回事?楚楚呢?”沈家妈妈买了东西出来没见着人,找了一圈儿,见到儿子一个人站在湖边发呆,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乱跑什么呀?” 沈越情绪有些低落,他低着头:“楚楚她……回家了。” 第14章 女总裁(四) 现在是早上八点,沈染染趴在宿舍的小床上拿着手机打游戏,室友一个在敷面膜两个在刷微博。 “啊!!!” 沈染染手一抖技能开错了地儿,“ace”的提示音很快便响起,她气的把手机摔在被子上:“佩佩,你吼什么啊吼?” 佩佩汲着拖鞋飞快地跑到她床下,把手机往上一递,一脸惊悚:“染、染染,你哥谈恋爱了。” 沈染染呆了一下,抢过手机:“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不知道我哥谈恋爱了?” 话虽这么说,手指却是快速地在屏幕上扒拉,她看着微博上一熘的热搜词咽了咽口水。 “沈越 孙妍欣” “孙妍欣疑似承认恋情” “孙妍欣回应” 沈染染随便找了一个点进去,看了视频总算是知道了怎么回事。 视频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地点是悦来酒店大门口。 主角之一的沈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好像在等什么人,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狗仔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瞬间聚集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力,还特意给了那束花一个特写。 不到十分钟,一个穿戴严实的女人也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沈越便把花递给了她,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酒店大门。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天诚娱乐的小花旦孙妍欣。 正好娱乐圈这段时间风平浪静,自觉抓到大爆点的狗仔心满意足地回了公司,连夜赶稿把人送上了热搜。 这段小视频一传上网络,霎时间就爆了,网上热火朝天两边粉丝掐的不亦乐乎。 沈越的粉丝说孙妍欣配不上他们家影帝,孙妍欣的粉丝说他们小姐姐貌美如花配谁都没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孙妍欣发微博了。 孙妍欣v:开心(*^▽^*)。附自拍jpg. 这个敏感点孙妍欣发这种极具导向性的微博代表着什么,吃瓜群众都不是傻瓜,这不是在承认恋情这是在干什么?!! 风吹动我的睫毛:完了,娱乐圈的高岭之花居然栽在了孙妍欣这坨牛粪上了,我……是不是应该相信爱情了?这绝壁是真爱啊[狗头] 开飞机的蓝精灵:说话注意点儿,我姐就算是牛粪也是最美的牛粪,养得起你家的花。
第27页 你好我好大家好:2333,楼上的必须开除粉籍啊!孙妍欣看了想打人。 ……………… “我不信!”沈染染揪着枕头,拿出手机给沈越打电话,“怎么可能?我得问问。” 这厢沈染染怒气沖沖的质问自家哥哥,那边天诚娱乐里林盈芳气的砸了一堆文件。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许给沈越炒绯闻!怎么,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林总,妍欣正在上升期,炒一把升到当红一线完全没问题,都是自家公司的艺人,你又何必这么生气?”孙妍欣的经纪人苦着一张脸,他昨晚睡得好好,哪晓得自家艺人搞了这么一出。 林盈芳冷笑:“上升期?我看她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林总!”经纪人吓了一跳,不就是炒个绯闻吗?有这么严重?就算沈越是天诚的台柱子,那也不能这样啊! 林盈芳没理他,转而吩咐公关部马上澄清。 办公室里的一堆人听着她吩咐,桌上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面色勐然一变。 原本正在讨论章程的几人立马噤声。 林盈芳接通电话,脸上堆着笑:“文特助,是我,是我……什么?回来了?你放心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好好好。”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传来,林盈芳心情异常的糟糕,她没想到这个时候那位主儿居然回国了,明明是孙妍欣闯的祸,结果让她来背锅! “马上危机公关,不必给孙妍欣留面子。”林盈芳咬了咬牙,想到下午还要去见那一位就恨不得咬死她,“她最近的合同代言全部拦了,ty的迷花系列代言广告推苏蕴上去,立刻执行。” 经纪人浑浑噩噩地出了办公室,孙妍欣正坐在休息室里刷着微博,她起身:“怎么样?” 经纪人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这段时间你就先休息一下吧。” 孙妍欣不解:“你什么意思?” “林总说把你的合同代言全部拦了,ty那里也换人。” “为什么呀?”孙妍欣巴掌大的脸上是满满的震惊,“这个时候热度这么好,公司不说推一把,居然还把我往下拽?” “我早就跟你说过,沈越是公司捧着的宝,不要打他主意不要打他主意,你怎么就不听呢?跟人家一起去看个导演也能闹腾出事儿来!”经纪人越说越是气,他来公司不久,对公司的禁忌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当时带他的老哥千叮咛万嘱咐过了,沈越那就是不能动的,“你说你手贱发什么微博啊?” 孙妍欣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气的双手叉腰:“我发微博怎么了?我不就发了一张自拍吗?怎么,发自拍都不行吗?” “你把人都当傻子是吗?”经纪人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样子都气笑了,“圈子里的谁不是人精,你这些手段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沈越这个当事人不都没有说什么吗?”孙妍欣吼道,“姓林的不会是自己对沈越有意思,所以才扒拉着不准别人靠过去吧?” 经纪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甚至编排起公司领导,也不想再和她吵,丢一句让她自己冷静便摔门离开。 孙妍欣和经纪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外头不少人探头探脑议论纷纷,刚刚赶完通告回来的苏蕴被ty的代言砸的晕头转向,忙不迭地的就带着经纪人过来感谢(嘲讽)送她大礼的孙妍欣。 苏蕴性子直嘴又毒,她一向不喜欢孙妍欣暗地插刀的行事作风,明嘲暗讽了半天,直说的孙妍欣恨不得抄起椅子砸过去方才停歇下来。 打了大胜仗的苏蕴心满意足地走出休息室,刚好就碰见很少回公司的沈越。 沈越笑着对她点点头去了旁边的房间,徒留苏蕴脸红髮呆,悄悄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男神今天依旧很帅,秀色可餐啊……她今天都不用吃饭了。 “澄清的微博我替你发了,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林总搞这么大阵仗?今天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孙妍欣上交国家了呢。”经纪人高洋给自己接了杯水,皱着脸表示不理解,“咱们这圈子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事儿,昨儿个明非不也缠上了绯闻,没见林总发飙收拾人啊。” 明非也是天诚的老人了,成就不比他们家沈越低,林总…… “你老实告诉我,你和林总……”高洋挤眉弄眼,“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越摘下头顶的鸭舌帽,骨骼匀称的手撑着沙发上,清润的眉眼含着几分无奈,好笑地看着他:“我和林总有没有关系,你不清楚?” “说的也是。”高洋长吁短嘆,公司只给他安排了沈越这一个艺人,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大半他都跟着他,这小子清心寡欲的跟个和尚,林总……哎哟,可别说了,十天半个月的换绯闻对象,这俩人怎么也搭不到边去啊。 “说到这个,我有一次看到林总和公司的那个一起……” 高洋兴致勃勃地跟沈越八卦着顶头上司的感情生活,坐在办公室里的林盈芳打了个喷嚏。 她收好文件,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装,带着秘书离开了公司。
第28页 “林总,咱们这是去哪儿?”秘书被林盈芳慎重严肃的表情吓的大气都不敢出,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 林盈芳刷着微博关注沈越孙妍欣事件的进度:“去见我老大。” 秘书:“???”她上司的老大……难道是董事长? 文特助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见自家上司半靠坐在米色的沙发上,双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心情不错,面上还带着些微的笑意。 他偷瞄了两眼,这是网上闹翻天的那段视频。 主角之一就是自家上司特别关注的那个沈越。 楚意退出了视频,食指轻轻滑动,头也不抬地问道:“文特助,网上的新闻看了?” 文特助端正目光:“是的,已经总览过一遍了。” “既然这样,跟我说说孙妍欣这人?”楚意扣上电脑随手放在了身边的位置。 文特助微低着头,小姐难不成是想探探这绯闻女友的底?他暗自斟酌了一番,回道:“孙妍欣出道五年,一共出演了二十部电视剧,没一个是主角儿的。出了名儿的万年女二,娱乐圈的三大花瓶之一。表面上是个乖巧的背地最喜欢插刀,日常爱好落井下石,人际关系相当糟糕。” 楚意一脸沉思,文特助犹豫再三还是非常慎重地多加了两句话:“她和沈先生绝对没有发展的可能,虽然最近两人一起拍了戏,但沈先生对她一直不假辞色。”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对沈越的感情生活并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他的生命安全问题,楚意抿了一口咖啡。 “那……你问孙妍欣是?”文特助反问道。 “我是想问你,孙妍欣前不久是不是接了一部穿越剧。”楚意起身走到钢琴边坐下,试了试音。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这个不是很清楚,网上没有听到消息,不过可以问一下林副总,她应该快到了。”文特助看了看腕錶回道。 楚意点头没再追问,转而弹起了最近刚学的曲子。 第15章 女总裁(五) 林盈芳在女佣的带领下走进来,楚意正在磕磕绊绊地练习钢琴曲,她和秘书站在文特助身边,痛苦地等着这磨人的声音停下来。 楚意没让她久等,主要是她和这钢琴八字不合,弾不到一块儿去,弹一会儿就没心情了。 “坐吧,站着做什么?”她坐回到沙发上,抱着定制的玩偶示意道。 “堂姐的钢琴弾的真好。”林盈芳笑着拍手,一点儿都没有睁眼说瞎话的羞耻感。 楚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刚才在文特助面前没有龇牙咧嘴的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林盈芳尬笑了两声:“堂姐你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我也好提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楚意揪着玩偶的耳朵,问道。 “公司的……” 楚意听到公司两个字就头疼,到了这个世界自从回到林家主家开始,她就没能好好休息过,全部都是什么公司啊,什么继承啊,什么产业的。 “打住,天诚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别拿那些事儿来烦我。”她这刚回到a国,一点儿也不想琢磨这些,“对了,我问你孙妍欣是不是接了一部穿越剧?” 这是进入正题了? “是有一部穿越剧,下半年开拍。”林盈芳提着心道,“我已经警告过了她了,所有代言公司都给她推了,只是这个穿越剧已经定下了,所以……” “我就问你一句,你扯那么远做什么?”楚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想说的是,那部剧的男主角是不是姓许。” “是,我记得是叫许弘扬。” 那就没错了,这个时间点应该就是许弘扬得到了‘娱乐圈大赢家’,并且已经使用里面的产品改造了自己,成功接下穿越剧。 楚意确定了这一点,心里头便有了盘算。 时候不早了,楚意留了林盈芳用午饭,午饭后林盈芳便告辞离开。 “对了,堂姐这次突然回来是有什么事儿吗?”她怎么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楚意扶着楼梯的手微顿,不紧不慢道:“相亲。” 林盈芳差点儿一口水把自己呛死,她惊道:“你要去相亲?”姐,你在开玩笑吗?凭你的身家本事,养一堆小狼狗,吃吃喝喝夜夜笙歌,爱咋地咋地。 你一个顶级白富美,相亲? 你怕不是想要吓死我,好继承我前天遇见的小鲜肉! “父亲的老伙计有一个儿子,他叫我有空回来看看,正巧我最近有空。”楚意缓步上楼,“就回来了。” “你来真的?”林盈芳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那沈越……” 你忘了这位小哥儿了吗?你为他创办天诚,为他不吝巨资,你都忘了? “沈越怎么了?”听见林盈芳提起沈越,楚意停下脚步侧身问道。 她眉头微拧,比起方才的那些谈话,明显这个问题更让她上心,林盈芳一时拿不准儿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打着哈哈扯了过去。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方才靠到文特助身边:“堂姐和沈越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第29页 文特助耸了耸肩:“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这位主儿心思难猜,他哪里晓得。 林盈芳愁的不行,上车的时候还差点儿撞到脑袋,秘书看着渐渐远去的庄园,异常艷羡:“林总,你堂姐就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 身材高挑,长发微卷,面容精緻的好像瓷娃娃,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置身在豪华的庄园里,里面有女佣还有穿着燕尾服的男侍,不是公主是什么? “公主?”林盈芳表情怪异地瞅了瞅她,开什么玩笑?那是公主? 就算她长的像个洋娃娃,喜欢抱着玩偶像个淑女,也改变不了她的本质,说是公主,倒不如说是女王更贴切些。 林家新任的女王。 她打开车窗透了透风,林楚意可狠着呢,林家已经定下的唯一继承人,温室里的公主可没有办法胜任这个身份。 ………… 楚意窝在床上玩儿着手机,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孙妍欣和沈越的热度依旧没有下去。 天诚的公关部得了林盈芳的指示,发出的声明言辞犀利,当真是丝毫不给孙妍欣面子,紧接着沈越的微博也做出了澄清,他和孙妍欣出现在悦来酒店门口是去看望刚刚病癒回国的王成济导演,那束花也是送给王导演的。 随后王成济导演转发了他的微博,并附上一张大合照,里面还有几个眼熟的明星。 这脸打的简直是又快又响,孙妍欣的微博下面再次沦陷,和早上的哭天抢地不同,现在是一边倒的群嘲。 放羊的拇指姑娘:孙姐姐这波操作666,不就是要热度吗?给你,不谢。 沈家的大白白:xswl,倒贴界的蒂花之秀,自家公司亲自下场打脸,孙姐姐哭晕在厕所惹,说好的共同进退呢?哈哈哈…… 龙傲天痴缠叶良辰:天诚的声明简直是业界的泥石流,没见过这么坑自家艺人的。 霸总带球跑:不止孙妍欣是天诚的艺人,我家爱豆也是蟹蟹。 夜半无人你叫我:天诚这是帮理不帮亲啊,就喜欢这么耿直的公司,给林盈芳小姐姐打call。 楚意啧啧了两声,看了几个热评就退了出去,却发现搜索榜上有一个很熟悉的名字‘异时空的爱’。 这不就是许弘扬和孙妍欣接的那部穿越剧? 楚意点进去一瞧,果不其然。 现在孙妍欣正是在风口浪尖上,这热度妥妥的,本来这部剧就不是什么大制作,免费的宣传不要白不要。这不,一带上孙妍欣的话题,麻熘的就上了热搜。 电视剧官宣放了两张男女主的照片,孙妍欣能被称为娱乐圈的三大花瓶之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长的是真漂亮。至于……男主角许弘扬,楚意浏览着评论里的赞美声撇了撇嘴。 许弘扬以前虽然混迹各大剧组,却都是龙套,圈子里几乎就没人认得他,现在官宣吃瓜群众只以为他是个刚刚出道的新人演员,毕竟看着水嫩的很又年轻帅气,也不像是个整容脸。 楚意给文特助打了个电话,叫他把许弘扬进入圈子里的资料完完整整地理一份出来。 “好的,对了小姐,集团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那边已经打电话过来问了。”文特助询问道。 “过两天。” 说是过两天,实际上楚意第二天就去了ca集团,ca是林家在国内最大最重要的资产,老头子把行政总裁的位置扔给她还真是够意思。 公司新任行政总裁上任,照例召开了董事会,林老头子这个董事长一如既往的视频远程连接,你来我往地暗地较劲,等到屏幕暗下来,会议才算结束。 ca是国内顶级的大集团,它的行政总裁换人,不说商界日报上就是微博也沸了一阵。 下半身是西装裤高跟鞋,腿又细又直还长的逆天,上身白衬衫外披黑色的女式西装,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雪肤红唇微卷长发,她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的是秘书团,气场强大的哪怕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 墙头草八方倒:我、我好像又多了一个墙头o(*////▽////*)q 吃瓜不吃花:女总裁听起来就很带感,而且还是ca的女总裁,小姐姐666啊。 沈染染刷到微博时正在沈越的公寓里吃饭,她一边夹菜一边朝着对面的沈越挥了挥手上的手机:“哥,ca的行政总裁换人了你知不知道?” 沈越挽了挽袖子,拿着勺子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汤面儿上的葱花:“听说了,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新总裁很年轻很漂亮。”沈染染羡慕地慨嘆了两声,她还在脚不沾地的找工作,这位看起来也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一个集团的总裁管着不知道多少的饭碗,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沈越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倒是问起了沈染染最近的状况:“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了?爸说如果不行就回江市去,他那儿给你留位置。” “才不要呢!孟氏集团叫我后天去面试。”沈染染瘪嘴回道。 沈越放下碗,擦了擦嘴,起身接电话。 沈染染撑着头,看着落地窗前的身影一脸忧愁,她老哥身高腿长,风仪天成,一张脸迷倒万千少女,无数人哭着喊着求嫁。 她呢?矮就不说了,关键是还过活的很糙,这也就导致自己越来越糙。追她的人一个都木有,只有小区里的那条小狗狗喜欢黏着她,而且还是个雌的。
第30页 ……她总是很怀疑,他们真的是亲兄妹吗?她莫不是老妈捡的吧? 沈染染拎着包和室友站在孟氏集团的大厅里,对着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再一次不平衡道:“我爸妈的好基因全叫老哥占了,可怜的我啊,看看这脸色,我得去补补妆再走。” “得了吧你,怪得了你爸妈啊?天天兢兢业业地熬夜打游戏,天仙儿也得熬成无盐女。”室友翻了翻白眼。 沈染染委屈地捧了捧脸:“我要退游!” “哎哎哎,染染你看,那是不是你老哥他们公司天诚娱乐的林总?” 沈染染偏了偏头:“好像是。” “堂姐你来这儿干什么?”林盈芳跟着楚意身后,不是说去吃饭的吗? 楚意打量着孟氏集团的大厅,文特助握拳掩唇,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走向服务台:“是来相亲的。” 林盈芳:“……”所以姐你那天说相亲是来真的? 第16章 女总裁(六) “堂姐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相亲对象是孟至关……”林盈芳踩着高跟鞋在楚意面前转了一圈儿。 楚意墨镜下的秀眉一挑:“是他。” “……他知道吗?”孟至关知道他的相亲对象是你吗? “不知道。” 文特助正在和前台谈话,楚意两人就站在服务台旁边瞎扯着话。 孟至关揽着小明星的腰从电梯出来,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雪白的衬衫上还留着几个口红印子,他边走边与人调笑,惹的小明星娇笑连连。 林盈芳眼尖,指着过来的人大叫了一声:“孟至关!” 孟至关被她突然的一声吓得一抖,本来想给怀中美人一个吻,结果磕在了人下巴上,他松开人,揉着嘴看见林盈芳那张脸就来气:“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林盈芳和孟至关两人是髮小,这两人真不愧是一起长大,一个班子出来的。林盈芳十天半个月换个小鲜肉,孟至关三天两头带着小明星小网红上热搜,两个人换的对象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可以凑几十对。 林盈芳撩了撩自己的齐肩短髮:“姐来看你怎么死的。” “哥昨天刚给自己算了一卦,长命百岁。”孟至关翻了个白眼,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这谁啊?” 他朝着背对着她和文特助说话的楚意抬了抬下巴,楚意闻言转过身来,取下墨镜露出精緻的眉眼,她唇角微扬,声音平淡:“林楚意,你的相亲对象,孟伯父应该跟你说过,今天刚巧有空顺便过来看看。” 孟至关瞧见这张脸和她身后端着官方微笑的文特助,一蹦三尺远,惊叫了一声:“林楚意!” 怎么是这个女人? “老头子不是说我的相亲对象……温柔贤淑、善良大方、善解人意、漂亮可爱……很符合我的审美吗?” 楚意双手环胸,微抬下巴,挑眉道:“真是多谢孟伯父的夸奖,这些形容词确实是我的真实写照。” 她也觉得自己善良大方,善解人意,长的还很漂亮。 “屁!” 这些词可以拿来形容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林盈芳,但绝对不能用在林楚意身上,喜欢穿着长裙抱着玩偶的不都是淑女,哦!上帝!她还有可能是个披着人皮的可恶女巫,来迷惑像他这样单纯善良的王子,得到他折磨他虐待他。 孟至关一颗心拔凉拔凉的,他一把抓过懵逼的小明星,深情地捧着她的脸:“你看到了吗?我对柔柔爱的深沉,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我愿意为她奉上我这一颗孤独而博爱的心, 它心甘情愿地为她而停留为她而沉沦,对不起,林小姐,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因为我的心已经容不下别的人了!” “你说得对,我们并不适合,你一点儿也不符合我的审美。”楚意有些失望。 孟至关一愣:“你什么意思?” “孟先生,你长残了,我的口味可是很挑剔的。”楚意带上墨镜,抬步往从大门离开,她是真的失望,林老头子跟他说相亲对象是孟至关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儿兴趣的,毕竟那傢伙小时候长的还是很正的,没想到啊,岁月是把杀猪刀,到底还是给人毁容了。 林盈芳憋着笑,送了他一个万分怜爱的眼神,文特助推了推眼镜:“说实在的,孟先生,你在网上的照片精修太过了,现实中的你和我想像中的你有着小怪兽和奥特曼之间的差距。” 孟至关:“……去你大爷的!”小怪兽肿么了?小怪兽也是很萌的! 备受打击的孟至关摸着自己的脸,转头对着小明星问道:“我真的变成小怪兽了吗?” 小明星柔柔正沉溺在他突如其来的真情告白里,双眼泪汪汪地仰着头,软语道:“别哭,就算你变成哥斯拉我也爱你。” 孟至关:“……”我不会变成哥斯拉,谢谢。 沈染染和室友站在角落里,待到人走的差不多才一路小跑到前台,询问刚才离开的人的身份。 前台小姐微笑:“那是ca集团的总裁林小姐。” 沈染染摸出手机,快速地搜索了ca总裁的资料,资料少的可怜,可想知道的名字还是有的,她的指尖点在林楚意那三个大字上顿了好一会儿,直到室友嚷嚷着饿死了才缓过神来。
第31页 林楚意,是那个林楚意? 沈染染吃了饭回到学校,一下午都在想这事儿,直到晚上洗完澡趴在床上想了半天还是拨通了沈越的电话。 “喂,染染。” 手里传出来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疾不徐地钻入耳朵里,饶是她听惯了也忍不住享受地眯了眯眼。 “哥,我今天在孟氏集团碰见了一个人。” 沈越正坐在沙发上翻阅剧本,他拿着笔勾勾画画,随意地应了一声,却在下一刻勐然顿住。 “ca集团新上任的总裁,林楚意。” 沈越放下笔,嚯地站起身,不过一会儿又坐了回去。 “怎么特意说这个?” “应该就是以前住在我们对面的那个小姐姐,看网上的侧面照没发现,今天见到真人,唔……感觉真的很像。”像瓷娃娃一样精緻漂亮,而且名字还一模一样。 沈染染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半天才挂电话,沈越靠在沙发上,看着桌上的剧本发了许久的呆,最后还是站起身去取了笔记本电脑。 他看着网上仅有的一张侧照,心里头并不平静。 沈越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第二天一早也没等经纪人高洋过来,自己开车去了天诚,径直去了顶层林盈芳的办公室。 林盈芳也才刚到公司,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听秘书说沈越找她,她叫了人进来,打量着面前一身休闲装的男人,转着钢笔问道:“找我什么事儿?” 沈越垂眸:“林总可以为我引荐ca集团的林总裁吗?”染染说昨天看到两人在一块儿,她们应该有几分交情。 林盈芳将钢笔扔在文件上,一把扣住文件夹,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自己去ca集团找她呗,报上你沈越的名儿没人会拦你。” “林总说笑了,ca那种地方,我的名儿可进不去。”不说进不去,弄不好还会被赶出来。 林盈芳探究地瞅了瞅沈越好几眼,心中越来越好奇他和楚意的关系:“她昨天下午飞海市出差了,要见她现在恐怕不行,少说也得过几天。” 沈越抿了抿唇,点头道谢之后没在办公室多待,下楼的时候遇见了孙妍欣和苏蕴,孙妍欣的穿越剧趁着热度提前开拍,她回公司拿点儿东西,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了苏蕴,。 两人又在吵架,声音大的一层都听得见。 两人争吵的话题无非就是孙妍欣倒贴那事儿,沈越皱了皱眉,掉头从另一边的电梯下去,跟着高洋一起上车往影视城去。 沈越的新电影开拍,他今天正式进组,接下来一个多月都没什么空闲,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见不到了。 他看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沉默不言。高洋自他出道就跟着他,敏锐的察觉到他不怎么高兴,问道:“你怎么了?今天第一天进组可别丧着脸啊,记者回头又该乱写了。” 沈越嗯了一声,把头顶的鸭舌帽往下扣挡住脸闭眼假寐。 沈越心情不好,坐在天诚的林盈芳在他走后立马就拨通了楚意的电话,把沈越找她的事儿跟她说了。 楚意挂了电话,让文特助理了一下工作行程,嘱咐他将时间排紧些,最好能尽快飞回帝都。 这个世界沈越才是最重要的,他要见她,她得麻熘的回去才行。 沈越的新电影名叫《西风》,讲述的是民国时期的年轻军阀韩北起和女学生宋西风之间彼此守望共进的故事。 女主角是一线流量小花温苒,气质偏向典雅,和宋西风大家之女的身份很是贴合。 沈越和温苒不是头一次合作,两人算是老朋友,默契不错。 男女主的对手戏几乎都是一遍过,只是饰演女二的女明星是投资方塞进来的,演技不好不说,还总是出状况。今天头疼,明天肚子不舒服,后天直接缩在酒店里不出门了,生生拖了一半的进度。 这天上午剧组在赶女二的戏份,沈越和温苒一起在对戏,场务突然带了一个人过来。 来人穿着规整的西装,带着黑框的眼镜,身材高瘦面带着官方微笑。 “沈先生你好,我姓文,是ca集团行政总裁的特别助理。”他伸出手,沈越听见他的自我介绍怔了一下,还是高洋提醒他,他才回神握手问好。 文特助又道:“借一步说话。” 沈越放下剧本跟着走了出去,温苒好奇地推了推高洋:“ca最近在找代言人?那位特助先生找沈越做什么?” 高洋也一头雾水,ca的代言人是国际巨星,b国人,他们好像暂时没有换代言人的打算。 文特助带着沈越一路往外走,两人都是一声不吭,外面停着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轿车,文特助帮他打开后面那辆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沈越看着车里坐着的人,扶着车门坐了进去。 他刚刚坐稳,就听见悦耳的女声。 她说:“沈越,好久不见。” 第17章 女总裁(七) 是很久不见了,细细算来也差不多有十几年,楚意偏头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身边的男人,因为拍戏他身上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头上戴着帽子压的发梢微翘,从楚意这个角度看过去,侧脸轮廓几乎趋近完美。 “听盈芳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楚意问道。
第32页 沈越侧身,长睫微颤。 他看着她,那双漆黑眸子里传递过来的目光压的楚意气息一滞,弄的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自己的长髮。 “楚楚……” 他的声音低低地传入楚意的耳朵里,就像是有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挠啊挠,从耳根子一直痒到心坎儿里,难怪他的粉丝整天哭着嚎着求他唱歌,这声音一出,苏的人只想双手捧脸眼冒心啊。 “好久不见。”他叫了她一声之后半天都没下文,楚意还以为他不准备说话了,结果憋了半天才吐出这四个字来。 “是好久不见,你今天有空吗?请你吃个饭。”楚意眉眼弯弯,那表情之柔和,言语之温柔叫坐在副驾的文特助目瞪口呆,楚意警告性地瞄了他一眼,待到转到沈越身上时,又恢復了恍若和风的微笑。 毕竟这位才是大佬,她得捧着。 沈越薄唇轻抿,凝视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对着他笑,笑的眉眼弯弯,脸蛋微红,像洋娃娃一样惹人喜欢。 现在的她好像变了很多,可是又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他依稀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小时候的影子,就连她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就好像他们只是几天不见而不是十几年。 唯一变的大概就是长高了,更漂亮了,更有气势了。 楚意不是个话多的人,虽然脸皮子一向不薄,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大自在,她干脆靠在座椅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沈越不禁一笑,心头涌起的多番情绪渐渐被压了下去,还是喜欢一发呆就盯着自己的手瞧。 车子已经驶出了影视城,内里气氛有些沉闷,他缓然启声与她说起这些年的经歷,说他从成风毕业,到后来走进帝都,楚意看着他听的很认真,她虽然会关注沈越的事情,但都是交给林盈芳负责,多数时候是听林盈芳给她报告。 “我记得你以前说自己想当个画家。”楚意笑,“可现在却成了演员。” 听她一说,沈越也回想起年少时候的自己,他有些怀念:“画家和演员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其实也不算和我的梦想背道而驰。”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后面从刚开始略显尴尬的一问一答到言笑晏晏气氛融洽,文特助从后视镜正好能瞧见他上司那张漂亮的笑脸,他揉了揉眼睛抬起腕錶,满是佩服的咧了咧嘴,已经整整二十分钟了。 这位沈先生很是厉害啊,他老闆从来都是个古怪的性子,阴晴不定的比更年期妇女还严重,能叫她保持心情愉悦这么长时间的这还是头一个。 这头文特助在内心深处啪啪地为沈越鼓掌,没过多久车子就在海棠食府大门口停了下来。 海棠食府在帝都很有名气,尤其是高层圈子里。 各界大佬吃饭谈事儿都喜欢到这儿来,环境好安保严,最重要的是有面子。 楚意熟门熟径地上了三楼:“你现在这部电影要拍多久?” 沈越进了房间便把帽子摘了下来:“差不多两个多月吧。”本来按照正常进度只需要两个月就可以完成,可饰演女二的那位赶不上,少说也得拖上半个月。 他坐在楚意对面,没了帽子遮掩,那张俊脸正面迎着她的视线。楚意暗暗赞嘆了两声,小的时候长的就好,现在更是不得了了,合该混娱乐圈的。 “沈越,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楚意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抿了一口红酒说道。 说过的话? 小时候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她平日里话很少多数时候沉默无言,在他面前倒是更活波些,话多了笑也多了,那会儿染染还嚷了半天说小姐姐偏心。 他记得不少话,但要说印象最深刻的大概就是小时候在游乐场她扯着他的袖子,小帽子下面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水晶,她说‘沈越,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还有就是在玉霖山的休闲山庄她走的时候,她说…… “沈越,我会保护你的。” 耳边乍然响起的声音叫他从回忆里醒了过来,他黑色瞳眸里映着她手执酒杯的身影,唇瓣嗫嚅了两下,喉头闷堵得慌。 直到返回剧组沈越都还没有办法从那股情绪里挣脱出来,好在下午没有他的戏份,他干脆和导演打了招唿先行回了酒店。 一个穿着运动套装的帅气男人刚巧和他擦肩而过,男人停在门口看着他走进电梯的背影,面色变的晦暗,瞧他看见了谁? 前女友的男神沈越呢。 他低呵了一声,男神?靠潜上来的男神?他那位眼皮子浅的前女友也就这种眼光了。 前女友小姐这些年剜心肝儿的话,已经彻底地把许弘扬逼到了黑粉阵营,还不是一般的黑粉,现在完完全全就是沈越的骨灰级战斗黑粉。 在他的眼里,沈越就是黑的,还是黑的能滴出墨汁儿来的那种。 一出道就是大制作电影,各种广告代言从来就没有断过,天诚更是把他当亲儿子捧,唯恐人受一丁点儿委屈。 这一路顺的比喝水吃饭都容易,里头没点儿料谁信啊? 哦不……至少他的那些脑残粉挺相信的,还娱乐圈的高岭之花,啧啧啧,那花儿指不定是什么花呢。
第33页 “你站这儿干嘛呢?挡道啊?”孙妍欣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最近心情不好,本就糟糕的脾气更加糟糕,无论见着谁都带着几分气性儿。 ‘异时空的爱’剧组里的人没少受她的气,谁叫人是他们小剧组里最大的牌呢?怎么着也得忍着。 许弘扬脸一沉,方才见到沈越而产生的暗黑情绪还没完全压下去,被孙妍欣的阴阳怪气一挑,霎时便蓄起了火气,不过他向来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暗中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是扬起了活力满满的笑容,有些无措地挠着自己的头,一连着道歉。 孙妍欣还打算刺几句,小助理眼疾手快地把手机递给她:“姐,导演在催呢,咱们还是快点儿过去吧。” 孙妍欣剜了许弘扬一眼,先他一步出了大门,那瞧不起人的高姿态差点儿让许弘扬憋不住气,按着以前的暴脾气上了。 他阴沉沉勾了勾唇角,讨厌的人好像又多加了一个。 许弘扬跟着孙妍欣赶到剧组,投入到了紧张的拍摄中,这部剧‘娱乐圈大赢家’给他分析过,很有潜力,小投资能得到大回报。 因为相信大赢家,许弘扬对待这部剧异常的认真的,喝着水心头踌躇满志,他的辉煌之路就从这部剧开始。 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迟早都会匍匐在他脚下! 沈越回到酒店,当天晚饭都没有吃。 他仰躺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浮现的却是今天中午在海棠食府的画面。 “当初的承诺,现在、未来依旧有效,所以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或者是有什么需要,记得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许下那样的承诺?保护他,为什么要保护他?他不明白。 “这个答案很简单,因为你是沈越啊。” 因为他是沈越吗? 沈越有些困惑,仅仅因为他是沈越吗? 床头柜上放着相框里,五个人靠在一起,那个时候他还小,她更小。 他手握着相框搭在心口,明明只是他的世界里的一个过路人,却这么多年都忘不掉。 闭眼长嘆一声,他真是着魔了,还似乎无可救药。 黑夜繁星耀眼,反倒月亮不明,缘分一词,有因有果。 沈越当天晚上迷迷煳煳地睡去,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世界之巅,周边是暗寂无底的万丈深渊,有人在下面叫他,于是他跳了下去。 义无反顾。 ………… 自打那日见了沈越之后,两人开始联繫起来,几乎每天楚意都能接到沈越的电话。 虽然不见面,但是关系倒是越来越近,也许比不上小时候,但比起刚开始已经好太多了。 沈越等到对面挂断了电话,也收好了手机,心情不错地看着剧本。温苒刚换了装,见他唇角带笑一副愉悦的样子,笑着打趣道:“你最近心情挺好啊,天天打电话给谁啊?” 沈越笑看了她一眼:“别瞎猜。” ‘西风’剧组加点加班的赶进度,旁边的‘异时空的爱’剧组出事了。 因为是穿越剧,背景是古代,里面不少场景涉及到吊威亚,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设备出了状况,孙妍欣摔了下来。 同剧组扮演男主角的许弘扬奋不顾身冲上去救人,抱着孙妍欣在地上滚了一圈儿,摔伤了胳膊,和女主角双双被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孙妍欣威亚出状况,小鲜肉奋不顾身为哪般?” “孙妍欣医院” “许弘扬救人” 沉寂了将近一个多月的孙妍欣带着许弘扬又一次登上了娱乐报纸和微博热搜。 第18章 女总裁(八) 顾北城你滚:小鲜肉这么奋不顾身,我闻到了姦情的味道。 盗文请自重:许弘扬是多眼瞎才看上孙妍欣? 心肝肺切片:不说其他,其实两人颜值还是挺配的[吃瓜] 阿飘扮鬼脸:许小哥哥人真好,捨身救人。有点儿心动,准备粉了。 许弘扬躺在病床上刷着微博,扬眉嗤笑,他得了大赢家里面的改造液,身体素质早就不是普通人能比的了,胳膊很快就能復原。 不过这次挺值的,才半天,他就已经涨了差不多十万的粉,到现在还没有停,还在持续增长中。 估计到这件事冷却下来,他的微博粉丝大概能涨几十万,好一点儿说不定还能上百万,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敲门声响起,他把手机放下,答了一声进来。 孙妍欣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上擦破了皮,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昏昏沉沉了半天确信自己没怎么伤到,她便匆匆忙忙地过来看许弘扬。 见人躺在床上看电视,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病床边。 “孙姐,你怎么来了?没事儿吧?”许弘扬温和地问道。 孙妍欣心里头不是滋味儿,说实在的,这些日子她没少给许弘扬脸色看,甚至有的时候还故意找他麻烦。 不为别的,就觉得这小子看起来不顺眼,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非但不计较还奋不顾身的救她。 医生说,要不是他运气好,说不定就落个残废了。 “我没事。”她坐在床边随手拿起果篮子里的苹果削了起来,削到一半道:“今天的事,谢谢了。”
第34页 “多大的事儿啊。”许弘扬用好的那只手挠了挠脑袋,面上干净的笑容看的孙妍欣心擂如鼓,“你别放在心上。” 孙妍欣本是来感谢人的,反倒是被人安慰了一番,她走出病房掏出手机,一眼便看见了热门。 好些网友都在猜测她和许弘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这可不是什么助人为乐,这完全就是不顾危险捨身往上沖了,怎么样都觉得不对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网友的洗脑能力太牛逼了,孙妍欣刷了半天竟然也冒出这种感觉来,这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忍不住关注许弘扬的微博,并直接艾特他,说了声谢谢。 因为她的动作,她的粉丝也纷纷跑到许弘扬微博下表示感谢,顺便关注了他,这也就导致一个小时之内,许弘扬激增了几百万的粉丝,毕竟孙妍欣也算是个有话题的小花,铁桿粉还是有的。 虽算不上超一线,但耐不住人有一张叫圈内女星艷羡的脸,娱乐圈三大花瓶之一的称号,也不是谁都能冠的上的。 救命之恩,只要不是良心丧绝的人都会记在心里,更何况孙妍欣除了脾气不好了点儿,爱炒作了点,喜欢背后插刀了点,嘴巴贱了点……其他的大概应该或许可能还好? 至少她是真的把许弘扬的恩情记在心里的,一连着几天亲自给许弘扬端汤送药,日夜慰问。 她的这番行动,许弘扬感动了没有不知道,但是身边的小助理和听闻了这件事的经纪人简直感动的泪流满面,不容易,不容易啊,这位主儿可算是干了一件正常事儿! “多喝点儿。”孙妍欣握着勺子轻轻吹了吹,把装着热汤的勺子递到许弘扬唇边,“你伤到了骨头,喝骨头汤好。” 许弘扬有点儿羞涩地抿了抿唇,依言喝掉,孙妍欣看着他,本来因为等会儿要回剧组开工而不大爽的心情都变的美好起来。 她给他餵着汤,脑子里想起了沈越。 她以前确实是挺喜欢沈越,所以才会脑子发热惹出那么一场倒贴门,可她现在却觉得,沈越那个打死不开窍没情趣的有什么好的? 论长相,弘扬不比他差。论演技,导演说弘扬潜力无限。 他赶上他是迟早的事儿,最重要的是……沈越对她没意思,他对她有意思,她这两年在一棵树上吊久了,好像已经乏味了。 许弘扬没看出她内心的弯弯绕绕,但是却知道孙妍欣对他有意思,他又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单纯,这种程度的示好,一眼就能看穿。 他承认他挺得意的,公认的大美女天天在面前献殷勤,这可不是谁都有的待遇。 不过,他得意是得意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孙妍欣只以为他害羞,也不紧逼他,但每天仍旧温言软语不断,小助理都快以为她被人穿了。 许弘扬在医院躺了差不多十天,他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反正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严重。 不顾医生的不贊同,他毅然回归了剧组,直言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耽误剧组的进度。导演感动的一塌煳涂,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制作,经费确实耗不起,这许弘扬是个好小子。 导演一感动,微博上洋洋洒洒地发了一大堆,又给剧组拉了一大把的关注,许弘扬又在广大吃瓜群众面前刷了不小的存在感,虽然也有人质疑作秀,但多数人都还是选择站在正能量那一拨。 许弘扬因为救人一事有小火的苗头,楚意知道这些事儿的时候正坐在ca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她一手搅着咖啡,一手拿着文特助送来的资料,上面详细地记着许弘扬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仔细的连他什么时候上厕所都有。 许弘扬和孙妍欣产生纠葛她完全没想到,原主记忆里也没这档子事儿,也不知道许弘扬受什么刺激居然自导自演这么一场救人戏码,也是孙妍欣不知道她威亚那事儿是许弘扬干的,要是知道还不得咬死他? 楚意抿了一口咖啡,许弘扬是想红想疯了? 看完了资料,她心头升起一股看好戏的兴致,许弘扬和孙妍欣,有意思了。 下班时间到,楚意拎起椅子上的西装,踩着高跟鞋准时出了办公室,她可是从来不会让枯燥乏味的工作占据她的休闲时间。 “孟家的酒会什么时候开始?”楚意率先走进电梯,文特助紧跟其后。 他回道:“七点,小姐要去吗?” “当然。”就算不给孟家面子,也得给林老头子面子。 楚意不打算在那种酒会上吃喝,她回家吃饱喝足又去花房逛了一圈儿消食才坐着车去了孟家。 她在外不喜欢穿礼服,不是礼服不好看,而是觉得穿着没气势。她摸着下巴眯了眯眼,像她这种大佬,还是长裤高跟衬衫西装才是顶级配置。 孟家是帝都的豪门,他们家的酒会邀请的都是各界的名人,孟至关端着香槟靠在歪歪斜斜地靠在楼梯口,气的孟父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 这个臭小子,看见就觉得丢人! “我告诉你,楚意今天也要过来,她一会儿就到,你给人家好好赔罪!”孟父扯了他一把,“你那个小明星,我绝对不会同意她进我孟家大门!” 孟至关玩儿着自己打火机,不甚在意道:“不同意就不同意呗,反正我和她也就是玩玩儿。”
第35页 “那你跟着人说什么一往情深,害的林家丫头误会?”孟父吹鬍子瞪眼。 “爸,我告诉你,把林楚意娶回来不是娶老婆,那是娶祖宗。”孟至关语重心长,“不说咱们和林家之间的差距,就说你儿子我压根儿就招架不住她啊。” “你少给我废话,等会儿人来了,你要是敢给我掉链子,我要你好看!” 孟至关翻了个白眼,兴致缺缺。 楚意是孟家的管家亲自迎进来的,身后跟着文特助和两个保镖。 她本来就是高颜值,再加上这气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楚意来了。”孟父两口子连忙上前,笑着寒暄。 楚意虽然不喜欢这种异常热情的方式,却也不失礼数,你来我往的问了好,孟父便把孟至关扯到她面前,叫他带着人一块玩儿。 孟至关一脸丧气,楚意不耐烦看他那副勉强的样子,干脆坐到沙发上,准备象徵意义地待上一会儿就离开。 期间有不少上来套交情攀谈的,全部都被文特助以一己之力拦下,楚意干脆就玩儿起了手机游戏。 大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吵嚷了起来,楚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一意秀着操作,文特助突然凑到她面前道:“小姐,是沈先生。” 楚意动作一顿,把手机丢给文特助,抬头:“怎么回事儿?” 文特助回道:“有人找茬。” 找茬?找沈越的茬? 楚意站起身,眯了眯眼,朝着围起来的人群处走去:“说清楚点儿。” 文特助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情报,楚意闻言冷笑着呵了一声。 第19章 女总裁(九) 这种酒会一般都不会一个人来,为了体现身份大多都会带上个伴儿。林盈芳今天下午刚好和沈越一道办事儿,两个人就一起来了。 她和沈越没少一起参加酒会,这种拓宽人脉的操作,放在娱乐圈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今天是孟家的酒会,林盈芳和孟至关就是冤家,一见面就忍不住吵嘴,她一进孟家大门就不见了人。 沈越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端着酒杯站在角落打算一会儿就走,‘西风’刚刚杀青,他现在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啥也没干,可有人却找上了他。 这人是林盈芳的追求者,林盈芳虽然是个博爱的,但也不是什么都吃,这位找茬的于二少家里挺有钱但长的不合她口味,任他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成为林盈芳的下一任。 于二少在帝都纨绔子弟里也算排的上号,看在于家的面子上,大多数人也捧着他。可是能混到纨绔圈儿的富二三四五代,谁的家世也不差,外人捧着他,这群纨绔大少们说起话来可不客气,他们也不拐弯抹角,直喇喇地一刀一刀往于二少心口上扎。 可怜见的于二少在宴会上被冷嘲热讽了半天,还不敢还嘴动手,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连拒绝他的林盈芳都给恨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林盈芳和沈越一起走了进来。 一群纨绔你一言我一语,撺掇着于二少上,酒会多无聊啊,得增添点儿助兴节目才好。 于二少被周围人一刺激,脑子直接充血了,被拒绝的恼火和因为丢脸嘲讽而产生的愤恨全部栽在了沈越身上。 他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半杯香槟泼了沈越一脸。 就这么闹了起来。 楚意靠近的时候,正好听见那位于二少阴阳怪气的话:“孟家的酒会什么时候档次这么低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来?” 沈越接过侍者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端着手上未喝完的香槟上前,他本就比那于二少高出了一个脑袋,一抬手对准上头的发旋儿尽数倒在了他脑袋上,笑着道:“礼尚往来,不必客气。” 周围人乐得看戏,也没人上去阻止。 沈越自身颜值过硬,就算是落汤鸡的造型人也hold住,可于二少不同啊,这哗啦啦淋下来,滑稽的可笑。 于二少刚开始还记得这是孟家的酒会,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可沈越笑着淋了他一身,那副不急不躁好像看跳樑小丑般的态度直接叫他脑袋里的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绷断了,袖子都没撸上去就朝着沈越沖了过去。 没曾想才沖了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两个高大的保镖紧箍着他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反剪着扣住。 他一脸愤怒:“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孟家!我是孟家的客人!” “你还知道这里是孟家?” 人群应声散开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楚意双手插在兜里,她本来就挺高,又穿着高跟鞋,这海拔直接可以媲美沈越,于二少再次抬起了他的头颅,‘屈辱’地仰望。 楚意微微俯身,似笑非笑道:“孟家的客人啊……” 林楚意的大名,帝都的上层圈子几乎都知道,家里有纨绔的甚至拿着她的照片千叮咛万嘱咐,你们怎么玩儿都行就是千万别不长眼撞到她的手上,不然就是求爷爷告奶奶,老子也是不会去救你的。 林楚意从小在国外,人可是玩着枪长大,更何况林家那种不走心的教育……惹急了,说不定就直接弄死你。 于二少想起他爸的嘱咐,心头有些点儿慌,但转念一想,这儿可是孟家啊!
第36页 “林总,这里是孟家!你怎么能乱来呢?快让你的人把我松开。”孟老头可是你爸的老朋友! 楚意缓缓直起身,唇角笑意一点一点收敛,冷漠地看着他:“孟家……又怎么样?”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在沈越面前都得靠边。 文特助按着她的吩咐取了一瓶刚开的香槟,楚意握着瓶子拍了拍于二少的脸,她可不像沈越那样对着人的头髮浇,而是将瓶口悬空在他额头上方,酒水源源不断地沖刷着他的整张脸,一瓶没了,文特助又贴心地递上第二瓶,第二瓶没了,再上第三瓶…… 足足十瓶香槟全部浪费在了于二少的脸上,楚意拎着最后的空瓶抬起他的下巴,冷声道:“把眼睛睁开。” 于二少的眼睛被酒水烧的疼,听见楚意的话,眨了半天眼皮子总算是揭开了一条缝。 楚意又将酒瓶子移到了他的肩膀上,对着他微微一笑,勐然抬手。 哐当! “啊!!”于二少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孟家,匆匆赶过来的孟至关父子和林盈芳都是一愣。 楚意看着滚远的瓶子:“你很吵知道吗?” 于二少立马闭上了嘴,双腿打着颤,那玩意儿差点儿就砸他脑袋上了!他还不能叫两声吗? 大厅里很安静,楚意瞥了一眼沈越方才冷看着于二少继续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你的脑袋一定会开花的。” 她又扫了一圈儿周围的纨绔们,道:“年轻人啊,要记得珍爱生命。” “……”说的你好像资格很老一样。 这酒会再留下去就没意思了,楚意提了提披着的西装,跟孟父说了一声就直接离开了。 于二少坐在地上,酒水浸湿了他的裤子,回过神来的纨绔们看见他这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林盈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沈越的影子,找人一问才知道他已经走了,她给他打了个电话,对方关机。 沈越是跟着楚意出来的,她前脚刚走,他后面就趁着人不注意闪了。 外面几乎没有人,他站在路灯下,暖黄的灯光照的他身姿挺拔,车子慢慢停在路边,窗户缓缓落下。 楚意坐在里面对着他说道:“上车。” 第20章 女总裁(十) 这边楚意顺路送沈越回家,那头受了惊吓的于二少被孟家的车子送回了别墅。 “我真没惹她,爸!”于二少委屈啊迷茫啊,像他们这种混的,也是知道界的,他怎么可能招惹林楚意,“她过来就对着我的脸沖了十瓶香槟,还差点废了我!” 于父和大儿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道:“你仔细说你今天都干了什么。” 于父脸色很不好,于二少不敢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明白。 “沈越……就是那个很火的明星?”于父拧着眉头,他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但沈越近几年很火,他倒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于大少点头:“他是天诚的艺人,天诚的所有资源都往他身上倾斜,很捧他。” 于父沉吟半刻才缓缓说道:“天诚娱乐是林盈芳做主,但是林盈芳向来以林家继承人马首是瞻,这不是天诚要捧他,是林楚意要捧他。” 于二少端着水杯的手一抖,哭丧着脸:“所以……是因为我找那个小白脸的麻烦?那小白脸是林楚意的人?” 于家的人猜得到,其他人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大家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哦…… 车子开去了沈越的住处,沈越邀请楚意上去坐坐,她当然不会拒绝他,两人一起坐电梯上了楼。 沈越的住处以冷色调为主,摆置非常简单,楚意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一会儿便没了兴致。 她按着遥控器找自己感兴趣的节目,沈越给她倒了杯水,电视里熟悉的画面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你怎么在看这个?” “看看你。”楚意随口答道。 明明知道对方没有那种意思,沈越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他放在腿上的手渐渐收紧握拳,好半天才平復下来,开玩笑道:“好看吗?” “当然。”楚意笑眯眯地偏头,“以我的审美观来说。” 宽肩窄腰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她没见过。反正嘛,这身材是真的好,这长相更加好,总给人一种端方如玉的感觉,翩翩似有风,站在那里自带特效。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楚意握着遥控器推了推他。 沈越却是蓦地起身,低眸看着她:“你饿吗?我给你下碗面吧。” 楚意顿了顿,她其实不大饿,但还是点头应好。沈越一直关注着她的表情神态,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开的有点儿大,时不时传来一句他极为熟悉的台词,他看着沸腾的水,这一刻心里格外平静。 她不会拒绝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但事实好像是这样没错。 沈越继承了沈家妈妈的手艺,一碗鸡蛋面撒上些葱花,加了半勺醋,面汤微酸正合楚意的口味,即便她不饿也多吃了几口,又将面汤喝了个干净,只余下小半碗的面条。
第37页 “你的口味一向挑剔,看来我手艺不错。”沈越也放下了筷子,把纸巾往她面前推了推。 楚意扯了一张:“是挺好的,特意学过吗?” 沈越没有反驳,他一边笑着一边将碗筷收进厨房。 洗了碗出来,楚意正好接到文特助的电话,她起身向沈越告辞,现在也差不多快到十点了,不早了。 沈越放下围裙送她出门,门刚打开,一张放大的惊讶的脸跃入两人眼目。 门口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材微微偏胖,他两只手里都提着超市大塑胶袋,里面装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楚意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她。 高洋是真的懵了,这里是沈越的家没错啊,为什么会冒出来一个女人?沈越的妹妹他见过,不长这样啊!他木在原地盯着人看了许久,沈越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说话,谁知高洋却勐然睁大了眼,手上的东西啪啪两声掉在了地上。 “你、你不是ca集团的、的……” 楚意从屋里出来:“是我,沈越的经纪人高洋?” 高洋搓了搓手,回道:“我、我是,林总裁好。” 文特助又打电话过来,楚意没接。 她拍了拍高洋的肩膀,嘱咐道:“好好照顾他,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林盈芳说,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 言罢,她把文特助的电话号码给了高洋,又拒绝了沈越送她下楼的提议,按了电梯对着外面的两人点了点头。 高洋看着手机里刚刚存下的电话号码,恨不得把那一连串的数字盯出个花来。 他表情怪异狰狞,沈越提起地上的袋子,忍不住拿胳膊肘碰了碰他:“你没事儿吧?” 高洋撑着墙壁走进屋,慢踏踏地关上门:“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我一直以为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都是唬小女孩儿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沈越一边往冰箱里放东西,一边反问道。 “我没想到……女总裁霸爱小娇夫的戏码就发生在我身边!” 沈越恶寒了一下:“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 “你还跟我打马虎眼儿!听刚才那位的口气,林总和她搭着线,我算算,自打你签到天诚开始,公司对你的偏爱几乎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我以前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算是摸出点儿门道了。 所以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是正常的男女朋友,还是……是……”高洋吞吞吐吐地将‘包养关系’四个字说出口,一颗心都快揪成麻花儿了,虽然背靠大佬好办事,但是……唉 沈越速冻饺子放进去,听见他的话莫名有些烦躁:“都不是。” 他们大概勉强能算是朋友。 ……………… 楚意下楼回到车里,文特助连忙把笔记本电脑递上,小声道:“小姐,先生的视频。” 她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穿着衬衫马甲,靠在椅子上正抽着雪茄,他看见了她,皮笑肉不笑:“我刚刚听说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你想不想听听?” 楚意双手抱胸,冷笑:“姓孟的跟你通信儿了?”可以啊,动作挺快的。 “你别管谁给我通的信儿。”他玩儿着雪茄,“你为了一个男人在孟家的酒会搞事,还真是不给你孟伯父面子。” 面子?楚意挑了挑眉:“他的面子值几个钱?” 中年男人眯了眯眼,脸皮子一绷:“跟你的小情人比起来,我的面子也不值钱了?乖女儿,你的心大了。” 楚意坐直了身体,她唇角勾起一抹淡笑脑袋凑近了些,眸子里溢着沉沉冷光,平淡的言语里含着十足的狠意:“你要是敢动他,我就毁了你的林家,顺便送你去死。” 沈越要是出了一丁点儿的事,这个任务就算失败,任务失败她就不能再进入碧石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又要回到以往那种固守一方天地,千千万万年都一成不变的日子。 她会疯的,看过了鲜活的世界又再度回到以往的岁月,她真的会疯的。 她笑的越来越诡异:“你不妨试试看。” 第21章 女总裁(十一) 楚意回到家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一早就叫人去把沈越弄过来,林老头阴险狡诈,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正是清晨鸟鸣,旭日初升的时候,沈越茫然地跟着文特助站在大厅里,脸上还残留着睡意,他昨晚想东想西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入睡,本来打算一觉睡到自然醒,却没想到刚刚七点就被文特助拉到了这里来。 过来蹭早饭的林盈芳看到沈越瞬间燃烧起了八卦之魂,“沈越,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他是被文特助叫来,至于来干什么……他偏头看了一眼文特助,文特助推了推眼镜,淡定开口道:“小姐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沈先生就住在这儿。” “沈越和姐一起住?”林盈芳捏着下巴,红唇不自觉地咧开,“你们同居了!”昨日一别,今朝刮目相看啊! 沈越一脸懵,同居?他倒是有进一步发展关系的妄想,可是……楚楚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一丁点儿都没有。
第38页 “姐,我是不是应该叫姐夫?” 楚意抱着玩偶下楼就听见林盈芳的话,差点儿把自己脚崴了,斜睨着她:“你不去公司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她走到沈越身边,吩咐文特助道:“你叫人把日常需要的一些东西都送过来,我今天不去公司,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打电话给我。” 文特助带着任务离开,剩下的三人坐在餐桌旁用着早餐,林盈芳喝着牛奶,左瞄右看,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放下杯子识趣儿地离开去了公司。 “楚楚,我有话跟你说。”沈越放在膝上紧攥着手缓缓松开,清朗的眉目间闪过一丝坚定。 他看起来很慎重,楚意握着叉子戳了戳盘子的食物,抬眼看着他,“你说,我听着。” “你有男朋友?” 楚意眨了眨眼:“没有。” “你有情人或者包养的对象吗?” 她放弃了与食物作斗争:“没有。”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放下叉子,坐直了身体,道:“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越站起身,绕过餐桌寻了个空地好让她的视线没有什么阻碍,他俊美的面容上很是坦然,“你看我怎么样?” 楚意:“……嗯?” “身材好,脑子好,长的也好,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他就像一个搞推销的,只不过推销的是他自己。 楚意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她这次回来除了因为ca和沈越,主要还是和孟至关相亲,想解决掉‘终身大事’。 孟至关长残了,她也没兴趣委屈自己,打算等到把林家的大权全部握在手里之后学林盈芳找个合心意的小鲜肉。 沈越这一出,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抿了抿唇,问道:“你认真的?”正如他所说,他身材好脑子好长的好,确确实实挺合口味儿的。对方要是认真的,试试也未必不可,他如果乐意,她就奉陪,反正各取所需嘛。 沈越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昨天晚上想了大半宿,虽然喜欢的那种感觉来势汹汹,他自己都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但顺着自己的心走总归是没有错的。 楚意打了个响指:“既然这样,我今天正好没有事,不如就陪新上任的男朋友出去逛逛。” 沈越呆滞地立在原地,讷讷道:“男、男朋友?” “不然呢?你难道想当我的地下情人?”楚意撇了撇嘴,她总不能真的像林盈芳对待那些个小狼狗小鲜肉那样对待沈越吧?原主若是知道了,还不得爬出来掐死她,她的白月光,她可是捧在手心都怕伤着分毫的。 楚意上去换了身衣服,依旧西装衬衫长裤,沈越还呆站在客厅里,她双手环胸站在楼梯上:“愣着干什么?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沈越:“我没带衣服过来。” “哦对,文特助还没送过来。”楚意走下来,叫人备车,“这样的话就不用文特助忙了,我带你去买。” 她掏出电话打给文特助:“清理好ty三楼男士专区,我马上过来。” “好的,小姐。” “尽快,大概一个小时后我就会到那里。” 走在她身边的沈越:“……”总裁买东西都一言不合包场子的吗?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 今天是工作日,ty里面人很少,楚意和沈越乘着电梯直接上了三楼男士专区。 刚刚因为三楼清场下来的许弘扬看见那两个人影一愣,那是沈越?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不是公司的林副总,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人。 “你说三楼怎么突然清场了?”孙妍欣包裹的很严实,她扯了扯脖子上的丝巾,心里不大高兴。 好不容易弘扬松口和她出来,还没逛上一会儿就被请了下来,这算什么事儿? “算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好逛的。”许弘扬笑着安慰。 他不想被人拍到,左一言右一语把孙妍欣煳弄的团团转,两人到了地下车库很快便离开了ty。 许弘扬回到家拨通了一位熟识的私家侦探的电话,他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唇角带着冷笑:“对,跟踪沈越,他现在在ty,你马上过去,希望你可以拍到我想要的东西。”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即将挖到一个足以彻底将沈越拖下神坛的大黑料。 “欢迎光临。”三楼的营业员聚在一起,值班经理脸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楚意摘下沈越的帽子,摸了摸他的头,对着这一片抬了抬下巴,“随便挑,想要什么拿什么。” 沈越:“这……” 楚意直接把人推给了营业员,她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手上拿着刚才文特助拿过来的文件,“如果你拿不了主意的话,可以全部包起来,回家慢慢试。” 她对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眉眼上扬,言语温柔:“没关系,不用替我省钱。” 沈越不由咽了咽口水,看着那一抹还未散去的笑意,心跳的很快,耳廓也发热的厉害。 难道这就是……被总裁包养的感觉? 第22章 女总裁(十二) 从ty出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回到别墅里用了午饭,沈越浑浑噩噩地补觉去了,楚意坐在书房,对着电脑处理国外的事情。
第39页 文特助敲门走了进来,把一个相机放在了她的右手边,“小姐,跟踪的人已经控制住了,是个私家侦探,许弘扬找来的。” 楚意头也不抬地问道:“拍到了些什么?” “你和沈先生走在一起的照片。”有几张看起来相当亲密暧昧。 楚意敲键盘的手一顿转而拿起了相机,许弘扬想搞什么事不难猜,不就是想给沈越弄出个包养门嘛,既然他这么有兴致,那她就陪他好好玩玩儿。 “把相机还给他,他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管。” “可是……” 楚意伸了个懒腰,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打落在地板上,隐约能看见彩光,她径直去了沈越的房间,边走边说道:“照办。” 文特助跟着她好几年了,知道她的脾性,颔首带着相机下了楼。 沈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床上的楚意,他吓了一大跳勐然坐起身来,旋即又有些懊恼,真是睡死过去了,楚楚来了都没有发现。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身为男朋友你要随时习惯我出现在你的床上。”楚意揉了揉他的大脑袋,哎呀,刚刚睡醒的沈越好像傻乎乎的熊宝宝,真是可爱。 沈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听起来有点儿奇怪。 ‘西风’杀青,沈越这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事情,他闲得很,楚意却是忙的脚不沾地。 收拢林家大权的事本来是不急的,她一开始的打算是慢慢来,但是现在林老头不大安分,还敢拿沈越来威胁她。 楚意冷笑一声,那就不要怪她提前请他退休了。 自从两人确定男女朋友关系,除了刚开始的两天,之后见面的次数急剧下降,因为楚意飞去了b国处理事情,而且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沈越抱着电脑窝在床上,视频里的人刚刚洗完澡,穿着白色的浴袍靠在椅子上,红唇轻抿着牛奶,手指轻轻点了点电脑屏幕,她调笑道:“小可怜好像很想我的样子啊。” 男人缩在被窝里眼睛一眨不眨,对于小可怜这个称唿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的确很想她,每到视频聊天的时候他都恨不得钻进电脑里顺着网线爬过去,好一解相思之苦,可惜这个想法不大现实。 “要不我去b国找你吧。”沈越说道。 楚意直接拒绝了他这个提议,她这边的事儿还没完,可不安全。 “我很快就回来,”楚意吻了吻屏幕上的人笑道,“这是晚安吻,好梦,沈先生。” 沈越捧着已经结束视频的电脑,学着她的样子吻了吻屏幕,他躺在床上灯光沁入他的瞳眸,好像黑夜里的孤星,“好梦,楚楚。” 虽然安慰沈越自己会很快回去,但事实上楚意在b国又逗留了差不多五六天费了不少精力亲自送了老头子退休,至此算是彻底把林家大权抓在了手里。 林老头现在也不过五十刚出头,以他的年龄本来应该可以在林家老大的位置多坐几年的,可惜啊…… “父亲你就好好安养晚年吧,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你就是这么对自己的父亲的?” 楚意侧着身,半抬头凝视着顶上的水晶吊灯,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个时候才说什么父女亲情是不是晚了?” 冰冷的目光里含着几分嘲讽,直看的沙发上的人双拳紧握才继续说道:“是你教我的,林家从来就不是个适合谈感情的地方,你忘了吗?” 残酷冷漠的父亲,自私逐利的母亲,和她谈亲情?真的不是在说笑话吗?她走出这座古老的庄园,发出一声嗤笑。 花了不少时间善后,楚意终于在一个天气不错的日子回到了a国,好巧不巧,正好赶上许弘扬搞事。 她一下专机就听见漫天的流言蜚语,微博前三已经爆了,关键词全都和沈越有关。 昨天电影‘西风’刚刚正式上映,今天许弘扬就把手上的那些照片寄到了圈内有名的狗仔手里。 正如他所期望那样,照片一出来就成功的让沈越登顶热搜榜,引发全民吃瓜。 这照片是实打实的,不带ps。 除了那天上午从ty出来两人站在一起的照片,还有下午楚意特地带着沈越出门卿卿我我和进高级会所的照片。 楚意看了一下微博,各大营销号现在跟打了鸡血一样,好像已经彻底坐实了沈越被人包养一事,直指他败坏圈内风气,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还有人爆料他年前拿的影帝大奖也是靠睡来的。 那义正言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手握证据的警察。 疯子的夏天:据可靠消息,沈越的那位女金主来头很大,资源代言也就是她一句话的事,嗯影帝的衔说不定真的是睡来的,啧啧啧世风日下。 镜子里有猪:哟哟哟,洗白的粉歇歇吧,你家哥就是个靠卖的,不然你以为天诚这些年为什么无条件捧他?[呕吐]明非哪点儿比他差? 小明和小红: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就不能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你们怕不是母胎单身! 凹凸曼的小心心:天诚到现在都没吱声儿,和以前的雷厉风行完全不同,自己品品。 不知道是不是沈越这些年太干净了,几乎就没有什么能掀起水花的黑料,这事儿一出来,除了粉丝坚守阵地,其他的人好像都对这件事深信不疑。
第40页 有素质的也就感嘆几声贵圈真乱,没素质的那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楚意没兴趣再往下看,把手机一揣坐上车,带着一大票人直接去了天诚娱乐。 天诚楼下围了一大群记者还有不少想了解实情的粉丝,把大门口堵的严严实实,好些艺人都被堵在公司里面出不来。 文特助给自家老大的先见之明点赞,他揪着领带理了理对着带来的人抬了抬下巴,排列整齐的保镖接收到指令一涌而上将围在一起的记者隔开,快速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路。 对于这一群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保镖,众人表示自己一脸懵逼,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靠着眼神传递彼此的困惑,直到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楚意瞬间沸腾了起来,ca的那位行政总裁居然这个点儿出现在天诚大门口! 也不管拦着的保镖看起来有多壮,想要挖到料的娱记们你挤我我挤你,伸长了手疯狂地递话筒,以他们多年的从业经验,这绝对绝对有问题。 “啊!沈越沈越!”就在娱记们把目光聚集在楚意身上的时候,沈越也从天诚出来了。 靠!果然有大料! 第23章 女总裁(十三) 楚意凉凉地扫了一圈那群突然躁动起来的记者, 这个世界最让她感到新奇困惑的不是别的, 就是娱乐记者。 圈子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哪怕仅仅是因为某个明星在后台打了个呵欠,在机场闭了下眼,在微博发了朵花,他们都能跟你搅和出无数个花样,描出千百个色儿来,总之神奇的很。 她心思转了一圈儿扯着沈越准备上车, 娱记们好不容易见到沈越和疑似沈越金主的她, 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们走? 现在就是各显神通的时候。 手长的卯足了劲儿伸手,腰细的可了劲儿挤缝, 身为娱乐圈的精锐部队, 怎么可能轻易认输?! “林总,请问你和沈越是什么关系?” “沈越, 对于网上的照片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林总……” “沈越……” “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掺杂在一起不停地砸过来, 楚意觉得耳边仿佛有几百只蚊子在嗡嗡差点儿让她气血逆流,至于到底在说些什么她是一点儿没听见,只隐隐约约听见沈越的名字飘过。 对于这样的阵仗沈越是家常便饭,但对于楚意来说这感官体验实在是算不得好,在乌暄山的时候, 身为神树之灵谁要是敢对着她大唿小叫,不说神帝和悯姜,就是她自己也一定叫对方知道乌暄山的花为儿什么那么红。 面前的这群人不仅对她大唿小叫,话筒都快戳到她身上了, 哪怕带了十来个保镖都拦不住这阵仗,楚意眉头一皱,文特助就要一个健步上前解救自家老大,脚都抬出去了却生生地被接下来的一幕定在了半空中。 卧槽!老大! 文特助瞪大了眼睛,眼镜儿从鼻樑上滑落,悬吊吊地挂在鼻尖上。 楚意侧身,一手勾着沈越的脖子,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抬首覆唇。红唇落在那微凉的唇瓣上狠狠地吮了两下。 两人虽然说是男女朋友关系,事实上这些日子除了刚开始的那两天牵牵手拉拉手腕儿胳膊,再多的亲近是一点儿也没有。 沈越刚开始还有些发愣,清甜的香味儿让他逐渐恍惚,一个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把人紧扣在怀里回应起她的动作,一时叫他忘了围在两步之外如狼似虎的娱记,直到下唇被咬了一下他才勐然清醒过来。 楚意的左手依旧勾在沈越的脖子上,右手取下刚才挂在沈越衬衫上的墨镜对着在场的人指了指, “明人不说暗话,这我男朋友。来,给个特写。” 处于震惊状态的娱记们似乎是被她点醒了,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不绝于耳。 楚意很满意他们只乖乖拍照,不再叽里哌啦个不停地往她面前凑,说起来她这几天心情挺好,现在心情也还不错,心头一舒畅就多说了两句。 “你们还真以为我拦不住几张照片?有的瓜可不是你们想吃就吃得到的,我不给,别说吃瓜,你们连瓜皮都碰不着。” 墨镜轻抵着额角,嗤笑道:“脑子是个好东西,不是拿来装废料的,少年少女们。” 她推着沈越先到了车里,双手搭在车门上,对着镜头挑眉轻笑道:“人,我罩着的,懂?” 楚意丢完话就上了车,文特助快步上前关好车门,挡在外面清了清嗓子,官方微笑挂在脸上,“对于网上盖章沈先生与我公司总裁存在不正当关系,传播不实消息之事,严重侵害两位当事人及集团名誉,我公司保留诉讼权利,后续事宜将由律师团继续跟进。” 我扒在车底不到车里:牛批牛批,大佬就是大佬,最后那句tm的不就是在放话:敢动我男人,老子弄你。 天空飘的不是云是阴晴不定的你:那群娱乐记者应该去照照脑部ct,整天智障一样唯恐天下不乱。 峡谷卖报哥:虽然两人的关系搞清楚了,但是沈越影帝里的水分还是挤不掉,背靠大佬,人就算不吱声,知道的也会给他面子。 吃鸡带你飞:滚吧你!我越哥的演技有目共睹,你以为所有人都眼瞎?呸!顺杆黑蒸煮炸! 藏剑大小姐:然鹅,大佬并没有否认自己给沈越砸资源这件事。
第41页 我赵日天不服: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粉丝眼瞎[噁心] 我龙傲天拍死赵日天在沙滩上:你连软饭都吃不起,地沟油适合你,辣鸡。 楚意也看到网上的评论,她直接拿了沈越的手机点进他的微博。 沈越v:砸资源?等着,很快就如你们所愿。 新微博下面又炸了,这嚣张的语气一看就不是沈越发出来,尤其是林盈芳还来插了一脚。 林盈芳v:这才是女霸总的正确姿势。么么哒,给姐打call哟! 一根藤上不开花:唔,现在才发现大佬和林盈芳姐姐一个姓。 头顶绿帽套不住野马:爱豆有主了,我失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兴奋[吃瓜] “不是想我吗?”楚意把手机塞回到他的兜里,好整以暇道:“这么沉默,骗我的吧?” 沈越扯住她的手,将人拉倒在他怀里,从楚意的角度正好看见他半开衬衫领口处的精美锁骨,她挣出手摸了几下,他顺势俯身轻吻她白皙的侧脸:“我从不说谎的。” 这边车子直接开回了别墅,那边许弘扬正在孙妍欣的公寓里。 今天是孙妍欣的生日,她谁也没请,就连经纪人和助理要来她都没让,整个圈子就只请了许弘扬一个。 孙妍欣去取酒,许弘扬紧绷着身体,恨不得把手机直接砸到墙上去。身为骨灰级黑粉,这两天他跟所有黑粉一样,一直关注着沈越事件的进程,不止如此,他还特意在各大论坛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篇黑文。 刚开始的时候,网上浪潮汹汹,把沈越彻底拍死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就算背靠金主又怎么样?人金主还能为了一个玩物出来发声? 本来以为拉沈越下马是铁钉板板上的事,却没想到突然大转折,吃瓜群众非但没有按照他想的那样讨伐沈越,反而关注起女版霸道总裁起来。 他花了大价钱搞起来的事,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压了下去,整个看起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我就说公司为什么一直捧着沈越不撒手,原来是背靠林家。”孙妍欣坐在公寓里的高脚凳上端着酒杯晃了晃。 许弘扬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话,握着酒瓶子一股脑的灌着酒,孙妍欣看着他郁郁寡欢借酒消愁的样子,扬唇一笑。 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城市里的灯光彻底亮了,灯红酒绿欲望都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她去洗了个澡,穿着浴袍又从酒柜里拎了几瓶酒出来,两人移到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喝酒。 许弘扬酒心中郁闷,不管不顾地喝了不少,两颊发红。电视里的广告总算是播完了,一阵欢快的音乐蓦地响起,听见这个,他稍微露出了点笑意。 异时空的爱今天首播,娱乐圈大赢家估算过,收视和话题绝对不会差,想到不久之后的收视盛况,他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冲动,偏头看向身边的孙妍欣,恰恰好,孙妍欣也正扭头对着他笑。 前面就说过,孙妍欣是个美人,她带着酒意的一笑极具风情,让许弘扬瞬间酥了半边身子。 酒这种东西,在商场无往不利,在情场……嗯,也极具威力。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搭的手,两人你来我往从客厅到卧室,最后还是成了事儿。 不说许弘扬醒过来之后追悔莫及,这边楚意得到消息忍不住挑眉,男人啊,总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孙妍欣性格不好是出了名儿的,许弘扬从床上爬起来也不敢和她闹,不只不能闹还得哄着她甜言蜜语地说爱她,不然依她的脾气绝对会直接把他按在床上拍照发微博,那他可就真完了。 在许弘扬的刻意营造下,两人的日常生活还算甜蜜。 这天许弘扬好不容易摆脱了孙妍欣,订了机票去海市透透气。 他一下飞机就去了订好的酒店,领了房卡按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吓了他一跳。 浓重的酒味儿钻入鼻息,他拉了拉帽子往角落里站了站,抬眼瞄了瞄,是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短髮女人。 他一愣,是林盈芳。 林盈芳经常上娱乐新闻,这张脸他不会认错的。 “林总?”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林盈芳半靠在电梯里,甩了甩有些昏沉的头,她细细打量了他许久才打了个呵欠道:“许、许……弘扬?” 最近异时空的爱正在热播,许弘扬外形条件不错,演技也像模像样,天诚很看好他,赶在其他公司之前把人签了下来,用的还是最好的a级合同,所以她对这个人还是有印象的。 “叮……” 电梯到了五楼,林盈芳撑着门走了出去,许弘扬见她左摇右晃像是下一刻就要倒地,连忙上前扶着她,“你怎么一个人?王秘书不在吗?” 林盈芳摇了摇头:“她帮我去取点儿东西,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许弘扬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这几天没什么事,我就想到海市来玩玩儿。” 他俊脸泛红,显得有些羞涩,像个单纯的大男孩。林盈芳本来就是喜欢男色的,现在又酒精上脑,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双唇靠在紧闭的房门上,扯着他的衣襟把人往身前拉了拉。 “有女朋友吗?”
第42页 女朋友……想到孙妍欣,他顿了顿,不过一瞬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有暧昧对象?” 他摇头。 “有喜欢的人吗?” 他继续摇头。 林盈芳把房门打开:“都没有啊,既然这样,那有兴趣上我的床吗?” 这直白的话让许弘扬霎时气血上涌,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以林盈芳在娱乐圈的资源地位,搭上她他能少走不少弯路,可是……帝都还有个孙妍欣,如果处理不好…… “怎么?是听不懂我的意思?”林盈芳踢掉高跟鞋,“走进这个圈子的人应该不至于这么单纯吧。” 许弘扬正在天人交战,林盈芳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提到了沈越。 听到沈越两个字,许弘扬目光一暗,他紧攥着手走进房间顺便关上了房门。 林盈芳把手机丢在沙发上,脱掉西装外套伸着懒腰往浴室去:“想好了?” “想好了。”许弘扬点头。 林盈芳微微一笑,抓了抓头髮:“先去洗澡吧。” 许弘扬按照她的意思先去了浴室,洗了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他身材不错,林盈芳瞄了一眼自己也去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袍吹干了头髮才慢吞吞地走进卧室。 室内空调的温度有点儿低,她稍微调高了一点:“东西带了吗?” 等到许弘扬应了一声,她才丢掉遥控上了床。 两人滚在一起,体温迅速升高,林盈芳身上的浴袍还没扯到一半,她的手机又响了。 她本来不打算接的,可又怕耽误正事儿,推了推趴在她身上的许弘扬,认命地翻身下床拿起了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上头的名字,林盈芳庆幸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餵?姐?” 手机里传来楚意半是含笑的声音:“是我。” 林盈芳唉声嘆气:“现在都已经十点了,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的享受幸福生活,找我干什么呀?” “你在酒店。” “是啊,正在弾前奏,你这电话来的可真是时候。”林盈芳翻了个白眼。 “还没进入正题啊,那你可得感谢我。” 林盈芳忍不住呵呵了两声:“感谢你什么?” “感谢我及时给你送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她顿了顿,“你床上的那个男人……” 许弘扬躺在床上一直盯着林盈芳的后背,她突然转身来,他连忙扬起了笑脸却发现对方表情不大对。 不止不对,她沉着一张脸,恼怒之色肉眼可见。 “林总?”许弘扬小心翼翼地开口。 林盈芳眯了眯眼:“一开始我就问过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我是没有女朋友啊。”他和孙妍欣的关系没有告诉任何人,就是孙妍欣的经纪人助理都不知道。 “你和孙妍欣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冷哼一声,“给我滚出去,我可没有搞别人男朋友的嗜好。” 这是原则性问题! 第24章 女总裁(十四) 许弘扬裹着浴巾站在门外, 脚边是刚刚被丢出来的包, 走廊刚好有人走过,好奇的目光在他光裸的上半身扫过来扫过去。 他心中赧然又怕被人认出来, 低埋着头捡起地上的包拿了一件灰色的长款风衣出来胡乱裹上。 这会儿正是晚上开房的高峰期,尽头的电梯门又打开, 出来不少人。他拎着包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 却勐然想起房卡在换掉那身衣服兜里,而衣服还在林盈芳的浴室里面。 他紧咬着牙,攥着拳头敲了敲门。林盈芳气的不行, 正在泡澡降火没空理他。 许弘扬在外面等了两分钟, 只能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和屈辱下楼找前台,他从来没有被这样羞辱过, 明明是她自己先开的口上床,现在做出一副那个样子给谁看?明明就是个婊子,还想拿块贞节牌坊? 许弘扬一回到房间就把包狠狠地砸在地上,呸!他还看不上她呢! 这边许弘扬没睡到金主反被金主赶了出来, 那边楚意跟林盈芳打了电话后就从书房回到卧室,发现沈越正在里面等着她。 他穿着黑色的睡袍,一头乌黑浓密的短髮因为刚刚洗吹过显得有些蓬松, 整个人看起来不大得劲儿。 “你不去睡觉吗?”楚意关上门问道。 她穿着拖鞋, 比他矮了一截, 他迈着长腿走到她面前,黑漆漆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睛,低低道:“想跟你睡。” 楚意:“……”哥, 人设崩了,不要这么委屈地看着我。 他见她不说,又放柔了声音,“你不出声儿,就当你答应了。” 沈越的性格偏向温和,再加上他出道的第一部电视剧形象,穿着白衬衫的高瘦少年单肩挂着包,逆光站在树下嘴角含笑,背景似乎都自动虚化了,妥妥的校园男神,学生时期女孩子们心头的白月光。 那形象太深刻了,以至于无论他后来演绎了多少经典角色,所有人都觉得那个温柔的白衬衫少年才是真正的他。 但事实上,温柔和温和是不同,他的温和可以给很多人,但温柔却不行。 在他看来,温柔是一个很缱绻的词,温柔缱绻合该是并在一起的。
第43页 他到床上拉着被子坐下,目光没有离开楚意片刻,那目光很专注,楚意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脱了鞋和他一样缩到被窝里环着他精壮的腰,轻笑道:“那就一起睡好了。” 沈越满意地搂着人半躺在床上,楚意埋在他怀里,他的气息平缓柔和和他在一起总会让人觉的很舒服。 楚意又靠近了些,很容易便闻到他身上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还有隐隐夹杂着的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眉头微蹙,轻嗅了两下,她怎么闻到了琉璃花的味道? “怎么了?”沈越抵着她的额头,唿吸打落在她的脸上,湿湿热热的。 楚意没有吱声儿,又凑近闻了几下,那股独属于琉璃花的清雅香味儿又没了踪影,她顿了顿,吻上他的唇含煳不清道:“没什么。” 大概是……离开乌暄山太久出现了错觉。 拜许弘扬搞事所赐,‘西风’借着热度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票房话题一直居高不下。女主角的扮演者温苒活跃在各大热门综艺,人气更上一层,可公布恋情之后的沈越却一直没什么消息,粉丝鬼哭狼嚎,黑粉藉机带节奏。 就在这个时候,国际顶级服装品牌ty官方更博了。 ty与你同在v:你的盛世,我们为你打造;你的未来,我们与你同在。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ty男士区全球代言人@沈越 ty是服装界的翘楚,顶尖的大品牌,他们的代言人一般选的都是国际巨星,比如b国大佬迪莱斯,再比如c国性感天后蒙里。 国内的艺人为了ty的一个小系列代言几乎抢破头皮,全球代言那可是全球巨星们都想吞进肚子里的大饼,嗯,所以……今天是愚人节吗? 剑人砍贱人:翻了翻我的日历,emmm愚人节已经过了很久了。 一嘴猫毛:hhhh我只想说一句大佬牛批。 高洋走进公司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昂头挺胸,尤其是看到明非经纪人那一张铁青的脸,更是通体舒泰。 “你说我是不是得请大佬吃个饭表示一下感谢?”高洋舒服地瘫在沙发上说道。 “在外面吃饭她只去海棠食府,你确定你的钱包够厚?”沈越带上帽子,准备离开。 高洋:“……”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 楚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说了要让广大网友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砸资源,自然说到做到。 继ty公布代言人之后,b国大制作电影末日之光公布一系列主演,沈越赫然在列。不是三分钟炮灰,也不是二十秒镜头,而是戏份与男主不分上下的反派大boss。 这还不算完,隔了不到两天,又有国际知名品牌宣布代言消息。 刚开始的时候微博上还会沸腾好几下,到了后来,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蹦出来,他们都已经学会淡定了,瞄两下再嚎几声大佬大佬走个过场。 网友们淡定了,许弘扬却是坐不住。 他这些日子凭藉着穿越剧男主的身份也算是出了些风头,可这些和沈越的比起来压根儿就不够看,再加上前女友小姐一见面就对他冷嘲热讽,愣是把他心里的郁气一点儿不剩地全部勾了出来。 前女友小姐是许弘扬的初恋,两人在一起差不多五年,刚开始的时候感情还不错,可是后来许弘扬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进娱乐圈,要颜值没颜值,要演技没演技,你说你做什么非往一个死胡同钻呢? 前女友小姐虽然不支持他,但也没有想过分手,就想等他吃了亏总会想通的,可这许弘扬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坚信自己一定会红! 能坚持有恆心是好事,可这些东西得用对地方。 前女友小姐左劝右劝,重点拿了自己偶像沈越举例子,人家长的好身材好演技好,那种人天生就该吃这碗饭,你不同啊,你一样也拿不出手啊。 她刚开始还比较委婉,到了后来两人矛盾越来越大,也就没想过顾及许弘扬那颗脆弱的小心灵,一言一语跟淬了毒的刀似的,戳的许弘扬半死不活。 即便如此,许弘扬依旧没有退缩的意思。 两个人彻底闹翻分手,从此情人变仇人。 在沈越飞升国际之后,前女友小姐那依偎在男朋友怀里笑靥如花的幸福模样再一次深深地刺激了许弘扬,他憋着一口气坐在保姆车里,几经挣扎之后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号码。 ……………… “你说他给赵漫锦打电话了?”楚意关好电脑靠在老闆椅上,十指交叉。 文特助抱着文件回道:“是的,林盈芳因为那天晚上的事对许弘扬很是不爽,虽然明着没有做什么,但暗地里却动了几回手堵了他不少代言,资源被砍了一半。” 说起来许弘扬和孙妍欣是真的挺有缘分的,两个人都被林盈芳盯上了,明明是大热剧的主演,结果还没有几个男女配角混的好,不可谓不心塞。 “赵漫锦怎么说?” “具体不清楚,不过两人约在高级会所见面。” 楚意笑着点头:“赵漫锦可真有意思。” 赵漫锦是锋刃地产的女老总,她老公是北寰娱乐公司的副总。 娱乐公司嘛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男人每天左拥右抱哪里还记得家里的老婆?更甚者小三儿还敢上门来耀武扬威,攀上个老总了不起啊?老子自己就是老总,怕你们几个瘪三?
第44页 赵漫锦没想过离婚,离婚干什么?让小三儿登堂入室?啊呸! 你会找女人,老子不会找男人? 你给老子在外面插彩旗,老子不会在外面给你戴绿帽? 你会爽,我不会?都是人,谁比谁高贵,谁比谁能睡? 赵漫锦是个行动派,说找就找。这一找吧,好巧不巧地就找上了许弘扬。 “孙妍欣呢?”楚意想起许弘扬现任正牌女友,提了一嘴。 “她最近没什么异动,也没发现许弘扬的不对劲儿。” 楚意撑着下巴,说道:“等到时机成熟,就告诉她许弘扬和赵漫锦的事儿。” ……………… 赵漫锦对许弘扬挺满意的,长的帅技术也不错,刚开始呢,她只是想找个床伴,到了后来倒也生出几分真心,给了他不少便利。 许弘扬借着她上了热门综艺,还拿到几个不小的代言。 吃到了甜头的许弘扬,更加卖力讨好赵漫锦以至于将孙妍欣忽视了个彻底。 文特助估摸着现在时机差不多了,悄咪咪地给孙妍欣寄了两张照片。孙妍欣在圈子里混的时间不短,她看见照片率先想到的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而后才请人私下去查。 这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她没想到许弘扬居然跟赵漫锦搞在了一起! 孙妍欣是个暴脾气,直接拎着包杀到了赵漫锦的别墅,当着赵漫锦的老公给了她一巴掌。 赵漫锦的老公被吓了一跳:“小姑姑,你这是干什么?”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窝囊废!”她说着又要甩巴掌,赵漫锦哪里是个会任人打骂的?两人直接上手,扭在了一起。 “小姑姑……赵漫锦!你们快住手!” 是的,小姑姑!赵漫锦夫家姓孙。 孙妍欣是老来女,家里人都很疼她,虽然因为她一意孤行进娱乐圈闹了不小的矛盾关系一度降到冰点,但事实上很多事情其实都给她兜着,要不然以她那张脸和她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娱乐圈糟事不沾? 第25章 女总裁(十五) 孙妍欣现在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推开一心想要来劝解的大侄子, 指着赵漫锦就开骂:“不要脸的东西,你未来姑父你都敢睡!” 赵漫锦:“……你说什么?” 赵漫锦有点儿懵, 她未来姑父是谁? 孙妍欣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砸在她身上,又抡着包砸了过去, 赵漫锦正随便捡了张照片在看, 一没注意被她砸了个正着。 包上的金属扣子打在她额头,瞬间青了好大一块。 赵漫锦怒火丛生,照片也不看了, 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冲着孙妍欣扔了过去。 砰…… 杯子落在孙妍欣脚边, 碎屑四溅,她被吓的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缓了一会儿哇的一声哭出来,捂着脸跑了出去,开车直接回了孙家。 这事儿在孙家闹开的时候,楚意正陪着沈越在b国拍戏, 她只笑看了两眼手机,转而便拉着沈越开始逛起了小吃街,心情好了, 还拍两张照片发到微博上呕的粉丝吃不下饭。 沈越和楚意小日子过的舒服, 许弘扬这边则是煎熬的不行。 孙妍欣回孙家告了状, 孙家二老立刻就把赵漫锦夫妇叫了回来一顿臭骂。 你们夫妻玩儿就玩儿吧,居然玩到你姑姑的男朋友身上,真是有本事的很吶! 赵漫锦知道前因后果之后, 怒火中烧。 玩儿自己姑姑的男朋友,这话要是传出去,她赵漫锦也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她在孙家受了气,这事儿本来她就有些虚,也不敢和孙家二老闹,转头就开始收拾起许弘扬来。原先给的资源全部收回不说,还专门找了人套麻袋揍了他一顿。 本以为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没想到瞎了她的眼,找了个跟她老公一样臭的货色! 许弘扬被揍的鼻青脸肿后偷偷摸摸地回到公寓,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思索无果,暗想应该是一场意外,运气不好碰上了一群小混混。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娱乐圈大赢家里的疗伤药,清凉的白色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不过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青紫色的印记也完全淡化。 收拾好了脸上的伤,许弘扬又在衣柜里挑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觉得差不多了才出门去了平日和赵漫锦会面的小公寓。 赵漫锦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帅气年轻的男人,心里头是惊涛巨浪。 揍许弘扬的人是她亲自找的,下手的时候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客气,过后还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分明鼻青脸肿看不清原样。 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面色白皙,气色看起来比往常还要好上不少。 赵漫锦摁掉没抽完的烟,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打发了许弘扬离开,转头就拨通了电话。 开头直接质问:“你们居然敢拿几张假的照片来煳弄我?” “赵总,我们哪敢啊?您要是不信,大可找专业人士瞧瞧,我们收钱办事儿的,讲的是信誉。” “……过两天想办法再揍他一顿,价钱好说。”她总觉得会发现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赵漫锦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孙妍欣现在被二老拘在孙家手机都没收了,一时半会儿碍不了事儿,时间足够了。
第45页 许弘扬第二次被揍是在三天后,他刚刚参加完一个节目的录制,再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见不得人后,刚回到家赵漫锦就打了电话过来叫她过去。 赵漫锦是他金主,他不敢耽误,又用了娱乐圈大赢家里的治疗液,妥妥噹噹地去见了赵漫锦。 赵漫锦扬唇笑着留他过夜,沐浴后她给他端了一杯牛奶,许弘扬不疑有他,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末了还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许弘扬坐在床上正准备脱睡袍,却突然觉得脑袋发昏,他用力的晃了几下试图清醒过来,却天旋地转栽了下去。 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两个保镖走了进来,他们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对着赵漫锦说道:“赵总,我们在他公寓找过了,没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赵漫锦扳着许弘扬的脑袋细细打量了许久,她捏了捏他的脸,皮肤光滑细嫩的可怕。 “你说他是不是擦了什么?”药膏还是什么特质的护肤液? “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给他看看?”保镖提议道。 “医生?不……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想法。”赵漫锦玩着打火机,目光幽深。 ………… 赵漫锦看着这片占了差不多半个山头的别墅,跟着女佣走了进去。 楚意刚从b国回来,她正抱着电脑处理公事,“有什么事就直说。” “林总,你知道一种能够迅速修復伤口的药……或者说护肤品吗?”赵漫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不知道。”楚意懒懒抬眼回道。 “有一个人知道,并且他有这种药,你对这个人感兴趣吗?”林家旗下有化妆品公司,也有自己的研究室,一种神奇的护肤品,她应该会很感兴趣。 然而…… “我不感兴趣。”楚意挑眉。 “林总,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赵漫锦一愣,追问道。 “我对那个人确实不感兴趣,但如果你能把那种药给我……”楚意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子,“北城区的那块地就是你们锋刃的。” 不待赵漫锦出声,她又继续道:“你来不就是为了那块地吗?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能不能拿到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那么……慢走不送。” 她态度坚决,赵漫锦咽下满肚子的劝说,怏怏不乐地离开。 她一走,楚意就给文特助打了个电话:“让实验室的人做好准备。” 赵漫锦打的好算盘,把人弄过来直接交给她,其他的丁点儿不沾,万一出了什么事就推到她头上? 呵……她这个人啊,还是比较喜欢‘坐享其成’。 赵漫锦肯定会把东西弄到手,然后给她送过来的,北城区的那块地对她来说可不是一般的诱人呢。 楚意想的没错,赵漫锦确实很想要那块地,接下来的几天,她连公司都没去,一心一意折腾起许弘扬来。 许弘扬刚开始还能撑着,可到了后面就再也忍不住了,这些人下手不重,也不是想弄死他,可偏偏难熬的很。 这天晚上,他偷偷摸摸地从大赢家里取了治疗液,刚揭开盖子还没开始用,就被突然窜进来的人抢了过去。 赵漫锦把灯打开,环肩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道:“你挺能撑的啊,浪费了我两天时间。” 许弘扬靠在墙角,满脸惊骇:“是、是你!赵漫锦!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赵漫锦面色一狠:“你小子敢耍我,我当然得礼尚往来了。” “我耍你?”许弘扬不解,他怎么就耍她了? 赵漫锦冷哼了一声:“还给我装蒜,你和孙妍欣的事儿指量着别人都不知道?知道孙妍欣是谁吗?” 她过去甩了他一巴掌:“我老公的小姑姑!你tm有本事啊,瞒的挺严实。” 许弘扬懵了,对方说的每个字他都知道,但是合在一起怎么就不大明白呢? 赵漫锦的意思是……孙妍欣是那个孙家的女儿? 许弘扬如何赵漫锦已经不关心了,她不混黑,把人一直拘着也不是事儿,虽然这人有些蹊跷,但就凭他攀金主这做派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赵漫锦撇了撇嘴,叫人把他丢回了自己的公寓,转头就亲自把治疗液给楚意送了过去。 楚意把东西交给了研究室,后续如何有专门的人跟进,而她则和沈越去了江市。 沈家妈妈坐在客厅里,她拉着楚意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话:“你走的时候也没有给阿姨说上一声,从玉霖山回来后,对面的房子就空了,染染还以为小越把你弄丢了,哭了好久呢。” 楚意没有打断她的话,安静地坐在她旁边。 “小越整天闷闷不乐,学校老师还打电话来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沈家妈妈看着眼前的漂亮姑娘是越看越喜欢,“哎呀,这缘分啊果然是天註定的。” 沈越和沈父谈完话从楼上下来,他笑道:“妈,你的汤还没煲好吗?” 他这一说,沈家妈妈哎呀了一声急匆匆地跑进了厨房,沈越握住楚意的手将人拉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第46页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路灯的光微微偏黄,秋天的傍晚含着几分凉,他牵着她的手清朗的眉目间蓄着笑意。 “你好像挺高兴的。”楚意望着天上稀稀落落的几个星星说道。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修长的手指微曲勾了勾她耳边的长髮,薄唇里的轻语叫楚意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和你在一起,当然高兴。” 六界生灵,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帝听见她夸他一声也会收起那张板着的脸,好听的话总是叫人心情愉悦的。 楚意撅了撅嘴,说到神帝……许久没见他,倒是生出几分想念来了。 第26章 女总裁(完) 许弘扬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胸口如针扎般疼的厉害。 他心念一动, ‘娱乐圈大赢家’淡蓝色的操作界面瞬间展开在他面前。抖着手点击了‘药箱’两个字,又在出现的列表里点了点‘疗伤药’。 ‘娱乐圈大赢家’是未来世界的高智能产品, 星际娱乐公司下了血本,以期通过它打造出真正的宇宙巨星, 可惜……他手上的这款目前还在试验阶段, 各方面的功能也不大完善,很多东西都没有办法正常使用。 就像现在,明明界面上有很多种选择, 他却只能点开最前面的‘疗伤药’‘美肤液’和‘改造液’, 其他什么‘通髓透骨’‘续筋接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打开。 淡白色的药膏冰冰凉凉的, 许弘扬吐出一口浊气,缓了半天才爬回了自己的房间。 涂了疗伤药,表面的伤口很快就癒合了,可他胸口依旧疼的厉害, 摸出手机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推了最近的通告。 一连着几天,许弘扬都缩在自己的公寓里养身体, 这天他刚洗完澡, 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的头疼, 他关上窗又拉好窗帘,在屋里逛了几圈就躺回到了床上,没一会儿就陷入梦乡。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 藏蓝色的窗帘布前站着的人微微一笑。 她走到床边,视线落在许弘扬的脑袋上,研究室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疗伤药里面的成分非常特别,组成物质的合成极其复杂,好几样东西都要经过上百上千次繁杂的工序。 本来她对这个什么狗屁‘娱乐圈大赢家’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但听研究室里面的那些人的意思,疗伤药非常难得,而且见效速度之快可以秒计,这都快比得上他们的仙法灵术了。 楚意眉眼上扬,一个疗伤药都这么好玩儿,那里面其他的东西应该更有意思。 她眸中迸出一丝光亮,手心正对着他的脑袋,淡青色的微光骤然出现,分丝成缕透过他的头皮钻入神经,大约过了五分钟,光丝携裹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蓝色薄片缓缓升起落入了她的手心。 触手冰凉,楚意噙着笑,要不是那天突然想起神帝,她还忘了这一手。碧石世界里她的仙法灵术全部使不出来,可她本就是树灵,凝气是天生的本事,虽然在这里受法则限制没什么鬼用,可取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东西却是足够了。 楚意拿着东西打开窗户跃然而下,下落的途中,她看了一眼天空的月亮,人间界的月亮可真好看呢。 许弘扬是被冷醒的,风吹动着窗帘,连带着悬挂的珠串儿碰撞发出细碎不断的声响。 他摸摸索索地起床把窗户关上,“我睡觉前明明关好了的,难道是做梦?” 楚意不是个安分的人,哪怕她只能待在乌暄山,她也能在有限的地方搞出新的名堂来,活的太久了,日復一日的实在无聊,不给自己找点儿事可怎么活? 她弄到‘大赢家’后,独自在书房里捣鼓了一晚上,大概摸清了里面的东西后便没了什么兴致,里面能用的除了三种药就是一些与演艺沾边的东西,对她来说无甚用处。 这边楚意把‘大赢家’交给了研究室,让他们和疗伤药一起研究,那边许弘扬发现‘娱乐圈大赢家’不见了急的满嘴冒泡。 他原以为是出了什么故障,过一段时间就自我修復了,却没想到等了大半个月大赢家依旧没有反应。 赵漫锦和他彻底闹掰了,公司又不给他资源,他现在相当于半冷藏的状态,就连经纪人都不大管他的事儿转而抓起几个新人来。 现在又没了大赢家给他做剧本广告评估,他根本没办法知道究竟哪些是烂剧哪些是潜力股来达到低投资高回报的目的。 娱乐圈从来就不缺人,只要隔一段时间不在公众面前露面,大多数的人就会彻底地忘记抛弃你。 现实又残酷。 本来有大好前途,却被自己生生作掉的许弘扬颓丧地喝着啤酒,他醉醺醺地打着嗝,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餵?我在外面,你把门打开。” 熟悉的声音响起,许弘扬好一会儿才回神,他慢踏踏地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正是孙妍欣。 孙妍欣穿着一件长款米色薄毛衣,这些日子在孙家吃好喝好,身体养的不错,脸色红润气色更是好。 “妍、妍欣……”许弘扬期期艾艾地叫了她的名字。 孙妍欣冷眼看着他那鬍子拉碴的样子,拎着包走了进去,她也不坐就站在沙发旁边,红唇无意识地抿紧。
第47页 她不言不语,一动不动,许弘扬心虚地又出了声儿:“我……你别听外人胡说八道,我没有”对不起你…… 后面那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孙妍欣突地吼了一声闭嘴。 她双眼泛红,打开手提包,一叠一叠的钱往许弘扬身上砸去,她一边砸一边大声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我也可以给你,你看到了没有?我孙妍欣有钱!你看到了没有?” 钱散了一地,空中还有飘着不少,孙妍欣狠狠地剜着他:“许弘扬,你就是个蠢货!我眼瞎才看上你。”又蠢又笨还噁心! 她用钱砸了人,又大骂了一通,拎着包高抬着下巴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寓。 许弘扬看着满地的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干脆又喝起了酒。 ……………… 今天是年度影视盛典,影视盛典是帝都一台主办的,在a也算是比较上档次。 ‘西风’剧组作为难得大爆的民国电影也被请到了现场,楚意晚上有个远程会议拒绝了主办方的邀请,一直待在书房里。 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下楼打开了一台的现场直播,画面正好放到沈越上台领奖,观众席上尖叫声不断。 沈越上去的时候镜头在前面几排一晃而过,让楚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许弘扬和孙妍欣。 异时空的爱确实是一部挺不错的穿越剧,他们在这儿也不奇怪。 楚意抿了一口红酒,不知道是不是孙妍欣砸钱激起了许弘扬内心的愤怒,他这些日子也不买醉了,反倒是开始活跃起来,借着仅剩的人气接了一部大戏,也就是正在选角筹拍当中的‘花落人间’。 没了林盈芳搭线,他这次可没有原来那么幸运一进组就是男二,而是一个打酱油的男六号。 ‘花落人间’是一部很成功的仙侠剧,男主是影帝明非,又有同样是影帝的沈越友情刷脸,热度一开始就妥妥的,再加上制作精良,后面大爆,被称为现象级的仙侠偶像剧,不止主演,配角都火的不行。 楚意放下酒杯给文特助打了个电话:“许弘扬的料可以放出去了。” 帝都一台影视盛典热闹非凡吸引了不少网友的目光,‘贵圈论坛’上一个长贴悄无声息地被顶了上来。 “今天lz心血来潮,扒一扒许姓小鲜肉如何从矮矬穷屌丝逆袭,拿下贵圈儿白富美,资源代言两手抓,贵圈儿真乱,在下服了,本命迪迦奥特曼镇楼,二楼上瓜。” 这位id名叫‘奥特曼拯救银河系’的楼主,率先在二楼甩出了四张照片,四张照片上都有一男一女,男的是同一个人,女的嘛……虽然有一两张看不大清楚脸,但是髮型身材各不相同,明显不是同一个。 “前几个月还能吃一吃霸道女总裁和贵圈儿高富帅的瓜,最近这些天贵圈儿风平浪静,lz异常苦闷。狗仔们不努力,在下只好自给自足了。上面的照片纯天然无添加,欢迎技术帝考证。好了,进入正题,lz先来给大家扒一扒许姓小鲜肉身边的四位白富美。” 懵逼的二哈:前排!乖巧吃瓜。 巴啦啦能量变王八:哦豁,楼主来势汹汹,预测许姓小鲜肉药丸。 “第一位的身份不算是白富美,充其量家境小康,喜欢看情感栏目的应该认识她,是个小主持人,名叫王卉卉,是许姓小鲜肉正儿八经的初恋前女友。 第二位大家应该更熟悉,娱乐圈三大花瓶之一,出了名的美女孙小花,许姓小鲜肉奋不顾身剧组救人,是他正儿八经的现任女朋友(据熟人透料,孙小花是豪门孙家的女儿) 接下来,重点来了。下面的两位关注娱乐和财经方面的瓜友们应该也认识,天诚娱乐副总林盈芳,锋刃地产老总赵漫锦……” 就在大部分人关注影视盛典的时候,帖子已经盖起了高楼,还有人转去了微博。 楼主说的头头是道,一个一个的石锤震的安静了一个月的圈子又热闹了起来。 等到盛典结束,许弘扬成功被送上了热搜。 ‘整容界模板许弘扬’‘求睡被拒的可怜男人’‘姑姑与侄媳妇的同一个男人’‘一心求潜的男人’ 最先看到热搜的是林盈芳,她几乎每天都有花边新闻,权当看连续剧,当瞄到她的那一趴‘求睡被拒’的时候瞬间笑出声来。 比起林盈芳的欢乐,赵漫锦脸都青了,本来就已经够丢人了,这么搞一出,她脸都快丢没了。 现在闹的沸沸扬扬,想压也已经压不下去了,她干脆发了个不痛不痒的声明表示自己已经及时止损。 孙妍欣是最淡定的,直接甩了句自己眼瞎就没了下文。 除了在这部大戏里打酱油的前女友小姐,林盈芳几个人都有钱有势,网上这点儿八卦事对她们根本没什么过大的影响,但是对于许弘扬来说堪比山洪海啸。 本来已经谈好的‘花落人间’男六号转头就落在了别人手里不说,无论是公司还是圈子里的其他朋友对他都避如蛇蝎,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 出了这样的丑闻,又没有靠山,人人喊打,黑透了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 他一直竖立的阳光坚韧形象崩塌,所有代言合同全部终止,赔完违约金,身上一贫如洗。
第48页 要不是前女友小姐心地善良给他寄了一箱泡面,说不定就饿死了。 许弘扬的壮志被现实无情碾压,哪怕他依旧有一张帅气的脸,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拉他一把,本来他有一手好牌,靠着‘娱乐圈大赢家’的辅助提升自己,绝对的星途坦荡。 可惜……好高骛远,不想着踏踏实实,净想一步登天,又懒又蠢又渣又坏还没本事。 天上掉馅饼有……但馅饼总有吃完的一天啊。 见识过娱乐圈的迷醉浮华,像许弘扬这种性格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彻底脱离这个圈子,他再一次回到了以往的日子,白天在影视城里跑龙套,晚上一边买醉一边大骂老天爷不长眼,像他这样有天资的人怎么能活的这么落魄? 楚意后来没再怎么关注许弘扬的事,倒是有一次林盈芳告诉她,他半夜买醉掉进了下水道摔断了腿半死不活的,跑龙套都成了问题。 这消息楚意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出,‘大赢家’系统构造以现在的技术没有办法研究透彻,倒是里面三种药的成分已经完全解析出来了。 楚意也没申请专利,转头将配方上交国家,那些药是好东西,他们林家钱够了权势也有,没必要攥在手里,权当是她造福百姓了,说到底还是女帝当久了的后遗症。 来年翻春,沈越的末日之光上映,国际班底就是不一样,大爆特爆,沈越一时间风头无两。 没了许弘扬,‘花落人间’剧组照常开机,沈越扮演的无忧上仙虽然是个配角但出场次数极多,毕竟身为仙界门面儿要负责刷脸嘛。 沈越杀青那天来了不少媒体,楚意干脆就带着一票人直接在影视城求婚了。 他还穿着剧组的衣服,绣边儿的素白长袍,迎风一吹还真有几分上仙的味道,只不过表情看起来有些傻。 他慢吞吞地把前几天买的红色戒指盒递到她面前,哭笑不得:“这种事怎么也应该是我先来啊。” 楚意犹豫了两下:“要不我先撤,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媒体记者咔嚓咔嚓地不停拍照,沈越握着她的手,言辞温缓:“你想耍赖?” 她吻上他的唇,轻声道:“当然不会。” 两人的婚礼在江市举行,声势浩大,因为结婚林老头子两口子也被楚意弄了回来,不管怎么的,也是亲爹亲妈不是? 婚后沈越很少在大小萤屏上露面,一年最多接一部,有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接,就陪着老婆到处跑。 高洋说他这样不行,他就坐到楚意旁边,笑着道:“没关系,我老婆养我,我可是被总裁包养的男人。” 高洋:“……沈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真是好不要脸。 这些被高经纪人吐槽到了微博上,粉丝一熘哈哈哈。 林盈芳继续过着她浪到飞起的日子顺便带着赵漫锦一起飞,孙妍欣自打许弘扬事件之后也淡出了娱乐圈做回了自己的大小姐。 时间一久,很多事情都渐渐被淡忘,只有许弘扬一直记的,记的他曾经在娱乐圈里的快乐时光,看着led屏上光鲜亮丽的明星,脑子里依旧幻想着有朝一日一飞沖天,可惜现实教做人。 他死的时候刚满三十岁,出门买酒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这个世界楚意活的比上个世界长,她很淡定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对于她来说死亡远比活着可怕。 沈越就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笑着和她说话,床上的人渐渐没了气息,他与她十指相扣,凝视着窗外,远处好似有风声,唿唿唿…… 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也没有叫人,缓缓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他将人抱在怀里,想起了不少往事,想着想着脑袋有点儿晕,到最后干脆就如同妻子一样闭上眼睛睡了。 恍恍惚惚间好像做了个梦。 当时年少,她带着白色的小帽子仰着头,手扯着他的袖子,口中的话好似携裹着蜜糖。 她说……沈越,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最好的人?不是的不是的,他不想做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一心想的念的是做她最喜欢的那个人。 第27章 宫妃有毒(一) 琉璃花的清香萦绕不散, 楚意从树梢跳落到下方青石上盘膝而坐。她远眺着前方, 算了算日子,神帝和悯姜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 “悯姜还没回来么?”她嘆了一口气问道。 青雀衔了一片小花瓣, 扑腾到她膝上:“还没有呢,她回来了肯定会先来看你的。” “那神帝呢?我难得有些想他。” “神帝陛下?不知道。”青雀扭了扭脖子, “大概在闭关修炼?听说他最近很忙, 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楚意嗤笑一声,忙?那个臭小子能忙什么?青雀察觉到她不大爽快,抖了抖身上青羽飞上枝头离她远些, “你若是想要见神帝陛下, 不如……我去找他?” “谁想见他?”楚意呵了一声,吃掉一朵琉璃花, “小时候还会笑一笑,现在整天板着一张脸,难看死了!” 青雀叽叽喳喳叫了两声,没敢接她的话茬, 倒是心中腹诽:“楚楚果然是年岁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使了。” ………………
第49页 牡丹园的花儿开的正好,大离朝后宫的女人们闲来无事便整了一场赏花宴, 四夫人之首的王贵妃摇着团扇, 唤人掐了一朵半开的姚黄, 尾指微翘捻着花儿凑近轻嗅了几口。 牡丹是花中之王,姚黄魏紫堪称牡丹之冠,这里的花寻常嫔妃是摘不得的, 可如今中宫之位悬空不落,王贵妃暂代六宫事物,也没谁因为一朵花儿支吾一声惹她不快。 “辛淑妃来的可晚了些。”王贵妃瞥了一眼穿着雪缎面若冰霜好似天仙般翩翩而来的女人,笑道。 来人草草地行了个礼便坐到了右上首的空位上,似有些疲倦地半撑着脑袋,她不说话却自端着一股绝尘之气。 一园子的女人依旧面上带着笑,只心里恨不得将人咬死,王贵妃想起昨日陛下歇在承安宫,也不顺畅。 她状似无意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问道:“这柳昭仪身子还没好利索?” 听到柳昭仪三个字,园子里有一瞬间安静,王贵妃勾起一抹淡笑,便有住得近的韩德妃回道:“昨日我去瞧她,好了大半,估摸着过两日便无甚大碍了。” 王贵妃言语中带着怜惜:“可怜见的,进宫半月有余,却是在床上躺着汤药不断,待大好了,陛下也不用日日忧心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注意着辛悦,果见她变了脸色。 王贵妃心中打着算盘,那柳楚意与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一进宫可不得叫咱们的宠妃娘娘忌惮? 就是不知道是辛悦手段略高,还是那位还没正式侍寝的柳昭仪更甚一筹了,她坐回到位置上低眸看花,左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就且先看着吧。 低份位的嫔妃们左顾右盼,辛悦本就冷着的脸又降了几度温,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走至王贵妃身边不远处,抬手掐下一朵开的正盛的魏紫,对着王贵妃手中半开的姚黄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这气性儿还挺大。”王贵妃拔高了声音:“听说柳昭仪温和柔顺,妹妹你与她倒是截然不同的心性儿。” 辛悦走出牡丹园,将手中的花摔落到石板路上,阴冷的目光在残花上打着转儿。 王贵妃打的什么算盘指量着她不知道?这等子手段也好意思使出来,呵……青梅竹马又如何?她辛悦看上的男人,谁也抢不走! 柳楚意?呵,想玩儿,她随时奉陪。 她抬脚落下,踩着花儿快步离开,往自己的承安宫去。 王贵妃起了话头,牡丹园里的宫妃各自凑在一块儿也低声说起了那永宁殿的柳昭仪。 而被诸人议论的主角儿正赤着脚站在殿中,身上披着一件杏色的披风,长发散着,慢悠悠地坐到了梳妆檯前。 妆镜映出的那张脸有点儿苍白,眉梢眼角都透着几分大病初癒的倦怠,不过即便如此,一转眸一抬笑也能叫人神魂颠倒,也难怪那叫做裴赋的皇帝另外有了心尖人儿也仍是对这旧爱放不下手来。 这样的美人儿,在人间界也确实是少有。 楚意摸了摸眉角,看着镜子里的人露出丁点儿笑意,跪在地上的宫女抖的厉害,额头抵着双手之上俯身哭道:“小姐,小姐……求你把解药给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楚意不理她依旧专心摆弄梳妆檯上的胭脂盒,宫女哭着求了许久,声音慢慢地变得不对起来。 体内好似有千百只手在撕扯着她的内脏,她勐地弓着身砰的侧倒在地,疼的她蜷缩成一团不停地翻滚挣扎。 “小、小姐……” 半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楚意拿着一根簪子撩开她面上被汗水打湿的黑髮,凝视着那双含着的痛苦绝望的眼睛,哎呀,这样的表情果然很适合她呢。 “想要解药?”楚意最近很少开口说话,声音有些发涩。 宫女佩儿已经疼的没有力气说话了,她嘴皮子抖了半天才熘出一个想字来。 楚意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扎在簪子上递到她唇边,语重心长道:“要乖哦,不然会很惨的。” 佩儿看见药丸一瞬间竟是来了力气,伸着脖子一口咬住簪子,楚意将簪子抽了出来,看着她唇上被划破的伤口嗤笑了一声,随手便将簪子丢在了地上,她拍了拍手,真是脏死了。 楚意去了偏殿的贵妃榻上,半撑着身子发呆。 佩儿体内的毒被药压制了下去,她缓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乖顺地跪在榻前等她吩咐。 “去把那两人叫进来吧。”楚意顺着自己的长髮,似笑非笑:“总不能你一人受罪,偏他们二人好过不是?都是一路的货色,我如何能厚此薄彼呢。” 佩儿应了是,快步退了出去,不过须臾便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殿门紧闭,内里的光线稍有些弱,楚意看着两人下跪请安也不叫起,反倒是吃起榻边矮桌上的糕点来。 这方跪着的三人,佩儿是跟着原主一起进宫的丫鬟,有着多年的主僕情谊。 靠右边的年长宫女名叫云翠,是原主那远嫁的好友温仪长公主留下来的老人,现今是这永宁殿的掌事姑姑,因着好友的关系,原主对她多是信任和尊重。 左边的年轻太监唤作小福子,是原主进宫第一天从萧充仪手里救下来的,可怜原主一时好心,救下来的竟是个‘双面间谍’。
第50页 这三个人,原主从没有亏待他们一丝一毫,甚至于他们有恩,可他们是怎么回报原主的? 楚意忍不住摇头,动物尚有情义,他们倒是连猪狗都不如。 原主名叫柳楚意,她的母亲柳张氏是大儒张北溢的独女,父亲柳正书乃是有天下第一书院之称的黎山书院的院长,一家子都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清儒。 因着这样的身份,原主很小的时候就被选为了皇后之女温仪公主的伴读,也就是在那些身为伴读的岁月和当时还是太子的裴赋有了牵扯。 原主模样生的好,哪怕年纪小也比旁的女娃精緻可爱,更何况书香世家日日夜夜的薰陶,在一众的公主伴读中轻而易举脱颖而出。 她与裴赋相识在御花园旁边的风来榭,少年身姿挺拔,就像是她院子里的那一棵白杨,不似花树枝繁,却自有姿仪。 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途中有温仪公主搭线,关系随着年长一日比一日亲昵。 有时情不自禁,他揽着她许下了不知道多少承诺。 十五岁那年原主的外祖父张北溢辞世,张柳二家皆是人丁凋零,原主一家三口护着老先生的灵柩回了老家冀州,这一去便是一年。 走的时候裴赋拉着她的手许下正妻之位,他说他等着她回来,等她回来,他便风风光光地将她迎进凤梧宫的大门,入主六宫母仪天下。 那般的情深意切,原主感动不已,陷在那情爱的泥淖里挣不开也逃不掉。 一年而已,也就一年而已,古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对这话深信不疑,她与裴赋多年感情,不过三百六十五个朝暮,不过三百六十五个朝暮而……已啊。 可惜,她低估了美人如花的诱惑,也高估了裴赋所谓的真情。 这一年里大离后宫的辛才人崭露头角,出色的容貌,清冷的气质,恍若天山雪莲般迷人,和柳楚意拥有十年情意的裴赋不过半月便溺在了辛悦手里。 从辛才人,到辛美人,辛婕妤,直接越过九嫔到四夫人之一的辛淑妃,她只用了不到一年,大离宠妃辛淑妃的名号如雷贯耳。 而原主执着地回到京都,想要向裴赋讨个解释,他却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原以为选秀之事应该没了着落,没想到裴赋还是把她收入了后宫。 没有风风光光的仪仗,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情郎,她拎着包袱带着佩儿坐在一顶轿子里,随着其他女人一起被抬进宫成了他的昭仪。 就这样成了这四方宫城里可悲的一份子。 大概是真的有点儿愧疚,自原主进宫,裴赋对她确实很好。 原主虽然心里怨恨,却也知道进了宫便没了退路。 她尽一个作为嫔妃的本分,其他的便是再也不敢肖想了。 原主安安分分地缩在永宁殿里,可辛悦却仍是不打算放过她。 佩儿,云翠姑姑,小福子,每一个都和她搭着线。 一次又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叛与陷害,一盆又一盆泼脏的污水…… 到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贱人,苍天在上,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凄清的冷宫里,最痛的时候不是辛悦握着匕首划破她的脸,也不是佩儿端着盐水倾盆而下,而是那个男人的冷漠无情,是他一字一句似刀入肺腑,是他一言一语如寒霜封地。 他掐着她的脖子,眼眸里的厌恶与不屑露骨惊心。 在后来无数悽苦绝望的日子里,对比着年少时的甜言蜜语,竟觉比之凌迟这般的酷刑还要来的煎熬些。 明明是他先说的一生一世,明明是他先许下的白头誓约,明明是他啊! 是了,先许下承诺的是他,先违背承诺的也是他, 先说爱的是他,先说不爱的还是他, 说一辈子信任的是他,最先抛弃她的也是他, 说她似月迷人似水柔情的是他,说她心狠手辣令人作呕的仍旧是他。 既然你裴赋无法兑现承诺选秀之时何不干脆放过她。 你走你的路,她过她的桥,两不相干不正好? 原主是被白绫缢死的,动手的正是佩儿和小福子。 她以为死了便能解脱了,却不曾想灵魂被辛悦使手段收在了一个炉子里,日日烈火煎熬焚烧,那种灵魂撕扯熔化的痛苦,叫她彻底迸发出了无边的恨意与怒火。 她是张北溢的外孙女,是柳正书的女儿,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悽苦绝望,也不该是这样的寂暗无光。 她恨他,恨他们,恨不得他们……全部去死! ……………… 楚意不大好受地放下手中的半块糕点,原主的怨气怒气太重,导致这心里头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她靠在软枕上,半眯着眼。 其实也不怪原主这样,实在是结局太惨了些。 活着的时候精神肉体被辛悦和裴赋双重暴击,清清白白的柳氏女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自己名声毁了不算还污了张柳二家的门楣。 这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她没想到自己被渣男赐死之后,灵魂还被辛悦那个贱人收了拿去炼丹。 真是活着时候痛苦,死了非但没能彻底解脱反而比之活着痛苦千千万万倍,她不恨才是怪事呢。
第51页 楚意啧啧了两声,说起来原主灵魂被拿去炼丹,就有必要扯一扯这辛悦的来头了。 第28章 宫妃有毒(二) 辛悦此人乃是修真界大族辛家的一个庶女。 她是个没有灵根的废材, 可她的母亲虽身份低下却极得她父亲辛家主的疼宠, 连带着她在辛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她和她母亲不同,她是个心大的, 眼瞧着自己最得父亲爱惜,心思主意便偏落到了不属于她的东西身上——她盯上了嫡长姐的未婚夫, 天资卓绝的大陆第一天才。 嫡长姐是个高傲自负的人, 向来不屑她那些勾引人的手段,只当她是个跳樑小丑,可她母亲辛家的当家夫人却不是个善茬。 辛夫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她收拾的半死不活, 并丢在了后山叫她反省, 却没想到她运气不好叫一个路过的魔修掳了去,成了他的侍妾。 从修真世家的小姐一遭沦落成魔修侍妾, 这身份落差寻常人是承受不来的,可辛悦不是个寻常人,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修真界的人鲜少有长得丑的, 那魔修虽然日常阴着一张脸,却不损英俊的面容,且他修为高深, 在魔修里的地位不比嫡长姐未婚夫在正道里的地位差, 也算得上是一个有身份有实力有容色的人。 她是无灵根的废材, 现在又惹恼了当家主母,就算她回到辛家,结果也不过是嫁个同样是废材的丈夫, 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她天生便喜欢与嫡长姐比较,这一番想法下来,自觉的不错,每日便一心跟着其他女人斗智斗勇,尽管其他女人根本没有什么狗屁‘争宠’的意思。 那魔修掳来的侍妾几乎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其中不乏大宗门的弟子,心里头都存着傲性儿,一心寻求逃脱之法,哪来的攀附魔修的心思? 可辛悦觉的她们就是假清高欲拒还迎,存了心的与人过不去,那些个侍妾忍无可忍便再也不忍,趁着魔修外出联合在一起下狠手把她给弄死了。 说起来辛悦也是好运,死后居然成了这大离朝后宫的小可怜宫妃,巧的是他们有着同一个名字。 从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到了这和平安宁的地方,对于辛悦来说无异于来到了天堂,她能在魔修的大批侍妾里成为第一人,这小小宫闱又能拿她如何? 她志得意满,铁了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她嫡长姐能叫那大陆第一天才神魂颠倒,她辛悦照样能叫这人间界第一人成为裙下之臣。 她哪一点比嫡长姐差了?! 楚意回想起原主记忆里辛悦那张狂样儿,恨不得上去踹上几脚。 她扯了扯袖子,辛悦这辈子倒是有灵根,可惜是个五灵根,这个世界灵气缺乏少的可怜,她一时半会儿引气入体都做不到,除了那一手还算尚可的炼丹之术,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叫她放在心上。 “娘娘……”下方三人跪的腿都麻了,云翠年纪最大,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心里头不禁升起了些许埋怨,想她当年在温仪长公主身边也是个得脸人,这长公主一远嫁,某些人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楚意被她的叫唤拉回了神,扯着手绢点了点唇角,“怎么?不过叫你跪了一会儿,还不爽快给本宫摆起脸色来了?” 云翠表情一变,俯身:“娘娘明鑑,奴婢岂敢。” 楚意轻呵了一声不再与她扯皮,对着佩儿抬了抬下巴道:“去梳妆檯上把那白玉小瓷瓶给本宫拿过来。” 佩儿领命快步去了内室,云翠和小福子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这柳昭仪想干什么? 两人内中心思转了好几个弯儿,楚意又开口唤了一声小福子。 小福子应了一声,低着头静待吩咐,那恭顺的模样看的楚意心中冷笑连连。 “你可还记得本宫是你什么人?” 小福子回道:“娘娘是奴才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若非娘娘搭救,奴才如今便是慎刑司的一缕亡魂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隐约还带着哽咽之声,楚意弯唇轻笑:“你说本宫是你的再生父母?小福子啊小福子,当你的父母当真是可怜至极啊。” “娘娘,您这话……”小福子勐然抬起头来,正要表忠心却瞥见上头之人唇角边还未散去的冷笑。 楚意坐起身,拿了佩儿取来的瓷瓶,解开口子往掌心轻轻一倒,一颗圆滚的黑色药丸子便出现在了几人的视线当中。 她摊开手往前伸了伸,柔声细语道:“你的话本宫不信,你的忠心本宫也不领。你若吃了它本宫便暂留你一条狗命,你若不吃……”楚意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你若不吃,本宫便叫慎刑司即刻送你去死。” 小福子被一连串的话震得六神无主。 这位昭仪娘娘进宫第一天便得了重病,日日躺在床上虚弱的不行,平常也不叫他和云翠姑姑伺候,这一个月观察下来实在不是什么厉害人儿。 依他看来,哪怕她生了一张貌若天仙的脸和陛下又有多年交情,却也不见得是这满宫嫔妃的对手,尤其是那位辛淑妃。 只是这今日怎么的突然就,就…… 小福子看着那颗药丸子秉着气咽了咽口水,旁边的云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福子暗暗咬了牙,结结巴巴问了一嘴:“娘娘……,这药是?”
第52页 楚意笑道:“本宫特意研制出来的‘千虫丹’。” 这名字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小福子面上堆着笑,眼珠子左右晃看,他双手在袖摆下紧攥着,很明显是在想办法脱身。 楚意轻呵了一声,她不知从那儿拿出了一把小刀,刀刃轻轻地比在自己细白的手腕儿上。 她低眸,表情有些诡异:“你看,本宫手心有药,手腕儿上有刀。你若取药,本宫便收刀。 你若不取……本宫便只好对自己动刀然后叫上一声,你猜猜你连着佩儿云翠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小福子瞪大了双眼,她的意思是如若他不吃那药丸子,她便要自己伤了自己然后嫁祸给他们? 即便他觉的这位主子没有手段走不到最后,但那也是九嫔之首的昭仪啊!若真是伤着了,不止他们死路一条,家里头的人怕也是好过不了。 “奴、奴才谢主子赏。”小福子颤着身体跪行到榻边,双手捧起高过头顶,楚意手一翻,那药丸子便落了下去。 她看着小福子吃了药便把那白玉瓷瓶丢到了云翠的怀里,挑眉冷看着她道:“里面还有一颗,佩儿,她若是不吃,你便给她硬塞进去。” 云翠经了刚才小福子这一出哪里还敢推脱,大家都不蠢,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有利。 佩儿眼瞧着小福子和云翠都吃了药,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幸灾乐祸来,凭什么都是叛主的人,这一个月就她隔三差五受‘千虫丹’的折磨? 娘娘说的对,他们都是一路的货色,没来的厚此薄彼嘛。 现在好了,大家有苦一起吃,她心里也高兴呢。 楚意从榻上下来往内室去,一边走一边道:“千虫丹五日毒发一次,你们好自为之。佩儿,你也是老前辈了,就与他们好好说说这千虫丹吧,本宫乏了要歇息,别来打扰我。” 佩儿应了声后楚意便回了内室顺便关上了房门,她双腿盘坐在床上,再一次蓄积内力。 原主的身体素质太差,她练了一个月还没有上个世界练半个月强,不过好在碧石奖励的‘武侠世界秘籍大融合’不同于一般的武功套路,只需要多费些功夫,便能远超这个世界的武功水准。 楚意这一坐就是半天,待到日落时分她才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了身体。 这个时候宫人来报,说是皇帝今天晚上要过来。 皇帝裴赋。 楚意嫌恶地撇了撇嘴,过来就过来呗,还指望着陪他睡?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从妆奁的夹层里摸出一个黄纸包,对着里面的白色粉末笑了笑。 她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好是原主进宫那天,本来那天晚上裴赋就要过来睡她的,可她不耐与那男人纠缠,只好装病了。 装病的这一个月里,除开修炼武功,她费了不少力气研究上个世界的奖励:药毒大全。 里面千奇百怪的药毒数不胜数。 正是因为这玩意儿,她才能弄出什么千虫丹来。 至于她手里这包药嘛……楚意将脸颊边的头髮别在耳后,这可是好东西呢。 照例用了晚膳又在院子里晃了几圈儿消食,佩儿便伺候着她沐浴换衣。 因着马上就要歇息,她的妆容与服饰都偏向清淡,裴赋带着人到永宁殿的时候,楚意正拎着她身上月白色的长裙懒懒地斜靠在椅子上。 裴赋穿着一身玄色勾边的常服,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极好的相貌。楚意就这么望着他,目光平淡如水,透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凉意。 她不行礼甚至连声儿都不吭。 裴赋这一个月来过永宁殿好几次,也习惯了她的做派,又加之本就有些心虚和愧疚,倒是在这些礼节上没有过多的苛责。 “阿楚。”他双手背负在身后踱步至前,见她眉眼如画,“朕听太医说你身子已然大好了?” 楚意伸着团扇抬起他腰间的玉坠,微仰着头,唇角微扬,问道:“所以你是来睡我的?” 裴赋身子一僵,既有些尴尬有些惊奇,他与阿楚青梅竹马,她是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婉顺柔雅四字最适合她。 她身在书香世家最是重规矩识礼仪的,以往他们二人亲近,便是他说几句情话,她都会恼他……如今,倒是不同了,说起话来竟是这样直白。 “我知你怨我。”他嘆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朕该说的都说了,朕对你的心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可这后位……到底还是不行的,你的身份家世实在是难以服众。” 听听这话,看看这模样,别说她这个外人不信,就是原主自个儿都不信这话里分毫。 屁的身份家世不能服众,当年情深意重许下承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什么身份谈什么家世? ‘不爱’这两个字直接说出来就这么难吗?说来说去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两头都想着念着,生怕亏待了自己。 楚意不耐烦听他逼逼叨叨为自己开脱,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所以你到底睡不睡?你不睡的话我就自己去睡了。” 正准备诉说自己万般无奈的裴赋面上有一瞬间扭曲,隔了好一会儿才咬牙憋出一个字来:“睡。” 柳楚意是他确确实实喜欢过的女人,哪怕到现在他半颗心都被辛悦攥着,仍旧还是对她存着些念想。更何况就算不谈感情,她的身段容貌都是顶尖的,没来的委屈自己只看不吃不是?
第53页 他抱着人径直去了内室丢在了床上,大约是楚意态度不大好,他这动作是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屋子里的宫人很快便退了个干净,楚意躺在床上偏头瞅着脱衣的裴赋,身材不错,可惜啊……是个公用的。 她爱干净的很,不喜欢在垃圾堆里找男人。 楚意微微带了笑,原身的美貌是出了名的,这躺在床上裙衫凌乱看起来实在是撩人心的很,裴赋撑着床俯身下去,言语温柔多情:“阿楚,我……” 这我字刚刚出口,楚意便用手轻捂住了他的嘴,她突地笑的很开心,缓缓道:“嘘,别说话。” 美人笑靥如花,裴赋只觉意乱情迷,可下一刻眼前渐渐模煳起来,旋即栽倒在了床上。 楚意将人推开,不疾不徐地下了床,摊开手轻轻一吹,掌心残留的白色粉末飘向空中很快便没了踪影。 唉,要不是这傢伙还不能死,她真想现在就让他瘫了。 “还躲着干什么?出来。” 楚意刚说完话,躲在床下面的佩儿便快速地钻了出来,她看着倒在床上的皇帝吓的直打哆嗦,讷讷地叫道:“娘娘……” “去吧,好好的伺候咱们陛下,可得叫他舒服才是。这里面要是没点儿声,邓德子说不得就起疑心了。”楚意绕了绕长发,“放心的去吧,过一会儿他就有知觉了,你叫他舒服了,他也能叫你舒服的。” 佩儿双唇抖了抖,却是不敢有什么动作,楚意眼神一狠,冷声道:“怎么的?还跟我面前装起贞洁烈女来了?你是个什么货色指量我不知道?” 佩儿被她的目光吓的全身发冷,她红着眼睛走向纱幔半掩的床榻,颤着手扯下了自己的腰带。 楚意寻了个角落席地而坐,目光发凉,嘴角扯起一抹冷笑,装什么装?这不正好全了她往上爬的心思? 是你先捨弃柳楚意的,所以你……有什么资格委屈别人捨弃你呢? 第29章 宫妃有毒(三) 床上身影交缠, 楚意眼观鼻鼻观心打坐练功, 任他们尖叫喘息她也不动如山。 等到里头停息下来,已经月至中天了。 楚意起身掀开床幔, 看着爽完了之后就晕过去的裴赋,拉起滑到地上的被子把他整个人都蒙住。 佩儿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楚意双手环肩道:“还不滚到床下面去躲着,躺这儿等本宫赏吗?” 不知道哪里灌了几缕凉风进来,佩儿身子一抖扯起角落里的宫女服胡乱套上, 手忙脚乱地扑到在地上爬到了床底下。 楚意扯下外头罩着的披风又将头髮散了下来, 在床上寻了个干净的地儿躺好,这才叫人送水进来。 外面守着的邓德子听到楚意的声音, 表情瞬间变的很奇怪,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嫔妃开口叫水。 他转身吩咐人备水,暗暗琢磨要不要叫太医院开些补药。 永宁殿的热水一直备着, 宫人鱼贯而入很快便将一应用具收拾好,她慢慢索索地起身,挥退了众人。 楚意就着被子一把将裴赋拎起来丢进了屏风后面的浴桶里, 这个时候云翠按着她白日里的吩咐带着宫人进来换上了新的床被, 她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不断传来水声的地方。 屏风后面隐隐可见两个影子, 一个坐在浴桶里一个站在浴桶边。 云翠手抖的厉害,努力抑制了半天发现没什么用,干脆便缩到了袖子里叫人看不出来异样。 这柳昭仪疯了!肯定是疯了! 云翠怎么想的楚意没兴趣知道, 她留着他们几人的命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是否真的忠心不重要,听话就够了。 云翠等人一退出去楚意就从披风后面转了出来,她拍了拍手,又把佩儿叫了出来,指着泡在水里人事不知的男人道:“去伺候陛下沐浴吧,洗好了就把人弄到床上来。” 指使了佩儿,楚意便打着呵欠回到了床上,被子熏了香,她闻着味道很快便入了梦乡,徒留佩儿拖着初次承欢的身子苦哈哈地给裴赋搓澡,满腹的委屈无处倾诉,只得一边洗一边流着眼泪。 第二日天还未亮裴赋起身上朝,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甚至残留的感知告诉他昨晚很爽。 裴赋满意地离开了永宁殿,而楚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宫里没有皇后,楚意用完早膳便照常宅在内室里练功制药。 这天之后裴赋连着半个月都宿在了辛淑妃的承安宫,叫一些打算看新欢旧爱撕逼的宫妃们大失所望,辛淑妃到底是辛淑妃,这手段果真是厉害。 裴赋不来,楚意乐得自在,那种垃圾货色她才不稀罕呢。 好男人多了去了,比裴赋强的更是不在少数。 想到这儿,楚意弯了弯唇,她不打算简单粗暴地弄死裴赋和辛悦,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最可怕。 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是打算弄死裴赋自己当皇帝的,可惜操作起来有些困难,琢磨了两天她就改变了主意。 皇帝不行,其实做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也不错呀。 楚意坐起身望向半开的窗户,心里头有了几分思量,她得好好计划一番才是。 ……………… 高树掩映的山间小道上,两拨人马正在纠缠,刀剑相交发出哐哐噹噹的声响,蒙面刺客这方人手较多武功亦是不俗,很快占了上风。
第54页 决明挥剑挡去刺客的偷袭,凌空翻身落在了马车周边,车内咳喘之声不断叫他本就提着的心又紧了紧。 这波人来势汹汹,一招一式俱是奔着取他们性命来的,他一脚将刺客横撂在地用长剑取了人命,道:“王爷,你没事儿吧?” “无碍。”马车内传出来的声音很是虚弱,决明听到他回了声心下稍定,站在树枝上头的楚意却翻了个白眼。 这声音一听就是快要去见阎王了,还无碍呢……无碍个鬼啊。 下方交战已经将近尾声,两方都伤亡惨重,只不过刺客这边来的人本就多,即便死了一大半还是占据着优势。 决明一挑十,看起来很是能耐。只不过,他身在围困之中一时却是顾不了马车上的人,只能眼看着几个刺客跳了上去,分身乏术。 就在这个时候,几颗携裹着厉风的碎石子儿相继砸落在几个刺客的后脑勺,尚未听见惨叫那几人便没了气息。 决明看向树梢上的红色身影,满目惊讶。他一早便知道那上面有人,原以为那女子和这些刺客是一伙儿的,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差了。 楚意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到了马车上,她抬脚将尸体踢了下去,转身对着决明和刺客们展颜一笑,那笑好似春花初绽,叫诸人皆有些怔愣。 楚意眨了眨眼,好心提醒道:“你们不继续打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决明,他反手就结果了最近的一人,鲜血溅了一地。楚意见他们打的热闹转身便掀着车帘子走入了内里。 她一进去便对上了一双清泠泠的眸子。 “姑娘是来杀我的?”男人勉强端直了身子,问道。 如今已是热的时候,他却仍旧穿着身儿冬装,宽大的白色斗篷罩着瘦削的身体,膝上还搭着条厚绒毯子。 他脸色苍白几近透明,唇色淡淡,叫人忍不住想要掏出口脂给他抹上几笔。 “姑娘?”裴瑄抿了抿唇,强抑住咳意,再一次开口。 那不甚柔弱却又努力坚强的小模样看的楚意嘴角一抽一抽的,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啊,我杀你做什么?我救你还来不及呢。” 裴瑄对她的话持怀疑态度,半垂着眸不再言语,楚意有些不大高兴,她半蹲在他面前,微仰着头道:“你这副表情是几个意思?我长的很可怕吗?明明这么漂亮。” 裴瑄:“……在下不过将死之人。”他距离死亡不过几步之遥,很多东西都看的很淡。楚意从斗篷里将他的手扯了出来,好似抓住了一块冰凉的玉石,裴瑄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忙要挣脱,“姑娘!” 他似乎有些羞恼,面上显出了几分血色。 裴瑄自小体弱,经常在死亡边缘徘徊,十个他凑在一起尚抵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点挣扎的力度跟挠痒痒差不多,楚意好笑地搭在他的脉搏上,一边把脉一边道:“我都说了我会救你,有我在你死不了的,将死之人这四个字不适合用在你身上。” 裴瑄捂着手帕咳嗽,他忍了许久,这一下迸发出来,直到咳的双眼泛泪身体发软都没能停下来。 他生的好,即便病弱却也掩不住自身姿仪,这般柔弱的可怜模样让楚意想起了迎风的小白莲,着实生出几分心疼来,哎哟哟,真是天妒红颜。 她坐到他旁边的榻上,半搂着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摸出一早准备好的药丸子强制性地塞进了他嘴里,待到他咽了下去,这才伸着手放在他胸膛上,运起内力催化药性。 根据药毒大全配出来的特效药很是好用,不过一会儿裴瑄的咳喘便平復了下来,他靠在楚意的肩上就连唿吸两下都觉得甚是疲倦,楚意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却觉他长发似缎柔滑喜人,不免又多摸了几下,说道:“不怕不怕。” 裴瑄闻言僵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在她怀里,连忙想要挣扎着起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默了默,只得开口道:“……姑、姑娘,可否放开在下?” 楚意斜了他一眼,体贴道:“没关系,你可以靠在我怀里多歇一会儿,不必逞强。” 裴瑄嘆气回道:“男女授受不亲。” 楚意冷哼:“你一个将死之人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是拿他刚才的话来堵他了,裴瑄自觉说不过她,又加之身体疲乏精神不佳,干脆认命地闭上嘴。 楚意又取出了一枚药丸子,两指轻捻着放到他唇边:“张嘴。” 他眼帘微动,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看的人心痒痒的,待男人缓缓张开嘴,楚意将药丸子放了进去,待到他吞咽之后又开始用内里催化药性。 白嫩细长的手放在靠近心口的位置,那一处发出的暖意让他整个身体都渐渐暖和了起来,裴瑄偏了偏头,入眼是雪白的脖颈再往上可见她艷红的双唇,精緻的眉眼,像是人间开的最好最美的花儿。 “我好看吗?”楚意停了内力,转手环扣着他细瘦的腰身,挑眉打趣道。 “好看。” 楚意略有些得意的笑出声来,裴瑄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霎时心擂如鼓。 “你紧张什么?”楚意埋头,与他只隔了几寸的距离,“我本就好看,你也不过说了实话,不必害羞。”
第55页 温热香甜的气息打落在他脸上,裴瑄唿吸乱了起来,将软哒哒的手放在她的肩上,即便使不上力还是轻轻推了推以示自己的抗拒,说道:“姑娘……” “你这么软软甜甜的叫我,怎么看都像是欲拒还迎。”楚意将他的手反握住,自得地调笑。 裴瑄:“……”他叫的很软很甜吗?还欲拒还迎?!!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楚意哈哈地大笑,决明听见这畅快的笑声拎着剑掀开车帘子直接钻了进来,大叫道:“王爷……” 刚喊出王爷二字,剩下的大半截话却是涌堆在喉间怎么蹦也蹦出来,他看着那穿着红裙的女人搂着自家王爷,食指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挑,目光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打着转儿,然后,他就眼瞅着王爷那几年如一日没什么颜色的面颊渐渐泛起了红潮,那费力喘息的模样, 真……真……真是人比花娇。 决明打了寒颤,旋即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楚意越看裴瑄越觉得顺眼,这模样实在是太勾人,只是时间不早了,她再不回宫恐会叫人察觉。 她取了仅剩的两颗药丸丢给了决明,“一天一颗,过两天再给你们送过来。哎,要走了,竟是有些捨不得。” 楚意扶着裴瑄小心地靠在马车上,她站起身半低着头,瞧着他淡白的双唇,笑嘻嘻道:“下次给你带盒口脂好了。” 车帘被风吹的半扬,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裴瑄的视线里,他想起那人方才低低说过的话,不由气血上涌,捂着唇勐咳了好几下。 第30章 宫妃有毒(四) 楚意回到皇宫的时候正是日落黄昏的时候, 换了一身儿衣裙正好赶上王贵妃晚上的生日宴。 她去的早, 园子里俱是忙着摆置瓜果点心的宫人,这算起来应该是她自进宫来头一次正式露面, 这本算得上是大事儿,可惜她志不在宫斗, 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皆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又让准备看戏的宫妃们大失所望。 “柳妹妹身子好了也不见出门走走,整日闷在永宁宫可是乏闷呢。”王贵妃摇着团扇,圆圆的脸蛋上酒窝随着笑言若隐若现, 看起来甚是可亲。 楚意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着点心, 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还好。” 王贵妃又道:“都说妹妹温和柔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楚意:“你需要看看眼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的是很6啊。 王贵妃:“……妹妹这话可是在说笑?” 楚意:“那你可能还需要看看耳朵。” 王贵妃面色有些狰狞, 险些将手中扇柄给掰断了:“柳昭仪!” “这就对了嘛,妹妹妹妹的叫,你不嫌烦我还嫌烦呢。”楚意掀了掀眼皮子,又埋头吃起了点心, 她今日中午在外面浪,连午饭都没吃,腹中空空实在难受。 她万事不挂心只盯着点心盘子, 王贵妃看的胃疼干脆别过头和一边的韩德妃瞎扯起话来。 陆陆续续的,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 就在这时有宫人报皇帝和辛淑妃来了。 裴赋今日穿着玄色常服,腰间繫着盘龙玉佩,剑眉上扬唇角带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 稍晚他一步的辛悦今日一反常态的着了盛装,水蓝色的曳地望仙裙上绣着流彩暗花,她拖着裙摆裊裊婷婷地走来,宫绦繫着在柳腰之上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两人一前一后,交映的月辉与灯光拉的影子老长,王贵妃紧盯着那交叠的影子恨不得剜出个洞来,脸色一刻比一刻难看。 楚意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渣男贱女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一番请安落座,这生日宴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今日是她生辰,裴赋非但没有陪着她,反倒给辛悦撑面儿,王贵妃心情郁郁连带着表情也不大好看,下方嫔妃说了许久的吉祥话她才稍稍放晴了脸色。 楚意仍旧一声不吭吃着东西,那方辛悦心中拉响了十级警报,斜下方的女人懒洋洋的半撑着头,不过素色衣裳略施粉黛,却也是秀色难掩,可叫荷花羞颜。 辛悦抓着袖口,美目之中有寒光闪过。 她今日知道柳楚意也要参加这生日宴,心里便存了比较的心思,特地缠了裴赋大半天,更是花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梳妆打扮,为的就是来个艷压全场灭她气焰。 如今……对方素衣淡粉,对比起来,她的隆重倒是落了下成。 楚意早就察觉到辛悦的目光,她放下糕点,接过佩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抬眸直勾勾地对上辛悦的眼睛,她双唇微动,笑着做了几个口型,最后露出了一个略带诡异的阴森笑容。 辛悦抚着茶盘的手一僵,心中升起滔天怒火,恨不得立马弄死她,她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辱骂她,贱人! 暗中看戏的王贵妃展颜一笑,她刚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呢,那柳昭仪分明在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这个婊子说的自然是辛淑妃,至于狗嘛……王贵妃顿了顿,瞅了瞅坐在上头的皇帝,不由想起当年柳楚意和他的那些传言,她轻唔了一声,站在柳楚意的立场上,这么骂好像也没错。 王贵妃越想越觉得坐在上头的裴赋膈应的很,她是世家贵女,入宫本就是家族需要,要说多喜欢裴赋这皇帝也不尽然,只不过后宫嘛本就是这样,面子全靠他来挣,她呢刚好又是个极好面子的女人。
第56页 她是两年前入的宫,那个时候宫里的嫔妃也就三两个,裴赋跟柳楚意打的火热,后宫形同虚设,因为这样她还对他生出了几分意思来。 好男人不多,一心一意抵得住诱惑的好男人更是少的可怜,一个皇帝对一个女人捧着真心,她看了也是羡慕的紧。 可惜,呵……男人啊总归是男人,他们走肾,不比女人走心。 一边说着我心悦你,一边广纳嫔妃,屁的真爱啊,也就柳楚意那个读书读傻了的蠢货才会信呢。 王贵妃越想越远,到最后心中念着,还是抓牢权势来的好,找机会生孩子,推儿子上位实在些。 不得不说王贵妃是个很有思想的女人,楚意的想法很大程度上和她的相吻合,当然她是不可能给裴赋生什么儿子的,她的重心都放在佩儿身上。 裴赋子嗣艰难,一直到原主死去,后宫里都没有孩子出生,还是后来辛悦吃了不知道多少丹药才生了个病弱的男娃。 思来想去,这应该是裴赋出了问题存活率过低,找到了源头,楚意便在药毒大全里翻到了对症之药,每当裴赋到永宁殿来,先给佩儿塞几颗药丸子,有事半功倍之效。 至于救治裴瑄,完全是为了到时候推奶娃娃上位的时候,不说能够借他之力,至少别给她添乱。 要知道裴瑄虽是个病歪歪风吹倒,但手上的权力颇大,要不然裴赋也不会一心想他快些去见阎王。 以上都是楚意的计划,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她躲在房樑上瞧着下方浴桶之中柔弱的小白莲,咽着口水摸了摸下巴。 要不然还是她自己生一个? 自家娃上位没有后顾之忧,还能顺便给裴赋带上一顶又大又绿又耀眼的帽子,想想就感觉很刺激。 就是不知道这个主意和原本那个比起来,哪个更节约时间些。 裴瑄突然打了寒颤,他疑惑地拨了拨水,这水才刚放进来不到一炷香暖和的很,怎么发冷呢? “时间差不多了,泡久了可不好。”楚意从横樑上飞落在浴桶边,她的突然出现让裴瑄打了一个激灵,楚意伸出手指比在他的双唇上,“嘘,小点儿声哦,把我吓到了,你的病就没人治了。” 说到治病,裴瑄表情微变,自打吃了她给的药丸子,他的精气神明显好上了不少,咳的也没以前厉害了。 他渐渐平静下来,开口道:“姑娘,你怎么会到王府来?还、还……”还缩在上头看人沐浴! 楚意扯下屏风上的宽大长巾,回道:“来看你啊,顺便送药。” 裴瑄自觉伸手就要接过她握着的长巾,楚意却是一个避闪到了侧边,手指勾起他的一缕长发,道:“还是我来吧,摔了就不好了。” 裴瑄脸一僵,弱弱道:“不、不用了……在下叫小厮进来便好。” 他话还没说完,楚意便握着他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长巾裹着人半搂在怀里,一手圈着肩一手往下穿过膝盖窝抱了起来。 楚意微嘆:“你真轻,太瘦了。” 裴瑄默默地扯了扯那块长布将自己下半身盖了个严实,整张脸并着脖子通红一片。 待被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楚意怕他着凉,将架子上的镶绒大氅递了过去,他道了声谢裹在身上,靠在软枕上头。 室内沉寂了半刻,楚意想起了正事儿,从袖中取出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子递到他唇边。 知道这药是好东西的裴瑄顺从的张开嘴含了进去,药丸滑入口中,唇瓣含着指尖,那人还不消停地在他唇上点了点。 这不算完,她转而将手放在他胸膛上,刚刚沐浴完外面只套了一件大氅,她撩开衣襟,肌肤相触。 她的手像是烙铁,搁在他身上热的慌,裴瑄双颊泛红只觉脑袋都快冒烟了。 “你别乱动,我给你催动药性呢。” 裴瑄觉得这日子真是难熬,他低声道:“柳昭仪,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当真不认识我呢。”楚意笑嘻嘻地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裴瑄扯了扯嘴角,他是不识得她的,但是决明见过她,当时没想起回到府中才后知后觉,他其实挺疑惑的,柳家,这柳昭仪是哪儿学来的功夫本事,还有这医药之术? 他虽未曾见过她,却听过不少传言。 柳家女貌绝色姿婉仪,端雅柔顺堪称女子表率,可……眼前这人,除了貌绝色这一点对的上,其他的,恕他直言,莫说不沾边,简直相隔十万八千里。 “你不必管我,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呀。”楚意答道。 “本王感谢昭仪救命赠药之恩,但……”裴瑄手微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下,正色道:“昭仪所行所举于理不合,还望自重。” 自称从‘在下’二字变成‘本王’,似乎想通过这一点来表达自己坚定的态度。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端着姿仪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意点了点了他发红的耳廓,指尖一直滑落到那泛白的双唇上,说道:“你这嘴真不消停。” 裴瑄:“……”好难沟通啊。 “柳昭仪,你还是快些回宫去吧。”裴瑄有些心累,“宫中人多眼杂,一个不好便、便……”
第57页 他后头的话还未说完,面前便出现了一张放大的美人脸,紧接着那艷红的双唇将他未完的话尽数堵在了嘴里。 他双唇发凉,要不是那急促唿吸间带出的温热气息,楚意差点儿就以为这是个冷冰冰的玉人了。 她双手撑在床沿上,半个身子微贴着裴瑄胸膛,亲吻的同时还颇有闲心的观察他的表情。 裴瑄整个人都紧绷着,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心都差点儿从肚子蹦出来。 他自小便是个病秧子,活着都成问题,男女之事是从未接触过。且随着年长,他身体越来越弱,有时候发起病来连行走都艰难,身边伺候的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小厮,女人……这种生物离他很远很远。 裴瑄脑子里乱闹闹,刚开始他还能思维发散想东想西,过了一会儿便满脸通红唿吸不畅,全身发软。 “这儿除了说话其实还能做很多的事儿。”楚意指了指嘴巴,看着他拽着被子软软地靠在枕上,隽秀的眉眼残留着几分因过度亲近浮上的羞恼,这种类型真真是叫她有些把持不住。 楚意铁了心戏弄他,想起在上个世界看到的那些,又凑到他耳边,细语低喃道:“小皇叔,你真甜。” 裴瑄:“……”你好好说话! 第31章 宫妃有毒(五) 决明在外面守了许久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响动, 他怕出什么事儿敲了两下门, 却没得到回应。 他心下一惊,推开门便沖了进去直奔屏风后面的浴桶, 扒在桶上瞅了半天确定自家王爷没溺水才转了出来,一转进内间便瞧见靠在床上脸红髮呆的裴瑄。 裴瑄的脑袋里正在砰砰砰地放烟花, 那人临走时说的话在耳边绕过来绕过去, 他摸了摸自己唇,不大自在地抿了抿,甜、甜? “王爷?王爷!”决明连着叫了五六声, 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裴瑄勐然回过神来, 尴尬扯了扯被子,道:“怎么了?” “你没事儿吧?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要不要叫大夫来瞧一瞧?”这脸红的好像发烧了,决明担忧的不行。 裴瑄偏了偏头,拒绝了。他沉默了半刻,开口道:“查出来了吗?” 决明回道:“和皇宫里有点儿牵扯。” “他比不得皇兄。”裴瑄心中微嘆, 他本活不了多久,他的皇帝侄子却是这微末的时日都等不得了。 身为皇帝,他忌惮他手中的权力可以理解, 可这手段心性比起先皇差得远了。 想到裴赋, 他不免又想起当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一段感情。柳楚意和裴赋这两个名字已经绑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饶是他甚少关注这些,也听过不少他们二人之间的事,甚至因为身在皇家, 他比别人知道的更多。 他的皇帝侄子真是贪心呢,有了新欢也不肯放下旧爱,裴瑄抓着被子的手顿了顿,柳楚意……柳楚意。 “决明,永宁宫那儿你多放些心神。”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到底、到底她的药能治他的病不是? ……………… 楚意本来是去裴瑄送最近几天需要的药,可到最后又把药拿了回来,留在那里做什么?还是每日都由她亲自送去的好,还能顺便瞅瞅美色占点儿便宜呢。 楚意心情很好地叫人搬了张藤椅到院子里,她坐在树荫下,哼着小曲儿翻看话本,佩儿与她捏着肩。 “娘娘,小福子午时出去了一趟。”佩儿将自己掌握到的消息悄声上报。 楚意翻了一页,随口问道:“去了哪儿?” “御花园。”佩儿嘴角微动,继续告状,“他去见了御花园的管事太监,是辛淑妃的人,娘娘,他不安分呢。” 佩儿这话说的不假,那小福子确实不安分,他存了什么心她能猜出个一二来,吃了她的千虫丹还撑着继续搞什么双面间谍,可真是个人才。 可惜这个‘人才’和她站不到一边儿去。 楚意望了望顶上的随风晃动的树叶,嗤笑道:“不安分啊,那就没有留着他的必要了,你说是不是呢,佩儿?” 佩儿心口一抖,附和道:“娘娘说的是。” 处理小福子根本用不着楚意亲自动手,只需要在千虫丹的毒发作的时候不给他解药,他便只能死路一条。 今日正是毒发的时候,楚意晚间沐浴后披散着头髮坐在偏殿,殿中的宫人早已尽数退下,只小福子和佩儿云翠三人。 佩儿和云翠提前吃了解药,待她坐下便各自顺从地站在她两边,小福子在地上打着滚儿,疼的满头大汗青筋直跳,他不解地伸了伸手虚空抓了几下,断断续续道:“娘娘、娘娘……救、救命……” “听说你今日午间去见了一个人。”楚意捻着一颗解药左看右看,“看来辛悦给你安排了点儿任务,是也不是?” 这个时候小福子哪里还敢隐瞒,忍着疼托盘而出。 小福子是在楚意进宫的第五天和辛悦搭上的线,他有野心也机灵,对于现今整个后宫的局势看的很是清楚,他知道皇帝喜欢辛淑妃,而他现今跟的主子充其量也就是个昨日黄花,且这位还出生端身正德的书香世家,手段哪里比得上承安宫的主子?
第58页 他思索了一番便站到了辛悦的阵营里,如他一般的还有佩儿和云翠。 虽说搭上了线,但辛悦最近都没有用他们的打算,可没想到楚意在王贵妃的生日宴上把人的怒火彻底挑了起来,辛悦就不是个会受委屈的,转头就叫人联繫起了永宁殿的眼线。 佩儿和云翠最近贴身伺候楚意,对于她的性子手段比起小福子这个太监清楚的多,那边递来消息他们全当做不知道,仍旧该干嘛该嘛,小福子一个人准时赴约。 那边倒也没叫他做什么事,只叫他机灵点在楚意面前多露脸,回头方才好便宜行事。 小福子胆战心惊地将他和老太监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连连磕头表达自己的忠心。 楚意坐在榻上纹丝不动,微笑的看着他面目扭曲身体痉挛,最后惊恐地瞪着双目一脸不可置信,他到死都不明白,一个月前良善的能救下他命的女人为什么会突然变的这么狠心。 楚意淡定的起身从他腰带缝儿里取出了一张纸条,那上面写着九月十一。 九月十一在大离是个很好日子,因为这一日是皇帝的寿辰。让她猜猜辛悦想干什么?楚意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大概是要送给她什么大礼呢。 “这尸体怎么处理你们自己看着办,出了差错可别想着本宫救你们。”楚意慢悠悠地晃进了内室,躺在床上翻看着药毒大全,上面密密麻麻的方子看的人眼疼,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搂着被子侧身入眠。 这几日后宫不大太平,宫妃们聚在一处求着王贵妃出出主意,已经连着一个月了,裴赋只要一下朝就直奔辛悦的承安宫,去了之后便再也不出来,连奏摺都是在承安宫批的。 以往的时候辛悦虽然得宠,她们却能沾点儿肉沫,现在好了从月头素到月尾,别说肉了,男人的影子都瞧不见,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这边方婕妤吱个声,那头季美人搭个腔,角落里萧才人还装模作样的点了点眼角,你一言我一语的,王贵妃头都快大了。 她勐地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你们到本宫这儿来哭有什么用?有那个功夫不如到陛下面前去嚎两声。”她们以为就她们愁?她还愁呢,男人不来,她生孩子夺权的大计也不知道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了嘴,王贵妃看着眼前这一群好似打了霜的美人儿们心里头也是郁闷,旁边的贴身宫女便劝着道:“娘娘,今儿个日头不大,要不要去御花园走走?听说里头新进了一批花儿,开的正好呢。” 王贵妃一听,左右无事遂手一挥带着一大票的美人儿去御花园散心。 几个高阶嫔妃坐在亭子里喝茶摆着闲话,份位稍低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八卦,王贵妃和韩德妃两人正在说着娘家侄子侄女的婚事,穿着碧色宫装的萧才人拎着裙摆一路狂奔过来,吓了两人一跳。 “成何体统!”王贵妃眉头一皱就要责问,萧才人连请安都忘了,急急道:“娘娘,娘娘,假山那头有人……有人在、在……” 萧才人面颊绯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王贵妃神色一凛,光洁的脸上蓄起怒火。她勐然起身,随着萧才人方才来的路大步走去,韩德妃也连忙跟了上去,这宫务她也沾了边,出了事儿她自然也是会受牵连的。 王贵妃和韩德妃走的匆忙,余下的宫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凑了上去。 一群人尚未靠近假山,便听见女人娇柔婉转的叫声伴着些不堪入耳的淫词。 里面似乎正在兴头上,也没发现她们的靠近,直到一些年纪稍小的宫妃实在受不住这荒唐弄出了声响,里面方才安静下来。 王贵妃脸都快气歪了,在御花园偷情,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还不给本宫滚出来!” 辛悦背靠在假山上,凹凸不平的石面儿硌的她有些不舒服,外头那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吓的她脚一歪差点儿倒在地上,好在理好衣服的裴赋拉着她圈在了怀里,才没叫她那张美脸着地。 辛悦伸着双手勾搭在他的脖子上,贴着他胸膛蹭了蹭,满脸不悦道:“赋郎……” 裴赋被她那张越发美丽的脸晃的双眼发昏,好在外面王贵妃又吼了一声才让他堪堪把持住,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裙将半裸的女人包裹严实抱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王贵妃差点儿没把自己的眼珠子瞪出来,瞧瞧她看见了什么?四夫人之一的淑妃娘娘和素来重规矩的皇帝陛下在假山里头顶青天脚踏黄土的白日宣淫! 没遮没掩的,他们就不怕裴家皇室的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见? 一群女人大眼瞪小眼,今日她们可真是大开眼界! 王贵妃揪着帕子,表情僵硬地看着裴赋的远去的背影,辛悦靠在他肩上,朝着她们露出一个含着不屑的讽笑。 王贵妃的眼神霎时就变了,这个女人是越来越放肆了,看陛下这态度做派,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不过几日未见,怎么觉得淑妃娘娘容色更盛从前了?”萧才人凝视着那张脸,呆愣愣地说道。 ……… “因为我给她下了‘美人春’啊。”听到佩儿的问话,楚意难得的给她解释了一下,“她只会越来越漂亮,漂亮的让男人把持不住。”
第59页 佩儿眼前浮现出裴赋那张威严俊美的脸,不甘地捏着拳头,道:“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帮着辛淑妃霸占圣宠是个什么意思? “你也想要?”楚意呵呵一笑,“极致的美丽是需要生命来换的,你要么?” 佩儿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楚意撑着脑袋,美人春这药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它会吸食体内灵力温养容貌,若是体内灵力不足,它便会一点一点地转变为美人毒,然后容颜枯,不会致死却会让爱美之人生不如死。 这东西若是在修真界,对于女修来说是挺不错的东西,毕竟它所需的灵力很少,对于她们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可这里是一个灵气匮乏的世界。 她前几日发现辛悦引气入体成功,想也没想就给她下了美人春,她啊还是乖乖的做个普通人吧。 等着她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再来算算这因因果果。 第32章 宫妃有毒(六) 御花园这事儿一出, 王贵妃原本想要让楚意和辛悦两虎相争的心思彻底歇了下来。 那柳楚意整天窝在永宁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辛悦独占风头一日比一日嚣张,现在居然都敢勾着皇帝在假山里干那档子事儿, 再过些日子这后宫怕没人是她对手。 王贵妃动手了,韩德妃也没落下, 后宫的女人头一次矛头一致直指承安宫。 辛悦忙着拆招倒是没空闲来找楚意的麻烦。楚意得了闲, 每日浪的飞起。 她念叨着宫外的美人儿,只要寻得了空便会偷偷摸摸出去一趟。 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檐下的灯笼随着凉风晃动, 烛火映出来的光明明灭灭, 照落在庭院石凳上的人身上。 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外衫,手里握着书卷, 眼睑低垂,神情恍惚。楚意翻墙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她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这外面连人脸都瞧不见,你能看得清楚书上的字吗?”楚意坐到他旁边, 手肘抵着石桌从他手里将书卷抽了出来,随意翻了两下。 他抬眸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将书拿了回来, 轻摩着蓝皮封面,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反问道:“柳昭仪怎么过来了?” 临近初秋的晚风已经掺了不少凉意,楚意扯了扯他身上单薄的外衫,不悦地皱眉, 她抱着人熟门熟径地走进屋内将人放在床上又扯了一件大氅扔在他身上,道:“你每日都问上这么一句,会显得你很有心机知不知道?” 她得意地笑了几声,又道:“不过……既然你喜欢听,我每日都与说上一说也无妨。” 裴瑄将大氅搭在肩上,便听到她如往常一般的回话,她说:“哎呀,我过来是因为我想你了呗,想来看看你呢。” 他唇角忍不住上扬,努力压制了许久都没能平復下去,好半晌过后才端正视线,正色道:“昭仪又在胡言乱语了,叫人听见……” 楚意捂住他的嘴,坐在他身侧,双唇轻触着那发红的耳廓,低声道:“嘴里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实诚的嘛。” 裴瑄揪着袖口,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还有些伤神,复杂的他自己都辩不出来。 楚意最喜欢看他那张脸,她指尖在那上面轻轻拂过,道:“你的院子留着灯,屋内没有人,难道不是在等着我?小皇叔怎么也是个心口不一的人呢?” “你、你别这样。”裴瑄憋了半天,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双清湛的眸子里含着些许不明情绪,楚意偏着头对上他的眼睛,如他所愿的收回手。 她心中嘆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觉的兴致缺缺,好似没什么意思,将带来的药瓶子丢在了床褥上,伸了个懒腰。 “算了,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这里面的药你留着用吧,每日一粒。”她说完话便脚步轻快的往外走,打算先去聚香楼买点儿好吃的再回宫去。 她今日从来到离开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裴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勐地站起身来,披着的大氅滑落在床上,他双唇微动,尚未来得及出声儿门口便没了人影。 他有些慌张,拖着有些发软的腿走到门前,院子里已然空无一人。风吹的他有些冷,心头慌张又更添了几分。 他数了数药瓶子里的药,有十来颗。 她以往每日与他送药来都是一颗一颗的给,虽然没明说,但他知道,她是借着送药过来看他,可是今天她把未来十几天的药一下子都给齐了。 裴瑄紧捏着药瓶,也许明天她不会来了。 楚意确实没有再往裴瑄那儿去,她是个懒人,兴头一过她便懒的往外跑了,再说了,看裴瑄那个样子想要拿下他怕是得费些时候,有那功夫还不如帮着佩儿把裴赋勾搭过来滚床单呢。 今日是太医请脉的日子,这后宫鲜少见到外男,楚意难免多瞄了这小太医几眼。这小太医面容清秀,瞧着有些女气,她拎起搭在手腕儿上的帕子,问道:“小太医瞧着面生呢,不应该是宋太医给本宫请脉吗?” “宋太医告老还乡去了,微臣是新上来的。”小太医低垂着头回道。 楚意轻笑:“姓什么叫什么?” “回娘娘的话,微臣姓林。” “抬起头来。”楚意点了点桌几,命令道。
第60页 林太医犹豫了一下,抬起头便见秀眉美目,她突地展颜一笑吓的他连忙又将头埋了下去,告退离开。 楚意抿唇轻笑,对着佩儿道:“这小太医生的可比你还好看呢。” 佩儿附和了两声心思明显不在这儿,楚意想着方才小太监来传话说皇帝今晚要过来,哪里不知道她在想着些什么? 她也不恼,只端着茶盏表情凉薄:“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佩儿,你最好祈祷老天爷能给你一份好运。”若是这一个月还是没能有喜讯儿,她只能重新帮她找个好男人了。 她悠悠地哼着曲儿,佩儿却是脸色刷白。 ………… 林太医郁闷的跟着王府的下人穿过弯弯绕绕的小路,他只是个小太医,这王爷不舒服叫他来能帮着什么忙?他主妇科,其他的都不拿手啊。 “微臣拜见王爷。”他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等着上头的人叫起。谁知跪了许久也没听什么声响,他差点儿以为自己摊上大事儿了的时候,上头总算是出了声儿。 “抬起头来。” 林太医莫名觉的这话耳熟,他今天上午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心下疑惑不解却也不敢怠慢,依着吩咐抬起了头,目光平视不敢有过多动作。 裴瑄紧盯着堂下之人的脸,细眉长眼面色白皙,年龄上有些小,估摸着尚未及冠。他瞧了许久,挑剔的视线来来回回,林太医额头直冒冷汗。 “王、王爷?”林太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裴瑄收回目光,想起宫中的人传来的话,心下有些不悦。这姓林的太医不过是比他年轻些,比他有精气神些,除了这两样,他哪里还有什么比的过他?他又打量了对方几眼,越看越是心烦,不耐道:“退下吧。” 他语气不算好,林太医依言退出去站在外头摸了摸鼻子,所以王爷叫他过来是干什么的?叫他跪了一会儿,又盯着他瞧了半晌……这是个啥意思? 心口不舒服的厉害,裴瑄打算去书房看些公文,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站在决明面前,肃着脸问道:“你觉着,本王比之那林太医如何?” 决明愣了一下,答道:“这没有可比性啊,王爷。”一个太医和一个王爷,这身份之间的差距说是堪比鸿沟也不为过。 裴瑄皱眉:“本王的意思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决明嘴角抽了抽,这个问题怎么那么奇怪呢?他挠了挠头,回道:“当然是王爷你啊。”开玩笑,别的不说,论这相貌世间少有比得上他主子的,要不是常年疾病缠身,哼,什么天下第一公子通通靠边上去。 裴瑄心情稍微好了点儿,背着手大步往书房去。他看了半天公文,晚些时候用了点粥便将院子里的人尽数挥退了下去,如以往一般坐在院子里,也不拿着书卷装模作样了,两只眼睛黏在院墙上一动不动。 夜风微凉,却比不上心凉。他坐了两个时辰,可结果还是跟前几日一样。 吹久了冷风,头晕乎乎的。 他支着头,竟觉得有些委屈。 “真是魔怔了。”裴瑄曲着食指敲了敲额头,胡思乱想到荒唐的地步了,他强迫自己平復心绪,取了书案上的佛经翻阅,这一读就是整宿。 “王爷,你、你这是怎么了?”第二天决明看见他憔悴不已的样子,拔腿就要去叫大夫,裴瑄制止了他,捏了捏鼻樑道:“没事。” 决明不大相信,裴瑄苦笑,他的身体确实没什么事儿,可他的心好像疯了。 ……………… 最近后宫里闹的厉害,裴赋自小受的是正规皇室教育,对于那日被满宫女人撞破好事也稍有些底气不足,白日宣淫本就不该,他还直接在外头假山就办了事儿,这就是大不该了。 回想起当日活色生香的情景,他喉咙有些发干,面前好似浮现出了淑妃在他面前娇吟喘息的模样。 裴赋灌了半杯茶意图压下心头的邪火,踌躇了半刻直奔永宁宫而去。淑妃那里暂时是不能去了,好歹忍过这两天免得落人口实,这宫里美人不少,可能和淑妃平分秋色的也只有阿楚了。 裴赋来的很急,楚意靠在床上翻看话本,看见他还怔了一下。没人跟她说皇帝要过来啊,她自然也没有叫佩儿准备。 裴赋正是憋的慌,他将人拉在怀里,握着她的手:“阿楚在看什么?” 楚意烦他的很,将手扯了过来没做搭理,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好,遂道:“看书呢,眼睛有些疼,去院子里走走?”她得先缠着裴赋出了屋子,佩儿才好找机会躲在床下面。 她学着原主的神态动作,轻抿着唇柔柔一笑,扯了扯他的衣襟,软声道:“就出去走一会儿,三哥哥。” 裴赋排行老三,温仪唤他三哥,阿楚喜欢唤他三哥哥,这称唿真是久违了。 “走吧。”裴赋想起了以往那些岁月,昔年的欢欣做不得假,他嘆了一口气与楚意一道走了出去,立在床头的佩儿目光闪烁。 两人在外头呆了两刻钟,裴赋正是感慨的时候,楚意也不想和他瞎扯掰,两个人就在院子里逛了几圈儿,待到有人提醒时辰不早了,裴赋才揽着人回到了内室。 …………
第61页 灯架上的烛火燃烧殆尽,下人换了新烛小心笼上灯罩战战兢兢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案前的男人双手撑抵在沾满了墨汁的桌沿上,低着头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阴影当中,墨汁顺着桌角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动,身子一个后仰瘫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已经差不多毁了的画。 “陛下连着几日歇在永宁宫。” “昭仪娘娘最近很是得宠,心情也不错,每日见着都是带笑的。” 宫中传来的消息在他耳边不断迴荡,他紧握着拳头,她心情很好,她很高兴。 她为什么高兴呢?那个人对她好,也会对别的女人好,有什么好高兴的? 裴瑄只觉得一颗心酸胀的厉害,先头还说想他喜欢他呢,转头就对着别人殷勤去了。 真是个坏女人。 这般想着,他心里头委屈更甚,他那日不过故作矜持了一下下,她倒好,说走就走,走了不来看他也就算了,还跟别人…… 他将画收了起来,又念道:“坏女人。”真是坏透了。 第33章 宫妃有毒(七) 裴瑄念了一夜的坏女人, 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那凉凉的目光看的高坐上首的裴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裴赋手指微动, 难不成是发现了他暗中对他下手的事儿? “小皇叔,朕可是有什么不妥?”他虽暗恨对方命大, 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至少也得等到他把皇祖父交到他手中权势收回来。 裴瑄摇了摇头, 放低视线,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点儿什么来。 裴瑄这半个月过的异常煎熬,相较之下楚意简直不要太舒服。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什么事儿都不用做, 若真是闲得慌了便偷偷摸摸的跑出宫玩儿个把时辰才回来, 这日子当真是过的好比人间天堂! 裴赋在永宁宫连宿了三日,第四天又开始钻进了辛悦的承安宫夜夜笙歌。受‘美人春’的影响, 辛悦的那张脸越发娇艷,便是宫中的女人瞧见也会晃神,更何况男人。 辛悦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可太医查不出来, 她只得私下瞎炼些排毒的丹药,日日服用求个心安。 过两日便是皇帝寿辰,辛悦坐在妆镜前细细地瞄着眉, 本来以她现在的容色根本不必往脸上涂抹东西, 可她享受这个过程, 日日都要摆弄几下。 “听说小福子死了?” 身边的宫女回道:“回娘娘的话,听说是失足掉进了荷塘里,前两日才被捞起来, 那样子已经没法看了。” 辛悦拿起桌上的胭脂盒,用手沾了一点:“失足?不见得吧。”她呵了一声,“想来是柳楚意发现他和咱们有联繫,把人给弄死了。” 宫女结巴道:“不、不会吧,柳昭仪可是柳家的女儿。”她可是张北溢老先生的外孙女儿,柳正书的亲女儿,自小学的便是修身立德,不至于这么狠毒吧? “少见多怪。”辛悦啪的将胭脂盒扔在梳妆檯上,握着象牙梳子轻顺着长发,“东西都准备好了?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娘娘放心。” 辛悦嗤笑一声道:“可不要让本宫失望啊。” ……………… 裴赋的寿辰当然不可能只是小宴一桌,当天数得上号的朝臣几乎都有来参加晚宴。这种大型的宴会,后宫里也就四夫人能出去露个脸,其他人就没那个殊容了,楚意坐在院子里瞧着天上繁星,突有御前宫女过来,说是裴赋叫她过去。 “去哪儿?”楚意似笑非笑地问道。 御前宫女不卑不亢回道:“娘娘去了便知道了。” 楚意倒是没想到辛悦布眼线的手段如此厉害,就连裴赋身边的掌事宫女都能被她攥在手上。这御前掌事宫女亲自来请她,她能不去吗?当然不能呀。 她含着笑随宫女出了殿门,天色已暗瞧不大清前路,不过却也知道这是在往晚宴旁边供人歇息的培源殿去。 培源殿中清静的很,除了几个宫女太监外几乎没有什么人,掌事宫女引着她到了偏殿,弓着身就要退下:“娘娘稍等。” 楚意玩儿着腰间宫绦不大在意地应了一声,不过抬头转眼间偏殿里的人便散了个干净。 屋内的炉子里点着香,她轻嗅了两口,摸着下巴笑的促狭。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楚意看着来人暗嘆了一声辛悦好算计,这事儿要是真成了,扳倒她和王贵妃不在话下。 来人是王贵妃那刚刚升任兰台寺大夫的幼弟,王家这一辈的最有出息的儿郎。 他穿着一身暗色的锦袍,捂着胸口脚步虚浮。 他酒虽喝得多却也还认得出人来,扶着朱红色的柱子,瞅着楚意半天低低地唤了声柳小姐。 原主的记忆里倒是有这人的影子,本朝最年轻的三元案首,从翰林院编修到兰台寺大夫只用了不到三年,姿仪气度才学本事远超京都其他世家子弟,说起来这人算是她父亲柳正书的半个弟子,往些时候常到柳府来讨教学识,原主也能与他见上几面。 “王佑呈?”楚意翻了半天记忆才叫出他的名字,他嗯了一声滑坐在地上,后知后觉道:“不对,该叫你柳昭仪了。”
第62页 说到柳昭仪三个字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惆怅,楚意挑了挑眉,这位不会是原主的桃花儿吧? “你在、在宫里……可还好?”王佑呈问了话,不待她回答又突地嘤了一声,异常难受地捂着额头,“这是熏的什么香,闻起来这般不舒服。” 楚意眼看着他从昏昏沉沉的摇着头到最后栽倒在地上,抿笑拎着裙子回到床上寻了个舒服的地儿侧躺下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又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听声响大概有三个人,他们在往她躺的床上搬东西,确切的说应该是在搬晕倒在地上的王佑呈。 王佑呈身上传来的沖鼻酒味儿让楚意忍不住皱了皱眉,待到那几人蹑手蹑脚离开后,她捂着鼻子睁开眼睛,王佑呈就躺在她身边,身上的腰带已然不见了踪影,衣襟大开。 楚意龇了龇牙,这莫名的让她想起了在上个世界看到的宫斗宅斗剧。 她撑着床跳了下去,从腰间束带里取出黄色的小纸包,将里头的细粉一股脑地全部倒进了香炉子里,笑着盖好盖子拍了两下,方才悄悄地把王佑呈转移到了别的房间。 安顿好了王佑呈她又回到了方才的屋子,吃了颗解药,脚尖轻点跃上了横樑。 ……………… 两排曲拱的灯架悬吊着六方宫灯,宫人端着酒壶侍立其下,低眉颔首。裴瑄坐在食案前目光沉寂地盯着空了的酒杯,很快便有人与他满上。 他端着杯盏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句接着一句的贺寿词,看着庭前翩跹舞姿赢得喝彩一片。 “王爷,那边出事儿了……”决明接到消息丝毫不敢耽误,俯身附耳。 裴瑄一凛,眯着眼在看向上头与裴赋说话的辛悦,他按压住心中的急躁缓缓站起身,正了正衣襟,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座位。 走出众人的视线范围,也不顾不得行为举止是否合宜,一路狂奔去了培源殿。 房门被勐然推开的时候,楚意还以为是裴赋和辛悦过来,往下一看却是好久不见的裴瑄。 他看起来比半个月前精神了许多,身板儿也没以往那么瘦弱,只那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 楚意曲着腿,见他仓皇的掀开床幔又匆匆放下,料想这人估计是知道了点儿什么,打算着来英雄救美的。她撇了撇嘴,飞身下去将人拎到了横樑上。 两人坐在上头大眼瞪小眼,裴瑄缓过神,凝视着斜睨他的人眼中渐渐浮现出笑意来,他扯住她的袖口,抿了抿唇道:“你……” “闭嘴!”楚意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快速地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厉喝。 裴瑄呆了一下,以往见着面她都温言软语,这般态度还是头一遭,半个月不来看他也就不说了,她现在居然还凶他! 裴瑄扭头,清湛的眸子里含着三分控诉七分委屈,楚意被看的莫名其妙,伸着手指戳了戳他额头,低声嫌弃道:“你脑子坏了?这么看着我。” 裴瑄:“……”完了,她现在不止凶我,还嫌弃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有人来了。”楚意话音刚落,裴赋和辛悦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她的视线。 辛悦是带着裴赋来捉姦的,当然了,她不可能直接跟裴赋说你女人和别的男人正在恩爱,咱们一起去看看你的帽子够不够绿吧。 她是借醒酒的由头缠着裴赋陪她过来一趟的,殿内烛火摇曳,辛悦异常兴奋地舔了舔唇瓣,啧啧啧,王贵妃要是亲眼看到她怎么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弟弟,一定会呕死过去的。 “爱妃可要躺一会儿?”裴赋走到床榻边上,撩起双层的胭脂色帷幔,朝着方枕抬了抬下巴,“过后再喝杯解酒茶。” 床上空无一人,只孤零零地落着一个方枕,辛悦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听着裴赋的话连忙侧了侧头挡住自己逐渐扭曲的脸。 不是说安排妥当了吗?一群废物!人呢?!! “爱妃在想什么?” 裴赋无奈地对着她招了招手,辛悦心中暴跳如雷大骂废物,面上却是已经调整好了表情,微蹙着眉头莲步轻移,如花中蝴蝶般扑到裴赋的怀里,娇嗔道:“自然是在想陛下呀。” 裴赋箍着她杨柳般的腰肢,将人往上提了提,暧昧地轻咬住她光莹如玉的下巴,道:“想朕什么?” 辛悦捂着有些发疼的下巴,勾着唇,羞怯道:“想陛下的好呢。” 美人是越看越美,尤其是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双颊飞粉目有水光,长睫轻颤勾的人心痒难耐。 裴赋的唿吸节奏略有些乱了,内里深处渗出来的燥热叫他的视线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一寸寸侵略着如雪的肌肤。 辛悦也觉得有些难受,她扯着他的衣襟,尾指勾抹着上头的龙纹,踮起脚娇娇软软的叫了声:“赋郎,妾觉得有些不大舒服。” 她不出声儿还好,这勾心挠肺的语调缠缠绕绕,将裴赋的理智彻底击溃,揽着人就倒在了床上。 下方战况激烈的超乎想像,楚意耸了耸肩,她好像把药加多了,这两人都中了药,估计得一战到天明……不过,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培源殿也不是个合适的地方,若是叫哪位大臣或是夫人撞见,啧……哎呀,她都能想像得到他们面部僵硬尴尬的模样了。
第63页 “楚、楚楚……”裴瑄被她扣着脖子,半靠在她身上。 楚意听见这称唿忍不住挑眉,压低声音道:“你叫我什么?”半个月不见,这傢伙到底经歷了什么?不是应该一本正经地叫她柳昭仪吗? 裴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红着脸拉着楚意的袖子,微喘着气道:“我、我难受。” 下头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他咬着下唇往她面前凑了凑,蹭了蹭她的脸颊,有些委屈又隐隐含着不自知的兴奋。 “真的难受,很难受……” 楚意:“……”哦豁,这傢伙也中药了,更加哦豁的是,她根本没有准备多余的解药。 楚意纠结地看着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男人,往日清隽的眉眼浮上了诱人的醉意,额头上布满了细汗,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 她伸着自己的三个手指头对着琉璃树发誓,她绝对不是一个喜欢趁人之危的女人。 楚意扳正他的脸,扯了扯嘴角,正色问道:“男人,要不要和我睡?” 裴瑄不解地歪了歪头,好似春日湖水粼粼泛光的眸子瞅着她,薄唇抿动:“嗯?” 楚意被他的歪头弄的心肝儿微颤,捏了捏他泛红的脸:“这个动作犯规了知不知道!” 第34章 宫妃有毒(八) 楚意活了很多年, 几乎没什么能叫她害怕, 已经连死都死不了的人,哦不, 是一个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的树灵,她有什么好怕的? 仙神妖魔都盼望着她能平平安安地待在乌暄山巅, 和着琉璃树一起牵引天地六界命脉, 让高山林木长青,让万千河海长流。 永远活着,永远。 真可怜, 她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怜爱自己, 你怎么那么倒霉呢,那么倒霉的就是琉璃树树灵呢, 是一株野花也好,是一棵柳树也罢,有生有死的,也好过岁月寂寥, 一方天地无尽永生。 她没什么本事,唯一拥有的就是无尽的生命,她从天地初开而生, 若非天地重回混沌她不会死。 因为无畏无惧, 她万事随心无欲……喜欢就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从不会委屈自己。 比如现在,她扒掉男人的衣袍, 俯身吻了吻他那微凉的薄唇,长发至肩头垂落在他的胸膛上,低喃着自己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笑,说得多好啊,说的太好了。 她光顾着笑,裴瑄环着她的肩翻了个身将人压倒在床榻之上,他喘着粗气,从心口到面上都含着忐忑,紧攥着的手撑在她的面颊两侧,再一次认真问道:“真的、真的可以吗?” “不然你以为我在和你过家家吗?”楚意看着他的傻样忍不住戳了戳他的下巴。 裴瑄含住她的双唇,动作温柔却也生涩,他轻声道:“你可不能、不能后悔呀。” 烛火映着纱幔里交叠起伏的身影,一室旖旎。外面的决明站在栏杆前俯视着下方月光照亮的小径,忧愁的嘆了口气,这可怎么得了,他啊真是操碎了心哟。 楚意一直到丑时才悄悄回到了永宁宫,亏得裴瑄在她宫里放了可靠的人手,又有佩儿和云翠打掩护,才没叫人发现她不在。 她洗了个澡之后才就寝,一直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来。 打着呵欠坐在圆桌前吃着早午饭,佩儿便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细说。 “娘娘,你是不知道,那辛淑妃居然勾着陛下在培源殿行那档子事儿……听说昨晚就直接歇在那儿了。”佩儿给她捏着肩,言语中不乏嫉妒。 楚意握着白瓷勺子搅了搅碗中的肉粥。 她带着裴瑄离开培源殿的时候,顺手把门外头帮辛悦和裴赋守门的几个宫女太监打晕丢到了别的屋子里。 培源殿本就是宫廷宴会用来暂歇的地方,换衣醒酒都在那儿,没有人守门,夫人小姐们直接推门就进去了,刚抬脚就听见嗯嗯啊啊的声音,唬的她们撒腿就跑。 等她们回到宴会上,等了一两个时辰,身为今晚主角的皇帝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再看一看王贵妃身边空着的位置,大家心照不宣地把所见所闻咽进了肚子。 回到家中和自家夫君只当作私房话一吐为快。 这些大臣夫人都知道的事儿,宫里的女人就更别说了,尤其是王贵妃知晓王佑呈差点遭算计的事后,差点儿没忍住冲过去砍了辛悦。好在身边的宫女将人拉住了,才没叫她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来,只不过回到自己宫中后砸了一晚上的东西,骂了一圈的贱人。 接下来的日子大离后宫斗争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楚意每日乐呵呵地翘首看戏倒也自在。 王贵妃是彻底记恨上了辛悦,她不愧是王家的女儿,大离天才王佑呈的亲姐,一手栽赃玩的出神入化。 明明是裴赋这男人身体有问题,经她一番运作就成了辛悦的锅,是她心狠手辣给宫中女人下毒,是她蛇蝎心肠见不得人好,反正就是她! 这事儿本来就是王贵妃无中生有,但是耐不住人手段高,即便拿不出决定性的证据,却愣是叫辛悦也脱不了罪责。 再有后宫女人如今同气连枝,全都偏向王贵妃,还真叫辛悦莫名其妙担了这么个名头。 只不过让众人失望的是……即便发展到如今局面,她依旧是后宫独宠。
第64页 “那个贱人莫不是妖精变的?”王贵妃咬牙狠拍了几下桌面,上头的茶盏都随着跳了跳,可见是用了十足的力道。 宫女也郁闷的很,明明前几日的时候陛下对这事儿已经信了七八分,可转头那辛淑妃跪在紫宸殿外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就被请了进去,这一进去当天就没出来,在里面发生了什么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娘娘,柳昭仪求见。”有宫人进来禀报,王贵妃面上怒气散了散,拧眉疑惑道:“柳昭仪?她来做什么?算了,让她进来吧。” 不过片刻,王贵妃便见到了来人,穿着一身白底樱花长裙,腰间束带银丝绣花,淡粉宫绦同色披帛,眉翠唇红,肤若白瓷,行走间似有风勾带起披帛裙角,周身气质比之那辛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王贵妃暗道了一身皇帝眼瞎,要是她,才不会蠢的丢了这上好美玉反倒将那河边碎石揣在怀里当个宝贝。 “柳昭仪难得出门,到本宫这儿来所谓何事?”自打那日在自己生辰宴上被怼了之后,王贵妃便再也不唤什么妹妹姐姐了,见着面也只不冷不热地叫一声柳昭仪。 楚意坐到她对面,绕着身前长发,开门见山:“有兴趣跟我干一笔大买卖吗?” 王贵妃眯了眯眼叫了人退下,只余贴身宫女一人,她道:“不知道柳昭仪的大买卖是……” 楚意浅笑,回道:“佩儿怀孕了。” 佩儿?王贵妃凤眸上挑,知道是永宁宫的大宫女前些日子上了龙床,封了个末品的采女,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说:“嗯?” “她怀的是未来帝王。”她掩着唇,声音轻柔。 楚意笑嘻嘻地站起身,双手搭在王贵妃的肩膀上,又拨了拨王贵妃髮髻上的步摇,又道:“贵妃娘娘,有兴趣当个太后玩玩儿吗?” 王贵妃捻了捻衣袖:“我从未见过你这么大胆的人。” “是吗?” “难道不是吗?你这样堂而皇之地来找本宫,就不怕本宫不应,还将你所图之事告知陛下?” 楚意凑到她耳边,随意道:“如果贵妃娘娘这般做了,那么恭喜你,只余下两个结果。” “哦?哪两个?” 楚意状似悲伤地嘆了一口气回道:“一是死在我的手里,二嘛则是死在辛悦的手里,娘娘,你可真惨呢,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所以啊,还是痛快些应了我的大买卖吧。女人啊,还是抓着权力来的实在呢。” 王贵妃:“……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地说话,瘆得慌。” 楚意在王贵妃的寝宫待了半天,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了永宁宫,晚间便请太医爆出了佩儿的身孕。当天晚上,整个后宫都炸了,就连裴赋一听闻消息都从辛悦的承安宫出来,亲自来瞧了瞧佩儿。 裴赋激动不已,他年龄不小了,可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朝野上下暗地里早就有了不少风言风语,没想到那日一次意外竟然有了,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满宫上下都在看楚意的笑话,就连辛悦听到消息率先想到的都是她。 “若是这孩子是个女娃,可就有点儿麻烦了。”王贵妃蹙着眉头道。 楚意笑着吃了一块酥饼,回道:“偷龙转凤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儿,所以,这一点上你压根儿就不必担心,咱们等着孩子落地便好了。” 因为找了王贵妃这么个同盟,楚意轻松了很多,有她在根本就不用担心佩儿的安全问题。 王贵妃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倒是让她高看了不少。 佩儿十月怀胎生下了一个女娃,楚意把预先从善堂里抱养的男孩儿换了那女娃,善后之事全部交由了王贵妃,她则是抱着那女孩儿出了宫,将其交给了一户家境殷实但无子无女的夫妇。 她趁着月色回到了永宁宫,王贵妃正准备回自己的寝宫,她二人相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明月,一时无言。 “妥当了?”王贵妃先开的口。 楚意颔首:“妥当了,那对夫妻是不错的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明天。”楚意顺了顺耳侧的长髮,笑道:“娘娘可要记得给家中大人传好信儿啊。” “真的有把握吗?”王贵妃有点儿担心,继续说道:“那些王爷可没一个是善茬,虽说咱们占个名正言顺,可到底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孩子。” “放心好了。”楚意笑着道:“你啊就等着吧。” 王贵妃整晚提心弔胆,只假寐了半个时辰便彻底没了睡意,她在正殿和贴身宫女下着棋,心情恍惚地等着天亮。 旭日初升,一缕阳光透过天边云层散落在大地上,王贵妃刚刚丢下棋子,便有小太监沖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差点儿整个人翻倒过来,他爬了两步尚未稳住身体,急急道:“娘娘,陛下出事了!” 王贵妃双目渐渐睁大,勐然站起身来,紧攥着手中帕子,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儿?” “不不、不清楚。陛下突然就、就瘫了。”小太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就在辛淑妃的寝宫。”还在辛淑妃的床上。 王贵妃眼中有光闪过,她脚步匆匆地出了寝宫大门,小太监跟在她身后一边走一边与她细说着现在的情况。
第65页 “慎刑司的人已经把承安宫的人都控制住了,辛淑妃也被拘了起来,其他主子娘娘也都叫人通知了。” 王贵妃赶到承安宫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她免了诸人的请安走进内室,尚未进门便听到裴赋的怒吼声,床边太医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一群废物,废物!朕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他中气十足,王贵妃差点儿就以为他啥事儿都没有了,直到走近看着这人又听了太医的解释才彻底了解的情况。 裴赋昨晚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喜不自胜地到承安宫和辛悦来了一发,之后便舒舒服服地歇在这儿。 今天早上邓德子按时提醒他上朝,他醒过来起身却惊悚地发现整个人都动不了,脖子以下毫无知觉,脸部肌肉僵硬,除了眼睛和嘴巴能动外,其余部件儿全出了问题。 邓德子连滚带爬地去了太医院请来了太医,所有人轮流诊脉,得到的结果出奇的一致:陛下瘫了。 真瘫了。 第35章 宫妃有毒(九) 王贵妃惊讶于楚意的手段, 居然能够瞒过承安宫上下眼线进入内室把人弄成这一副模样还不叫人察觉, 果真是个厉害的。 “辛淑妃呢?”王贵妃在内室呆了一会儿就被暴躁异常的裴赋骂了出来,她保持着无比悲痛的表情走到正殿, 抿平了唇线,冷声开口问起了这承安宫的主人。 殿中已经来了不少嫔妃, 诸人侧身后退, 将被慎刑司太监拘在人后的辛淑妃露了出来。 辛悦此刻相当狼狈,她身上只穿了亵衣亵裤,长发凌乱散落, 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将人按跪在地上, 很显然是直接从床上拖下来的,连外衣都没给她机会穿上。 “辛淑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王贵妃坐到上首,抬手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怒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暗害陛下!” 此话一出, 殿中妃嫔都不由看了王贵妃一眼,心中明了她这是想直接把罪定在辛淑妃头上了,不过这么做也合情合理, 谁让陛下刚巧就出事在她的承安宫, 她的秀玉床呢。 辛悦斜着眼狠剜着王贵妃, 喉间发出一阵冷笑,她不屑道:“姓王的,陛下就在里面, 太医也在里面,就算要给本宫定罪,也轮不到你。空口定罪,无凭无据,你凭什么?” 王贵妃摸了摸耳环,道:“哦?这么说你还是无辜的了?” “本宫无罪!” 王贵妃轻笑一声,辛悦以为她又要说什么,谁知只是冲着宫人问了一句:“柳昭仪人呢?” “贵妃娘娘找我?”楚意慢悠悠地踏过门槛应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王贵妃看见她这一身白不由抽了抽嘴角,都说想要俏一身孝,这白的晃眼的长裙好看是好看,可……这个时候穿,是不是不合时宜?皇帝还没死呢。 王贵妃轻咳了两声,道:“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楚意扯了扯手中绣帕,面上浮现出几许犹豫些微不解,她柔柔道:“娘娘误会了,我来好一会儿,只不过、只不过……” 她欲言又止,时不时地还瞄向跪在地上的辛悦,辛悦被她这眼神看的心头勐跳,直觉告诉她不好。 王贵妃倒是一喜,这些日子她也算对楚意有了不少了解,她寻常是个洒脱大气的性子,一般来说是不会委屈自己对着别人搞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除非她要给人下绊子使坏。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王贵妃道。 楚意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道:“这承安宫有个很奇怪的地方。” 王贵妃接话:“什么奇怪的地方?” “臣妾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暗室,里面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楚意斟酌了两下才继续道:“还有一个丹炉。” 说到丹炉,就连王贵妃都惊了一下,当然真的就那么一下,她很快变换了一个表情,指着辛悦道:“好啊,你居然敢弄邪门歪道之术祸害陛下!” 炼丹之术在本朝算是禁忌,大离至今已有五百年,皇帝将近三十人,其中就有五人因为追求炼丹长生挂了,这比例太大了,到了后来这玩意儿便成了心照不宣的祸害,虽然私下里杜绝不了,可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 辛悦面色一狠:“你放屁!” 楚意撇了撇嘴,温言道:“你粗俗!” “你个贱人!”辛悦脸都快歪了。 楚意打了个呵欠:“你个泼妇!” 王贵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制止了两人的对话,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去了楚意所言的暗室。 ……………… 裴赋听着那嘤嘤嘤哭泣的声音涌起一股暴戾,怒吼一声道:“够了,都给朕闭嘴!” 正在诉说辛悦罪行的王贵妃和哭哭啼啼表示自己无辜的辛悦都安静了下来。 裴赋特别想坐起身来给这些女人一人一巴掌,可惜也就想想了。 “你会炼丹?”裴赋盯着头顶上的罩子,语气冰冷地问道。 辛悦知晓这事儿没法叫她脱了干系,遂承认道:“臣妾略知一二。” “那好,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地给朕炼丹。”他今日受了大刺激,语气有些阴沉,“若是能炼成丹药治好朕,爱妃,你想要什么朕便给你什么。”
第66页 辛悦原以为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没想到峰迴路转。想要什么便给什么,这种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王贵妃被裴赋这话震了一下,她惊道:“陛下,此事与辛淑妃脱不了干系,怎么能……” “闭嘴!”裴赋又怒吼了一声,他转着眼珠子,满是烦躁,“她做没做什么,朕比你清楚。” 王贵妃今日是铁了心要把辛悦置之死地,她就要辩驳,楚意拉了拉她的袖子,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你方才为什么拦着我?”王贵妃随着楚意一起去了她的永宁宫,一踏进殿门便质问道。 楚意走在她身边,闲闲地玩儿着玉佩回道:“你急什么?最多半月,少则十日,掌了大权,怎么处置她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两人说着话又去偏殿瞧了瞧摇篮里的大皇子,见那孩子乖乖地睡着才放心地离开。 皇帝瘫了,这一天两天还瞒得住,可时间一长哪里还兜得住?朝臣奏章将御案堆得满满当当,可裴赋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别说他一门心思放在治疗上,就算他摆得正心态,也没那个力气。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这皇帝还在,可基本上就跟薨了没什么两样,朝中几个王爷蠢蠢欲动,大有准备一搏的架势。 楚意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估摸着现在闹的差不多了,和王贵妃一起晃荡着去了承安宫。 辛悦被拘在暗室里没日没夜的炼丹,承安宫上下宫人在她埋头苦干的时候已经被王贵妃彻底收入麾下,她们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没人敢拦也没人进去给裴赋通报。 “你们来做什么?朕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裴赋最近脾气暴躁的很,几乎一开口就是怒吼,伺候的他的宫人们的耳朵每日都饱受摧残,“邓德子!死哪儿去?还不让她们滚出去!” 邓德子从门口半弓着腰快步走到床前,他沉默地垂着头跪在楚意和王贵妃面前请了安,倒是对床上的裴赋视而不见。 裴赋当即大怒:“邓德子!狗奴才,你没听清楚朕的话?!!” 王贵妃掩着唇发出低笑:“陛下啊陛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呢?” 裴赋咬牙:“你什么意思?” 楚意上前一步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抵着床沿撑着下巴:“蠢货,难道不够明显吗?”她顿了一下,摸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贴在裴赋的脸上,“这样你是不是明白了?” “裴赋,你该从皇位上滚下来了。” 裴赋目眦欲裂,因为愤怒喉间不停地有咕噜咕噜地声音传来,他几乎一字一顿道:“阿楚,你在胡说些什么?” 楚意嘻嘻地笑了两声,那声调古怪的很,透着几分阴森冷气的味道,她竖起小刀,尖刃轻落在他眼角,说话的同时渐渐增大了力道慢慢地滑向他的唇角。 “胡说?哈哈,你觉得我在胡说?裴赋啊裴赋,你大概不知道,我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你呢。”鲜血顺着小刀划破的口子涌了出来,不少从脸上滑落滴进耳中,好有些落到了妃色的软枕上,“可转念一想啊,你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你,倒不如好好招待你一番,如此才不负你多年恩泽呀。” 裴赋眼中布满了惊恐和愤怒,女人的声音如同从地狱里传来一般冰冷诡异,脸上的疼痛和刀上映照出来的一片血色落在他的瞳孔里,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而上,他干裂的双唇忍不住抖了抖:“阿楚、阿楚……你……” 楚意不理会他,从他的嘴角处把刀拿了起来,站起身一把掀开绣着缠枝莲的妃色被子,刀刃落在他身上明黄亵衣上,划过胸膛、腹部停落在离下方那玩意不足五寸处,裴赋虽没有了知觉,却也根据她的动作走向察觉到她停住刀子的地方是何处,不由惊叫了一声:“你想干什么!!” “贵妃娘娘,紫宸殿的玉玺给陛下呈上来。” 王贵妃被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动刀子的做派唬的一愣一愣的,听到她叫她好半晌才回神应了一声,让宫女端了上来。 “帮你拟写圣旨的沈翰林已经在外面候着了,我还叫了方丞相王太傅闻将军来做个见证,今日……”楚意抬了抬下巴,“这禅位圣旨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她又道:“你这皇帝是肯定做不得了,痛快些把皇位传给你儿子,也好过落在那些个野心蓬勃的弟兄手上,你说是也不是?” 裴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到被女人胁迫的田地,他目光里恨意与狠辣叫人惊心,楚意却是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刀子:“看来你是不愿意了?既然这样……” “我写。”他心里头想的好,传给自己儿子也没什么,反正他还小,等他好起来再将权力收回来不是难事。 楚意挑了挑眉,抿唇笑道:“记得写清楚了,皇位是你儿子的,而本姑娘要的是摄政皇太后的位置,至于贵妃娘娘嘛,自然是西宫皇太后,这么说你明白吗?” “你说什么?摄政皇太后?!!”王贵妃的西宫皇太后他还能理解,柳楚意她居然还想掺和朝政,“不行,朕自会给皇儿安排辅政大臣,其余的你想都别想!” 楚意可惜的哦了一声,拿出在紫宸殿翻出来的兵符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哀家是在告知你该怎么做,而不是求你怎么做。哀家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否则……”
第67页 她威胁地拿着刀子抵在他的咽喉上,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刀子割破:“要不要试试看割破喉咙的感觉呢?皇帝陛下。” 裴赋终究还是答应了,他现下不过一个废人,即便不写禅位圣旨,再过几日朝臣们也会逼着他退位,楚意今日过来逼他这一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上位摄政的名正言顺。 她手中有兵符,有圣旨,还有王氏一脉和柳氏一脉的支持,手握大权的裴瑄不会跟她槓,其他几个弱鸡王爷她半夜翻墙出去揍一顿,再顺便收一波把柄罪证,呵,该乖巧的还是会乖巧的。 裴赋的命得留着,辛悦的命也得先留着,等着吧,她总还得再做点什么。 楚意看着床上眼底深藏狠厉的裴赋,双手环肩眉眼上扬:“瞪什么?再怎么瞪,你姑奶奶也永远是你姑奶奶。” 王贵妃:“……”默默给姑奶奶你鼓个掌,啪啪啪。 第36章 宫妃有毒(十) 方丞相王太傅和闻将军三人都是歷经三朝的老臣, 在他们三位的见证下, 沈翰林根据帷幔之后裴赋的口述拟下了禅位圣旨。 王太傅是王贵妃的祖父,两人早早地便互通了消息, 他老人家听到皇太后摄政这一茬的时候,也只是淡定地捋了捋鬍鬚, 任方丞相和闻将军二人竭力反对。 两人的反对当然没能奏效, 哪怕裴赋也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却也不得不咬着牙不松口,他疲惫不堪地闭上眼, 这种被逼退位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了。 外面方丞相和闻将军还在争论着太后摄政之事的不妥, 王太傅却是从沈翰林手中接过了圣旨,对着王贵妃和楚意拱手行礼, 他眼角堆着笑道:“老臣先行与两位太后娘娘问安了。” 王贵妃连忙扶起自家祖父,楚意则道:“太傅多礼,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大人呢。” 王太傅但笑不语,带着圣旨率先往朝政殿的方向去, 楚意打量着也准备离开的方丞相和闻将军,唇角微微上扬,笑意中带着三分凌厉:“两位大人为官多年, 对我大离一片忠心, 料想今后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协助哀家辅佐幼主。” 方丞相和闻将军对视了一眼, 心中虽然还是不满这安排,却也拱手应下。 “你做什么一定得往朝堂上去呢?”王贵妃摇头不解,她抬脚跨过承安宫的门槛, “权术高深,可不是那么好玩弄的。”跟她一样做个闲散的太后,日子过的不比朝堂来的舒服。 楚意揽着她的肩,笑道:“你不觉的很好玩儿?裴赋明明恨不得弄死我却死活干不掉,不仅如此,还得眼睁睁地看着我拿走他所有一切,权力财富美人,他所有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了。”她感慨的嘆了一声,“你能想像得到他现在有多痛苦有多难受有多憋屈吗?” 真是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听听!听听这话! 王贵妃打了哆嗦,一巴掌拍下她揽着她的手,严肃道:“你夺走他的权力财富我理解,夺走美人是几个意思?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兴趣。” 楚意耸了耸肩,看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尽头出现的人影摸了摸下巴:“我对你也没有兴趣,喏,我感兴趣的人来了。” 他穿着一身广袖墨色长袍,袖口襟边儿勾着银丝浮云暗纹,玉冠束髮面容隽雅,无甚表情地往着这边走过来。 王贵妃顿住脚步:“七皇叔?咱们要不要避避?”就这么大咧咧地对上好像不大好。 这一年多来,楚意和王贵妃算是建立了比较深厚的友谊,她也不藏着掖着,偏头一笑:“避什么避啊,正好给你介绍一下。” 这边两人说着话,裴瑄也发现了她们,他眼帘微微上抬,唇边绽开笑意加快了步伐,不过须臾便立在了楚意的面前。 他看着她,不由又想起昨晚的事儿,耳尖泛红。 楚意捏了捏他的耳尖,无奈道:“你又在想什么?”一看到她就双耳发红,脑子怕不是又装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裴瑄瞥了一眼旁边张着嘴的王贵妃,顺势拉住楚意的手,抿唇道:“自然是在想楚楚。” 啧啧啧,这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真是不得了了。 “虽然不知真假,但这话听着确实叫人高兴。”楚意笑出声来,她也不怕周围站着的宫人,侧身靠着裴瑄,对着目瞪口呆的王贵妃道:“娘娘,不要这么惊讶嘛。” 王贵妃咽了咽口水,眼前两人亲近的模样好似天降一道雷炸的她外焦里嫩,她拎着手绢掩住因为过度惊讶而微张的双唇,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神色复杂地看着楚意那悠闲坦荡的做派,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本宫先、先走了。”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跪了,这皇宫的红杏长的可真好呢,院墙内的绿植也颇、颇是繁盛。 陛下,你可真真真真……可怜呢! 王贵妃带着一群宫人匆匆地消失,望了望依旧阴沉沉的天空,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是玄幻。 一个宫廷昭仪和一个病弱的王爷,这俩人是怎么好上的? “娘娘?娘娘?” 王贵妃回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寝宫,她在殿中坐下撑着头,心里头一边怜爱着躺在床上的裴赋和自家那爱而不得的老弟,一边寻思起自己的终身幸福来。
第68页 裴赋这男人算是废了,可她还年轻呢。 岁月寂寥,她是不是也得学着柳楚意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呢?事到如今了,怎么的也不能委屈自己啊。 她干了这么大一票,为的不就是今后的日子过的自在吗? ……………… 当天下午方丞相便在朝政殿召集了众臣,宣读了圣旨,朝上心思各不相同,但几位王爷都是无一例外地持反对之声。 楚意也直接,当天晚上就翻墙到各位王爷的府中走了一趟,直到月至中天,她才将搜到的一叠纸塞到衣襟之中,拍了拍手顶着明月回到了永宁宫。 第二日早朝,几位王爷顶着同款‘毁容脸’出现在朝政殿,楚意抱着大皇子站在上首,笑道:“你们便再怎么不痛快也犯不着如此磋磨自己啊。” 几人打落牙齿和血吞,斜着受伤的嘴露出了一个尴尬中带着愤怒却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般高难度的表情着实叫楚意开怀,她摸了摸大皇子的小脸蛋儿,邓德子适时扬声上朝。 新帝年幼尚不足月,继任仪式一简再简,楚意就抱着大皇子在众臣面前逛了一圈儿叫这皇位继承人露了个脸,之后就没这奶娃娃什么事儿了,毕竟是个刚出生的幼儿,这万一要是出了状况,这可就大发了。 幼帝有名无权,柳太后垂帘庙堂把持朝政,有女主天下之势。 楚意有过做女帝的经验,处理起朝事玩弄起权术来是得心应手,不过两月有余便叫朝野上下见识到了她的厉害。 裴瑄有些发痴地望着上头薄帘后的人影,真好看!他紧盯着那团压根儿瞧不清脸的模煳影子,呆呆地想,楚楚可真好看呢。 裴·日常发傻·瑄眨了眨眼,脸上带了点红,这么好看的楚楚是他的,从里到外都是他的。 退朝的声音响起,裴瑄在朝政殿的大堂里立了一会儿,果然邓德子笑眯眯地来请他往紫宸殿去。 他理了理蓝色的官袍,微微颔首。 “楚楚……”裴瑄淡定地走进紫宸殿的大门,一跨入门槛便扬起了笑,快步走到御案前,往楚意跟前一凑,“你是想我了吗?” 楚意撑着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诡笑,她勾着他脖子道:“陪我去一趟承安宫吧。” 裴赋的身体状况不佳,太医建议不要移动,他人就在承安宫辛悦的床上扎了根,楚意和裴瑄到承安宫的时候,辛悦正端着粥水在他跟前伺候。 挥退了准备出声的宫人,楚意一步入内室便听到了辛悦嘤嘤哭泣的声音。 “哭什么哭?朕还没死呢!”裴赋大声斥责,“你有这个功夫还不滚去炼丹。” 说到炼丹,辛悦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粥碗放下,她低声道:“陛下,那丹药已经成功了大半,只是……还差点儿东西。” 裴赋大喜:“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你只叫下人去寻了来。” 辛悦眉梢蓄着几分戾气,她压了压被子,道:“人魂。” “人魂?” “也就是人的三魂六魄。”辛悦解释道:“妾寻思许久了,人魂入丹……莫说陛下这瘫症,便是枯骨也能回春。” 她自然是往了夸张的说,能叫枯骨回春的怕也只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了,她这般说不过是想撺掇着裴赋将手里仅存的暗卫动起来,弄死那个女人。 “当然,人魂也有讲究,寻常的入丹也生不出几分效用来,妾查探许久……这整个皇宫也就……” “也就哀家的魂儿最合适。”楚意拽了拽曳地的长裙,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替辛悦将那未说完的话给补了个全面。 “辛太妃,哀家说的对吗?” 辛悦的狞笑僵在唇角,她嘴皮子动了两下,眼角抽了抽:“太后娘娘想差了,妾、妾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楚意假笑着走近,冰冷的视线在裴赋脸上的刀疤上转了转,她啧啧道:“这脸都毁成这般模样了,辛太妃瞧着也不犯噁心?哀家啊只看上这么一眼都觉着要把隔夜饭给吐了。” 裴赋气的额上青筋直蹦,他怒极,声音大的有些嘶哑:“柳楚意,你个贱人!” 楚意扬了扬眉,抬手就是两巴掌,嘲讽道:“看来太上皇你还不大清楚自己的处境。”说着,觉得不过瘾又给了两巴掌,“现在的皇宫是哀家的皇宫,现在的天下是哀家的天下,说一不二手掌生杀大权的不是你,是我!” 裴赋唿唿了半天,转着眼珠子落在了闭口不言的裴瑄身上,他双目一亮,急道:“小皇叔,你看到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如此对朕,你快将她拿下!” 然而裴瑄并没有如他所言的那般行事,反而拧着眉转眼盯着柳楚意,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叫他胆战心惊。 楚意掩唇一笑,拉着裴瑄走近了些,她捏住他的下巴,踮脚吻上了薄唇,舌尖轻舔,裴瑄心口砰砰砰地跳,他单手环住她的腰,楚意便顺势半倚在他怀里。 她点了点自己的唇角:“小皇叔味道一如既往的甜呢。” 裴赋:“你你你……你们你们……” 楚意挑眉含笑:“你皇叔是我男人,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乖侄子,快,叫声皇婶儿来听听。”
第69页 皇婶儿?!! 裴赋:“噗……”姦夫淫妇!朕、朕、朕要……噗…… 辛悦尖叫了一声:“快传太医!” 第37章 宫妃有毒(十一) 辛悦在叫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能使唤动承安宫的人, 楚意没出声儿, 宫人们自然不敢有所动作,她说的没错, 皇宫早就变天了,也就这帝妃两人还有些不明情况。 也不是不明情况, 应该是他们不承认这情况。人啊, 总是更愿意沉溺在自己所幻想的美好之中。 裴赋一脸痛苦,裴瑄恰恰相反,他挺高兴的。 他与裴赋说是叔侄, 倒不如说是仇人, 裴赋一门心思想弄死他,他也不是个能散发圣洁光辉的, 哪里又能盼着他好? 更何况……裴瑄抿着唇压住笑意,楚楚亲他抱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犯得着因为裴赋惹她不悦? 他本应该被病魔折磨至死的, 楚楚救了他,他的命在被她救的时候就已经归她了。 朝堂渐渐平稳,楚意便腾出大半心思放在了裴赋和辛悦二人身上, 她让人封了承安宫的暗室, 不准辛悦再制弄丹药, 而且还叫她接了宫人的活儿日日伺候着裴赋的饮食起居。 “啊啊!!”辛悦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地尖叫,“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与她同住一屋的宫女抬手就将枕头砸到了她的背上,怒道:“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吵什么吵?还以为自己是当初高高在上的辛淑妃?” 辛悦没空理会身后床板上明嘲暗讽的宫女,颤着手摸了摸眼角额头和唇边的皱纹,她不信邪地又往镜子面前凑了凑,只见那皱纹非但没从她视线中消失,反而因为近了些瞧的越发清楚。 她气的砸了镜子,从狭窄的房间里跑了出去,寻了一处绿树繁盛的地方席地而坐,准备吸收四周稀薄的可怕的灵气。 前些日子她忙着生火炼丹,最近又被逼着独自一人照顾裴赋的吃喝拉撒,根本顾不及修炼一事。 她坐了一下午,直到腿脚都坐麻了都没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灵气,原本体内蓄积的那么一丁点儿也不知去了哪儿。 “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辛悦才拖着发软的双腿回到了承安宫,刚踏入大门便被一巴掌扇的晕头转向。 她跌坐在石阶上,手指无意识的在地上抓了抓,抹了一层的灰。她呆了呆,缓过神来抬头怒目而视,扇她巴掌的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永宁宫大宫女现今幼帝的生母佩儿。 “瞪什么瞪?贱人!”佩儿这些日子过得不错,穿着一身大红的宫装,浓妆艷抹,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气势,“不在里头伺候陛下,四处嚯嚯什么?” 佩儿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不屑道:“哟,我怎么觉得辛太妃这脸色瞧着有些不大对劲儿啊?不过两月不见,好似苍老不少啊。” 这话直戳到辛悦内心最深处,她笑的狰狞:“采女过的好像还不错,说起来也好笑,幼帝生母,啧啧啧,过的可真是好极了。” 辛悦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佩儿戳她心口,她自然也要还回去。两宫太后的位置,幼帝生母一个都不沾边儿,不沾边儿也就算了,甚至连个太妃的名号都没有,哎哟,到现在还是个采女的名头呢。 想到这儿辛悦有底气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反手就将方才的那一巴掌回了过去又勐地推了一把,佩儿一时不查被她推倒在地,气急败坏道:“贱人,你敢!” “我当然敢。”辛悦冷笑着拨了拨指甲,“你一个采女居然敢跟本太妃这么说话,还翻天了!” “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贱人抓起来!”佩儿抓住身边宫人的裙摆,将人往前扯了扯,大声道。 她叫嚷了半天却没人理她,便是最近贴身照顾她的两个宫女也各自眼观鼻鼻观心,恍若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这两个人都是上头吩咐‘特别照顾’的人,不该掺和的事情他们是绝对不会掺和的。 佩儿气的在身边那宫人的小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她怒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那宫人低眸冷看了她一眼,缓步退离至她伸手够不着的地方,当下没有发作,心里头却是给她记了一大笔。 冷眼旁观的辛悦算是看明白了,这佩儿绝对是把柳楚意得罪惨了。 她捏紧了拳头,刚才她还有点儿顾及对方幼帝生母的身份,现在看来,还不如她呢。 辛悦冲上去对着佩儿拳打脚踢,佩儿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很快滚成一团。 这一场扯头髮掐肉大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两人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才算结束。 至此两人算是彻底记恨上了对方。 楚意听到邓德子说起这事儿,合上奏摺甩在案上,清声道:“叫人把冷宫偏殿收拾出来,那处安静的很,很是适合太上皇修养。” 她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又慢悠悠道:“也不必叫宫人到冷宫去伺候,哀家觉着辛太妃和佩儿两人便足够了,一个是太上皇的心尖尖儿,一个是他儿子的娘,料想太上皇也乐意叫她们服侍的。” 邓德子握着拂尘应了是,躬身就要退下亲自去安排此事,退至一半,又听见上首女声道:“对了,将人送了进去,没有哀家懿旨,他们三人若是踏出冷宫半步,哀家便拿你是问。”
第70页 邓德子又恭敬地应了一声,他退出紫宸殿,就着袖口擦了擦额上冷汗,微摇着头带着人去了承安宫。 几个太监抬着裴赋,四个健壮的嬷嬷拎着辛悦和佩儿,不过一个时辰便将懵逼的三人从承安宫丢到了皇宫西北角的凄清冷宫。 邓德子甩了甩拂尘,尖着嗓子道:“太后娘娘懿旨,太上皇从今天起便在此处修养,由辛太妃和佩采女服侍,吃喝之物每日都会有宫人送上。”他顿了顿,对着辛悦和佩儿强调,“太妃和采女谨记,没有太后懿旨,你们二人不得踏出冷宫大门半步,否则……” 他伸手比了比脖子,做出一个杀的动作,见她们点了头,这才满意地离开。虽然他说的和太后娘娘吩咐的稍有差异,但只要能达到叫他们不敢踏出冷宫的目的也就无所谓了,毕竟最后若是出了差错,倒霉的还是他。 邓德子带着人走的很潇洒,悬吊着几缕蜘蛛网的破旧木床上,裴赋怒睁着眼连叫了好几声邓德子,他越是叫邓德子走的越快,不过转眼便出了冷宫大门。 辛悦和佩儿站在床下的脚踏边儿上,布满灰尘的老鼠从床架上滋熘一下蹿了下来,它也不怕人,从两人的鞋面儿上唿啸而过,吱吱了几声钻进了墙角的小洞中。 两人后知后觉地尖叫了一声,震落了不少灰尘,裴赋吼的比她们还要大声些,“嚷什么?还不把这屋子收拾干净!” 在修真界的时候辛悦一心一意地依附魔修,到了这大离,她便一心一意地勾搭裴赋,从始至终她都是个只会靠男人过活,攀附着男人汲取养分的女人。 不是因为她没有其他的生存之路,只是她习惯了让男人把她所有想要的东西捧上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其成,多好多自在啊。 裴赋一出声儿她便很快动作了起来,至少在她找到下家之前,她还是个攀附着裴赋的女人。 辛悦拿着木盆和帕子,佩儿则是到院子里拿来扫帚,她会这么乖顺,完全是因为她喜欢上了裴赋。 不只是男人会由性生爱,有的女人也会。佩儿和裴赋欢好的次数不算少,一来二去的倒也生出了几分心思。 辛悦和佩儿两人早结了仇,如今同处一个屋檐之下,这日子哪里能安生的下来? 你骂我我骂你是家常便饭,大打出手也是常有的事。 每当她二人对上的时候,最苦逼的就是裴赋,她们一开吵一开打就压根儿顾不上他。 吃喝,她们不记得给。 拉撒,只能就地解决。 这天辛悦和佩儿在院子里又大打了一架,在冷宫的一大群半疯废妃的注视下,顶着鸡窝头慢吞吞地走了进去,一踏入房门便闻到了一股恶臭味儿,辛悦沾满了泥浆子的脸僵了一下,嫌恶地踹了踹木门。 一想到等会儿又要给那男人收拾屎尿清洗床被衣衫,她就忍不住想要干呕,她看了看自己那双污糟的手,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儿,抽出半踏进去的脚,转身就跑,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后,寻了个地方拾掇自己。 辛悦跑了,佩儿也打起了退堂鼓,以前有辛悦陪着,收拾也就收拾吧,现在…… 佩儿捂住鼻子,也麻熘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好了房门。她是喜欢裴赋,可她喜欢的是皇帝裴赋,那个高高在上威武霸气的君王,而不是现在这个活的连她都不如的残废,喜欢他还不如喜欢她自己呢。 辛悦和佩儿两人难得默契的没有去管屋里头的裴赋,一人洗澡换衣,一人蒙头大睡,都有志一同地不提那个人。 ……………… “老师最近和师娘买了几块地,闲来无事种了不少茶花,来年便能开了。”男人手执棋子落在棋盘边角的黑子旁,“冀州的风水极好,养人也养花。” 楚意笑瞥了一眼对面的王佑呈,他口中的老师和师娘是原主的父母,不久前他外出冀州公干,楚意也念着那两位为女儿操碎了心,顺便叫王佑呈捎了书信和不少东西过去。 “冀州的风水确实好,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宁愿待在那儿也不肯上京来。”楚意捻了一颗棋子说道。 王佑呈点了点头,等着对方落子的同时又说起了二老的身体状况。楚意听的认真,时不时笑着应上一两句。 不远处角亭里的两人言笑晏晏,清风绿水,翠竹摇曳,处处皆可入画。裴瑄站在青石小径上,一脚将面前的小石子儿踹进了旁边的小湖泊里,听着它咚的一声下沉,面色郁郁。 “王爷,不是说找太后娘娘有事儿吗?”决明见他突然驻足不前,看向角亭,“怎么不走了?太后娘娘不是在那儿吗?” 裴瑄捏了捏袖口,目光四转,他指着离角亭将近两米的高树道:“决明,咱们上那儿去。” 决明:“???”莫名其妙!干什么突然要上树? 他没有动作,裴瑄不由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拎着本王上去,悄悄的。”他似乎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如果他们发现了,扣你一个月工钱!” 决明抽了抽嘴角,他家王爷日常抽风,真他么心累。 虽然内心疯狂吐槽,但身为一个忠心下属,为了自己的工钱,该做的还是得做,即便明知道做不到也得尽力去做。 决明拉着裴瑄小心地蹿上了枝叶繁茂的高树,亭中的两人似乎没有察觉,依旧一边下棋一边笑谈。
第71页 决明无聊地数着身边的树叶,裴瑄听着下面欢快的谈话声,揪了一把树叶攥成一团,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一地,干什么要对那小子笑的那么好看?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姓王的野男人居心不良的很! “决明,给那个野男人点厉害瞧瞧!”裴瑄悄声,“用你的内力让他摔个狗吃屎。” 决明:“……”又他么抽风了。 第38章 宫妃有毒(完) 决明看着下方的王佑呈, 纠结地挠了挠头, 好在裴瑄确实是一时抽风,倒没有真铁了心要下头的王大人摔个狗吃屎。 身边的主子抿着唇一脸严肃, 决明打了个呵欠,摇了摇头, 可怜的男人啊。 一局棋了, 王佑呈起身告辞,楚意目送着他离开后又琢磨起了方才的棋局。 “决明,你下来。”楚意不疾不徐地收捡着棋子, 启声道。 决明微怔, 依言跳了下去,往上看了一眼裴瑄后才拱手与亭中之人请安, “太后娘娘。” “你退下吧,离得远些。”楚意将最后一颗棋子丢进了棋篓子里,他手挥袖。决明知晓她这是不想有人打扰,颔首告退。 角亭里十分安静, 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子托腮凝视着亭外随风泛波的碧色湖面,裴瑄扒着树叶,抿了抿唇, “楚楚……” 楚意侧头, 如画精緻的眉眼上渐染笑意, 她看着树叶里冒出来的脑袋,调侃道:“哎呀,小皇叔在那上面做什么?不下来坐坐吗?” 裴瑄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 回道:“下、下不来。”这树太高了,他又不会武功,决明也被她使走了,他这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下不去。 “这样啊,那哀家就先走了。”楚意掸了掸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施施然起身,举步踏出了角亭,“时辰不早了,也该去用点膳食填填肚子。” 她当真是说走就走,裴瑄急了,他连叫了几声楚楚,楚意抿着笑回道:“小皇叔是不想我走?” 裴瑄忙不迭地的点头,却见那人扬起一笑,意味深长道:“可我实在是饿的慌。” 她说完话,一个转身便跃至树梢,正正好立在他身边,抬手揽腰将人带到树下抵在粗壮的树干上,她凑上去含住他的唇瓣舔了舔,笑嘻嘻道:“小皇叔味道这么好,想吃。” 裴瑄满脸通红,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好一会儿才端正了目光,扯着楚意的袖子,一本正经道:“好,给楚楚吃。” 楚意:“……” 突然就调戏不下去了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不应该像以前那样严肃地拒绝,然后像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莲坚强地表示白日宣淫不好,咱们晚上再约的嘛。 楚意到底还是没吃,她牵着她的小白莲去了永宁宫,一起用了午膳之后便在榻上小憩午休,下午无事,宫人也没来叫醒他们,两人一觉睡到日跌之时方才转醒。 楚意起身接过温水浸湿的帕子擦了擦脸,一口清茶刚入口,王太后便使了小太监来请她过去一趟。 王太后也没说什么事儿,只叫她过去,裴瑄也不好跟着,缠着楚意亲亲抱抱了一会儿,先一步离了永宁宫出了宫城门。 等到楚意慢悠悠地跟着小太监到了西北边儿的冷宫见到了外面轿撵上吃着瓜果的王太后,挑着眉下了轿,走近捻了一颗葡萄,“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 王太后听见她的问话,挥退了身边捶腿的小宫女,嘆了一口气道:“我最近打算清清这后宫人手,今儿个轮到了冷宫里面的废妃,叫了人过来给她们挨个理册子,没想到撞见了事儿。” 楚意听她慢慢叨叨也不急,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太后日日闲得慌,便瞎找事儿,叫了人给冷宫里面的废妃们登记造册,负责这事儿的宫人奉了命到这冷宫,没想到一进门好巧不巧地遇上了冷宫废妃大乱斗。 等到这一群人好不容易散了,那宫人便看见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辛悦和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佩儿。 宫人吓了一大跳,喘着气儿跑回了王太后的寝宫,立马将这事儿上报了。 王太后前些日子忙着潇洒,倒是把辛悦和佩儿忘在脑后,经人这么一提起,她瞬间便来了兴致,坐着轿撵往冷宫来瞧辛悦的笑话,只不过,她还来不及看笑话,那头小太监来报佩采女快要挂了。 无论怎么样,佩儿名义上好歹也是幼帝的生母,那凄悽惨惨的样子也是可怜的很,她求着要见楚意这个旧主子一面,王太后犹豫了半晌还是应了。 “她人就在里面,你要见便去见,不见的话咱们便接着说其他的事儿。”她叫她过来最主要的还是另外的事儿,佩儿的请求充其量只占了十分之一。 “我去看看。”佩儿就要死了,她说什么也得去看看。 两个太监推开冷宫的大门,引着她往佩儿住的地儿去。冷宫很大,比起其他的宫室要大得多,这一路走过去还费了些脚程。 窄小的屋子里摆着一架破旧的木床和一个掉了漆的矮柜,床脚歪着断腿的凳子,上头缠着一条破布。 床上的人蓬头垢面,沾了泥灰的头髮绞在一起紧贴着她的脖子,脸上残留着不少抓痕和污渍,颇为狼狈。
第72页 她看到走进来的人,目光亮了亮,竟是一个翻身坐起来。楚意就站在离门口稍近的地方不愿往她跟前靠,“这是迴光返照?” “小姐,你是我的小姐吗?”佩儿凝视那眉眼,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她沉沉道:“我总觉得你不是,小姐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楚意呵了一声:“不是这个样子该是哪个样子?” “小姐不会功夫,不会制药,她温柔善良,最疼我的。”佩儿眼前浮现出那个笑意温柔,清雅顺和的女子,定定道:“小姐不会这么对我的。” “为什么不会?”楚意觉得好笑,“你到底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一番话来的?” 最疼她,是啊,柳楚意当初可是心疼她身边这个丫头了,可她是怎么的做?叛主栽赃,踩主上位,和辛悦一起磋磨的原主不成人样,那个时候她怎么就没想起,柳楚意对她有多好,素日有多疼她? “佩儿,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吗?”楚意抬了抬下巴,冷声道:“先变的不是我,是你。有因才有果!” 佩儿怨恨地盯着她,道:“我不过一时走错了路,多年情分,你不说拽我一把,反倒将我往死里推。” “你找我来就是想说这些?”楚意兴致缺缺,“早知如此便不特意过来瞧你一趟了。” “柳楚意,你这般作害我,就不怕死后下地狱吗?”佩儿阴气森森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楚意算是明白了,这佩儿想要见她,倒不是真心想和她说什么,完全是为了死前恐吓她一番,用鬼神来唬她? 啧啧啧,楚意取出袖口里的手帕包裹在右手上,她一步一步走近破旧的床,掐上了佩儿的脖子,手指慢慢的收紧,看着她的生命在她手中消失,目光凉薄,“那我便早一步送你下去,也好叫你早些做鬼,快点儿来找我。” “你、你……”佩儿瞪着浑浊的眼珠子,艰难地蹦出了这两个字便彻底断了气,脸上还残留着因唿吸不畅的狰狞。 楚意收回手,任由她栽倒在地上,丢掉手帕,大步走了出去,“鬼?那玩意儿有什么好怕的?” 佩儿的尸首被太监裹了一床烂蓆子丢往乱葬岗,幼帝生母又如何,一个不到半岁的奶娃娃,有两宫太后宠着,哪里会记得有这么个生母? 楚意本打算离开冷宫,这个时候王太后又叫人请她去了裴赋住的那半边院子。 王太后和几个丫头正扶着墙干呕,房门半开的,离的近的人全都捂着唇鼻,一副难耐的模样。 楚意有叫人一直关注着裴赋这儿,自然知道辛悦和佩儿日常偷懒不管裴赋拉撒的事儿,她虽知道却也没管,反正辛悦怕他饿死平日里也会给他餵一次饭,死不掉就行,至于过的有多惨关她什么事儿呢? “这污糟的可不成样子!”王太后顺了顺气儿,好不容易压下满腹的噁心,一抬眼看见那半开的房门,想起方才走进去看到的场景闻见的味儿,转身扶着墙又干呕了半天。 “谁让你想不开进去看他的。”楚意道。 “我这不是想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嘛,谁知道……”不行了,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她今天得噁心死。 “所以你还要进去看吗?”楚意站到墙角。 “当然不。”王太后捏着鼻子,“哀家可不喜欢折磨自己。” 这三言两语下来,裴赋便被两人丢到了脑后,转而说起辛悦来。 “我今日叫你过来,主要还是因为辛悦。”王太后和楚意并排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你是打算让她继续呆在这儿伺候裴赋?” 楚意道:“怎么。你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王太后:“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这女人是祸害,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就留他们在冷宫自生自灭吧。”楚意道:“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难过呢。” 从那日起王太后便再也不管冷宫这边的事,冷宫大门紧闭,辛悦每日伺候裴赋饭食以免他饿死,她一点儿也不想踏足那个脏兮兮的房间,可没办法,她如果不伺候他,监视她的太监便会狠狠教训她一顿让她涨涨记性。为了不吃苦头,她只得每天按时给裴赋餵饭餵水,当然也就这两样活儿,至于其他的……想都别想! 裴赋自觉活的连猪狗都不如,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吵会闹会大骂,到后来连出声儿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有想过咬舌自尽,结果牙齿咬着舌头磨了半天,到底是狠不下这个心。 他想活,却怕这样活着。 他想死,也怕就这样死了。 也只有每日辛悦来餵水餵饭,他绞尽脑汁破口大骂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真真切切活着的人。 裴赋大骂的时候,辛悦也不会忍着他,他骂一句她就回骂十句,两看相厌,多瞅一眼都觉得对方伤眼睛。 辛悦看裴赋,这男人简直就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比垃圾都不如。 裴赋看辛悦,这女人脸上皱褶子能夹死苍蝇,一块块黑斑比她眼珠子都大,丑的还不如条癞皮狗,癞皮狗都比她可爱。 裴赋比辛悦先死,在冷宫凄悽惨惨地活了两年,终于还是没能熬过冬日,他眼神放空,死的时候,一生好似走马观灯在眼前闪过,在最后他看见了柳楚意,多年前的柳楚意。
第73页 辛悦是被冷宫的废妃们磋磨死的,往昔她还是辛淑妃的时候,整倒了不少嫔妃,如今她落魄了,那些个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活生生地弄死了她。 这一前一后的消息传来,中间只隔了不到一个月,楚意接到消息之后只笑了笑便没再过多理会。 倒是昔日的永宁宫掌事姑姑,现今的浣衣宫女云翠知道后,连着几个月惴惴不安,就怕自己遭了牵连,结果思绪过重,不过半年也去了。 仇人死了个干净,楚意每日教导小皇帝,时不时和王太后拌嘴,调戏调戏她的小白莲,过的也自在。 “楚楚,你看!”穿着素色长袍的男人手里拿着糖人,在她面前挥了挥,“像不像你?” 楚意从他手中接过含在嘴里咬了一口,嚼碎了咽下去,抿了抿有些发黏的双唇,嫌弃道:“一点儿也不像。” 裴瑄也不恼,尽看着她笑,她的眉梢眼角都印在眼里,刻在心里,他道,真好看呢,楚楚真好看。 裴瑄的身子老早便康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面色一直都是偏向病弱的那种苍白,楚意喜欢亲他,亲的他面红耳赤,瞧着方才觉得正常了些。 夜晚灯烛下的男人一直抿着唇笑,楚意偏头,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儿想笑,嘴角微微带了笑意。 他见她笑了,他笑的便更开心了。 她朝着他笑的时候,他觉得心里头开着花,喉咙里泛着甜,他飞快地亲了亲她的脸,欢喜地握住她的手。 周边人群挤挤攘攘,他心里头却很是宁静,直到立在桥头的桃花树下,头顶不知道是谁放的孔明灯,他突然有些疑惑,攀着她的肩,温声问道:“楚楚,昔年马车相遇,你与我吃的真是药吗?” 楚意不知道他突然又抽什么风,捏了捏他的脸,道:“嗯?” 他侧了侧头,再次低喃问道:“不是毒吗?” 毒入肺渗入腑,就连他那三魂六魄都沾了去。 第39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一) 安静了许久的乌暄山迎来了一个人, 姑且先将她称之为人吧, 尽管楚意并没有在她身上察觉到属于人类的气息。 衣衫褴褛,长发披散, 她站在青石旁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树梢上晃着腿的女子, 她穿着白色衣裙, 坐在六界神树奇花之中也掩盖不住璨璨容华,一只青雀停落在她的肩头,叽叽喳喳地叫唤了两声。 她识得这只青雀, 从乌暄山脚到乌暄山巅, 她见过它好几次,她记性一向好, 自然记得它。 “你是琉璃树灵。” 这句话里不含疑问,楚意嗯了一声:“我是。” 下头的人笑了笑,她看起来很开心,丢掉手上握着撑地的木棍, 樱唇微张,“听说琉璃花可逆天转运,是真的吗?” 楚意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回道:“不行。”琉璃树纠缠着天地命脉, 树上琉璃花确确实实有转运的功效, 所以很多仙神妖魔都想求一朵来,但逆天转运……怎么可能!有天地,才有琉璃树, 它逆不了天。 如果真能逆天转运,那她这个天天把琉璃花当零食吃的,怎么没见心想事成。 那女子似乎怔愣了一下,復又问道:“那琉璃花有什么用?” 楚意咬着一朵花,道:“你先说说你来这儿是想干什么吧。” 她笑了笑坐在青石上,并不拘谨,自在的很。 “我叫绯蓉,是雁来湖的莲族圣女。”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像是远处月落湖仙鹤的清唳,“我走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儿的。” “雁来湖?莲族圣女?”楚意一把揪住肩上的青雀,点了点它的嘴喙,“我怎么没听说过,是仙还是妖?” 楚意问出口旋即又自己否定了:“不对,你不是仙也不是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人,所以……雁来湖莲族圣女到底是?” 青雀翘了翘尾羽,道:“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雁来湖莲族圣女。” 楚意放飞了青雀,摸出万象镜想着瞧瞧这位客人口中的雁来湖,她挥了挥手,却发现镜面无波,什么都没有,不禁讶然道:“奇了个怪,你这雁来湖是何方神地?”万象镜上居然显现不出来。 “雁来湖在东山之东,西山之西,北山之北,南山之南。”绯蓉手指戳着下巴,回道。 楚意:“……”感情儿你们雁来湖一共有四个,东南西北各有一个? 似乎知道楚意在想什么,绯蓉捂着唇,笑道:“这话的意思我也不清楚,只不过是祖志上的一句记载,事实上,雁来湖和东西南北四山没什么关系,它位于千层血域。” 千层血域?楚意坐直了身体,头一次正视起眼前这位客人。就连绕着琉璃树飞了大半天的青雀都忍不住停了下来,两颗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瞧了半晌。 这姑娘居然是从千层血域里来的! 千层血域是个很神秘的地方,位于六界之内却不受六界管辖,很少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就连天书上都没有记载,也难怪万象镜上什么都显不出来。 “雁来湖在千层血域的第五界,乃是莲族所在之地。外人进不来千层血域,里面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出去。”绯蓉咬了咬唇,偷偷摸摸地捻起裙摆上的一片琉璃花瓣。
第74页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还跑到了这儿来?”楚意问道。 绯蓉努力回忆了许久,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啊!想起来了,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人告诉我的,他给我指的路,还告诉我神界乌暄山的琉璃花可以实现我的愿望。” “是谁?”楚意皱了皱眉。 绯蓉摇头,“不记得了,我从千层血域走到乌暄山脚,再从山脚爬上来,离我见他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楚意默了默,道:“你们千层血域的人行万里路都靠脚走的吗?”不是听说千层血域的人都相当厉害的吗? 绯蓉睫羽轻颤,回道:“当然不,只是我……”她顿了顿,又开口,“每一届莲族圣女都是准备给域主的女人,除了圣女本身所具有的凝蓄莲族清气的本事,其余的都是不许沾染的。 圣女的名头好听,实际上也就是交予域主的贡品。” 楚意咦了一声,她表示自己明白了,“说了半天,还是没说清楚,你来这儿到底是为什么。” 绯蓉抬起头,眼中含着光,她道:“我喜欢上了一误入千层血域的凡人,可是他死了。”说到这儿,她有些落寞,“我很想他,所以我不想死。” 千层血域的人,因为不受六界管辖,死了便是死了,没有冥府一遭投胎转世。可六界内的生灵不同,即便会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灵魂是不灭的。 “我不能修习法术,寿命很短。”绯蓉抿了抿唇,“算来算去,最多也只有几十年了,我很想他,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了。我想做一个凡人,能够轮迴转世的那种,我想生生世世都能见着他。” 她双手合十,指尖抵着下巴,眉眼弯弯,“想想都觉得很开心。” 楚意摘了一朵琉璃花塞进嘴里,没有说话。绯蓉看着她,目光真诚,“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包括千层血域莲族圣女独有的莲心莲。”那个给她指路的人说过,莲心莲是很好的东西,琉璃树会愿意的,虽然她自己觉得那玩意儿根本没什么用。 “莲心莲是什么?” 绯蓉见她好奇,回道:“它能凝蓄莲族清气为自己所用。”她怕楚意不应,绞尽脑汁地扳数莲族清气的好处,“它能清心凝神,祛邪聚气、聚气……” 绯蓉有些颓然,好吧,她体内的莲心莲是确实没什么鬼用,就只能积蓄莲族清气,唯二的清心凝神祛邪聚气这两个功效都还是属于莲族清气的,和莲心莲没什么关系。 她纠结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快速道:“那个人还跟我说过,如果是琉璃树你的话,还能将莲心莲积蓄的莲族清气转化为灵气,能很好地增长修为呢!” 说到这儿,她惴惴不安地看着楚意,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来。 楚意拧眉,听着绯蓉说的话,她总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飞快地闪过什么,那个给绯蓉出主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他好像知道的有点多啊。 她是琉璃树灵,她日常所需要的灵气必须是琉璃树散发出来的,莲心莲积蓄的莲族清气真的可以转化为灵气并为她所用? 如果能……如果能……楚意曲着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不定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楚意笑眯眯地从树梢上跳下来,慢慢朝着绯蓉靠近,“银货两讫,没有后悔药可吃哦。” ………………………… 这是一个非常老旧的阁楼,松动的窗户吱呀吱呀地发着渗人的响声,冷风穿过缠着蜘蛛网的木门带起一阵唿唿声,布满青苔的墙壁时不时掉下一两只不知名的黑色飞虫。 阁楼后面立着几根歪七斜八的枯树,叫嚷着的乌鸦想要停在上面歇歇脚,树枝却哧呀一声往下掉,那树太朽了,就连折断的声音都变得奇奇怪怪,扑腾着的乌鸦展开漆黑的翅膀,带着疾风掠过阁楼的尖顶,停在高翘的檐角上,冷黑诡异的眼珠子打量着下面这群无知无畏的少年少女。 楚意是被人喊醒的,微掀开眼,一阵难以抑制的眩晕感勐地袭来,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在地上,还好身边有人抬手扶了一把。 “温楚意,你站着都能睡着也是本事啊!”耳边陌生的调侃声叫楚意瞬地回神,她摇了摇还有些昏沉脑袋,抬眼看着半扶着她的女生。 齐肩的黑色短髮,上身是剪裁整齐的白色女式衬衫,深蓝色的领带,下面是与领带同色的及膝短裙,楚意又暗暗扫了一眼周围其他人,皆是如出一辙的打扮,这是校服,瞧着周围人那略显青涩的模样,这应该是一群高中生。 人太多,这种状况下接收记忆明显不是明智之举,楚意保持着沉默,她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儿奇怪。 刚才扶了她一把的女生对于楚意的格外沉默也不在意,她摊了摊手,反正温楚意就是这样的性子,孤僻沉默不合群,身为她的同桌她早就习惯了,不过,她疑惑地打量了低头沉默的人一眼,一向不参加集体活动的温楚意怎么会突然答应来鬼宅探险的呢?真是奇怪。 “席蓝,来领你和温楚意的手电筒。”被人围在中间的瘦高男生招了招手,齐肩短髮的女生连忙小跑了过去。
第75页 楚意侧了侧头,那个女生叫席蓝。 那边吵吵囔囔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身边没了人,楚意这才打量起眼前的建筑,除了老旧诡异外没什么特别的。 楚意皱着眉移开眼,转而打量起周围来。 领了两个手电筒的席蓝已经回来了,她把其中一个塞到了楚意手里:“拿着吧。” “谢谢。”楚意看着巴掌大的小手电,轻声道了谢。 席蓝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嘛,对了,你带了什么东西,挎这么大个包?”说着她把塞在兜里的口香糖掏了出来:“你要不要?” 楚意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挎在身上的蓝色包包,也没席蓝说的那么夸张,不是很大,但比起其他人轻装简行,她这一包就显得格外扎眼。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自己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席蓝只以为她不想说,也没再追问,拉着她向着其他人走了过去。 楚意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说话,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这儿是b市郊区废弃的老宅,他们这一群人都是b市重点高中玉德中学七班的学生,年轻气盛满腔热血的少年少女趁着放假胆大包天地来探索b市着名鬼宅,一向孤立独行的原主不知道什么原因也来了。 七班的班长就是刚才叫席蓝拿手电的瘦高男生,叫做林志航,他一向喜欢各种鬼屋探险,这次探郊区废宅的想法就是他提出来,林志航还在不停地说着各种注意事项,楚意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一股阴凉之气,她身为树灵对这一类东西有着天生的独特异感。 她眼睑低垂,噙着几分兴味儿,这个鬼宅说不定真有鬼哟。 席蓝拿了一张符纸递给她:“班长说他碰上了大师,花大价钱买来的,吶,这是班长送的,拿着吧,说不定能镇邪呢。” “大师?”楚意握着黄色的符纸,一股灵气从符纸缠到了她的指尖,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光,有趣。 “是啊,班长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怀疑他是被神棍骗了,世上哪有什么鬼啊,还大师呢。”席蓝撇了撇嘴,她是唯物主义者,“也是人心里有鬼,想要花钱买心安。不过……班长倒是挺相信这些的。” 听着席蓝说话,楚意心中一动,这阁楼传来的阴气做不得假,里面十有八九不干净。 她有心想劝人离开,但也知道此时开口肯定不会有人相信,反正林志航给了黄符纸,应该出不了什么太大的问题。 楚意当然不怕鬼,身为琉璃树灵,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只是原主体内没有灵气,她身为树灵的术法又有法则压制……楚意暗想,怕就怕遇上恶鬼。 她舒了一口气,翻了翻身上的包袱,包袱里的东西不少,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画的一大叠黄符纸,毛笔,装着硃砂的小瓷盒,一小捆香,火摺子。 这些东西……楚意将包关上,心中有了一大胆的猜测,原主说不定就是席蓝口中的‘神棍’。 班长林志航在进行最后一次的清点人数,楚意皱着眉四处乱看,当目光触及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时眉头瞬地舒展开来,那个是…… “温楚意,你捡的什么东西?好脏啊!”两个女生捏着鼻子闪到了一边,楚意淡定地将那东西握在手里,一股轻柔的灵力不停地抚弄着她的手心,唇角微勾,这儿居然有藕,虽然快要烂掉了,但她依然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属于莲族的清气,嗯……虽然很微弱。 她记得绯蓉说过,有了莲心莲,她可以操控莲族清气,莲族清气很鸡肋没错,但似乎有个祛邪的功效,应该能够驱鬼吧??? 楚意无视她们那明晃晃的嫌弃,小心地将藕放进了身上挎着的包袱里,所有人都在为即将进入鬼宅做着准备,只有楚意在空地里走来走去。 那边席蓝已经在叫她了,楚意提着包袱小步跟上,她一共找到三节藕,因为大部分都烂掉了缘故,蕴含的莲族清气很是有限,但是合理利用的话,应该能撑着从鬼宅出来,当然前提是这玩意真的能祛邪。 这里一共十个人,班长林志航和另外一个高大的男生并排走在前面,其他六个人同样两个一排紧步跟在他们后面,楚意和席蓝则是走在最后。 阁楼的大门躺在歪斜的石阶下,长满了青苔遍布着不知名的虫蚁,林志航拿着长棍将门前缠绕的蜘蛛网搅了个干净,率先走了进去。楚意压住心中的不舒服,踏入内里开始便保持着高度警惕。 进了大门入目的则是一个不大庭院,借着昏黄的月色和十个手电筒的光亮诸人瞧了个清楚,主道上的石板路早就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苔,墙边种着矮小的灌木上爬满了黑色的飞虫,两边的高大石几上摆置着几个看不清原色缺口明显的瓷盆,里面黑黢黢的一团料想是原本栽种的植物腐烂的结果。 “大家小心点儿,别滑倒了。”林志航叮嘱的声音传来,楚意缓过神慢慢跟上,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难以忽视的黑气。 穿过庭院便到了阁楼的底层,这地方说是阁楼倒不如说是一幢两层的郊外别居,宽敞的不像话,楚意很少挪动脚步,只不停地移着手电细细打量。 满地的桌椅,碎掉的瓷器,厚厚的灰尘,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底层的房间很少,一行人摸摸索索地逛了一圈儿什么都没有发现。
第76页 “什么嘛?还说是b市闻名的鬼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说话的是一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上画着淡妆,她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凳子,凳子上的灰尘扑了她一脚,气的她又用力的踹了踹,弄出了一声巨响。 “王艺秋你别随便乱碰东西。”席蓝被那突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毫不客气地对着那女生一阵厉喝。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叫做王艺秋的女生说着又挑衅似的踢了一脚,席蓝又要说话,好在林志航及时拉住,才避免了一场争端。 “咱们往上面去,你们一定拿好符纸,小心行事。”林志航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 众人随口应了两句,顺着右侧的木楼梯上了二楼,二楼和底层大开的格局不同,这里中间是一块空地,摆放着一张断了两条腿的八仙桌,周围是五个环绕的房间,裂开了不少细缝的木门紧闭着,也不知道后面关着什么东西,这里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沉闷和黑暗。 “要不咱们分开?两人一组刚好五组。”王艺秋兴奋地指着那些紧闭的房间提议道。林志航皱着眉不打算这么做,分散开来危险性和未知性会大大增加,无奈其他人都贊成,他也只得勉强同意。 十个人,六个女生四个男生,楚意依旧和席蓝一组,其他人男女搭配。 等到其他人都挑了房间并且走进去之后,楚意和席蓝两人还站在门口没有动作,楚意实在搞不懂原主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进去还是不进去是个问题。 “楚意,咱们现在进去吗?”席蓝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道。 “嗯。”楚意点了点头抬手将门推开,不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誓一点儿也不恐怖(づ ̄3 ̄)づ 第40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二) 这个房间遍布着灰尘和蜘蛛网, 迎着门的是一扇触地的大窗, 两边是粉皮掉落露出砖色的墙壁,在入门的左手边有一个垂帘门, 上门原本挂着的珠帘散落在地上,花斑大蜘蛛在那上面爬来爬去, 对于突然闯入的两人丝毫不惧。 垂帘门的里面是一架木床, 破烂的床幔不知道被哪里吹来的风掀起,雕花床架的龙凤挂钩上勾掉着一个兰花玉佩,那玉佩不知道是用什么雕刻成的, 饶是隔了好一段距离, 楚意都能感觉到它身上充沛的灵气和一丝丝的寒意。 楚意小心地绕过垂帘门,慢慢地朝着玉佩靠近, 席蓝紧紧地攥着符纸,一步不离地跟在楚意身后:“楚意,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地方好像越来越冷了。” 像是为了响应席蓝的话, 他们身后一阵阴风骤然吹来,携裹着阴森的寒气。 楚意抬手将席蓝拉了过来,反身看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的中间出现了一把木椅, 上面坐着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 她身上的旗袍很长, 一直拖到地上遮住了她的双脚,捋在胸前的长髮遮住半张脸,绕膝而下垂落在泥灰满地的石板上。 此时她的手上正拿着一个小镜子, 反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幽光投到了自己没有遮掩的另外半张脸上,惨白的面皮,鲜红的仿若渗血的双唇,叫胆子本就不大的席蓝直接尖叫出声来。 “就这个胆子也敢到这儿来。”女鬼终于抬起了头,那黑沉沉的眼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血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尖叫的席蓝,顿了一下又移向了异常镇静的楚意。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楚意时,脖子一僵,勐地一下站起了起来,她双唇咧开,原本干燥的头髮开始慢慢地渗出水来:“死丫头,你居然还敢过来,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女鬼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她的头髮突地向后散去,露出了另外半张腐烂的脸:“死丫头!你不来折腾我是不是浑身不舒服?啊?” 楚意莫名其妙地看着穿着一身旗袍在原地跺脚的女鬼,这女鬼画风怎么突然就变了? “我只是来拿这个的。”楚意用手指将兰花玉佩勾了下来,依旧警惕地看着那女鬼。 “哼!”女鬼冷哼了一声,直接便朝着楚意和席蓝扑来,席蓝双腿打颤,紧紧地扒着楚意不撒手,楚意将她的手扯开,掏出林志航送的那张符纸往前一贴,符纸很是好用,女鬼疾驰而来的身体一瞬之间便被定在了半空之中。 女鬼气大喘气儿:“有本事把我放下来,咱们再好好的过过手!” 这女鬼叫嚷个不停,实在是很有失恶鬼风范?楚意轻笑一声,无语地看着她,就连原本吓得不敢动弹的席蓝都勉勉强强扯了扯嘴角。 “这个女鬼好像很弱的样子。”席蓝小声地对着楚意说道。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女鬼又嚎了好几声,顺带着扑腾了几下:“你们!士可杀不可辱!” 楚意没再理她,而是专心地打量起玉佩来,这玉佩触手即寒,但这寒气并不伤人,而是蕴含着一股极为纯正的灵力。 女鬼见着那玉佩有些瑟缩,她是鬼,身上带着阴寒之气,和玉佩上的纯正灵力相剋,这些日子她都不敢靠近自己的小床,只能缩在墙角用着一把烂椅子过活! 楚意将玉佩塞进自己的包里,打算离开,如果她猜得没错,原主非得到这儿来应该就是为了这枚玉佩,楚意对席蓝使了使眼色,席蓝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蹲着身体从女鬼下方跑了个过去。
第77页 女鬼见她们要走,她却依旧被定在半空中,当即叽里哌啦大骂起来。 楚意眼角微抽,料想这女鬼生前是个暴脾气,骂起人来真是堪比泼妇当街。 楚意立住,看着她骂的正欢,突然想起包里的三节烂藕,呀,这里不就有现成的鬼让她试试手吗? 她摸出一截藕掰开成两截,戳了戳女鬼的腰身,同时操控起里面的莲族清气灌入女鬼的体内。 女鬼:“哎哟,什么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还挺舒服的。” 楚意:“……”该死的,绯蓉居然敢骗老子,说好的祛邪呢,这么大只鬼摆在这儿,一点鬼用都没有! “楚意,你在干什么?快走啊!”席蓝站在门口急的不行,她是不是傻了?拿着截烂藕在那里瞎戳什么?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同桌胆子还挺大! 楚意恨不得直接蹦回乌暄山把那个敢骗她莲族圣女掐死,她用了大半的灵力和十几朵琉璃花就换回来这么个玩意儿? 楚意黑着脸跟席蓝出了门,啪的一声把半开的门扉用力关上,吓得里面的女鬼心口一震。 外面没有其他人,席蓝看了楚意一眼什么也没问,她好奇心不强,这次来探险完全是为了提提自己的胆子。 只是……从今天开始,唯物主义四个字大概会离她很远了,席蓝双手撑着发软的腿,回想起屋子里的女鬼,庆幸自己能完好无损地活着出来。 两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其他同学也陆陆续续地跑了出去,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甚至有人的身上还带了几道狰狞的伤痕。看来其他房间里的鬼魂都不是什么善茬。 席蓝又瞄了一眼作沉默状的楚意,心中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快走吧,快走吧!”有人急急地催促着其他人,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鬼这种不在认知范围之内的物种,极大地引发了他们的恐惧。 “可是班长和王艺秋还没有出来!”席蓝指了指林志航和王艺秋进去的房间,话音刚落,门勐地被打开,王艺秋抱着血淋淋的手臂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她一踏出房门,那扇木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其他人连忙扶住她,王艺秋应该是所有人里受伤最重的,整个左手布满了伤痕,鲜血顺着手臂不停地往下掉,使得地板上积了红艷艷的一滩血。 “王艺秋,班长呢?”席蓝咽了咽口水问道。 “在,在里面!快走!快走!我们快走!”王艺秋脸色难看,不停地往前沖,精神似乎有些崩溃,那里面的鬼魂应该很厉害。 “那班长怎么办?”席蓝看着王艺秋那惨样,想到还在里面的林志航,心中忐忑不已。 “谁还管他?快走快走!”王艺秋的声音十分尖利,她快要疯了,这群傻货! “你们要死也别拉着我!”她挣脱开搀扶着她的人,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梯,其他人见状也相继跑着离开。 “怎么办?”席蓝也很害怕,可是林志航曾经帮过她很多忙,如果她就这么离开实在良心难安。 楚意看着席蓝焦急的模样,心中有点儿犹豫,她不知道里面的那个鬼魂到底是什么道行,她手里的烂藕……算了,不提也罢。 她看着手里的兰花玉佩,这东西灵气纯正,也不知道抵不抵得住。 不过……那林志航人不错,进来的时候还每人送了一张符纸,她也是用那符纸才定住了房间里的女鬼,楚意拧了拧眉,也许可以试一试。 唉,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有人情味儿了? “你等着,我进去一趟。”她嘱咐席蓝道:“你放心地待在这儿,别到处乱跑,里面的鬼魂出不来,伤不到你的。”说完,便直接推门入里。 林志航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煳了,湿哒哒黏煳煳的头髮狠狠地缠着他的脖子,他觉得用不了多久他的脖子就要断了,他缩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那薄薄的黑雾后面紧闭着的木门,出不去了,他应该要死在这儿。 林志航虚弱地抬了抬眼,看着满屋子四处缠绕的黑髮,心中是万般悔恨。 楚意皱着眉在屋子晃荡,这个屋子布满了薄雾,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将屋内情况看清楚,她小心地穿过缠绕的黑髮,走到已经明显精神涣散的林志航面前,蹲下身子将兰花玉佩对着林志航脖子上面的黑髮轻轻一碰,那头髮便仿若触火般匆匆松开了来。 楚意把林志航搀了起来,借着玉佩开路,小心地往门口退,支撑着两人走到门口,楚意刚拉开门,只觉得这一路简直通顺的不符合常理,她转头看向那扇落地窗眯了眯眼。 房间里的阴气突然暴动起来,一缕缕的黑髮瞬间涨了气势,眼看着就要强行越过玉佩的灵气圈,楚意顾不得其他,丢下碍事的包,直接抱着林志航从门口滚了出去。 黑色的头髮不断地击打了闭上的木门,内里的女鬼不停地怒叫:“出来!躲在暗处坏我好事的傢伙!” 空无一物的窗前慢慢显现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黑色风衣被阴风吹得飒飒作响,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盯着紧闭的房门。 “该死!捉鬼师!”女鬼一瞧见他,勐地从墙壁里钻了出来,要不是这个男人,那两个傢伙根本逃不出去,吸掉他们的精气,她至少可以涨几十年的修为。
第78页 只要修为一涨,她便有机会逃出这个困住她的地方,该死的!都是他!女鬼流着鲜血的眼睛里涌着滔天怒火,漫天的黑髮朝着男子袭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女鬼一眼,伸出了右手,细白修长的手指微微张开,一道黄符纸便凭空出现,黄光大涨,‘嗖’的一声,准确无误地贴在了隐匿在层层黑髮后面的女鬼的脑袋上。 对于火烧头髮的滋滋声和女鬼的惨叫,男子没有分出一点儿心神,他低了低头,看着脚边的蓝色包包,犹豫了许久还是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套在手上,将包捡了起来,戳了戳上面的小猫图案。 楚意站在外面,她也听到了里面的惨叫声,那个房间里面应该还有其他人,她能那么顺畅的从里面出来应该是那个人在暗处帮忙的结果。 “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席蓝费力地扶着林志航,听着那渗人的叫声抖了抖,害怕地提道。 楚意点了点头,挎好包,三人一道离开了这座郊区鬼宅。 半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将昏迷的林志航送到了医院之后,楚意便和席蓝分开了,她走进了医院的厕所里,关好门,准备接收原主的记忆。 两个小时之后,楚意睁开了眼睛,这是一个捉鬼师天才变为废材逆袭失败最后含恨而终的苦逼故事。 原主的心愿也相当的直接明了四部曲:废材逆袭,报仇雪恨,迎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楚意抽了抽嘴角,逆袭报仇都还好说,可是原主想要迎娶的这个高富帅……很有讲究。 只能说原主真的是一个相当有气性的女人。 在a国,捉鬼师算是一个歷史悠久的职业,只不过随着时代发展,渐渐地隐入暗途,外行人不知道,内行人却懂门道。 原主温楚意是界内相当有名的温家长女,她十岁那年,只身一人拿下帝都坟区远近闻名的千年恶鬼,天才之名当仁不让。 温家明面上是帝都豪门,在暗处也是相对来说比较有名的老牌捉鬼师家族。现今当家的是原主的父亲温正德。 本来以原主的天赋和本事,只要让她成长起来,妥妥的一族宗师,可惜倒霉透顶的她有一个天天盯着她的继母和继妹,还有一个偏心的不着边儿脑子拎不清的亲爸。 原主的继母名叫宋云烛乃是帝都上层社会顶级世家宋家的私生女,宋家比之温家,就好比王者对上青铜,完虐。 因为这一层身份,再加上宋云烛本人又是个善于钻营的,温正德对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宋云烛和她的女儿温明希都相当的讨厌温楚意。 温楚意的妈妈和宋云烛是大学同学,在大学的时候,温母各项本事吊打宋云烛,打的她渣都不剩。 而原主温楚意和宋云烛的女儿温明希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班,女肖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原主天天吊打温明希,跟她妈一样,把人打的渣都不剩。 宋云烛和温明希对原主母女可以说是恨的牙根痒痒,温母死得早,宋云烛理所当然的就把所有的帐算到了原主头上。 眼看着原主一天比一天优秀,天才的势头都能赶上她娘家的那位了,宋云烛动手了。 原主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女生,被宋云烛一番哄骗撺掇去了帝都水县三十八号凶宅,那地方是出了名的凶煞之地,最几年少有捉鬼师能竖着进去竖着出来。 不出宋云烛所料,原主横着出来了,伤势十分严重。 不过……虽然严重,也不是救不了了,可宋云烛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趁她病要她命,偷偷割断了原主的灵脉毁了原主使用灵气的本事,叫一个天才直接成了废材。 温正德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作风强势的女儿,在宋云烛的一番运作下将人送到了b市温母的娘家,算是彻底外放了。 原主是真的相当倒霉,上个帝都大学又和温明希成了同班同学,好巧不巧的,除了捉鬼这本事,其他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碾压她。 最后被恼羞成怒的温明希哄着带到了当年一战成名的帝都坟厂,被恶鬼吸尽了精气。 楚意伸了个懒腰,打开厕所门,慢悠悠地晃荡了出去。她站在医院门口望着天上的明月,原主想要迎娶那个高富帅姓宋名俨。 宋俨……她继母宋云烛的小表弟,啧啧啧,原主可真是会选人! 宋家正统血脉,少年天才,铁定板板的继承人!和宋云烛这个私生女可不是一个段位上。 第41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三) 原主现在住在外婆家, 外婆是退休的老教师, 前两天去了舅舅家,家里没人。 三室两厅的公寓, 对于两个人来说算是宽敞了,楚意找了衣服洗了澡, 又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填了填肚子, 这才坐在沙发上把玩着那块兰花玉佩。 原主来到b市已经将近半年,这半年她一刻也没有闲着,她对捉鬼师这个职业是真的非常喜欢, 一直梦想着成为最优秀的捉鬼师, 这是她的梦想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放弃。 都说在危急的时候能爆发出身体的潜力,原主觉得这话说得对, 于是平日里一有空就带着符纸香等东西到b市郊区鬼宅去,可惜效果不大,对于捉鬼师来说,画符运香都需要灵力, 没有灵力一切都是枉然。 这枚玉佩是温母的遗物,前几天被原主遗落在城郊鬼宅,她今天晚上确实是去拿这块玉佩的。
第79页 楚意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髮, 将玉佩挂在脖子上, 抱着靠枕软软地躺在沙发上, 摸了半天总算是把手机摸了出来,看了一下日期,四月三十号, 还有一个月高考。 想到这儿她只觉得身体疲乏的厉害,起身慢悠悠地晃回了卧室,一觉睡到大天亮。 今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楚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午十点,她打了个呵欠,看着镜子那张清秀漂亮的脸笑了笑,手脚麻利地把头髮扎好。 现在还不到六月,天气不热,梳洗好了之后随意地解决了早餐,给自己套了一件奶白色的中长外套后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琢磨着有关灵气的事。 她昨天晚上睡觉前试了一下,原主的灵脉确实已经断成两截,没有条件,她就是想接也接不上,莲心莲和莲族清气她已经不指望了。捉鬼……她得想其他的办法。 “叮咚……” 门铃响起,楚意还以为是外婆回来了,汲着拖鞋也没往猫眼里看就拉开了门。 门前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子,估计二十岁左右。 体型偏瘦个子很高,穿着黑色风衣,手上戴着白色的一次性手套。 他皮肤很白,鼻樑很高嘴唇略薄,眼睛是相当漂亮的桃花眼,气质偏冷,走在路上回头率不说百分之百也有个百分之九十。 楚意盯着他他也盯着楚意,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你找谁?”楚意对比着眼前这张脸,快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很确定原主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漂亮的男生。她怀疑地看了一眼对方撑在门铃旁边带着手套的手,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声,这身装备看起来有点儿奇怪。 他仍旧不说话,将放在地上的蓝色包包递到楚意面前,眼帘微垂,对于包上的灰尘眼不见为净。 楚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包是她的,她接过包,思绪转了好几个弯儿。 这个包她丢在了鬼宅里,昨天晚上鬼宅里面的那个人难不成就是面前的这个?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哪儿的? 楚意眯了眯眼,非常真诚地道了谢,后退两步就要关门,对方长手一伸很是轻松地把门抵住,他微低头看着刚刚到他肩膀高的小姑娘,目光转落在她脖子上的细绳上,认真道:“可以看看你的玉佩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缓之中含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清淡,楚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的细绳,倒是没有拒绝,眼前这个十有八九就是昨天晚上隐在鬼宅暗处的人,无论如何……昨天晚上人家也顺手帮了一把,救了她半条命。 楚意把玉佩取了下来,宋俨捏着玉佩拿高细细看了半晌,他带着手套,面无表情,要是这一身黑衣再换成白色,十足十的研究者。 宋俨心里有了底,他把玉佩交还到楚意手里,道:“我想买下这枚玉佩。”他顿了顿,“价钱你开。” 楚意把玉佩挂回到脖子上,毫不犹豫道:“不卖。”且不说这是温母的遗物,就这少有的可以抵御厉鬼阴气的能力,她也不可能把它卖掉。 “我还可以拿其他东西交换,你想要的任何东西,只要我有。”宋俨皱了一下眉头,继续说道。 楚意耸了耸肩,不大在意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握着门把手往下压了压,好像想起什么,又笑嘻嘻道:“也不对,想要的东西没有,人倒是有一个。看你也是个捉鬼师,那应该知道帝都宋家吧?” 听到帝都宋家四个字,宋俨撑着门的手动了动,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对方紧接着的话让他忍不住满脸错愕。 “宋俨,宋家的宋俨。”楚意扬了扬眉,“我立志要迎娶的高富帅,这个人我倒是想要,不过看起来你应该拿不出来。” 楚意说完话,见对方一副呆滞的模样,就连撑在门上的手也在不注意的时候放了下来,楚意趁机闪身进屋,“慢走不送。” 啪的一声干净利索地把门关上。 宋俨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毫不留情扣上的房门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刚才的小姑娘。 他从风衣兜里掏出纸笔,快速地写下了几个字,临走前将纸条从门下面塞了进去。 楚意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出来就看见门口的地毯上多了一张纸条。她一边吸着酸奶,一边走过去把纸条捡了起来。 “不巧,我刚好姓宋名俨,家住帝都。” 楚意:“……” 宋俨塞了纸条准备离开,他已经对那枚玉佩不抱希望了,总不能真的拿他自己去换吧?他抬脚侧身,这个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刚才态度冷淡的人,脸上笑开了花儿,“人在屋里坐,缘从天上来,高富帅,要进来交流一下感情吗?” 宋俨:“……” 宋俨到底还是没如楚意所愿进去坐坐。 楚意靠在门框上,看着走入电梯的身影轻笑了一声,说句实在话,追男人她不会,霸王硬上弓……她倒是挺在行的。 自那天后楚意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宋俨,连着一个月她按着原主计划复习,为高考做准备。 等到高考顺利结束之后,就开始了她的修炼的计划。几个月的假期,倒真的让她琢磨出了一种不同于一般的捉鬼之术。
第80页 ………… 八月中旬,日头正毒,帝都水县最近来了不少人。 水县三十八号凶宅的主人想要重新修缮这座深庭宅院,又怕里面恶鬼作祟,特意走关系花大价钱请了业界有名的宋家捉鬼师到这里来帮忙驱除邪祟。 来的正是宋家一脉的天才,主家独子宋俨和宋家的管家宋安。 至于一起过来的温正德和温明希纯粹过来看热闹的。 三十八号凶宅修建至今已有将近两百年,高翘着覆满蛛网的檐角,朽烂的屋嵴,布满虫眼的门扉展示着它的颓败。 宋俨站在五步石阶下面,抬头看着上方缺了一半的匾额,上面字迹已然看不清了,尘土凝附在蜘蛛网上,垂掉的到处都是。 “里面的恶鬼不好对付,半年前温楚意就是在这儿着了道。” “温楚意?就是那个挺有名的温家天才。” “那是以前了,现在废了,真是可惜了。” 身后的碎语不时钻入耳中,宋俨眉头紧皱,大门前的脏乱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他习惯性地掏出手套带上,顺便带了个口罩。 因为周围人提起温楚意,温正德和温明希都有些不大自在,温正德是惋惜长女天才光环的坠落,温明希则是生理性厌恶有关温楚意的一切。 温明希走到宋俨身边甜甜的叫了一声小表舅,宋俨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侧走过到一旁闭目养神。 温明希尴尬地站在原地,见没人注意到她才走了几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宋俨和宋安整装待发,在诸人的注视下踏入了这一处远近闻名的凶宅。 宋安宋俨俩算得上是捉鬼师行业的老油条了,他们进过的凶宅不说一百至少也有几十。 凶宅尤其是这种位于极凶极煞之地的凶宅,阴煞之气一定非常浓厚,宋安走在最前面,长满青苔的石板上爬满了黑色的小飞虫,太阳灼热的光线照射在枯草遍地的庭院里,和以往阴气森森遮云蔽日的情况完全不同。 “这里看起来不像有鬼。”说话的是宋安,“小少爷,你怎么看?” 宋俨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绕过宋安率先走上朱红色的长廊,穿过一片枝叶繁茂的小树林,在宅子里逛了大半天,一个鬼影子都没瞧见。 这宅院很大,走了许久也不过才逛完三分之一,搜完了前院,宋俨从弄堂穿过直接进了后院,后院的温度比起前面低了将近五六度,察觉到凉意的宋家两人驻足打量起周围来。 “小少爷,这边有情况!” 宋安指了指后花园旁边的小院落,一棵两人合抱尚不足的老树挡住了院门,阴煞之气随着冷风吹打在宋俨的脸上,他翻过矮小的院墙,手上已经捏好了符纸,随时准备动手。 却未曾想一落地就撞上一个疾驰而来的白影,他也没看清楚鬼影长什么样,反手就要将符纸打出去。 谁知符纸尚未脱手,鬼影便发出一阵哀叫,宋俨连忙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抽了抽嘴角。 穿着黑色休闲套装的女生手中抓着女鬼湿哒哒的黑髮,轻松一拽就将飞出老远的女鬼扯了回来,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和其他缺胳膊少腿的鬼魂滚落在一堆。 她随手从地上拎了一个面皮溃烂,眼珠子外凸要掉不掉,唇上好似抹了一层鲜血的女鬼,掐着她的脖子举了起来,顺手丢到了他的脚边。 宋俨愣愣抬头,就看见她笑着张开双手,身后是一大群抱团取暖瑟瑟发抖的厉鬼,她微抬下巴,格外张扬地挑眉道:“亲爱的,好久不见,见到你的小心肝儿我是不是很开心?唔,对了……这一院子的见面礼喜欢吗?” 宋俨:“……”你是谁的小心肝,我是谁的亲爱的? 第42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四) 宋俨被这一系列不要脸的话惊呆了, 像他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不乏追求者, 美艷冷傲者有,清丽温雅的也不少, 但……这种的,还是头一次见。 他默默地扯了扯口罩, 托那枚玉佩的福, 这姑娘他还记得,正因为记得,他不由回想起上一次见到对方时的那一番要迎娶他的豪言壮语。 楚意甩了甩脏兮兮的手, 捡起准备好的矿泉水沖洗干净, 她心情很好,眼睛里噙着几分笑, 嘴里不时地哼着些欢快的调子。 “小少爷,怎么样?”管家宋安年纪大了,翻墙这种体力活费了他不少功夫,等到慢吞吞地踩着自制的草垛子翻进来, 就看见宋俨站在墙角根儿,白色口罩蒙住的口鼻上方的眼睛里透出来的视线落在庭院里的一个小女生身上。 黑色的休闲套装,脚上穿着一双雪白的运动鞋, 在宋安关注她的时候, 她偏头对着他笑了笑, 抬手揭了正带着的鸭舌帽,反扣在了头上,被帽檐遮挡住的半张脸彻底地暴露在越发刺眼的日光下。 年纪看起来要比他家少爷小上一些, 髮长稍过肩,被帽子扣压着,眼睛水灵灵的很是好看,皮肤白里透红,看着就叫人喜欢。 宋安很快移开了眼又将目光转落在院子里的那些厉鬼身上,见他们缩成一团恨不得离他们十里远的样子,开口道:“这位是……” 楚意扬起笑,抬着细长的胳膊伸了个懒腰,“你说我?啊,我姓温,温楚意。”
第81页 她走了两步,一脚将旁边挡路的鬼魂踹到了边儿上,双手环肩收了收笑,眉目间尽是傲气,“你可以记住这个名字,它将会成为捉鬼师史上的奇蹟。” 宋安张了张嘴,温楚意?这个名字他一点儿也不陌生。 年轻一辈里,唯一一个可以和他家小少爷并驾齐驱的捉鬼师,帝都坟厂那场大战他是亲眼见到的,即便过了好几年回想起来依旧叫人惊艷,十岁捉鬼师对战千年恶鬼,毫髮无损,一手御符之术堪称惊艷,任是老太爷也贊了两句。 “几年前在帝都坟厂见过温小姐一面,当年温小姐不过十岁,一晃这么多年,一时也没能认出来。”宋安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镜儿,“只是不知道这院子里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他家小少爷进来尚不到五分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收拾掉一院子的厉鬼,宋安隐晦地望向楚意身后石阶上半躺的红衣女鬼,眼角渗血,眼珠蓄红,面有青脉。周身阴气浓厚丝毫不惧正午烈日直射,少说也是五百年打底。 这三十八号乃是极凶极煞之地,最是招恶魂厉鬼,除了红衣女鬼,院子里其他缩在一团的都是些不足百年的小鬼,寻常捉鬼师也能拿下……可温楚意不是灵脉已断吗? 楚意双手揣在裤兜里,走到红衣女鬼身边蹲下,无视她恶狠狠的视线,捏住她的下巴,似笑非笑,“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个也别想跑。” 女鬼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吱吱呀呀地笑了两声,“大言不惭,半年了,你这小女娃还是老样子,小犊子到底是小犊子,学会了甩蹄子,就以为老虎也能踹得。” 楚意一点儿也不想听她废话,她这次就是来报仇,一窝端。 “你话真多。”楚意放在她下巴上的手移到了那细白的脖子,闲闲道:“让你的姘头出来吧,我耐心有限。” 女鬼冷笑一声,眼角血珠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在石板上化作飞烟,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张开,尖利的指甲慢慢地伸了出来。 她自以为做的隐秘,楚意捏着她脖子的手加大了力道,站起身的同时顺便把她也拎了起来。 女鬼红色的衣裙悬垂在地,觉得正是好时机,脸色突变之时,双手也朝楚意袭来。 楚意嗤笑:“既然你不想见阎王,那我便如你所愿好了。” 她在女鬼偷袭的那一刻,手上便已经蓄好了力,话音刚落,指关节轻轻一动,对方尚来不及尖叫就被活生生地捏成了一缕青烟。 就在这时,乌云席捲凶宅上空,遮蔽烈日,周遭瞬间暗沉了下来,阴风阵阵沖灌着破旧的小院子,院门口的老树枝叶颤慄,尘沙迷眼。 “这个时候才出来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情况突变,宋安宋俨目光一凛,这阴气吹得人汗毛倒竖,钻肤入体,堪比千年寒冰,相当骇人。 “温小姐……” 宋安看见楚意纹丝不动地站在阴气最重的地方,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他活了好几十年,这种程度的阴气从来没有遇到过,帝都坟场和这里比起来,前面那个充其量算得上是保鲜,后面这个……零下急冻。 依他的判断,这厉鬼的兇狠程度绝对少有,别说他,就是老太爷在这儿都不一定有十足十的把握。 宋安越想越急,急速捲动的阴气如同翻涌的巨浪好像长了眼睛一眼直直地朝着楚意扑腾过去,他吼道,“你快躲开!” 他急的嘴巴冒泡,对方却还颇有闲心地冲着他一笑,然后凌空一跃钻入已经蓄成一股的阴气圈子里。 宋俨郁色一沉,踩着矮墙翻身跃上屋顶,宋安配合着他的动作一个翻滚到了屋下红柱旁。 宋俨和宋安经常一起出任务,两个人的默契度相当高,凭藉着娴熟的御符之术,逼退了院子里因为阴气席捲而满血復活的小鬼。 两人捏着符纸有心朝阴气中心扔过去,却又怕误伤里面的楚意,一时倒有几分束手无策之感。 “小少爷,咱们怎么办?”宋安问了一句等了一分钟也没听到回答,小跑了两步,仰头发现他正凝神观望。 宋安感嘆于他的临危不惧镇定自若,宋俨从上面跳了下来,道:“安叔,你快看。” 宋安以为又有什么变数,循着声儿看去的时候已经夹好了黄符纸,做好了大战的准备,谁知却目睹了一场差点吓歪他鬍子的大戏。 这一手撕鸡的本事,啊呸,生撕千年厉鬼的本事,真是让他老人家心肝儿勐颤。 先扯头髮再掰腿,兇狠残暴堪称他平生所见之最。 ……捉鬼砍鬼什么都不用,直接上手生撕,还能这样?!!这是哪家传的本事? 几年前在帝都坟厂,温小姐你还不是这样的啊!尤记得她当时传了一身碎花儿的小裙子,脚踩着小皮鞋,御符的时候一蹦一蹦的那可比跳舞还优雅好看呢,不过……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祸事,怎么就从小仙女变成大灰狼了呢?! 宋安看着地上的断胳膊短腿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老心脏蹦的厉害,即便知道宋俨不喜欢别人碰他,还是忍不住扯着他的袖子道:“小少爷,要不然咱们还是跑吧。总觉得那姓温的小姑娘杀红了眼,会顺便把我们也给撕了。”
第82页 宋俨当然不会跑,身为天才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这么掉价的事来,虽然、虽然他现在也有点儿腿软。 厉鬼的半截身子也消失之后,天空也终于放晴,小鬼早早地就被宋俨两人收拾干净了,院子里已经没了鬼影子,楚意踩了踩脚边的枯草,从角落里的背包里又取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洗手。 背包里手机闹铃响起,她擦干手将闹钟关掉,准备离开,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楚意轻松跳上矮墙,却突然回头看向屋檐下的站在朱红色柱子旁的宋俨,她弯了弯唇,刚才打的爽,都快把她男人给忘了。 在宋俨的注视下,她又跳回了院子,走到他面前一手撑在他身后的柱子上,趁着他因为她突然靠近而有些怔愣的时候,摸出了他风衣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没有设置密码,指尖飞快触屏,输下一连串的数字,按下拨通键,旋即轻快的来电铃声从她肩上挂着的黑色背包里传来。 她因为赶时间,动作很快,快到把手机重新放回他兜里的时候,他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一直僵着身体,楚意轻笑一声揭下自己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亲爱的,咱们帝都大学见。” 湿热的气息叫他耳中有些发痒,连心口也有些不大舒服,他抿了抿唇,对方已经抽身离开,甩着包搭在肩上,一边走一边回头招手,临了还对着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不要太想我呀。” 宋俨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点进通话记录,最顶上的‘小心肝儿’跃然入眼,他抽了抽嘴角,在宋安凑过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又揣了回来。 宋安虽然年纪大了还带着老花眼镜儿,但关键时候眼睛还挺好使,“小心肝儿?!!少爷,你们、你们……” 宋俨嘴皮子抖了一下,反驳的话都堆到喉咙口了,却在想起那双恍若被泉水沖洗过的清亮眸子时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又把组织好的话咽了回去。 谁知宋安见他不反驳,吓得双腿一软:“少爷,你咋这么能呢?找这么一个,有点儿啥事儿就不怕被你心肝儿给生撕了吗?” 宋俨:“……”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怕。 第43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五) 三十八号里面的恶鬼全部驱散, 没了这些鬼魂使坏, 宋俨和宋安开始镇煞镇邪以保证此处不会再散发出阴煞之气招惹其他地方的鬼魂到这里来。 等到他们再一次出现在大宅门口,距离他们进去不过两个小时, 守在对面小茶馆的主人忙放下茶杯小跑着迎了上去。 “两位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主人家生的富态,不过穿了条街就有些气喘。 宋俨是个不喜欢说话的, 宋安拱了拱手, “咱们找个地方细说。” 太阳大的晃眼,主人家自然应下,带着他们二人去了昨晚暂歇的酒店。 温明希在酒店大厅里玩着游戏, 一见到走进来的人, 直接把手机丢在椅子上,挥着两只手打招唿:“小表舅, 这儿,这儿。” 宋安和主人家谈事儿,宋俨拉着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挡住温明希的视线, 回了自己的房间。 温明希气的不停跺脚,瞬间就没了待在大厅的心思。 宋俨关上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脱衣服洗澡,他的洁癖不算特别严重, 但从那脏兮兮的老宅子这么逛一圈出来, 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穿着灰色的浴袍, 吹干头髮,又带上手套把换下来的一身衣服全塞进了垃圾桶。黑色的鸭舌帽孤零零地落在地上,他犹豫再三, 还是叫服务员拿了个袋子将帽子密封装好塞进了自己的箱子,之后快速地换了一身衣服,拖着箱子直接离开水县,回了宋家。 成功让拎着红酒去房间找他交流舅甥感情的温明希扑了个空。 宋俨和祖父祖母一起住在宋家主宅,他回来的时候宋家老太爷陪着自家老婆出门逛街了,老人家不在,宋俨回到房间就把箱子里的帽子拎了出来交给女佣清洗。 “收拾好了,送到我房间。”宋俨在女佣点头后答了声知道后才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不紧不慢地上楼休息。 女佣从透明袋子里把帽子取了出来,看着帽子上绣着的粉红可爱的猫咪忍不住戳了戳旁边的小姐妹,“小少爷还喜欢这种调调。” 小姐妹:“闷骚嘛,你懂的。” 楚意回到b市外婆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外婆是位很优雅的女性,即便一个人也把日子过的相当精緻,隔三差五就出去旅游,有空就拍几张艺术照,平常没事养养花美美容,坐在阳台上喝着下午茶看外国名着。 楚意这两天就是趁着外婆又出门旅游去了,才偷偷摸摸到帝都水县走了一趟。 家里没人,楚意熟练的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她对食物很挑剔,点了两次外卖发现还不如吃一碗番茄鸡蛋面。 吃饱喝足的楚意瘫在沙发上,好心情地看电视。 帝都的宋俨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髮,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点开。 小心肝儿:俨俨,小心肝儿想你,你想不想你的小心肝儿? 宋俨看见简讯上的一串小心心,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捂了捂额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嘆气。 “爷爷,奶奶。”宋俨穿着睡袍从楼上下来找点儿吃的,两个老人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声音动作一致地望向他,目光之诡异让宋俨忍不住左右看了看,这么看着他……他身边是有鬼吗?
第83页 宋俨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宋爷爷叫住又要上楼的孙子,道:“不是,小俨,你今天就没什么想跟我和你奶奶说的?” 宋俨眼神放空了一瞬,恍然道:“哦,爷爷奶奶晚安。” 宋爷爷:“……”你怕不是个傻子,这真是我宋家的种? 宋爷爷一言难尽碰了碰自己老婆的胳膊肘,“你问。” 宋老太太取下自己的老花镜儿,抿了一口白开水润嗓子,慈爱地对着小孙子招了招手,“小俨,过来过来。” 宋俨端着杯子坐到旁边的沙发,低眸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宋爷爷看见他这一副木桩子的样子,勐地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老婆,你说那温家的小姑娘眼睛是不是出了点儿问题,不然怎么会……看上他的?”这得多眼瘸! 宋老太太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你给我闭嘴!” 宋俨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他掀起眼帘,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两位老人。 宋老太太将手放在膝上,和蔼道:“小俨,你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给奶奶看看。”听宋安说,长的水灵灵的,就是……有点儿凶,不过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凶点儿好啊,她年轻的时候也凶。 宋俨:“谁?” 宋爷爷看见他那傻样就来气,没好气道:“你小心肝儿。” 宋俨:“……” 两个老人家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自顾自的订好了时间,“就这么说定了啊,等到帝都大学开学,你记得把人带回来给奶奶看,奶奶这么和蔼慈祥的人是不会欺负她的。”宋老太太摸了摸自家小孙子的脑袋,心满意足地扯着自家老头子上楼睡觉。 宋俨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不就是无聊去了一趟b市,顺便去捉了一次鬼,捉鬼的时候恰巧碰见了温楚意,刚好温楚意身上有一块极品玉佩,正巧他在给奶奶准备寿辰礼物,他就追过去了……出乎意料沟通失败…… 再然后,就没有再然后了。 晃悠着回了房间,宋俨呆呆地在床上坐了片刻,修长的手指点开了手机,莫名其妙地就回復了刚才那条简讯。 “我的心和肝在身体里,不用想。”我不想你。 楚意收到简讯的时候正准备上床睡觉,捂住嘴笑了半天。 “我在你的身体里?俨俨你坏( ω )” 宋俨差点儿没把嘴巴里的牛奶喷出来,他紧绷着表情咽了下去,用纸巾擦了擦嘴。 发送至小心肝儿:“温小姐,你不要这么说话。” 回復给亲爱的:“哦。” 发送至小心肝儿:“温小姐,我们不熟的。” 回復给亲爱的:“嗯。” 自觉已经说清楚了的宋俨安心地洗漱,睡了美美的一觉,第二天七点准时起身,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 两臂刚刚抬起,女佣敲门的声音响起,他把门拉开,就看见一顶黑色帽子。 “少爷,这是你昨天吩咐清洗的,已经消过毒了。” 他看着手里的帽子,那股奇奇怪怪的情绪又上来了,对着穿衣镜把帽子正戴在头上,戳了戳上面的小猫咪,想起昨天她半靠在他身上将帽子扣在他头上,说着痒乎到心里的话。 对着镜子纠结了半天的宋俨,看到手机上对方最后回復的那个‘嗯’心里头更加纠结。 心不在焉地吃了早饭,犹豫半天还是发了一条简讯过去。 发送至小心肝儿:“我们现在不熟,但可以认识一下……也许就熟了。” 回復给亲爱的:“哦。” 楚意抱着电脑缩在沙发上观察股市走向,经过昨天晚上的对话,她已经准备走别的路线了,她不会追男人,昨天试了一下,总觉得走攻略路线有点儿矫情,追个屁啊追,等她走上人生巅峰再说,有权有钱了气势才足嘛。 宋俨拧了拧眉,半曲着腿坐在床上,瞅着手机等了半天,结果就等到这么不咸不淡的一个‘哦’。 “女人真奇怪。”宋俨挺直嵴背,不过一天他就彻底感受到了女人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宋俨的生活很枯燥,除了跟着宋父打理家族事业和出去捉鬼外,基本上都宅在家里,他今天照例去了一趟公司,下午回家就窝在书房看书。 “咳咳咳。”宋爷爷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宋俨抬起头道:“爷爷,你着凉了?” 宋爷爷瞪了他一眼,道:“你跟爷爷说说,你和温家丫头发展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宋俨满脸茫然,答道:“她不理我。” 宋爷爷:“???”他昨天不会乌鸦嘴说对了吧,温家丫头眼瘸看上了他孙子,现在眼睛好了,打算把他孙子甩了! 正好碰上祖孙谈话,又是这个话题,宋俨决定请教他经验丰富的爷爷有关女人变脸的问题,宋爷爷不淡定了,火急火燎地出了书房找到了正在喝下午茶的宋老太太。 两个老小孩儿合计了一番,直接叫宋安订了一张连夜飞往b市机票,把宋俨塞进了车子里,拉到了机场。 宋俨莫名其妙地被送上了飞机,等到了b市机场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想起他爷爷的嘱咐,犹豫了一下下还是拨通了他小心肝儿的电话。
第84页 楚意正和席蓝在外面吃饭,看到来电显示不由挑了挑眉,该不会是摁错了吧。 “喂,宋俨?” 宋俨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她叫他宋俨怎么听怎么奇怪。 电话里半天都没说话声,楚意夹了一筷子菜:“宋俨?你不说我挂了,我还要吃饭呢。” 再一次听到‘宋俨’两个字,宋俨眉头轻蹙,不好听。 觉的不好听的某人决定遵从本心,一边出机场一边认真道:“其实我们现在已经比较熟了,你可以叫我俨俨,再过两天更熟了,就可以叫我亲爱的了。” 楚意:“……”你怕不是个大傻子哟,理直气壮过头了吧! 第44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六) 注意到楚意表情急剧变化的席蓝喝了一口汤, 给她递了张纸巾, 问道:“你怎么了?” 楚意接过纸巾擦掉嘴角的饭粒,笑道:“没什么, 一会儿去哪儿?” 席蓝对这一片比楚意熟多了,拍着胸脯让她跟着她走就对了, 两人结了帐坐公交车去了b市最大的百货商场, 逛了两个多小时才满载而归。楚意和席蓝分手,回到小区差不多到十点,提着一包包衣服和零食走出电梯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高富帅, 你怎么在这儿啊?”楚意这次是真的有些的惊讶, 她掏出钥匙,“堵我门口干嘛?” 宋俨打了个呵欠, 眼角渗出了点泪水,“等你。” “等我干什么?”楚意打开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柜子上,换了拖鞋,想了想还是对他发出了邀请, “要进来吗?” 见宋俨点头,她取了一双干净的拖鞋给他,宋俨跟着楚意进去, 站在客厅里随意打量了一番, 淡蓝白色为主的装潢, 给人一种相当雅致的感觉。 “宋俨,你要喝点东西吗?”楚意给自己拿了一盒酸奶,想起客厅里的人问了一句。宋俨很快出现在厨房门口, 桃花眼里含着几分不认同,“我们已经很熟了,不用客气,叫我俨俨就好了。” 楚意:“……”谁他么跟你客气了? 被这男人弄的有些无语,干脆顺着杆子爬,“好吧,俨俨,你要喝水吗?” 他眉眼微微舒缓,摇了摇头,“不用了。” 宋俨话少,楚意逛了半天街累的不想说,两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到墙上挂钟的时针都已经指到十一了,楚意推了推他,“已经很晚了。”干坐了一个小时,该走了。 宋俨点头,确实很晚了,平常的时候他准时十点睡的,“我睡哪儿?” “你睡哪儿你问我?!”楚意往边上斜了斜身体与他拉开距离,拔高了声音。 宋俨那好看的眉头微蹙,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这是你家,我睡哪儿当然是你安排。” 楚意按了按太阳穴,感情你是想留宿。 任务对象上赶着来,楚意也不会傻的把人赶出去。她斜了斜眼,“有一间客房,跟我来吧。” 宋俨走在她身后,看着她随意扎起来的丸子头,不知道为什么觉的很好玩儿,伸手悄咪咪地戳了两下,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察觉,“里面东西都挺齐全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晚安。”楚意把门打开对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宋俨道:“晚安。” 宋俨睡的好不好楚意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睡的挺香,等到她起床的时候宋俨已经坐在客厅里玩手机了,她看了一眼挂钟,八点半。 “楚楚起来啦。”楚意喝了一杯温水,就听见熟悉的女声,外婆手里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你再不起来粥都凉了。” 楚意张了张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二点到的家。”外婆笑眯眯地摸了摸她有些乱的头髮,“快去梳头,小伙子,过来吃饭了。” 宋俨安静地走到餐桌旁边,楚意去梳了个头过来就看见他和外婆坐在椅子上喝粥,简单的用了早饭,楚意在厨房洗碗,外婆在她身边准备煲汤,她一边清洗鸡肉一边问道,“那小伙子看起来不错,你眼光随我。” 外婆麻利地换水,说到这儿难免想起自己女儿,她重重地嘆了口气道:“还好随我,要是随你妈……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舅舅家的小云生病了,下午我要过去,你跟我一起?” 原主和那位舅舅不怎么熟,去了也尴尬,她摇了摇头,干脆拿宋俨当挡箭牌,“俨俨难得来b市一趟,我就不跟你去了。” 外婆嗯了一声,又觉得不放心,道:“你自己要有点儿分寸。” “知道了,知道了。”楚意笑着应下。 外婆下午准时离家,公寓里又只剩下楚意和宋俨两人。楚意含着棒棒糖,对坐在阳台上看书的人挑了挑眉,“你到我家来是为了看书的?” 宋俨合上书页,摇头道:“不是。”他家里的书可比这儿多多了。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宋俨迷茫的看着她,认真思考了一分钟,相当实诚地回道:“不知道,爷爷把我塞过来的,叫我找你。” 看着他那副傻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棒棒糖吃多了,楚意觉得有点儿牙疼,她手撑着藤椅,俯身对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细腻白皙的皮肤上游移,落在卷翘的睫毛上,他眼帘微动,睫毛也随着颤了颤,她又往下最后落在他轻抿着的薄唇上,“叫你来你就来,这么随便的?”
第85页 宋俨听到随便这个词不大认同,他回道:“不随便,我们熟。” 楚意:“……说的对,我们熟。” 从昨天开始宋俨就一直在说熟不熟这个问题,听到楚意认同地说出他们熟的话,落地窗外的阳光好像落到心里,他唇角上扬,心情不错的嗯了一声。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撑在藤椅上,和他隔得很近含着棒棒糖的人,将书放在原色小木桌上,坐直了身体,好奇道:“有那么好吃吗?”从早上到现在,她起码吃了五个。 他有个哥们儿也喜欢吃棒棒糖,和楚意不同,那哥们儿纯粹是觉得自己含着棒棒糖的样子很帅,有时候糖吃没了棒也得含着。 楚意把剩下的白色小棒丢进垃圾桶里,嘴里剩下的小半块糖嚼的嘎嘣响,她眨了眨眼,“还好。”她只是想吃点儿东西塞塞嘴,正好昨天和席蓝逛街的时候买了几根,就拿出来了。 目光在她动着的双唇上停了停,宋俨看着她时不时抿动轻舔,对于她的回答保持怀疑态度,既然还好,怎么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要来一根吗?”楚意又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还顺便帮他扯了外面的糖纸。 宋俨瞬间皱紧了眉头,嘴闭的严严实实,生怕楚意把棒棒糖塞进他嘴里。他连着摇头,楚意也没逼他,手一转就放到了自己嘴里。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太阳依旧勐,宋俨继续看书,楚意无聊地远望着烈日下林立的高楼,直到腿有点儿麻了才收回了视线。 宋傻子依旧投入地看书,楚意摸了摸自己的脸,原主长的不说倾国倾城好歹也是个清秀佳人,尤其是那眼睛,看过去跟一汪清泉水似的。 再怎么也比这书店大促销三块钱一本的高中工具书有意思啊! 所以……这傢伙到底是怎么看进去的,她没记错的话,他马上大学毕业,根本不用高考来着。 楚意头疼的看着他的发顶,看来这次还是得她先动手,要等这个二百五主动,还不如直接从这十七楼跳下去来的快。 苦逼,她对着琉璃树发誓,其实她内心里也是有个软软的小仙女的。 宋俨正准备继续往下翻,有人的手先他一步搭在了他头上,揉了好几下,“俨俨,想不想玩个小游戏呀?” 她弯着腰,笑意盈盈,和他哥们儿哄他三岁小妹妹的动作表情如出一辙。宋俨觉得自己天才的身份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心头一梗,面无表情道:“……不要把我当智障。” 楚意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我真没把你当智障,只是把你往二百五上靠了靠。 宋俨木着一张脸,楚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笑,她扳过他偏向窗外的脸,低眸对上那双形若桃花黑白分明的眼,她发现她特别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仙神六界里,与她有几分交情的无一例外都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悯姜的眼睛里好像装着星空,璀璨的让人移不开视线,魔后的眼睛里一直晕染着桃花落尽的凄艷,至于神帝…… 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当年她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摘下了琉璃树上所有的琉璃花,全部塞进了他嘴里。 有那样好看的眼睛,若是死了也就太可惜了。 想起了几万年前的事,她神情有些恍惚,宋俨看着她双目里几经变化的情绪,“你……” 楚意拉回跑的老远的思绪,眼睑微动,突地轻笑一声,她埋头吻了吻他的眼角,低喃道:“我喜欢你的眼睛。” 宋俨缓缓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睫离的很近,里面干净的好像从地底冒出来的清泉,他握着书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我也喜欢……你的眼睛。” 楚意闻言一笑,她撑着藤椅,吻上他的唇,轻含着唇瓣。 书从手上掉落在脚边,宋俨清晰感觉到那股从灵魂深处里渗透出来的欢喜,平日里空落落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注入了什么东西,让他不受控制的抬手揽住她的腰,把人往下拉了拉,又拉了拉,最后干脆将人拽进了怀里。 等到一吻结束,他看着她发红的双唇,砸了砸嘴,点了点头,“是甜的。” 他咽了咽口水,凑近又亲了两口,轻抿着唇,“真的是甜的。”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嘴巴是甜的! 嗯,很好,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 宋俨在b市待了差不多十天,还是宋爷爷好心提醒他该回来了,才在楚意的催促下搭上了回帝都的飞机。 宋俨一回到宋家主宅就被宋爷爷和宋老太太按在客厅,宋爷爷差点儿抡起巴掌拍死他,“老子叫你去给温家丫头联络联络感情,你小子倒好,去了就不回来了。”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宋老太太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老头子的手背上,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哎呀,我们小俨是真的长大了,马上也该取媳妇儿了。” 听到娶媳妇儿,宋俨瞬间挺直嵴背,重重地点了点头,“奶奶说的对。”马上娶媳妇儿! 宋爷爷见他这样咦了一声,拍了拍他肩膀,“小子觉悟不错,有你爷爷我当年的风范。”说娶媳妇儿就娶媳妇儿,一点儿也不含煳。 每年九月都是帝都大学最热闹的时候,校门口的车子堵了长长的一条道,大半天也没能挪动一两下。
第86页 楚意等的快没脾气了,干脆下了计程车,拖着箱子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走进帝都大学的校门,连着的就是一条长长的林荫道,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 学校里应该种了不少桂花树,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楚意一身薄荷绿的不规则短裙,穿着平底的小白鞋,简简单单的装扮却也让人眼前一亮。 不少接待新生的学长蠢蠢欲动。 楚意婉拒了帅高小伙儿带她去宿舍的提议,拖着箱子根据原主的记忆不紧不慢的走。 基于原主和温明希从小到大化不开的孽缘,两人不止同专业同班还刚好同寝室,楚意一到寝室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吃水果的温明希。 温明希长相随宋云烛,偏向明艷,她底子不错,又画了淡妆,穿着今夏的时尚单品,在美女云集的帝都大学也能排的上号。 温家和帝都大学离的不远,温明希昨天就到学校来收拾好了东西,今天是报导的第二天,她也没什么事情,就缩在寝室吹空调吃东西等着认识其他几个舍友。 结果倒好了……居然等来了她的死对头温楚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温明希勐地站起身,她穿了高跟鞋稍稍比楚意高出个头盖,语气恶劣。 楚意懒得理她,找到自己的床位收拾东西。 “我跟你说话呢!” 楚意直接忽视她,她立刻就来了气,想起最近有关温楚意的传言,心头一跳。 温家天才强势逆袭,水县三十八号凶宅百鬼覆灭,渣都不剩。这些话天天在她耳边晃荡,她有心告诉说着话的人温楚意早就废了,可一想这话是送宋家传出来的,她又不确定了。 宋家什么样的身份地位,犯得着说这样的谎话? 楚意转头冷看着她,靠近了些低声道:“你有空对着我大唿小叫,还不如好好享受生活,温明希,好日子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温楚意!”温明希跺了跺脚。 楚意扯了扯嘴角,明明带着笑,却让温明希觉得后背发凉,就好像有什么恶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后退了两步,有点儿发虚。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两个出去买东西的室友回来了,温明希敛了敛神色,听着其余三个人互相介绍。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昨天这一片刚下了雨,今天也不怎么热,一个室友提议一起出去逛逛学校。温明希其实一点儿也不想跟温楚意走在一块,从小到大只要她们俩在一起,她总能感觉到绝望。 每年三百六十五天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吊打的记忆太深刻,想想都难受的腮帮子疼。 可其他两个室友兴致都挺高,她怕自己不去,这俩人全被温楚意收入麾下,一咬牙就答应了。 第45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七) 帝都大学身为a国第一学府, 占地面积堪称全国高等院校之最, 几个人都还不怎么熟,一路慢走来气氛有点儿小尴尬, 走到帝都大学的小湖泊边,楚意接到了宋俨的电话。 宋俨自打从b市回来, 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 一有空就打视频打电话,最关键的是这个智障打了也不说话,就撑着头盯着她, 看的她头皮发麻。楚意忙着赚钱没空理他, 要不是还惦记这人是任务对象,她早就把他拉入黑名单了! “楚楚, 你在哪儿?” 楚意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冰柠檬水,“学校。” “我来找你。” 楚意唔了一声,坐到树荫下,道:“你昨天不是还在国外吗?” “回来了, 学校哪里?” “靠近图书馆这边的小湖边儿。” 那头应了一声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楚意把手机揣进小挎包里,抱歉地对着两个室友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逛学校了, 下次再约啊。” 两个室友笑着说行, 转眼看向旁边带着遮阳帽坐在长椅上的温明希, 温明希没有动,而是扭头问道:“你男朋友?” 楚意轻哼了一声,可不打算和她装什么面子情, “关你屁事。” 温明希咬了咬牙,“妹妹我这不是关心姐姐嘛,去b市大半年,你的脾气有增无减啊。” 以前的温楚意顶着天才光环,有一股子异于常人的傲气,即便和她不对付,表面上也不会撕破脸,最多也就是冷斜上一眼,把她当空气。 后来出了事儿,从天才变成了废材,每天郁郁寡欢,一句话也不说,把所有人都当空气。现在……温明希紧捏着挎包的带子,倒是大变样了。 “你宫斗剧看多了?”姐姐妹妹的,矫不矫情? 温明希最近跟她妈宋云烛学修身养性还是有点儿成效的,她暗暗吸气平復了一下心情,假笑着又提起了男朋友的话题,道:“是在b市处的?” “是又怎么样?”楚意不耐烦和她瞎掰掰,“打听这么清楚,你是想撬我墙角啊?” 两个室友正惊讶于两人的关系,听到这么一句话霎时就变了脸,温明希脸上也不好看,她揭下头上的帽子,冷笑道:“呵呵,我犯得着?”不是她看不起b市,主要是她身上流着点儿宋家的血,帝都一般的豪门她都看不上,更何况一个b市出来的男人。 楚意斜睨了她一眼,看着小湖泊里微皱的湖面,悠闲地喝着柠檬水。温明希不打算走,自小的攀比心理在此刻又涌现了出来,她倒要看看她这天才继姐在b市大半年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第87页 和楚意打电话的时候宋俨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宋俨对学校不怎么熟,他不住宿舍,除了学校必要的活动,他都喜欢宅在家里,找了好大一圈儿,求助了一下手机地图才成功的走对了路。 本来因为新生入学就挺热闹的帝都大学论坛因为他到处晃悠霎时沸腾起来。 扑腾扑腾的心:“宋俨回学校了,姐妹们,机会难得,错过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快上啊!” 建筑工地小可爱:“卧槽,在哪儿?【丢掉我的大铁铲】” 我是雷锋不用谢:“目前坐标:八教拱桥,预测目的地:图书馆。” 日常停尸间:“嘤嘤嘤,马上解剖课,飞不过去。” 硫酸混可乐:“化学实验中心,有人组队告白嘛?” 吹笛子的老女人:“你们能不能像学姐我一样矜持淡定……地坐在图书馆。” ………… 温明希坐在长椅上日常刷论坛,别看她是才刚刚入学,实际上在帝都大学的论坛差不多已经混迹三年,也算是个老油条,她一点进去就看见首页飘红的帖子。 小表舅回学校了?不是说国外出差去了吗?温明希刷刷地往下拉,越往后看越有些坐不住,直到看到论坛上说的路线地点她又淡定了,小湖对面就是图书馆,她离的很近。 温明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心情看她死对头的男朋友了,站起身打算往图书馆进发,刚抬脚就看见另一个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见的女人。 要说温明希这辈子最讨厌谁,那当然是温楚意,可要问她除了温楚意之外最讨厌的是谁,不用怀疑,田安澜。 田安澜今年大四,她家世不错靠公司股份分红也足够她活的潇洒,自然不用像其他同学一样忙着找工作。 她刚才无聊的帮一个学妹送了点东西到图书馆,这下好,老天爷肯定是觉得她太无聊了,居然把温明希丢到了她面前。 田安澜穿着红色的长裙,高挑的身材明艷的五官相当的扎眼,拎着包走到温明希面前,“哎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温明希吗?” 温明希急着去找宋俨,不大想和她纠缠,绕过她就要从小径上离开。田安澜好不容易碰见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跑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扯了过来,“你这么急,是想去找宋俨啊?”田安澜也是个混论坛的老江湖,有事没事就进去刷一刷,宋俨前脚回学校她后脚就知道了。 “你干什么?放手!” 小湖边人挺多,温明希惯会做表面功夫,即便她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挣开田安澜的手,她偏偏要做出一副被强拽着挣脱不开的样子。 田安澜不屑的撇了撇嘴,丢开手双手环胸,细长的眉毛轻轻一挑,“宋俨又不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吶?你的演技挺有长进嘛,是进的演艺学院?”看看这委屈的小模样,她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田安澜,你能不能闭上你的嘴?!”温明希看她越说越不像话,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姐姐我想说就说,关你屁事。你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心里头门儿清。”田安澜是真的高,穿着细高跟将近一米八六,往那儿一战,身高碾压气势十足。 楚意抿了抿唇,田安澜和温明希之间的纠葛原身还是知道那么一点的,田安澜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两人关系很好,高中的时候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结果被温明希撬了墙角,那个时候的温明希还不姓温,她妈宋云烛也还是一个宋家不承认的私生女。 反正田安澜看不惯温明希,温明希也看田安澜不爽,田家并非捉鬼师之家,没有御符捉鬼的能力,田安澜最后的结局和原身差不多,都是被温明希借厉鬼之手弄死的。 想到这儿楚意盯着自己的小白鞋发呆,田安澜和温明希已经真正的吵起来了,引得人频频侧目。 “你们要吵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这里离图书馆近,风景好又安静,有不少在这边儿休息打发时间,围观人群相当多,楚意离她们两人很近,顺带接受了不少异样的目光,她想了想还是建议了一嘴。 “温楚意?”田安澜这才注意到她,“好久不见。” 田安澜和原主算是点头之交,楚意扭头回了句好久不见,目光穿过两人落在石板小路旁边的瘦高人影上,她挥了挥手,宋俨也抬手舞了两下,小跑了过来。 在一大片赤裸裸的目光之下,他旁若无人地坐到楚意旁边的空位上,侧头轻唤了一声:“楚楚。” 他一路走过来出了不少汗,楚意把手里的柠檬汁递给他,他接过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宋俨是个木头,可他有一个善知女人心的爷爷,他双手交叉叠着玩儿,想起自家爷爷的嘱咐,“小子,关键时候不能怂。” 他心中稍定,开口问道:“楚楚,你住哪儿?” 楚意最近有点儿烦他,轻哼了一声,“学校。”说到住宿她瞬间想起了离了不到五步远的温明希,对着她抬了抬下巴,“喏,跟你表外甥女一个宿舍。” 温明希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她紧盯着长椅上并排紧挨在一起的温楚意和宋俨,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她又不是傻子,温楚意说的那个什么男朋友十有八九就是她小表舅!不是说b市处的吗?温楚意这个贱人,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88页 “小表舅,你怎么会和、和温楚意……”温明希两步并做一步跨到两人跟前,气势汹汹满脸责问跟捉姦似的。 宋俨有点儿小洁癖,跟亲近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会自动忘记这一茬,但其他人要是靠太近,他心里的不舒服就会冒出来。 宋俨眉头一皱,拉着楚意退至安全距离,冷声道:“你谁啊?” 温明希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你问我是谁?你不知道我是谁?宋俨!” 对方情绪似乎很不稳定,宋俨揽着楚意的肩又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楚意道:“我们走吧,她好像疯了。” 楚意笑着拉下他的手半挽着,点头认同,“她是疯了,我们去哪儿?” 宋俨顿住脚步,突地含笑,眉眼如花,他自顾自地俯身在她双唇上轻啄了一下。周围安静了一瞬,楚意很清楚地听见了谁的拍照声,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你发什么神经?” 他已经收了表情,抿唇压着笑,有点儿小得意的挑了挑眉:“去见爷爷和奶奶。” 楚意:“……你很高兴的样子。” 宋俨点头,认真道:“带你回家当然高兴啊。”爷爷说的对,把喜欢的姑娘牵回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第46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八) 吹笛子的老女人:哦豁, 为我还来不及开始就已经逝去的爱情默哀【附图】 大晴天是我墙头:默哀+1, 不过……拿下宋俨的学妹good job! 开着拖拉机的001: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才洗了个脸, 为什么世界都变了? 建筑工地小可爱:对着照片比了比,学妹比我好看, 苦逼地捡回我的大铁铲。 小乔正在变强:只有我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嘛?? 田安澜给论坛的姐妹及时传递了消息, 等她关了手机,发现温明希还一脸阴沉地站在那儿,紧捏着挎包的手隐隐发白。 宋俨和温楚意已经走了, 可周围看戏的人仍旧没有退散的意思, 田安澜踩着高跟鞋离开的时候又扎了一次她的心,“以后你说不定就得改口叫温楚意表舅妈了。” 田安澜边走边笑, 她的笑声里带着十足的嘲讽,落在温明希耳朵里跟针扎似的。田安澜这一走,看戏的人也渐渐散了,温明希捡起落在长椅上的遮阳帽带在头上, 半遮住堆满阴霾的脸,拽着包匆匆回了温家。 两个室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了, 两人也没了继续逛学校的心思, 跟凑过来打探宋俨女朋友消息的学姐们说了声不好意思, 一路快跑出了小湖泊边的这片绿荫。 宋家离帝都大学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等到宋俨开着车带着楚意回到宋家主宅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宋爷爷和宋老太太就坐在楼下客厅里,两老正在看连续剧, 听到说人来了,各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爷爷,奶奶。”宋俨牵着楚意走过来,宋俨平常和她打视频的时候,宋爷爷和宋老太太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出个镜,楚意对他们也不算全然陌生,她大大方方地含笑喊了两声宋爷爷宋奶奶。 宋老太太带上自己的老花镜儿,笑眯眯地把宋俨扯到了一边去,拉着楚意手盯着她细看了一番,“什么宋爷爷什么宋奶奶?你得跟着小俨一起喊。” 楚意也不忸怩,重新叫了声爷爷奶奶,听的宋老太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儿。 宋老太太是个和蔼的老人,宋爷爷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比较威严,实际上也是个相当宽厚的人。 宋父宋母不在这边住,餐桌上也就他们四个人,吃了一顿相当和谐的晚餐后,两老两小坐在沙发上说起了帝都坟场的事儿。 “最近那边的鬼魂闹腾的挺凶,小俨你有空跑一趟,免得让他们祸害到人。” 宋俨点头:“知道了。” 这边提到帝都坟场,楚意放在腿上的指尖微动,那里的鬼魂一向不安分,比起水县三十八号里的死宅属性等着人上门投餵的恶鬼,帝都坟场的恶鬼最是招烦。 原主当年干掉了帝都坟场里的一个鬼老大,那群恶鬼小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温明希引着原主去帝都坟场的时候又恰好赶上鬼鬼撕逼大战,结果她这么一亮相,他们也不撕逼了,全冲着原主奔了过来。 这仇肯定是要报,不止那群作恶多端的厉鬼,温明希和宋云烛也别想跑。 “你往哪儿走呢?”路灯下的街道时不时有一两个人行道过,宋俨握着方向盘往右一拐,车子偏离主道驶进右侧。 楚意按下车窗,“这不是回学校的路。” 宋俨看着前方,“不回学校,回我那儿。”他在帝都大学旁边有一套房子,平常课多的时候都住在这边,方便。 “我可什么东西都没带。”楚意提醒道。 宋俨摇了摇头,开进车库,“没关系,我有。”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还算平静没有生气,暗暗舒气。爷爷说的对,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能拖泥带水。 楚意打量着宋俨的小窝的同时顺便分了点儿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去了一趟卧室,穿着拖鞋出来的时候双手背在身后,听声音好像提着包什么东西。
第89页 楚意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她最近在追一个傻白甜偶像剧,还挺有意思的,“你有话就说,别傻盯着我。” 脚步声近了些,他往前挪动了几小步,把手里拎着的塑胶袋子塞到了楚意怀里,楚意被他突然塞东西弄的怔了一下,低头看着满满一口袋的棒棒糖,觉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宋俨挤到她身边坐下,双手环住她的腰,凝视着她的侧脸,一本正经道:“楚楚,你搬出来跟我住吧,我天天给你买棒棒糖。” 楚意:“……”我看起来很缺这几根棒棒糖吗? 她心中长嘆,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不说话,宋俨有些急:“你不看看袋子里面的棒棒糖吗?都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味道吗?”楚意把带子放到旁边,“谁给你出的主意,在提出这种请求的时候送一袋子棒棒糖的?!!” 她话刚出口,电视里的偶像剧正好放到男主送女主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脑门儿,“看见没有,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电视里女主高兴地捧着玫瑰花,给了男主一个感动的吻,宋俨看的眼热,盯着棒棒糖瞅了一会儿,那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有点儿晃眼,他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九百九十九?楚楚你要那么多棒棒糖吃不完的,还有,吃多了会蛀牙。” 楚意:“……”重点不是九百九十九,重点是玫瑰花啊大哥! 被噎的说不出话的楚意丢掉遥控器,冲进了浴室,她不想和这个智障说话,一点儿也不想! 宋俨呆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给他哥们儿发微信。 宋俨:“我失败了,她好像生气了。” 哥们儿:“不可能,投其所好这招百试不爽,你送的什么?” 宋俨面无表情看了一眼电视里男女主亲密,拿起手机给沙发上的一口袋棒棒糖来个特写。 哥们儿:“【惊悚】jpg” 宋俨:“你好像很惊讶。” 哥们儿:“老子要是你女朋友,老子立马跟你个智障分手。” 宋俨:“她喜欢棒棒糖。”认真脸,她天天都吃棒棒糖。 哥们儿:“老哥,你现在是在求同居,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拿着棒棒糖求同居,你怎么不上天呢?你在公司谈合作谈公事的时候也这么智障?你们宋家药丸!!!!” 最后那一排感嘆号看的宋俨脑门儿有点儿疼,手指快速地点击屏幕。 宋俨:“公事不需要谈感情。你说现在怎么办?” 哥们儿:“《恋爱的一百种方法》《霸道总裁的绝密情史》你值得拥有。” 宋俨:“来不及了,你直接告诉我怎么办吧。” 哥们儿:“我怎么知道?” 宋俨:“蠢!” 哥们儿:“你他么还好意思说我!” 宋俨越发觉得自己这哥们儿不靠谱,他关掉手机,看着电视剧里男女主都快亲到床上,实在受不了抬手给摁掉,坐了好一会儿,还是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楚楚,楚楚……” 楚意刚洗了个澡,围着浴巾打开门,宋俨连忙跑进自己房间拿了一件浴袍出来递给她,楚意换了浴袍走到客厅里喝水。 宋俨的智商是不用怀疑,虽然他看起来是个智障,但事实上他不是?只不过在谈恋爱这种事情大概率犯二,大概是这样的……吧?? 宋俨知道楚意现在心里头大概不怎么爽,也不敢继续惹她,贯彻落实他爷爷的日常三部曲。 拉着她的手郑重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乱送东西了,请你原谅我。” 楚意摸了摸他的大脑袋,心累的不想说话。宋俨环着她的腰把人往上抱了抱,吻住了她的双唇。 随着谈恋爱的时间增长,他的智商往负倒,吻技倒是冲着正方向滋熘滋熘的跑,楚意彻底没了脾气,说实在的,接吻的感觉确实爽。 第二天一早,宋俨陪着楚意回宿舍收拾东西,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碰见了从温家回来的温明希。 “爸让你回去一趟。”温明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意一点儿也不意外。温正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宋云烛清楚,温明希清楚,原主也清楚的很。 他算是利益至上一类人里的翘楚。 在女儿浑浑噩噩,失去利用价值彻底成为废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听从宋云烛的建议把人放送到b市不闻不问,以此来拉拢尚有潜在价值的继女。 现在成为废物的女儿再次崛起了,还搭上了宋家的小少爷,当然是时候交流交流父女感情了。 楚意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我有空会回去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呵,她低眸轻笑,快了。等到她收拾完了温明希,自然会上门去拜访她妈宋云烛的。 “有空是什么时候,你今天不是没事儿吗?”今天是报导的第三天,还不是新生正式开学的时候。 温明希也知道自己段数不高,打算等楚意回去,让她妈给她点厉害瞧瞧。 “你管的真宽,我又没有事儿还得你说了算?”楚意嗤笑一声,道:“好狗不挡道,眼瞎啊?闪开!”
第90页 “温楚意!你骂谁呢?”温明希眼里喷着火,转向一边当背景板的宋俨,“小表舅,你看看你找的女人!” 宋俨觉得这叽叽喳喳的女人真烦,昨天晚上楚意给他提了一嘴,倒是隐隐约约想起他大伯两年前是认回了一个私生女,听到温明希叫他小表舅,他反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表舅!”温明希以为他又要反问她一句‘你谁’,这一声表舅叫的那叫一个甜腻婉转,楚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宋俨点头算是应下,温明希大喜,眼角眉梢那得意的笑都快堆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宋俨把楚意拉到了身前,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戳了戳她的脸,满脸冷漠道:“很好,这是我老婆,你表舅妈,叫吧。” 温明希:“……” 第47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九) 即便时隔好几天, 回想起温明希那张铁青的脸, 楚意仍旧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坐在落地窗边, 远望着天际日落,等待黑夜的到来。 落日敛近最后一缕微光, 她伸了个懒腰, 站起身扎好头髮,看着手机上的简讯勾了勾唇,很好, 送上门儿来了。 本来她是打算等到原主死的那天再动手一报还一报的, 不过现在温明希既然要上赶着来,那也不必多等一个月了, 早些了了也好不是吗? 在灯红酒绿繁华锦盛的帝都也有偏僻阴暗的好像不见日光的地方,帝都郊区鲜少有人的坟场是一个,这个位于帝都大学废旧老校区西北角的图书馆也是一个。 楚意来的时候,在外面的石像边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除了温明希和田安澜,其他两个男生都是生面孔。其中一个带着白色的棒球帽,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牛仔长裤, 月亮隐在云层后面, 光线不足, 楚意也没看清楚他长啥样,等到走近了才发现是方乘。 方乘站在温明希旁边,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田安澜冷哼一声转头和楚意打了个招唿。 楚意拿着小手电照了照图书馆紧闭的大门,“胆子挺大啊,这种地方也敢随便来。”啧啧,她刚刚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有一个鬼影子站在上面的窗户边儿上盯着这几人好久了。 温明希双手环胸,冷声道:“怎么,你怕了?” “我怕?”楚意率先走上台阶,扭头嗤笑,“你姐姐我吊着厉鬼玩儿的时候,你妈还是个不被宋家承认的私生女呢。” 温明希也不生气,“那今天晚上就得仰仗姐姐你了。”她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轻巧的踩到一片枯叶上,温温柔柔的乖顺模样,倒是衬的楚意咄咄逼人。 果然方乘揭了揭帽子,平阔秀长的眉毛往中间一皱,开口道:“温楚意,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整天把那些不好听的词挂在嘴边有意思?” 方乘迫不及待地为温明希说话,田安澜最先跳出来,呸了一声,“本来就是,还不许别人说实话了?她妈不就是个私生女,词儿不好听怎么了,谁让她就是呢。” “田安澜,我没跟你说话。”方乘最讨厌田安澜那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烦躁的双手插兜再次走到温明希身边充当着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都说这儿闹鬼,你怎么看?”田安澜不屑地扫了那两人一眼,和楚意说起了话。 楚意笑:“你不是不相信这些吗?”捉鬼师这种职业一般都是暗处行动,绝不会摆到明面上来,除非本身就是捉鬼师家族的人干这一行或是和这一行有联繫的,几乎没有人知道,就算知道有这么个职业存在,也最多说两句装神弄鬼。 这个世界很多人都不信有鬼,田安澜是,方乘是,另外一个跟着田安澜一起来的苏学长也是,正因为不相信有鬼,他们才会在温明希的邀约下过来。 方乘唯温明希的话是从,田安澜不想让温明希方乘两个狗男女看笑话,那位苏学长正在追求田安澜,各有各的原因,都来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田安澜跟在楚意身后,看着正在撬锁的方乘,对着楚意道。 楚意关了手电揣进包里,“我得陪她唱戏啊,我怎么能不来呢?”少了她,这戏可就开不了锣了。 方乘和温明希先进去,楚意拍了拍田安澜的肩膀,“你现在最好离开这儿,如果非要进去,记得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否则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怪我没提醒。” 楚意站在门口,从屋内吹出来的冷风拍打在她身上,有点儿冷也有点儿疼,这地方阴气重煞气足怨气也不少,听说往年这地方稀奇古怪的死了不少人。 这里的环境条件对于厉鬼来说堪比豪宅,可是……除了刚才她看见的那个鬼影子外没有其他厉鬼的气息,很明显,这栋老旧的图书馆里住着的厉鬼在方圆几十里几乎没有敌手,不然也守不住这么个风水宝地。 楚意捏了捏手,大步走了进去。 田安澜看着图书馆里黑黢黢的一片,犹豫半刻还是跟着进去了,这个时候她要是怂了,那不就是让温明希和方乘那俩狗男女看笑话吗? 这栋年代久远的老图书馆有五楼,木质的楼梯在他们头顶盘旋而上,温明希紧拽着随身的挎包,偷偷摸了一张黄符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她瞥了一眼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的楚意,嘴角泛上一抹冷笑。
第91页 前两天她跟着她妈回了一趟宋家看望她那位外公,谈话间说起了帝都大学的这间老旧图书馆,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就是宋家的那位老爷子亲自动手都不一定能治了这里的恶鬼。 她敛住眼中精光,她能让温楚意在水县三十八号毁掉一次,就能让她在这儿再毁掉一次。 天才又怎么样? 温明希自以为将神态表情掩藏的很好,楚意暗暗摇头,可惜宋云烛那一身让三金影后都能甘拜下风的演技,即便倾囊相授,她女儿也连她一层都没学到。 不用想,宋云烛不会这么沉不住气,也不会让温明希亲身涉险,今天这事儿肯定是温明希瞒着她妈偷偷摸摸干的。 楚意摸了摸下巴,唇角上扬,蠢货就是蠢货,哪怕有个绝顶聪明的妈,也架不住自己作死。 底楼的书架尽数倒在地上,还零落着一两本旧书,五人顺着木楼梯往上,按照刚开始说好的,往四楼走。 帝都大学论坛的‘深夜’版块一直有关于老图书馆的传说。 帝都大学建校百年,这座图书馆是由一个老宅院改建过来,有学生说图书馆的原身也就是那座老宅院是一位丞相给自己的外室修建的,高墙碧瓦就为了金屋藏娇。 那外室生的貌美动人,哪怕丞相藏的再严实,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还是被善妒的丞相夫人发现了,不止划烂了外室的脸,还一片片的割了她的肉餵狗,最后悬挂在庭院里的枇杷树上,任其风吹雨淋,日晒鸟啄,惨不忍睹。 这个说法是流传的最广的,也是最让人觉得不靠谱的,不过鬼故事嘛,逻辑什么的倒是可以暂时丢到一边儿去,听听也就算了。 田安澜一边和楚意说起这个‘深夜’的传说,一边与她肩并肩踏上了木质楼梯。 这楼梯保存的还不错,虽然踩上去吱呀吱呀的响,但木板子还算结实,没有出现踩空的现象。 “听说十年前,四楼的四号室里,在一个月之内连着死了三个人,从那之后这座图书馆就废了,学校日赶夜赶修了咱们现在的那栋图书馆。” 田安澜说着话,不知道是不是环境氛围烘托得好,一向不信鬼神的她突然觉得有点儿怕,还有点儿冷,忍不住搓了搓光着的手臂。 几人停在了四楼,顺着长长走道一路往前,地上是厚厚的灰尘,一脚一脚落下去所到之处全是脚印。 楚意四处打量,突地目光一凝落在了左手边大开的窗户上,她记得刚才还没上来的时候,看见的那个鬼影子就是飘在这里,一声红艷艷的长裙,招眼的很。 阴凉的气息自上而下缓缓扑来,楚意勐然抬头,眯着眼正巧对上一张嵌在天花板上睁着空洞洞的眼睛,血流满面的脸。 触及到楚意的目光,那张脸上浮现出了一瞬间的怔愣,她只不过想出来现一现脸,像那些学生喜欢的鬼片里一样烘托烘托恐怖的氛围,没想到被人看了个正着。 楚意冲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随即在几人发现之前摆正了视线,若无其事地跟着前面的温明希。 那鬼明显被这不符合常理的反应弄的有些转过不来,她隐入天花板飞快地蹿到了前面,左看右看了许久,才把注意力凝聚在了紧靠着方乘的温明希身上。 手上捏着符纸,身上有灵气波动,鬼的嘴大张开,伸着舌头出来晃了晃,捉鬼师啊,上好的补品。 温明希是个捉鬼师,她在她妈嫁到温家后就跟着温正德学起了这个,但她天赋不算特别好,又加之十几岁才入门,进度相当缓慢,十窍通了九窍,呵,一窍不通。 现在知道的东西还比不上原主八岁的时候,凭她那点儿微末的本事敢到这儿无非是仗着她外公也就是宋俨他大伯给的那些上好的符纸,隔得老远都能察觉到那符纸上的灵气,当然她能察觉得到,那恶鬼就更不用说了。 楚意低声提醒了田安澜一句小心,然后停在了四号室的门口。 室的门上没有锁,只需轻轻一推就能打开,温明希这个时候不往前沖了,她侧身让楚意先上,“走吧。” 楚意对着她挑了挑眉,推开门长腿一跨,这间室里还留着不少书,七零八落地放在靠墙的木柜子上,靠窗的地方还摆着一个长椅。 楚意进来之后,田安澜和那位苏学长也跟着走了进来,眼看着方乘也要往里走,温明希一把把他抓住,上前一步伸手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动作快速地拉着已经生锈的门扣扣上,将一早准备好的银色小锁挂在上面,用力一按。 “明希,你干什么?”方乘被她的这一列动作吓了一跳,温明希却是瞪了他一眼,“别说话,我们快走。” “可是,田安澜他们……” “可是什么呀?”温明希难得没有在他面前装莲花,“你不走算了。” 她拽着包,也不再管方乘,一个人顺着走道飞跑,方乘看着她跑的快没影儿了,拍了拍门,“你们等一下,我一会儿就过来。”说完就追着温明希而去。 田安澜使劲儿地拉门,一边扳扯一边大骂,“温明希那个死女人,等我出去,不甩她二十个巴掌,我就不信田!” 一直很安静的苏学长帮着她弄门,楚意站在窗边,心里默数着时间,一二三四……九十。
第92页 “你们让开。”楚意将脸颊边的一缕头髮别在耳后,“往两边站远些。” 田安澜扯了半天也没能打开,听见她的话双手一撒,走到木柜子旁边,气的眼睛发红,心里暗暗发誓,绝对要温明希那个贱人好看。 楚意蹬了蹬脚,快步上前,吸气抬腿,砰的一声,木门从之间裂成两半,随着余力半挂在门扣上晃悠。 她缓缓收回了腿,弯了弯唇,真是完美。 “卧槽,温楚意,你是吃了菠菜变大力水手了吗?”田安澜捂着自己的胸口,差点儿把手上的小手电都甩了出去。 楚意笑了笑正要说话,一阵悽惨的尖叫声传来冲击着耳膜,田安澜脸色刷地就变了,她道:“是温明希!”温明希撬了她的墙角,她的声音就是再拔高个几个度,她都能听得出来。 “是她。”比起田安澜和苏学长,楚意的反应很平淡,她走出四号室,脸色挂着冷笑,意料之中,而且时间刚刚好。 楚意走的慢,田安澜因为先头的话也不敢离她太远,等到三人走到木楼梯口,就看见方乘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吓人,他颤着手指向半空,“明、明希……” 红色的长裙花纹繁复,像是古时候的嫁衣,她披散的长髮柔顺光滑及至脚踝,随着阴风纠缠。 那手不能算是手,反倒是像枯骨,紧箍着温明希细长的脖子,红而尖利的指甲抵着她的下颌。 似乎察觉到来人,女鬼突地侧头,这是一张白皙秀气的脸,樱唇粉面,黛眉杏眸。 田安澜的尖叫声瞬间卡在喉咙里,一时上不得下不得,张着嘴出不来声。那女鬼冲着他们诡异一笑,杏眸深陷,眼珠消失,只余下空洞洞地渗着血的眼眶,白净的脸也随着那笑容渐渐变的血肉模煳,连唇鼻都看不清楚。 田安澜也如同方乘一般跌坐在地上,温明希被掐着脖子,已经叫不出声了,女鬼的长长的指甲在她面上划过,一过便是一条狰狞的血痕,她的声音好像老旧的吊扇,又有点儿像破旧的锯子割拉着木头,“哈哈哈,好几年没有人送上门了,今天一来就来了五个,诸君光临寒舍,小小心意不必客气。” 温明希已经疼的快没知觉了,喉咙疼,脸更疼。 楚意不打算让温明希死在这里,她跃上木梯扶栏,借力一纵,飞至半空扣住女鬼的骷髅手狠力往下一掰,瞬间响起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女鬼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没了力气,温明希直直地往下掉,楚意眼疾手快地带着她到了楼梯口把人丢在了方乘怀里,方乘看着温明希那张布着几条狰狞血痕的脸,手脚无措。 和鬼打架楚意也不是头一遭,她和一般的捉鬼师不同,他们需要灵气需要御符,她只需要直接上手,这种打法让女鬼很懵逼,所谓出奇制胜就是这个道理,当楚意捏碎她魂体的时候,她明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意摇了摇头,生前受了怎样的苦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已经不重要了,冤有头债有主,沾了那么多条的无辜人命,她也就不无辜。 为什么有的厉鬼招人恨,有的厉鬼招人怜,本质区别就在于这儿了。 楚意扶着双腿发软的田安澜走在前面,苏学长和方乘抬着温明希走在后面,田安澜要打电话叫救护车,楚意制止了她,拨通了宋云烛的电话。 宋云烛带着私家医生来的时候,楚意正在和宋俨通话。 宋云烛看到温明希那副悽惨的模样,一颗慈母心都快碎成渣渣了,她冲过来对着楚意就是一巴掌,楚意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往树上勐地一推,冷笑,“哟,宋阿姨,你想干什么?” “温楚意你个小贱人,居然敢害我女儿!”宋云烛平日里装模作样的端庄大方在温明希气息微弱地叫了一声妈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恨不得把人撕碎的扭曲表情,看的田安澜气不打一处来。 “屁话,要不是温楚意,你女儿死的连渣都不剩了,你也好意思!”她喘了两下气,“今天这事归根结底还不是温明希挑的,问问你自己的好女儿吧。” “看她的样子也死不了,敢算计我,我跟你说,这事儿咱们没完!”她可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她说了要扇温明希二十个巴掌一个都不会少。 田安澜扯着苏学长走了,温明希被抬上了温家的车,宋云烛阴鸷的目光在楚意面上打着转儿,“可以啊,真是长本事了。” 楚意微微一笑,“那是当然,託了宋阿姨你的福。” 她凑近了些,笑的诡异,“看到温明希那副样子,阿姨现在是不是心痛极了。你和温明希毁掉我的时候,我母亲在九泉之下也和你一样伤心呢。” “你给我等着!”宋云烛甩开她的手,放下了狠话。 楚意晃了晃食指,笑道:“我可没有坐以待毙的习惯哦,宋阿姨。”应该你等着才对呢。 第48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十) 温明希的伤不算特别严重, 至少没有威胁到生命, 但那张脸算是毁了,腿也被摔断了, 楚意知道后特别好心地在马路边拎了一篮子水果去医院看她。 她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石膏高悬着, 身上搭盖了一条薄毯, 头上缠裹着一圈一圈的纱布。 楚意敲了敲门,在她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目光下,将水果放在柜子上, 楚意施施然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取了小刀慢条斯理地削苹果,“真可怜, 妹妹你这副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第93页 温明希双唇一抖,她不敢说话,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扯动脸上的伤口,痛得要死。 “你说你都这副样子了, 怎么不干脆就死了呢?”楚意看着刀锋割起果肉,“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你除了这张脸你还有什么?你现在脸都没了, 你还活着干什么呀?” 她脸上的伤是那厉鬼一点一点抠出来, 含着阴怨之气, 温明希自己本身灵气不足,根本没办法把那股阴气逼出来,运气好伤口感染阴气不重, 剜掉烂肉也就没什么事儿,可若是运气不好,你就是换一百张皮,刚开始没什么事儿,最后也还是会烂掉。 楚意笑着咬了一口苹果,不过……温明希的运气可真的算不上好,依她看啧啧啧,有点儿惨哦。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这可一点儿都不关我的事,你都不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吗?” 温明希越听越觉得这些话格外耳熟,她放在薄被下的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床单,勐然惊觉现在的情形与当初温楚意从水县三十八号出来后的情形分外相似。 只不过那个时候躺在床上凄悽惨惨不是她而是温楚意,做在床边削着苹果阴阳怪气的不是温楚意而是她。 ……………… ‘真可怜,姐姐你的样子真是可怜呢。’ ‘失去了你引以为傲的捉鬼天赋,是不是痛苦极了,既然这么痛苦怎么不去死呢。’ ‘如果我是你就从这窗边跳下去了,一跳下去就解脱了,痛苦全消一身轻松。’ ‘你说你活着干什么呀?优秀又怎么样?亲妈早死,亲爸不理,我不喜欢你,我妈也不喜欢你,全家人就你一个是多余的。’ ……………… 不只温明希想起了这些,楚意也回忆起了原主当时的矛盾痛苦,从巅峰跌落谷底本来就快被摔死了,再加上温明希的各种精神暗示,她还真的差点儿从窗户跳下去,好在当时一个护士路过,才没让她做成傻事。 “楚楚?!”和宋云烛一起大步走进来的男人已经发福了,挺着圆滚的啤酒肚,他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楚意,眼里迸出一阵精光,“你来看明希啊?” 楚意又啃了一口苹果,没有理他,宋云烛这两天为温明希的伤势忧心就没有睡好过,气色不怎么好,她强笑着将提来的鸡汤放到果篮旁边,语气温柔,“楚楚今天跟我们一起回家吧,你爸天天念叨着你。” 宋云烛就是宋云烛,这神态语气拿捏的分毫不差,比起温明希平常那有些造作的青涩演技,简直是碾压般的胜利。 楚意将果核丢进垃圾桶,扯了一张纸巾擦手,“不了,跟你宋阿姨待在一起特别的没有食慾,为了我的身体健康着想,还是算了吧,你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好好安慰安慰你女儿,她这张脸是废定了。” 楚意提好包挂在肩上,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真可怜啊。” 无视掉宋云烛嘴角强挂着的笑和温明希吃人的目光,她哼着小曲儿在温正德紧皱着眉头不停地叫唤下打开了病房的门。 离开了医院,楚意既没有回学校也没有去宋俨的公寓,而是去见了一个人。 坐在对面的青年二十三四的模样,脸上白皙干净,眉清目秀。他嘴角一直挂着笑,称的气质越发温和。 “东西带来了?”楚意点了一杯咖啡,抬头看着他,缓缓吐出几个字。 青年点了点头,从身侧的双肩包里取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她,“你想要的都在这里面了。” 楚意看着里面有关宋云烛的所有资料,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她将资料收好,咖啡也不喝了,起身道:“多谢。” 楚意回到公寓对着那份资料研究了许久,直到宋俨从公司回来才挣脱出来,她抱着宋俨亲了亲,想起刚才看到的东西深觉好笑。 宋俨将她搂在怀里,高兴地在她头上蹭了蹭。 他们这边你侬我侬,医院的宋云烛和温明希却都沉着脸,电视里吵吵嚷嚷的厉害,宋云烛干脆把拿着遥控器摁掉。 “明希,你别听那个小贱人胡说八道,我问过医生,没问题的。” 温明希双眼泪汪汪,却撑着不让泪水留下来,她握住宋云烛的手,将手机上打出来的字给她看。 ‘妈,都是温楚意!要不是她我不会变成这样!我恨不得杀了她!’ 宋云烛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眼角,神色几经变换,“明希,你要沉得住气,先把伤养好。”温楚意那里,她得好好盘算一下。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着,楚意每天学校公寓两点一线,时不时和宋俨一起到处晃打击厉鬼为人民群众做贡献,在捉鬼师界的名声越来越大。 温明希已经彻底好了,换了张皮,虽然比不上以前那张脸,但好歹也能看。 方乘倒真是个痴心人,哪怕温明希大变样他也依旧天天往她跟前凑,田安澜知晓后还跟楚意吐槽一嘴。 田安澜和方乘自小青梅竹马那真正的是两小无猜,可惜啊后来中间插了一个温明希,当初人人看好的一对彻底掰了。 “他迟早要被温明希吃的连骨头都不剩。”田安澜说这话的时候,楚意只一笑而过。 方乘帮着温明希干了不少事儿,原主的死他也沾了边儿,他若是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正好省得她费心。
第94页 别说,方乘的一片真心还真打动了温明希,楚意点进学校论坛的时候就看见了首页飘红的帖子:方学长名草有主,我校黄金单身团彻底瓦解,妹子们不哭! 楚意抿着唇,盯着外面高楼的灯光,轻哼了一声,抬手拉上了窗帘,哎呀,差不多了。 方乘和温明希的订婚宴声势浩大,凭着方家和温家的名头,当天不少商界名流到场。 楚意和宋俨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 “姐姐能来我真的很开心。”温明希穿着一身白色无袖长裙,身姿窈窕,她挽着方乘的手走到楚意坐的沙发边,脸上的笑容和她妈宋云烛如出一辙。 楚意有些诧异,哟,几个月不见,这演技脱胎换骨啊。 方乘跟着温明希也叫了一声姐姐,转头看向玩儿着楚意的手的宋俨,宋俨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每当他爸他妈揍他的时候,一开口肯定会提起宋家的宋俨,因为这个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这人,甚至隐隐有些讨厌。 温明希甜甜地叫了一声小表舅,宋俨皱眉,叫他老婆姐姐,却管叫他舅舅,这中间隔着辈儿吧? 他不想理这个一出现就让他觉得格外糟心的女人,拉着楚意起身,“楚楚,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方乘本来就不喜欢他,现在态度恶劣地下他未婚妻面子,当即不悦,如果不是温明希拦着,他说不定还真要发作一番。 楚意递了一杯香槟给宋俨,站在餐桌边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宋俨手腕儿上的手錶。 温正德和方父已经站在了圆台上说起了开场白,宋云烛则是和温明希方乘站在一处。 楚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和宋俨打了个招唿去了洗手间。 这个时候订婚宴正式开场,洗手间一个人也没有,楚意走进来就看见乖巧地蹲在洗手台上的胖娃娃,胖娃娃飘到她面前叫了一声姐姐,楚意摸了摸他的圆脑袋,又轻掐了一把他的小脸蛋儿。 “准备好了吗?” 胖娃娃重重地点了点头,“准备好了,姐姐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楚意被他那小机灵的模样萌了一脸血,拿出从宋俨那儿讨来的符纸包裹着兰花玉佩,她把玉佩交给胖娃娃,“拿着这个,那几个捉鬼师发现不了你。” “等到那个女人上台,你就跑到她头上去,之后什么都别管就对着她的脸使劲儿吹,使劲儿吹。记住了吗?”楚意带着胖娃娃躲在墙角,指了指捋了捋头髮正要上台的温明希,胖娃娃嗯了一声,两条小短腿儿一蹦飘到半空中,做贼似的慢慢往前飘。 胖娃娃只是个普通的小鬼,一般人看不见,至于温正德那几个捉鬼师……有她的玉佩和宋俨的符纸,以他们的道行也发现不了。 温正德他们确实没有发现胖娃娃的靠近,宋俨倒是看到了,不过也就只是扫了两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回来的楚意身上。 温明希今天很高兴,她挽着方乘在众人的掌声之中走上圆台,先是方乘发言,她面带微笑一副温婉乖顺的模样。 她享受着下面人或多或少的羡慕,心里头升起一股奇特的满足,以她的家世身份嫁入方家绝对是高嫁,更何况方乘对她确实言听计从一心一意,她唇角带着一缕得意的笑,要是温楚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额,那她的世界就完美了。 她想着宋云烛准备的计划,在心里已经给楚意判了死刑,就在她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下面突地爆发出一阵尖叫。 “鬼啊!!” 白净清秀的女主角在众目睽睽之下变了样子,皮肤青黑,条条狰狞的血痕从额头满布在整张脸上,好巧不巧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长裙,灯光照落在那一身儿上,还真有几分鬼片的既视感。 爱情剧突变恐怖片,吓的人四散乱窜,楚意扒拉着宋俨的胳膊,突然想吹一声口哨,唉哟,温明希体内的阴煞鬼毒是越来越严重了,胖娃娃只不过多吹几口阴气就彻底现出原形了。 “啊啊啊!!”方乘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撑着手不断地往后移,这张脸让他想起了图书馆的女鬼,都是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血淋淋的,让人汗毛倒竖。 “阿乘,你怎么了?”温明希惊讶的看着他,打死她也想不到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宋云烛拼命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面上的惊骇丝毫不比方乘少。 温正德厉喝一声,“哪里来的恶鬼居然敢如此放肆?你把明希怎么了?!” “爸,你在说什么?什么恶鬼?我不是在这儿吗?”温明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满头雾水,楚意好心的从包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镜子,走过去竖在她面前,“好妹妹,恶鬼就是你啊。” 一声悽厉的尖叫声响彻了整栋酒楼,温明希惊悚地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摇头一边大吼,方父和方母拖着方乘就跑,偌大的厅堂瞬间只剩下楚意几个人。 楚意怜悯地摇了摇头,“我当初可是好心提醒过你的,看吧,没骗你。” 温明希这个时候哪里还听得清楚楚意在说什么,勐地将镜子打落在地,跑了出去。 宋云烛还一副呆愣地站在那儿,楚意好心提醒道:“哎呀,宋阿姨,你还不去把她追回来,这么出去可是要出大事儿的。” 宋云烛惊然回神,“明希!”顾不得其他,追着温明希而出。
第95页 宋云烛走了,如今就只剩下楚意和温正德,还有一个全程看戏的宋俨。 楚意踩着高跟鞋,双手环肩一步步朝着温正德走去,越往前走脸上的笑意越浓,“今天这个礼物喜欢吗?”她自顾自地又摇了摇头,“你应该是不喜欢的,不止不喜欢,说不定都快呕死了。”温家和方家的婚事别想了。 第49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十一) 楚意让宋俨先回去了, 宋俨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一个人走, 但也知道她和温正德有点儿事情要处理。 他警告性地看了温正德一眼,才在楚意的注视下离开。 空旷明亮的大厅里, 楚意对着躲在角落里的胖娃娃招了招手,胖娃娃把玉佩还给她后一熘烟儿就跑的没了影子。 “温楚意, 你想干什么?”看着脸带着有些渗人的笑容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儿, 温正德突然有点儿怕,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那怂样很好地取悦了楚意,她嘲笑地拽着他西装的后领, 如同个乖巧的女儿一般, 柔声道:“爸,这儿不好说话, 我们换个地方吧。” 楚意拖着温正德上了车,一路踩油门儿飙回了温家的别墅,直接上楼去了书房。 她在背后勐然一推,温正德跪跌在地上, 姿势尴尬。楚意将挎包一甩,米色的包包扫落书桌上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一堆文件上,她拉开椅子坐下, 双腿交叠搭在桌上, 闲闲地打量着因为肥胖有些艰难起身的老男人。 “温楚意!!”温正德喘了两口气, 就看见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女儿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脸上是满满的戏嚯和不屑,他心中怒气翻涌却不敢有过多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温楚意看起来瘦瘦的,力气却是大得吓人,一个手都能把两百多斤的他提熘起来。 楚意看够了他的气愤,好半晌才弯唇,好似说着今晚的月亮不错,“看来你的气儿已经喘匀了,那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 温正德眯着眼,他道:“你想谈什么?这就是你和你爸谈话的态度?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楚意嗤笑一声,摸着下巴,“和爸谈话当然不是这个态度,和狗谈话当然只能是这个态度。” 这是骂他是狗?!! 温正德脑子充血,抡起巴掌就朝着楚意沖了过去,楚意看着他气急败坏暴走的样子,冷哼一声,抬脚正抵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两百多斤的冲力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被挡在了银色的高跟鞋之后,温正德卯足了力气往前使劲儿,她顺着他的力道长腿微曲,又等了一分钟,一脚踹过去。 砰!咚咚! 温正德勐地被踹倒在书架上,书架摇摇晃晃了半天,上头的书不停地砸落在他的身上,其中还有不少精装珍藏版,硬壳子的尖角在他脑门儿上戳了好几个洞。 楚意看着他渗血的额头,收回腿站起身,拿出包里的一叠照片,一边看还颇有闲心地点评上两句。 “宋阿姨看着瘦弱,没想到真是勐如虎啊。” “这几个小狼狗长的都还挺不错,可比你肥头大耳的招人喜欢呢。” “宋阿姨眼光挺好,种草的技术也不错,这一片青青草原看的人真是神清气爽。” 温正德捂着晕乎乎的头缓了半天,好不容易头不晕了剥掉身上搭着的书,手撑地就要起来,被她那嘴皮一熘出来的话唬的双目一瞪,又坐回到了地上,他有点儿懵,“你说什么?!” 楚意把那一叠照片砸到他身上,笑嘻嘻地回道:“在说豪门贵妇的小狼狗啊。”她从他面前走过,看到他气的脸皮子哆嗦,对宋云烛行事表示看不起,“宋阿姨也真是的,我要是她啊,做这种事儿绝对不叫别人发现。先抓紧了权势,再把你踹掉,想养多少小狼狗就养多少小狼狗,还不用藏着掖着,多好啊。” 温正德手里攥着一把宋云烛的亲密照,心里头的怒火几近沖天,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头顶原谅色,更何况还不止一片原谅色,这几个人加起来他头都绿的发亮了。 “贱人!!”温正德还有力气,一把照片甩出去,飘的到处都是。楚意闪到一边儿,欣赏着他因怒火过盛显现出来的丑态,她嘆了一口气,“外婆说的不错,妈妈的眼光确实不好。” 说到温母,楚意收起来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垃圾呢?” 温母多优秀啊,从小就是校园女神,无数男生的梦中情人,那么多的追求者,偏偏看上了一个温正德,说到底还是一个救命之恩搞出了这么一段孽缘。 可笑的是,这救命之恩还是温正德故意弄出来的。一场精心设计出来的英雄救美让当年还是个帅小伙的温正德成功抱的美人归,拿不下的时候是校园女神,拿下了……呵,那就什么都不是了,男人嘛,大多都是这么个心理。 楚意又拿出了一份文件,看着上面的东西脸上如同覆了一层寒霜,“好了,说完你头顶的绿毛,我们又该谈谈其他的事儿了。” 她将椅子扯了过来坐在温正德的正前方,“关于妈妈当年自杀我有点儿疑问,希望你能跟我解答一下。” 听到这句话,原本沉溺在被戴了绿帽的悲愤之中的男人顿时僵住了身子,“你什么意思?”
第96页 楚意呵呵,“字面上的意思。” “有什么好问的?!”温正德怒道。 楚意耸耸肩,“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想多谈,既然这样,就问你一个问题,当年的事儿和你有点儿关系吧,妈妈跳楼自杀的那个晚上,你没有在公司对不对?” “我怎么没有在公司?”温正德脸色一沉,“你别胡说八道!” “哎哟,你狡辩也没有用呢,我有人证。”楚意微微一笑,见到温正德变脸噤声,心里又加了一句,可惜人证死了,现在是个鬼。 温正德双手撑地,激动的差点儿跳起来,“不可能,根本就没有……”话说一半,在楚意凉凉的目光瞬地又咽了下去,语重心长道:“楚楚,这些话不能乱说。” “我又没说你杀了人,激动什么?”楚意脚一动,移着椅子到了书桌前,“证据不足,我也没打算用法律制裁你。但是让一个人痛苦有的是办法,让我猜猜,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你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儿子已经不小了吧。”楚意接着道:“当年妈妈死了之后,你其实就有把他接回来的意思,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你居然和宋云烛看对了眼,碍于她背后的宋家,你也不敢那么做,这事儿倒是耽搁下来了。” “你打算让他继承温家是吗?” 温正德听着这一言一语不由往后缩,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就是宋云烛和温母都不清楚的事儿她怎么会知道? 楚意把股权转让书甩到他面前,“你怎么就忘了我这么个女儿呢?好好看看吧,过两天就召开董事会,你该滚出温氏了。” “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要温氏!”温正德气的狠狠地拍了两下地板,“狼心狗肺的东西!” “比不得你”楚意呵呵一笑,“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听我的话,过两天跟我一起召开董事会,乖乖签下股权转让书,二是我现在就帮你换个地方了,帝都坟场。想去体验一下厉鬼盛宴吗?” 温正德想起帝都坟场那密密麻麻的厉鬼,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你敢!!” “试试看呗。”她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漫不经心地回道。 温正德最终还是答应了召开董事会签下股权转让书,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先稳住温楚意,只要她一离开,呵……那就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他低着头面上阴郁,这个白眼狼,既然她都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也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楚意扫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看着网页直播里温明希和宋云烛的行程,估摸着她们快回来了。 果然等了不到十分钟,楼下就想起温明希哭嚎的声音,“宋阿姨和妹妹回来了,不去看看吗?” 楚意推搡着温正德下了楼,果见宋云烛正抱着温明希轻言细语的安慰,温明希一路上吓到了不少人,最后扯了一条丝巾把脸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哭肿的眼睛。 温正德一看到宋云烛眼睛都充血了,他能在外面找小的,他老婆却不行!这个时候他选择性地把楚意忘了,脚一抬沖了出去,拽着宋云烛的捲髮将人拉扯了过来,头皮上的疼痛叫宋云烛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头,一手想要把温正德推开,“老温,你干什么?放手!快放手!” 温正德是欺软怕硬的典型,他在强硬的随时会踹他的楚意面前认怂,在力气身高都不如他的宋云烛面前他就是老大。 他甩了宋云烛两巴掌,一边骂着贱人,温明希也顾不得痛苦冲上去拉架,三个人挤到了一团,手脚齐上阵。 楚意原本是想嗑瓜子儿看戏,顺便在关键时刻下个暗手,谁知道根本不用她的帮忙,宋云烛居然反败为胜了! ………… 她反击了!右手捏住了温正德的脖子,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又动了,一个勐冲,弱小的身体迸发出了无尽的力量,把足有她两倍重的温正德撞到了楼梯上! 干得漂亮! …………… 楚意默默地在心里给她配上解说。 要不是她正拿着手机录像不空,她都双手啪啪啪给她鼓掌了,宋阿姨真他么不愧是宋阿姨。 温正德快气炸了,这下动手是真的往死里弄,拳拳到肉,宋云烛忍无可忍,抄起桌几上的保温杯砸在了温正德的脑门儿上,温正德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宋云烛今天因为温明希的事儿本来情绪就有点儿崩溃,温正德再来这么一出,算是彻底被逼的急了,砸了一下不算,又砸了几下,最后把保温杯丢在地上,将人往后一推,倒在了楼梯上。 温正德当场没了知觉,鲜血顺着楼梯慢慢往下滴,那红艷艷的色儿刺激着视觉神经,宋云烛有些涣散的目光渐渐重聚,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 楚意张了张嘴摁掉视频,对着宋云烛举起了大拇指,真牛逼,本来她还寻思着暗处给她打了个辅助的,没想到人家根本不需要她。 楚意眼里的笑都快藏不住了,一般来说她不喜欢自己动手,就像今天这事儿,她是想借着宋云烛给温正德戴绿帽的事儿挑起两人的怒火,她顺便在一旁加油助威下黑手,把温正德坑个半死,彻底解决掉这个隐患。
第97页 前面的发展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宋云烛的生勐倒是出乎意料。 楚意先是拨通急救电话,随即报了警。 把手机里的视频交给了警察,在宋云烛恨不得撕碎她的目光下功成身退。一场由绿帽子引发的血案落下了帷幕。 温正德没死,但也挺严重的,楚意是隔了几天才去看的他。 他消瘦了不少,因为伤到了脑袋,根本不敢怎么动,宋云烛忙着和他打官司,见证过温明希订婚宴大变脸的那些个合作伙伴亲朋好友现在都恨不得离温家十万八千,病房里空落落的,真是没一个人来探病,所以,当他眼睛瞄见背着包走进来的楚意,激动的差点儿落了泪,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亲闺女好啊。 他双唇颤了颤,等到楚意坐在病床旁边的时候,放在边儿上的手还抬了抬,“楚、楚楚……” 楚意在他感动的目光下展颜一笑,拿出笔记本电脑正对着他,视频里显现的正是温氏顶层的会议室,董事会的人都在。 楚意又拿出来股权转让书了,轻声道:“好了,董事会可以开始了。” 温正德:“……”心口梗疼,我大概是要被这个孽女气死了。 第50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十二) 楚意成功得到温正德手里的股权, 之后就直接去了温氏熟悉各项事务, 接连着半个月她几乎在温氏扎了根儿,就连学校都很少去, 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到公寓。 对于楚意要做的事情,她不说, 宋俨也一向不会多问, 看到她提着包回来抬着双手抱了抱,随后走进厨房把熬了一下午的鸡汤端了出来。 两人吃了晚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楚意想起帝都坟场那一片恶鬼, “坟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 宋俨揽着她下巴放在她的发顶上,回道:“还是那个样子, 烦得很。” 帝都坟场算是一个大鬼窟,恶鬼扎堆,他们喜欢拉帮结派地在坟场周围四处晃四处跑,领地意识相当强, 一般捉鬼师都不敢深入。 宋俨去过帝都坟场很多次,他有心把那一群恶鬼全部捉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用楚意的话说就是他们团队合作能力特别好, 再加上数量多, 一窝蜂上来,谁都招架不住。 楚意拿着遥控器换了个电视剧,安慰道:“找个机会咱们一起去试试。”他们得找准时机, 原主死在帝都坟场的那一天正好是两拨厉鬼干架,那个点儿正好。 楚意忙着将温氏彻底收入囊中的时候也没忘记关注宋云烛母女的动向。 宋云烛属于正当防卫,无罪释放的第二天温正德就让律师给她带去了离婚协议书,两人离婚宋云烛什么都没得到,带着温明希回了宋家大伯那里。 女儿和外孙女回家也没什么,可这个女儿是私生女,在宋家大太太眼里那就是根卡在喉咙管的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怎么可能给她们母女俩好滋味儿受?你说你平时回来走一下,来就来吧,反正也就那么一会儿,她当做看不见也就算了。 现在好!居然有胆子回来住,天天在她面前晃,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婚姻的失败,丈夫的出轨,你咋不上天呢? 宋家大太太也是个有气性儿的,宋云烛和温明希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叫佣人把她们俩的行李丢出了别墅,指着宋家大伯就开骂,她是个文化人,骂人不带脏但却让宋家大伯臊的不行,怂的一句话都不敢回,眼睁睁地看着宋云烛母女被几个女佣赶了出去。 宋云烛在嫁给温正德之前是个无业游民,婚前财产几乎为零,和温正德结婚后她更是什么都不用做了,还有不少闲钱养了几个小狼狗,小日子过的滋润的很。可这次离婚,温正德是真的一个子儿都没给,她现在一贫如洗,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宋家大伯偷偷摸摸地给她转了点儿钱,两母女租了个公寓,勉强维持生活。 宋家大伯手里的闲钱也不多,自从当年那次出轨之后,宋家大太太就把经济全抓在了手里,给宋云烛的那些钱也是东躲西藏留下来的私房钱,给了一两次也就没有了。 没了经济来源,母女俩只能卖掉以前买的奢侈品,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苦逼,这天温明希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砸了梳妆檯上的镜子,捂着自己的脸泣不成声。她们没钱根本没有办法做手术,脸上的伤没有继续扩散,可即便如此也根本不能看。订婚宴那天晚上她受不住刺激出去跑了那么一圈,还被人直播到了网上,前两天有个剧组给她打电话,希望她去演一个恶鬼,她呕的当时就砸了手机。 “明希。”宋云烛推门进来,她捲髮扎了起来,面色有点儿发黄,神情疲惫,“你这是怎么了?”她搂着温明希问道。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温明希心底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勐地使力将人推开,“怎么了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她半弯着腰,整个人都因为情绪的外放发抖。 “你看看我的脸!你说怎么了?要不是你在外面乱搞,爸也不会跟你离婚,我们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点儿?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男人男人男人,没男人你活不下去吗?!” 宋云烛被推的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地上,温明希越说越不像话,她站起身一巴掌扇过去,打断了温明希的责问,“你给我闭嘴!”
第98页 她那张表情狰狞的脸和力道十足的巴掌很好地让温明希镇静了下来,扑倒在床上蒙着被子哭。 这天之后她们俩开始了长达五天的冷战,最后以温明希的道歉为终。 宋云烛手握锅铲,看着锅里的青菜觉的胃里不怎么舒服,这些天除了青菜就是泡面,她的脸都快吃成青黄色儿的了,旁边温明希蒙着脸取了两幅碗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沉默样子看的她心疼,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能怎么办? 明希的脸不能再拖了,她需要钱,“明希,去找方乘帮帮忙吧。” 方乘?那天晚上差点儿被她这张脸吓的尿裤子,几个月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和以前的殷勤截然不同,这态度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去找他? 温明希将碗摆在小木桌上,没有说话,宋云烛继续劝道:“妈妈和你一起去,至少让他借点钱治你的脸,再怎么样也有感情基础在,他总不会真的袖手旁观。” 说到治脸,温明希动摇了,她犹豫了好几分种才开口道:“好、好吧。” 方乘对温明希确实还有感情,只是温明希那张堪比图书馆女鬼的脸让他实在难以抑制惊骇,所以在温明希给他打电话想要见他一面的时候,方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但也没有扣掉电话,只问她有什么事儿。 温明希压抑着内心的恼怒,道出了目的。 方乘听说她要借钱,答应了。当即转了几万,说这钱也不用还了,就当是做个了结,他现在是真的被订婚宴上那一出吓出了阴影,完全没有办法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温明希看着手机里的到帐提醒,脑海里不断迴荡着方乘刚才的话,心里不舒服的很,她心里一不舒服就想砸东西,扬起手机过了头顶还是忍住了,现在的生活不比以往,她得克制。 自从上次和宋云烛大吵过一架之后,温明希就再也没有发过脾气,因为宋云烛平日里的安慰,她一直坚信自己的脸能治好,想到有了钱就可以治脸,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当天下午,宋云烛带着温明希跑了医院,结果大失所望,所有医生看见温明希那张脸无一例外地摇头,不行,治不了。 街边的路灯挨个亮起,温明希在离开医院的时候就把头上蒙着的纱巾扯掉了,尽管青黑的脸上看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宋云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 “明希,你别担心,国内的医生不行我们就找国外的。”宋云烛往肩上提了提自己的包,像平常一样安慰道。 温明希偏头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趁着宋云烛愣神跑掉了。她跑的很快,宋云烛追了一段路,体力跟不上最终不得不放弃回到家里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温明希看到宋云烛来电直接摁掉,但当楚意打过来的时候,她沉着脸点下了接听。 楚意开着车从公司出来,“你在哪儿?” ………… 沿途灯光昏暗,冷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楚意心情很好地哼了两句新学的歌,温明希坐在副驾,阴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那张白净好看的脸上,“你说你当初怎么不干脆死在水县三十八号里呢?”死了多好啊,她死了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她也不会落到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田地。 楚意减速又摁了一下喇叭,“我为什么要死?我可是会长命百岁的。”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清秀好看,温明希收回目光,神色恍惚地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目光渐渐变晦暗,她冷呵,“你想长命百岁?凭什么?” 她声音陡然拔高,眼里蓄积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毁了我一辈子,你凭什么长命百岁?你去死!!” 温明希的突然发难在楚意的意料之中,她快速剎车,抓住她握着刀子挥过来的手往下一掰,刀子掉落在手剎旁边,温明希另一只手又要抢,楚意快一步捡起来掉到了后座上。 她把人压制在座椅上,紧捏着她的下巴嫌恶地把那张烂脸扳到另一边,“凭什么?当然是凭本事啊。” 楚意抬手把她打晕,不紧不慢地开着车继续往帝都坟场走,温明希这些日子过的煎熬,她也算是受了一遭原主生前的苦,现在差不多该送她往地府走一遭了。 她亲手为原主设计的死路,这次换她自己来走吧。 楚意抿了抿唇,又哼起了刚才的歌。 帝都坟场现在正是热闹的时候,两拨恶鬼掐架,打的很厉害。楚意把车子停在暗处,给自己贴了张符纸静待他们结束。 …………………… 温明希是被冷醒的,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在触及到两边的墓碑时霎时清醒了过来,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捂着发疼的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她刚才不是在温楚意的车上吗?这里是哪里?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圆月隐在云层里,夜空几乎没有星星,愣是让温明希品出了点儿凄清的味道。 她搓着手膀子小步小步地往前,手机不见了,月亮的光线不足看不清前路,她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走了将近十几分钟,四周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墓碑,她越走越慌,脚步越来越快,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绊倒,扑在了地上。 手掌蹭破了皮,还渗出了血,她痛的咧了咧嘴,烦躁地把包甩了出去,正好砸在了旁边的墓碑上。
第99页 “温楚意!你给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温明希也不打算摸瞎到处跑了,她笃定楚意就在这儿,站起身大叫着让她滚出来。 隐在暗处屏气凝神的楚意感觉到在温明希大叫一番之后空气出现了波动,她悄悄地往后退了退,果然……不过十秒钟的时间,温明希周围就出现了三个厉鬼。 他们的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根据身上的阴气推算,至少超过百年。 温明希也学过点儿捉鬼之术,在四周越来越冷的时候她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个时候恨不得一巴掌拍烂自己的嘴。 这里到处都是坟墓,很明显是个坟场,阴气重的地方最养鬼! 咿咿呀呀的笑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在温明希惊恐的目光下,几个厉鬼相继现身,他们团团围住瑟瑟发抖的女人,其中两个先近身抓住了她的两只手,剩下的那个掐住了她的脖子,“送上门儿来的,不要白不要嘛,哈哈哈。” 她瞪着两只眼,恐惧席捲全身。 “啊!!!” 这声尖叫不是温明希的,是来自于匆匆赶过来的宋云烛。云层散去,圆月高挂在夜空,照落在这一片坟场之上,楚意用温明希的电话给宋云烛发了一条简讯,放心不下的宋云烛过来了,正好目睹了温明希被厉鬼吸食精气的一幕。 这是宋云烛第一次见到鬼,这些恶鬼为了吓人,脸上怎么血腥怎么来,比起温明希那张烂掉的脸还有恐怖几十倍,宋云烛吓傻在原地,在厉鬼朝着她扑过来的时候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楚意没打算收下宋云烛的性命,她扯掉左肩上的符纸拦在厉鬼面前,活动活动手腕,抬了抬下巴:“接下来,我陪你们玩儿。” 楚意今天晚上除了找温明希结束这一切,就是找这群厉鬼算帐。 她撕碎了一个魂体,眉宇间覆着冷霜,勾了勾手指,“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宋俨按照约定带着宋安过来捉鬼的时候,就看见她立在鬼群中间甩着玩儿,一手捏一个跟捏泡泡一样轻松。 宋俨:“……”说好的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玩儿呢?! 宋安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一颤,抖着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少爷,少夫人好像并不需要我们帮忙。” 第51章 捉鬼师家族的弃子(完) 坟场的恶鬼太多, 楚意虽然轻松但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 宋俨和宋安沉默了一会儿就打起精神上去帮忙了,厉鬼是捉不完的, 收拾掉了大半兇恶找事儿的,在宋管家崇敬的目光, 牵着她家宋傻子走了。 宋管家望了望天, 晨光熹微,远处雀鸟清鸣,总感觉今天会是个艷阳天。 老管家将躺在地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宋云烛拖上了车, 车子慢悠悠地爬回城中心, 开到了医院,打了个电话通知宋家大伯。 今天是周六, 学校没课也不用去公司,楚意洗了澡就缩进了被窝里,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起来。宋俨起的比她早,回了趟宋家拿点儿东西, 回来刚坐在沙发上就看见楚意打着呵欠出来了。 两人点了外卖,吃完东西楚意瘫在沙发上不想动。 还是这样的日子舒服啊,睡醒了吃, 吃完了躺, 什么都不用干。 宋俨洗完手坐在她身边, 歪着脑袋和她靠在一起,时不时转脸亲她一下,楚意伸出手抵着他凑过来的头, “你干什么呢?” 宋俨抿着唇笑了笑,俯身将人压在沙发上,吻了吻她的唇,“亲你啊。” 吃饱喝足了总是容易滋生点儿不好的欲望,他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面上的笑容都很浅,但眼睛里却好像三月桃花艷艷灼灼的。 楚意环住他的脖子,双唇轻触着他的耳廓,声音轻软甜腻的好像那一次和她出去玩儿吃过的棉花糖,“俨俨,反正没什么事,我们要不要深入交流一下。” 宋俨愣了一下,问道:“深入交流?楚楚你是想和我谈心吗?”他蹙起眉头,不想谈心,只想亲亲33 楚意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她家宋傻子这么纯洁,她默了默,扬起笑脸,“咱们现在不谈心,现在走肾。” 当天下午走肾不走心的宋楚两人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你好我好大家好,彻底实现生命大和谐。 第二天楚意起了个大早,抱着宋俨勐亲了一顿,才不紧不慢地去做早饭。 宋爷爷紧急连环call,宋俨喝了两碗小米粥,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楚意坐在阳台上看文件,温正德的护工给她打了个电话。 “温小姐,温先生正在抢救,你快过来一趟吧!” 温正德被送进抢救室了?他不是在医院恢復的还可以的吗,上次听医生说再住个七八天就能出院了,现在怎么又在被抢救? 楚意心下疑惑,但还是丢下手中的工作去了医院,刚走到抢救室的门口,就看到了被按在椅子上的宋云烛,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哭哭啼啼的摆手跺脚,警察也过来了,正在询问情况。 照顾温正德护工和宋云烛差不多大的年纪,她看见楚意连忙跟她说清楚了情况。 楚意听的有些呆,扭头看向宋云烛,宋云烛还笑嘻嘻地对着她咧了一口大白牙,楚意抽了抽嘴角,宋阿姨你真是好样的。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第100页 今天天气很好,完全没有初冬的凉意,太阳暖暖融融的照的人心头舒畅,温正德在病房里闷久了,就让护工推着他下楼出去逛逛。 温正德当初伤到了头,住了两个多月的院,每逢天气好的似乎就会坐着轮椅下来熘达几圈儿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医生说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回家休养了,心里头真是高兴呢,觉得路边掉光了叶子的树都比平时好看。他舒舒服服地眯着眼,护工推着他慢慢走,旁边是个草坪,有不少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儿在上面玩儿,他盯着草坪上的小皮球看了一会儿,往右边一扭头就瞥见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 宋云烛昨天被宋安送到了医院,宋家大伯接到电话赶了过来,这个情况下宋家大太太也没拦着,他给宋云烛交了医药费,又找了个护工看着她之后才去了公司。 宋云烛一直到将近中午的时候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她也不说话,就睁着眼睛盯着别人看,把别人看的毛骨悚然才咧着嘴露出一个大笑。 她不言不语安静的很,脑部ct显示脑子没什么问题,医生也不确定是不是受到了大刺激出现精神错乱,让她留院观察几天。 这一天宋云烛都挺安分的,别人说什么她就照做,乖的跟个三岁娃娃。 今天是宋云烛住到医院的第二天,难得一个好天气,不少人都下来晒太阳,宋云烛也下来了,她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就在这个时候,温正德和她对上眼儿了! 宋云烛触及到温正德的眼神,身躯一震,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视线从瞳孔涌入,一直灌注到了白茫茫一片的脑子里,她眼前的世界变的模煳,只剩下轮椅上的那个胖影子。 宋云烛站起身,目光变的奇怪起来,温正德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道:“宋云烛,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的那张嘴开开合合,宋云烛压根儿没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对方那嚣张地喷口水的作态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的宋云烛表情一变,朝着温正德勐扑了过去。 就这样在温正德目瞪口呆下,宋云烛把人扑到在地,他脑袋一歪正好磕在了草坪边缘的石阶上,血流不止当场昏厥。宋云烛看到他晕了,还不打算放过他,一巴掌一巴掌的疯了一样地使劲儿打他,好在被牵连倒地的护工快速地爬了起来把人制住,又有人叫了医生把温正德拉进了急救室。 宋云烛疯了,是真的疯了。 她受了大惊吓,又在帝都坟场躺了半晚上,阴风入体,精神系统彻底崩溃了。 “温先生已经进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对不起温小姐,这是我的失职。”护工弯腰道歉,面上惴惴。 楚意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 宋云烛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她被带走的时候还扭头看了楚意一眼,楚意对着她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宋云烛抖了一下,连忙转回了自己的头,再不敢往后看。 楚意在医院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温正德的手术还是没有结束,她没心情等下去,告诉护工等人出来的时候给她打个电话就行,反正她估计着温正德这次有点儿悬。 接到护工电话是在两个小时之后,温正德一两年之间是不可能出来了,楚意特别孝顺地去医院缴费,给他那间vip病房包了整整五年。 宋云烛去了精神病院,后续如何楚意就没空理她了,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没什么干系了。 该报的仇报的差不多了,楚意对那些闲杂的人就再也提不上兴趣。 平常的时候,楚意有空就和宋俨一起到处去捉鬼,大学几年的时间让她在捉鬼师界高坐上位,圈内的人任是谁遇到了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温小姐。 除了捉鬼,公司的事她也没放下,在女总裁的世界点亮的一手商业技能让温氏在她的带领下蒸蒸日上,赶超了不少大企业。 他们专业大四课程很少,这是唯二的两堂课之一,她坐在靠中后的位置,身边是田安澜,田安澜考了本校研究生,现在刚刚研二,上课前两人在楼下碰到,正好她没事就跟着来了。 “昨天方乘都求到我家里来了。”田安澜压低了声音,“让我帮他给你带句话,放他们方氏集团一个生路行不行。” 楚意看着ppt,“不行。” 田安澜不解,她记得方乘和温楚意没有过节来着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方氏和温氏没有过多的竞争关系,也没有结过什么大仇大怨,没理由啊。 楚意偏头,眉眼含笑,“很简单,我看他不顺眼。” 田安澜:“……”莫名有一种天凉王破的诡异感。 上完了枯燥的课程,楚意拿起书和田安澜一起下楼,刚出了大门,就看见台阶下面站着的宋俨,四年的时间,他越发沉稳,眉梢眼角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穿着长款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兜里,身姿挺拔。 楚意跟田安澜挥了挥手告别,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都没开车到学校来,春日的阳光夹杂在清风里非但不暖还透着幽幽的凉,楚意靠近了点,“你今天下班的挺早。” 宋俨嗯了一声,脸上染了笑,“因为想楚楚了。” “嘴巴越来越甜了。”楚意点了点他唇,“这么乖,回家请你吃糖。”
第101页 宋俨摇头:“不想吃糖。” 楚意又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想吃楚楚做的番茄鸡蛋面。” 楚意的厨艺不算特别的好,她的面算是做的最好的,听到宋俨这么说,她点头回道:“好。” 长长的林荫道连着帝都大学的校门,他牵着她的手,远望着路的尽头,他偏头对着她笑,她踮起脚尖飞快地亲了亲他的侧脸,随即又有点儿嫌弃地撇了撇嘴,“傻。” 他依旧浅笑看着她,“再傻也是你的人。” 楚意笑出声,颔首道:“说的对,再傻也是我的人!” 在田安澜结婚后,楚意和宋俨也在同年的五月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的日子正好是当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婚后的生活平静安宁,每天早上和宋俨一起去公司,一个去宋氏一个去温氏,一起上财经杂志一起接受採访,明明各有各的事业,却偏偏总能凑到一块儿去。 楚意在这个世界一直活到了七十岁,她依旧是先死的那一个,每个世界里,她好像都要先走一步。 她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下面花园里开的正好的玫瑰花,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摘了两朵,一朵送给了自己的哥哥,一朵自己抓在手里仰着小脑袋,沖阳台的楚意挥了挥。 红玫瑰在她的眼里渐渐的模煳,宋俨就站在她旁边,将手里刚才才摘的玫瑰花放到旁边小桌上,他双手搭在她肩上,低眸看着她的发顶。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坐到她旁边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亲她发凉的双唇,愣了一会儿又亲了亲,就像当初在b市公寓的阳台上,他喃喃道:“是甜的……” 她的唇甜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第52章 大小姐(一) 乌暄山的日子依旧无聊, 楚意陪着青雀玩了几天, 就转身进入了碧石里。 安城的夏日燥热的难熬,外间知了叫个不停更是添了几分烦躁, 赵氏半跪在雕花覆幔的木架子床上,一手攥着床上半醒的少女的薄被, 一手拎着青色的手帕擦拭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 “我可怜的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赵氏的哭喊很有讲究,谁也不怨, 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命苦, 害的女儿也跟着一起受累,卫学广看着伏在床上痛哭的妻子, 又看了一眼刚刚醒过来双眼迷濛的女儿,心里头的火也被挑了起来。 他儿子不少,女儿有两个,却只独独这一个是嫡出, 哪怕素日行事不着调了点儿,也没干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来,居然叫人这般磋磨! 卫学广沉着脸, 愠怒的双目转向歪靠在椅子上的人, 眉间竖起褶皱, “大小姐好歹也是悠儿的堂姐,缘何见死不救?” 刚刚接收完原主记忆的楚意抬了抬眼,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他责备的话出现任何表情, 她抬了抬手,身后穿着淡粉色齐胸襦裙,梳着双丫髻的侍女端起热茶奉上。 楚意掀开茶盖儿,扑鼻的茶香让有些发昏的脑袋微微清醒了些,她轻拨着面儿上的茶叶,这才不咸不淡回道:“她不是没死吗?何来见死不救一说?” “大小姐,你和悠儿身上可都流着卫家的血,怎能说出如此叫人心寒的话来!”赵氏心里头恨,但面上却是凄凄哀哀,好不叫人怜惜。 这屋里的冰盆摆置的有点儿多,原主体质虚弱,在这里待了半个多时辰等着卫芦悠醒过来,脑袋昏沉沉的实在是不舒服的很。 她抿了一口热茶,“我已然说了,你待如何?难为你还记得卫芦悠身上流着卫家的血,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你是打算去祸害谁家的儿郎来坠我卫家的脸面,毁我卫家的名声?” 茶盏放在桌沿上,轻撞发出了声响,她转目对上赵氏夹杂着几分隐晦恨意的视线,“蠢妇有蠢女,当如是也。” 赵氏差点儿忍不住想冲上去挠死她,攥着帕子是忍了又忍,眼看着表情就快绷不住了,干脆扭身转头再一次伏在床上痛哭。 “卫楚意!”卫学广怒喝一声,明显气的不清。 楚意微抬下巴,冷眼扫过去,“你在叫谁?” 卫学广被她的目光看的一怔,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大小姐,你不要太过分!我好歹也是你二叔!” 二叔?楚意心中冷笑,“我认你,你是我二叔,我若是不认你,你也就是区区一个安城破落商户。” 她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咱们走。” 外面的软轿一直候着,出了门便有人与她撑伞,一直等到她上了软轿方才收好,这小轿子周围盖有云霜纱,能很好的隔绝外面的热气,里间四角装有银质的空柱,里面灌水吸热,楚意半靠着,舒服地闭上眼,这里面的温度对于原主这副身子来说刚刚好。 “兰衣,还有多久?” 外面的侍女听到问话,看着近在眼前的圆月门回道:“约莫半炷香的脚程。” 原主不住在这边,卫学广那丁点儿门户别说原主她爹卫立山看不上,就是她自己也瞧不上眼,卫氏一门唯一的一个嫡系血脉,首辅独女,吃的住的就是京都皇城里的公主都比不上。 神医定居安城,将掌上明珠送到安城来养病本就是无奈之举,卫立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搬过来,原主住的地方就在卫学广家旁边的深庭大宅里,一应摆置都照着家里的来,极尽奢华。
第102页 果然如兰衣所言,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家中,她被扶着下了轿,原主有着良好的作息时间,刚到屋里坐下便有下人端了药上来,楚意一饮而尽,揉着额头躺在床上,心中想着以后要做的事儿,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楚意睡的香甜,那边一家子却是都不怎么舒泰,卫学广在楚意离开后也气的甩袖离开,方才那话说的确实不错,他卫学广就是一个破落商户,这安城的人肯对他多番礼遇也是看在那位嫡长兄的面子上。 赵氏恨的压根儿痒痒,搂着醒过来的卫芦悠心肝儿肉的叫。 卫芦悠目光闪烁,待到赵氏情绪平稳了下来,她才软软的叫了声娘。 赵氏摸了摸她的脸:“我的儿,你且放心,爹娘给你做主,便是闹上沈家大门去,为娘的也给你讨个说法来。” “娘,不关沈家姐妹的事。”卫芦悠听说赵氏要找上沈家去,唯恐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拉住她的手,解释道:“与她们无关,是二妹妹她偷偷推的我,才害我落的水。” “卫灵玉?好她个小贱人!”赵氏闻言勃然大怒,安抚了卫芦悠一番,便带着唿啦啦的一群人杀去了庶女的闺房。 卫芦悠待到赵氏离开挥退了房内的丫鬟,深吸一口气躺倒在床上,仰望着上方青色的床幔,怔了好一会儿,眼里渐渐积蓄出笑来,她面上笑意越来越深,差点儿忍不住发出声来,外间丫鬟问了一句,她连忙扯过薄被咬在嘴里。 重生的喜悦消散了些,心里头的恨便彻底显露了出来。 此番天降福运,她必要那些害她之人受她之苦,承她之痛! 卫芦悠打定了主意便迫不及待的规划起自己的復仇之路,她畅想着未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哼,第一个就是那该死的卫灵玉。 卫芦悠对于她娘赵氏的本事深信不疑,此番知晓她是是被卫灵玉推下水差点儿没了命,绝对会叫那小贱人脱一层皮下来。 赵氏确实如卫芦悠所想,准备从这不安分的庶女身上刮下一层皮,以消她心头之恨,可卫灵玉在卫芦悠的院子里有眼线,一得到赵氏杀过来的消息想也不想就拎了准备好的包袱带着侍女跑出了门。 赵氏带着一群人扑了个空,当即叫身边的张嬷嬷带着丫鬟婆子还有府中小厮去追,她立在庭院里,狠色不掩,一个庶女还敢翻了天了! 这安城卫府可不比京都卫府,京都卫府歷代公侯,冠裳不绝,半天可能都逛不完一个园子,安城卫府主家不过一个商户,这宅子不说五步就能走遍,却也大不了多少。 张嬷嬷得了命令,寻了一遍,才从门房那儿得知二姑娘出了大门便直接进了旁边的宅子。 张嬷嬷有心在赵氏面前立功挣脸面,可却也不敢往那里面闯,只得在守门的黑衣侍卫的冷视下畏畏地退了回去,双腿一熘到赵氏面前报信儿去了。 赵氏砸了茶碗,怒道:“好她个卫灵玉,真是长本事了!”气了一通,她方才问道:“她真跑到卫楚意那儿去了?” 张嬷嬷跪在下首,“千真万确,门房看着她进去的。” 赵氏连连冷笑,道:“找卫楚意又怎么样?一天是安城卫家的女儿,她就逃不掉!张嬷嬷,你去找老爷,这事儿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 楚意刚醒过来,侍女兰衣便递了热帕子与她擦脸,“大小姐,隔壁的二姑娘求见,已经等了一会子了。” 隔壁的二姑娘?卫灵玉。 “叫她进来吧。”原主身体确实虚,楚意也不想下床,她靠在软枕上,等着人引卫灵玉进来。 女子身量苗条,穿着身儿鹅黄色的绣花襦裙,髮髻上簪一朵儿淡色的花儿,称的那面容越发娇艷,她行了礼,道:“给大小姐请安,灵玉叨扰了。” 楚意指了指圆桌边的梅花凳,“坐。” 卫灵玉道谢后坐下,犹豫着是不是要开口。 楚意闲闲地打量着她,想起这往后的日子心中不免嘆息一声。 如果说原主在这个故事算是个二等苦逼女配,面前这位卫灵玉那就是一等,至于女主……没错,就是那个重生回来的卫芦悠。 所有的事总结起来就是重生女大战穿越女。 卫灵玉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遭穿越成了安城卫府里的小可怜庶女,卫芦悠是她的嫡长姐,生性娇蛮不讲道理,最喜欢找卫灵玉的麻烦,卫灵玉凭着自己二十年受过的超前教育一一化解,爱□□业双丰收走上了人生巅峰。 在这个过程,卫芦悠当然是被炮灰的那一个,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得了机缘重生了。 重生虽然没给她换个脑子,但她知道不少往后才能发生的事儿,占了先机就能得到很多便利,靠着这些便利,她将看不顺眼的人通通收拾了个遍。 卫灵玉是一个,原主卫楚意也是其中之一。 卫芦悠,卫灵玉,卫楚意三个都姓卫,但是身份上却不止差了一个鸿沟。 卫楚意是真正意义上的卫氏一门的大小姐,只要她想,她完全可以继承她爹卫立山的地位权势,执掌卫家,说天下俯首也不为过。 第53章 大小姐(二) 原主的父亲卫立山乃是卫氏一门现今的家主, 卫氏一门自前朝延续至今, 歷代公侯,冠裳不绝, 世家望族之称当之无愧。
第103页 本朝至今已有四百年的歷史,卫氏出过四任皇太后, 六任帝师, 三任首辅,原主的父亲卫立山就是其中之一。 卫家旁支人口倒是繁盛,可不知道为什么, 嫡系子嗣一直不丰, 原主是卫家这一代嫡系里仅存的苗苗,身虚体弱, 卫立山得知神医定居于安城,便将人送到了这边来,这一待就是好几年。 卫学广是已逝卫老太爷的外室子,一直养在安城, 卫立山想着女儿独自待在陌生的地方好不寂寞,就把住的地方定在了卫学广旁边,也好有个照应。 卫楚意十一岁到安城距今已有五年, 平日里吃药看书, 除了闷极了叫人抬着出去走走, 寻常时候几乎都待在家中,和卫学广那边的交集并不算多。 所有事情的开端源于一次游湖会。 安城三月湖绿荫环绕,水翠无波, 皇商沈家的几个姐妹邀了不少小姐往那处去避暑祛热,以原主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忘了她。 按理说,一个皇商的请函不必理会,可沈家还是先瑞王妃的娘家,原主未婚夫瑞王世子晏觉的外祖家,就冲着这一层关系,怎么也得给个面子。 她去了,正好碰上安城的姑娘们矛头一致地针对卫芦悠,叫人掉进了湖里,溺了个半死不活,再度睁开双眼,里面的芯子已然变成了另一个卫芦悠。 卫芦悠前辈子也有落湖这么一件事,和重生后不同,上辈子的她一醒过来就哭哭嘤嘤地告诉她娘赵氏,是素日不和的沈家姐妹在身后推的她。 赵氏护犊子,二话不说找上了沈家门,沈家姐妹当然不认,可卫芦悠一口咬定就是她们推的,沈家无法只得逼着家中姑娘带着厚礼亲自到到卫家赔罪,过后更是罚她们跪了一天的祠堂。 沈家姐妹受了冤屈,出了祠堂就开始动手针对起卫芦悠来,一夜之间卫家大姑娘在三月湖落水叫路过男人尽数瞧了个遍的传言遍布街头巷尾,卫芦悠的名节被人丢在地上踩,再加上她往日嚣张跋扈的名声,几年之内都没有人肯上门提亲。 长姐未嫁,卫灵玉的婚事只能不断地往后拖延,拖了两三年眼看着就要奔二,当年一起玩耍的姐妹也已经是孩子的娘,和她互有情意的沈家小少爷沈案似乎也等得不耐烦了,这下卫灵玉彻底坐不住了。 靠着在卫家几年宅斗积累下来的人脉,引着卫芦悠和一个白姓书生搞在了一起。 卫芦悠欢欢喜喜地带着赵氏给她准备的丰厚嫁妆出嫁,这边沈家便使了人上门提亲。 卫芦悠出嫁时前欢喜,出嫁后失意,她一向看不起的卫灵玉成为了沈家少夫人,而她堂堂卫家嫡女却只是个秀才娘子,真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她和那白秀才过了两年就彻底厌烦了,往昔瞧着干净清隽的面容也看不进眼,她一天比一天闹腾的厉害,仗着自己头上顶了个卫字,端的是天不怕地不怕,最后更是一气之下搬回了娘家住着不走。 白秀才也是个有脾气的,当天就给她送了一份和离书,夫妻和离两不相欠。赵氏和卫芦悠气极,暗地找人打断了秀才的一条腿。 事情到了这里,卫芦悠的这段婚姻算是彻底结束,可卫灵玉的日子正是过的红火的时候,卫芦悠眼热的不行,她自认为样样都不比那卫灵玉差,怎么的就活成了如今这番局面? 就在卫芦悠一边眼馋一边愤懑的时候,在几年前就已经回到京都的原主和她的丈夫瑞王世子晏觉到安城来了。 卫芦悠在宴会上见了那晏觉,霎时惊为天人。 她一边看着高坐上首的卫楚意和下方奉承的卫灵玉,如海浪般的羡慕嫉妒一阵一阵地涌来,脑子一发热,不顾卫灵玉叮嘱她晚上不要乱跑的话,到花园子里对月长嘆,感嘆命运不公。 结果刚好碰上了醉酒的晏觉,月下看美人那是越看越美,晏觉碍于京城卫家的势力不敢纳妾找小,妻子体弱,他每每行那事的时候从未尽兴过,身体里心里头一直蓄着火,只是表面上忍着不敢表露丝毫,酒误人事麻痹了他的脑子,在卫芦悠又是惊讶又是娇羞的作态下把人给睡了。 好巧不巧叫原主给撞了个正着。 睡谁不好,偏生睡了自己的堂妹,原主差点儿没气晕过去,甩了晏觉和卫芦悠一人一巴掌,不顾众人的挽留直接回了京都。 清醒过来的晏觉恨不得一脚踹死卫芦悠,可她好歹也姓个卫,又和他睡了一觉,只把人交给沈家看着暂时不做处置,自己追着原主也回了京。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晏觉回了京都忙着讨妻子岳丈欢心,哪里还有心情惦记一个脸都没看清楚的卫芦悠。 卫芦悠在沈家痴痴地等啊等,盼啊盼,最后卫灵玉和沈案夫妇在晏觉的指示下毒酒一杯结束了她的性命。 卫芦悠恨卫灵玉吗?答案是肯定的,那杯了结她性命的毒酒就是卫灵玉亲自给她灌进肚子里的。 卫芦悠恨原主吗?答案也是肯定的,对于原主,她一直是羡慕嫉妒恨,最重要的是,临死前卫灵玉对她一阵贬低抬高原主,让她觉得俱是因为原主善妒容不下她,才叫卫灵玉了结她的性命。 这几个当事人里,她独独不恨晏觉,鬼知道她是怎么想。 楚意低着头,满面无语,想起卫芦悠重生之后做的那些事儿,心里头更是郁闷,这人脑子里怕不是有个棒槌。 卫芦悠重生之后,率先针对的就是卫灵玉,她有前世记忆又有个宅斗技能满点的亲娘,实力碾压小可怜庶妹,彻底毁掉了人的清白名声。
第104页 除了卫灵玉,她最恨的就是原主,无奈地位悬殊手伸不过去,便把所有心思放在了晏觉身上,在他到安城办公之际,把握机会顺利成为了他心头的白月光,跟着他进京成了外室。 区区一个外室,她如何能甘心? 原主和晏觉成婚之后自然是住在瑞王府,瑞王府尽数掌握在晏觉手里,原主又极为信任晏觉这个夫君,卫芦悠借着晏觉的手给原主下毒,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半年便叫人香消玉殒。 ……………… “大小姐?”卫灵玉见楚意走神的厉害,忍不住启声唤了一句。 楚意从那脑残情节里清醒过来,斜睨了她一眼,“有什么事?” 卫灵玉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是盈盈一拜,把方才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灵玉想在府中叨扰几日,不知方便与否?” 卫灵玉穿越到这里不到半年,还没有练就一番超凡演技,她的心思很容易猜。 楚意扯了扯身上的蚕丝薄被,“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想住便住吧,兰衣,与二姑娘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卫灵玉听闻此言,高兴地又是一俯身,随后跟着侍女退了出去。 看着晃动的珠帘外面离开的人影,楚意眸光微闪,卫灵玉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次三月湖推卫芦悠落水的确实是她,之后更是在赵氏面前将一应过责推到了沈家姐妹身上,正好卫芦悠和沈家姐妹不对付,醒来之后听见她这么说也一口咬定是沈家姐妹的错。 卫灵玉是一个挺有谋算的人,要不是卫芦悠重生一次得了先知,又有着嫡庶之间天然的差距,未必会是她的对手。 原主不大喜欢她,楚意也不怎么喜欢,不过……不喜欢归不喜欢,但这并不妨碍她帮她一把和卫芦悠好好玩儿。 思忖间,外间有人来报赵氏亲自带着人来了,说是要将卫灵玉那个胆敢残害嫡姐的混帐玩意儿拿回府去。 楚意亲自见了赵氏,“当日我亦在场,卫芦悠落水之时,灵玉距其颇远,可没那么长的手推她入湖。”她冷冷地看着她,“就算要折腾庶女,你也寻个好点儿的理由出来。” 赵氏听到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一番话要是传出去,一个迫害庶女的名头是绝对跑不了了,她抿着唇压住心头火:“既然大小姐是个见证人,如此说来确实是妾误会了灵玉。” 楚意执意要留卫灵玉在这边住上几日,赵氏只得不甘不愿的带着人原路返回。 赵氏沉着脸去了卫芦悠的院子,叫醒了正在酣睡的卫芦悠,“悠儿,你老实告诉为娘,到底是谁推你入湖的?” 卫芦悠揉了揉眼睛,嘟着嘴,“还能有谁,就是卫灵玉!” 赵氏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卫芦悠点头,“真的!” 楚意在床上坐久了,只觉得整个身体都酸麻的厉害,她扶着兰衣下了床出门到院子里走了一圈。 “兰衣,吩咐人收拾好东西,过两日咱们启程回京。” 兰衣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可是小姐,你的身体……” 楚意行至台阶之上,院中琉璃盆里的水莲花看的正好,“无碍。” 能横着走的京都,想想都觉得不错,好女儿当有大志向,女承父业最好不过了,安城这边就让卫芦悠和卫灵玉两人先玩儿着吧。 不过……在走之前她倒是可以再帮上卫灵玉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放男主粗来(=?ω`=) 第54章 大小姐(三) 晚间不似白日那般燥热, 徐徐清风穿过庭院里的翠竹绿植, 带着微微的凉意吹捲起身前的长髮,卫灵玉没有丁点睡意, 她举着烛台放到窗边的矮柜上,想起这半年在古代的生活突然有些惆怅。 穿越生活也没想像之中的那么好混啊。 “二姑娘, 厨房送了宵夜来。”小丫鬟欢快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卫灵玉关好窗户,掀起珠帘走出外间就看见桌上摆放着几个小碟。 冰雪冷元子,蜜姜豉和豆腐鱼蓉羹, 她坐下, 看着面前精緻的碗碟又嘆了一声,你说她怎么就没穿越到卫楚意身上呢?偏生成了一个商户的小可怜庶女, 整日提心弔胆地为自己谋出路。 想到这里卫灵玉已然没了吃宵夜的心情,她捏了捏帕子,这事儿赵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等到她回了卫家, 指不定想什么法子弄她。 她冷哼一声,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有利。 卫灵玉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收拾好妆容便径直去了楚意的院子。 她到的时候楚意刚刚用了早膳, 趁着清晨日光不大坐在庭院里研读原身平日里看的那些经史典籍。 卫灵玉踏进院门就看见坐在花藤架子下方靠椅上的人, 手执书卷, 低眸垂目,她穿着一身儿素青的交襟长裙,外罩了一层薄凉的纱衣, 长发半绾,上头只簪了一支翠玉髮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装束,偏生叫她瞧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卫楚意的皮肤极白,唇色也微淡,细眉杏眸之间好似覆着清霜,望着你的时候平白叫人升起淡淡的凉意,卫灵玉顿住脚步,在兰衣的招唿下走近了些,问了声好,“大小姐。”
第105页 “什么事?”楚意睨了她一眼,问道。 卫灵玉搅了搅手中的帕子,纠结半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小姐救我。” 楚意合上书,“我若是不救你,你昨日便被赵氏拿回府中了。” 卫灵玉自然也知晓昨日赵氏来的事情,她先是道了谢,接着又开口说:“可……灵玉身为安城卫家的女儿,总得回去的,母亲她……”她必定不会叫她好过。 楚意本就打算帮她一把,见她自己找上来,遂顺水推舟,她转头对着兰衣道:“去把人带过来。” 兰衣俯身应下,快速招了小丫鬟低语了几句,小丫鬟一熘烟儿就跑没了影儿,楚意再度打开书不过翻看了两页,她便带着一人回来了。 那人穿着浅棕色的窄袖上衫和半裙,年纪瞧着不太大,约莫三十来岁,肃着一张脸,看起来有点儿像她高中的教导主任。 她走到跟前请了安,兰衣便与卫灵玉介绍道:“这位是静嬷嬷,从今日起便跟着二姑娘了。” 卫灵玉大惊,她是来求卫楚意救命的,她给她这么人是几个意思?她心下疑惑便要开口。 兰衣却是先一步道:“二姑娘带着嬷嬷回自己院子去吧,还有两日我等便要启程回京,求人救命不若自救,再说此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料想有静嬷嬷在,二姑娘不会栽这个跟头。” 她说完便不给卫灵玉开口的机会,直接抬头请她出去,卫灵玉咬着下唇,救她性命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何苦这么麻烦? 她有心再求上两句,却见楚意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踌躇了半晌终是怀着一丝不甘心走了。 楚意掀了掀眼帘,手指轻抚着书页边角,宅斗嘛,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做的好,静嬷嬷最合适不过了,至少对上赵氏是不惧丝毫的。 自这日早晨卫灵玉带了静嬷嬷回到客居的院子,连着两日就没出来过来,她们虽未出来却叫人将解决的法子付诸了行动。 安城最近流传的风言风语特别多,尤其引人注意的便是百礼巷卫家主母迫害庶女的事儿。 要说一个破落商户也不值得人多费唇舌,可谁叫人家姓卫呢,多了个卫姓他就不是普普通通的破落商户了。 赵氏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在摔茶碗,下人们屏气凝神一点儿声儿都不敢出,就怕撞在她的火头上,她见底下人畏畏缩缩,心里头的火更添一层,“哪来的长舌妇散些祸乱谣言?简直欺人太甚!” 她怎么就恶毒,怎么就可怕了? “分明是就是那小贱人害我悠儿半条性命,怎么到他们嘴里就成了欲加之罪?是我做筏子迫害她?”赵氏想起方才出街听见的那些个话,一抬手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扫到了地上。 “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二姑娘接回来。”张嬷嬷顶着赵氏的怒火,小心翼翼地开口。 赵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的直打唿唿,张嬷嬷说的话她哪里不知道。她现在不只是得好声好气地把卫灵玉那小贱人接回来,还得好吃好喝地当亲女儿般待她,才能叫那谣言不攻自破。 她有两个儿子,皆已到了成婚的年纪,要真是坐实了她狠毒的名声,谁家敢把女儿嫁进来? 可心里知道一回事儿,做又是另一回事,赵氏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了不少磋磨卫灵玉的好法子,现在全都得搁置下来了。 “娘,你就把她接回来,明天带着她出去逛几圈儿就是了。”卫芦悠安慰道:“来日方长,还愁没机会吗?” 赵氏诧异地握住她的手,“难为悠儿沉得下心来,你长大了。”她嘆了一句,“倒是为娘的急躁了些。” 卫芦悠半歪着头笑了笑,显得天真又单纯,她比卫灵玉多活了一辈子,不就是等上些日子嘛,怕什么? 当天下午,赵氏便叫卫芦悠亲自去接卫灵玉回府,她们离开的时候一道来了楚意住的地方,楚意没见她们,只叫兰衣出去打发了。 卫芦悠对于这般举动觉得受到了轻慢,相当不悦地撇了撇嘴,脑子里有些记忆也渐渐被唤醒,转身离开,怨恨浮现于双目,唇齿间轻绕着那个叫她魂牵梦萦了多年的名字……晏觉,晏觉。 这辈子,她只能是她卫芦悠的晏觉。 楚意将手中的药丸子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她抵着头,望着窗外的花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碧石的奖励机制似乎出了问题,前两个任务她明明成功完成了,却什么东西都没给她,难道是其中生出了什么变数? 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楚意摇摇头,干脆继续打坐练功。 第二天一早天际微明,楚意一行人便坐上了返回京都的马车,浩浩汤汤的一大队人马,叫不少行人驻足观望。 从安城到京都快马加鞭也得一天,马车慢行少说也得两日,楚意也没什么着急的事,一路上享受着兰衣等人大师级别的按摩服务,看看沿途风光,倒也惬意,等车队入城已经是三天后了。 京都身为天子脚下之地,其繁盛不必多说,楚意听着外面繁杂的叫卖声,心情很好地弯了弯唇角,真好,一来到这个地方,她仿佛已经看到权力在朝她招手了。 “走走走,喝酒去!”三五成群的年轻儿郎从聚宝斋里出来,摇着扇子嬉皮笑脸,惹得周围路过的行人慌忙躲了去。
第106页 走在最前面的有两个,一个穿着茶白色的长袍,一个着靛青色,皆是锦带华冠腰坠美玉。 穿着靛青色衣袍的男子稍年长些,他一把搂住身边年轻男子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做态,“喝酒喝酒,晏呈,走,跟你小叔我一起去喝一杯。” 晏呈听到这话连连点头,喝酒喝酒! 他就喜欢和十皇叔喝酒,十皇叔大方的很,每次不用他自己掏腰包不说,醉酒了只要嘴皮一熘夸他英俊的惨绝人寰,保准儿高兴地给他甩银票,暗想着等会儿把十皇叔灌醉,又可以攒下一大笔银钱买下冬郎手里那只最近战无不胜的蛐蛐王,横扫千军威风八面,晏呈只觉得美滋滋的不行。 他正是高兴呢,安王晏绪思索了一番又开了口,转头对着身后跟着的人道:“就去拂花苑,听说拂花苑来了个不得了的美人儿,一起去看看,本王请客。” 身后的儿郎兴奋地接连道谢,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安王请客去拂花苑,不只能喝美酒还能看美人儿,可不比在白云酒楼干喝酒来的畅快自在? 这一大群人开心了高兴了,晏呈却是垮下了一张脸,他扯下安王搭在他身上的胳膊,苦兮兮地道:“皇叔,就不能去酒楼吗?去拂花苑那地方干甚?” 他要是敢上那地方,他爹晓得了保准儿打断他的腿,断掉他的钱。 安王拿着扇子敲了敲他的头,“拂花苑的酒可比别处的香的多了,晏呈啊,今儿个跟着叔叔我去长长见识?” 晏呈摇头,知晓今天是肯定没办法从他皇叔这儿捞银子了,他惆怅地望了望天,“我、我还有事儿,就、就不跟着你们去了。” “有事儿?你小子能有什么事儿?”安王不大相信地打量着他,“难不成你脑子坏了要回去温书?” 晏呈正要开口,北毅侯府的小公子摇着扇子哈哈大笑,“他哪里是回去温书,分明是听到要去拂花苑给吓着了,准备熘呢。” 这人一说,其他的也跟着附和。 “晏呈最听他老子的话,他老子说了不让他往花街四巷去,他哪里敢。” “是啊,晏呈最怕他老子,听说上次瑞王爷拿着棍子揍了他几条街呢。” “我记得,我记得,晏呈还跑到我家躲来着。” 他们一边说一边笑,晏呈红着脸,“我什么时候怕了?胡说!” 安王嫌弃地看着他,“多大的人了,还怕你老子?你看看你皇叔我,我怕我老子吗?” 晏呈:“……”你老子早就归西了,你当然不怕了。 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让晏呈心里着实不好受,他可是立了志要做京都纨绔扛把子的,不能怂! 他挺了挺腰杆儿,辩解道:“那种地方我才不稀罕去呢,那里的女人有什么好看的!”抬着下巴,眼露不屑,轻哼了一声,“你们,俗气!” “你这话说的不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怎么能叫俗气呢?”安王不贊同地摇了摇头,“傻小子,你没见识过,你不懂。” 一群人对于这话颇是认同地点头,吆喝着往拂花苑去。 晏呈停在原地,郁闷的扭头,嘟囔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长出两只角来?”皇祖母的赏花宴上,他见过的女人多了去了。 马车从街口缓缓驶过,他从边角的台阶上跳下去,等着这一长队过了再到对面去。 麻雀从地上惊飞,掠过马车飞到了对面檐角上,他抬了抬头,正好对上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前方好像堵了路,马车停了下来,她掀着车帘子半露着头,面色苍白,眉目秀雅,这般看去好似那隔江的芙蓉花。 楚意眉梢微动,这个不是……晏呈吗? 认出了人,她对着他微微颔首方才放下了车帘。 晏呈愣了一会儿,突地红了脸,马车已经走远了。他抬手拍了拍有些发热的脸,左右看了看,确信没人发现他刚才窘样才双手背在身后,梗着脖子熘了。 太丢人了,他可是要做京都纨绔扛把子的人! 第55章 大小姐(四) 狐朋狗友全都跟着他皇叔去了拂花苑, 举目四望一个能结伴的人都没有, 晏呈嘆了一口气转身了回瑞王府。 瑞王乃是先帝的第五子,当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先瑞王妃出自安城皇商沈家,诞下世子晏觉和郡主晏岚这对龙凤胎之后便撒手人寰, 现今瑞王府的当家主母乃是继王妃林氏, 膝下独一子,自小不务正业不喜诗书,狐朋狗友遍天下, 最喜欢跟着皇室有名不着调的安王混。 瑞王妃林氏坐在偏室里听完了府中管事有关採买的报备, 挥了手叫人退下,刚抿了一口茶, 就被突然冒出来的晏呈吓了一跳。 她捂了捂心口,没好气道:“我瞧着天色还早呢,你今个儿吃错药了,怎么没在外面斗你的蛐蛐, 撒你的钱?” 晏呈接过下人呈上来的冰镇酸梅汁,一口气喝了半碗,“儿子这不是惦记着家中老母亲, 回来看望你呢。” 瑞王妃啪的一声把茶杯放下, 冷笑道:“死小子, 你要真能惦记着你老娘,你老娘我的名字倒过来写,多半是你十皇叔吆喝你那群狐朋狗友往花街四巷去了吧。”
第107页 晏呈嘆了一口气, 碗中的酸梅汁已然见了底,学着瑞王平时的模样,嘆道:“王妃英明啊。” 瑞王妃嘴皮子一抖,一巴掌甩他脑门儿上,“给我好好说话!” 晏呈捂着头叫唤了两声,“你可真下得了狠手,我是你儿子吗?” 瑞王妃冷哼,摸着自己手腕儿上的翡翠玉镯,叫侍女去取了银钱来,她将那一叠银票丢他身上,冷漠道:“滚。” 得了银票,晏呈眼睛都亮了好几度,他凑到瑞王妃面前帮她捏肩捶背卖乖,“谢谢娘。” “这些莫叫你长兄发觉了。”瑞王妃叮嘱了两句,没得叫人晓得了说她一碗水端不平。 “知道,知道,娘你就放心吧。”晏呈笑嘻嘻地应下,与她一边捶肩一边说些笑闻,逗的瑞王妃和一屋子丫鬟婆子连连失笑。 这边正开心呢,有丫鬟掀了帘子进来,“王妃。” 瑞王妃见丫鬟有事要说,问道:“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丫鬟俯身,“卫小姐回来了。” “卫小姐?哪个卫小姐?”开口的是晏呈,什么小姐回京了和他娘有什么关系? 瑞王妃怔了半刻,反应过来回道:“与你长兄有婚约的那个,卫首辅家的姑娘。”她顿了顿,“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什么消息都没有突然就回来了?” 丫鬟答道:“刚到不久,估摸着府前还在下行李呢。” “行李,这是不打算再往安城去了?”瑞王妃坐直了身子,低喃了两句。 她正寻思着卫家姑娘怎么突然回来了,外面便有通报世子来了。 晏觉进来的时候率先看见了站在瑞王妃面前的晏呈,他诧异道:“这个点儿你难得在府中。” 晏呈不大喜欢这个兄长,他在心里头哼哼歪歪了两声,笑着回道:“今天日头太大,屋里待着舒服。” 晏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瑞王妃,晏呈知晓他们肯定有什么事要谈,借了个由头熘了出去,揣着一兜子银票去找尚书府的二公子冬郎,打定主意要把那只蛐蛐儿王给买下来。 瑞王妃满脸慈爱地看着下首的晏觉请安问好,心里头却是一片冷漠,瑞王府的世子比她这个管着满府上下的王妃还要先接到消息,看看,她前脚刚晓得,这头人家都已经从东院儿转过来了。 晏觉开门见山,“今日下午想着去卫府那边走一趟,劳烦母妃替我打点一二。” 瑞王妃颔首道:“好说,只是今日下午不成,明日吧。” 晏觉心中不悦,等明日才去不是上赶着叫人误会他心生怠慢?他摇了摇头,“方才已经与父王说了一声,还是今日下午吧。” 你都跟你老子商量好了,何必还来跟我逼逼叨叨?瑞王妃拎着帕子掩住嘴角的冷笑,道:“既然如此便随你吧。” 得了这话,晏觉满意地走了,瑞王妃心情很好地叫下人蒸了一碗蛋羹上来,嘱咐身边的嬷嬷给自家儿子传话,叫他明日待在家中,她有事交与他办。 当天下午晏觉带着瑞王妃叫人准备的礼,上卫家门去了,谁知人只收了礼留他喝了一杯茶,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卫首辅没见着,未婚妻也没见着。 瑞王妃知道后,把手里的点心屑尽数撒进了小湖里,人家掌上明珠刚回家舟车劳顿,哪有闲工夫出来见你? ………………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楚意坐在铺着蜀锦的圆桌前任由兰衣帮着她擦拭长发,“父亲回来了吗?” “回来了,本是立马要过来见小姐,只是听闻小姐在沐浴遂又转去书房了。” 楚意颔首,让旁边的梨衣与她寻一套衣裳出来,头髮半干的时候换上,又收拾了一番妆容确信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才去了卫立山的书房。 父女俩说了半天话,一直到明月刚悬才从书房出来一起去用了晚膳。 离开的时候,卫立山欲言又止,楚意笑道:“父亲有话便直说吧。” 卫立山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你有接下卫家担子的心思,那与瑞王府的婚事怕是不妥了。”瑞王世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入赘的。 楚意回道:“是这个理。” “你既应下,为父过些日子便使人上门去了。” 楚意却是有另外的打算,她微垂着头道:“此事女儿另有打算,父亲不必忧心操劳,既要担下卫氏,如何还能万事都叫父亲挡在前面。” 卫立山疼惜地看着她,“既如此,你自己拿捏着分寸吧……” 和卫立山通了气,楚意神清气爽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一觉睡到大天亮,梳洗完毕用完早膳,梨衣踏进屋内,“大小姐,瑞王府又来人了。” 来的人还是晏觉,外加一个被瑞王妃塞过来的晏呈。 今日休沐,可卫立山有别的事儿出门去了,家中便只剩下楚意这一个主子,自然禀告到她这儿来了。 听说晏觉又上门来,楚意这次到没有像昨日那般直接说不见,反而是颇有兴致地晃去了客厅。 原主和晏觉这门婚事是先帝胡搅蛮缠给定下的,因为原主身体原因,两个人其实不大相熟,但晏觉惯来是个会钻营的,在原主从安城回到京都之后,极尽讨好之能事,倒是让一向对人冷淡疏离的原主给了不少真心。
第108页 瑞王最是疼爱先瑞王妃留下的两个孩子,在晏觉和已经出嫁的晏岚面前,现在的瑞王妃林氏和幼子晏呈通通都得靠边。 晏觉年前刚刚及冠,他便豁了老脸到当今面前给他在户部谋了个仓部主事的差事,他也算有几分真本事,现今已经升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在京都年轻一辈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楚意第一眼看到晏觉,倒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理解卫芦悠了,长的确实不错,先瑞王妃当年号称姿容冠绝天下,叫瑞王神魂颠倒,不然以她商户女的身份也不可能坐上正妃的位置。 晏觉很好地遗传了他娘的基因。 楚意神色淡淡地走至上首坐下,视线在晏觉身上转了一圈儿便移落到了怔怔出神的晏呈身上。 原主和晏觉这个未婚夫也只见过几面,更别说晏呈了,她饮了一口清茶,晏觉率先开口,“卫姑娘,好久不见。” 楚意微微颔首,“世子此番上门所谓何事?” 她冷淡疏离,晏觉一向敏感的内心颤动了几下,笑回道:“听闻卫姑娘回京,理应上门来拜见一番的。”本朝风气开放,他这般说倒也挑不出太大的错来。 楚意扯了扯嘴角,“哦……” “这位是?”她看向还在发愣的晏呈,问道。 晏呈一脸傻样地盯着楚意,晏觉皱了皱眉介绍道:“这是家中幼弟,平日里尽喜欢干些煳涂事,父王总说他是个混帐物。”他舒平眉间褶皱,“他昨日花了好几百两就为了买只蛐蛐儿回来,唉,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他才好。” 晏觉话里话外踩他,虽然好些说的也是实话,晏呈却是不高兴极了,平日里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他心大不在意,可……他偷瞄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人,心里头憋着一口气,他不要面子的啊? 买蛐蛐儿怎么了?他的买的可不是普通的蛐蛐儿,那是战无不胜的蛐蛐王!威风着呢。 他晏觉半个月前还不是花了几百两牵了只马回来,许你买只马,还不许我买只虫?德性! 晏呈越想心头越不顺畅,他就要说话,另外一个声音却是先一步响起。 她说:“挺好的,我也喜欢斗蛐蛐儿,往日在安城的时候也花过百两银子买了一只,闲暇消遣,并无不可。” 楚意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说八道,站在她身旁的兰衣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姐,这么一本正经的扯谎真的好吗? 晏觉听到她的话,脸上表情霎时变了,好在混了一年多的官场,很快就恢復了平和。 晏呈眼睛一亮,“你那只蛐蛐儿还在吗?要不要和我的蛐蛐王比一比?” “晏呈,你胡闹什么!”晏觉站起身厉声斥责,楚意斜了他一眼答道:“不在了,不知跑哪儿去了。” 晏呈有些惋惜,与她说起他斗蛐蛐的事儿,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彻底没了晏觉什么事,最后晏觉铁青着脸,拉着晏呈走了。 两人走到门口,晏觉眯着眼道:“回头把你那只蛐蛐王卖给我吧,五百两。” 晏呈呵了一声,抬着下巴斜睨着他,学着他方才踩他的话道:“五百两就为了买一只蛐蛐儿,哎呀,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败家子!” 晏觉咬了咬牙,“……晏呈!”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别人是败家子的! 第56章 大小姐(五) 瑞王妃最近很惆怅,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半个月前和晏觉一起去了趟卫家后, 平日里除了爱花钱喜欢到处浪了一点儿的乖儿子最近总喜欢给她找事儿,听着外面侍女唤着王爷的声音, 她暗暗嘆了一口气,站起身等着人进来。 瑞王今年年春刚办完四十大寿, 他好养生, 外人看去也只觉三十出头,身上还穿着绛红色官袍,板着一张脸, 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目光里的不悦都快实质化了。 瑞王妃扯了扯嘴角,“王爷这般急着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瑞王冷哼了一声, “晏呈呢?” “这个时候还早,他怕是在外面呢,妾也未曾见着他的人。”瑞王妃眉心跳了跳,笑着与他奉了一盏茶, “可是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混帐事?” 瑞王接过茶呷了一口,啪的放在桌沿上,“他干的混帐事多了去了!” 他说话时的态度着实不算好, 瑞王妃也来了气, 她脸上的笑渐渐冷了下来, 道:“可不是吗,他就是个混帐,毕竟是爷你亲自教养出来的不是。” 她呈儿小时候多乖巧的孩子啊, 养成这般性子,罪魁祸首还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瑞王被堵了一嘴,盯着她皱了皱眉,“你这话的意思还是本王的错?” 瑞王妃这些年心早就凉了,自打晏呈出生,她就把以后的路规划好了,也没有什么争宠的心思,不稀罕他屁股底下的王爷位子,对于瑞王也甚少有讨好的时候,她娘家不缺银钱,她自己经营着手里的铺子,又和几个妯娌合伙做了一笔大生意,也不缺银钱,养的活她那败家儿子,怕这老男人个甚? 瑞王妃目光发凉,“难道不是吗?”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真当她是个无知妇人? 瑞王被她这神态眼色弄的一怔,站起身,半晌,双唇动了动,“不可理喻!”他甩袖离开,刚撩起帘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冷笑,这一笑把他心中隐埋的愧疚尽数挑了起来,好似身后着火了般大步离开了正院。
第109页 “还不出来。”瑞王妃打开衣柜,看着在里面冲着她挤眉弄眼的人心情又好了起来,她一把捏住他的脸,佯装生气道:“活该叫你老子揍你一顿。” 晏呈扒着衣柜门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根鎏金飞花簪,“这是孝敬娘的。”他一边嘴甜的说着孝敬话,一边给她插在髮髻上,瑞王妃对着镜子敲了敲,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把那只乱插着的髮簪取了下来,“你哪来的银钱买这个?” “十皇叔疼我,送了我一块极好的玉佩,我把它当了,换了不少钱。”他得意地咧了咧嘴。 瑞王妃每次看到他这副傻样就没了脾气,她移开目光,“说吧,你今天又干了什么好事,叫你老子气成这样?” 说起这个,晏呈有些心虚,他支支吾吾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搅了晏觉的好事。” 瑞王妃挑眉,“难怪他这么着恼,原来你是搅和了他宝贝儿子的好事。” 晏呈撇了撇嘴,不想多说,与瑞王妃打了个招唿就叫人收拾包袱,打算去他外祖家北毅侯府躲上他老子一阵。 已是傍晚时分,趁着凉风,楚意坐在院子里查看最近的进帐,晏呈踩着特地搬过来的草垛扒着墙露出了半个头,偷偷地往里看。 她有一头顶顺的长髮,半撑着头,侧脸肌肤似雪,恰有雀鸟惊飞,清风徐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有点儿像他表弟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那副美人图。 他偏了偏头,视线却是一直停留在那人的身上,真好看。 院中有下人捧了一叠帐本来,晏呈连忙缩回了自己的脑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待到里面的说话声停歇,才又探出了头。 他看的美滋滋,府中的狼狗不知道从哪儿蹿了出来,矫健的一跃而上,吓得他一个倒仰摔在地上,连哎哟都来不及喊,爬起来就撒丫子的跑,穿过这一片小竹林,扒上外墙身手矫健的跑了出去,墙里面汪汪的声音不断传来,晏呈心有余悸地嘆了一口气,吓死了要。 狼狗的叫唤引来了小厮,小厮踹了踹那半人高的草垛,上面还有明显被踩出来的人脚印,他联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火急火燎地进了院子,“小姐,外面有人……” 有人……有人,小厮想要吐出的话卡在喉咙里,左看右看找了一圈儿,才看到坐在墙头的人影,他虽然不知道一向病弱的大小姐到底是怎么上去的,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该问就不要问,他接着说自己的发现,“小姐,府里好像来了刺客!” 楚意看着外面飞奔的影子,心情不错地挑了挑眉,“不是刺客,大概是一只迷途的羔羊。” 小厮:“???”府里来了一只羊? 楚意心情好,晏呈虽然摔了那么一下又被狗撵,心情却也出奇的不错。相比之他们,瑞王府里的晏觉要不是碍于这么多年竖立的平和形象,恨不得砸了这一屋子的东西好好出出气。 那晏呈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最近一反常态,也不跟着那些个狐朋狗友出去混了,只要他一出门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整天给他找事。 今天一早,他接到消息卫楚意要去巡查卫家门下的产业,眼看着与他同岁的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娇妻美妾,那过的都是神仙般的日子,他呢?碍于卫家权势,哪敢在卫楚意进门之前纳什么美妾?现在就想着快些成了亲,也好叫他舒舒坦坦地过一阵快活日子。 他装作偶遇,凑到了卫楚意跟前,就想刷一波好感,好快些把婚期定下来,等成了婚再借个由头将他暗地里的那些个女人收了。 哪想到晏呈那小子不知道从何处晓得了他偷偷摸摸在在外面养着红颜知己的事,居然当着卫楚意的面揭他的短,卫楚意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身边的那个叫兰衣的侍女,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刀,说话的时候跟含着冰渣子似的。 好感没刷成还败了一波,气的晏觉心肝肺疼,转头就到瑞王那里狠狠告了晏呈一状,这才有前面瑞王气势汹汹找上瑞王妃的事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冰太多了,晏觉捂着头,觉得晕乎的厉害,婢女弯叶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里面的青瓷碗放在桌案上,里头装着的鱼汤,色白浓稠,味香扑鼻。 “二公子今日午时拎了半桶鲫鱼回来,说是在城外蒲河里钓上来的,王妃叫大厨房熬了汤,叫世子爷尝尝鲜味儿。” 本来晏觉瞧着汤不错还想喝两口,一听到是晏呈拎回来,冷笑道:“家里还缺那么几条鱼不成?” “世子爷不喜欢便不喝罢了,何苦生出这么大的火来?”弯叶眉眼弯弯,走到他身后与他捏着肩,声音柔媚动人。 晏觉惯是喜欢她说话的声音,一把将人捞在怀里,看着她含羞埋头的模样,心头一动,抱着人走进里间,“正是火大的时候,好弯叶好歹帮着你家世子泄泄火。” 为了给卫家留个好印象,明面上晏觉一直都是维持着洁身自好的形象,只是暗地里,除了外面养着的那个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红颜知己,这屋里的四大丫鬟有三个都跟他有纠缠,其他两个还好也只是平日里手头上占些便宜,只这个叫弯叶的,生的媚长的娇,晏觉喜欢的紧,一个月得跟她来个好几发。 楚意叫人全方位十二时辰盯着晏觉的动向,听说了那个叫弯叶,不由笑了笑。
第110页 安城那边卫芦悠和卫灵玉打的正欢,双方势均力敌,一时也没个正负,她估摸着就是这两日晏觉就要被派往安城去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卫芦悠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顶好的机会。 她笑眯眯的摸着下巴,她就等着卫芦悠被接到京都来了,说实在的,京都乐趣颇少,她还是挺期盼着她到来的。 果如楚意所料,两日后晏觉被皇帝派往安城,半个月之内是回不来了。 她给卫灵玉身边的静嬷嬷下了指使,叫她在卫芦悠和晏觉的事情上暗地里帮上一把,留在安城的人手在这段时间可以随她差遣。 静嬷嬷很快就回了信,保证自己会完美完成任务。 京都走了一个晏觉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他前脚踏出京都城门,她后脚就叫人把晏呈约到了酒楼‘谈心’。 她的突然邀约让晏呈有些发懵,懵是懵了,但下一刻就兴奋地朝着酒楼去了。 楚意看着眼前的人,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吧。” “卫姑娘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晏呈正襟危坐,扣住桌沿。 他有些忐忑,楚意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碗中,微抬眼帘,道:“二公子这些天的行为让我很是困扰。” 晏呈听见这话,后背都冒了汗,他讷讷道:“什、什么?我做什么了?” 楚意反了筷子,身体微微前倾,伸长了手,用没用过的那一端戳了戳他白净的脸,左看右看,直到他有些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她才收了回来。 靠在扶椅上放缓了语速,“二公子日日都往我卫家来攀一回墙,到底是所谓何事呢?” 晏呈表情僵了僵,飞快地偷瞄了她一眼,轻咳了一声微红着脸,结结巴巴道:“你们家那墙挺好看,我、我挺喜欢的。” 楚意挑了挑眉,“是吗?需要我叫人给你砌一墩摆家里吗?” 晏呈连连摆手,正色道:“不用那么麻烦的,费时又费力,其实……我天天去你们家爬一爬就好了呀。” 楚意:“……二公子还挺体贴。” 晏呈冲着她笑,努力压住快要翘上天的隐形尾巴,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娘也时常这么夸我的。”说我体贴乖巧惹人爱(*/ω\*) 第57章 大小姐(六) 楚意身形一滞, 听见这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眼角上扬,双唇微弯, 那股子由内至外的小得意怎么挡也挡不住,她轻笑一声, 夹了一片青笋放到他碗中。 “二公子真是个有趣的人。” 对于楚意的夸奖, 晏呈眼睛亮了亮,他将青笋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轻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 不说其他,晏觉就比不上我。”那个假正经就会骗人, 装的跟个泥菩萨似的,看着就烦,哪里比得上他幽默风趣。 楚意忍俊不禁,身边斟酒的兰衣掩着唇笑出声来, 她放下酒壶,背过身去不叫人发现她的失态,哎呀妈呀, 这位瑞王府的二公子可是有意思呢。 晏呈是个活波的性子, 打开了话闸子就停不下来, 他与她说着趣事儿,时不时拿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瞅她,楚意托着下巴也回看着他。 他刚开始还说的起劲儿, 渐渐地便结巴起来,说几句脸上便添一层红,到了最后,干脆扒在窗户上看着下方的行人。 府中传来消息,说是卫立山找她有事,楚意起身告辞,晏呈也跟着起身目送着她离开。 他双腿一跨登上了椅子,蹲在上头思考人生,尚书府的公子冬郎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摇着扇子,“我还以为方才看错了呢,还真是你,在这儿做什么?你买了我的蛐蛐儿王,不去威风威风?” 晏呈饮了半杯酒,没什么兴致,他沉默了一阵,突然发问道:“冬郎,你说娶媳妇儿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冬郎比晏呈还要小上半岁,他也是京都纨绔团里的一名干将,家里最近正忙着给他说亲,说了好几家全被女方给推了,哎,没办法行情不好啊。 冬郎忧愁地望着房顶,回道:“大概就是回家以后除了被爹揍,被娘打,还得再多加一个人捶我吧。”不知道为什么,想想都觉得很苦逼有没有! 晏呈:“???”你别吓我哟! 晏呈受到了惊吓,又喝了半杯酒平復心情,两个人东扯掰西扯掰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勾肩搭背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 入了秋日太阳渐渐收了气焰,秋风凉爽,正是狩猎的好时候。 楚意掀起车帘子的一角,车道边上是葱葱郁郁的密林,料想前方不远便是狩猎场了。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悠悠停下,楚意一下去就见立在不远处的卫立山,她带着兰衣梨衣走了过去,卫立山见到她瞬间放柔了冷硬的表情,“为父要往陛下那儿去,你自去吧,要切记莫往狩猎边围走。” 楚意自然应下。 此处是专供秋狩的围场,大臣家眷住的地方在靠西北边儿的小院落,收拾好了带来的行李,楚意率先去了太后住的地方。 皇太后住的地方已经来了不少拜见的女眷,人虽多却也不显嘈杂。 安王妃扯了扯身边瑞王妃的衣袖,侧头轻声问道:“五嫂,今次卫家的那位也来了。”
第111页 瑞王妃颔首,“听说了。” 安王妃半掩住唇,眉头微皱,“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卫家最近可不大太平,那位大小姐似乎有接管整个卫家的意思,晏觉和她的婚事怎么说的?” 瑞王妃闻言并不惊讶,她笑道:“谁知道呢,该急的可不该是我,我操心个什么?” “说的也是。”安王和晏呈这叔侄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安王妃和瑞王妃也最是亲近,对于瑞王府的情况她是比较清楚的,她嘆了一声,活人总是比不过死人的。 坐在上首的皇太后见她们说的开心,也来了几分兴致,“你们在说什么?” 瑞王妃和安王妃对视一眼还未开口便小太监来报说是卫家大小姐到了,来与太后娘娘问安。 小太监禀完话,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口,最近卫楚意的名声颇盛,人不见出现在江湖,江湖却自有她的名声,她要接管卫家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出来的,震的不少人心动盪。 天青色的对襟齐腰广袖襦裙外罩着双层透薄纱衣,束带暗花裙角缠枝,缓步走来好似闲庭漫步,瑞王妃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名义上的未来儿媳,对方回京似乎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还有个和她绑着婚姻的瑞王府,莫说拜帖了,连一个下人都没差遣过来。 不过……她最近倒是好几次从呈儿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楚意目不斜视地走至正中央与太后行了礼,太后笑眯眯唤了她坐到身边来,她一坐下,便有宫人上了茶,楚意端着茶盏,自顾自地喝茶。 坐了一会儿太后有些头疼便叫她们散了,楚意慢悠悠地走在最后面,瑞王妃落后两步,笑着叫了一声卫小姐。 楚意抬脚跨出门槛,“瑞王妃有事?” 瑞王妃指了指左边的石板路,“晚宴一会儿就要开始了,要不要一道过去?” 楚意想起和晏觉的婚约,微微颔首,欣然应允,“好啊。” 瑞王妃不愧是晏呈的亲娘,相当健谈,两人虽然不熟却也不会因为找不到话题而尴尬。 和瑞王妃待在一起,楚意难免想起她儿子晏呈,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这边正想着呢,那头便出现了熟悉的人影,晏呈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身后跟着一群人,他似乎在与身后的人说着什么,扭身退着走,还一边抬着手在比划什么,引得身后的人哈哈大笑。 那边声音着实有些大,瑞王妃皱眉望去,就看到走在最前头的晏呈,她有些头疼的嘆了一口气,见楚意一直看着那个方向,遂开口道:“幼子顽劣,小姐莫怪。” 楚意但笑不语,身边的兰衣却是一看见晏呈的身影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惹的瑞王妃频频往她身上看去,楚意无语地扫了她一眼,她方才捂着嘴强忍了下去。 “晏呈,那边不是你娘吗?” “旁边还有个人,是个年轻姑娘,你娘不会是在跟你相看媳妇儿吧。” “我看看,我看看……还真是!” “不对,不对,好像是卫家的大小姐,是晏呈的未来大嫂。” 晏呈脸色变了变,皱着眉狠狠瞪了瞪这一群狐朋狗友,“你们少胡说八道!”听到未来大嫂四个字,他的好心情全没了,胡乱踹了几脚,也不知道踢到了谁,“滚滚滚,一边儿去。” 狐朋狗友们笑哈哈的一闹而散,待到人都走了,晏呈立在原地有些踌躇,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瑞王妃没脾气地翻了个白眼,叫了身边的丫鬟去将人请过来。 “娘。”晏呈乖巧地对着瑞王妃喊了一声后便侧立在她身旁,眼角的余光一刻不停地往楚意身上瞄,“卫姑娘。” 他不似以往见着时候的多言,安静的一反常态。 安王妃找瑞王妃有事,叫了人来请,瑞王妃见人找的急,扯着晏呈匆匆地往回走,晏呈随着她走了好半截路,眼见着拐角绿荫下的人影渐渐消失,突地挣脱开,撒腿就朝着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对着瑞王妃道:“我去找冬郎他们。” 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楚意面前,微低着头缓了许久,楚意抬手点了点他额角的细汗,指尖的凉意叫他忍不住抬了抬眼眸,他又想起未来大嫂那四个字,心情异常低落。 “晏觉……他不好。” 晏觉他有弯叶,弯眉,弯柳,弯芽,他有好多好多的女人。 楚意笑看着他挑了挑眉也不说话,晏呈被她这反应弄的有些急,额上的汗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又多了些,“真的,我不骗你!” 楚意靠在树干上,双手环肩,不疾不徐道:“他好不好与我没什么要紧的关系。” 他不明白地望着她,显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 楚意偏了偏头,轻笑一声解释道:“卫家未来的家主是不可能出嫁的,只会招个上门女婿。” 晏呈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原来传言是真的,她真的打算留在卫家一辈子。 “入赘?”他反应了半天才在脑海里扒拉出这两个字,晏觉是瑞王世子,他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绝对不可能入赘,也就是说,这两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一茬,晏呈瞬间来了精神。他挺直嵴背,兴致勃勃道:“那、那……你们家招婿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第112页 楚意摸着下巴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得长的好。” 晏呈露出了笑,揉了揉自己的脸,他长的还是很不错的。 “会体贴人。” 脸上笑意渐渐扩大,她前几日才夸了他体贴。 “最重要的是……得我喜欢。” 晏呈脸一僵,这个、这个……他抿着唇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又释然了,迷之自信地扬了扬头,不碍事,像他这么优秀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肯定会喜欢的。 打探好了消息,晏呈一熘烟儿地跑回到了瑞王妃那儿,他冲进屋子,兴沖沖道:“娘,娘,我要入赘!” 瑞王妃正和安王妃说着私下合伙的生意,听见这响亮亮的一句话,嘴里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她捂着帕子咳了许久才觉得舒畅了一些,抽了抽嘴角,“你……你说什么?” 晏呈先说了楚意要接管卫家的事儿,随即得意洋洋地把自己打探出来的卫家招婿要求复述了一遍,“娘,你看我是不是特别合适?每个条件都特别的符合,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越想越觉得对的晏呈,有些害羞地低声道:“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所以专门提这些要求。” 卫楚意喜欢你?你??你怕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哟! 听着他的话,瑞王妃都快哭了,她捂着嘴,颤抖着手拉住他,“我的儿啊,是不是为娘生你的时候,伤着了你的头。”不然为什么会蠢成这样? 宁王妃:“……”五嫂,你可真是亲娘。 第58章 大小姐(七) 晏呈在他娘那儿遭受了重击, 焉耷耷地跑了出来, 狩猎要明日才正式开始,他牵着马唉声嘆气, 胡乱甩着马鞭,安王正牵着他的狼狗四处瞎遛, 看见晏呈便叫了一声:“晏呈。” 晏呈最喜欢他十皇叔, 将自己的马拴在树底下,问道:“十皇叔,你看到冬郎他们了吗?” “那几个兔崽子赛马去了。”安王抽出腰间的扇子, “我正要过去呢, 你去不去?” 听到赛马晏呈问道:“有什么彩头吗?” “皇兄他们都在,好东西应该挺多, 去不去?”安王再一次问道。 晏呈扯下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鞭子一甩,骏马嘶鸣飞快冲了出去, 扬了安王一脸的灰,他气的瞪眼,“臭小子!” 晏呈到的时候正巧看见冬郎上场, 他往上头高台瞥了瞥, 果见了不少人, 几个叔伯都在还有卫立山。 看见卫立山晏呈心里头的斗志霎时全涌了出来,骑射他可是一点儿也不虚的,一定得叫他未来岳父好生瞧瞧。 卫立山摸着鬍子坐在皇帝下首, 避过下方那灼热的视线凝视着赛场里飞驰的马匹,心中嘀咕,那位瑞王府二公子干甚总是盯着他?莫名其妙。 此番比赛晏呈大获全胜,他搂着一大堆的好东西站在皇上面前道完谢,跟着一行人往晚宴的地方去,身后小厮几次三番想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他侧身避开挤到卫立山身边,笑嘻嘻地把所有东西塞到了他怀里,“卫首辅,全部送给你的。” 卫立山忍不住扭头看向就站在他身边的瑞王,这瑞王府二公子几个意思? 瑞王皱了皱眉头斥责他胡闹,晏呈却是咧了咧嘴压根儿没理他,转身高高兴兴勾搭在他十皇叔的肩膀上,“十皇叔,我今天赛马的时候是不是很威风?” “那是,颇有你叔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安王哈哈大笑,说起了他当年的那些个事儿,周围的年轻一辈跟着附和。 楚意在围场逛了一圈才趁着月色慢悠悠地到了设宴的地方,两边竖了六角宫灯,长案整齐摆置在离宫灯三步远的地方,正中央聚了火堆,已经叫人点燃了起来,火焰随着微风扑腾,唿唿作响。 卫立山与楚意说起那一堆无缘无故得来的东西,他道:“瑞王府二公子那眼神不知道为何叫为父有点儿瘆得慌。”炙热过头了。 楚意笑道:“你老人家还叫一个毛头小子给瞧怕了?” 卫立山瞪了她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位置,楚意跟在他后头,坐在了旁边。 人还没有来齐,离晚宴开始还有一阵,楚意撑着头倒是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凑了上来,晏觉的同胞姐姐晏岚。 晏岚两年前嫁给了定南国公府的小公子,梳着妇人髮髻,一张遗传自她生母的脸很是夺人眼球,尤其是在这暗夜灯烛下,朦朦胧胧的好似覆着一层轻纱,半遮半掩的,引了好些视线。 “卫小姐。”晏岚径直坐在楚意身边,美目之中眸光微闪,“卫小姐回京三月有余,这还是你我二人头一次坐着说话呢。” 楚意偏头,一看到这个女人她本来挺好的心情全没了,她冷漠地瞥了她一眼便又转了回去对着正前方眼神放空。 对方态度冷淡,晏岚却好似没察觉,她拿着酒壶与她斟了一杯,“明人不说暗话,觉儿年岁不小了,这婚事怕是拖不得了,如此耗着也不是事儿。” “我却是不知道瑞王府没人了,出嫁的长姐原能做主府中幼弟的婚事?”楚意端起酒杯转手一歪将里头的酒水尽数倒在了地上,无视晏岚的错愕恼怒,淡声道:“瑞王妃晓得吗?” 楚意自拿了酒壶,又道:“劳烦夫人坐远些,你身上的味道着实叫人犯噁心。”
第113页 晏岚生的极像已逝的先瑞王妃沈氏,因得如此,瑞王对她比对晏觉还要上心些,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小千宠万宠着长大,未出阁时嚣张跋扈的堪比皇宫里最惹人厌的小公主,出嫁后因夫妻相处,倒是收敛了不少,但这根儿还是不变的。 从王府郡主到国公府少夫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最后那噁心二字激的她差点儿忍不住一巴掌掀过去,可惜……她不敢。 尤记得她九岁那年,就在皇伯母千秋宴上,一堆小孩儿凑在一处,无论是太子哥哥还是其他的兄弟姐妹尽数围着不过五岁的卫楚意,就连平日和她最要好的小公主也在她跟前绕,她气不过推了卫楚意一把,最后……晏岚咬牙,最后被人押着跪在她面前请罪,就因为她姓卫。 兰衣挡在晏岚面前,强硬地请她离开。 楚意抿了一口酒,唇角泛起一丝冷笑,晏岚不喜欢原主,原主也不见得喜欢她。 在原主嫁入瑞王府后,这位隔三差五地挑拨离间不说,在知道卫芦悠这个被晏觉金屋藏娇的外室后,迅速和人打成一片,卫芦悠借着晏觉的手给原主下毒的时候,晏岚可没少掺和,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和原主到底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楚意垂眸深思,翻遍了记忆角落,总算是摸出来了那么一星半点,她嗤笑一声,当初皇后的千秋宴上先动手的是她,害的原主跌破了腿流血的是她,率先发现她动手的是小公主,向上打报告的是太子,责罚她的是皇后,叫人压着她跪在原主面前道歉的是皇帝,她怎么就独独恨上了一个卫楚意呢? 在楚意想着这些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无论是什么宴会歌舞总是少不了的,她盯着场中旋转的舞女发呆,对面的晏呈盯着她发呆。 瑞王妃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抬起手想一巴掌唿过去,举至一半又给收了回来,算了,她儿子已经够蠢了,她再打要真是成了个傻子可如何是好? 晚宴甚是热闹,晏呈胳膊肘撑着长案上,双手托着脸,好想娶媳妇儿啊,就算像冬郎说的娶了媳妇儿就是多一个人揍他,他也觉得挺好的,他媳妇儿揍他,他也很开心啊。 “啊!!” 突有人发出一声尖叫,瑞王妃紧捏着帕子推了推身边的晏呈,“呈儿,呈儿,蛇……蛇!” 晏呈循着瑞王妃指的地方看去,惊的站起了身,背面通绿的长蛇绕着长案一脚盘旋而上,三角的脑袋平铺于案角,一边移动一边吐着黑紫色的芯子,那玩意儿一看就是有毒的,晏呈脚一抬就要冲出去,谁知下一刻就愣在了原地。 楚意眼睑低垂,挡住拿着刀蠢蠢欲动的兰衣,抬手捏住了那蛇的头,她动作很快,却是优雅的很。 将蛇拎了起来,它细长的肢体弯曲扭拧,楚意一手撑着头颇有闲情逸緻地看它扭来扭去,说真的,看这一成不变的舞蹈还不如看蛇。 她怡然自得,手里捏着的好像不是什么毒蛇而是一个新奇的小玩意儿,在场的小姐们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们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是怎么想的,居然捏着玩儿!勇士啊! 晏呈在瑞王妃的拉扯下坐下,他给自己灌了一杯酒压惊,看着对面的人将蛇交给了侍卫,拿着侍女递过来的湿帕子擦手。 他拧着眉,旁边瑞王妃说了什么一个字也没听见。 晚宴一散,趁着没人注意到他,晏呈偷偷摸摸地朝着楚意走的方向熘去。 楚意喝了酒觉得有点儿醉,挥退了兰衣梨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这些日子经过特质药丸的调理,病弱的身子早就好了大半,若是原主以往的状况是万万不敢吹风的。 晏呈没敢走正门,他扒着墙探头犹豫着要不要翻过去,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伴随着一阵含着清香的凉风。 她坐在墙上,披散着长发,侧眸含笑,揶揄道:“哟,二公子又来爬墙啊。” 翻墙被抓了个正着,晏呈微红了脸,结结巴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个所以然来。 他双手扒着墙,脚下悬空,楚意坐着比他高不少,她低头,他仰头。月色下他的眼睛里蓄着光,楚意双唇抿着笑,“二公子想说什么?” 晏呈往上使劲儿提了提身体,他娘说他是白日做梦,可他偏觉得不是,她对着晏觉的时候莫说笑了,话都不说的,可你看她对着他的时候,她笑的可好看了,眉眼弯弯唇角生花,还轻轻柔柔地叫他二公子呢。 晏呈眨了眨眼睛,回道:“我不是来爬墙的,我是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我有什么好看的?”楚意捋了捋耳畔的头髮,问道。 “哪里都好看。” 楚意笑出声来,“好巧,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不是吗,她也觉得自己哪里都好看呢。 听到她的话,晏呈睁大了眼,楚意瞧着他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揉了揉他的头。 大概是月色撩人,亦或者酒精作祟,楚意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顺眼,她俯身亲了亲他泛红的脸,“真是招人喜欢呢。” 晏呈腿脚一软,咚的一声摔在地上,他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愣看着墙上的人,脸又红又热。 一直到楚意在兰衣的唿唤下笑着离开,晏呈都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他墙角蹲了很久,巡查的侍卫拎着灯笼过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拔刀。
第114页 灯笼里的烛光总算是让他缓过了神,顶着满脑袋被蚊子咬的包飘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瑞王妃正急的四处叫人寻他,见他飘悠进来,差点儿没一脚踹死他。 “你干什么去了?你是要吓死我?”大半夜的不见人,小厮来禀的时候吓得她胡乱套了两件外衫就跑过来了,她就这么一个独苗苗,虽然傻了点浑了点儿,但也是她心头肉啊。 “娘,你看我这儿!你看我这儿!”晏呈一看到他娘就想起今天下午那顿重击,他得意地戳着自己的脸,使劲儿叫瑞王妃看,“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瑞王妃拿起桌上的烛台,板着他的脸眯着眼左看右看,看着白白嫩嫩的脸上的红疙瘩心疼地哎呦了一声,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看什么看?”叮了一脸的包有什么好看的? 晏呈昂了昂头,“这是爱的见证!” 爱……爱?? 瑞王妃嘴皮子抖了抖,犹豫着要不要一个大耳刮子过去把人扇醒:“……你和、和蚊子??” 晏呈:“娘!!!”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第59章 大小姐(八) 围场狩猎有好几日, 楚意懒得很, 几乎每日都是骑着马四处慢慢地晃悠,今日是最后一天, 她照常叫人牵来了她的白马,挥退了随从钻进了密林。 路上碰见了瑞王妃, 瑞王妃穿着红色的骑装, 一手握缰绳一手执马鞭,“卫小姐这是往哪儿去?” 楚意手指着密叶掩映的小道,“四处逛逛。” 瑞王妃想起那日晚间儿子说过的话, 不由眼睑微垂, 最近一到晚上她呈儿就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高兴的活像城南街的那个傻子, 她心中嘆了一口气,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胡闹。 到底是担心自己儿子,瑞王妃摇了摇缰绳,棕色的骏马走到了白马旁边, 她眉间蓄着几分慎重,压低了声音,“卫小姐……” 楚意笑着摇头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位瑞王妃连着几日和她偶遇, 每次都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天到底是憋不住了。 “王妃。”她摸出准备好的一支珠翠流云簪,抬手插在瑞王妃的髮髻上,笑意盈盈道:“这就当是未来儿媳的提前孝敬了” 在瑞王妃愣神的时候, 楚意甩了马鞭,惫懒的白马嘶鸣一声朝着密林小径飞驰而去,身后的随侍出声提醒,瑞王妃勐然回神,摸着髮髻上的簪子心中五味陈杂。 整了这么一出瑞王妃也没了狩猎的心思,恍恍惚惚地骑着马往回走,路上恰巧碰到了晏呈,他给她打了招唿,便绕着往楚意的方向去。 瑞王妃惆怅的同时又觉得颇有些一言难尽,她儿子这算不算是挖了晏觉的墙角?一心惦记着卫家婚事的晏觉知道的话……会哭的吧?? 京都才俊比比皆是,你说卫楚意到底是怎么看上她儿子那个蠢蛋的? 难不成……还真就是因为她呈儿傻的可爱? 这个念头一出,瑞王妃越想越觉得对,自觉找到了真相,认命地长吁短嘆了一番。 晏呈的骑射是安王手把手教的,安王虽然不正经了点,但在这一方面却是少有人能及,作为他的‘亲传弟子’,晏呈的骑射之术在京都年轻一辈能排在前三。 这几日他是一点儿也没闲着,猎了不少好东西。 雪白的小狐狸,毛绒绒的一小团被塞在衣襟里,他一手兜着从马上跳下来,紧挨着楚意坐在树荫下。 他将小狐狸抱了出来递到她面前,“我与冬郎追一只野猪的时候发现的,可爱吧。” 这狐狸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瞧着也不像是刚出生的,身形却格外娇小,如同刚刚出生的小猫崽,这也就罢了,它还很懒,扒在怀里一动不动,要不是那两只眼睛睁着,楚意差点儿就以为它已经没气儿了。 “我很早就抓住它了,在驯兽官那里放了几日,你放心,它不会咬人的。”见楚意一直盯着那小狐狸瞧却没有接过去的打算,以为她怕小狐狸挠人,遂解释道。 楚意喜欢一切可爱的生物,毛绒绒的小动物,q版的小玩偶碰着就不肯撒手,她微微一笑把小狐狸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它顺着浓密的皮毛。 她欢喜,晏呈也高兴,他凑到她面前傻笑。 楚意歪头,亲了亲他的脸,又吻了吻他的唇,哎呀,怎么能有人这么招人喜欢呢? 秋狩在第二天圆满结束,两人关系在日常亲亲抱抱里有了不一般的飞跃,回到城中,晏呈依旧每天都到卫府来爬墙,全然当成了一种情趣。 他二人愈见深厚,这个时候晏觉回京了。 庭院里落了一地的黄叶,下人握着扫帚将黄灿灿的一片聚成了堆,有条不紊地装满了竹篓子,兰衣将安城传上来的消息叠好,从竹篓旁边绕过去了后院儿的鞦韆旁递交到了楚意手上。 厚厚的一叠纸,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字,楚意放下手头的族务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权当是市井话本打发时间。 约莫用了一个时辰她才翻阅完毕,抱起脚边甩着尾巴拂她裙角的白色小狐狸,与兰衣说道:“既然他回来了,明日便叫人上瑞王府退亲去。” 兰衣应下,想起信中频繁提及的卫芦悠,问道:“小姐,那卫芦悠……”
第115页 楚意轻笑一声,“她?不必放在心上。”明明得了重生这等天大的机缘,却依旧将目光局限在上辈子那点儿恩恩怨怨里头,自甘下贱做人外室,还心肠歹毒算计无辜。 哪怕重生了,她卫芦悠仍还是上辈子的那个卫芦悠,原主所受之灾盖因信任晏觉,如若不然,十个卫芦悠也没那个本事害她性命,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手段心性,悬殊之大犹隔天堑,有什么好值得她放在心上的? 她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日子推波助澜,大可叫她自食恶果。 楚意抱着小狐狸出了府,马车拉着她平缓地驶向京都第一酒楼,她径直上了三楼雅间,叫兰衣他们留在外面,推门而入便有人勐地蹿到了她面前。 两人身体中间隔着小狐狸,晏呈捏着它的颈就要往软榻上扔去,楚意眼疾手快地把小狐狸抢了过来,斜了他一眼,“一边儿去。” 晏呈撇嘴,“就不该把它送给你。” 楚意走至打开的窗边坐下,凝视着街道上的行人,晏呈坐在她对面拿着筷子戳着趴在桌子上吃东西的小狐狸。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理了理白色的面纱,娇俏的容颜若隐若现,她在小摊上取下一个香包,身后的丫鬟随即付了银钱。 那丫鬟侧身转脸的时候正好被晏呈瞧在眼里,他呀了一声,“那不是弯芽吗?她不在府里怎么跟着个不认识的人在外面晃悠?” 楚意挑了挑眉,弯芽?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她记得是晏觉身边四大丫鬟里的一个,看来晏觉对卫芦悠确实有几分真心。 她一边想着,目光移落在往酒楼走的粉裙女子身上,眸中笑意微凉,真是好久不见了,卫芦悠。 卫芦悠是在昨日与晏觉一起到的京都,晏觉惦记着和卫府的婚事,自然不可能把她接回府去,只叫人在靠近花街四巷的地方置办一座老宅子以供金屋藏娇。 那老宅子久不住人,尘灰满屋,卫芦悠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和晏觉闹,几个小厮并着丫头费了一天的时间将屋子打扫好,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日一早再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带着晏觉拨到她身边的丫鬟弯芽出来逛街了。 安城虽然繁华却远远不及天子脚下,卫芦悠环顾四周,远望着白石拱桥,想起上辈子从未过到这天堂一般的地方来过不由惋惜,不过还好,没了上辈子她还有今生。 她兴致勃勃地走进京都第一酒楼点了一桌子菜,吃饱喝足后准备再去添置些配得上她的新衣,却不想在下楼的时候碰上卫楚意。 尽管她早有准备会碰上,却没想到这么快,卫芦悠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面带着笑屈膝叫了一声大小姐。 楚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走至扶栏处将蹲在下方的小狐狸抱了起来。 她的冷漠无视不由让卫芦悠想起前世,心中恼恨的同时面上也不大好看。 四转的目光触及到身边低眉颔首的弯芽,她又出奇的释然了,任她卫楚意清高自许去吧,总有一日……呵。 她仿佛看到未来卫楚意凄悽惨惨模样,唇角压制不住地上扬。 京都第一酒楼闻名天下,明日进进出出有不少人,现在这个点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上下楼梯有不少人,卫芦悠侧身避过上楼的客人,抬脚继续往下,却不想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惊叫了一声,左脚踩空扑了下去。 正要上楼的定南侯府小公子苏烜跨步上前抬手一捞将人搂在了怀里。 “姑娘,你没事儿吧?”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叫人心神摇曳,卫芦悠一抬头竟是有些痴了,她道晏觉这般的人已是世间少有,却不想还有人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烜确实生的比晏觉更叫人心喜,若非他生了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心高气傲自视非凡的晏岚也不可能嫁给毫无袭爵可能的他。 他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看到怀中女子的恍惚与惊艷抿唇一笑,这一笑叫卫芦悠愈发痴了,在他怀里呆了许久才被回过神来的弯芽扯了出来。 卫芦悠双颊泛红,羞怯道谢道:“多谢公子。” 苏烜轻笑,“举手之劳。”他走了两步捡起地上的香包又退了回来,拱手递给她,道:“是姑娘的?” 卫芦悠应下接过道谢,立了一会儿待到苏烜背着手上了楼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离开了酒楼,她问道:“你知道方才那是谁?” 晏岚的夫君,晏觉的姐夫,身为晏觉大丫鬟的弯芽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姑爷。 可怜她好好的王府大丫头却被打发来伺候一个外室,弯芽隐瞒下了苏烜和晏觉的关系,神色闪躲,“是定南国公府的小公子,姓苏,单名一个烜字。” 卫芦悠也没发现弯芽的不自在,心中暗嘆,“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呢,这京都果真是个好地方。” 苏烜上楼就看见笑看好戏的楚意,他神色坦荡,“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卫大小姐。” 楚意在叫人查晏觉晏岚的时候顺道也查了他,这苏烜是个什么货色,她清楚的很,她不欲搭理,苏烜却好像看不懂脸色,某种程度上他和晏岚还真是挺有夫妻默契的,“前几日拙荆还说起卫小姐,说是成为一家人的日子不远了。” “确实不远了。”晏呈也算是晏岚的弟弟,这么一算勉强能称得上是一家。
第116页 苏烜一听她搭了话,觉得这是加深交流的好时机,笑着上前一步又要开口,在里面等的不大耐烦的晏呈推门出来就看见苏烜一脸灿烂地往他媳妇儿跟前凑,当即长腿一跨拦在他面前,瞪着他道:“苏烜你干嘛?” 晏岚厌恶占着她母亲位置的瑞王妃,同样讨厌瑞王妃所出的晏呈,托晏岚的福,苏烜对瑞王妃和晏呈也相当没有好感,“晏呈?你怎么在这儿?” 晏呈呵了一声,“关你什么事儿。” “我好歹也是你姐夫,问上一句不过分吧?”苏烜脸一沉,“你看看你,像什么样?” 晏呈扬了扬下巴,“什么样?” 苏烜和晏呈素有嫌隙,他一把拂开他,冷笑三声,毫不客气道“果然流着北毅侯府的血,草莽发家出来的,行事作风活像个土匪头子。” 晏呈捏了捏拳头,他手又痒了,好想揍他怎么办? 他脚移了移想动手,可想起上一次他和苏烜打架,晏岚在他老子面前痛哭流涕,叫他老子揍的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他又忍住了。 楚意似有所觉,她看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手痒了?” 晏呈犹豫地点了点头,没错,他想揍人。 楚意眉眼带笑,摸了摸他的脸,淡声道:“没事,去吧,揍他,伤了废了我给兜着。” 第60章 大小姐(九) 苏烜在家中排行老么, 他虽是嫡子却不占一个长字, 嫡兄有本事有作为,国公的爵位是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的, 他也算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知晓爵位无望便另做打算。 他长的极好, 素日里嘴也甜, 家中长辈对这个幼子相当爱护,莫说几个兄长便是脾气又硬又臭的老国公爷对着他也说不下一句重话。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一路顺风顺水却是在晏呈这个浑吝不堪的傢伙身上栽了两次! 苏烜和晏呈的恩怨还得他和晏岚的婚事说起。 苏烜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晏岚, 不为别, 他心有白月光啊。 苏烜的白月光有点儿讲究了,晏岚不仅认识还熟得很, 便是那朱墙黄瓦里头住着的小公主。 当今的这位小公主名声并不好,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堪称京都之最,京都纨绔在她那儿一比充其量就是个渣渣,这样的性子满京儿郎避之不及, 偏偏苏烜就瞧上了。 当然,苏烜瞧上了小公主,小公主却没瞧上他。小公主和晏岚臭味相投‘情同姐妹’, 晏岚喜欢上的东西, 她是一点儿也瞧不上眼的。小公主暗地鄙夷, 在面上却还是嘻嘻哈哈帮着晏岚撮合,在她的一手操作下,苏烜只能捧着一颗碎成不知道多少瓣儿的真心和晏岚凑成了对儿。 这婚结是结了, 刚开始的那一段时间真是相敬如‘冰’,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苏烜却也不敢对着晏岚使脾气,毕竟是当朝郡主,瑞王的眼珠子,她弟弟更是和卫家攀着亲,更何况晏岚本就是少有的美人,身段容色就是比上那拂花苑的花魁也丝毫不差,强撑着如冰似的过了两天,到底忍不住了,转头就对晏岚热络了起来。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对于苏烜这种喜好尝鲜的人来说,没有感情基础在,就是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儿腻歪一两个月也就没了兴致,对晏岚没了兴致,府中的其他妾侍也早提不起心思,他的白月光又转投了他人怀抱,‘伤心欲绝’之下他便把眼光打落在了外头那些新鲜的美人儿身上。 晏呈自封是京都纨绔的扛把子,他性子好素日为人仗义大方,大傢伙都喜欢和他凑在一起玩儿,他朋友多,平常京都城里头有什么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苏烜在外面找女人乱搞,那些狐朋狗友摇着扇往他面前一吹,晏呈立马就知道了。 虽然说晏呈并不怎么喜欢晏岚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但人的心都是偏的,苏烜和晏岚,明显晏岚在他的心里分量重那么一丢丢,他得了信儿就带着几个兄弟上门儿,把苏烜捉了个正着。 两个人打了一架,本来打架嘛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大事儿,谁知苏烜顶着乌青的眼圈回家被晏岚知道了,晏岚一听是晏呈干的,当即哭哭啼啼地回了娘家,在瑞王面前嘤嘤了半天,跪在她娘的牌位面前一个劲儿的抹眼泪,真是好不悽惨,瑞王哪能忍得了心尖儿肉这样?拎着棍子不由分说就把晏呈胖揍了一顿,叫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好。 说实在的,其实苏烜觉得晏岚这一手是挺一言难尽的,他是不喜欢晏呈,而且还和他干了一架。但归根结底晏呈也是为了她,他这个被晏呈打的人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倒好转头就给人告上了……最关键的是什么,最关键的是经她这么一闹人人都知道他叫晏呈给揍了,丢脸丢大发了。 晏呈是被他老子揍的挺惨的,呵,他也不差,被晏呈打了一顿不说面子里子也丢了个干净。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晏呈自那之后彻底不再把晏岚放在心上,权当没这个姐姐,素日里见到他寻花问柳也当完全不知道。 不过,尽管如此,他和晏呈的梁子仍是结下了。 苏烜回忆起往昔的那些纠葛,捂着脸疼的龇牙咧嘴,该死的,这晏呈净往他脸上招唿! 晏呈下手不算特别重,他虽然喜欢玩儿,但行事也有个分寸,打几拳消消气可以,过了就不大好了。
第117页 四周围了不少看戏的人,晏呈万分嫌弃地对着他努了努嘴,“还是这副怂样。” 苏烜刚被揍了脸,疼的不想说话,他拿着眼睛恶狠狠地瞪他以此泄愤,楚意拉住晏呈的胳膊,赞许的轻握了握,道:“打人打脸,干得不错。” 被自家媳妇儿夸奖了,晏呈相当得意,伸手捻着她怀里小狐狸的两只耳朵。 他们淡定得很,丝毫不受围观人的影响,苏烜却是待不下去了,他带着小厮下楼准备逃离现场,刚至悬梯一半,他又抬头往上,就这么走了也太窝囊了,再怎么样也得放个狠话! “晏……” 晏字刚出口,他一个咕噜将未说完的话并着口水一起咽了回去,匆匆地熘了。 他伤到了脸,眼睛却没什么大问题,方才他没瞧错的话,分明见着那两人亲近非常,他一边掩着脸坐上马车,回想起这一连串的事,心里头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预感,那位卫家大小姐和晏呈……好像不大对劲儿啊! 苏烜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大跳,心不在焉的回到府中,正好被赴宴回来的晏岚逮了个正着,晏岚最爱的就是苏烜的那张脸,鼻青脸肿的模样叫她心疼的脸皮子都抖了抖。 苏烜正忙着分析晏呈和楚意的关系,没工夫和她纠缠,苏烜不说,她转头就问了随行的小厮,一听,好傢伙,又是晏呈那个死小子揍的,她面上一狠,带着丫鬟坐上马车直奔瑞王府,既然不长记性,那就叫他再尝尝躺在床上的滋味儿! 晏岚前脚往瑞王府去,楚意后脚就得到了消息,本打算回府,转念一想打消了念头,吩咐梨衣即刻回去取一早便准备好的退亲的东西,她则是拉住晏呈,笑道:“一会儿我与你一道往王府去。” 晏呈眨了眨眼,“是有什么事儿吗?” 楚意将他拽近了些,吻了吻他的唇,“大事儿。” 退亲和定亲,可不都是大事儿吗? 两人在酒楼呆了一会儿,又出去逛了逛,待到梨衣那头传来消息,她才扯着晏呈上了她的马车,径直往瑞王府去。 王府的正堂里,晏岚坐在椅子上侧身伏在桌案上低低啜泣,“也不知道五郎做错了什么,呈弟竟是将人往死里打。” 瑞王满脸心疼地安抚,瑞王妃端坐在上首冷眼看着,右手紧抓着扶手,晏岚的这副做派和一年前的那次一模一样,哭哭啼啼说着他呈儿如何如何不是,呵,看吧,等一会儿就该扒拉她那死去的老娘了。 “女儿做错什么了,才叫呈弟瞧着五郎是横不顺眼竖也不顺眼?”晏岚抬起埋在臂弯里的脸,泪盈满睫,水眸盈盈,贝齿轻咬着下唇当真是我见犹怜,“即便不是一母同胞,女儿也是也他长姐,五郎也是他姐夫啊……” 瑞王气的鬍子都快翘起来,晏岚又痛哭起来,“母妃去的早,女儿也没能得她教导,自知素日行事有多番不是,料想是在某处得罪了呈弟,可都是自家姐弟,呈弟这般行事作风未免也太过了……” 瑞王妃扯了扯嘴角,果真将她那老娘扒拉出来了,日日将黄泉安息的人挂拉在嘴边为自己谋利,也不知道是真孝顺还是假模样。 她心里嘲讽,却也不由有些担心,先瑞王妃沈氏对这老男人的影响力可不一般,昨年晏岚这么回来哭一趟,她呈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差点儿没叫她心疼死!这一次哪能叫晏岚得逞? 瑞王妃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会意,悄悄退下,出了门拔腿就跑给晏呈送信去。 见小丫鬟没了影子,瑞王妃松了一口气,抿了抿茶水,听着那父女俩一唱一和,唇角尽是冷意。 这个时候晏觉听说晏岚哭着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就跑了过来,听了晏岚嘴里的前因后果,拍了桌子道:“好他个晏呈!” 晏岚拎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站起身冲着瑞王妃一拜,“您可得与女儿做主啊。” 瑞王妃冷眼看着她,“有王爷给你做主呢,料想轮不到我。” “林氏!” 瑞王妃冷漠的态度得来瑞王的喝声,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看看你那好儿子干的些混帐事!” 瑞王妃嗤笑一声,“哟,原是我一个人的儿子?王爷你这话也说得出口。” “牙尖嘴利!不可理喻!”瑞王厉声斥道。 瑞王妃也不虚,起身将茶盏摔在地上,砰的碎了一地,视线如刀,“彼此彼此。” 瑞王妃和瑞王经常因为晏呈的事吵,下人们都习惯了,晏岚现在是想教训晏呈,可不想叫瑞王妃将这事儿带偏了,她哽咽地叫了一声父王,瑞王立马反应了过来,他温声安慰了一番后,怒声道:“岚儿你放心,为父今日非叫那孽障脱一层皮不可!” 晏呈一跨进门就听见这蕴含着盛怒的话,身体一僵,晏岚果然回来告状。 他反射性地就想跑,却被楚意一把抓住,她大步往里,缓缓道:“我方才没听清楚,王爷是要叫谁脱一层皮?” 楚意的突然出现叫瑞王一愣,旋即虎目一瞪落在他身边的晏呈身上,晏呈连忙躲在楚意身后,双手扒着她的肩,委委屈屈道:“他说我呢。” 楚意偏头哦了一声,抬眸扫了扫,目光从晏岚晏觉身上掠过,最后停落在瑞王身上,“王爷要动我的人,问过我了吗?”
第118页 她这一句话叫瑞王晏岚晏觉三人不知所以,楚意拍了拍手,外面便有人抬着漆红的大木箱子鱼贯而入,左边二十箱,右边八箱,各整齐地摆放在一处,分的很清楚。 楚意叫人打开了右边八箱,里面的是一些珠宝首饰和金银器物,她道:“这是退亲礼,我卫楚意与晏觉的婚事就此作罢。” 晏觉听见这话差点冲出来,“我不同意!” 楚意冷笑一声,抬眸望他,“你在我面前有说不的资格吗?”王府世子又如何?卫家权势滔天,卫氏门第撑着大半个燕朝,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不需要委屈自己。 晏觉噎住,他其实也听闻了卫楚意接管卫家的消息,原以为只是传言,却没想到…… 楚意没理他,又叫人打开了左边二十箱,金灿灿的一片还有满满两箱子的夜明珠,轻笑着看向懵逼的瑞王,“这是定亲礼,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想着今日反正也要过来便顺便带着了。” 她将晏呈拉到身边,享受着懵逼三人组的惊悚视线,微微一笑,“王爷,你儿子我卫楚意定下了。” 第61章 大小姐(十) 瑞王仿佛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王爷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瑞王妃对于楚意突然整这么一出还是有点儿愣的, 不过转眸看见瑞王晏觉几人傻了的样子又觉得畅快,她移了两步走近些拍了拍面前的箱子, 伸手拿起一块金锭,笑指着面前的楚意晏呈两人道:“瞧瞧, 好生瞧瞧, 是不是配极了。” 晏呈迎着瑞王妃的话露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脸,使劲儿点了点头,他和他媳妇儿确确实实很配。 瑞王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桌沿, 眼珠子紧紧地盯着那双交握的手, 他转头就看见晏觉脸色发白双眸涨红,身体一颤一颤的大喘气, 正是一副怒极攻心的模样,另一边的晏岚也是摇摇欲坠,错愕不已。瑞王霎时就心疼了,他不敢直接冲着楚意去, 对着晏呈就是一顿怒吼,“混帐!你怎么敢……这可是你未来大嫂!” 大嫂两个字叫晏呈炸了,楚楚怎么就是她大嫂了?男未婚女未嫁的。他不服气地回道:“这是我媳妇儿!” 你媳妇儿??你大爷的!! 晏觉再是忍不住了, 一跨步冲上来, 扯住晏呈的前襟握拳就往他脸上招唿。晏呈自小跟着安王混, 拳脚功夫可比晏觉这个只会装模作样的假书生好太多了,他钳住他的手腕儿往肩上一顶,直接将人拽在了地上, 咚的一声响,摔得晏觉蜷成一团连连痛唿。 “孽子!你放肆!”瑞王虎目一瞪,对着晏呈的脸一巴掌扇了下来,楚意眼疾手快把晏呈拉了回来,瑞王唿了个空,用力太勐一时没收住,往前扑了好几下才堪堪稳住,气急败坏道:“你个混帐!” 瑞王妃看到这儿实在是受不了,这老东西是想一巴掌拍死她儿子呢?她拎着裙摆勐地抬腿踹在瑞王的屁股,“你个挨千刀的老匹夫,你这是想要我儿的命?” 瑞王被她这突来一脚差点儿踹趴在地上,他挥袖一扫,怒髮冲冠,“林氏,你个泼妇,本王要休了你!” “呵,好啊,老娘求之不得。”瑞王妃理了理裙摆,端庄地立在那儿,仿佛刚才踹人的不是她,“来啊,给王爷上笔墨纸砚。” 站在她的身边嬷嬷立马领命,飞快地取了笔墨来,端着托盘恭恭敬敬地立在瑞王旁边,低眉垂眼道:“王爷请。” 瑞王说写休书本就是气话,他抬手将下人端来的笔墨扫到地上,“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来来去去都是同样的话,王爷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文不成武不就,也难怪只能当个闲散人,生出一堆窝囊废。”瑞王妃静静地看着他拿东西撒火,言语嘲讽,一字一句叫本就怒气填胸的瑞王差点儿吐血三升。 “娘,你骂他们就骂他们呗能不能别捎着我?”晏呈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聪明伶俐和他们可凑不了一堆。 瑞王妃斜了他一眼,“你带着卫小姐在府里转转去吧,我们这儿还有点事儿要处理。” 晏呈不大愿意,楚意却是强硬地拉着人走了,瑞王妃以前是顾念着晏呈,才忍气吞声,现在……现在她儿子傻人有傻福背靠大树,她有什么好怕的? 一挑三个渣丝毫不在话下。 王府正堂里的大战一直到楚意离开的时候都没结束,未免晏呈被瑞王逮住,楚意叫人与瑞王妃说了一声便带着他回了卫府,反正以后都是要入赘进来的,她也不怕别人传些什么风言风语。 回到府中的时候刚至酉时,卫立山从书房出来就听见下人在说什么未来姑爷。 楚意和晏呈的事他早有耳闻,今日抬到瑞王府去的那二十箱简单粗暴的定亲礼还是他帮忙准备的,没办法,谁叫他闺女喜欢呢。 卫立山打算去见见未来女婿,刚走了几步就有小厮飞快来报,说是皇帝召见。他望了望天,这个点儿叫他进宫一趟,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儿? 他乘着马车进了宫,一踏进紫宸殿就看见内里站着的瑞王一家子,瑞王妃捂着帕子半掩面,瑞王和那世子郡主三人跟霜打了的茄子般垂着头。 他挑了挑眉,哟,这不是他未来亲家吗?怎么的还闹到陛下跟前来了。
第119页 “卫卿来了。”皇帝瞧见卫立山便让人搬了椅子来,叫他坐下,看了一眼被刚才的闹剧气的脸都快发青的皇太后,轻抚鬍鬚沖瑞王开口道:“老五,你自己说个清楚吧。” 瑞王拱了拱手,黑沉沉的脸上勉勉强强扯出点儿笑来。 卫楚意带着晏呈走的时候他和林氏吵的正欢,平日里他们两人也吵,但吵吵两句也就过,可今天的林氏跟吃了炮仗似的,嘴里的话一蹦一个响,炸的人心肝脾肺肾都疼的厉害。 他不想叫儿女看了笑话,招了下人慾将她关房里去,没想到林氏当即来了火,别看林氏是个妇人家,可到底身上流着北毅侯府的血,动起手他还真压不住,一巴掌扇的他现在还耳朵嗡嗡地响。 这也就罢了,那女人还恶人先告状,帕子往眼睛上一抹,眼珠子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哎哟连天地往府外跑,在一堆八卦百姓的注视下坐上马车直奔皇宫跪在紫宸殿里颠倒黑白! 皇兄和母后立马招了进宫,噼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恶妇人真是气煞他也! 瑞王想起方才的事,双唇直哆嗦,勐地深吸一口气,好半会儿才平復下来,对着卫立山道:“我只问首辅一句,昔年父皇定下的婚事到底作数还是不作数?父皇的御口之言,认还是不是认!” 卫立山胳膊搭在扶手上,平静地点了点头,“先帝金口玉言,自然是作数的,我卫府与瑞王府的婚事也自然认的。” 瑞王闻言,脸色总算是稍稍放晴了些,“既然如此,卫小姐亲自到我府上退婚又是什么意思?还请首辅与本王解惑。” 紫宸殿内已经点了两盏灯,卫立山手指轻点座椅扶手,慢悠悠回道:“虽退了瑞世子,过后不也定下了二公子吗?还不都是瑞王府的人,殊途同归嘛,瑞王何必大动肝火。” “殊途同归?!!”瑞王拔高了声音,“当初定下觉儿的是你们,现在说反悔就反悔,你们是不是要我瑞王府兄弟阋墙,丢尽脸面才肯罢休?” 卫立山凉凉地斜睨着他,“王爷对你们王府的状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二十年前不就已经把面子里子丢尽了吗?”当年和六王爷争抢那先瑞王妃沈氏的时候,好一出大戏,怎么,另外两个主角相继离世就以为别人都不记得了? 他一提到二十年前,瑞王立时顿住,卫立山又接着道:“王爷和先王妃的爱情感动天感动地,料想也能理解我儿与二公子的情投意合。”他掸了掸衣袖,“王爷这么想吧,二公子也是你儿子,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样吗?” 瑞王缩在宽袖下的手紧攥着,压住腔中怒火,“屁的一样!”他觉儿是王妃拼了命生下来的,怎么可能和晏呈那个混帐一样? 卫立山面露惊色,“怎的不一样?”他转眸瞥了一眼看戏的瑞王妃,“二公子还不是你儿子么?” 瑞王妃很好地接收到了对方传来讯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捂着脸放声痛哭,“母后,你听听,你听听……到底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儿媳好歹和他一起过了十几年啊,他这三言两语的,竟是想安个偷人的名声往我头上栽呢,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当今太后是瑞王妃的远房表姑,两人私底下还会以姑侄相称,当初把她这表侄女指给老五做填房本就是委屈了,听了今天这么一齣戏,太后的脸色就没好过,她拿起茶盏就往瑞王身上砸去,这个混帐玩意儿简直不是个东西! 瑞王被瑞王妃这哭嚎着的话弄的有些懵,冷不丁地被太后扔来的茶盏砸了个正着,额角霎时开了个口子,太后瞧着也不心疼,冷眼看了看他,亲自扶了瑞王妃起来,抚着她的手,想起当年那些事儿,心口抽的发疼,“你别管那混帐,他是叫沈氏那个狐媚子下了降头的,这几日你便住在宫里陪着姑姑,和离一事……” 太后嘆了口气,“你若是真铁了心,姑姑便允了你。”这些年她也算是看明白了,那沈氏就是个祸害,先帝子嗣颇丰,年长的十个里有四个都和她存着纠葛,就是和老五成了亲,也还和那几个不清不楚,也就老五蠢不自知,真以为他自个儿是那沈氏的真爱呢。 太后安慰了瑞王妃,转头便冷睨着瑞王,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他为了沈氏疯魔的日子,眼不见为净地避开,厉声道:“此事到此为止,滚吧。” 瑞王捂着流血的额头离开的时候,瑞王妃偷偷地冲着他笑了笑,眼角眉梢含着的嘲讽,哪里有方才的悲痛? 瑞王此时好似那癞蛤蟆上蒸笼,气鼓气胀,却也不敢对着太后皇帝大吼大闹,他早不年轻了,当年为了沈氏顶撞父母兄长的气势也早散了,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对沈氏的爱,随着岁月的积累,记忆的美化,那份感情非但不减,反倒越发深厚。 卫立山从皇宫回来就把里头发生的事儿给楚意说了,顺带还提了提当年的那些爱恨情仇,楚意听闻只觉的好笑,反正她是一点儿没感受到瑞王和先瑞王妃沈氏之间所谓的真爱。 转入初冬,天气越发凉了,因瑞王妃闹了一出,京都八卦群众久埋的记忆渐渐甦醒,茶楼说书的将主人公换了个名姓惊堂木一拍,缓缓道来先瑞王妃沈氏当年的那些个奇事儿。 “却说那江氏摆脱了自己夫君五公子,小心地转过院子,便瞧见墙角边上的白衣身影,她小跑了过去哭哭啼啼地搂住九公子,哀哀道了一声九弟。”说书人喝了一口茶,“江氏与九公子好不容易相见,执手相看泪眼,月下庭院微光如水,九公子情不自禁……”
第120页 兰衣听了半晌到这儿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小姐,这说书先生胆子可真大。”什么五公子九公子的,不就是那几个王爷吗?他也不怕人治他个抹黑皇室的罪名。 “你以为这酒楼的幕后东家是谁?”楚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是谁?” 楚意轻笑,“排号五六八九的那几位王妃可是合伙做了不少生意的。”这几位王妃可真有意思,弄起自家男人来个个都不手软。 因为酒楼说书,沉寂了二十几年的老事再度闹的满城风雨,群众八卦的同时也不住唾弃一番那几个男人,顺带怜惜一把诸位王妃,碰上沈氏那么个祸害和脑子坏了的男人,真是作孽啊。 晏呈自打那日之后就一直住在卫家,他是个心大的,吃吃喝喝照样开心的飞起,瑞王妃在太后宫里住了几天就回到了王府,晏呈挑了个瑞王和晏觉不在的日子熘了过去。 他绘声绘色地说起这些天的流言蜚语,心疼了他娘和几个皇婶儿一波,转而说起了正事。 “娘,你怎么不干脆跟他和离了?”反正他也不喜欢他们娘俩,“等我入赘了,就把你接过去一起住。”他拍了拍胸脯,看起来相当孝顺。 瑞王妃抽了抽嘴角,你一个入赘的,你还挺得意是吧。 晏呈笑嘻嘻地给她捏了捏肩,“怎么样?心不心动?卫家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 看着傻儿子那一副你是沾了我的光的蠢样,瑞王妃扶额,将人拉到身前的圆凳上坐下,照例叫人取了一叠银票过来,“娘做事自有分寸,你别管。” 说着将那银票递给他,“行了,撒娇卖乖的,就知道你是惦记着老娘的钱,拿去。” 瑞王妃等着晏呈收下钱,如往常一样亲亲热热地叫她娘,谁知他非常有骨气地把那一叠纸银票推了回去,摇头道:“不要,不要,娘你留着吧。” 瑞王妃惊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表情有点儿扭曲,“小子你这是从良了?打算好好备嫁,当个贤夫良父?” 晏呈无语地看了他娘一眼,旋即得意地将怀里巴掌大的雕花玉牌摸了出来,在瑞王妃面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瑞王妃眯了眯眼,问道。 晏呈得意地挺了挺胸脯,“卫家玉牌,只要是卫家的地儿,我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楚楚说了,随便花。”他顿了顿,瞅了瞅桌子上的那一叠银票,“娘,我现在是有钱人!皇伯父都没我有钱。” 瑞王妃愣了半晌,突地拽住晏呈的袍子,“儿啊,你回去问问儿媳妇儿,她身边还缺人不,你看为娘合适不合适?”她肯定比她蠢儿子更优秀! 第62章 大小姐(十一) 对于瑞王妃的话, 晏呈想也没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瑞王妃看着他坚持的小模样惋惜地嘆了几口气。母子俩又说了会子话,听嬷嬷说瑞王和晏觉回来了, 晏呈才翻墙跑回了卫府。 他绕了一圈也没见着楚意,遂问了府中下人, 方知她人在后花园里头, 他快步过去,果见坐在角亭中抱着小狐狸与卫立山下棋的楚意。 他自觉地坐在正对棋盘中间的石凳上,撑头盯着两人你来我往。 “听说你叫了人往安城去?”卫立山将棋子落在边角, 问道。 楚意手伸进棋捻了一颗黑子, 修长的手指往棋盘一点:“是,叫他们去接一个人。” “谁?”卫立山有点儿好奇, 他可没听说她在安城有什么至交好友。 楚意也不瞒他,“女儿与卫学广的幼女灵玉有几分交情,想着冬日无事,叫她来京都走走。” “原是如此。”卫立山向来不干涉她的行事, 方才也不过是嘴上闲来提了提,他点头又将心思放在了棋局上。 安城卫府。 赵氏紧抓着手中帕子,指甲扣的掌心发疼, 堂前立着的女子一身蓝白渐变色的长裙, 外面罩了一件茶白的大氅。大氅缀了绒, 虽已入初冬,这一身也稍稍厚重了些,卫灵玉双手扯着衣边儿将自己裹紧了些, 喘咳不断。 赵氏听着发烦,开口道:“你可消停些吧,病成这副模样还想着往京都跑?” 卫灵玉低垂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恼恨,心道就是因为病成这样才要快些去京都抱大腿呢,这府中若是再待下去,你这毒妇还不得要了我的命? 她面上镇静,在静嬷嬷的搀扶下曲腿对着赵氏拜了拜,“大小姐亲自着人来请,女儿哪能推脱?”她一边说话一边瞥向坐着的梨衣,明明是个丫鬟侍女,但这世家贵族蕴养出来的仪度便是赵氏都比不得,坐在那儿就跟个官家小姐似的。 赵氏心烦气躁地摆了摆手,眼看着这小贱人着了她的道,只需要再多使几把力,定能将她给摁到泥地里去,卫楚意轻描淡写的一句接人进京就把她安排好的计划给彻底打乱了! 她心头恼怒,但卫学广已经开口应了,她素来是个体贴人,哪里会驳自家夫君的面子?到底是阴阳怪气地允了。 她一答应梨衣便带着卫灵玉上了外面停着的马车,马不停蹄地直奔京都。 京都的卫芦悠接到赵氏的书信,知晓了卫灵玉进京的事,尚有些混沌的脑子霎时清醒了过来,她将信放进抽屉里纸眉头紧蹙。 晏觉一进屋把人勾在怀里,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游动,卫芦悠回过神来轻嘤了一声,抓住他往衣摆里伸的手,推了推人道:“青天白日的。”
第121页 瞧着她娇娇软软的模样,晏觉心里头憋着的怒火稍微散了些。 本已是冬日,按理说传了好几天的流言在越发寒冷的天气里也该沉寂下来了,没想到越演越烈,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看见他母妃沈氏和几个皇叔偷情给他父王带了绿帽子似的! 自打白云酒楼开始说书,他压根儿就不敢出门,无论走到哪儿,只要有认识的,总会过来和他谈谈她娘往昔那些风花雪月的日子。尤其是晏呈的那些狐朋狗友,专门在路上堵他! 想到这一路上收穫的各种或古怪或同情或钦佩的目光,晏觉心口堵得厉害,他埋头在卫芦悠的脖颈间,泄愤似的咬了一口,疼的卫芦悠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卫芦悠有些恼火,却也不敢对着晏觉这个衣食父母撒,憋着不说还得温温柔柔体贴地询问一声。 她这一问叫晏觉更是堵的慌,一把抱起人丢在了床上,三两下便除干净了衣裙,将卫芦悠翻来覆去地折腾,一直到黄昏方歇。 卫芦悠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身边早没了人,她软着身子爬起来,浑身黏腻腻的不舒服的紧。 弯芽备了谁,扶着她进了浴桶,执着帕子与她搓背,瞧着那一片片碍眼的痕迹不由撇了撇嘴。 跟了卫芦悠好些日子了,最近安城那边来了信她才晓得这女人是安城卫家的姑娘,你说真要是日子过不下去找个男人寻条活路也就罢了,家里富足父母兄长俱在还都挺疼她,这样的条件居然自甘下贱地来做个无名无分的外室,脑子有坑吧! “弯芽,明日与我去一趟卫家。”卫芦悠眸色沉沉,母亲的信送过来费了两日,如今卫灵玉应该已经到了。 弯芽掩藏好面上的鄙夷,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卫芦悠果带着人去了卫家,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通报的小厮不屑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兰衣姐姐说不认识你,卫二姑娘舟车劳顿尚未起身,我问了她身边的静嬷嬷,也说不晓得。瞧着人模人样的,未曾想是个想攀亲的骗子,胆子不小,竟是敢诓骗到卫家来了?” “怎么可能!”她惊唿了一声,就要往里沖,候着的侍卫立马拔刀涌上前,泛光的利刃与她只隔了一手的距离,侍卫面无表情目光锋利,卫芦悠不敢动,只得在弯芽的拉扯下不甘不愿地离开。 返程的路上卫芦悠心不在焉,心情不好她便叫车夫去了锦衣庄,打算买几件好看的衣裙,没想到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姑娘没事吧?” 半扶着她的人面如冠玉,眉宇间透出来的关切叫卫芦悠一怔,她有些恍惚道:“是你啊……” 她抬起头,苏烜也愣了愣,突地一笑,“真是好巧。” 比起晏觉,苏烜更懂女人。 他懂的编织一个看起来华丽诱人的牢笼,叫人心甘情愿地往里钻。 卫芦悠容色娇俏,虽称不上什么倾城绝色的大美人儿,却也算是个清秀佳人,苏烜收回扶着她的手,山珍海味吃腻了,他倒是想喝点儿清粥清清肠胃。 苏烜邀了卫芦悠去酒楼,两人吃喝交谈,一时相识恨晚。 卫芦悠瞒的好,苏烜不知道她是晏觉的女人,卯足了劲儿刷好感,一心想尝尝清粥小菜的滋味儿。卫芦悠丝毫不觉,在他的攻势下竟是有渐渐沉沦的意思。 这边楚意将卫灵玉安置在了府中,待她病好便带着参加各种宴会,卫灵玉惯会把握机会,每日跟在楚意身边慢慢打进了京都上层圈子。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已是隆冬,城郊的梅林幽香扑鼻,楚意握着晏呈发凉的手,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 这林子的梅花开的比御花园后头的那一片还要好些,红梅灼灼盎然生机,倒是叫人心头无故生出些许暖意来。 晏呈生的高,他一抬手便将枝头开的最好的那一枝折断,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学着书院的夫子摇头晃脑,“鲜花配美人。” 楚意接了,花瓣抵着鼻尖轻嗅了两口,她握着花枝点了点他的下巴,眉梢带笑,“好个油嘴滑舌的小郎君。” 晏呈四下瞄了瞄,见兰衣她们退的有些远,埋头在那双嫣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沾了些口脂,他舌尖扫了扫,那味道甜滋滋的叫人心喜。 楚意一向纵着他,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牵着人继续往前。 梅林深处,两方人对峙。 楚意凝眸瞧了瞧,拉着晏呈拐了个道,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寒风唿啸隐隐约约夹杂着卫芦悠愤怒的骂声和卫灵玉不紧不慢的嘲弄,她不过出来和小夫君赏赏花调调情,这也能跟卫芦悠她们碰上,真是孽缘。 楚意想着事,在晏呈颇有兴致摘花的时候招了兰衣到身边来,“注意着卫芦悠那边,必要时候推波助澜。” 昔日嫡庶姐妹,今朝身份皆有了变化了。 卫芦悠最恨的就是卫灵玉,原以为重生一世能扭转干坤叫仇人死无葬身之地,却没想到对方却得了另一个仇人的青睐,摇身一变成京都贵女百般讨好的对象。 楚意借花枝掩唇轻笑,卫芦悠一心想要她和卫灵玉为她上辈子的惨死买单,如今却只能眼见着两人的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自己反倒是举步维艰,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她就是不用看也知道卫芦悠定是气的肺都快炸了。
第122页 卫芦悠确实气的肺都快炸了,她抖着手指着面前趾高气扬的卫灵玉,“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卫灵玉收了收表情,怜悯地低嘆了一声,“我说,姐姐你可真丢人,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个外室?你这模样和那青楼妓子又有什么不同?真是白白浪费自己头顶的卫字。” 卫灵玉这大半年和赵氏斗智斗勇,演技不说炉火纯青却也小有成就,那表情丝毫不显矫揉造作。 青楼妓子?卫芦悠因得了重生这等天大的机缘,自视甚高,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头也自认为高人一等,如今却听卫灵玉一句将她与万人睡的青楼妓子同等的话,目眦尽裂,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挠死她。 弯芽连忙将她拉住使劲儿往后拖,在她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出了梅花林。 那卫灵玉攀着卫楚意,在上层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哪里是她一个王府世子的外室能得罪? 弯芽愤愤,她死了倒是不碍事,若是连累自己可该如何是好? 弯芽一路上隐晦地警告卫芦悠不要作死,为了自己的小命儿说了好些推心置腹的话,卫芦悠越听越觉的失魂落魄,一路沉郁地回了宅子。 晏觉置办的这处宅子靠近花街四巷,和闻名京都的拂花苑只隔了一条半人宽的小巷子,她听着飘来的丝竹之声,又想起卫灵玉的话来。 晏觉带她回京的时候就与她直说过他身有婚约,碍于女方身份不可能在婚前收她入府,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她看来只要绑了一个男人的心,名分自然会有的。 她信心满满,可现在……晏觉和卫楚意的婚事吹了,但他却一点儿没有接她入府的意思,她有点儿慌了。 她对晏觉有真心,却也惦记着王府世子妃的位置,男人她想要,权势她也喜欢,因为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报仇。 卫芦悠坐在床上,一时心思惶惶,她可是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压在了晏觉身上,若是、若是晏觉…… ……………… 楚意最近彻底闲了下来,大雪的天儿也不好出门,她便待在屋子里和小狐狸玩儿,小狐狸懒的像只猪,楚意便逮着它的两只前爪偏要它立着,小狐狸懒懒地扫了一眼,甩了甩毛绒绒的尾巴。 楚意将它搂在怀里,兰衣小跑进来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是说苏烜和卫芦悠成事儿了?”楚意给小狐狸顺了顺毛,略微诧异了一下。 “是的。”兰衣回道:“那边是亲眼看见两人进了定南国公府在城北的别院。” 定南国公府的城北别院一向是苏烜和人干好事儿的地方,他将卫芦悠带过去,自然不可能是去瞧风景的,大雪天的可没什么好看的景致。 楚意弯了弯唇,“叫人以苏烜的名义请了晏岚晏觉姐弟过去吧。” 她吩咐这话,兰衣又小跑了出来,和小狐狸玩了一会儿转向梨衣问道:“晏呈呢?” “瑞王妃来了,正和二公子在旁边院子呢。” 听说瑞王妃来了,楚意叫梨衣执了伞,顶着鹅毛般的大雪出了门,她过去的时候,那方屋檐下生着几个炉子,房门的正前方坐着一排人。楚意脚步微顿,原以为只来了瑞王妃,却不想六七八九十几个王妃都来了。 晏呈坐在最中间,他前方摆着一个小矮桌,上头堆着不少零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几个皇婶儿八卦。 六王妃:“你们知道晏觉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吗?” 八王妃:“当然晓得啦,我前几天还看见人了,听说是从安城带回来的,人就养在花街四巷那边。哎哟喂,长的还没他自个儿好看呢,要我说呀,晏觉这眼睛瞎,还不如咱们那几个老男人呢,好歹沈氏有一张脸。” 瑞王妃笑眯眯抓了一把瓜子儿在手里:“养外室算什么,我方才出门的时候,刚晓得了一件好玩儿的事。” 十王妃:“什么?” 瑞王妃一脸高深莫测,“晏觉被他姐夫绿了,他那外室和苏烜搞在一起去了。” 六王妃摇了摇头,“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步了他爹他叔的后尘。” 七王妃嘆了嘆气,“其实还好,这个天气正适合戴帽子呢。” 八王妃应了应声,“是呢,暖和,就是颜色有点儿晃眼,不大好看。” 九王妃啧啧两声,“也不知道一顶够不够换洗,这冬天还有些长。” 十王妃点了点头,“嫂嫂们说的都对。” 晏呈:“……” 第63章 大小姐(十二) 几位王妃你一言我一语, 瑞王妃笑眯眯地时不时附和上几句, 晏呈默默地低了低头,把手上的瓜子放下饮了半口茶压压惊, 方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门口站着的人。 也顾不得外头飘雪,起身跑了过去, 雪花落在他绀青色的衣袍上, 不过一转眼便消融洇湿一团,楚意将印染着簇簇青竹的油纸伞往他面前递了递,两人一起走去了房檐廊道。 “卫小姐。”王妃们问了声好, 倒是停了方才的话题, 几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有人又搬了椅子来,挨放在晏呈旁边, 楚意理了理衣裙,也捻了一小撮瓜子放在手里。 几位王妃和她不大熟,也不好贸然开口,气氛微微有些凝滞, 不过有晏呈在中间插科打诨,那点子陌生感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亲亲热热的你一口侄媳妇儿, 我一口皇婶儿。
第123页 女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这边说的开心, 那头晏岚和晏觉在城北别院相遇了。 晏岚刚下了马车, 正站在石阶上叫丫鬟给她理了理绒毛斗篷的帽子,便有楠木马车迎着风雪缓缓驶来停在了阶下,掀开帘子踩着下马凳的正是她弟弟晏觉。 “你怎么往这里来了?”晏岚疑惑地看着他, 问道。 晏觉看见晏岚,因为流言蜚语而堆积了不少阴郁的眉角渐渐透出点儿笑,“姐夫使人叫我过来的,说是得了个宝贝,让我开开眼。姐姐也是?” 晏岚捂着嘴,“可不,也不晓得你姐夫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这大雪天儿的,巴巴叫了人来看。” “料想是什么好物件,指不得是给姐姐一个惊喜呢。” 晏岚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苏烜对她算不得有多上心,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晏觉这话,至少听着舒服的很。 丫鬟上前扣了扣紧闭的大门,好一会儿才有人半拉开了一条缝儿,探出个脑袋皱纹问道:“你找谁?” 丫鬟啐了一口,“眼瞎不是?还不把门打开,少夫人等着呢。” 那人愣了愣,他转了转眼果见立在不远处穿着栗色斗篷的晏岚,他霎时便慌了神色,手忙脚乱地准备关门,晏岚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厉声一喝,几个婆子上前将人推到一边把大门给拉开了。 “少、少夫人……”那人跪在地上直哆嗦,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吓的。 晏岚拧了拧眉,“苏烜人呢?” “公子、公子不在这儿……” 晏岚脾气不好,一脚踹过去,“我再问你一遍,苏烜在哪儿?” “在、在东厢房。”那人扑在地上,认命地报了地方,心中暗暗祈祷苏烜已经完事儿了。 丫鬟要给晏岚撑伞,晏岚一把拂开,套上斗篷的兜帽,大步朝着东厢房去,晏觉不明所以,也跟在了她后头。 一行人静悄悄地过去,守门的小厮见到来人一个激灵就要吼,晏岚带来的婆子眼疾手快大掌一捂将人拖了出去。 这别院是老宅子,建了好几年隔音效果本就不好,再加上屋内那两人战况激烈,根本不局限于床上,晏觉和晏岚站在门外隐隐还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卫芦悠双颊发红地坐在圆桌上,抱着苏烜的脖子大喘着气儿,两人相靠着平復余韵。 苏烜满足地轻抚那细腻的肌肤,心中喟嘆:“好久没这么爽快了。”他一把扳过她的头,含上那已经有些发肿的红唇,卫芦悠哼哼了两声,大方地回应着他。 两人吻着吻着又有些意乱情迷,苏烜正准备再次把人放倒好为所欲为,听够了两人嗯嗯啊啊的晏岚一脚踹开了房门,风雪乱涌,凛冽寒风颳打在两人身上,一个寒颤霎时清醒了过来。 苏烜正对着房门,看见门口的晏岚姐弟和一群丫鬟婆子,整个僵在原处。卫芦悠被冻的直打哆嗦,为取暖避寒一个劲儿地往苏烜身上靠,被她这磨磨蹭蹭的,苏烜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连忙捡起地上的衣袍匆匆把自己套上,又将落在桌脚的裙衫扔给了卫芦悠。 卫芦悠背对着坐在圆桌上,也不知道来了什么人,但做这好事儿的时候叫人看见,羞的脸都快滴血了,她快速地用裙衫裹住身子也不敢回头,只拿着那情事后异常水润妩媚的眼睛哀求地望着苏烜,苏烜对她正是新鲜的时候,安抚似的与她拢了拢外衫,这才黑着脸望向同样黑着脸的晏岚。 “好你个苏烜!你对得起我?”晏岚手指苏烜,浑身都止不住的发颤。 苏烜一步上前抬手就把她的手用力地拍落下去,冷声道:“我怎么就对不起你了?” “房里那三五个妾侍还不够你睡?”晏岚勐地将人一推,暴跳如雷,“还到外面来找些个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女人?你是想扒了我的脸往地上踩是不是?给你几分面子好脸色,你真当我晏岚是个能叫你搓圆搓扁的了?!!” 苏烜一时不查,差点儿被他推到地上,本来好事被扰正是不舒服,晏岚这一出彻底点起了他的火,一巴掌扇的晏岚头昏眼花。 还在愣神的晏觉连忙上前将已经被打懵的晏岚拉在身后,看着苏烜的视线好是利刃冰锋,“和外头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还好意思打我姐姐?” 晏觉这声音一出,背对着的卫芦悠整个人都僵住了,这、这不是晏觉的声音吗? 听着晏觉的话,苏烜心头窝着火,冷笑一声,“你在外头不也养了一堆女人?你还好意思来说你姐夫?也难怪卫楚意瞧不上你,是我我也看不上。” 晏觉现在最讨厌听到晏呈楚意的名字,“苏烜,你真当我瑞王府好欺负是不是?” 苏烜嗤笑一声,“哪敢当你们好欺负?毕竟你娘可是个奇人,五六七八九全是你爹,我哪敢呀?” 苏烜的话戳中了晏觉的敏感神经,整个人阴阴沉沉的可怖,“你放屁!” “我管你怎么想?”苏烜一把挥开晏觉,盯着晏岚道:“既然你觉得找外室丢脸,那就纳她入府好了。”他是顾念这瑞王府的关系从来不与晏岚多生争执,可这并不代表他就怕了她,他祖父老国公还在,就是陛下也要给他们定南国公府一两分颜面的!
第124页 晏岚:“你!你……” 苏烜转身将桌子已经根本不敢有什么动作的卫芦悠搂在怀里,将人从桌子上抱了下来,他捏着她的下巴扳过她的头,笑道:“来,给主母打个招唿。” 卫芦悠顶着晏岚晏觉两人或愤怒或惊愕的视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嘴皮子抖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能蹦出来。 晏觉失声惊唿,“芦悠!怎么是你?!” 怎么是她?卫芦悠脑子里一片浆煳,压根儿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她一时迷情就顺了苏烜的意?还是说她对苏烜动了心?亦或者干脆污衊苏烜强迫了她? 卫芦悠只觉眼前发黑,这样苦逼的事怎么就能叫她给遇上了呢? 苏烜和晏岚皆有些诧异,这一对貌合心不合的夫妻难得异口同声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晏觉仿佛看到一大片绿冲着他飘忽过来,冲上前将卫芦悠从苏烜怀里扯了出来,他动作有些大,一拉一扯的,她身上半裹着并不严实的裙衫敞开了不少,那肌肤上的痕迹叫晏觉如同火药碰了火柴,直接炸了。 他双眼发红,紧扣着卫芦悠的手险些没将她胳膊给折断,“你、你居然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 苏烜听见这话瞬间不好了,他拉住卫芦悠另一只胳膊,对着晏觉道:“放手!” “该放手的是你!”晏觉怒髮冲冠,“这是我女人!” “放你的屁!”苏烜嗤笑一声,“你方才是不是没瞧清楚我俩是在干什么?” 晏觉咬牙切齿,“她就是我那个外室!” 晏岚怔了,苏烜也怔了。 只不过苏烜只怔了一下,别管心里头是怎么想的,这面上又恢復了波澜不惊,输人不输阵! “外室?那又如何?” “你放开!” 苏烜和晏觉两人又吵了起来,要说他两人真有多爱卫芦悠也算不上,更多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争一个面子。 可晏岚看着这眼前的情况,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晏觉不同,晏觉这些日子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对于他母亲沈氏或多或少有了些看法,但是晏岚却是打心底里佩服她娘沈氏的。 在她看来,她娘能叫那么多位高权重的男人痴恋着她一人,殉情的有,后半生恋恋不忘的更是有好几个,这样的女人世上能找得出来几个? 她总喜欢拿她娘沈氏和那几个皇婶相比,左比右比,总觉在她娘面前,那几个女人根本不够看。 晏岚忍不住盯着仓皇不安的卫芦悠瞧了许久,看着自己的弟弟和夫君不停地拉扯着那个女人,丝毫没人关心她,她的心态瞬间崩了。 噹噹事人变成了自己,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脸色变了又变,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能体会那几个皇婶儿的心情了。 屋里的两个男人还在争吵,晏岚扭身捂着脸边哭边往外跑,坐着马车直奔瑞王府。 ……………… 瑞王妃接到晏岚跑去瑞王府的消息,正和其他妯娌在卫府用饭,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晏岚回王府找她爹去了。” 晏呈喝了一口汤,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她不是苍蝇点儿的事儿都要找上门儿的吗?”哭哭啼啼地求人做主。 一起吃瓜多年的王妃们却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儿,六王妃好奇问道:“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儿?” 瑞王妃清了清嗓子,不负众望地回道:“苏烜和晏岚外室干好事儿的时候……被晏岚晏觉姐弟捉姦在床了。” 楚意淡定地继续夹菜吃菜,不争功不争名。 几位王妃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炸开了锅。 七王妃将汤碗放下,“你们说怎么就那么巧,姐姐的男人,弟弟的女人偏生就凑一块儿去了?还叫两人逮了个正着?” 七王妃话一落,几位王妃尽数朝着正喝茶的六王妃看去。 她们几个妯娌里就数六王妃最兇残,当年沈氏死了,几个男人要死要活,她们最多也就在心里头盼着那几个男人快点跟沈氏一起去死。 可六王妃厉害了,鹤顶红砒霜老鼠药,鸩酒匕首加白绫,满满地叫了人摆了一桌子,对着老六手一抬,既然那么想死就去死呗,麻熘点儿过来选一个吧。 老六大概是真的对沈氏爱的深沉,鸩酒一杯下肚两眼一翻还真就去了,六王妃乐呵呵地叫人去皇宫传报,六王爷深情似海,竟是不顾王妃阻拦为瑞王妃殉情了! 那正是各种桃色新闻闹的满城风雨的时候,皇宫里那两位一边恨不得把老六拖出来鞭尸,一边安抚六王妃,六王妃搂着自己小儿子立马蹿升人生大赢家,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真是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她们也这么干了,没得现在看见那几个老男人犯噁心。 六王妃被她们的眼神吓了一跳,放下勺子连连摆手,“你们看我作甚?我可扯不下脸皮跟几个小辈瞎见识。”她就是再厌恶那沈氏,也犯不着在她一双儿女身上找场子啊。 六王妃顿了顿,又接着道:“再说了,那姐弟俩说不定就是我们家那死鬼和沈氏的种呢,我好歹也算是半个娘,哪能下得了这手啊。”她一副慈爱模样,说着说着到底有些憋不住,捂着帕子笑出声来。
第125页 六王妃很好地又开了一个话题:晏觉和晏岚到底是谁的种? 七王妃:“多半是我们家的,那鼻子眼睛长的忒像嘞。” 八王妃:“要我说有八成是我们家的,那老男人前些日子还给晏觉晏岚一人送了一箱子珍珠过去呢。” 九王妃:“我看是我们家的,你们是不知道啊,沈氏怀孕的时候还跟老九半夜幽会呢。” 六王妃:“你看我们老六对沈氏爱的多深,说殉情就殉情,大概率是我们家的。” 瑞王妃沉吟一声,想起府中的瑞王,嘆气道:“反正不可能是晏北山的。” 几位王妃默了默,随即怜悯地摇了摇头,扯着帕子点了点眼角哀悼,“五哥可真真真惨呢……” 十王妃连连点头:“嫂嫂们说的都十分在理。” 晏呈:“……”明明他老子很可怜,可他为什么很想笑?? 楚意:“……”王妃们都是妙人,在下自愧不如。 第64章 大小姐(十三) 却说晏岚顶着风雪回了瑞王府, 正巧瑞王和其他几个兄弟雪天煮茶顺带怀恋往昔, 刚刚送走了人就迎来了晏岚。 “这是怎么了?”瑞王大惊,连忙将跪在雪地里的女儿拉到了六角亭, 又与她倒了一杯热茶。 晏岚坐在石凳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任瑞王怎么询问她都一言不发。她和沈氏长的有三分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含泪望着人的时候常常能叫瑞王恍惚。 瑞王瞧着可是心疼坏了,亲自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 给她擦泪。转头看向她的贴身侍女, 厉声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侍女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今日之事一一说了明白, 瑞王怒不可竭,“简直混帐!” 晏岚又哭了起来,时不时哀哀凄凄地求他做主,瑞王哪里能忍得?立即便唤了侍卫, 要他们去把晏觉等人全部押回来。 侍卫领命离开,瑞王一边安慰着宝贝女儿,一边蓄着怒火等晏觉和苏烜过来, 他气息沉沉, 心里头打定主意要叫那几人好看。 侍卫匆匆忙忙赶往城北别院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苏烜又不是个傻的,晏岚一跑他就知道她这是往瑞王府去告状了,他眼睛一眯, 心里头便有了盘算。 城北别院本就是定南国公府的私宅,苏烜一唤便有人冲进来压制住晏觉,他冷哼一声,搂着六神无主的卫芦悠马不停蹄地回了国公府。 苏烜一走,晏觉连忙去追,他心里头是又怒又急,马鞭狠狠一抽就朝着定南国公府的方向奔去。 雪天路滑,马儿跑的又太急,一个不小心便出事了,好心路人将他抬着送到了医馆救治正好和来寻人的侍卫错开。 当晏觉出事的消息传到卫府这边的时候,外头风雪早已停了,几位王妃听闻此事只挑了挑眉便不做他想,相继告辞各回各家,瑞王妃又与楚意晏呈说了一会子话,这才不慌不忙地回了瑞王府。 屋子里暖烘烘的,将她一身寒气散了个干净,里间候着的婢女见着来人连忙抬手掀起了珠帘。 瑞王妃端着姿态走了进来,里头的气氛有些沉重,晏岚和瑞王站在一处,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伺候的弯叶红着眼睛跪在床前,捏着帕子给躺着的晏觉擦脸。 瑞王妃扫完了一圈,这才有心思打量起气息奄奄的晏觉来。 他满头大汗,时不时痛苦地呻吟两声,平日那张装模作样的脸有些狰狞,瞧着倒是比起以往要生动许多。 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御医,便问了一嘴,那御医摇头嘆气只说了一声“左腿废了。” 这话说的很明白,晏觉他瘸了。 瑞王妃啧啧两声,这晏觉也真是倒霉到家了。 “你来干什么?”瑞王没好气地问道。 瑞王妃施施然坐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没错,她就是来看戏的。 瑞王此时的心情异常糟糕,拂袖出了屋子,一巴掌拍在门上,叫下人备了马车往定南国公府去。 继先瑞王妃和六七八九的风花雪月之后,京都百姓们最近又吃到了瑞王府的一个大瓜:弟弟的女人和姐姐的男人搞在了一起,瑞王府头顶一片绿。 外头闹的风风雨雨,整个王府都笼罩在阴阴沉沉的氛围里,下人们小心行事生怕做错什么触到主人家的霉头。 卫芦悠战战兢兢地跪在床榻前,抖着手给晏觉餵药。 那日瑞王因为晏觉瘸腿的事找上国公府去要个说法,老国公爷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苏烜一顿板子,苏烜低声下气很是真诚愧疚地道了歉,丝毫不提晏觉摔断腿的事,只说自己处事不周没能及早知道卫芦悠和晏觉的关系这才闹出了笑话。 老国公混迹官场几十年,心里头的弯弯绕绕比瑞王走过的路都多,三言两语下来便将自家摘了个干净。 你儿子摔断腿可和我孙子没啥关系,纯粹是他自己蠢在冰天雪地里跑马,可别想把这事儿往我们国公府头上栽。 瑞王气势汹汹的去,又气势汹汹的回来,别说给他儿子出口气了,他都差点儿被心里头的火给憋死。 国公府那边送走了瑞王,转头就将苏烜特意带回来的卫芦悠送到了瑞王府,美名其曰终止这个错误。
第126页 瑞王本想弄死卫芦悠,接受自己瘸了这个事实的晏觉制止了他,还将人留在房里贴身伺候。 晏觉往日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蓄着暗沉沉的阴郁,卫芦悠不期然和他对视了一眼,浑身一颤,瓷勺里的药汁随着她的动作洒落在了他的肩胄处,浸染了白色的亵衣。 她连忙放下药碗,抖着手擦拭,晏觉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他面上无甚表情,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卫芦悠僵在原地满脸惊惧,就怕他下一刻使力叫她命丧黄泉。 晏觉这些日子阴晴不定,只要心里头不爽快了便叫她到身边来撒气,甩鞭子动刀子都是家常便饭,这些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去的! 卫芦悠想起昨日的那顿痛打,只觉双股战战,晏觉这个时候却是收回了手,冲着外面唤了一声弯叶。 弯叶打起帘子走进来,柔柔地道了一声:“世子。” 晏觉冷漠地转眼,“打断她的左腿,卖到花街四巷去。”他捏了捏她的下巴,对于她的哀求视若无睹,唇角泛起的笑阴森古怪,“不是喜欢在外头找男人吗?满足你。” 卫芦悠胆裂魂飞,勐地扑在他面前,“晏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晏觉勾住她的脖子将人拉近了些,她往日在他面前惯会撒娇,配着那张娇俏的脸,一言一语都带着动人的娇气,可如今……他嗤笑一声,狠狠地将人推开,“真是个笑话!” 弯叶唤了几个强健的小厮进来,拖着卫芦悠往外拽,卫芦悠扒着床幔死活不愿撒手,她一边哭一边大喊道:“我爱了你两辈子,你怎么可以……” 晏觉闻言哈哈大笑了两声,下一刻便归于冷漠,弯叶挥了挥手,催促道:“还不把这疯婆子拖出去?这点子力气还叫你们动不得了?” 小厮们叫她一斥再不敢拖拉,架起挣扎的卫芦悠麻利地往外走。 卫芦悠面如死灰,一时惨惨戚戚。 当楚意知道卫芦悠被卖到拂花苑的时候正在和晏呈逗小狐狸,她望向兰衣,“给卫灵玉说上一声,好歹也是她的姐姐。” 兰衣颔首退下,屋子便只剩下楚意和晏呈。晏呈将小狐狸放到它的小窝,挤到楚意身边,“晏觉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上回去瞧他,哎哟哟,那张脸可唬人了。” 楚意轻笑,她起身到盥洗架子上取了帕子擦手,“你莫要管他。” 晏呈也就提了两句,转而说起过几日瑞王妃寿宴的事。临近年关,楚意有不少事儿忙,他不说她都差点儿忘了。 “与王妃定的寿礼已经好了,下午一道去取?”楚意问道。 晏呈应下,两人用过午膳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出门,却没想到在珍宝阁碰见了晏岚。 晏岚对着他们二人扯了扯嘴角,她面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却是怎么样都掩不住憔悴,因为上回的事儿,她和苏烜彻底撕破了脸皮,如今是连表面上的平和都维持不住了。 再有苏烜的白月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公主暗地各种插刀,晏岚这半个月瘦了大一圈,本就不算丰腴,现下杵在那儿颇有点儿像根瘦竹竿,美感大打折扣。 晏岚精神不济,逛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楚意取了东西在一旁看着晏呈挑挑选选。 安王带着一群纨绔走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扒着柜檯的晏呈,笑呵呵地上前伸手搭在他肩上,“晏呈。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晏呈付了钱,把选好的两根簪子都揣进了怀里,“不去。”他认真道:“我马上就要成亲了,要修身养性。” 安王抽了抽嘴角,神他么的修身养性,不就喝两杯吗?虽然心里吐槽,安王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吆喝着人往拂花苑去,一直到晏呈成亲愣是没叫他出去喝过酒。 晏呈喜欢热闹,喝酒也中意这么个氛围,他修身养性了多日实在是憋不住了,借着瑞王妃摆宴喝了个痛快。 楚意不过发了一会儿呆,转头就看见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开开心心地跟他那一排皇婶儿对对碰。 你一言我一语热闹的很,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意抬脚走近了些,才发现他已经有些醉了,眼中带着几分迷濛,脸颊微红,傻呆呆地对着几个皇婶儿点头。 楚意将他手上的酒壶取了下来交给兰衣,自己则是扶着他往他住的院子去。 瑞王妃看着远去的背影忧愁嘆了口气,六王妃凑过来,“五嫂这是怎么了?” 瑞王妃看着杯中酒,“还有半个月呈儿就要成亲了呢。” 六王妃笑眯眯地回道:“嗯?” 瑞王妃嘴皮子抖了抖,“我只盼着儿媳妇儿继续眼瞎下去,可千千万万别退货。”唉,她那蠢儿子,别家都不收啊! 第65章 大小姐(完) 自打晏呈搬到卫府住后, 这院子便空置了下来。廊檐下摆置着几盆绿植, 几个丫鬟正并排着侍弄。楚意只淡淡地扫了两眼便扶着晏呈进了屋,方才瑞王妃先一步使了人过来, 里头已经提前烧了碳倒也不觉的冷。 晏呈乖乖的坐在床上,脸颊红扑扑的, 他抿了抿髮干的唇, 挺直嵴背瞅着给他倒茶的楚意。楚意将茶杯递到他面前,他却是不接,就着她的手埋下头喝了一大口。
第127页 明明喝了不少茶水, 他却还是觉的口干舌燥, 连着喉咙都干的厉害,抬起手搂住身边人的腰, 顺带在蹭了蹭。她的指尖有些发凉,抚过他发热的脸,叫他舒服眯起了眼睛。他笑嘻嘻地把人拉倒下来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角, 软着声唤道:“楚楚……” 楚意侧眸瞧了瞧,却见他双眼里好似浮着水雾,里头若有若无的沁着光, 像是藏在水中的明月, 她心头一窒, 没抵住诱惑仰头吻了吻他的唇。 她蜻蜓点水般便收了回去,晏呈却是将人抱紧了些,一手环着她的腰, 一手揽着她的肩,低眸与她对视,不服气道,“占了人家便宜就想跑。” 楚意抽了抽嘴角,轻抚着他的嵴背,“看来是真醉了。” 晏呈疑惑地凑近了些,楚意晃了晃手指最后轻抵在他下巴上,红唇微启,嘆了一口气,“比平日更傻了。” 晏呈却是有点儿醉,但脑子还算清醒,闻言他撇了撇嘴,“皇祖母说了,我那叫大智若愚。” 楚意笑了两声,晏呈见她笑,自己心里头也欢喜,他含住那微张着的红唇,撷取着里头的芳香。 兰衣接过王府侍女端来的醒酒汤,掀起珠帘方走了一步便察觉到里头的氛围不对,她连忙低眉垂目退了出去,将醒酒汤温在了外面的炉子上。 ………… 继瑞王妃的寿宴已经过了十天,楚意外出办事回来,在城外的梅花林碰到了卫灵玉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书生一身儒衫头戴方巾,卫灵玉手执着素面儿的油纸伞替他挡去飘飘雨雪,她穿着白绒边儿的红色披风,立在雪地里低眸含羞。 楚意没过去打扰他们,但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她将卫灵玉接到京都来刺激卫芦悠,那沈家小公子沈案也没了机会和她再有丝毫牵扯,前世的那段缘到底是断了。 而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上辈子和卫芦悠有过一段夫妻缘分的白姓书生白景育。没了卫芦悠在身边瞎折腾,他倒是在这一年便顺顺噹噹地进京赴考来了,会试的成绩过两日便能出来,以白景育的才华便是入不了前三也定出不了前五。 上辈子卫芦悠使劲儿作,她被关在沈家,到死都不知道她那前夫官途亨达,后位列三公官至太傅。白景育修身立德,确确实实是难得的好儿郎,虽出生平微,却从未失过志气。 卫灵玉和白景育……真是没想到。 不过,她虽不喜欢卫灵玉,但也不会去干涉这些,顺其自然吧。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道卫芦悠和白景育这对前世夫妻能不能见上一面。她摸着下巴,眼中含着几分戏嚯,要是卫芦悠知道前世她那个瞧不起的前夫有着大造化,还和卫灵玉走到了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呕死呢? 楚意存着看笑话的心,却也知道这一时半会不可能,只略微想了想便抛到了脑后。 二月十六,提心弔胆生怕自己儿子被退货的瑞王妃终于喝到了喜酒,一颗心实实在在的落到了肚子里。这心里头一松啊,差点儿捂着帕子哭出来,太好了,她儿子不止成功找到了媳妇儿,还是个镶金戴玉的,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 晏呈咧着嘴笑的像个二傻子,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瞧他那样恨不得灌他个十几壶,无奈安王在旁边吹鬍子瞪眼,只得作罢。冬郎手搭着晏呈的肩,心里眼里是止不住的艷羡,“我娘给相了好几家的亲,一个都没成,你运气可真好,明明入赘,人人都羡慕的紧。” 晏呈得意地扬了扬眉,“那是,你们羡慕不来。” 花烛晕光里美人如画。 晏呈呆呆地看着她,一时竟是痴了,她平日喜欢素色的衣裳,便是绣纹也甚少用艷丽的颜色,喜服凤冠,芙面丹唇,好看的叫他心都快蹦出来了。 兰衣等人已然改了称唿,看着两人喝了合卺酒,笑着唤了声姑爷便招唿了姐妹们退下。房里静悄悄的,隐约可闻见自己的唿吸声,他帮着她拆了凤冠朱钗,对坐在床上。 晏呈呆坐着,不知道是热还是怎么的,额上已经冒了汗,楚意抬手替他拂去,如往常般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脸,“想什么?” 晏呈红了脸,并着耳廓也发了烫,吞吞吐吐道:“想、想洞房。” 楚意偏头含着笑,他因那笑有些发羞,揽着人倒在了床上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眉梢眼角都透着欢欣雀跃,哑着声唤了一句,“楚楚……” 洞房花烛过的便是个没羞没躁,顺应着天命去调和阴阳,暖光暧昧,一夜未歇。 婚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楚意忙的时候,晏呈便往外跑和狐朋狗友们四处转悠,她闲下来的时候,两人也时常到别的地方走走逛逛。过了两年,瑞王妃到底还是和瑞王和离,搬到了卫府住,每日跟着几个妯娌喝茶聊天八卦看戏逗逗孙子孙女,小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舒畅。 往些年冷清的卫府渐渐热闹起来。 卫小小姐最喜欢她爹,日日跟在晏呈屁股后转悠,遛街逗狗,小小年纪竟是比过她爹一跃成了京都纨绔扛把子,走哪儿都有一群纨绔叔伯给撑场子。 卫小小姐的那架势做派叫瑞王妃差点儿没拿着鸡毛掸子把卫小小姐她爹晏呈给抽死,苍天哎,她年轻时候得担心自己儿子嫁不嫁得出去,临老了还得愁自己孙女儿。这祸害她孙女儿的混小子活该揍死了去!
第128页 卫府这边鸡飞狗跳,瑞王府那头一片沉寂,晏觉瘸了腿身上的差事自然丢了,袭了瑞王的空爵位做了个闲散王爷。每日阴阴沉沉地厮混在内宅,浸淫酒色,没几年就掏空了身子。至于定南国公府里的晏岚和苏烜,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两相怨怼,却又不知道为何死活不肯和离,耗着相厌一辈子。 而瑞王气息奄奄的时候身边只有几个小厮和丫鬟,晏觉忙着怜爱新收的歌姬,晏岚忙着和丈夫斗和婆婆斗和妯娌斗和小妾斗和通房斗,谁都没能顾及上他。倒是晏呈带着卫小小姐过来瞧了他一眼,当真是只瞧了一眼便离开了。 接到卫芦悠死了的消息时楚意正抱着卫小小姐念书,卫小小姐强撑睡意朦胧的眼打了个呵欠,问道:“娘亲,卫芦悠是谁啊?” 楚意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将她放到床上,轻拍着哄她睡觉,“一个外人,不必理会。” 卫小小姐沉沉睡去,楚意去了外间望着门外的风雪。卫芦悠在拂花苑做了好几年花娘,眼看着就要熬不过去了,赵氏寻到了她将人赎出来带回了安城养着。 前几日已然官至内阁学士的白景育携妻子卫灵玉回乡祭祖,叫养病的卫芦悠知晓了去,一口血喷出来栽倒在地上便再也没能醒来,算来算去哪里知晓她最看不上的人却有这样的能耐。 重活一世,她最爱的人毁了他,最恨的人幸福安乐,最看不起的人荣华加身,只她一个悽惨哀苦比之前世尤甚。卫芦悠念叨着苍天不公,含着满腹不甘,带着重生期盼死去,只可惜这一次再没了那天大的机缘,一切终究归于尘土。 ……………… 庭院里的白色山茶花开的正好,楚意躺在藤椅上望着围墙,心里头有些不舍。 晏呈踩着草垛扒在墙上冲着她笑,一边笑一边叫着楚楚。楚意眨了眨眼睛,掀起重重的眼皮,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傻货。” 那音调极轻,轻的差一点点就没能落在他耳里,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半仰着头,傻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院子,蹲在藤椅旁边替她拢了拢滑落的薄毯。 他牵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红了眼睛,低低道:“我那叫大智若愚。” 穿着青色锻袍的小娃娃偷偷摸摸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想讨祖母开心,祖母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他凑近了些羞了羞脸,“羞羞羞,祖父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晏呈抹了抹眼睛,将椅子上的人抱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将得知消息的人尽数赶了出去,他坐在床上将人搂在怀里,叫了一声楚楚。 没人应,他落寞地抵着她的头,眼帘低垂挡住里头的暗寂,“晏呈的楚楚走了,晏呈会去找她的。” 他会找到她,然后亲亲她抱抱她,等着她捏一捏他的脸,似嫌弃又似欢喜地叫他傻子。 等到那个时候,他还是楚楚的晏呈,楚楚也还是晏呈的楚楚。 第66章 歌女要改行(一) 楚意微眯着眼抬手挡了挡金乌掠过的光, 树桠上的青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让寂静的乌暄山平白地多了几分嘈杂。她坐在树下青石上,撑着头无聊地远望天际浮云。 “楚楚, 楚楚你看。”青雀在她头顶打了个转儿,拔高了声音, 楚意抬头瞪了它一眼方才转身一瞧。 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远远地站在崖边,流云浮卷,墨发随风。楚意懒懒地靠在树干上, 对着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不过来呢?” 容珉眼帘微垂,拂手挥去挡路的花枝。瞧着他慢慢过来, 楚意不由偏了偏头,他依旧穿着暗花绣边儿的白色长袍,比起坐镇仙界日常锦衣高冠累赘的吓唬人的仙帝,他倒像是简单随性的很。 青雀飞旋着停落在他的肩上, 抖着翅膀叫了一声神帝陛下,接着又道:“好久都没见着你了。” 容珉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最近闭关。” 他的声音像是极北寒地旭日初升时剎那冰碎, 青雀甩了甩晕乎乎头, 扑腾到了琉璃树上。最近几日乌暄山的风有点儿大, 一阵接着一阵,唿唿啸啸地吹的衣袍簌簌作响,容珉坐在她旁边, “给。” 楚意应声一看,却见他手里握着一淡绿色的纸风车,被风吹的直转悠。那上头萦绕的微绿淡光随着风过的方向散去,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楚意接了过来,笑道:“你做的?” 他轻嗯了一声,见她玩的开心,唇角微不可查地往上抬了抬。楚意将那纸风车绑在了琉璃树上,随后飘落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知道孝顺姐姐。” 容珉薄唇抿起不接话,楚意戳了戳他额头,“这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小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隔壁月落湖似有仙鹤长唳,惊飞了不少鸟雀,容珉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转移了话题,“听说前段日子乌暄山迎了一位千层血域的来客。” 身为神帝他消息一向灵通,楚意也不奇怪,只是一想到那个坑了她的莲族圣女绯蓉瞬间没了好心情,她与容珉说起那事,终了忿忿道:“费了大半功力结果就换回了个无用之物,可亏死我了。” 修长的手指拂去她发顶的落叶,转眸凝视着崖边浮云,他缓缓道:“莲心莲是个好东西,不亏。”
第129页 楚意蹙了蹙眉,不解,“嗯?是有什么用处?” 容珉站起身,低眸回道:“你总会知道的。”他摘了一朵琉璃花放进嘴里,入口的清香恍惚了他的神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楚意不大开心地撇了撇嘴,尽会卖关子。 …………………………………… …………………………………… 镜子里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略过肩的欧式宫廷捲髮,上头带着朵红色的绒绢花,面上妆容浓艷厚重掩盖了五分本色,瞧着不让人心喜反倒觉得烦腻。 嗓子有点儿发干发疼,楚意捏了捏,旋即将那碍眼的绒绢花扯了下来。她靠在椅子上环量四周,在地方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后台,欧式风格的桌椅,中间摆置着几排架子,上头悬挂着各色妍丽的旗袍和小洋裙。 楚意收回目光落在面前的手包上,她将其打开,里面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翻了许久方才找出了几个银元。这时,安静的后台突然变的嘈杂起来,杂乱的脚步声或轻或重并着些欢声笑语。 “哎,百丽你还没走啊,不是没你的场了吗?”一阵香风钻入楚意的鼻子,叫她忍不住偏了偏头,走到她旁边的是一个瘦高的女人,穿着暗红色的旗袍,她拿起桌上的口红对着镜子涂了涂,又给脸上补了补妆,细长的黛眉往中间皱了皱,“我看你明天还是请假吧,实在不行我帮你代班,就是缺钱也不能这么拼命啊。” “玫华姐你快点儿!”有人在催,身边的女人理了理头上的网纱,抬手拍了拍楚意的肩,“我得上台了,早点儿回去休息。” 她来去匆匆,楚意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回她一句话。 时不时有人给她招唿,楚意坐了一会儿等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才拎着包寻了一个闲置的更衣室将门反锁起来。 原主名叫夏楚意,是晋城歌舞厅的一名歌女,有个艺名儿叫做百丽。夏楚意出生在弄堂的一个小阁楼里,有一个小她好几岁的亲妹妹叫夏晚风。她父亲早逝,母亲在八岁那年跑了,独留下姐妹俩靠着奶奶做零工过活。 家庭贫苦,奶奶年迈妹妹体弱,夏楚意上了几年学就再也不去了,跟着奶奶做零工补贴家用。随着年岁渐长,脸渐渐长开了嗓子也不错,一日出门跑腿叫歌舞厅里的白三爷瞧中留在里头做了歌女。 歌舞厅的福利不错但人多竞争大,不说特别轻松好歹比以前做零工强多了。原主没什么大的抱负,只想着叫奶奶和妹妹过上好日子,至少不愁吃穿。她和歌舞厅里的红牌之一玫华关系很好,多少能得她一些照拂,每日过的还算顺遂平淡,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名叫萧舒良的男人。 他英俊迷人又大方,日日都往歌舞厅来,且姐妹们又时常凑在一处说起这位萧家公子,原主很难不对他眼熟。甚至因为玫华的牵线搭桥,他们每日都能说上几句话。 原主长的不错,性子柔和却自带着一股子在底层摸爬滚打的韧劲儿,两人相处了些时日,萧舒良便对她提出了追求。 一个感情空白,一个情场老手,在萧舒良的运作下,两人很快就走到一起。 萧舒良此人最是风流,熟悉的都知道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勤快,夏楚意和他在一起不到一个月就掰了,转头和她同班次的舞女好上了。 萧舒良是原主的初恋,初恋夭折她伤心了许久,一直到奶奶生了重病,才彻底挣脱出来,每天起早贪黑不要命地挣钱,这才有方才玫华劝她明日休息的事儿。 原以为从此之后和萧舒良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却没想到造化弄人,萧舒良和她妹妹夏晚风暗地在一起了。 夏晚风单纯善良,原主最疼这个妹妹,哪怕生活艰苦她也恨不得把她当小公主般宠着护着,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妹妹好好长大好好成家,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然而一切都毁在了萧舒良和他的未婚妻方萤春手上。 萧舒良和夏晚风处对象的时候方萤春正好回国,她是晋城商人方塞平正房太太的女儿,生的娇俏喜人,又出过国学了一身洋文化,青春时髦,不过见了一眼就叫萧舒良放在了心上。 萧舒良一边和夏晚风谈情说爱,一边和方萤春卿卿我我,女人总是敏感的,其中的端倪很快就让方萤春查探了出来。 方家一直惦记着和萧舒良的婚事,方萤春自觉受到了威胁,她也是个狠人,花了些钱找了几个地痞流氓趁着夏晚风晚间出门找原主的时候侮辱了她。 夏晚风跌跌撞撞地回家,却叫醉酒开车送方萤春回家的萧舒良撞死在路上,彼时原主为了凑钱给奶奶治病劳累过度被玫华送到了医院,等她知道的时候,夏晚风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巡捕房。 如果说夏晚风的死给了原主重重一击,那第二天听闻小孙女惨死,一口气没上来也随着去了的夏奶奶就是压倒原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浑浑噩噩,甚至看不到一点儿希望,直到玫华给她带来了夏晚风死亡的真相。她们一家三口竟就是因为一个男人的花心浪荡和一个女人的嫉妒疯狂而被搅和的支离破碎。 原主恨死了那两人,因为恨她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第130页 她一心想要报仇却无奈找不到机会,直到萧舒良和方萤春订婚,在她万般祈求下玫华帮她弄到了一张邀请函。 她带了一把刀,眼看着那刀就要刺进萧舒良的身体里,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妇人一枪毙命,她看到了她的脸,一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哪怕她穿着华丽妆容精緻,哪怕她依偎在这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依旧记得她……那个抛弃女儿抛弃家庭跑掉的女人,那个本应该被她称作母亲的人。 原主死的时候有解脱也有愤恨,她的心愿很直接明了,护着妹妹幸福安乐,叫那些造孽的人罪有应得。 楚意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打开门离开了歌舞厅。 歌舞厅的大门外面人来人往,黄包车拉着客人消失在街头巷尾,铛铛的电车声顺着轨道那头由远至近不疾不徐。 这是一个半新半旧的时代。 弯月高挂满街华灯,楚意挥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报了地址,现在这个时间比起原主平时下班还要早些,她现在精神不济得快些回去睡一觉,才好打算其他。 方萤春半个月前已经回国,再过两天就是夏晚风出事的时间点,楚意坐在黄包车上揉了揉眉心,在那之前她得做好安排。 第67章 歌女要改行(二) 外门檐下悬着个纸煳的小灯笼, 每当原主有夜班的时候夏晚风都会在外面挂上, 免得瞧不见路。楚意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方才敲了敲有些破旧的木门,里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 门栓被拉开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 “姐,你回来了。” 夏晚风穿着时下女学生最喜欢的齐肩短髮, 身上是蓝色立领盘扣的上衣和黑色的八分长裙, 她今年不过十五,正是年轻朝气的时候,细细的弯眉明亮的水眸, 脸上什么都没擦也叫人觉着水嫩。 楚意没说什么点头进了屋, 到了自己的房间也顾不得好好瞧上一眼就倒在木板床上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煳煳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 楚意翻了个身掀了掀眼皮就见夏晚风端着煤油灯在叫她,“姐,我今晚煮了面,你先吃点儿, 吃了再睡。” 楚意拍了拍额头稍微清醒了些,慢腾腾地起身去了外面,堂屋里摆着一张掉漆严重的方桌, 上面放着两个装满了面条的粗瓷碗。夏晚风把煤油灯放下, 坐在了楚意的对面, 她夹了一筷子面条咬在嘴里,一边吃一边盯着楚意瞧。 楚意喝了几口面汤,“奶奶吃了吗?” 夏晚风嗯了一声, “早前给奶奶煮了粥。”她说完顿了顿,低垂着头戳着碗里的面,“姐,我不想去上学了,东文街那边的书店在招工,我去试了试他们挺满意的。” 楚意放下筷子,没有应她这个话题,反而是将目光落放在她头上的柳叶发卡上,状似无意地问道:“发卡挺好看的,谁送的?” 她抬手摸了摸发卡,唇角上扬,从里至外都透着甜蜜的气息,有些羞赧道:“别人送的。”她飞快抬眼看了看楚意,双手捧着碗道:“本来前些天就想和你透个底的,可是没找着机会,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原主和萧舒良那段情甚至都没凑足一个月,她也从来不喜欢在家里说歌舞厅的事儿,连带着萧舒良这个人也没提过,夏晚风根本不知道萧舒良和原主那事儿。 加之姐妹俩长的并不是很像,萧舒良也没发现两人的关系,当然,依他的秉性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打紧的。 “怎么认识的?”楚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面露惊讶问道。 夏晚风嘬了嘬面汤,“一个月前同班的周雪何请吃饭的时候认识的。他叫萧舒良,家里做了点儿小生意……” 夏晚风本来打算继续说下去,却发现自己姐姐的表情突然变的很奇怪,她不由问了一句,“姐,你怎么了?” 楚意抿了抿唇,突地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巧的,咱们歌舞厅也有个常客叫萧舒良,天天都过来,人大方的很,我还和他处了大半个月。” 夏晚风瞪大了眼,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怎么都没跟我说过?这也太巧了吧!”她姐姐往前处了一个叫萧舒良,她如今处了一个也叫萧舒良……想到这儿,她心头惴惴,面上也难免染上了几分紧张之色。 楚意笑着回道:“是挺巧的。”她好似没看见夏晚风的表情,细细说起萧舒良的那些个风流韵事,夏晚风听的认真,眉头随着她的说话声时不时皱上一下。 “……听玫华姐说他还有个未婚妻,前不久刚回国。”楚意丢下最后一句,放下了筷子,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她的表情。 夏晚风那表情跟吞了苍蝇似的,楚意微微一笑,这姑娘被原主和夏奶奶保护的很好,哪里知道人心欲望的可怕,说了这么多就算是给她打个预防针了,希望明天亲眼见到的时候不会太过震惊。 夏晚风照例收拾碗筷,楚意睡了一觉又填饱了肚子,现下精神还不错,去瞧了瞧夏奶奶后便回到房间翻看起原主的积蓄。 大概理清手中的钱财,她心里头有了计较,夏奶奶现在病的还不算太严重,晋城这边对原主熟悉的人太多了,很多事情不好操作,也许她们应该去一趟庆城。 轰动南地四省的庆城血案就在半个月后,她轻咬着下唇,狭长妩媚的凤眼里含着精光,那可是打入九宗会的大好时机呢。
第131页 ……………… 一夜无梦,楚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她洗漱完夏晚风已经做好早饭了,一小锅青菜粥和几个馒头加咸菜,草草用了饭楚意准备去一趟歌舞厅。 “姐,昨天晚上我跟你说的……” 夏晚风欲言又止,楚意扶着木门,扭头回道:“你去学校收拾收拾东西吧,回来的时候记的去北门街买点儿肉,钱我放在桌子上了。” 见她答应,夏晚风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她出来干活儿,姐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楚意坐着黄包车去了歌舞厅,一进门就碰见了玫华,她也才刚到,与上台时候的艷丽着装不同,一身素青色的旗袍颇有种洗尽铅华的感觉。 “不是叫你在家歇着吗?今天我给你代班。”玫华问道。 楚意感念她对原主一路的帮扶,面上浮露出笑意,回道:“今天不是来上班的,是来辞职的。” 玫华讶异不已,双目微微睁大,“辞职?百丽,你是在开玩笑吗?为什么?” 楚意摇了摇头,玫华见她不愿多说原由也不过多追问,只劝着她多想想,这家歌舞厅的待遇算是很不错的,别家的好些都念着这儿,她这要是辞了想要再回来可就难的很。 楚意早就做好了打算,自然不可能被人劝着改了主意。她拿着这半个月结算下来的银元,又跟玫华说了些话方才离开歌舞厅去了火车站,挤在人群里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买了三张明天下午开往庆城的车票。 外头阳光有些晃眼,她舒了一口气,拎着包往家走。这一路她也不急,等到回到小阁楼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门没锁,她挑了挑眉推开走了进去,就见夏晚风拿着扫帚不停地在一个地方扫来扫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滴落在满地尘灰里。 她听到响声望过来,双眸红的不像话,她顿了一下,丢下手中的扫帚扑到楚意怀里,一边哭着一边叫姐姐。 楚意也没问她怎么了,轻抚着那颤抖的嵴背,任由她发泄。北门街街头的冯氏百货很有名气,里头的洋装相当新潮漂亮,晋城的太太小姐们都喜欢往那儿去,方萤春也不例外,而且每次去的时候萧舒良都会陪着她。 根据歌舞厅里那几个八卦舞女的消息,方萤春今天会在十点的时候去冯氏百货,夏晚风去一趟学校收拾东西,再从学校走到北门街差不多也就十点的样子。 她今天特意叫夏晚风去北门街买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本来只是碰碰运气,毕竟不一定能那么巧就在那个点儿撞上,没想到啊……还真是孽缘,说碰上就碰上了。 夏晚风哭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堪堪止住了泪,揉着眼睛退出了她的怀抱,她不愿提起那糟心的事儿,只瓮声瓮气道:“我去做午饭。” “慢着。”楚意拉住她的胳膊,帮她捻了捻耳边的头髮,柔声道:“我刚才买了三张往庆城去的火车票,记得收拾好东西,咱们明天就走。” 听到这话夏晚风连伤心都忘记了,愣了一会儿,“去庆城?这么急?” 楚意颔首,“对,庆城。” 夏晚风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又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楚意回了自己简陋的小房间,这个家的大小事一向都是原主做主,夏晚风也最听姐姐的话,她并不担心她们会不答应。 楚意换了身简便的长衣长裤,盘膝坐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开始练功,有前面几个世界的经验,‘武侠世界秘籍大融合’里面的东西她早烂熟于心,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从这天上午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除了吃饭楚意基本上不出房门,一心积蓄内力。至于夏晚风,除了陪着夏奶奶说说话就是坐着发呆,想起在冯氏百货门前看见的那一幕满脸落寞,初偿爱情滋味儿,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场笑话。 当天下午,夏晚风扶着夏奶奶,楚意拎着两个箱子,一行三人去了火车站,坐着绿皮子的火车驶向了庆城。 宽敞的欧式风格房间里,唱片旋转于唱针之下,悠悠扬扬的音乐从留声机里缓缓流淌出来,简约的水晶吊灯下,穿着蕾丝镶边儿月白色及膝小洋裙的女子踩着白色高跟鞋随着音乐跳舞。 她正在兴头上,梳着大辫子的小丫头不敢打扰,立在边上等了一会儿,在她停下来喝水的时候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方萤春眉头一皱,不悦道:“他们莫不是拿话来哄我?那姓夏的平白无故地往庆城去做什么?别是拿了我的钱不想办事儿!” 小丫头名叫小莲,她回道:“没有,我又叫人打听了,夏晚风确实走了,是下午两点的火车。” 方萤春端着水杯,口中溢出一声冷笑,“算她跑的快,只是可惜了我给她准备的大礼。” 小莲打了个颤儿,额头上冒了好些冷汗,这三小姐可真是够狠的,指使几个混混去侮辱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真要是叫她成了,也不知道那人活不活的下去。 要说这些年萧家少爷玩过的女人海了去了,也就是那夏晚风倒霉了些恰巧赶了三小姐回国这个点儿,不过她的运气似乎也没有差到极点,这不,关键时刻往庆城去,倒是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劫。 小莲心中嘆气,倒是苦了她自个儿得跟在三小姐身边伺候,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第132页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透过车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远处山峦的轮廓。夏奶奶和夏晚风相靠着睡了,楚意将脸颊边的头髮别在耳后,火车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到庆城。 车厢内的灯光微弱,她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晋城里的那几人一个都跑不掉,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早则半年晚则一年,她会回来看着他们哭的。 九宗会……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这九中之一了。 第68章 歌女要改行(三) 光洁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轻跃着优雅的舞步, 飘荡着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轻松明快, 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上摆放着各种西式甜点美食,酒杯碰撞之间是一张张笑意盈盈的脸。 墙上挂钟时针刚刚滑到数字八, 萧家公子和方家小姐的订婚晚宴才刚刚开始了不到半个小时。 穿着墨绿色旗袍的女人端起一杯香槟,一手撑在桌角上半斜着身子, 手推波浪纹的髮型充满着曲线美感, 为她本就成熟的风韵更添一笔。 方萤春刚和周家小姐说完话,转身走到她面前,举起了酒杯, “王姨,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王三巧倒也给她面子,笑着斜了斜杯轻碰了一下:“大帅觉着有些闷, 去透风了。还没恭贺你呢,订婚大喜。” 方萤春道了谢,两人一边举杯一边笑谈,周围的谈话声不时入耳。 “不是说萧老爷请了那边的人吗?怎么没瞧见?”不远处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四处环量。 他旁边立着的是一位带着帽子的老绅士, 慢条斯理地从衣服口袋拿出块方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你知道的,那边的人一向喜欢晚到,他们的脾气可大着呢。” 言罢, 又偏头往大开的门口瞥了一眼, “反正无聊, 要不要猜猜今天来的会是谁?” 有人凑过来插了一句,“白三爷吧,其他的多在庆城。” 老绅士嗤笑一声, 从侍者手上取了一杯香槟,“难道你们最近就没有听到什么其他的风声?” “你是说……那朵庆城玫瑰?” 听到这儿方萤春生出了点兴趣,她回国还不到一年,整日又忙着和萧舒良培养感情打退情敌,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怎么清楚。她望向王三巧,问道:“王姨知道他们在说谁吗?” 王三巧捏着杯子回忆了一下,“不大清楚,不过倒是听大帅提过两句。好像和半年前庆城血案有点儿关系……” 她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人影,连忙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手攀着男人的肩膀,半伏在他身上,软声唤道:“大帅。” 封大帅环住她的纤腰,“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半年前的庆城血案呢。”王三巧回道。 封大帅挑了挑眉,却没有如王三巧所愿接话,他一向不喜欢在女人面前说这些个势力斗争,将女人半抱在怀里,凑到耳边低声道:“去阳台上坐坐。” 他的手不大安分,王三巧嗔道:“跟你去就是。” 两人勾勾缠缠的走了,徒留方萤春在原地有些尴尬,好在方母叫她,她应了一声也离开了。方才两人站的地方空了下来,穿着黑底墨绿色军靴的男人一步跨过来,拿起一碟子缀着草莓的三角糕点,往前送了送,“少帅,要不要尝尝?” 封衍拧着眉头,冷淡的表情里含了几分不耐,他取下头上的帽子甩到男人怀里,包裹在墨绿色军裤里的长腿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滚一边儿去。” 张副官也不怕他,抱着有些硌人的帽子捻起糕点上的草莓丢进自己嘴里,安慰道:“你别急,该来的总会来,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不是那位名动南地四省的庆城玫瑰。”他咬着糕点,胳膊肘碰了碰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封衍,“如果是她,以少帅你的姿色咱们这次肯定事半功倍。” 封衍阴沉着脸,手捏的咔咔作响,张副官干笑了两声,“女人嘛,总比九宗会的那群男人好对付些。” 封衍呵了一声,因为久等不见来人异常烦躁,暗漆漆的眸子里一片深寂,管他男人女人,那批货他势在必得。 “那位玫瑰小姐如今在九宗会里排这个数吧?”方才聚着说话的人正是到了兴头上,他比了两个手指,啧啧两声,“庆城血案九宗会折了一位秦九爷,她补了秦九爷的缺,不过半年就挤下去了七个。” 带金丝眼镜的男人脸上堆了些轻浮的笑,“不是长的漂亮?女人的脸就是资本,床上功夫就是本事。” 围着的几人没他那样大的胆子,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九宗会是南地四省的巨物,就是控着庆、晋两地的封大帅见着白三爷也得给足面子,胡拉扯着按排份还在白三爷前头的人,叫人听见说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听到附和的男人切了一声,他刚转了转眼珠子,就听见高跟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缓缓而近的响声,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玫瑰香。他偏头,一把黑檀乌木雕花小扇在眼前一闪,哗的打开。 “女人的脸确实是资本。”握着小扇的手光莹如玉,细长的胳膊半曲着,小扇半掩双唇,狭长的丹凤眼内勾外翘,随着她掀了掀眼帘,长睫微颤了颤,“但是后面那句话我着实不大喜欢。”
第133页 她话音刚落,后头带着黑帽身穿黑色长衣的两个男人快步上前,一脚踹在带着金丝眼镜男人的膝盖窝,在他弯下去的时候将人反剪着,掏出身后别着的手枪抵在了他的后脑勺。 这里的响动很快引来了四周的视线,楚意也不在意,她收起扇子轻触着光洁的下巴,红唇噙着两分凉薄的笑,“把枪收起来,我们是来做客的,可不是来找茬的。” 手下人低头应是,将那玩意儿放回了原处,只禁锢着手依旧不放。 张副官和封衍离的不远,封衍掏出上衣口袋里的照片,照片里女人扶着车门,只露了一个侧脸,却也叫人移不开眼。张副官盯着比了比,“没错了,来的果然是她,九宗会的夏老二。”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正好叫周围的人听了个清楚明白,方才还未反应过来的人霎时变了脸色,尤其是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血色全无,白了好几度。 楚意欣赏着他的丑态,抬着下巴朝着张副官看去,眯着眼扯了一个冷笑,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夏老二,当然,过去的半年里她还依次讨厌过夏老三,夏老四这些个称唿,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不美妙不是吗? 张副官莫名其妙地塞了一口小蛋糕,他好像成功地引起了夏老二的注意。 楚意收回目光,视线又落在了面前的眼镜男身上,饱含着几分兴味儿,“你应该摒弃你的粗俗学会优雅,有兴趣让我的手下教教你吗?” 男人僵着脸,谄笑道:“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楚意慢悠悠地往前走,围着的人自动散开,她走到餐桌前指尖点了点停驻在一把餐刀上。一手握着刀,一手执扇在刀面划了划,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回去。 她身上的玫瑰香不算浓郁,路过时淡淡的香味儿钻入鼻息,不觉腻倒是觉着有几分甜,封衍歪了歪身子往餐桌的方向靠了靠,比起满屋子里浓重的叫人发闷的香膏味儿,这种好像是玫瑰花天然散发的淡香堪比空气清新剂。 他依旧双手插在兜里,周身是惯常的冷漠掺杂着几分上位者的铁血威严,比起他父亲封大帅更叫人却步。 他的注意力完全地放在了场中那个女人身上,她穿着大红色的高开叉旗袍,细长笔直的双腿若隐若现,黑色的细纱披肩一边滑落搭在胳膊上,及腰的大波浪长发在身后铺散开,随意又迷人。 她把刀交给自己候立在一旁的女手下,红唇上扬,眉眼轻挑,“嘴臭的男人不能说话的时候才最优雅,阿芮,教教他咱们九宗会的礼仪。” 阿芮颔首,玩着餐刀上前。 那男人瞳孔勐缩,绷着身子剧烈挣扎,落在阿芮手里的刀泛着冷冷的光,明明知道不算锋利,心头却怎么也忍不住地升起恐惧,哆嗦着道:“在下喝多了酒,一时没堵住嘴,瞎扯着污了您的耳,您、您……” 楚意道:“我什么?” 那男人咽了咽口水,“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楚意斜了斜眼,冷哼道:“可以。” 男人大喜,却又听见她道:“三跪九叩再叫声姑奶奶你就可以滚了。” 男人顿了顿,笑僵了一息,压制着他的人已经松开了人,他果真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并大声道:“姑奶奶。” 楚意点了点头,“行了,姑奶奶我不认你这个侄孙,滚吧。” 男人得了她的话,爬起来撒腿就跑,眼镜落到了地上也顾不得捡起来,活像后头有几十匹财狼虎豹在追撵。 楚意轻摆着小扇,扬起浅笑,扫过四周的人,“诸位,戏好看吗?” 诸人屏息,这个时候萧老爷站出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襦,上唇留了鬍子,拱手笑道:“夏小姐赏脸赴宴实在是荣幸,这边请。” 楚意似笑非笑,倒也没拒绝,那批货足够诱人,但萧震山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那东西它用不着,他今次下帖子怕是为别人牵的线。 果然,楚意在边角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不过一会儿就来了两个人。 稍矮的那个就是刚才叫她夏老二的男人,至于他旁边的人……楚意双手环肩靠在沙发上,眼睫微动。 他上身是军中衬衣,下面则是墨绿色的军裤,身姿格外挺拔。高鼻薄唇,轮廓分明,眉梢眼角都携带着几分凌厉,他无疑长的很好,气势也很足,叫在九宗会那群糙男人堆里混扎了大半年的楚意眼前一亮,别管是人还是神,都有着趋向于美好事物的内心。 他在她对面坐下,身边的张副官将准备好的资料交到了他手上,他先开口道:“夏小姐是吗?这里……” 楚意抬手打断他的话,接过阿芮递来的女士香菸,细长的一支夹在手上,“先生,你应该先介绍自己不是吗?” 封衍一手搭在资料上,“封衍。” “哦,听说过,封少帅的大名如雷贯耳。”楚意示意阿芮点了烟,“看来封少帅是想和我谈一笔生意。” “没错。”封衍回道。 楚意轻笑了两声,“你知道的,这是一笔大生意,很多人都惦记着。” 封衍目光微闪,“当然。”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多惦记。
第134页 “既然是大生意,封少帅却只拿这么点东西来,是想忽悠我?”楚意瞅了一眼他手上的资料,“这诚意怕是不够啊。” “条件你开。”他坐直了身体,眼中是势在必得。 楚意拢了拢披肩,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他仰了仰头,她弯下身轻吐出来的烟雾弥散在他脸上,“你应该想想,你有什么。” 封衍皱了皱眉,楚意弯唇一笑,将手中的半截女士香菸放进他嘴里,轻声道:“回见,封少帅。” 她慢悠悠地离去,封衍含着烟一动不动,张副官看着她远去的窈窕身姿,道:“庆城玫瑰名不虚传,是真漂亮。” 封衍嚯地起身,勐吸了一口烟,将余下的小截丢进菸灰缸,轻嗤一声,玫瑰?那女人分明是曼陀罗,外表美丽,却身有剧毒,一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 第69章 歌女要改行(四) 楚意在靠近大门的地方站了一会儿, 方萤春正和萧舒良一起在给宾客敬酒, 男的西装皮鞋女的洋裙典雅,远远瞧着真是羡煞旁人呢。她摇着扇子, 微风掀拂起两侧的髮丝,萧舒良不期然地和她的视线对上, 楚意挑了挑眉, 淡定地转头。 原主就死在今日,死在她那个薄情寡信又贪荣慕利的生母手上。而她现在正靠在一个男人怀里慢慢走入她的视线范围,她好似虚弱无力的紧, 双腿有些发软, 只是眼眸中的水润春情却怎么也藏不住。 圈着她的男人身着条纹马甲,头髮梳的锃亮, 身后别着一把枪,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女人就是拿着那把枪打死了原主。 阿芮低了低头,“那是封大帅, 他身边的那个是他小妾叫王三巧,平日很得宠。” 楚意目光发凉,小扇一收, 拉着披肩径直离开。 她是前天到的晋城, 夏奶奶和夏晚风也跟着回来了。大厅里格外亮堂, 夏晚风正坐在沙发上吃着饭后甜点,楚意进门,阿芮帮她取下了披肩搭在手弯。 “晚上少吃点那些甜腻腻的东西, 昨天不是还在抱怨说胖了?”楚意在她身边坐下,在水果盘里拿了一个橘子。 夏晚风在她身上蹭了蹭,噘着嘴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新招的厨师手艺太好了。” 楚意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使劲儿想往她怀里钻的脑袋,“过两天去上课,晋城女校。” 夏晚风投怀送抱被自家姐姐无情拒绝,委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把甜点吃了个干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洋裙上楼去了。 楚意吃了两个橘子,吩咐道:“无论她去哪儿都要叫人贴身跟上,如果出了事拿你们是问。” 阿芮微微俯身,“是。”她顿了顿,又接着道:“白三爷使人来说明日上门拜访。” “知道了。” 萧家的晚宴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算正式结束,方萤春拎着裙子仰头给了身边男人一个吻,有些羞涩地快步跑下阶梯坐上家中的别克汽车。萧舒良摸了摸脸颊往回走,家中帮佣已经在收拾东西,他上楼洗了个澡坐在床上想起那惊鸿一瞥。 哪怕她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妖娆妩媚,那女人的每一处都带着钩子,是天生的尤物。 庆城玫瑰,九宗会的夏老二……萧舒良倒在床上,睡意全无,他本就是个风流人,哪怕已经正式订了婚对方萤春也有情但还是收不住心。 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回到封公馆的封衍。 他在书房坐了半天,又抽完了一根雪茄,靠在椅背上回想今晚的那一场简短的谈话剑眉微蹙,他有什么? 怀表的时针慢悠悠地往十一靠,封衍起身打开书房门下楼去厨房倒杯牛奶,楼下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好在他夜视能力不错,倒也不大妨事儿。 他一边走一边想事,及至一半却听到了从客厅里传来的响动。 “大帅你、你轻、轻点儿……”女人娇软的有些飘忽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啊啊地叫上两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你不喜欢?” 女人勐地惊叫了一声,有些承受不住地回道:“自然是喜欢的。” 封衍本就不大爽,听了半天愈加不痛快了,他靠在楼梯扶手上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随意抬手一扣,刺耳的枪响声勐地炸开,紧接着是什么瓷器碎裂哗啦落地。 正在沙发上酣战的两人直接窜了起来,封大帅一声怒吼,“谁在那儿?”他打开大厅里的水晶吊灯,骤然的亮光吓的王三巧赶忙捡起地上披帛缩在沙发上捂住了关键部位。 “封衍!” 看见楼梯上正把玩着手枪的封衍,封大帅眼睛里都冒着火。封衍斜着身子,黑色的长裤白色上衣,抬眼冷漠的打量他一瞬,随即嫌恶地移开了目光,“发情的时候记得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上次再叫我碰见,废了你的子孙根。” “你个孽子!”封大帅脸都快绿了,封衍收回枪双手插兜转身上楼,撞了这么一场,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喝牛奶了。 封大帅气的要死却也不敢真的和他槓,哪怕他现在顶着大帅的名头,实际上晋庆二城的大权已经被他这个儿子揽了四分之三,封衍脾气算不得好,真惹恼了他,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这小子是翅膀硬了!
第135页 王三巧因为封衍临走时的那一眼愣了一下,旋即垂着头眯眼一笑,她伸着尾指勾了勾粘黏在脸上的头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封衍睡了一觉,第二日早上六点准时出门晨练,等到他回来封大帅和王三巧已经坐在餐桌边用起了早饭。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抬眼吩咐管家,“大厅里的沙发全部丢出去。” 管家啊了一声,“好好的,为什么……” 封衍上楼,“脏。” 他轻飘飘的一句气的封大帅差点砸了盘子,一顿早饭吃的格外压抑。封大帅比封衍先出门,看方向不像是去军营,张副官心下一动,他道:“少帅,你说他这是往哪儿去?” 封衍灌了半杯牛奶,用帕子擦了擦嘴,“你心里头知道又何必问我。” 张副官撇了撇嘴,“你也是不急,真要是叫大帅得了那批货,这格局怕是又得翻了。” 他絮絮叨叨,封衍却是抿了抿唇,突然回想起昨晚那女士香菸的味道,冷声道:“不着急,他有的我们有,他没有的我们也有,姓夏的女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封衍和张副官照例不慌不忙地去了军营,至于他口中姓夏的女人这才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 大红色的旗袍灼得人眼发烫,一举一动的慵懒风情叫见惯了美人的白三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阿芮将厨房做好的瘦肉粥端到她面前,楚意端起碗坐在沙发上,对面的男人三十岁左右,梳着偏分头,穿着长襦衫,他手上拿着帽子放在身前微微俯身,道:“二姐。” 白三爷最近异常苦闷,九宗会的排位非常简单粗暴,半年前秦老九的死就和排位争夺有关,排名越靠前本事越大权力越大。 夏楚意补了秦九的缺成为九宗会顶层圈子的一员,不过半年这女人就把排在她前头的一个接一个拖下了马,从夏老九蹿成了夏老二。 本来他对这位二姐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他主要活动在晋城,她在庆城,两人犯不着打什么交道,正这么想呢,老大就叫她带着一批货过来了。 白三爷愁啊,他手下的歌女一个转身变成了顶在他头上的二姐,他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楚意轻嗯了一声,吃了半碗粥,开口打断了白三爷的沉思,“今日正好想去三弟的歌舞厅瞧瞧。” 白三爷连忙收敛心思,颔首笑道:“你看什么时候出门?” “现在。” 楚意上楼收拾了一番,换了身儿绣花烫钻水粉色旗袍,配条丁香色的披肩,拿了个髮带半扎着披散的大波浪长发。她方与白三爷走到喷泉处,就有帮佣说外头来了人。 楚意顿住脚步,“是谁?” 帮佣答道:“封大帅。” 楚意听见这三个字瞬间失了兴致,“没空,不见。”言罢跟着白三爷上了车去往歌舞厅。 封大帅扑了个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军营,封衍知道他僵着脸回来,丢下手中的钢笔,手指轻点着桌面。 楚意去歌舞厅逛了一圈,她也没有特意去见玫华,只叫白三爷替她暗中照料,如果有必要可以给她换个轻松不费力的活。 南地四省各方势力都派了人往晋城来,所有人都惦记着楚意手里头的东西,上门拜帖不断,楚意一律拒绝,要不出门听听戏骑骑马,要不就待在家里一整天都不出去。 时隔十天,终于在楚意不耐烦地接了个帖子的当天下午,封衍上门了。 他今日穿着规整的墨绿色军装,眼角微微往下压,行走间带着扑面而来的冷厉。 楚意兴致缺缺,也不知道是不是琉璃树灵的天性使然,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只是一时兴致,唯一一个能时时刻刻引诱着她的,大约就只有离开乌暄山这一件事了。 她斜靠在真皮沙发上,懒懒地抬了抬眼,“坐。” 封衍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她对面,他的目光落在半瞌着眼似乎提不大起精神的人身上,唇角微动。 “夏小姐。” 楚意掀了掀眼皮,“嗯?” “还是那句话,条件你开,东西我要。”封衍直接切入正题。 楚意掠过他瞧着后面摆置的青花瓷瓶,不疾不徐道:“如果你早些来,或许我们还能谈谈感情,可惜你来的有些晚,只能公事公办。” 她手撑着头,长而卷翘的眼睫轻颤,“很可惜封少帅,今天上午我刚和齐城来的梅大帅的副官促膝长谈,很显然他们能给的比你们多,诚意也比你们足。” 封衍蹙眉,楚意勾唇轻笑,“于公,我自然是倾向于他们的。” 她说话的声音偏向清软,恰到好处含着几分威势,封衍眯了眯眼,“那于私呢?” 楚意沉吟半刻,突地扬起笑脸,“于私,我自然是更中意封少帅的,毕竟食色性也。” 封衍被她的笑晃了一下,堪堪稳住心神,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熟悉的玫瑰花香叫他眉眼微展,看着那张冶丽的脸,弯腰靠近,“你说得对,食色性也。” 近了看,楚意越发觉的这张脸瞧起来顺眼,她笑的眉眼弯弯,舔了舔唇,“那少帅有兴趣来一发吗?”
第136页 封衍被她这直白的话弄的一怔,楚意抬手环住他的脖子把人往下拉,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竟是就这么顺着她被她勾近。 她微凉的指尖点落在他唇角,封衍目光一沉,紧绷着身子不答话。 楚意摸了摸他的脸,将人推开,“少帅,你可真没情趣。” 她慢吞吞地起身,打着呵欠叫了声阿芮,“送客,我要去睡一会儿。” 封衍却是绕过阿芮挡在楚意的面前,低眸垂目,意味不明,“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楚意偏着头,满脸无辜,“想睡你。” 封衍:“你……” 楚意勾了勾他的下巴,“毕竟难得碰见这么合眼缘的。”这大半年她把南地四省跑了个遍,见过的人多了去,还真没有比他还合眼缘的男人。 封衍拧眉不语,楚意捂着嘴笑出声,“阿芮,送客吧。” 她转身就要走,封衍长臂一伸扣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在怀里圈住那细瘦的腰肢,他一直紧绷着的冷脸上突地露出一丝笑来,带着薄茧的手掌捧住她的侧脸,双眸沉沉地凝视着她,薄唇动了动,“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想睡你。” 萧家订婚宴上见之不忘,至今十日思之如狂,这女人真他么是个祸害! 楚意哦了一声,“那可真是好巧呢。” 阿芮:“……”你们真他么棒。 第70章 歌女要改行(五) 黑色的斜肩旗袍上绣缀着暗花, 繁复中尽显优雅。 他的手掌滑落在她的肩头, 轻轻摩挲着至肩胄而下的绣纹,那双满含凌厉的双眸与她含笑的视线相撞, 他微挑了眉,她轻抿着唇。 阿芮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眼睁睁地看着那半搂着的两人借着目光你来我往的相互试探, 她摸了摸齐耳短髮,不是很懂这些大佬的心思,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做不了大佬?? 大厅里安静的不像话, 封衍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 他环着她腰肢的手渐渐收紧,声音低沉, “怎么?夏小姐这是怕了?” 他用了十足的力道搂着,楚意干脆就整个人懒懒地倚在他怀里,她捏住他的下巴,附上红唇, “寻欢作乐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呢?” 突来的吻带着玫瑰的清香,舌尖的试探叫他气息一滞, 封衍觉的自己的心脏好像一瞬间炸开了, 血液汹涌着席捲四肢。理智尚未回笼, 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手掌扣在她脑后,双唇微张含住了她温软的唇瓣。 “姐姐?” 满是惊讶的女声从封衍身后传来, 楚意动作一顿站直身子撤离了男人的怀抱,接过阿芮及时递上来的手绢擦了擦唇上花掉的口红,对上门口的夏晚风轻嗯了一声,“你不是去马场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封衍转身曲着手指拭掉唇角的沾上的口红,沉沉的目光扫过扶着门满脸尴尬的夏晚风,最后落在侧身站着的楚意身上。 “外头太阳有些大,走了一半就不想去了。”她脸颊微红,双手交握在身前,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夏晚风恨不得时间倒流,她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的,打扰姐姐好事她也很尴尬啊! “是有一点,不过没关系。”楚意对她招了招手,夏晚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面前,“姐……” “这是封少帅。”楚意与她介绍道。 夏晚风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我是不是应该叫姐夫?” 楚意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这个必要,上楼去吧。” 夏晚风纠结地左看看右看看,跟封衍匆匆问了声好拎着包一熘烟蹿上了楼,飞快地从几人的视线范围里消失。被这么一打岔,楚意方才起的兴致又散了大半,她脱了高跟鞋曲着腿窝回沙发,“少帅今天忙吗?” “不忙。”封衍也随她坐回了沙发,又恢復了初始的冷硬。 “那就……留下吃个晚饭吧。” 封衍抬眼,“我的荣幸。” 楚意闻言一笑,抱着软枕半躺在沙发上,阿芮拿了条薄毯搭在她身上,又亲自去开了留声机。轻柔的音乐舒缓着神经,封衍挺直的嵴背微微松了松,看着沙发上的人出神。 夏晚风在房间里呆了一会儿,偷偷摸摸地在二楼打探了一下情况,觉的现在这个氛围她实在是不适合掺和,拎着包跟阿芮说了一声就又出门去了。 她站在门外面还能听听大厅里传来的悠扬音乐,捂着唇一笑,坐上黑色的别克,叫司机送她去城中的剧院。 现在正是夏末时候,天气尚且算不上是凉爽,但是大剧院中尚算凉快,夏晚风穿着一身天蓝色的小洋裙配着白色的高跟鞋,扶着旋梯走上了三楼,去了昨日的包间。 下面舞台上正在上演着仲夏夜之梦,夏晚风撑着头看的津津有味。 今天晋城女校不上课,方萤春特意拉着萧舒良陪她来看戏剧来增进感情。方萤春抿着红酒,时不时地注意萧舒良的表情,见他似乎对下面的戏剧提不大上兴趣,伸着手将自己的酒杯递送到他唇边,“喝喝看。” 萧舒良扯了扯嘴角,接过酒杯轻轻摇晃。 方萤春眸光微闪,起身走到椅子后头伏在他背上,双手搭过他的肩环在身前,“最近几天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老是没精打采的?”以前陪着她的时候可从没有这种状况,自从订婚宴过了之后就变的有些奇怪了。
第137页 萧舒良摇了摇头,“就是没什么精神,做事不得劲儿。” 方萤春娇嗔道:“原是如此?我还以为你在惦念着什么人事儿呢。” 萧舒良干笑了两声,脑海里却是随着她的话浮现出了一个人影,红色的旗袍勾勒着窈窕的身姿,红唇凤眼,惑的人心神摇曳。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神情也变的有些恍惚。 方萤春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态,心头一沉,眼中暗含厉色,看来她还真猜对了,果真是惦念着什么狐狸精! 方萤春咬紧了后槽牙,平復了好一会儿才坐回了原位,她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下方的话剧,瞧着平静无波,内心里却早已是翻江倒海。 萧舒良咕噜咕噜地把杯中红酒喝了个干净,杯子一放又无聊地靠在椅背上,他目光随处四转,突地一凝。 坐在右对面包间的人,那弯眉水眸全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搭在膝上的手一颤,勐地站起身来,甚至忘了身边的方萤春,拉开门直接跑了出去。 方萤春尽量保持住自己的仪态,忍了又忍终是抑制不住地将手中的高脚杯砸在了地上,好在包间内铺了地毯,落在地上滚了一圈儿也没碎。她急喘了两口气,看了一眼大开的门没有追出去而是坐到了方才萧舒良的位置上,她靠在椅子上,转着目光。 约莫过了两分钟,泛着冷笑的唇角蓦地上扬,看啊,她找到了。 原来是她啊,倒是没想到,还敢回来呢。 要说萧舒良有多爱夏晚风那是不可能的,他和夏晚风的初遇是在萧老爷好友的女人周雪何的生日当天,夏晚风长的清纯叫那段时间常常混迹在歌舞厅胭脂堆的他眼前一亮,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心动不如行动,直接就展开了攻势。 这算是一场属于他的玩乐,但是……在他还没玩儿尽兴的时候,夏晚风没经过他同意就私自退场了,听人说是去了庆城。 她的突然消失让萧舒良摸不着门路,但那时本正在兴头上,倒是有那么点空落落的感觉。 他不爱她,这是肯定,但不妨碍他对她有那么点儿念想,甫一瞧见消失半年的人,难免有些激动。 “晚风……”萧舒良开口叫了一声。 夏晚风看见萧舒良整个人都有些发愣,不过下一刻就恢復了常态,她勾了勾耳边顺直的长髮,冷着一张小脸,“抱歉先生,我并不认识你。” 萧舒良明显不相信,他言语中带着责备,“你当初说走就走,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夏晚风呵呵了两声,一把将人拂开,快步走下楼梯,萧舒良想赶上去追,却被几个人拦住一直等到夏晚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那几人方才转身跟着下去。 等到萧舒良出了剧院大门,夏晚风已经坐上了车,他双眼大睁一脸不可置信。 方才因为见到人太过惊讶倒是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些事儿,现下缓过来便察觉到了不同。夏晚风家里有多穷他再清楚不过了,可是……那一身打扮和随从还有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的车…… 越想着萧舒良表情开始龟裂,他气沖沖地坐上自家的车叫司机跟上,眼中隐隐带着火,他倒要看看这女人攀上了个什么货色! 从剧院出来的方萤春差点没把自己的包甩出去,她是跟萧舒良一起来的自然也是坐的他的车,现在萧舒良连人带车都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倒是把未婚妻一个人丢在这儿! 方萤春的脸冷的都快掉冰渣子了,她在剧院门口站了一会儿,抬手招了个黄包车。 夏晚风早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萧舒良,吩咐司机在城里多绕了好几圈把人甩掉后才慢悠悠地回了家。等到她回去已经是七点多了,她姐姐和疑似她姐夫的男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夏晚风端起餐盘,笑道:“我上去陪奶奶一起吃。” 她熘的很快,楚意哑然失笑,鬼机灵。 夏晚风一走阿芮就把她今天的行程上报,“晚风小姐今天在剧院碰见了萧舒良,萧舒良跟了她一路,最后被甩掉了。” 楚意喝了一口汤,淡淡道:“知道了。” 在晋城总会碰见萧舒良的,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依夏晚风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会想和他再有牵扯,这样就很好,至于其他的事儿自有她这个姐姐在呢。 晚饭过后已经是八点了,楚意去花园逛了一圈消食,回来的时候封衍正坐在沙发上翻看帮佣替他寻来的外文名着。 她走近抽掉了他手中的书,鸦青的睫羽打落一片阴影,“我想现在少帅应该去洗个澡。” 封衍站起来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他解掉衣服上的前两颗扣子,低声道:“夏小姐说的对。” 帮佣带着封衍去了客房,楚意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沐浴,等她穿着水粉色的丝绸睡袍擦着头髮从浴室出来,阿芮已经带着封衍来敲响她的房门。 她把房门打开,阿芮便离开了。 楚意又坐回到梳妆檯前对着镜子擦拭头髮,封衍倚在紧闭的房门前静静地看着她。楚意将半干的长发撩到身前,扭着头迎上他的视线,一步一步靠近。她伸手点在他的下巴,呵气如兰,“少帅,你该办正事儿了。” 封衍把她扣在怀里,抚上那双细长妩媚的勾人凤眼,整个人都似乎被勾吊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他伸着手放在她的心口却发现没有丝毫异常。
第138页 他剑眉微挑,头靠着身后的漆红木门,双眸仿若暗夜下的深潭,声音微哑:“抱歉,业务不大熟练,大概需要夏小姐你的帮助。” 楚意怔了一下,拧着眉扒拉着他的上衣,面上竟是万分嫌弃。封衍低眸看着她的动作,抓住她的手。楚意仰头看着他,他薄唇轻抿,“夏小姐,你说就行了,粗活儿我来干。” 楚意翻了个白眼,烦躁地摆了摆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拖着把人丢在了床上,她俯身双手撑在他头两侧,瞧了他一会儿,冷哼一声的同时把他的上衣撕成了破布,“大老爷们儿睡个觉麻烦的要死,再唧唧歪歪,老子弄死你。” 封衍:“……”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第71章 歌女要改行(六) 这一系列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封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房间内的灯大开着, 楚意虚着眼满意地欣赏着男人结实的肌肉,她伸出手摸了一把, 手感相当不错。 她歪着头,长发散在身侧垂落在他的胸膛上, 微微带着点儿凉, 封衍总算是回过了神来,他那漆黑的眸子愈显幽深,缓缓抬起双手拉着人扑在了他身上。 “夏小姐让我很意外。”他道。 楚意滑着手在他的腰际摸索, 直到那身体越发紧绷也不曾停下, “少帅好像很喜欢说废话。”她的手肘抵在他的身上慢慢支起身子,腾出手来捏着他的下巴, 凤眸睨着他,“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封衍听着她的话非但没恼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翻身将人压在床上颠倒了位置,道:“信。” 他的手骨节明晰修长, 捻着她腰间的系带轻轻一扯,柔滑的睡袍便散开了来,他也不四处瞧只一心一眼地盯着她的脸。她凤眼微眯着, 卷翘的睫毛微微轻颤恍若羽毛尖儿挠动着他所有的神思, 那种酥麻入骨的感觉便钻全身。 封衍觉的自己很难受, 身与心都难受的快炸了,他含住她的双唇,带着薄茧的手在她身上游走。他的动作带着略略青涩, 她的光洁的手臂曲在头边,压着铺散的捲髮,微瞌着眼,下意识地回应着他。 他瞧着她的眼,水光里好似映着他的模样,那颗渐渐沉溺于情欲的心突然变的明亮,他捧着她的脸,轻吻着她的眉眼她的双唇,怔怔然一时竟没了动作。 不上不下的难受,楚意在他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眉峰微蹙投入下一轮征战。 “也许我们曾经见过。”上辈子,上上辈子,亦或者很久很久以前。 他突地一句话随着唿出的灼热气息钻入楚意的耳中,她轻抿着唇压住到嘴的呻吟,掀开眼帘,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眼中因为情欲而升起的迷离恍惚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转而取代的是一片清明。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风风韵韵,霎是好听。 他拂去她额头汗湿的碎发,一字一顿回道:“也许我们曾经见过。” 楚意扯了扯嘴角,打量着面前这张从未在记忆中出现过的脸,脸是陌生的,但……她的手落在那双足引人沉沦的眼眸上,这儿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印象,和她记忆里某个人的眼睛有些微的相似。 至于是谁……她拧着眉苦思冥想,活的太久了,哪怕只是待在乌暄山也见过不少人神妖魔,根本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便不想了,她勾了勾头髮,随便吧,管他是谁呢……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微微一笑,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呢。 长夜漫漫,享受就好了。 …………………… 封衍醒过来的时候墙上挂钟已经指到了九,对于一向准点准时起床的他来说过了点还躺在床上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本来同床共枕的女人已经先他一步起身换了一袭淡青色的旗袍,她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撑着头看着下方的花园。 “醒了?”她听到声音道。 封衍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头颇不是滋味儿,他自认为昨天晚上表现的还不错,没想到今天早上一起来就承受到了重击。 他快速地扣好纽扣,应了一声,楚意颔首,抿了一口杯中的白开水,“那少帅慢走,我就不送了。” 封衍:“……”这女人是穿上裤子不认人是吧? 他好歹辛苦了一晚上,早饭都不留他吃的吗? 封衍顶着一张暗沉沉的脸也没回家直接去了军营,刚到门口就看见张副官立在那儿,张副官也瞧见了他,方才往前了两步被他那含着刀的眼神一扫,吓的连忙碰靴立正。 “站在这儿干什么?”封衍冷声问道。 “报告少帅,等你。” 封衍懒的看他,迈着长腿大步往里走,张副官唿了一口气跟上,边走边问道:“少帅,怎么样?献身成功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封衍定住脚步,冷森森道:“你找死是吧?” 张副官苦着一张脸,心里头刷了一串儿哦豁,“看来是失败了,少帅,咱们要不要重新制定计划?我去试试?”再这样拖下去对他们很是不利啊,为了大局他愿意奉献牺牲! 封衍强忍住拔枪的冲动,一脚踹过去,“滚!”
第139页 张副官被这力道十足的一脚踹的连蹦了好几下,捂着屁股赶紧熘了。 楚意这几天闲够了,开始接手九宗会在晋城的大半产业,每日忙进忙出的,至于手里头的那批东西她也开始在暗地里慢慢地转移给封衍,只不过物资庞大,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完全移交,也就没有放出什么风声。 对于王三巧请她去封公馆做客,楚意还是有点儿诧异的,说实在的,她现在更多心思放在方萤春和萧舒良身上,对于原主的这个母亲她还没真想好该怎么收拾她。 “夏小姐想要喝点儿酒还是咖啡?”王三巧坐在白色的椅子上,身边是两棵高大的柳树,女佣站在她右手边等着吩咐。 楚意望着蓝天白云,“茶,谢谢。” 王三巧笑意盈盈,手搭在两人中间的白色小圆桌上,指甲上涂着红色美甲油,那是冯氏百货刚刚从国外引进来的新鲜货,很是受太太小姐们的欢迎。她将桌上的巧克力蛋糕往楚意面前推了推,白皙手腕儿上的萤翠玉镯相当惹眼,“夏小姐尝尝看。” 楚意拿着勺子挖了一团,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 王三巧心里头突然不大爽快,对面的姑娘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穿着一身旗袍,那勾勒出来的妖娆身姿便是一般女人都移不开眼。 人都喜欢拿自己与别人作比较,王三巧自恃美貌少有人能比得上,和其他夫人喝酒谈话的时候总带着一份傲气,哪怕别家的太太们压根儿看不上她,却也不妨碍她自己孤芳自赏。 “夏小姐从庆城来想必对晋城不大熟悉,我在这儿呆了好些年,夏小姐若是有兴致,下午一起出去瞧瞧逛逛?” 楚意吃了两口便觉得有些腻,放下勺子擦了擦嘴,“我原是晋城人。” “这样啊……说起来还不晓得夏小姐的闺名。夏小姐来夏小姐去的,听着怪是生分。”人都称她夏老二,二姐,玫瑰小姐之类称唿,具体名姓倒是没有流传出来、 名字?楚意闲闲地抬眼看着她,“你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们本就生分。” 王三巧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东拉西扯了一会儿总算进入了正题,“听说夏小姐手上有些好东西,不知道找到了买家没有。” 楚意:“你是替谁问的?封大帅?还是少帅?” 王三巧拿着手绢掩了掩唇,“都是一家人,一样。” “不一样,封大帅和封少帅都来找过我。”楚意含着笑,继续驴她,“如今我正是在这两人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你不妨与我提提建议,我也好做个参考。” 王三巧眸光一亮,来来回回犹豫了许久,终是嘆了口气,回道:“大帅和少帅是亲父子,两人却时常置气,大帅面上不说,这心里头还是盼着少帅好的。” 楚意看着她那矫揉造作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这女人难不成还真代入封公馆女主人和封衍他妈的身份里去了? 楚意在心里头哈哈大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有帮佣来说是封衍回来了。 王三巧本是装的有些忧愁的脸霎时喜笑颜开,她勾了勾脸颊边的秀髮,细声细语地吩咐帮佣去准备吃食,又吩咐人送楚意离开,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往屋子里去。 女人对于女人的意图总是更加敏感,更何况还是楚意这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哦不对,她是老神仙。 她拒绝了帮佣送她离开,“我正巧找封少帅有事。” 哎呀,王三巧真是人老心不老,吃了老子还惦记着人儿子呢。这是想双管齐下,想齐人之福?啧啧啧,有意思,真有意思。 楚意慢悠悠地往里走,帮佣想去禀告却被阿芮拦住,她摇着小扇倚在门上,看着里面的那一幕顿时忍不住笑了。 封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往外走,王三巧踩着高跟鞋楼上去,在距离两步远的时候,那女人脚一歪‘不慎跌倒’就往封衍身上靠去,离的太近脚不好踹,封衍反射性地就要往旁边闪,奈何王三巧眼疾手快扯着他的军装袖子就倒在了他怀里,双手一抬扒在了他肩上。 封衍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王三巧惊唿了一声,连忙站直身体收回自己的手,只是收的时候指尖不大小心从他的喉结上滑过。 王三巧确实长的美又保养得宜,她有一双和原主如出一撤的凤眼,双唇丰润,皮肤白皙。下面前凸后翘,包裹在旗袍里的胸部相当可观。她脸颊微红,凤眼勾挑却不觉轻浮,那一举一动的自然妩媚很是惑人。 在方才的那番交谈,王三巧展现出来的演技几乎不忍直视堪称车祸现场,但是在勾引人的时候,她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当然这也有可能并不是什么演技,而是天生的技能,这女人简直就是天生的狐狸精。 “少帅没事吧?”王三巧抬起那盈盈双目,里头含着满满的担忧和赧然,“都怪我不小心崴了一下,累的少帅帮我一把。” 封衍一把将手中的文件袋摔在餐桌上,阴鸷的视线看的王三巧一愣,他抬手一颗一颗地解掉衣服上的纽扣,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砰的丢在地上,转头对跟着楚意过来的帮佣,阴冷着声道:“把衣服拿去烧了,再给我端盆水过来。” 家里头的人一向怕他,见他发话,捡起地上的衣服拔腿就跑,不过一会儿又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第140页 封衍拿着帕子擦了擦脖子又洗干净了手,拉着盆子的边沿往旁边用力一扯,连盆带水砸落在了王三巧的脚上。水溅了她一身,她惊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方一抬头就看见对着她脑门的枪口,黑洞洞的,只要拿枪的人手指一勾,她今日必定玩完儿。 “我是不是很早就警告过你离我远点儿?”封衍扯了扯身上浅绿色的军中衬衣,“看来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笑。” “少、少帅……”王三巧咽了咽口水,举着手缓缓地往后退,地上淌着水,她踩了两步便砰的一声滑落在地,疼的她大叫了两声。 她摔了,封衍的手也随着下移,他的眉梢眼角都藏着狠厉,王三巧这下是真的有点儿后悔了,不该这么莽撞的。 “你在干什么?!!”从楚意后面勐然蹿进来的男人打破了室内气氛的凝滞,他扶着王三巧站起身来,搂着她在怀里,怒道:“孽子,你居然敢拿枪指着你王姨!” 封衍抬手一转,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封大帅,冷声道:“不止她,我还敢毙了你。”封大帅气的跳脚,封衍却是一挑眉将枪收了起来,抬腿走到楚意面前,低眸凝着她执扇掩唇的脸,“看的似乎很开心?” 楚意收起扇子拍了拍手,笑道:“毕竟很精彩。” 封衍执着她的手落下一吻,“承蒙夸赞,不知夏小姐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喝杯咖啡。” 楚意侧身挽着他的胳膊,“当然。”两人一起往外走,楚意偏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少帅你今天简直帅的合不拢腿,有兴趣来一发吗?” 封衍:“……”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不大合适? 而且……呵,女人,你以为才隔了几天,我就不记得你当初穿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冷酷无情了吗:) 第72章 歌女要改行(七) 什么算是美人?封衍心中没有概念。 封大帅在遇见王三巧之前, 是个风流浪荡远胜萧舒良的人, 拜他所赐,封衍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漂亮的女人, 各形各款,她们或妖艷妩媚或柔弱清纯, 常常能叫那姓封的走不动路。大概……那就算是美人? 封衍喝了一口咖啡, 眉眼舒展。坐在对面的女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只微抬着手轻轻搅拌着咖啡,他却移不开眼。 现在想罢……这才算是美人吧, 他心中的美人。 楚意知道封衍在看她, 但她依旧悠闲自得,两人喝了咖啡, 封衍还有公事去了军营,楚意打了个呵欠回家睡了一觉。待她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六点了,瞧过养病的夏奶奶她这才问起了夏晚风。 阿芮回道:“应该快回来了。” 楚意嗯了一声,转着手中的钢笔, “那几个人找到了吗?” 阿芮是她心腹,自然晓得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问的是什么,她整理着书桌上的资料, 道:“找到了, 那几个小混混没什么名堂, 整日就在街头巷尾晃悠。” 楚意拧开钢笔盖子,在面前的白纸上画下一个大叉,吩咐道:“看着他们, 盯紧些。” 阿芮虽然疑惑她为什么对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混混感兴趣,却也还是颔首应下。 “冯家递了请柬来,说是家中小女生日,问您有没有时间,想藉此机会与你谈谈。” “晚上再说。” ……………… “晚风,你走慢点儿。”梳着双辫的女学生挽住夏晚风的胳膊,不大开心的晃了晃,“说好了今天去我家帮我过生日的。” 夏晚风听她一提才想起这茬,尴尬地摸了摸胸前的长髮,“我都给忘了。” 冯芸芸瞪了她一眼,“现在想起来了?” 夏晚风见她是真的有点恼了,连忙低声哄着,好不容易冯芸芸脸上带了些笑,她才舒了一口气,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蛋,“礼物还在家里。” 冯芸芸轻哼了一声,“不碍事,走走走,再晚些我爷爷奶奶他们就该等急了。” 在所有同学里冯芸芸只邀请和她玩得最好的夏晚风,但碍于她的冯氏百货小姐的身份,家里另外散了请柬,来的人不多却也不大少,几乎都是同辈的小年轻。 其中有好几个夏晚风都认得,比如……方萤春,周雪何还有萧舒良。 率先发现夏晚风的是周雪何,周雪何和夏晚风是老相识了,在她还没去庆城的时候,她们是同班同学。周雪何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日子过的不大好,后来攀上了一个车行老闆,搞起了不正当关系。 她年轻漂亮又鲜活,那车行老闆很是喜欢她,吃穿住行从不短了她的,当初夏晚风和萧舒良就是在她生日的小宴会上认识的。 萧舒良对夏晚风死缠烂打的时候,周雪何可没少瞎掺和,她明知道萧舒良是个什么货色,从未与夏晚风提及过不说,还常常在她耳边说些好听的话,就差把情圣的名头安在萧舒良身上了,要说夏晚风和萧舒良这一出,周雪何居功至伟。 “夏晚风!你怎么在这儿啊?”周雪何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小洋裙,靠近后一身惊唿,脸上的浓妆配着过度惊讶的表情,有些滑稽好笑。 夏晚风也的的确确笑出了声来,一面抑着笑一面举起高脚杯,“很明显是来参加冯小姐的生日晚会。”
第141页 因为被冯芸芸直接拉到冯家,夏晚风身上还穿着白色长袖衬衣配了一条天蓝色的及踝长裙,再加上那一头养了差不多大半年的又直又顺的长髮,干净清纯的模样看的周雪何肚子里的酸水都快冒出来了。 她阴阳怪气道:“哎哟,不过半年不见真是大变样啊。”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你可真行啊,这一身儿我前些日子可是冯氏百货里头瞧见了,舒良想给萤春买都没捨得手里的钱,看来你这是攀上大主顾了。” 夏晚风脸上的笑瞬间隐没,冷声道:“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别想着别人跟你是一路货色。” 周雪何脸皮子抖了抖,张嘴就要骂回去,萧舒良却是突然出现在了她旁边,手一伸拽住了夏晚风的胳膊,“夏晚风!” 夏晚风挣了好几下,奈何男女力气相差太大,萧舒良怕她跑又用了十足的劲儿,半天也没能挣脱,她冷着小脸,剜着萧舒良道:“放手!” 萧舒良好不容易抓住她哪能听着话就给放了,他咬牙切齿,“你今天不跟我说个清楚明白,哪儿都别想去!” 夏晚风只觉好笑,“我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你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萧舒良被她那无所谓的表情气了个倒仰,勐地拔高声音,“为了钱出卖自己,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夏晚风吗?啊?” 周围意味不明的打量视线和窃窃私语让夏晚风瞬间涨红了脸,楚意给她带着的人手被她留在了外面,身边这些不认识的人更加不会帮她,她被萧舒良紧拽着手隐隐有些发疼,她紧抿着唇,将另一只手里端着的红酒尽数泼到了萧舒良脸上,趁着他松手抹脸的时候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冯芸芸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拎着裙子跑了过来,扶住夏晚风,“怎么了这是?” 夏晚风揉着手腕,冯芸芸连忙把她拉近了些,“是谁欺负你了?”她转着眸子一眼就看见幸灾乐祸的周雪何,秀眉倒竖,“周雪何,又是你找事儿是不是?” 周雪何挺怕这位年纪不大脾气挺沖的冯家小姐,她退了两步走到方萤春身边,反驳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冯芸芸不信,正在给萧舒良擦脸的方萤春将手中浸湿的绢帕甩到地上,直眉怒目道:“冯小姐的生日晚会原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了?这干的是什么事儿?” 冯芸芸瞅了瞅狼狈的萧舒良,碰了碰夏晚风的胳膊肘,“你干的?” 夏晚风点头将方才的事小声说与她听,冯芸芸闻罢抚掌大笑,“晚风你还是性子好,要换了我连着酒杯都砸他脸上,什么玩意儿?” “冯芸芸!”方萤春哪里忍的人这样针对萧舒良?厉声喝道:“舒良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她夏晚风当了婊子还想给自己竖块贞洁牌坊?舒良念在相识一场劝她莫走歪路,怎的还叫你们如此编排!” 大厅里有一瞬间安静,随之而来的是愈加热烈的讨论声,夏晚风气的直打哆嗦,却在下一刻瞥见了走近的熟悉人影。 “你骂谁是婊子?” 方萤春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反射性就要转过去,却被当头的酒水淋了个透心凉,她就着袖子胡乱抹了两下怒然睁眼。 捻着空酒杯的女人正笑看着她,黛眉凤眸,红唇白肤,端的是美人做派。她比她高出半个头,旁边立着的是皮衣高靴的短髮女人,身后是四个戴帽的黑衫男人,这个情景无端叫她想起当时她和萧舒良的订婚宴。 “我在问你话呢。”楚意拿着酒杯抵住她的下巴用力扳了起来,唇角泛着笑,“你方才骂谁呢?” 冯老爷和萧方两家都有合作,这个情况下只能和稀泥打哈哈,楚意瞥了他一眼,他尴尬地推了推鼻樑上滑落的眼镜倒是没有再开口。楚意将酒杯往下移了移杯口戳在方萤春的脖子上,用力一压,方萤春张着嘴难受地抓住酒杯,从楚意手里夺过来丢在了地上,碎裂一片。 “晚风,过来。”酒杯被夺楚意也不在意,她对着夏晚风招了招手,待夏晚风走近,方指着方萤春,矜傲地微抬下巴道:“你姐姐我是九宗会的人,你也合该晓得些咱们九宗会的规矩,从来都是我们动人,还没有人敢无故来动我们。 ” 她把夏晚风往前一推,“自己去把场子讨回来。” 夏晚风偏头看了楚意一眼,见她满脸淡漠不搭不理,有些纠结地轻咬着下唇。 她久不动作,楚意有些不耐烦了,好在夏晚风及时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心一狠抬起手就一巴掌扇在了方萤春的脸上,那响亮的耳光叫她自己都惊了一下,缓了缓才大声道:“你的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再有下次我必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夏晚风有些惴惴地退到楚意身边,楚意却是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好姑娘,你可得说到做到。”无论现在还是以后,做什么都好,万不能做个忍气吞声的包子,人的善良与容忍得是有度的,过了那个度可就不好了。 这生日晚会再留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楚意直接带着夏晚风回家,临走时分了一缕目光给方萤春,她平日那张娇俏的脸如今却是阴沉沉的渗人。楚意搂了搂披肩,在冯老爷的客气声中离开,她唇角微勾,方萤春,你接下来的动作可要对得起我给你准备的好东西才是啊。
第142页 夏晚风因为晚会上的事心情不大好,早早地便睡了。楚意在书房处理事情一直到九点才晃回了房间。 她一推开门就看见双手插兜靠在窗边的男人,楚意轻笑着坐到梳妆檯前,“少帅从哪儿进来的?” 封衍回道:“从大门走进来的。”他还没有什么表示,阿芮二话不说就把他领到这间房来了。 阿芮一向知她心,楚意点了点桌面,挑眉道:“那少帅又是来干什么的?” 因为那批货的缘故,封衍这些天没少和她打交道,对于她的性子也了解了五六分。她这般问,指不定心里头打着什么整他的算盘呢,说不定一个不高兴还得把他丢出去,若真是被丢出去,还怎么交流感情?? 封衍在心中嘆了口气,解掉上衣纽扣,躺倒在软床上,“还是来献身的。”她冷酷她无情她穿上裤子不认人,他还能怎么办?躺平任睡呗,谁叫他喜欢呢。少帅他啊……果然还是堕落了。 第73章 歌女要改行(八) 楚意做事一向随性, 兴致来了任是谁也挡不住, 更何况人自己送上门来的,她自然是照单全收。 男欢女爱本就是世俗常事, 她如今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 又是风流一夜,楚意依旧先一步醒过来, 已然整理好了妆容。她不说话, 封衍苦逼地套上衣服裤子准备直接回军营去。 “少帅不打算留下来吃个早饭吗?”楚意取了个发绳将长发扎起来,率先一步走到房门边,手握着把手拧开, 侧身瞧着他。 封衍顿了顿, “当然,求之不得。” 夏家的早餐很简单, 封衍端起手边的白瓷碗,闻着里头的肉粥的香味,莫名有些心酸,真不容易, 陪睡了两次才吃到这么一碗肉粥,少帅他过的真是太苦逼了。 他捧着粥神色变换,夏晚风莫名其妙地瞅了他好几眼, 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放在自己碗里, 偏头对着楚意问道:“姐夫是昨晚没睡好吗?”总觉得精神头有些不对。 楚意舀了一勺子粥, 轻吹了两下,淡声道:“毕竟晚上干的都是些力气活。” 夏晚风:“σ( ° △°)”姐,我还小还年轻, 不适合听这些!! 夏晚风红着脸快速地灌完了一碗粥,噔噔噔地跑上了楼,拎着自己的包飞快地熘了,“我去学校了。” 九宗会在晋城的势力发展井然有序,除了刚开始的几天初初接手事物会比较忙以外,楚意大多时候都比较清闲,相较之下封衍平日就要忙得多,哪怕再是多想留一会儿也不行,他吃了早饭后便心满意足地直接去了军营。 张副官觉得自家少帅今天走路都带风,就连碰见大帅的时候都难得的给了个好脸色,他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笑道:“少帅今天心情很好嘛。” 封衍坐在椅子,“跟你说你也不懂。”万年老光棍瞎打听个什么劲儿? 张副官抽了抽嘴角,转而说起了正事。 ………………………… 晋城女校早八点半准时上课,夏晚风今天去的比平时早些,到教室的时候还没几个人,她拿出学校印制的英语课本复习昨天的内容,冯芸芸一进教室就拖着凳子挤到她旁边,趴在桌上,八卦道:“昨天你跟着你姐姐直接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你呢,哎,你和萧舒良那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昨天晚上她听的不清不楚的,一直到最后也没能掰扯个明白。 夏晚风和冯芸芸关系好,再加上这事儿昨天被这么一闹肯定有不少风言风语传出来,她也不瞒她,将当初和萧舒良的那些个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冯芸芸撑着脑袋满脸嫌恶,“萧舒良那人也就方萤春当个宝贝,跟谁都惦记她男人似的。”她压低了声音,“你刚到咱们学校不知道,方萤春表面上是个活泼大方的性子,可实际上跟西方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没什么两样,一个月前隔壁班有个女生和萧舒良一起吃了个饭,她暗地里把人收拾的可惨了,到现在都不敢到学校来。” 夏晚风对方萤春的印象仅在于萧舒良未婚妻这个身份,对于其他的倒不是很清楚,听见冯芸芸这么说,很是惊讶,“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冯芸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的消息渠道多着呢。”她晋城女校万事通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夏晚风抿着唇笑了笑,两个人说着八卦,学校里也正传着昨天晚上冯芸芸生日晚会上的八卦。 方萤春一到学校就收穫了一大波关注,她是个高调的人,家世不错又出过国,长的也挺有辨识度,在晋城女校里算是个风云人物。 昨天晚上她又是被泼酒又是被扇巴掌,还顺带扯出了那么点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学校生活本就无聊,这样的事儿拿出来说不过一会儿就你传我我传你的传了出去。 教室里几个女学生挨在一处,声音不大却也能叫所有人都听见。 “你说方萤春胆子怎么那么大,九宗会的人都敢惹。” “谁知道夏晚风来头那么大?估计方萤春以为人家没后台好欺负呗。” “是啊,刚开始方萤春那话说的可难听了,可人家姐姐一出来,当众被夏晚风一巴掌扇过去,屁都不敢放。”
第143页 “她不是一贯欺软怕硬?她就那德行。” 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为方萤春说一句好话,大家都不是蠢的,一年的相处,她的行事作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方萤春将书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说话的几个女生这才发现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当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方萤春在学校捱了大半天,走哪儿都能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假回家去了。 在家里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又坐车去了萧家找萧舒良,却没想到刚巧碰见萧舒良穿的光鲜亮丽手抱着红色玫瑰花上了自家的黑色别克。 方萤春的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她可不会觉得那红艷艷的花是送给她的,她不喜欢玫瑰身边的人都知道,萧舒良更是清楚的很。 方萤春坐在后座双手紧抓着放在双膝上的小包,眼见着萧舒良的车子驶出街道,她阴沉着脸吩咐司机道:“跟上。” 萧舒良去了夏家。 他是个风流浪荡的性子,这些年交往过的姑娘林林总总加起来约莫能有一个排,南地三省稍有些姿色的随便拎一个出来十有八九和他有那么点关系。 自打那日订婚宴上见过一眼之后,他是日日惦记着那娇艷似比玫瑰的容颜,萧舒良低头闻了闻手中的玫瑰,面上露出一丝恍惚,没想到那位夏小姐居然和夏晚风有关系,如果早知道,昨天晚上他就不会闹那么一出了,也不晓得夏小姐有没有怪罪于他。 车子在铁门外面停下,萧舒良忐忑地抱着玫瑰花下了车。 楚意听到阿芮的话有些不大确定地再问了一遍,“你说谁在外面?” 阿芮走近了些,回道:“萧家公子萧舒良,他说是为昨晚的事情来同你道歉的。” 楚意本是打算出门的,抬脚一转改变了主意,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萧舒良那张脸,“就说我不在,让他滚。” 阿芮亲自与帮佣嘱咐了一番说辞,楚意则是坐在沙发上冷笑连连,昨晚受委屈的分明是夏晚风,做什么来与她道歉? 楚意托着下巴琢磨了一番,原主以前在歌舞厅的时候多是画浓妆,和她现在的模样大不相同,她回到晋城大家只知道她姓夏,除了白三和个别亲近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儿,萧舒良应该没认出她来,如今上门想必是色心大发,老毛病又犯了。 楚意嗤笑,马上都要结婚了还不消停,这男人也就方萤春当个宝。 她开了留声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看书。外头的萧舒良听到她不在的消息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丧气的很。 他把玫瑰花往年轻的帮佣面前递了递,扬起温和的笑脸,“那麻烦你替我将这花转交给夏小姐,请务必将我的心意带到。” 帮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的目光扫过那花带着淡淡的嫌弃,清声道:“我们那花园子种了大片的玫瑰,几个姐妹天天侍弄着,鲜活的很,萧少爷手上的这些还是自己拿回去熏屋子吧。” 萧舒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那头拐角处的方萤春却是气的差点儿抠破了自己的手心。 她哪里晓得萧舒良是奔着楚意去的,只以为他心里头还惦记着夏晚风。她靠在车椅上,隐隐能听见远处电车铛铛铛的响声,默了默关上窗叫司机回家,虚瞧着膝上紧攥的手,眼里含着泪却使劲儿憋着不叫它落下来。 萧舒良对方萤春的感情很简单,四分喜欢六分随意,真心有但很少。 但方萤春对萧舒良的感情那是实打实的,她对他的喜欢几乎到了一种难以想像的程度。 偏执又疯狂,扭曲又可怕。 只因萧舒良在年幼时救了她一命,她就把后半生完完全全地放在了他身上。萧舒良是她的,里里外外都是她的,只能是她的。所有妄图想从她手里抢走他的人,她都会让她们为自己的想法付出代价。 方萤春眼中的泪意渐渐散去,随之填满的是如浓墨般的暗沉。 最近的晋城很是热闹,萧家少爷又有了新的猎物,日日都往夏家跑,哪怕次次都被拒之门外依旧乐此不疲。 大家也都如方萤春一般从未往楚意身上想过,一个能在九宗会爬到二把手位置上的女人,也没几个有那胆子往前凑。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萧舒良是瞧上了夏老二的妹妹夏晚风。 封衍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当他下午结束训练再一次准备去献身的时候,恰巧和日常到夏家大门口打卡的萧舒良碰上了,更巧的是萧舒良这天刚做了一首诗,正深情款款地对着大铁门朗诵。 当听到开头的玫瑰小姐几个字的时候,封衍整个人都不好。 他长腿一迈跨到萧舒良面前,扯掉他手上写着情诗的纸,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直看的萧舒良双腿打颤才眯着眼道:“你天天都来这儿?” 萧舒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他那副怂样突觉的好笑的很,封衍心情稍好了些,把那张纸重新丢到他怀里,勾起唇角,懒懒道:“很好,继续保持。” 萧舒良:“啊?” 张副官有个不懂就问的好习惯,他碰靴立正,问道:“少帅,真的不需要动动手脚吗?”那可是你情敌!
第144页 封衍揭下头上的帽子拍了拍,旋即丢给张副官,嗤笑一声,“免费的陪衬,不要白不要。” 他大步往里走,颇为愉悦,受够了姓萧的荼毒,夏小姐见到英俊帅气的他肯定会很高兴的,一高兴说不定今天晚上他又能成功献身了。 第74章 歌女要改行(九) 封衍自信今天晚上又会是个美妙的夜晚, 可惜等了进了门帮佣才告诉他楚意不在。 “少帅可以晚些再来。”家里的帮佣对他还是挺熟悉的了, 客气地端了一杯上好的龙井,细声道。 封衍失望地回家, 离开的时候还冷冷瞪了萧舒良一眼,萧舒良以前被他收拾过, 十分怕他, 诗不念了,情也不诉了,坐上自家的别克车去了歌舞厅寻欢作乐。 封公馆统共就三个主人, 最近因为儿子夺权, 封大帅的那一小部分势力有点儿举步维艰的意思。他还不算老,心里头哪里会甘愿就这么退位让贤, 连着几天都不怎么归家。 封衍回去的时候,家中只一个王三巧。她最近新做了个头髮,放弃了手推波浪纹改换了及腰的大波浪长发,穿着旗袍姿态妖娆地半躺在沙发上撑着头, 指尖时不时地撩动着滑落到胸前的一缕黑髮,她本就生的美,也不知道怎么保养的, 竟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正在收拾餐桌的两个帮佣瞧着瞧着竟是有些发痴。 “王姨太得有四十了吧?”两个帮佣进了厨房, 忍不住出声问道。 “是吧,怎么算也差不多了。” “这看起来不像啊,说她二十几怕也有人信。” “啧, 跟个妖精似的。” “可不,要不怎么能把大帅迷得神魂颠倒的。” 管着厨房的刘婶一人一巴掌打在她们肩上,眼刀飞过去,“少说话多做事!” 封衍目不斜视地上楼,多看一眼都觉得脏,倒是张副官没能经受住美色的诱惑,边走边往沙发上瞟,王三巧一直关注着他们两人,眼波一转掀唇而笑,张副官瞬间酥了半截身子。 跟着封衍进了书房,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少帅,你每天是怎么承受得了的?我觉得我大概能理解大帅了。” 封衍冷着脸取出抽屉里的文件袋,呵了一声,“没事儿就滚。” 张副官暗嘆他家少帅心智坚定,不解风情,但也知道他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王三巧,闭了嘴没再提这茬,待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他走的时候王三巧正端着一盅鸡汤上楼,张副官看了一眼她上楼后的方向,脸色一变,我靠!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那王姨太不会是想给大帅戴上一顶加亮版的绿帽吧?? 张副官抽了抽嘴角,王姨太漂亮是漂亮,但无论怎么样年龄摆在那儿的,她得是多想不开往少帅身上凑?少帅生气起来可是真的会帮她免费开颅的! 张副官非常地想留下来看戏,可惜另有要事只得三步一回头的走了,他望着暗下来的夜空长吁短嘆,王姨太虽身已暮年,这心头壮志却是丝毫不减,厉害,厉害! 门外响起敲门声,封衍以为是刘婶给他东西上来,头也没抬道了一声进来。 王三巧推开门就看见坐在书桌前正在看着什么封衍,军装穿在他身上和封大帅身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封大帅是花丛浪子,年轻的时候总带着一种痞性,现在年岁大了,那股子痞性渐渐消了反倒不比以前来的吸引人,少了些勾人的魅力。 但封衍不同,他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怕性子冷漠了些,却也能让她感到鲜活的气儿,这个年轻的男人够冷够狠,叫她很有征服的欲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是爱极了他身上的气息味道。 王三巧踩着高跟鞋慢慢地走了进去,想当初她刚到封公馆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个鲜嫩的小少年呢,当时她还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一转眼光是这么坐着都能叫她流口水了。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封衍立马觉出了不对,他皱眉抬头,看见王三巧的同时脸便沉下来,“谁让你进来,滚出去。” 王三巧笑若春桃,不疾不徐地把鸡汤放在桌上,“方才我敲了门,可是少帅你叫我进来的。” 封衍斜了斜身子,眉眼一压,“我再说一遍,滚出去。” 王三巧好不容易找着机会,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她抬手撩了撩长发,手撑着桌沿半靠着,腿伸的远些,高开叉的旗袍随着她的动作裂开露出细白的大长腿。她的皮肤很好,白滑细腻瞧着竟如羊脂白玉,莫说四十岁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都没几个能比得上,对这一点就是她自己也颇为得意。 “少帅的书房我还是头一次来。”王三巧指着墙上的山水图,“那是段先生……哎呀,少帅你这是做什么?” 腰间抵着的手枪叫王三巧气息一滞,不过她早有准备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嗓音柔媚含着几分委屈,“我可是什么都没做的。” 封衍不为所动,王三巧俯身凑近了些,双目含情,“少帅,男人还是要温柔些才能叫人爱。” 她说话动作间有淡淡的香味儿钻入鼻息,封衍勐地站起身,冷看着没有动作,王三巧扬眉一笑,站直身体抬脚走了一步,谁知那一步尚未走完大腿上便是刺骨的疼意,伴随着一声振飞窗外雀鸟的枪响。
第145页 王三巧跌坐在地上,腿上涓涓流淌的鲜血浸湿了石榴红的旗袍转变为暗红,当疼意席捲全身直冲大脑,她破嗓惊叫,捂着腿疼的直打哆嗦,“你、你……” “我警告过你的吧,离我远点儿。”封衍半蹲下,手握着枪抬起她的下巴,表情放松只眼中含着几分狠厉,“乖乖地待在封志云身边当个猴子耍戏给我看,这样才能活得久些,明白吗?” 因为听见枪响,已经有手下端着长枪跑上了楼,发现封衍没事便立在门口等着。封衍起身整了整衣襟,他没打算要王三巧的命,这个女人奇奇怪怪的,在他没弄明白或者失去兴致之前,她还不能死。 在屋里待了一会儿,身上也沾了些血腥味儿,封衍回房间换了身衣服,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开车去了夏家。 夏晚风已经睡觉去了,他的夏小姐还没回来,帮佣给他上茶后就忙自己的事儿去了,整个大厅里也就封衍一个人,他百无聊赖之际靠在沙发上假寐起来。 而此时楚意正坐在车里揉着太阳穴听阿芮说话。 “方萤春最近连学校都没去了,除了缠着萧舒良外暗地里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儿,昨天她身边的小莲联繫了那几个小混混,只不过隔得太远,我们的人没能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楚意抽出一根女士香菸夹在手上,她也不点着就拿着玩儿,凤眸盯着外面一闪一闪的路灯,道:“最近几天你暗中跟着晚风,只要方萤春敢针对她,无论她做了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阿芮点头应是,车上安静下来,除了浅浅的唿吸声便只有行车时风往里灌的声音。 沉默半晌楚意又开了口,“王三巧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阿芮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皱,“王三巧十几年前就做了封大帅的姨太太,这些年除了比较遭人厌外没什么特别的。”她顿了顿,“不过,她瞧着年轻不显老,最近换了个跟您差不多的髮型,总觉得你们俩人有点儿像。” 楚意弯唇,“是吗?”当然像啊,那可是‘亲娘’呢。 车子驶回家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楚意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稍稍有那么点晕乎,不过倒也还好不太严重。 “小心。”封衍在她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声响,方睁开眼睛就看见她走了进来,她步子有些不稳身上又满是酒味,他身体先脑子一步把人搂在怀里,半抱着到了沙发上。 楚意看见封衍还挺高兴的,她掀起眼帘,含着几分笑,“少帅大晚上的这是在等我?” 封衍坐到她旁边,接过帮佣递上来的茶,应了一声。楚意闻言捂着嘴伏在他肩上笑个不停,手指轻触着他下颌,在那紧緻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移动到唇角,眉眼弯弯,“还是来献身的?” 封衍脸皮子厚的很,递送茶杯到她唇边,待到她靠在他怀里喝了两口之后大大方方地应了。 楚意笑的越发开心,她白皙的胳膊环住他的精瘦的腰身,另一只手落在他衬衣领口解开最上头的纽扣,捂住他的脖颈,“我还真是从未见过像少帅你这么上道的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真是聪明的紧。 “这话我权当做是夏小姐对我的夸赞了。”封衍浮露出笑意,对于她的亲近很是高兴。 大厅里已经没了人,楚意手落在他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上,“当然,这本就是夸赞。”说话间他身上的扣子已经解开了大半,衬衣微敞着,隐隐能看见下面结实的胸膛,楚意凑到他耳边,温声道:“那么恭喜少帅,你今天再次献身成功了。” 她唿吸灼热,声音温软,手上更是不安分,封衍把人搂紧了些,侧头吻上红唇。 两人也不是头一次亲近,只这一个不算深入的吻就勾起了体内的火气,封衍摸索着她身上旗袍的盘扣,抑制住越发不稳的气息,准备抱着人上楼。 而这时本埋头亲吻着他脖颈的楚意却是突地一愣,她鼻尖微动,嗅了几口,蹙眉直起身子,一把将人推开,自己则是斜斜地靠在了沙发的另一边。 封衍一脸懵逼,“怎、怎么了?” 楚意歪着头,手绕着长发,“少帅身上有点儿味道。” 味道?血腥味儿?不应该啊,那味道很淡,他出门时还特意洗了个澡重新换了一身儿,封衍抬手闻了闻却是什么都没闻到,虽开口问道:“什么味儿?” 楚意努力回忆了一下,水润的双眸转了转,认真道:“狐狸精身上的骚味儿。”那味道很浅,但是亲近的时候却是叫她闻到了,她可是很讨厌那味道的。 封衍比起手:“……我发誓,我身边没有什么狐狸精的!!”少帅他可清白可清白了! 第75章 歌女要改行(十) 封衍掩了掩衬衫, 被对面饱含怀疑的视线看的十分不自在, 他觉的自己快无辜死了,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怎么可能有什么狐狸精! 楚意喉咙发干,喝了半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捋着头髮缓缓上楼, “少帅还是隔几天再来吧,我实在是闻不惯那味道。” 封衍:“……”真是透心凉。 楚意沐浴后躺倒在软床上,吊灯晕黄的光落在眼睛里蒙上一层薄雾。
第146页 封衍身上的味道确确实实是狐狸精身上特有的骚味儿, 她虽然没去过青丘或是涂山, 却也见过不少狐妖,甚至她的好友之一魔后卿北就是青丘狐族。当然, 卿北体内有仙族血脉又修炼多年,像她们那样的高等狐族,完全不会受那种味道的困扰。 但对于一般的狐妖,那味道简直就如同么让噩梦魔咒般挥之不散。 狐族想了很多办法, 甚至有时候还跑到乌暄山巅来对着琉璃树许愿,到后来妖界和人间界的交流逐渐频繁,狐族从凡人香粉那里得到灵感, 遍寻仙花神草, 还真叫他们琢磨出了一种能最大程度掩盖狐骚味儿的妖香, 效果不错的很,卿北还特意给她和悯姜一人送了些。 楚意侧身缩进被子里,手捂着额头, 狐妖啊……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世界呢? 她想着想着头越发昏沉,干脆丢到脑后,抱着被子闭眼睡觉,管他什么狐妖虎妖的,还是等她精神头好些的时候再说吧。 这一觉楚意睡的很好,等她慢腾腾地从床上起来洗漱完已经是上午九点了,穿久了旗袍突有些乏味,在衣柜里来来回回许久,最后拎了一条小洋裙。 刚刚过膝的月白色长袖双层勾花洋裙配着白色的高跟鞋,她的气质长相偏向明艷,但这种小清新的调调穿在身上也别有风情,楚意理了理头上半遮的网纱,手搭着刻花扶手下楼。 封衍昨天晚上没能献身成功,他也没离开,而是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客房。 他起的比大多数人都早,照例出去晨练大半个小时,又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才等到楚意起床。 “少帅这是把我这儿当自己的家了。”楚意坐在餐桌边,帮佣快速地端上了早餐,封衍老神在在地坐在她对面,“夏小姐如果觉的吃亏,也可以把我的家当你的家。” “这个建议听起来好像挺不错。”楚意握着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清粥,似笑非笑道:“今天休息?” 封衍颔首,“总得给自己放个假。”好解决终身大事。 “既然这样……出去走走?” “正合我意。” 两人快速地用完了早饭,开始晋城一日游,经楚意昨晚的吩咐,阿芮没跟着她反倒是暗地里留意着夏晚风的安全。 当天下午,方萤春假借冯芸芸的名义将夏晚风约到了方家名下的茶庄,夏晚风以为冯芸芸找她出去玩儿欣然赴约,到了地儿才发现包间里坐着的是穿着一身鹅黄色洋裙的方萤春。 方萤春连着半个月没去学校,夏晚风许久没见过她,今日一看,双眼发肿面容憔悴,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芸芸呢?你怎么在这儿?”夏晚风拉开木椅坐下,环顾四周。方氏茶庄在晋城挺有名气,装潢古典大气,坐在里面喝茶很有情调。 方萤春不答话,食指摩挲着杯沿,水汽氤氲间神情恍惚。 夏晚风在冯芸芸那儿听多了有关于她的事,对她原本算是不好不坏的印象直接跌落谷底,在不喜欢的人面前,人的耐心总是少的可怜,她道:“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她声音飘忽,歪着脖子抬眸,眼睛里的血丝分外明显。 夏晚风知道她说的是萧舒良,正是因为知道,才愈加不耐烦,“你有多喜欢他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国外的时候天天都盼着回国,后来回了国反倒是又怀念以往在外头的日子。”她端着茶杯自说自话,“在国外的时候见不着他,也不见着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我能自己骗自己他也像我念着他一样的心繫着我。而回了晋城,这一天天的就像做梦一样。”她是恨不得立马从噩梦里醒过来。 她也不等夏晚风出声儿,将尚且烫嘴的茶水灌入喉咙,“你说男人是不是都一个样?像我父亲,娶了五房姨太太还嫌不够,昨个儿不知道从哪儿又搂了一个回来,气的几个姨太挨个儿卧床养病。他比我父亲倒还要好那么一点点,玩是玩,不过家里倒还算干净。可我……还是很失望。” “你自己眼光不好就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夏晚风略有嘲讽,“你叫我来就是说这些的?真是抱歉,我对方小姐你的爱恨情仇实在没什么兴趣。” 方萤春挑了挑眉,“你就不想知道冯芸芸现在在哪儿吗?” 夏晚风动作一顿,“你什么意思?” 方萤春喝茶不语,夏晚风急了,拉开椅子双手撑着桌面,“方萤春,你到底干了什么?” “你应该问我到底看见了什么。”方萤春翘着腿身体后倾靠在椅子上,“毕竟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碰巧撞见了些事儿顺便救了她,算起来我应该是她的恩人。” 她抓了抓头髮,继续笑道:“夏晚风,冯芸芸在我手上。” 方萤春撑起身子,走到她身后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夹着纸条,附耳幽幽道:“今天晚上,一个人来接她吧,我如果等不到你或者等到别的什么人,你一定不会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 “你疯了!”夏晚风怒道。 方萤春耸了耸肩,“我早就疯了。”她本来就是个疯子啊。
第147页 方萤春拎着包先离开茶庄,夏晚风愁眉苦脸地回了夏家,她不蠢,真要是按照方萤春的意思一个人过去,她十有八九有去无回,她担心冯芸芸又怕自己中了方萤春套,深思熟虑过后还是准备向自己姐姐寻求帮助。 然而她家姐姐正和封家的野男人四处游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好在阿芮及时现身,才叫夏晚风心中稍定。待到晚上约定时间去了方萤春给的地址。 与此同时楚意在封衍的诚挚邀请下第二次踏入了封公馆的大门。 刘婶的厨艺很好,楚意用了一顿堪称完美的晚饭,挽着封衍的胳膊在外面的小花园里熘达消食。 “怎么没看见封大帅和王姨太?”楚意问道。 “封志云拜访他老友去了,至于姓王的……她腿脚不便,大概在自己房间里。” 封衍说到后面语气有些不大对,楚意问了一句,“腿脚不便?是出了什么事?” “嗯?”封衍环着她的肩,想起昨晚的事儿心情不大好,却也没有隐瞒。他抵住美色诱惑,坚定不移,这分明就是刷好感的大好事儿,他脑子锈了才遮遮掩掩呢。 封衍拉着她坐在白色的鞦韆椅上,使了些力道微微摇晃,将昨天晚上的事一一细说,重点叙述了王三巧不要脸色诱,他威武不屈拿枪崩她的那段。 他说的很清楚,尤其是后面那段为了突出自己更是连细节都没放过,楚意尚未听到末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王三巧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十四岁就嫁给了夏父,那个时候夏爷爷还在,两父子会些木匠活儿,家里生活不说多好却也过的去。原主对王三巧这个妈的印象不深,但是夏奶奶这半年时常提起往事,有些时候不可避免地或多或少会带着她。 在王三巧抛家弃子之前夏奶奶对这个儿媳简直不能更满意,为人孝顺性子温和,家里的活儿一手包圆,外头的活儿也干的出色,里里外外都叫人赞不绝口。 以至于后面夏父死了不到七天她就丢下一家子跑路这事儿一出来,夏奶奶半个月都没能缓过神,这根本就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无论是夏奶奶还是原主姐妹都以为王三巧死了,但事实上她就在晋城,还过上了天天燕窝参汤的好日子,却是一点儿也没想起过两个女儿,更别说救济了。 楚意抿了抿唇,抬头看着二楼亮灯的窗口,想起那女人的妖娆身段。 十几年过去了,王三巧如今已经四十岁了吧, 前几年她故意穿些稍显老气的衣服,充其量叫人觉的她保养得宜,可是最近她倒是不遮掩了,四十岁的人跟二十岁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用阿芮的话说,她们俩若是一起走出去,说不定比起和夏晚风更像是两姐妹。 人……怎么可能会不老呢?楚意轻笑出声,心里头有了猜想,有了猜想就得去验证。 楚意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封衍已经将自己昨晚的英明神武讲完了。她抽出被封衍握着的手,面带笑意唇角上扬,捧场地应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封衍嵴背挺直,扯了扯衬衫领口,现在知道少帅他是一个多么正经的人了吧,狐狸精能勾引他?不存在的! 楚意摸着下巴,嘆道:“王姨太真是个人老心不老,啧啧啧,还是得说声厉害的。” 正等着被夸的封衍:“……”生气!!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没抓住重点呢?你夸她做什么! 第76章 歌女要改行(十一) 楚意有心想去探探王三巧的底, 封衍拗不过陪着她一起上了楼。 王三巧的房间在二楼尽头, 她不喜欢医院,帮佣特意请了医生到家里, 伤在大腿还挺严重的,现在连下地都不敢, 就怕扯到伤口又流血不止。 刘婶在床上准备了一个小木桌, 替她摆好碗筷端上饭菜,提醒靠在软枕上微瞌着眼的王三巧,“姨太太, 今天熬了骨头汤, 你好歹喝上几口。” 王三巧连着一天没吃东西,任是她再羞恼再愤怒也知道不能这样折腾自己。 注意到她的眼神变化, 刘婶连忙从汤盅里盛了半碗熬的正好浓汤。 王三巧端着汤碗握着勺子没心情理人更没心情说话,刘婶是跟着封衍生母陪嫁过来的,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更加不可能讨乐子。屋内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刘婶看了王三巧一眼,见她没说什么才过去将门打开。 “少帅,夏小姐。” 封衍不耐烦看见王三巧, 站在门外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往里去, 楚意笑看了他一眼, 扶着门走了进去。 刘婶下楼去厨房了,楚意站在床脚面上带着矜持的微笑,王三巧冷沉着脸, 明显不大欢迎她,“夏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 “特意来看看你。” “劳烦夏小姐走这一趟。” 楚意举步往前,坐在床边的靠椅上理了理裙摆,状似无意道:“王姨太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除了性格有些出入外,其他方面倒是没什么过大想差,就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王三巧心中一个咯噔,好些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出来,她手指紧抠着碗底,面色不变,“竟是有这么巧的事?” 楚意身体微微前倾,与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是啊,我也没想到。”
第148页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王三巧干笑了两声,“夏小姐也不必太过在意。” 楚意伸手撩起王三巧身前的一缕长发笑笑不作答,而是反问道:“王姨太不觉得我们俩很像吗?” 王三巧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拧着眉头,表情开始有了变化,“夏小姐……等等!你姓夏?!”她惊唿一声就是外面正抽着雪茄的封衍都隐隐听见了一个夏字。 “很明显不是吗?”楚意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所以……看见我惊不惊喜呢,妈妈?” 王三巧差点儿没被妈妈两个字给吓死,手上的半碗汤全翻洒在了床上,“你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意挑了挑眉,对于她的惊慌视而不见,她又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味道钻入鼻息,这狐狸精身上的骚味儿可真臭,看起来好像是个修炼不到家的小狐狸,不过……这明明是一个没有灵气,根本不可能出现妖的世界,这狐狸精是从哪儿来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意瞬间没了再在这儿待下去的心思,无他,实在是这味道忒难闻了些,寻常人难以察觉,可她本体是树灵,对气、灵之类的东西相当敏感,哪怕只是很浅很浅的一点点都忽视不了。 她挥挥手潇洒地走了,王三巧直接掀了床上的木桌,饭菜倒了一地。刘婶进来收拾东西,她怒吼一顿将人轰了出去,抓着被子大喘气儿。 她怎么也没想到,叫封大帅都要退上两分的九宗会夏老二……居然就是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流着鼻涕抱她大腿哭哭啼啼个不停的夏楚意! 她从小娇生惯养,吃的穿的都是青丘最好的,饶是她长姐未出阁时也比不过她去,再加上前头几个世界的身份都比较高,两相对比下,这落差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她素来不是个肯委屈自己的,哪里会乖乖的吃糠咽菜,当天晚上就跑路了,后来碰到封大帅过上被人伺候的阔太太生活,早就不记得原身的两个女儿和在她眼里跟疯婆子糟老太没什么两样的夏奶奶了。 “真是麻烦!”王三巧抓着枕头砸在地上,不想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恨恨道:“这两天可是倒霉透了!” …………………… 从王三巧房里出来封衍就送楚意回了夏家,他似乎接到了什么紧急消息,很快就跟着来找他的张副官离开了。 夏晚风不在,阿芮也不知道,楚意望着顶上的水晶吊灯,看来方萤春已经按耐不住动手了。她一点儿不担心,甚至还在书房放了张唱片,听着音乐琢磨王三巧的事儿。 正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方萤春确实动手了。 最近萧舒良不是忙着到夏家门口表达自己的一片真心就是到歌舞厅捧新来的一位艺名儿叫茉莉的白小姐的场,天天脚不沾地抽不出空。 被彻底忽视了将近半个月的方萤春在发疯的边缘徘徊,直到前天萧舒良带着白茉莉小姐滚了床单被她捉姦在床当场发飙,扭着白茉莉小姐打的昏天黑地。白茉莉小姐刚刚做了床上运动正是身乏体弱腰酸背痛的时候,根本就不是方萤春的对手,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萧舒良一看,被方萤春抓了个正着的心虚立马转成了对白小姐的心疼,裹着被子搂住光熘熘的白小姐,一个巴掌直接把方萤春给扇懵了。 白茉莉小姐哭的梨花带雨,两人刚刚欢好过,萧舒良对她兴头正浓,当即心疼的不行,对着方萤春噼头盖脸一阵斥责后又把她赶了出去。自己则是抱着白小姐温言安抚,安抚着安抚着动手动脚的又滚到了床上。 那房间隔音效果不大好,白茉莉小姐为了膈应方萤春特别卖力,一声儿比一声儿大,嗯嗯啊啊的全部传进了方萤春的耳朵里。被这么一刺激,本来精神头就不大正常的方萤春这下是真的发疯了。 方萤春越发疯越扭曲表面上越平静。 她叫人绑了冯芸芸藉此来吸引夏晚风不说,连萧舒良和那位白茉莉小姐也没放过。 在等着夏晚风的时候,萧舒良和白茉莉小姐醒过来了。这边废弃的仓库里没有通电,只点了几个蜡烛,两人看见光晕里披头散髮坐在旁边椅子上玩刀的方萤春差点没吓死。 方萤春微眯着眼,“不要着急,再等等夏晚风。” 方萤春这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远超常人,她喜欢萧舒良,就不允许对方的眼里有别人的存在。如果萧舒良还喜欢着她,这个时候她就会主动替他开脱,把过错全部归结到他身边的女人身上。可如果萧舒良不喜欢她甚至于像前天那样对她,那抱歉,我既然都得不到,留着还有什么用?那就只好送你去死了呀。 对方待她好,她就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儿,相反的只要有那么一点超出了她的忍耐范围,她立马就会翻脸,分分钟帮他做个鬼。 阴阴沉沉的方萤春吓人的很,更别她手上还拿着刀在他们面前比比划划,萧舒良都快哭了,他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阔少,这阵仗不适合他啊! 萧舒良求了方萤春很久,他身边的白茉莉小姐也苦着求放过,方萤春心软了吗?当然没有! 发疯后彻底放飞自我的她一刀扎到了萧公子的命根子上,外带露出了一个咧着嘴的阴森诡笑。
第149页 萧舒良疼的脑袋一歪晕了,白茉莉小姐是直接被吓晕了,一边的冯芸芸瑟瑟发抖的同时心里头简直想骂娘,遇上个脑子有病的疯子,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萧舒良和白小姐现在没知觉,方萤春转头就对上了冯芸芸,她和冯芸芸大仇没有小摩擦不断,再加上夏晚风的关系,方萤春是横看她不顺眼竖看她更不顺眼。 冯芸芸脸色苍白,眼看着自己可能就要挂了,这个时候夏晚风来了,连带着暗处的阿芮和一波九宗会的高手。 方萤春给夏晚风和白茉莉小姐准备的是同一个‘豪华套餐’,当初夏晚风跑得快去了庆城,那几个小混混拿了她的钱没办事,现在正好把当时的债了了。 别说,那几个小混混很是给这个时常给他们活儿干的老僱主面子,一听说有两个大美人儿,老早就围成一团蹲在角落里候着等人来,比方萤春还积极。 看见独自出现的夏晚风,冯芸芸刚刚回润的脸又垮了下去。方萤春恰恰相反,高兴的脸上都开了花儿。可惜的是她没能高兴多久,因为就在她一心关注着夏晚风的时候,冯芸芸被阿芮救了。 没了冯芸芸这个人质,夏晚风哪里害怕她?至于另一边的萧舒良和白小姐……关她什么事儿呢? 阿芮是九宗会里的高手,她一个人对付方萤春和这些个小混混都不在话下,更别说她这次还带足了人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半小时就彻底搞定。 带着夏晚风和冯芸芸离开的时候,阿芮留了两个人执行楚意昨天晚上的吩咐,无论方萤春想做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无功不受禄,她给别人准备的豪华套餐还是留着给她自己享用好了,想来她应该是很满意的,毕竟是她自己亲手准备的……不是吗?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是这个世界上最名正言顺的事情。 第77章 歌女要改行(完) 夏晚风倒还好, 冯芸芸是被方萤春给吓坏了, 冯家的人来夏家接她的时候脸色都没缓过来。来接冯芸芸的是她刚回国的哥哥,他郑重地跟夏晚风道了谢才带着人离开。 方萤春和萧舒良的后续如何自然有人跟进报备, 楚意便没放多少心思。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三巧身上,王三巧身体里的芯子绝对绝是只狐狸, 虽然奇怪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却也不妨碍楚意找它报仇。 久不见人的封大帅终于现身,他连同着自己的好友准备给封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妄图取而代之的儿子一点颜色瞧瞧,封衍丝毫不惧, 稍有空的时候到夏家来楚意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封大帅和封衍闹的厉害, 王三巧并未受到波及。 楚意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女人很厉害, 倒是不是说别的什么方面,毕竟她的智商能力确实是不大行,可勾人这一点确确实实算是她的拿手本事。 封大帅和封衍都不在家,大概是春闺寂寞, 她几乎每天都会出去浪一浪,浪的这个对象还是他们九宗会的白三弟。 据阿芮所言,最近白三夜夜春宵, 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似乎还有打算直接从封大帅那儿抢人。 白三也不是个什么浑人, 他能混到九宗会老三的位置心志坚定远超常人。再说家头里还有个很是恩爱的妻子,平日里疼着捧着跟心肝儿似的,这些年多少狂蜂浪蝶没一个叮住肉的。只能说这小狐狸修行道行不到家, 勾人媚术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白三夫人眼眶发红,她道:“二姐,你说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论年龄白三夫人可比楚意大多了,可在九宗会向来只看排位,她的这一声姐楚意心安理得地受了,掀着茶盖拨了拨,笑道:“三弟妹是怎么想的?” 白三夫人气性足,她老家在北方也算是望族,即便没落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我琢磨着回北方去。”她嘆气,“今天是特意来求二姐帮个忙的,这从南到北又是坐火车又是坐船的,怕是不大太平。” “好说。”楚意回想了一下,“大哥过两天要北上办事儿,你从庆城跟着他一起走,倒不用担心什么。” “真的?” “嗯,昨天刚得到的消息。”楚意抿了一口茶水,“你最好今天就往庆城去,不然可能会赶不上。” 白三夫人是打定主意不和白三过了,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又不是没了男人活不下去,她没有孩子,也犯不着委屈自己。 当天下午白三夫人就坐着火车去庆城搭了九宗会大哥的顺风车去了北方,彼时白三正在歌舞厅的包间里和那狐狸兴致高涨地做运动。 楚意以前还犹豫到底该怎么对待王三巧,但自从知道她的芯子是个狐狸精之后所有的犹豫消失的一干二净。 王三巧从歌舞厅出来正是下午七点,太阳早落了山,她懒懒地倚着车点了根女士香菸,悠闲地看着歌舞厅外头的大海报。外头人来人往,不少目光往她身上瞟去,这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撩了撩长发,对着最近的路人抛去了一个媚眼,那路人差点撞在电话亭上。 王三巧笑的花枝乱颤,是越发得意。 那天晚上夏楚意叫了她一声妈是真的把她惊的够呛,整日提心弔胆的就怕对方干出什么事儿来找她麻烦,结果一个月过去了,屁事儿都没有,她又放心下来了。
第150页 人啊是六界里面最喜欢感情用事的,好歹这具身体是她母亲,想来是念着些情的。 她又吸了口烟,慢悠悠地张着唇轻吹出来,这样的日子可真是舒服呢。不像在家里,所有人都喜欢盯着她,生怕她给长姐丢脸给青丘丢脸,每次睡个男人弄得跟打仗一样。 她就不明白了,狐妖生来就该是勾人的,靠自己本事睡男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自己爽了舒服了不就好了?那些老女人自己没本事管不住自己男人,怎么反倒是还赖她漂亮惑人了? 街头拐角的车里,阿芮坐在副驾正握着帕子细细擦拭着手里的枪。楚意坐在后座手肘搭在车窗上,指尖勾着浅紫色的礼帽。 “动手吧。” 阿芮的枪法其实算不得特别好,她更喜欢玩儿匕首,匕首落在她手里她能给你玩出一朵花儿来。可惜这里隔得有些远,她的匕首飞不过去。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大街上一片混乱。 王三巧本来都已经拉开了车门,脚刚抬到一半就听见砰的一声枪响,紧接着心口的地方就是一阵剧痛,鲜血染红了素面儿的旗袍,她捂着心口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在地上,暗骂了一声该死,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她喘着粗气,费力地转动身体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开的枪,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极速流逝,不过在几息间就没了气息,与此同时没了宿体的异世灵魂被这个世界彻底排斥扔了出去。 在她消失的那一刻,楚意明显感觉到了灵力波动,还有一声从上面传来饱含痛苦的尖叫。 楚意透过车窗望着半暗的天空,看来那狐狸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物种,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也许她应找蓬莱公主问上一问。 王三巧断气的时候白三正巧赶出来,黑色的汽车从旁边缓缓驶过,楚意笑看着他,抬手比了开枪的动作。 白三爷追了两步却被赶来找他的手下拦住了,手下急急忙忙地把白三夫人丢下来的信递给他,白三愣在原地竟是不知道现在是该去追夫人好还是赶去找夏楚意对峙,或者是看看地上尸体还尚存余温的新欢。 这事儿来的突然,白三急需时间消化消化,楚意却是没给她这个机会,九宗会老大去了北方,南地四省她是老大。 出手快准狠,直接把控了晋城,把白三的人压了个透心凉。 九宗会晋城分部算是彻底被她收了下来,转眼就把目光放在了庆城,她说过,她不喜欢什么夏老二的称唿,还是老大听起来顺耳些。 楚意这边忙的不行,封衍那边也不遑多让,封大帅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顺带还连累了自己老友,被封衍一锅端。 封大帅颓然地被押回到封公馆,又接到王三巧死了的消息,当场栽在沙发上,好在送医及时,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身体彻底垮了下去,看起来他对王三巧还是有几分真情在的。 封衍闲了下来,整天往夏家跑,在他明里暗里的帮助下,楚意从夏老二变成夏老大比预计的时间快了将近一个多月,九宗会大换血,她成功坐上头把交椅。 楚意闲了下来,闲的发慌了又惦记起萧舒良和方萤春的事来。 方萤春自偿恶果,第二天被巡捕房人找到的时候她躺在混混们的尸体边上已经神志不清了,在医院待了一个多月,整日疯疯癫癫的。出院那天趁着人不注意跳进了医院旁边的小湖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没气儿了。 至于萧舒良,方萤春废了他命根子,这两姓没能结成亲家反倒成了仇人,萧家就萧舒良一个独苗苗,这无异于绝他们后。好在这个时候白茉莉小姐敲响了萧家大门,她怀孕了。 白茉莉小姐成功晋升萧家少奶奶,被萧家上下当祖宗般供着生怕有什么闪失,十月怀胎生下来了姑娘,姑娘也好啊,招个上门女婿也成! 萧家老爷满足了,他这辈子註定就这么一个孙女儿了,手一挥,满月宴大办特办。 萧家所有人都挺开心除了萧舒良,方萤春为什么会废他命根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他和白茉莉的事儿刺激到了她,现在白茉莉倒是过的很好,可他呢?只要一出门所有人都盯着他裤裆瞧,好像他是什么绝种的稀奇玩意儿,到后来就是有人拖着他,他也不再愿意踏出房门半步。 各方面原因累积在一起,他没想不开找把刀抹脖子已经算是个奇蹟了。 这次萧家小小姐满月宴大办,身为父亲他必须到场,一想宴会上可能收穫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目光,他就恨不得掐死白茉莉。 可哪怕他再不愿意,当天还是站在了客厅里。 楚意和封衍也收到了请柬,他们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夏晚风想去看热闹,和她刚刚定下关系的未婚夫也就是冯芸芸的哥哥一起去了萧家。 当萧舒良看到夏晚风和冯芸芸她哥黏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好像所有人都过得很好,唯独他最惨。 他捏着酒杯满腔郁愤,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握着匕首插进了他身体里,萧舒良没了气儿,那人转头又伤了旁边的白茉莉。萧家好好的喜事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丧事。 当夏晚风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意正和封衍在大厅里跳舞,她挑了挑眉并不惊讶。 那人不是她派过去的,但她却略知一二。 人是方萤春的生母也就是方家太太找的,方家太太就方萤春这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突然有一天眼珠子没了,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放下?
第151页 这一年萧舒良压根儿不出门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如今好不容易萧家开门迎客,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计划了一年,终究还是成功了。 她女儿那么喜欢他,她送他下去,她该是开心的。 后续如何和楚意没有丝毫关系,她也没空关注这些,因为就在这年开春,封衍向她求了婚,完成了一次最彻底最毫无保留的献身。 而夏晚风嫁到了冯家,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达成了原主期盼她幸福的心愿。 这辈子她活的挺久,亲眼见证了这个半新半旧的时代慢慢推进迎来新生。 她从出生伊始就待在乌暄山,哪怕过了千千万万年,无论再怎么变,乌暄山的天还是那片天,地还是那片地,没瞧见有什么不同。 可是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它就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一点一点的变的更好。 一个春雨绵绵的午后,楚意看着电视机里的歌舞终究还是沉沉睡去,封衍坐在她旁边异常平静地关掉了电视,抬手帮她理了理头髮。 人总会死的,她会,他也会。而现在只不过是她稍微先走一步而已。 第78章 被偷走的人生(一) 楚意回到乌暄山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青雀去蓬莱仙山找那位公主, 乌暄山离蓬莱山有很长一段距离, 青雀的速度比一般的神鸟慢上许多,等它一来一回已经是好几天过后了。 “那位公主不在蓬莱, 似乎是有什么事儿往青丘去了。”青雀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告知,“听青鸟说走的挺急, 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留了信儿, 她看到了应该会过来的。” 楚意皱眉啊了一声,在乌暄山等了大半个月,久等不来, 山上无聊岁月越发难忍, 她嘆着气转身又进了碧石。 ………………………… ………………………… 一身休闲装的年轻女孩躺在乱石遍布的浅滩上,长长的睫毛轻颤似要醒来。 楚意缓缓地睁开双眼, 眼睛感受到刺眼的阳光不禁眨了眨,这里是……海边? 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什么危险,她干脆闭眼接收记忆。 黎家是帝都有名的商户豪门。 黎楚意是黎家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女,黎家真正的女儿丢了, 他们急需要一个孩子来安抚家里两位老人内心的伤痛。 黎楚意离开孤儿院的时候才两岁,根本不记得自己被领养的事,再加上黎家上下的刻意隐瞒, 她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平日里父母对她客气冷漠, 她也仅仅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好不够优秀, 不能让他们感到骄傲。 她以为她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却没想到高二暑假的一天一个女孩的出现改变了她的一生。她的父母带着另一个女孩出现在她面前,告诉了她被领养的真相, 而面前这个叫黎菲菲的才是真正的黎家大小姐,他们的女儿。 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黎菲菲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针对她,她也不是个包子,两人总会起争执,每当这个时候,往日忙着公司事务的父亲母亲总会很巧的出现。 直到高三暑假的一天,她与黎菲菲在楼梯间再次发生争执,黎菲菲自己摔下楼梯伤了腿,她母亲指着鼻子骂她是个什么玩意儿,她的父亲冷言叫她滚,那一刻她真正的察觉到了根本上的不同。 她毅然搬出黎家,选择一个人生活。何必呢,何必在一个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费力挣扎呢? 她本身相当优秀,以帝都前五的优异成绩考进了帝都大学表演系,每年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活出不同的人生。 可惜偏偏有人不如她愿。 在她毕业后那年,黎爷爷的寿宴上,黎家宣布黎菲菲将与段家的小少爷订婚,可是这个时候黎家却来了警察,说她涉嫌一周以前黎菲菲被绑架的案子,甚至还当场拿出了疑似她与人交易的录音。 她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记者不停地拍照,看着爷爷心脏病復发,看着黎菲菲抬着下巴高傲不屑,低声嘲讽:“你也不过如此嘛。” 后来,黎菲菲上节目哭得梨花带雨指责她不知感恩狼心狗肺,全网暴力,就是她在与外隔绝的监狱都受到了影响。原以为总能熬出去,谁想在监狱里生活了两个月无罪释放之后,又被人送进了精神病院,在一群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患者中受尽折磨,久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精神病。 再后来过了许多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出去了,疯疯癫癫无亲无故,她遭人嫌的,连乞丐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很多时候她坐在角落里,望着广场电子显示屏上黎菲菲段闻言夫妇,她不明白为什么。是,她是不喜欢黎菲菲,特别特别不喜欢,可就算如此她也什么都没做啊。 她这一辈子从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她死在她自己生日的那一天,据说也是被接出孤儿院的那一天,开始却成了终结。 …………………… 楚意看了看远处的一群人,在脑子里扒拉了一圈。 原主是a大表演系的,她早已经从黎家搬出来了,不想靠黎家,她只有自己寻找出现在镜头面前的机会。
第152页 现在大三开学的前几天,她在参加一个叫三天荒岛求生的节目。这次参加的人里,除了周茜和霍岚岚其余的两个都是a大影视艺术学院的学生,加上黎楚意一共五个人,三女两男。 这这个时候应该是第一天在海边浅水的地方捕鱼,好不容易捕到的两条跑了,同行的人怪她动作慢没拦住,对她之后也是一副爱答不理。 原主从小过的就是娇小姐的生活,即便是这两年自己找兼职也是一些比较轻松的,诸如咖啡厅弹钢琴之类的,还真没吃过什么苦。 上午泡了半天的海水下午就不舒服了发高烧,她的第一次上节目就此结束。 楚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便闭着眼休息,这身体现在太弱了。 “楚意,你还好吧?要不你跟他们说你回去了,这个样子还是去医院看看。” “没事,一会儿就好。”假寐的楚意看了一眼一脸担忧的霍岚岚又接着闭上眼把头歪向另一侧。霍岚岚与黎楚意关系不错,是室友但是她却是法学院国际法专业的,人挺开朗。 “霍岚岚,你管她呢,当自己长得漂亮就是大小姐呢?如果不是她,我们今晚也不用饿肚子了,不过说了两句就这个样子!”周茜自从上午黎楚意放走了鱼就一直阴阳怪气。 “周茜你行了,她又不是故意的,你当时也在旁边,别什么都推在她一个人身上。”霍岚岚一直就看不惯周茜,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霍岚岚,你别想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这本来就是黎楚意的错。”周茜一听这话不禁有些心虚对着霍岚岚大叫。 楚意的脾气并不是特别好,再加上身上各种不舒服,睁开眼冷冷地看着周茜,“你能不能滚远一点?” 冷不防听见楚意开口说话,周茜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黎楚意!” 周茜火冒三丈,正要发飙却瞥见几米开外拿着摄影机的摄影师,这才想起此时正在录节目,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忿忿地往两个男生那边走去。 “楚意,我们还在录节目,摄影机照着呢!”霍岚岚看着离开的周茜急忙附在楚意耳边轻声提醒。 见楚意不答话她又接着说:“太阳快下山了,海风吹着特别冷,我们刚才已经把山洞里的火升起来了,我扶你过去,那里面比较暖和。” 楚意随着霍岚岚去了山洞之后一直假寐练功,即使其他几个人进来也没有打招唿,假装听不见他们说话。 一整个晚上她没有真正的入睡,但是早上醒来精神却十分不错,在摄影那边洗漱完,其他几人还在睡,楚意便自己出了山洞,瞥了眼跟着的年轻摄影师也不在意,悠悠的往海边走去。太阳还没出来,海风有点儿凉还有点儿腥。 对于这个节目楚意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荒岛求生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节目,上不了卫视就挂在一个视频网站上,几个人都是影视学院的学生,圈子里的新人都算不上,根本引不了流量,再加上节目又没有爆点,理所当然冷得掉渣。 不过……后来在原主被人人喊打的时候,这些视频倒是有被扒出来小火了一阵,那些评论简直惨不忍睹。 要不是因为还有这么一段,她得留下来善后,楚意说不定昨天真就顺着霍岚岚的意思直接去医院了。 人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楚意站在冰凉的海水里走了几步直到水过膝盖才停下来立住不动。 这个小岛不知道是风水有问题还是边上水太浅,游过来的鱼少得可怜。她将近站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一条大概是迷路了慢悠悠游过来的真鲷。 摄影小哥见她在水泡了大半个小时,还以为昨天发烧把人给烧傻了,正准备方向摄像机坐下休息休息,就看见泡在水里练立正的人一个弯腰伸手,转眼立直的时候原本空空的手上抱着一条大肥鱼。 “哟,不错嘛。” 将鱼丢到岸上,楚意换了一块地方又继续等待,等到其他几个人因为温度上升热醒过来,她已经坐在火堆旁边烤上了鱼。 “楚意,鱼哪儿来的啊?”本来刚睡醒迷迷煳煳的霍岚岚看见铁丝上串着在火焰下边角已经有些发焦的两条鱼,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楚意手指着广袤的大海,仍然将注意力放在鱼身上,道:“捉的。” “你不会想说是你捉的吧?”周茜看着楚意不客气地嘲笑。两个男生宋嵩明和卫宇也不掺和只静静地看着。 “你爱信不信。”楚意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周茜,“昨天那两条鱼跑掉有一半责任在我,还有一半的责任在你,我早上捉了四条鱼弥补昨天的大意,你是不是也得有点儿什么表示?” “你……”周茜就要狡辩,楚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想说我诬陷你?要不要看看摄影机?” 周茜有些心虚,倒是没再提这事儿,什么都没吃就拿着网子转身去了海边。 关于鱼的事就在周茜的恼怒和霍岚岚的眉开眼笑以及楚意的冷眼中落下帷幕。 小岛上很安静,和乌暄山一成不变的安静不同,这里有潮起潮落,日落星移,每一刻都有细微的变化。 剩下的时间楚意主要是做在礁石上装作发呆看风景,实际上在暗暗运转体内不多的内力。虽然荒岛上什么都没有无聊得很,不过专心修炼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慢。
第153页 不过一转眼,距离节目结束也不过一个多小时,这也就意味着马上就要回帝都了。 “啊……”一声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岛上的宁静,楚意不禁皱了皱眉豁然起身,这声音听着挺像霍岚岚,她对霍岚岚感官不错再加上原主和她算是说的上话的朋友 ,想了想还是站起身走了过去。 另一边霍岚岚脸色苍白看着离宋嵩明不过几步远处的吐着芯子的黑蛇捂着嘴瑟瑟发抖。 宋嵩明早经吓得一动不动满头大汗,周茜、卫宇急的得直咽口水,想拿棍子把蛇弄开又怕惊吓到它乱咬人,想叫宋嵩明跑吧……可他人早已经双腿发软了,别说跑了说不定走一步都得摔。 楚意和摄影小哥赶到时,整个地方瀰漫着怪异的寂静。 她径直走到霍岚岚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了,没事吧?”,霍岚岚摇了摇头紧咬下唇指了指宋嵩明和他旁边的蛇。 楚意其实一过来就看见了,毕竟作为周围人关注的中心她想忽视都很难。摄影组的几个人还好,用镜头对着沙地上的黑蛇一个劲儿地勐拍。 宋嵩明几个就跟见了鬼一样,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他们都是帝都土生土长的人,日常只在动物园里看见过蛇,勐不丁地来个近距离接触,慌也正常。这荒岛上除了靠海的地方其他地带杂草丛生,有蛇不奇怪。 “不就是一条蛇吗?别怕。”楚意看着霍岚岚安慰道。 “黎楚意,你也就会说风凉话。”周茜压低了声音避开摄像冷哼。 霍岚岚扯了扯楚意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在意。楚意看着周茜表示她很不开心,这女人后来进了娱乐圈,发展的还行,在原主后来出事的时候还专门开了个直播做黎菲菲的战斗先锋,刻意针对,落井下石。 本来就不爽她,这几天又天天找她茬,昨天还故意把她往水里推,真当她是软柿子任人捏呢? 楚意冷看了周茜一眼,又转目看向沙滩上的蛇,这不是海蛇,也不是什么其他品种的毒蛇,就是一条无毒的黑蛇。 楚意拂开碍事的周茜,捡了一根木棍子走到宋嵩明旁边,黑蛇察觉到热源靠近,立马支起了头,眼神冰冷。楚意可不怕,她蛟龙都敢拎着揍,还会怕一条无毒的蛇? 木棍子伸过去快速用力一挑,黑蛇腾空的瞬间她一步跃上前捏住了它的头。这一系列动作费时不到一分钟,甚至周茜的嘲讽还没出口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不怕,没毒。”霍岚岚都快被吓傻了,楚意晃了晃手里头的蛇,安抚道,继她的话之后,摄影组的也保证这是条无毒的黑蛇,他们刚才不出声也只是为了节目效果。 霍岚岚和周茜几人这才放下心来,到了这里,摄影算是正式结束了,大家开始整理简单的行李。楚意歪着头逗蛇玩儿,缓步走向周茜坐着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没有了镜头,周茜是一点好脸色都不想给,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往楚意脚下扔。 楚意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蹲下身子把蛇放在地上,“马上就要走了,有点儿捨不得你,专门过来看看。” 周茜看到那条蛇脸都绿了,也顾不得怼楚意,挪着身子抓起旁边的东西胡乱地往前面丢同时,连连的尖叫声惊飞了不少停歇的海鸟。 黑蛇似乎嫌她太吵,在她鞋子边转了圈儿就一个滋熘逃之夭夭了。它是走的利索,周茜是差点儿魂儿都飞了。 楚意蹲在她面前,紧蹙着眉道:“你看你,把我家小黑都吓跑了,对小动物能不能像我一样多点耐心?” 周茜:“……”你他么给我滚滚滚! 第79章 被偷走的人生(二) 在小岛的最后一刻也如期而至, 踏上船时有人喜有人忧。 忧的自然是周茜, 她不像霍岚岚参加这个纯粹是为了挣点钱,她不是表演系的却也想进军娱乐圈, 她家属于小富水平,没有家庭背景又不是科班出身, 这次好歹是一个机会。 楚意瞥了愁眉苦脸的周茜一眼, 坐在船尾看着手里拿回来的浅蓝色挎包,从里面掏出手机,刷着时事新闻, 一直到下船都才收起来。 霍岚岚碰了碰楚意:“今天你是回学校还是回家?” “回家。”她记得学校还没开学, 霍岚岚点点头没再说话,楚意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 在公交车站前和她分开。 原主两年前就从黎家搬出来了,住在离市中心挺近的一个一百多平方米的公寓里。 这公寓是黎家奶奶在离世前送她的,黎家奶奶平民出身,当年靠自己的打拼攒钱买下的这房子, 后来嫁了黎爷爷就一直空着,这房子对她来说极有意义,后来送给了原主, 也能看出老人家对原主是真的疼爱。 房子装修的很漂亮, 楚意在细细打量的时候暗暗嘆了口气, 只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 楚意放下东西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吹干头髮到厨房转了一圈儿,她打开冰箱, 里面除了几瓶水外什么都没有。 也是……原主不到两岁就在黎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饭?平常上学大都在学校食堂吃,放假了就在兼职的地方吃公餐,真没什么事儿待在家里的时候就点外卖,食材什么的她完全不需要。 小区不远处就有一个大超市,这个时间正是饭点,超市里的人不算多,楚意推着购物车到处逛,选了些零食才转到蔬菜区。
第154页 结了帐提着东西往回走,还没走到小区门口。 “楚楚?”清冷的男声在身后骤然响起。 楚意转过身循声望去,男人站在边上的路灯下,清俊的脸上布着层晕黄的微光,他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色的西装搭在手腕儿上举步慢慢往这边走,普通的街边马路愣是叫他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场。 黎景?他怎么在这儿? 楚意想了一会儿还是在他走近的时候叫了一声哥。 黎景从她手上接过装满东西的购物袋走在前面,“走吧。” 楚意看着他的背影应声跟上。 黎景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现在的黎太太宋彩娴是他爸黎锡辉的第二任妻子,黎菲菲是宋彩娴的女儿,和黎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无论是黎菲菲出现后还是出现前,原主和这位哥哥的关系都不怎么熟稔,黎景是黎氏的唯一继承人,从小就在外留学接受精英教育,原主和他见面的次数很有限,等到他回国开始从黎爷爷手里接过黎氏没两年黎菲菲就出现了,原主搬出黎家,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兄妹情谊少的可怜?? 好在黎爷爷心疼她担心她,说不动她回黎家就时不时叫黎景替他往这边来走一趟,一来二去的,倒是稍微要好那么一丢丢。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电梯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些什么,旁边拎着菜的奶奶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儿,她也住在十八楼,算是邻居,有时候出门碰到还会打个招唿。 她看见楚意就要拉着她去家里吃饭,楚意指了指角落的黎景说是有客人,老奶奶也没勉强,笑眯眯点头,“男朋友啊?” 楚意摆头,“不是不是。” 老奶奶伸了伸脖子,“小姑娘家家脸皮子还薄嘞,奶奶我也是年轻过的。”她拎着老花镜儿又往鼻樑上架了架,瞅了黎景两眼才一步颤着走出了电梯。 楚意无奈地拦着电梯门,“还没到呢,你怎么就下了?” 老奶奶摁了另一边的电梯,“给你们年轻人留个二人世界,免得你们不好意思。” 楚意:“……”您可真贴心呢。 这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的两个人,黎景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老奶奶的脑洞,转而又琢磨起公事。 回到家楚意提着菜去了厨房,犹豫了一下下还是出来问了一声,“哥,你吃晚饭了吗?” 黎景嗯了一声,“吃过了。” 楚意还是煮的面,她最喜欢的番茄鸡蛋面。她端着碗坐在沙发上按了个古装剧,一边看一边吃面条。 黎景站在阳台上看到她碗里的面条皱了皱眉,“你晚上就吃这个?” 他突然说话楚意还愣一下,啊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视上。 白衣飘飘的剑客英雄救美,非常老套的电视剧情节,只不过电视里的那张脸很是眼熟……段闻言,黎菲菲未来的丈夫。 段闻言是段家最小的孩子,全家上下都十分溺爱,有他老哥在头上顶着,他可以随便搞自己喜欢东西,进了娱乐圈几年,已经拿了不少大奖,他很有演戏的天赋,再加上家里的支持,最后功成名就几乎站在c国娱乐圈的最顶端。 原主和段闻言算是青梅竹马,她情窦初开那会儿似乎挺喜欢他的,高中的时候大着胆子表白,在一起是在一起了,只不过半年多就吹了,自那以后两个人能不联繫就不联繫。 楚意继续看着电视,思绪却是飘的老远。 两人分手是段闻言提出来的,无外乎就是没感觉有些腻。原主刚开始的时候还放不开,不过后来黎菲菲出现,她也就没闲工夫顾得这些了,时间一久就渐渐淡了。 她一直盯着电视里的段闻言,黎景在一边坐下也多看了两眼,关于楚楚和段闻言的那段感情他听爷爷说过,倒也了解那么一点。 楚意换了个节目,放下碗擦了擦嘴,转头看着他:“哥,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吗?” 黎景靠在沙发上,淡淡开口道:“爷爷让你搬回去住,黎菲菲拍戏忙几个月才回去一次,碰不上。” “不了,我在这儿挺好。”她一个人在外面要做什么可比在黎家方便多了。 黎景端起桌几上的空碗,往厨房里走,“没看出来。”他来过这边几次,每次不是点外卖就是水煮面。 楚意跟在他后面,靠在厨房门口,歪着头看他洗碗,“是真的挺好的,再说过几天就开学了,我住学校。” 黎景将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随便你。” 黎景没再说话,收拾完了厨房回到客厅,两个都不是话多的人,安静的有些尴尬。 “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黎景也觉得这气氛沉闷,站起身穿好西装准备离开,楚意抱着笔记本电脑冲着他笑了笑,“再见。” 碍于他们俩这又没血缘又没感情的塑料兄妹情谊,关系一直淡淡的,黎景被她难得的笑脸晃了一下,愣了会儿才点头拉开了门。 门缓缓合上,他在外面侧头站了两分钟,微微摇了摇头。 黎景一走楚意就瘫在了沙发上,她把电脑放到一边,查起来了黎菲菲的近况。 黎菲菲在原主在黎家搬出来不久就以交换生的名义出国去了,在a国呆了一年,一年前回来就靠着一部小清新校园剧出道,那部剧挺火,连带着她火了一把,她长相清纯可塑性很强,再加上黎家大小姐的身份,不过一年就赶超了不少二线女星在一线的边缘试探。
第155页 楚意扒拉着手机,现在微博上正热闹,‘海棠花欲晚’剧组官博放了一小段黎菲菲和饰演女主角的金花影后苏琳琳穿着旗袍跳舞的视频。苏琳琳是最年轻的金花影后自带热度,黎菲菲也是最近挺火的小花,视频出来没多久就蹿上了前三。 评论一熘的舔屏,楚意看了一会儿就退了出来。 她躺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 原主学的是表演,但要说她有多喜欢演戏也不尽然,纯粹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选了一个稍微感兴趣的,她对表演的那丁点兴趣还来自于前男友段闻言和死对头黎菲菲。 楚意抬了抬腿,思索起接下来要走的路,跟黎菲菲比演戏多没意思啊,她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笑,还是来点儿好玩儿的吧。 黎菲菲不是想吊打娱乐圈女星和段闻言一起站上圈子顶端?她偏偏不如她的愿。 离开学还有两天,楚意窝在公寓里抱着电脑炒股,经过女总裁和捉鬼师的那个世界,她的炒股技能加商业技能几乎熟练度蹭蹭蹭地往上蹿,她伸了个懒腰,透过阳台看着蓝天,真是完美呢。 开学后楚意也很少留在学校宿舍,每天上完课就回到公寓,乐得自在。黎景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想搞角色扮演好哥哥,隔三差五的有空就过来转一转。 卡里的小钱钱越来越多,楚意就搞起了投资,这投资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效果,不过她也不急,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这天楚意刚搞定了一笔生意,正乐呵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黎菲菲的电视剧一边喝红酒,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不用猜也知道是黎景,他每周都会在星期五下班后过来一趟。 楚意起身关掉了电视,打开了门。 第80章 被偷走的人生(三) 外面站着的果然是黎景。 身上穿的还是西装, 只不过今天换了个颜色, 楚意侧了侧身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 他换了拖鞋走进去,靠着沙发目光落在桌上的红酒瓶上, “在喝酒?” 楚意应了声,给他拿了个杯子倒了些, 黎景刚刚和客户喝了点, 也起了点兴头,再加上今天心情不好,从楚意手上接过来轻晃了两下就全倒进了嘴里, “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楚意耸了耸肩帮他又往杯子里添了些, “谁规定的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才能喝酒?” “也是。”黎景点了点头,抿了一口红酒, “今天借宿一晚。” “啊?”楚意偏了偏头,眨巴眨巴眼,“不大好吧?孤男寡女的。” 黎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你哥。” 楚意:“我户口都已经迁出来了。” 黎景给自己倒酒, “我还是你哥。” “……”楚意拉上阳台的窗帘,你开心就好啰,哥。 黎景说要留宿, 楚意只好去帮他收拾客房, 铺好床单套好被子才回到房间的浴室里洗澡洗头。等她穿着睡袍, 黎景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墙上挂钟已经指到了九,她推了推他,黎景微睁开眼, 浓密的睫毛随之颤了颤,平日里如黑水晶般的瞳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怎么了?” 楚意手指了指墙上的钟,黎景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捏了捏鼻樑站起来,走的时候被桌几脚绊了一下,身体一歪差点倒在地上,楚意眼疾手快把人扶住,眼角余光瞄了瞄桌上的两个空酒瓶,抽了抽嘴角,她老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吧?买醉呢? 黎景慢慢地站直身体,有些不大舒服的皱着眉头,楚意怕他摔,半扶着人弄到了客房,身上沾了些酒味儿,又换了一身睡袍才缩进被窝里。 房间里开着空调,到了半夜楚意就觉得有点冷,她爬起来重新调了个温度,摸索到客厅喝水。 客厅里漆黑一片,她把灯打开,半闭着眼一边走一边晕神。刚走了两步就被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的人吓了一跳,瞌睡瞬间没了,“哥?!”有床不睡干什么到处跑? 黎景怀里抱着枕头,耷拉着头,双眸里雾蒙蒙的,一看就是醉酒失意。 这小可怜的模样真是招老阿姨心疼。 楚意爱怜地摸了摸他脑袋,“小朋友,来……告诉阿姨,不对!是姐姐,是不是失恋了啊?” 黎景听到声音扭头愣愣地看着她,怔怔然好一会儿才把怀里的枕头放下,双唇微动,“妈,粒粒走了。” 楚意:“???” 一声妈把她震得半天都没缓过来,黎景却是说着眼眶都有些发红,“它是昨天半夜走的,我第二天早上才知道。” 粒粒这个名字楚意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一只猫咪,在黎家那是真正的猫主子,年龄似乎挺大,前几年就不大好了,黎景专门请了个团队照顾它,现在……到底还是撑不下去了。 万物有生有死,哪怕成了精化了妖也终有寿元将近的一日。楚意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两句。 待他稍微平静了些,才领着人走进客房丢在床上,她双手环肩靠在门上,神色淡淡。 往常还有点儿嫌弃,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悲欢不留心,情爱不过脑。 对于走不到生命尽头的她来说,这样最好不过了。 第二天黎景没能爬起来,好在他休假,一觉睡到中午也没人打扰他。他捂着头下床把窗帘拉开,外头阳光烈的刺眼,眼睛好半天都没能适应过来。
第156页 醉酒之后脑子不大清醒,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坐在椅子上解开前两颗扣子,呆了半天理智才彻底回笼。 他是醉酒不是失忆,更何况他昨天晚上也不是真的烂醉如泥,大体印象还是有的,他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忧愁。 黎景用冷水洗了把脸,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思前想后还是准备离开,还没走到门口楚意就提着包打开了门。 “哥,你睡醒了。” 黎景心里头有些尴尬,表面上却还是淡定矜持的颔首,“还有事,先走了。” 楚意把刚买的小蛋糕递给他,“慢走。” 黎景拿着蛋糕飞快地开门关门,等到进了电梯才发现脚上还穿着拖鞋。 “我就说看着眼熟啊,这不是昨天晚上小楚带回来的那个?”准备下楼找人的赵奶奶推着老花镜儿仔细瞅了半天,笑眯眯地摁了一楼。 黎景这才发现自己电梯都没摁,吐出一口浊气,打电话给司机叫他过来接人。 阳光晒的人头昏眼花,黎景上车,捂着额头直接回了黎家。 他回到黎家,刚好和身体不舒服请了两天假回来的黎菲菲打了个照面,大概是天气太热中暑,她唇色有些发白,打招唿的时候也有气无力。 “哥,你这是从哪儿回来?” 头髮凌乱,身上衬衫全是褶子,脚上穿的还是卡通拖鞋…… 黎景瞥了她一眼没答话,转身上楼。 黎菲菲瘪了瘪嘴,坐在沙发上自拍一张发了微博。看到评论里的亲亲抱抱,心情又好了起来。 黎景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叫妈妈的事儿感到尴尬,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出现在楚意面前,楚意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完成学业的同时开始了她的正事儿。 海棠花欲晚是一部电影,黎菲菲的角色虽然出彩但是戏份不多,没过多久就杀青了,这戏一杀青她也没休息转眼就拿下了魏关柏导演正在筹拍的仙侠偶像剧‘乘风万里’。 ‘乘风万里’讲述的是仙妖虐恋,单纯善良的小花妖万里和误落凡尘不通俗物的乘风上仙的相知相识相守相望。 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题材,但是魏关柏导演在圈子里有催泪弹的外号,他特别擅长拍爱情剧,尤其是结局苦逼的爱情剧,剧情只有七分的悽美爱情故事,他能给拍出十分的效果,更何况乘风万里还不止七分。 黎菲菲接的不是女主,而是女二号兰抒上仙这个角色。 只不过……这个角色刚开始定下的并不是黎菲菲,而是另一个叫做韩婼的女演员,至于为什么又落到了黎菲菲头上,只能说韩婼运气不好出了车祸现在还吊着一条腿躺在病床。 猪儿虫的春天:心疼我婼婼,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爱上一匹白龙马:这运气简直了,韩婼我建议你去菩萨庙转一转拜一拜。 今天我还是两米八:o(╥﹏╥)o伤心,我婼婼好不容易接到大制作就这么黄了。 粉丝心疼韩婼受伤,路人惋惜她错失大制作,无一例外都觉的她运气不好忒倒霉了。 楚意看着评论扯着嘴角冷冷一笑,哪里是韩婼运气不好,分明是有人偷了她的气运。 这个偷她气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黎菲菲! 黎菲菲从小就运气不好。 小时候在宋彩娴和两个保姆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走丢的事儿就不说了。 后来大了点,运气不好就更明显了。比如走在路上能掉下水道,站在树下能接鸟屎,初恋是个gay,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他么的还是个心理变态。 黎菲菲是真的挺苦逼,倒霉事儿一茬接着一茬,尤其是随着年龄增大,一个不留神生命安全就有问题。 可她初中毕业那年,就在她不知道第几次被天降鸟粪砸了个满头的时候,她遇见了她生命里的贵人。 头髮花白穿的破破烂烂的老人看起来跟乞丐没什么两样,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老人姓钱,有看气识运的本事,只往黎菲菲头上看了一眼,他就被吓了一大跳,黑气绕顶,这霉运当头属他平生所见之最。 这上辈子上上辈子得是做了多少孽啊! 本来这种事情老人是不愿多管的,毕竟自有命数,可看到小姑娘缩在墙角一边擦着头顶的鸟粪一边大哭,他又有些心软了。 老人教她看气识运,又寻了不少大气运之人,左借一点右借一点到她身上,不说彻底改了她的运气,好歹让人日子不那么苦逼。 那个时候的黎菲菲还是个没有沾上世俗丑恶的小姑娘,老人对她好,她也孝顺,当成亲爷爷一样对待,钱老孑然一身相处着相处着竟是就有些放不下。 他如果死了,自然没有人帮黎菲菲借福运,照着她头顶的状况,用不了几年就会惨死,以前他还能咬牙不管,可现在却是狠不下这个心了。 老人犹豫再三还是在临终前把自己的看家本事借福之术教授给了黎菲菲,一再叮嘱她,借福有违命数天理,绝对不能逮着一个人薅,每个人身上借一点点,聚少成多,你得益,别人也不会因为丢失太多福运而影响自身命途。 黎菲菲刚开始还记得老人的嘱咐,可是后来就有些收不住了。 霉运当头的日子过多了,她根本经受不起福运加身的诱惑。尤其是回到黎家看到原主黎楚意之后。
第157页 一个霸占着她的家她的亲人的养女,却偏偏头顶大气运,凭什么?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 在极端的命途对比和大气运的诱惑下,黎菲菲出手了。 每个人身上借一点福运麻烦不说用处也不怎么大,更何况她是真的眼馋原主身上的大气运,钱老的话早就被她丢到了脑后,逮着原主一个人薅羊毛,理所当然的把原主给薅秃了。 原主的气运全部到了她身上,气运纠结着命途,黎菲菲走上了原本应该属于原主的人生,而原主福运散尽霉运当头,再加上黎菲菲推波助澜刻意针对,自然悲惨一生。 大气运都是靠着自己生生世世行善积德累聚下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碧石世界的天道法则要温柔些,气运掠夺……这要是在他们那儿,早就一道九天神雷噼死黎菲菲了,还能让她嘚瑟? 第81章 被偷走的人生(四) 气运是种很玄妙的东西, 就是仙神二界的也不一定能彻底参透, 更别说凡人了。 钱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道道,叫他弄出气运掠夺这种邪术, 是的,在他们那儿这玩意儿就是邪术, 连魔界都鄙弃的邪术。 楚意撇了撇嘴, 眉头微皱。气运无形,但对命途影响很大,黎菲菲现在身上福运深厚, 她如果刻意针对说不定不能让她吃到苦果, 还会得到不可预料的反效果。 说来说去,还是得先破掉她身上的福运。 福运是个好东西, 黎菲菲以为越多越好。但事实上,万事有度,过犹不及。 就比如楚意自己,琉璃树永生不灭纠缠天地命脉, 她身为琉璃树灵别的不多,就气运和寿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不在天道允许的法则之内, 所以她永生永世都只能陪着琉璃树一起待在乌暄山巅……踏不出一步。 黎菲菲身上的福运如今还没有冲破凡人最高上限, 对她来说是福。可要是福气多的过了度, 那就是毒。 楚意不会从别人身上剥夺福运,可赠送福运是她的老本行,这么多年, 她可是送过不少那东西给在琉璃树下真诚祈福的人。 黎菲菲不是喜欢吗?反正她魂体里的气运多的没处使,那就多送点儿给她好了,撑死最好。 …………………… 韩婼躺在病床上看电视,哪怕丢了大制作又伤了腿,她也没有生出一点儿负面情绪。 经纪人杨姐看着她,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自己冲出去替她挡那么一下。 韩婼这些年一直不愠不火,好不容易被魏导看上,你说她好好走她的路,边儿上还那么多人,怎么就她一个倒霉催的被车给撞了?! “我看过两天还是去庙里帮你求道符,你这确实得烧烧香拜拜佛。”杨姐手下的艺人不多,也没什么有本事的,就一个韩婼还能拿得出手,这事儿一出来,她真是呕的不得了。 韩婼抿着唇笑了笑,“你也信这些?”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杨姐的话,她以为是护士,把门拉开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惊了一下,“周秘书?你这是……” 周秘书身材高挑比起杨姐高出了半个头,她的红唇扬起适宜的弧度,“我找韩小姐。” 韩婼看到走进来的周秘书也微微有些诧异,周秘书是星光娱乐的行政总裁秘书,她一般都在星光顶层活动,像韩婼这种堪堪能算得上二线的公司艺人平常上顶层都难,根本和她搭不上什么话。 韩婼放下手机,忍不住挺了挺嵴背,她签进星光三年还是头一回和这位总裁贴身秘书这样近距离面对面。 周秘书客气寒暄了两句后就开门见山,“我来这一趟主要是给你带来这个。” 韩婼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面露疑惑,“剧本?” 周秘书含笑,“是的,剧本,为你量身打造的剧本。” 韩婼蓦地睁大了眼睛不明白她的意思,杨姐开口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周秘书又从包里取出两份文件,递到韩婼面前,“意思就是上面决定捧你,你的旧合同马上到期了,这是新合同,签下你的名字立即生效。” 杨姐凑到韩婼旁边看着她把合同一页一页翻开,上面的条款让她忍不住使劲儿眨了一下眼睛。 整个星空能签下a级的艺人一个手都能数出来,像苏琳琳,褚安啊几个,要不是一线当红就是老牌儿的影帝影后。 韩婼……不是她妄自菲薄,只是听说前两天黎菲菲的经纪人想改签a级合同都被上头给打了回来,她家艺人虽然也是个二线,但是和黎菲菲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这根本不可能。 “周秘书,这是不是弄错了?”韩婼好半天才开口,她最近都在医院躺着,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要换a级合同捧她?本来她都做好掉c级的准备了。 周秘书笑道:“就在今天早上九点,公司召开董事会,星空的最大股东换人了,新董事长一上任直接就把方总给下了,刚刚上任的行政总裁姓顾。”她感慨唏嘘,“你运气好,新任董事长似乎是你的粉丝。”粉丝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不得了了。 周秘书的话说的够清楚了,杨姐激动地环住韩婼的肩膀,“才说要去拜拜菩萨,好事就来了,不行不行,我今天下午就得去寺庙里转转。”
第158页 韩婼看着合同上星光的公章久久回不过神来,粉丝? 总裁办的人做事很讲究效率,周秘书来的快走的也快,拿着韩婼签下的合同踩着高跟鞋哒哒的走了。 韩婼打开手机,好几个聊天群里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公司领导班子大换血的事,有消息灵通又关系好的知道韩婼改签高级合同,好些都私聊发了恭喜。 韩婼一一回復道谢后把手机丢在床上,手指轻抚着剧本首页上峬峭的‘剑神’二字,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忍不住露出笑,祸兮福所倚。 …………………… 星空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楚意坐在米色沙发上,手上拿的也是‘剑神’的剧本,她翻了两下就放在了面前的玻璃桌上,转而拿起了助理递过来的星空签约艺人总览表。 顾蓝坐在书架旁边的老闆椅上埋头处理文件,今天是她走马上任的第一天,虽然早在半个月前在楚意的示意下她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但一到公司各种交接工作还是忙的焦头烂额。 周秘书已经把合同带回来了,进来的时候还专门给她端了杯新煮好的咖啡,她喝了一口提神,反着手中钢笔将合同拨开,“老闆,剑神一个月后开拍是不是有点儿赶?”这部剧好像才定下韩婼一个女主角吧,仙侠大剧,一个月的筹备时间也太短了。 楚意拿着红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所有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唯一缺的也就是演员而已,韩婼再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 “选演员也挺费时费力的。”顾蓝无奈的往后一靠,身体随着椅子左右转了转。 “还好,我已经和导演团队商量好了。”她把红笔丢下,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黎菲菲那边,照我的意思办,她的剧本通告该怎么选,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冒昧问一句,老闆,你和黎菲菲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小仇怨?” 楚意挑了挑眉,小仇怨?黎菲菲和原主之间那可是大仇,不过她和顾蓝还没有熟到能说私事的地步,只挑眉道:“黑粉了解一下。” 顾蓝默然,粉圈斗争真可怕,尤其是有大佬下场的粉圈斗争。 楚意今天心情还不错,“星空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顾蓝自信满满,“当然,那么董事长,我们回见。” 星空的变故并没有影响到在剧组拍戏的黎菲菲,她虽然是星空的签约艺人,但公司到底是谁当家作主跟她没关系。 直到……某天晚上她在朋友圈看到韩婼换合同的事才惊觉不对,和韩婼比起来明显自己更有潜力,一个堪堪在二线徘徊的女星凭什么和一线大咖同一个待遇? 黎菲菲极度不满,直接打电话找了自己的经纪人,经纪人想起公司里的传言嘆了口气,“听说新上任的董事长是韩婼的粉丝,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他安慰道:“你也别气,一个a级合同而已,犯不着一般见识。” 黎菲菲挂了电话倒在床上,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按理说她一个豪门大小姐完全费不着为这些事生气,可谁叫那人偏偏是韩婼呢。 她和韩婼之间素有嫌隙,就是见不得她好。 黎菲菲因为这事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着几天都心情不佳。 楚意这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黎菲菲下手的同时准备着‘剑神’开拍事宜。她自己投资,反正有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请了国内最好的导演,最好的团队,最好的演员。 除了饰演女主的韩婼外,其他的全是大咖。 饰演男主的是原主的初恋前男友,如今红透娱乐圈半边天的段闻言。女二是零绯闻金花影后苏琳琳,男二是双料影帝褚安,女三男三都是流量小花生,甚至还专门请了刚回国不久的顶级超模辛溪在里面饰演了个不需要演技的角色。 阵容一经官宣网上就炸了。 青青草原是我家:这剧组真特么牛批,这是专门捧韩婼来的吧? 姐姐她邪魅一笑:粉丝大战提前预定,肯定会很热闹。 琳琳家的大宝贝:我只想说剧组真有钱!!影帝影后流量花生还带一个顶级超模,投资方爸爸是哪家?难道是我祖国母亲嘛? 煮毒蘑菇的老巫婆:就冲着我辛溪姐姐的大长腿这部剧再怎么也要看。 黎菲菲看到这个也炸了,她差点儿没把手机甩出去,韩婼?女主?! 第82章 被偷走的人生(五) 就因为睡前刷了一下微博, 黎菲菲整晚都没睡好, 化妆师化妆的时候特意给她打了厚厚的一层遮瑕膏。 黎菲菲呵欠连天地从化妆室出去,外头景棚里正在拍男主的戏份, 饰演女主小妖万里的女演员是极光娱乐力捧的新人叫殷沫,长的水灵可爱, 和角色相当贴合。 她穿着白色的长袍, 助理递了件外套,临近晚秋帝都的温度急剧下降,哪怕穿着一层一层的古装, 站着不动也还是有些冷。 黎菲菲搂着外套坐在椅子上, 殷沫就在她旁边,双膝上探着做了不少笔记的剧本, “菲菲姐,你昨天看微博了吗?” 黎菲菲无精打采根本不想搭理她,可她费心费力经营出来的好形象不允许她这么做,勉强笑道:“看了。”
第159页 殷沫捂着嘴, 笑声清脆,“当初韩婼因为车祸错过了咱们剧组,我还惋惜呢, 没想到才过两个月就又接到了大制作。” 而且比起他们的乘风万里, 剑神明显逼格更高一些, 无论是导演团队还是演员阵容都要好太多,还没正式开拍仅靠几个演员网上就已经吵翻天了,就算剧情制作烂到渣, 有流量花生演技派影帝影后和超模顶着,也扑不到哪儿去,韩婼这波完全就是躺赢。 “希望我们乘风万里不会和他们撞档期,不然还真不好说。” “可不是嘛。”黎菲菲皮笑肉不笑,被殷沫无心的话戳的心里头相当不舒服。 钱老说过的话隔了几年她已经都忘得差不多,只记得他死前拉着她说的‘有违天理命数’六个字,刚开始因为这个她每次借福的时候心里头还是有点儿怕的,可是后来几年她运气越来越好,渐渐地就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自从她盯上黎楚意之后,基本上就不在外面别的人身上借福运了。会从韩婼身上偷一波,纯粹就是盼着她倒霉,没想到那女人倒霉是倒霉了,现在却是又转运了。 黎菲菲垂着眼暗恨,早知道就该在韩婼身上多借点福运。 “菲菲姐,导演叫你。”殷沫碰了碰她胳膊肘提醒道:“该拍你的戏份了。” 黎菲菲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心里头的负面情绪影响到自己,她和男主角的戏份一直拍到下午才结束,收场的时候想起早上的电话还是到到导演那儿请了明天下午的假。 明天是黎老太爷的生日,她妈叫她怎么地也得回去。她沉思着该让助理去帮忙买个什么礼物,倒是没发现魏关柏导演面上一闪而过的不悦。 请假没什么,谁都有个急事儿嘛,可是你三天两头地请假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这进组两个月,到他这儿请了不下十次,她是女二号,很多戏份没了她根本没办法拍,全剧组都得等着,这要是个员工换个严苛点儿的公司,早把她给开了。 “行吧,只给你半天,早去早回。”魏导心里头不畅快,但他向来脾气好,烦躁地抓了抓头,叫了副导演一起去吃饭,边吃边吐槽。 第二天中午黎菲菲就离开了帝都影视城,她把车停在路边拨通了电话。 “菲菲?”手机里传来的男声有些低弱,蒙蒙飘飘的,好像才从睡梦里醒过来。 黎菲菲解开安全带脱下平底鞋换上自己的黑色高跟,“闻言哥,今天我爷爷生日,你也会去吧?” 段闻言从被窝里爬起来,他睡意散去,嗯了一声,脸上似笑非笑,“怎么?是有什么事吗?”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却并不拆穿,拉开窗帘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 “你现在在兰湖别墅那边吗?我从剧组请了假,顺路一起过去吧。”段闻言正是对黎菲菲有那么点儿兴趣,他当然没有拒绝,满口答应下来挂了电话,悠闲地晃到楼下叫阿姨给他煮点儿吃。 从今天早上开始帝都就飘着小雨,到了中午停了又开始颳起了大风,冬天快到了,段闻言在厨房门口等着吃的,瞟了一眼窗户外头被吹的一边倒的枝桠还有阴沉沉的天空,这可真不适合出门。 他玩儿着手机,想到要去黎家不由挑了挑眉,说起来他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有他初恋前女友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今天黎老太爷生辰身为黎家养女的她会不会回去。 阿姨应他的要求只做了意面,他慢吞吞地坐到餐桌边塞了一口,管他呢,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同一时间缩在公寓的楚意早就收拾好了,黎爷爷和逝去的黎奶奶对原主是真的好,老爷子生日她说什么也得去一趟。 一下班就准备带她去做个造型的黎景看到开门的着名造型师安娅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这不是黎总吗?”安娅汲着拖鞋往里走,手上还拿着眉笔,她面带调笑,“是黎小姐的男朋友吗?” 楚意出来的时候听见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让安娅小姐失望了,这是我哥。”说着看向黎景。 安娅的视线也跟了过去,她啧啧两声,拿着眉笔在空中舞了两下,“你们虽然都姓黎,可长的一点儿也不像,再说了,我记得黎总就一个妹妹是混娱乐圈的黎菲菲小姐,咱们好歹有几分交情,犯不着驴我吧?” 楚意也是捯饬剑神的造型团队才和安娅熟起来的,两人谈的来,说起话也不遮不掩,她嗤了一声,“就是你说的,我犯得着驴你?” 安娅耸了耸肩,发现似乎没瓜吃,和助理拿好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得了,黎小姐记得把今天的造型费打到我帐上,我今儿上门服务,友情价八折不用谢。” 送走了安娅,屋内就只剩下楚意和黎景。 黎景还站在客厅中央,他时不时往楚意身上瞥一眼,欧根纱与提花面料的立体褶皱处理的黑色无袖中腰八分长裙穿在她身上尽显优雅,他这半年时不时过来,她总是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素面朝天披散着头髮,很少看到她这么正式的装扮。 以前还没搬出来的时候,明明也盛装打扮过,但总觉的哪里不大一样。 蓬松的髮捲缠绕优雅盘起,带着的几分凌乱感随性的迷人。 整个人就像是盛开的暗夜之花,说实在的,他确确实实有被惊艷到。
第160页 黎景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一大半。 今天晚上黎菲菲肯定会回去,楚意拿着小镜子照了照,半回头对着黎景问道:“哥,怎么样?”她这么去黎菲菲应该会被气死吧。 她突然回头,黎景握着玻璃杯的手一紧,又把剩下的半杯水灌进了喉咙,半撑着身后的餐桌,点头回道:“很好。” 似乎觉得两个有点儿敷衍,末了又加了句,“很漂亮。” 楚意挑眉,看来真的不错,“那成,咱们走吧。” 两人刚出门坐上电梯就又碰见了邻居赵奶奶。赵奶奶拄着拐杖,拎起挂在身上的老花镜儿,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哎哟穿的真齐整,小楚啊,你这捯饬捯饬比电视里的明星好看多了。” 楚意冲着老人甜笑,“是吗?赵奶奶也觉得好?” 赵奶奶连连点头,拉着她的手,“我要是有这么齐整乖巧的孙女做梦都得笑醒。” 楚意虽然活的久却也还是喜欢听别人夸她,笑眯眯地时不时听着赵奶奶的话应上一句。 黎景站在她右后方,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幽冷的香水味,他眼睑微垂,下意识地动了动唇。 黎爷爷自打把黎氏交到黎景手上之后整个人就闲了下来,每天养花弄草和老友下棋喝茶。平常也没什么操心的事儿,也就两个孙女儿叫他不怎么放心的下。 今天是他七十整寿黎家别墅从早上开始就在准备晚宴需要的东西,宋彩娴和家里的阿姨帮佣忙的团团转,老爷子就坐在沙发看书隔一会儿往门口望一眼。 楚意和黎景到的时候还早,离晚上寿宴开始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黎景帮她打开车门,等着她下来。楚意坐在里面,手扶着前面的座椅动作缓慢地落地,挽上他的胳膊,“走吧。” 黎景移着黑眸侧看了她一眼,却见雪肤红唇,他眉头微拧转回目光,抿着唇往前。 黎爷爷看到楚意很高兴,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后又觉得下面无聊带着人到了楼上,时间还早,老爷子便闹着要下围棋。 自从有一回楚意来看他和他下了一盘棋后,事态就有些严重了,老爷子每次见了她都有在棋盘上大战三百回合的架势,楚意也很无奈。 他们俩下棋,黎景就坐在旁边看。 “你们俩怎么会一起回来呢?”黎爷爷落下一子问道。 楚意笑着回道:“哥去接的我。” 黎爷爷咦了声,来回看了两人,“你们兄妹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楚意瞥了眼老神在在的黎景没有答话,这大半年黎景隔三差五就会到公寓那边坐坐,虽然话少的可怜,但还是很好地让她感受到了来自哥哥的关怀。 她摸了一颗黑子,单手支颐,说起来有哥哥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 黎景端着水杯老干部似的坐着,被楚意那一眼看过来,他长睫颤动,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直觉告诉他……不大对。 第83章 被偷走的人生(六) 楼上安安静静只能听见落子的声音, 下面倒是已经渐渐热闹起来。 宋彩娴听说老爷子在楼上急急忙忙跑上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爸,你怎么还在这儿?楼下客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她声音又大有些急, 黎爷爷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一大把年纪还咋咋唿唿的, 像什么样?” 当着黎景的面儿, 宋彩娴有些尴尬,她地扯了扯嘴角走近了些看着背对着她的楚意转移话题,“这位是……” 楚意丢下棋子, 起身转头, 冲着她一笑,“宋阿姨。” 这声宋阿姨很好地让宋彩娴扬起的笑脸瞬间垮了下去, 她秀眉狠皱,“你来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楚意和黎景回来的时候,宋彩娴正在厨房和厨师说事儿,其他人也都忙的脚不沾地, 谁也没有特意给她提这一茬,她自然不知道。 黎爷爷捡起棋盘上的白子一把丢进了棋篓子里,斥道:“我孙女儿来还得特意知会你?脸多大?” 棋子碰撞的哗啦声拉回了所有人的视线。 自打黎楚意搬出去之后, 老爷子就对宋彩娴这个儿媳妇有了不小的成见, 宋彩娴憋着气儿, 暗暗捏了捏手,“行了爸,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黎爷爷率先离开, 宋彩娴走的时候瞪了楚意一眼,楚意笑吟吟地看着她,越发叫她心里头冒火。 黎景走到门口自觉地曲起手肘,楚意往前两步挽上,两人一起下楼。 黎菲菲和段闻言因为路上堵车耽误了不少时间,一进门就撞见黎景和楚意相携从楼上下来的场面。 黎菲菲见状差点儿咬碎一口银牙,松开挽着段闻言的手就压着气朝宋彩娴站的地方去。 段闻言一个人立在那儿双手插兜,凝视着侧脸和楚意说话的黎景不由挑了挑眉。他记得他初恋前女友说过自己和黎景的关系不好啊,这看起来可不像那么回事儿。 段黎两家是世交,段家夫妇早就已经到了,段太太看见段闻言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着他去给黎老爷子拜寿。他散漫惯了,说了几句就退到边儿上,端着香槟慢饮和围过来的小姐们调笑的同时分了些注意力在黎菲菲和楚意身上。 黎菲菲也是特意打扮过的,白色露肩的长裙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的气质,她浅笑着走到黎景身边,柔柔地叫了声哥后才将目光转向旁边的楚意。
第161页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呢。” 楚意抽出搭挽着黎景的手勾了勾侧脸的黑髮,斜睨了她的一眼,反正整个黎家都知道她们俩水火不容,何必装什么姐妹情深?她没理黎菲菲而是和黎景打了个招唿,端了杯香槟走向大厅的餐桌。 黎菲菲回到黎家好几年了,但又是出国又是忙着进娱乐圈,她和黎景还不如和死去的猫咪粒粒亲近,再加上黎景性子淡漠偏冷,黎菲菲有时候还挺怕他。 楚意走了,黎景低眸看着因为刚才挽手而略有褶皱的衣袖,又往客厅中央看了眼,穿着黑色长裙的姑娘与木家小姐不知道在说什么,面带笑容,气氛很融洽的样子。 他朝着她站的地方走了两步,又觉得贸然过去不大好,干脆抬脚一转走向黎父黎锡辉站的地方。 黎景和黎锡辉宋彩娴的关系并不算好,再加上黎爷爷直接越过黎锡辉把黎氏交到了黎景身上,黎锡辉在黎氏有点儿不尴不尬的意思。 黎锡辉虎着脸给他介绍身前微微发福的男人,“这是木总。” 黎景和人握手问好之后就不说话了,黎锡辉和木总倒是谈的正欢,他身边的宋彩娴和木太太也说的开心,从美容美髮谈到家庭儿女,没多久就开始谈起了婚嫁。 黎景听的烦躁,藉口有事上楼去拿点儿东西。 木太太拉住宋彩娴的胳膊,对那挺拔的身影怎么看怎么满意,“黎太太,我看可以试试。” …………………… 楚意和木小姐说话后就一个人站在角落,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黎菲菲身上,看到她独自上楼后放下酒杯也跟着走了上去。 黎菲菲在房间里补妆也没锁门,楚意直接走进去还顺手将房门关上反锁。黎菲菲正在擦口红,看到楚意手一抖在唇角勾出一条红线拉到了下巴尖。 她厌烦又不耐,扯了张纸巾,“谁让你进我房间的,出去。” 楚意跟来可不是为了和她闹嘴的,她站在后面,勾唇看着镜子里截然不同的两张脸,趁着黎菲菲低头擦下巴的瞬间一个手刀将人给噼晕了。 黎菲菲双眼一翻,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像是没骨头的软虫从椅子上滑落扑通滚在地毯上。楚意用鞋跟儿戳了戳她,确信她没知觉后拉开椅子坐下,双手环肩靠着闲闲地打量。 半晌她嗤笑一声开始正事,抬着手悬空对着黎菲菲的额头将灵魂体内的福运渡到了她的身体里。 约莫过了将近五分钟她手里的福运就送不出去了,楚意摸了摸下巴知道差不多了,现在估计已经过饱和,黎菲菲的体内容不下更多的福运。 房间内静悄悄的,床头的棕色玩偶熊睁着无辜的黑眼睛,楚意揉了揉熊脑袋,揪着裙子后领把人拎起来随手丢到床上,还很贴心地帮她盖了被子拉上窗帘关上吊灯,她站在黑暗里,双眸发亮。 除了她自己外,还从来没见过其他福运过剩的人。 她一个天生的还那么惨被困在一个地方千千万万年,听不变的风看不变的云,享受永生的孤寂。 她真是期待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 黎菲菲一直到寿宴结束都没醒过来,见不着人宋彩娴提着心找了一圈,最后发现她就在房间里,唿吸平稳睡的正香。她摇了摇头又把房间里的灯关上,看看累成什么样子了?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当演员,唉,尽是瞎折腾。 楚意不大想留宿,黎爷爷也不逼她,叫黎景把人安全地送回去。黎景也喝了酒,他坐在后座解开衬衣上头的两颗扣子,头后仰着轻舒一口气。 外面的风很大,唿啦唿啦的架势像是要把拦路的高树尽数折断,楚意将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便有微湿凉风争先恐后地往里灌,风太勐有些招架不住,楚意吸了两口凉气又给关上了。 车里的酒味儿微微散了些,她胳膊肘抵着车窗,手支着头。在不属于她的世界渡了不少福运到黎菲菲身上,她有些疲倦,缓缓合上眼养神。 黎景右手搭在膝上,侧眸发呆。 这大半年几乎每周五他都会去那边公寓看她,他话很少,她也不怎么搭理他,但偏偏他就觉得很自在。 她喝闭着眼脸颊泛红,双唇轻抿着上扬,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黎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脑袋发昏,车里原本清晰柔和的光线也变的朦胧起来。 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盯着身边的人瞅了半天,眉头紧拧着神思恍惚。 从黎家别墅到小公寓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子平稳停下来的时候楚意就睁开了眼睛。黎景默不作声地把人送到门口,等她换了鞋他才抵着门声音暗哑的道了声晚安。 “晚安。”楚意探出身体抱了抱他,“今天晚上谢谢哥了。”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笼罩着他,整个人都有点儿醉,黎景僵硬地轻嗯了一声,一直等到她松开手,缓缓关上房门后才梗着头离开。 外面的风仍不见小,黎景站在路灯下吹了半晌才彻底清醒过来,他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秘书的电话。 赵秘书正在厕所玩游戏,突然的来电差点没叫他把手机甩出去,他连忙稳住差点儿要蹦出来的心,“餵?黎总?” “赵秘书,我需要你的帮助。”
第162页 赵秘书瞪了瞪眼,“嗯??” …………………… 黎景回到黎家别墅,黎爷爷正在家里头晃悠消食,黎菲菲已经醒过来了,她睡了一觉精神不错,陪着宋彩娴和黎锡辉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晚宴一点吃的都没沾,宋彩娴特意给她熬了碗鸡丝粥,她方才吃了还是觉的不大饱又拿了甜点和宋彩娴一起吃。 她边吃着樱桃边酸酸道:“哥你可从来都没有送过我。”别说送了,她连他的车都没上去过,明明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到头来连个外人都不如。” 黎景懒的理她,踩着拖鞋上楼刚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下面杂乱的惊唿声。 “咳咳咳!咳咳……” “哎呀菲菲你怎么了?” “快快快喝点儿水咽下去!怎么吃个甜点都能给噎着?” 黎菲菲脸憋的通红,她接过宋彩娴递来水杯勐灌了下去,噎在喉咙东西硬生生被冲进了肚子,她喘着气靠在沙发上,拽着靠枕愤愤地往地上砸。 黎景搭着扶手继续往上,踏到最后一步梯子,黎菲菲尖利的叫声传来让他直接停住。 黎菲菲趴在光洁的地板上一动不动,宋彩娴急得不行,“菲菲,是不是摔到哪儿了?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黎菲菲咬着唇,艰难地蹦出两个字,“没事。” 黎景扯了扯嘴角,拎着西装回到自己房间。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晨简单地吃了早饭照常上班。 “赵秘书,昨天晚上跟你说的事儿,你准备的怎么样?”黎景摊开桌上的文件,靠在老闆椅上双手交叉在前问道。 赵秘书神秘一笑,“您稍等。”说着快速跑出办公室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抱来了好几本书堆在他面前,郑重道:“都在这儿了,符合您身份的恋爱攻略。” 黎景将信将疑地随手拿了一本,《倾城绝恋:霸道总裁缠绵爱》 他又拿了一本,《天价宝贝:邪魅总裁的小娇妻》 黎景颤抖着手把书翻开,发现赵秘书还相当贴心地帮他勾了重点。 “他把她禁锢在角落里,霸道地捏着她下巴,唇角勾起冷厉的弧度,目光冰冷:呵,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儿。” 只看了一句黎景就有些受不住地合上书,一言难尽,“……这些很符合我身份?” 赵秘书很认真地颔首,“这都是畅销书,我妈我妹我小侄女人手一本,全部都是精华,霸道总裁的自我修养,都在里面了。” “赵秘书,你有女朋友吗?” 赵秘书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回道:“嘿嘿,母胎单身至今。” 黎景:“……行了,带着书出去吧。” “黎总你真的不看看吗?”他昨天晚上为了划重点看了不少,以前没发现,霸道总裁什么的简直苏的心肝儿颤啊,他一个男人都心肝儿颤,女人肯定没问题! 黎景沉默地摆了摆手,不了,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他还是做个普通人吧。 第84章 被偷走的人生(七) 黎爷爷的寿宴过后第二天黎菲菲就回到了乘风万里剧组, 又过了几天剑神在帝都影视城西区正式开拍, 热搜前五基本上被剧组演员占了个遍,即便是过了将近一个月热度依旧不减。 学校的课程差不多已经结束, 楚意在宿舍简单地收了些东西和几个室友打过招唿回了一趟公寓,把东西放好, 闲来无事, 挂着包开车去了帝都影视城。 她基本不到这边来,就算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只是跟导演打个电话。帝都影视城身为c国三大影视基地之一,相当热闹。直到进入西城区剑神剧组的范围, 游人才渐渐少了些。 剑神的导演戴晗洲是出了名的严苛暴躁, 楚意到的时候就看见他拿着大喇叭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她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这个剧组所有的前期准备她都有参与,不少工作人员都眼熟她,来来去去的人叫了好几声黎小姐。 景棚里的温度比起外面稍高,楚意扯掉手套塞进包里, 戴晗洲导演大吼了一通脑门儿上都热出了汗,胖嘟嘟的身子坐回到木椅子上,摸了半天才从地上抓到黑色的保温水杯。 场中正是男女主戏份, 韩婼白色男装长袍冷眉冷眼, 手执长剑, 端的是禁慾高冷的剑修范,她原本就是配音专业出来的,台词功底很好, 声音清冷淡漠,入耳惊艷。 至于段闻言这个男主目前地上躺尸中,面上沾着血渍甚是狼狈。 这一遍戴晗洲导演似乎挺满意,点点头叫停算是过了。 “黎小姐怎么过来了?” 副导演递了把摺叠椅过来,楚意道谢坐下,“最近没什么事,反正闲得无聊就到处走走。” 戴导笑呵呵抱着水杯,和她说起剧组进度。 段闻言和韩婼退场,化妆师凑上来补妆,杨姐拿了件大衣披在韩婼身上,频频往导演组看去,“那是戴导的女儿吗?” “戴导就一个儿子,哪儿来的女儿。”韩婼回道。 杨姐低声猜测对方的身份,拿着毛巾擦脸的段闻言眯着眼,哟,那不是他初恋前女友吗?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下一场戏份得等到一点过后,韩婼坐下等剧组放饭,苏琳琳已经嚼上了特意叫助理替她买回来的新鲜黄瓜,冬天是长肉的季节,身为易胖体质的女演员,她不能放纵自己。
第163页 韩婼看着都心疼,“琳琳姐,你就吃这个?” 苏琳琳嘆气,“要不然怎么办?”黄瓜清爽可口,还算过得去。 段闻言不喜欢剧组的伙食,他是大少爷出生,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助理早早地就去宜家食府排队买了饭菜回来。 蟹肉双笋丝,四喜丸子,扒鱼肚卷外加一个龙井竹荪,可段闻言夹了一筷子就没了食慾,放下碗靠在椅子上,瞥向端着盒饭坐在导演组里面的女人。 看了会儿他突地站起身,白色的袖带随着动作飘飞,段闻言能红透娱乐圈半边天,迷妹疯狂求嫁,无意长的很好,他尤其适合古装造型,简单的素衣长袍愣是穿出了风度翩翩的感觉。 楚意夹了块炒鸡蛋,又扒拉了两口饭,神情淡淡。 戴晗洲导演以为段闻言找他有什么事,抽了张纸擦嘴,笑道:“是有啥事儿?” 段闻言对着他笑点头,微抬着脚踢了踢楚意的椅子腿,“去我那儿吃。” 楚意其实不怎么饿,吃了一半也就差不多饱了,她盖上饭盒丢到垃圾袋,闲闲道:“你谁啊?” 段闻言表情僵了僵,心头微恼,“黎楚意!” 楚意秀眉微挑,戴上口罩和手套准备离开,万分嫌弃之余不客气道:“智障。” 端着盒饭的导演组吃得开心,标准吃瓜脸。在诸多注视之下,段闻言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后又想到什么,眼中暗光一闪,嗤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女人啊。 楚意倒不是真的不记得段闻言,只是这男人脑子好像不大好又神经兮兮的,她是不大想看到他的,好在原主和他分手也没做成朋友,犯不着委屈自己给他什么好脸色。 来了趟影视城楚意觉的不能白跑一趟,干脆四处转悠赏赏这帝都一景,晃着晃着好巧不巧碰到了乘风万里剧组在湖边拍景,想到黎菲菲在里面她颇有兴致地找了棵高树,趁着没人攀了上去坐在树桠上。 这一场是黎菲菲的重戏。 兰抒上仙堕仙成魔,找魔族少主夺取天灵珠。 黎菲菲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肚兜,外面罩着黑色透纱的薄裙,长纱后摆拖在地上,前头却是尚不及膝。最近半个月气温急剧下降,今天堪堪维持在四五度左右,还有凉风嗖嗖,冻的黎菲菲直哆嗦。 她坐在湖边,在导演的催促下,紧咬着牙根把赤着的双脚伸进湖水里,从脚底蹿起的凉意让她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魏关柏导演装作没看见,本来这场戏可以很早就拍完的,谁叫她隔三差五就请假硬生生地拖到现在,怪谁? 饰演魔族少主的男演员是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他裹着长袍不说还套了一件银丝绣翔云的披风,站坐在黎菲菲身后,手从后环过捏住她的下巴将人扣倒在怀里,一边说着台词双手一边在穿着清凉的背上游走。 黎菲菲也不是头一次拍亲密戏,很快就进入状态,双颊微红地环住男演员的脖子,上卫视有严格的要求,拍亲密戏也不能太过火,基本上都是烘托出一种暧昧的氛围,男演员的手指勾住她薄纱边缘轻轻一挑,那纱衣便从白皙的肩头滑落。 氛围正好,导演也很满意,就在这个时候男演员整个人都僵住了,黎菲菲毫无所觉地继续说着台词,男演员看着眼前动人的一片眼睛都直了。 他敢指天对地的发誓,刚才他绝对只是轻轻勾了一下外头的纱衣,绝对绝对没有动她身上的肚兜,鬼知道那肚兜绳子是怎么松掉的?? 黎菲菲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惊叫一声扯着纱衣捂住前身,原本因为演戏特意憋红的脸现在是真的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 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男演员本来准备拉自己的披风帮她挡挡,被她这一吼脸刷的就黑了,她这话几个意思? 这男演员才刚踏入演艺圈不久,比十八线好一点充其量算个十七线,黎菲菲呢?超二线,一线预备役,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上的,真要按黎菲菲这一顶帽子扣过来,他也就别在圈子里混了,没谁会愿意和这样的人搭戏。 他当即反驳,黎菲菲当然不信,拍戏前她特意让助理帮她拴紧了的,难不成绳子还能自己掉了? 男演员气的叫她起来一起去魏关柏导演摄像机那儿求证,黎菲菲当然不虚,接过外衣罩着,双手撑地准备起来,脚底板却是陡然一疼,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她痛叫出声,使劲儿摆腿,扶着她的助理在她剧烈的抖动之下手滑开,她身体一偏就栽进了湖里。 “蛇!蛇蛇!”细长的黑影在水中划过,倏忽之间就没了影子。 出了这样的事,整个剧组都手忙脚乱,黎菲菲被救了上来,片刻不停地送到了医院。 很快这事儿就在网上传飞了,事后不过半个小时就蹿上了热搜前五。 容嬷嬷扎破了我的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冬天。 小拳拳捶烂你的小心心:你没记错,是冬天,小可爱们冬眠的日子。 老司机在开挖掘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很冷三四度的样子。 臣服在皮皮虾的身体下:你没记错,是很冷,蛇蛇基本上不可能出来觅食的日子。 我是优秀的课代表:哦,我的苍天啊,黎菲菲可真倒霉。 楚意在车里刷着微博,差点儿笑出声来,她本来打算去医院看看黎菲菲的惨样来着,可这么过去肯定会碰上宋彩娴他们,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第164页 吃瓜群众的力量是磅礴的,黎菲菲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应该很快就会上热搜,她只需要盯着手机就行了。 楚意在外面逛了圈又去了趟星空,和顾蓝一起吃过晚饭才开车回家。 门铃响的时候楚意正好洗完澡出来,她穿着睡袍拎了条毛巾擦水,黎景手里捧着百合花,楚意拧着眉歪了歪头,“送我的?” 黎景把花塞到她手里,换了拖鞋进门。 楚意随手放在餐桌上,继续擦她的头髮,“你最近干嘛老是给我送花?”玫瑰康乃馨满天星送了个遍,要不是有这大半年的兄妹情谊打底,她差点儿就以为他在追求她了。 黎景皱眉,“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楚意去房间拿了吹风在客厅吹头髮,黎景听着那轰轰轰的声音黑眸微沉,他抓住她拿着吹风机的手,按着微凉的指尖,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声音低黯,“我在追求你。” 额……楚意惊然,双唇微张,“禽兽!你是我哥啊!” 黎景抽了抽嘴角,“……你户口都迁出去了。”又不是亲生的。 楚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我哥。” 黎景顿了顿,他们之间的对话好耳熟的样子。 【“孤男寡女,留宿不大好吧?” “我是你哥。” “我户口都迁出去了。” “我还是你哥。”】 想起来的黎景:“……”脸好疼,好想打死当初的自己。 第85章 被偷走的人生(八) 楚意吹干头髮, 抱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是完全不受影响的,看到开心的地方还会放声大笑。 黎景站在客厅里尴尬了会儿又释然了, 他什么都没想起来,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当初说出那种话的绝对不是他, 绝对不是! 屋里没开暖气,黎景去客房抱了床被子到沙发上,楚意也不客气,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视线依旧不离电视屏幕。 “我说认真的。”黎景皱着脸,很是发愁, “真的,没开玩笑。” 楚意按了暂停,扭头瞅着他,语重心长道:“施主,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黎景:“……” 楚意喝了口热水,继续看小品,她看的开心, 黎景又出声道:“真的。” “哥, 你……” “我不是你哥。”黎景纠正道:“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的户口也没挂在黎家。” 楚意前倾放下水杯,“塑料花一样的兄妹情谊。” 黎景挺直嵴背,默了默, “其实,也可以当情哥哥的。” 楚意:“……滚!” 黎景赖着坐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滚了。关门的声音传来,楚意关掉电视摸着下巴往门口看了一眼,视线放平,若有所思。 一夜好眠无梦到天明,楚意缩在被窝里玩儿手机,一点进微博就看见热搜上挂着的‘黎菲菲’三个字。点进去一看,唇角笑意渐渐放大。 今天早上黎菲菲在医院楼梯摔了个狗吃屎,被送进急救室了。 下雨天和小龙女更配:天吶,人没事吧?【担心】jpg 九天神雷噼死你:作孽啊作孽啊作孽啊。 心里眼里都是你:哎,祸不单行。 送你前往下一个深渊地狱:妈耶,黎菲菲是不是撞邪了?感觉好倒霉的样子。 黎菲菲确实挺倒霉,现在她已经从急救室出来躺在病床,一条腿因为被蛇咬了还肿着,现在好了,另一条腿直接打石膏吊了起来。宋彩娴手上削着苹果皮,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黎菲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放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角周身发冷,最近这些日子遇见的倒霉事儿越来越多了,好些都是莫名其妙,就拿今天早上来说,她明明不会摔下去,可偏偏就栽了。 这种情况让她想起了当初被霉运支配的恐惧,她打了个哆嗦,额头上冒出冷汗,脸上堆满了惊惧。 宋彩娴以为她伤口疼,急的就要按铃叫医生,黎菲菲却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眼神很奇怪,宋彩娴担心道:“菲菲?菲菲?” 黎菲菲微闭上眼,“我没事。” 她抓着宋彩娴的手一直没松开,宋彩娴只以为她害怕,实际上她正借着肢体接触想要从她身上借点福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黎菲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从别人身上吸取福运了!不信邪地试了一遍又一遍,结果都一样,不行! 她当然想不到这是福运过剩的缘故,还当是借福之术失效,心中惶惶,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乘风万里剧组把她换了。 本来黎菲菲如果只是被蛇咬,等个一周的样子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赶的是暑期档,只要后期制作稍微快一些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她偏偏又把腿摔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不起啊! 黎菲菲这边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叫整个剧组等她,两相协商下和平解约,剧组象徵性地付了些违约金,也就算两清。 两方解约的第二天,乘风万里剧组就官宣了替换的人选,除了黎菲菲的粉丝稍微闹腾了两下,倒也没起什么水花。
第165页 只有人开玩笑地说了句乘风万里女二号的角色有毒,韩婼和黎菲菲两接这个角色的女演员,都去医院吊了一次腿。 黎菲菲在医院住了几天就不愿待下去了,宋彩娴带着她回了黎家别墅,躺在床上琢磨起福运的事儿来。 她本身就是个半吊子,琢磨来琢磨去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干脆找了不少有关气运的书,想着能不能找出点门道。 那边黎菲菲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这头黎景自从坚定了自己情哥哥的立场与身份,原本每周五过来一次改成天天定点儿报导,刚开始还好,连着半个月,楚意就觉得有点儿烦了。 黎景很贴心地在厨房切水果,楚意就抱着电脑看资料,等他端着水果盘放在桌几上,她已经不在客厅里。 “楚楚?”黎景吃掉一小块苹果,往房间那边去。 楚意听到敲门声拉开房门。 房间里开着橘黄的暖灯,比起客厅里的灯光要暗上许多,楚意脱掉拖鞋站在床上,她刚刚洗了澡,身上穿着浅蓝色的睡袍,长发披散在身上,长腿一伸把碍事的白色绒毛熊熊玩偶勾到边儿上。 想了想还是直说,“你天天都过来不觉得的很麻烦吗?” 黎景摇头,抬眼企图让她看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诚,“不会。” 楚意挑了挑眉,拿了个橡皮筋把头髮扎上,话锋一转,“爷爷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她倒是不大在意这些,黎锡辉宋彩娴他们的情绪她更加不放在心上,但是黎爷爷年纪大受不得刺激,她可不敢随意乱来。 黎景听到这儿解释道:“我已经跟爷爷坦白了。”前些日子爷爷叫宋彩娴给他张罗相亲的事,他没忍住就说了,刚开始老人家确实没大反应过来,不过最后也什么过激反应,这几天还问他怎么样来着。 楚意咦了声,她跨了两步走到床尾坐下,仰头看着他,嘆道:“真可惜,其实做兄妹蛮好的。” 黎景坐在她旁边,神色一暗,一点儿也不好,谢谢。 暖光下他侧脸轮廓柔和,楚意抬起手扳过他的脸,轻笑道:“不过,换一种关系也没什么损失。” 你情我愿,发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从所谓的塑料花兄妹转变成情侣,楚意完全没压力,黎景也适应良好,除了肢体接触更多外,其他的地方好像也没有什么过大的改变。 星空娱乐的行政运行有顾蓝,楚意当甩手掌柜毫无愧疚感,每天清闲四处浪。 帝都的寒冬时常飘雪,鹅毛般飘落的到处都是,街边的行人撑着伞来去匆匆,雪天路滑,车开的很慢,等楚意到百货大楼的时候霍岚岚手里的奶茶已经见底。 两人这几天经常约一起出来玩,今天雪下的大,原本的旅游行程改成了购物。 楚意其实没什么要买的,看到霍岚岚兴致勃勃地给她男朋友挑选礼物,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女朋友好像不大称职,比起黎景把她所有东西一手包圆,从确定关系到现在,她好像没给他买过什么。 惭愧。 “楚意,你看这个帽子怎么样?”霍岚岚询问道。 “挺好的,颜色不错。” 楚意在男士专区转来转去,抽空回了一声,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想买的东西,她取了一件衬衫犹豫要不要买,转头打算叫霍岚岚,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裹的很严实,黑色长靴,花灰色的大衣,帽子口罩墨镜一套全。遮的是好,可她就是化成灰楚意也能认出来……黎菲菲。 她旁边的男人站在货架旁边,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样子,除了段闻言不做他想。 按照原来的轨迹,这俩人会订婚结婚最后一起站在c国娱乐圈顶端,现在凑在一块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楚意把衬衣放回原处,走了两步避开他们,拿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顾蓝。 顾蓝:啥意思? 楚意:百货大楼,快通知你的狗仔好友扛着傢伙上来。 顾蓝:什么仇什么怨啊。 楚意:你不懂,这是黑粉的自我修养。 顾蓝动作很快,得到消息的狗仔小分队动作更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楚意和霍岚岚准备下楼,就看到有人拿着相机咔咔咔。 兵贵神速,这真是神兵! 霍岚岚要买的东西挺多,两人中午简单的吃了个套餐,下午又继续逛,一直到差不多五点才在大门口分开。 百货大楼离黎氏很近,黎景下班的时候顺便过来接的她,他双手捂着她被冷风吹的有些发红的脸,“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楚意扯下他的手,关上车窗,“是挺高兴的。”大冬天的,她又帮广大瓜友们产了一批新鲜的大瓜,能不高兴吗?她简直是良心瓜农啊,有没有?? 路上有些塞车,原本二十分钟就能到,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才堪堪走了一半,楚意翻了一会儿手机发现有关黎菲菲和段闻言恋情的消息还没出来,她无趣地撇了撇嘴将手机放进包里。 黎景半垂着眼翻看文件,转头发现她无聊的看着自己的手,合上文件说道:“要不我们下车?” “行啊。” 司机找了地方靠边停下,黎景拉着她的手踹在大衣兜里,顺着人行道漫步。
第166页 很不巧的,她又碰见了黎菲菲和段闻言,大概是因为气运纠缠的缘故,黎菲菲出大事儿的时候五次有三次她都能很荣幸地成为见证人。 惊天惨叫传来的时候,楚意反射性地眯了眯眼,哦豁,黎菲菲热搜预定,医院vip床位预定。 第86章 被偷走的人生(九) 夜深人静, 医院走廊里只有巡夜的护士走动, 黎菲菲躺在vip病房里,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在家里养了两个多月才把自己的腿养好, 结果出门一趟两条胳膊又吊上了。 段闻言打电话给她的时候, 她其实是有点犹豫的,待在家里还好,出门的话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福运的事儿她还没弄明白, 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 可是要她拒绝段闻言的邀请又怎么想怎不甘心,她和段闻言之间的关系正是暧昧不明的时候, 只需要再多加把力气就能水到渠成,况且她连着闷了两个多月,确确实实很想出去透透气,抓着被子犹豫再三还是在段闻言漫不经心的语调下答应了。 一开始是很顺利的, 没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倒霉事儿,购物吃饭,氛围很好, 段闻言还买了一束花送给她。 回去的路上堵车, 想起现在正是海棠花欲晚热映的时候, 他们就准备下车去临近的电影院看电影,结果一下车就被给撞了。 站在她旁边的段闻言屁事儿没有,酒驾的司机进了警察局, 她再一次进了医院。 黎菲菲觉的自己心口绞疼,郁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散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身上福运深厚,为什么还会这么倒霉? 黎菲菲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岔子,这些年借福的习惯把她变成了福运重度依赖者,当福运这一块出了问题,她一筹莫展,出了两眼瞪天外无计可施。 就在她哭哭嘤嘤抒发心头怨愤的时候,网上因为黎菲菲三个字再次掀起了浪潮。 ‘黎菲菲段闻言恋情曝光’‘黎菲菲车祸’‘黎菲菲医院’‘黎菲菲有毒’恋情后面还直接爆了。 一排的黎菲菲外加个红爆看的人一脸懵。 后宫佳丽哭唧唧:哪里来的十八线野鸡给自己加戏?我哥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黎菲菲好歹二线当红,十八线野鸡过分了吧。 想为祖国母亲庆生:黎菲菲又进医院了,她真的不去拜拜菩萨吗? 拔出我的指甲刀:这个时候应该念,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天若有情会放屁:你菲真是倒霉到家了,会不会拖着段哥一起沉沦。 世界之大却装不下胖胖的你:可怕,要不要先给段哥点个蜡?? 黎菲菲两只手都受了重伤,没办法玩儿手机,对于网上的风风雨雨她是一概不知,星空出了个敷衍的声明表示黎菲菲没有生命危险就不再出声儿,公司上下丝毫不受影响,那头段闻言所在的极光却又是另一幅景象。 段闻言后台硬本事足,哪怕他是极光的艺人,极光也做不了他的主。网上有关恋情的话题热度持续不下,粉丝闹翻了天,公司高层哪怕急的满嘴泡也不敢随意公关声明。 段闻言的经纪人刚从老总办公室下来,“你和黎菲菲真的在一起了?” “没有。”段闻言翘着腿,端着咖啡不大在意地回道。 “那这事儿怎么处理?”经纪人抬手往天花板指了指,“说是看看你的意思。” 咖啡香味醇厚,他喝了两口,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随便。” 这意思是看公司自己处理了?经纪人将信将疑,又问了一遍,“你确定?” 段闻言趁着游戏登录瞥了他一眼,经纪人推了推黑框眼镜,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打开门直奔电梯。 事情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越闹越厉害,段闻言的粉丝在粉圈儿是出了名的傲气,一般的女明星他们压根儿看不上,黎菲菲虽然也是个豪门大小姐,但大多数粉丝依旧不认同。 豪门大小姐,娱乐圈白富美……那又怎么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配不上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真要他们说个理由,唔……大概就是我看上的男人他值得最好的,你黎菲菲不是最好的那一挂。 为了证明以上结论,粉丝连夜把黎菲菲扒了个底朝天,当然作为良心瓜农,楚意友情贊助了不少。 这不扒不知道,一扒吓一跳。这姑娘是霉神转世吧?从小到大的倒霉事加起来看的人直起鸡皮疙瘩。段闻言的粉丝吓得够呛,也不在黎菲菲的微博下面找事儿了,一窝蜂地和吃瓜群众转战段闻言微博。 后宫佳丽三千榜:哥,哥,快跑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美貌智慧双排行:头顶鸟粪脚踩屎,初恋是个gay,闺蜜是变态……如果你和她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段哥你的属性。【惊悚脸】 猪儿虫爱上了虫儿猪: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就在网上闹腾的厉害的时候,段闻言这边终于发声明了。 不是恋人,朋友关系,出门购物,仅此而已。 粉丝喜大普奔,就差放个鞭炮庆祝一下了,相比之下黎菲菲的粉丝就好比霜打了的茄子,偃旗息鼓安静如鸡,虽然不大相信霉运什么的,但心底还是有点儿小慌张,黎菲菲遇到的这些事儿实在是太玄了,就算他们带着粉丝滤镜也滤不干净啊。
第167页 段闻言最近刚拍完了剑神,也没接其他工作,打了一个上午的游戏,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想起看看微博。 看到声明下面的评论差点儿把嘴里的汤都给喷出来,他缓了缓研究了粉丝整理出来的黎菲菲倒霉合集,挑着眉关上手机,下午去医院看黎菲菲的时候,那眼神就跟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样。 段闻言来探伤,黎菲菲还是很高兴的,但他神色不明一句话也不说,她又有觉的不大对劲儿,于是开口道:“闻言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不会是护工帮她洗脸的时候没擦干净吧? 段闻言坐下,摇了摇头,“没有。” 黎菲菲松了一口气,两人从今天的天气谈到昨天的事故,段闻言觉得无趣,准备走的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 率先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黎老爷子微微佝偻的身子,紧接着就是穿着格子长款大衣的他初恋前女友。 楚意目光扫过段闻言最后落在病床上,黎菲菲也看见了她,表情有些僵硬,楚意回了她一个微笑,扶着黎爷爷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你来做什么?”黎菲菲最近本就肝火旺盛,在看到段闻言一直盯着她死对头的时候,一出口是满满的火气。 楚意完全无视她,真以为她想过来呢?她只是顺道送黎爷爷而已,“爷爷,我就先走了。” 黎爷爷也知道她和黎菲菲水火不容,点头,“回去吧,自己路上小心。” 楚意握着门把手,偏头望了黎菲菲一眼,扬了扬唇角,直接离开。段闻言见此也向着黎爷爷出声告辞,他走得快甚至都忘了跟黎菲菲打声招唿。 黎菲菲看着他潇洒离开的高大背影,紧咬牙关,真是…… 楚意刚进电梯,段闻言也跨了进来,她快速往旁边移了两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你变化挺大的啊。”段闻言捻了捻口罩,开了个话头。 楚意又往旁边走了一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段闻言有心想说两句,可隔得有点儿远,中间又有人,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电梯到底层楚意第一个踏出去,直接开车回家,段闻言眯着眼整个人都不大爽快。 树梢上挂着的雪经过一整天的日照已经尽数消融,地面上的积雪也被清扫了个干净。日落西山,余晖敛尽,灯光亮起黑夜降临,楚意打着呵欠拉上了阳台窗帘。 黎景穿着灰色睡袍心不在焉地按着电视,他瞥见楚意过来,连忙抱起她放在旁边的白色熊熊玩偶 等到她进了浴室,他才抱着玩偶回到自己住的客房。 楚意很喜欢毛茸茸的玩偶,天天晚上抱着熊睡觉,她洗完澡出来找了一圈别说熊影子了,连根熊毛都没看见,半天才恍惚想起似乎刚才被黎景抱着。 她敲了敲客房的门,里面没什么动静,她又敲了敲,叫了声黎景。 房间里传来些微的声响,过了会儿房门才慢慢打开,黎景探出头,“怎么了?” “我熊呢?” “放、放在沙发上了。” 楚意道:“没有啊。”她边说着边往客厅去,又转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髮,回到房间的时候被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黎景看到她进来,手还挥了挥,“楚楚……” 楚意抽了抽嘴角,“你怎么在这儿?” 黎景嵴背挺直,微微垂了垂头,抿唇道:“今天晚上熊不在,我陪你吧。” 她愣了一下,凉凉道:“你是不是对我的熊做了什么?” 黎景摇头,“没有。” “熊在哪儿?” 黎景不答,裹着被子躺下,缩成一团侧头不看她,“衣不如新,人不如熊,我真可怜,真的。” 楚意:“……”没看出来还是个潜在戏精啊。 第87章 被偷走的人生(十) 黎·戏精·景躺了半天, 脖子侧扭着有点酸, 挣扎了几分钟还是转过来了,四目相对, 楚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脱掉拖鞋钻进被窝。 她缩到他怀里, 手搭在他腰上, “关灯睡觉。” 黎景伸手关了灯,半环着她,发顶的清香幽幽入鼻, 挠的心坎儿都痒乎乎的。 这种感觉可真奇怪, 他想。 ……………… 黎菲菲在医院养伤,从经纪人那里听说了网上的风风雨雨, 愤恨的同时心中惶惶。 楚意暂时把她的事儿放到了一边,她的一生无限但人的一生有限,除了爱恨情仇还有很多值得放注心神的地方。 视线从黎菲菲那儿转开,专心盯起了剑神的后期制作。剑神她花了大价钱投资, 可不能因为后期制作让她所有的前期准备打了水漂。 这部剧的剧情比较多,后期制作的时间也相对比一般短剧的时间长,再加上楚意和戴晗洲导演都属于高要求高标准的一类人, 等到所有工作结束收尾帝都的温度已经维持在二十几度左右了。 窗外阳光正好, 黎菲菲坐在病床上, 看着树梢上的鸟雀怔怔出神,宋彩娴拎着收拾好的行李,“菲菲, 走了。”她拉开房门,不放心地叮嘱道:“可算是好了,你小心些看路啊,别又摔着了。” 黎菲菲既有些烦躁有些害怕,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她这心里头是真的挺虚的。
第168页 坐电梯的时候怕电梯突然掉下去,下楼梯的时候怕莫名其妙滚下去,坐车的时候怕出车祸,平地走路的时候怕也天上掉东西。 提心弔胆了半天,直到站在黎家别墅里头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宋彩娴一回来就钻进厨房亲自动手准备午餐,想给自己女儿好好补补身体,阿姨在旁边打下手。 黎爷爷也不知道在哪儿,客厅没人,黎菲菲也不敢爬楼梯回房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空瞪眼。 这个时候经纪人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还准不准备在圈子里混了。这五六个月,黎菲菲基本就是在床上度过的,先是伤了腿过后又伤了手,压根儿就没有办法正常工作。本来因为海棠花欲晚热映,她的话题度还是很高的,结果一个车祸直接把人送到了医院长住,人不能动,任资源再多再好接不下也没什么狗屁用。 经纪人和艺人利益相关,知道黎菲菲出院了,立马就抽空打电话过来。 黎菲菲对演艺事业还是有几分热情真心在的,她当即回道:“过两天我就去公司。” 楚意和黎景跟着黎爷爷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黎菲菲刚好挂了电话,她皱着眉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一直等到他们坐下,黎爷爷开口叫了一声菲菲才回过神来。 黎菲菲心里装着事儿,难得看到楚意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呛声,而是半垂着眼盯着手机不语。 楚意坐在黎景旁边,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她猜黎菲菲一定是想搞什么事儿。 一桌子人沉默地用完了午饭,这几天黎爷爷身体不大好,楚意依着老人的意思暂时住在黎家,吃完饭黎景又匆匆忙忙赶回公司,她陪着黎爷爷在外面的小花园转了几圈消食后才回到房间睡了个午觉。 她一觉醒来就发现别墅里多了个人。 “下午好,看起来睡得不错。”段闻言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翘着腿,朝着楚意挑眉笑了笑。 楚意拿他当空气,转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着水杯准备上楼。 “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段闻言拦住她,双手揣在衣服兜里,开口道。 楚意真的觉得这个男人脑子有病,最近也不知道是哪根儿筋不对,天天到她面前找事儿。 “你如果很闲完全可以多接点通告,请不要在我面前展示你如同智障一样的脸。”她靠着楼梯,眼里的冷漠厌烦几乎实质化。 段闻言眸光微闪,当做没看见,扯着嘴角露出丁点儿笑意,“好歹也是你前男友,这么说话可真不客气。” 楚意抿了一口水,“我这是在客观陈述事实,和我的现任比起来,前任你就是个智障。”黎景虽然有时候戏精了点儿,但戏精的很戳心啊,面前这个……她跟彻底放开的原主一样,横挑竖挑实在没觉得有哪儿好。 “现任?”段闻言脸色微变,“这么快又找了一个?” 楚意跟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人的一辈子有几个五年?”她五年都算快,你段闻言瞒着粉丝隔三差五就换新也他么好意思! 智商是硬伤,懒得和弱智白痴计较,楚意越过人上楼,对着上头阴沉着脸的黎菲菲灿烂一笑,哼着瞎编的小调儿找黎爷爷下棋去了。 黎菲菲脸色很差,段闻言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最近对初恋前女友起了点儿心思,闹了半天人家已经有男朋友不说,还把他当个智障。 “闻言哥,你来了怎么也没人叫我?” 因为不是来找你的。段闻言现在心情很糟糕,就连看到外面灿烂的阳光都没办法纾解,他随意地应了一声打了个招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菲菲被他那漫不经心的作态气的差点儿破口大骂却又无可奈何,她想追上去问个清楚,挪了挪步子,看着楼梯又犹豫了,没有人陪着她她还真不敢贸贸然往下走,恼恨之下又转回到了房间办起了正事儿。 连着一天黎菲菲都没出过房间,楚意起先还在琢磨她到底想搞什么事儿,结果发现……好傢伙她这是想干大事儿! 黎菲菲在医院这两个月翻来覆去地琢磨了许久,思来想去,总觉得是自己身上的福运出了问题,至于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得进一步研究。 这一整天她就是在做这个‘进一步研究’。 方法简单粗暴,把自己身上的福运转一部分到别人身上看看效果。可她只会借福不会送福,只好找了个小姑娘,打算教她一些借福之术,等人学会了,好叫她从自己身上吸一部分过去试一试。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当天下午,黎菲菲亲自把找来的小姑娘送了出去,两人约定好明天正式开始。 楚意抱着书从花房回来,看着走路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黎菲菲,拂掉裙摆上的青叶,笑意微展。 她和那小姑娘说的话她可是都听见了,可惜了。 天道正一心一眼的盯着她,居然还这么不安分。 楚意望着已经微暗的天空,哪怕‘借福’两个字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住夺人气运的事实,黎菲菲搞这么一出,这下算是被上头抓了个正着? 她大概只需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黎菲菲因为下午谈妥了事儿,晚上吃饭的时候面上一直带着笑,她夹了筷子菜在碗里,转眼看到黎景拿着勺子帮楚意盛汤,笑意又淡了下来,冷哼一声,怪声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才是亲兄妹呢。”
第169页 黎景和楚意的关系现阶段只有黎爷爷知道,黎景也不打算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说什么,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楚意碗里头,轻声道:“试试这个。” 楚意冲着他笑,“谢谢哥。” 黎景现在挺不愿意她叫他哥,顿了一下,动腿碰了碰她。楚意恍若不觉,笑眯眯地给黎景夹菜,一口一个哥,在黎菲菲面前扮演起兄妹情深。 黎菲菲气都被气饱了,放下筷子硬拉着宋彩娴送她上楼。宋彩娴最疼她,二话不说护送着人上去。 楚意瘪了瘪嘴,深觉无趣。 …………………… 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过后,黎景换了床单后去浴室洗澡,楚意比他先洗,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想动。她打着呵欠埋在枕头里,不一会儿就有了睡意,迷迷煳煳之间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霎时清醒了。 她呆呆地支起头,愣了一会儿,又打了个呵欠扑腾到被窝里,任是东西南北风,她一点儿也不想动。 黎景穿着白色浴袍出来,看她极少软乎乎的模样,控制不住的亲亲抱抱。 他含住她的唇瓣轻咬了两下,又有些不大安分,楚意艰难地掀开眼皮,手心抵着他的额头,“知道纵慾过度会有什么后果啊?” 她继续道:“肾虚肾亏肾不好。” 黎景忧愁地停下动作,又勐地亲了一口,才搂人关灯拉被子。 砰砰地砸门声传来,楚意抓着被子烦躁的推了推黎景,黎景等了一会儿敲门声依旧不断才认命地爬起来。 来的人是宋彩娴,黎景和这位继母的关系不咸不淡,“宋阿姨,什么事儿?” 宋彩娴胸口起伏不定,表情狰狞,“你知不知道黎楚意在哪儿?” 黎景想了想还是微微颔首,“知道,有事?” “那小贱人把菲菲推下楼,现在已经送医院了!她在哪儿?”宋彩娴想起刚才自家女儿躺在担架上只剩半口气的样子,就恨不得一刀子捅死她。 她一口一个小贱人,黎景沉下脸,“宋阿姨,你可不要乱说话。” “我乱说?除了她还能有谁?!要不是她,大半夜的,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她人?”宋彩娴厉声道:“黎景,菲菲才是你的妹妹!” “我知道。”他淡淡开口,“对于她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宋阿姨你悲伤之余神志不清我也能理解,但话不能乱说帽子不能乱扣,楚楚不可能推她。” 眼看着宋彩娴又要开口,他道:“深更半夜你找不到她很正常,因为我和她一直都在床上,刚刚才结束,这么说你应该明白。” 宋彩娴:“!!” 第88章 被偷走的人生(完) 宋彩娴僵在原地, 半抬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言,白着一张脸道:“那是你妹妹!你们怎么能……” 黎景的嵴背抵靠着门框, 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不急不躁地回道:“黎菲菲才是我妹妹。” 宋彩娴满肚子的责备被这一句话尽数堵在了喉咙口, 是吐也不是, 不吐也不是。 黎景关上门转头进去,楚意裹着被子坐起身,双眼迷濛, “怎么了?” “黎菲菲又进医院了。”黎景捂了捂额头, 连着被子将人环住,“起来吧, 去看看。” 楚意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严重吗?” “应该挺严重的。”要不然宋彩娴也不会跑过来发疯。 两人快速换好衣服,等他们下楼,黎锡辉是跟着救护车走的, 宋彩娴和黎爷爷几分钟前已经坐车去医院了。 黎景开车,楚意坐在副驾上看了一下时间,还不到凌晨一点。 外面的路灯朦朦的一层光, 她把窗户稍稍下放。 听阿姨说黎菲菲从最上面滚到了最下面, 磕碰了脑袋, 当场失去知觉。 估计这次比前两次伤胳膊断腿儿要严重的多。 黎景牵着楚意到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黎爷爷和黎锡辉宋彩娴坐在椅子上,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宋彩娴听到声音,转着头看过来,暗暗剜了她一眼。从别墅到医院的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黎老头子最看重自己孙子,现在整个黎氏全由黎景当家作主,黎景和菲菲两兄妹关系本来就不大好,现下又横插一个黎楚意,真是…… 黎锡辉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目光微沉却也没有说什么,黎景的翅膀可比他硬多了,他管不了他的事儿。 几人在外面约莫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黎菲菲确实伤到了头,还伤的挺严重,医生的意思是能不能醒过来全看她自己造化。 宋彩娴眼前一花就栽了下去,黎爷爷的脸色也不大对,楚意和黎景上前扶住他,“爷爷……” 黎爷爷摆了摆手,沉默无言。 楚意眼睑微垂,早在黎菲菲吸取原主身上的气运开始,她们俩就註定不死不休了,其他人还好,只可怜夹在中间的黎爷爷。 无论是原主还是黎菲菲,在他看来都是他孙女儿,上一辈子原主出事他心脏病復发,没撑多久就去世了。这一辈子还好,有黎菲菲因为胳膊腿儿在医院住了将近半年这事儿打底,他虽然也有些不舒服,却也还在可控制范围内。
第170页 黎家除了楚意外一共五口人,一个晚上住了三个人在医院。 宋彩娴还好,第二天就精神了,守在黎菲菲床前抹眼泪。 黎菲菲再进医院的事很快又在网上闹开,不过这一次大多数吃瓜群众都抱着善意。 正版才是小可爱:还是希望她能醒过来吧。 你说爱不爱:正好在大若寺,顺便帮她祈个福了。 在众人的极度关注下,黎菲菲醒了,只不过似乎有点儿神志不清。暑假即将到来,毕业在即楚意在学校挺忙,也没怎么去看她,等到她闲下来跟着黎景一起过去,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黎菲菲躺在床上大哭大叫,枕头砸完了扯被子,被子落地了摔杯子,房间里一片狼藉。宋彩娴和黎锡辉两个硬摁住她,护士眼疾手快地给她注射了一管镇静剂。 她稍微安静了些,跪在床上抱住宋彩娴,哭道:“妈,你救我,你救救我!有鬼,有鬼!到处都是鬼!”她脸皮子都在颤抖,一脚踹在空处,“滚开!滚开!” 宋彩娴轻抚着她的背,含着眼泪,“你在说什么傻话呀。” “黎先生,黎太太。”黎菲菲的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瘦高个,他嘆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黎小姐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建议转到正规的精神病医院。” 听着里面的话,黎景蹙着眉侧头却发现楚意表情古怪地盯着虚空,他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 楚意收回目光摇头道:“没什么。” 黎景不信,她扯了扯嘴角也不解释,总不能告诉他黎菲菲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挺多鬼的吧。 是的,这个病房里到处都是鬼影。 她数了数至少也有十个,奇形怪状惨不忍睹。 离黎菲菲最近的那一个女鬼,身上的白裙子被鲜血染得半红,脸上渗着的血珠越积越重,最后凝成一大滴顺着龟裂的脸颊滑落,从下颌划破空气滴落在地板瓷砖上,她站在那儿不动,如浓墨黑雾看不见眼白的双目正对着床上的黎菲菲,脚边积了一滩黑红的血液,活像是刚刚从深渊地狱里爬出来。 黎菲菲瑟瑟发抖,最后干脆钻进被子里寻求安全感。 这个时候女鬼动了,她飘忽到床沿坐下,有着尖利指甲上有青筋黑脉纠缠的手顺着缝隙一缩毫不费力地伸了进去。她似乎在里面有什么动作,黎菲菲痛叫一声被子一掀在床上蹦了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跳下床缩在宋彩娴身边,“妈,妈,救我!” 女鬼的动作赢得了病房里其他鬼魂的喝彩,阴森发冷的笑声在此让黎菲菲崩溃大哭,“你干什么找我,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们,你们找谁去啊!” “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女鬼的声音干朽的好像是放在墙角多年的枯木,“不巧的是,我们身上的冤债源头恰恰就是你。” 鬼魂们哈哈大笑,那声音极为难听,楚意胳膊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个世界的鬼魂是不被允许四处晃荡的,这一年多两年,楚意从来没有见到过鬼魂,突然出现这么多,还全都围着黎菲菲转,不用想肯定是天道在搞鬼。 黎菲菲自小霉运缠身,她这一辈子就是来赎罪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被钱老折腾坏了,前世前前世那些罪没能赎成不说,今生反倒又多添罪孽。 天道没注意还好说,被盯上了怎么可能让她好过? 黎菲菲明目张胆的教人夺取气运败坏秩序被天道逮了个正好,估计是真的生气了,才放了这么多鬼出来跟着黎菲菲转悠。 所有人都看不见鬼,除了黎菲菲还有和她有着深厚命途纠缠的楚意。 和楚意这个老油条不同,黎菲菲怕鬼怕得要死。这些鬼魂似乎也不打算弄死她,逗着她玩儿的很开心。 黎景把黎爷爷让家里阿姨准备的鸡汤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他跟黎菲菲之间真没什么兄妹情,要他装的有多担心他也装不出来,例行问好之后就和楚意离开了医院。 当天下午黎菲菲就转院到了帝都最正规最大的精神病医院,她在里面如何楚意不大清楚。与此同时剑神如期上映,好评如潮。 整部剧里最让人惊艷的不是美艷无双的苏琳琳,也不是身材好到爆的国际名模辛溪,而是饰演女主角的韩婼。 白衣长剑,潇洒自如,冷如霜雪的外表下有着一颗踏破千难万险走过血雨腥风的道心。 韩婼凭藉这部剧被各项大奖提名,一时风头无两。当她站在台上手握奖盃的时候,楚意和顾蓝一起坐在下面,看着上面镁光灯下的身影。 “老闆,你简直是真爱粉中的战斗机。”为爱豆铺路铺到这个地步,这都不能说是真爱粉了,去掉那个粉字,直接真爱吧亲! 楚意笑弯了眉眼,“我只是把她送回到她该走的路上。” 韩婼很有灵气,一直没红只是没有接到适合她的剧本,能够被魏关柏导演一眼看中,她无疑很适合兰抒上仙这个角色。如果没有黎菲菲搞那么一出,韩婼会顺利出演乘风万里的女二号,将人物的爱恨纠葛演绎的生动无缺,因此一炮而红,势不可挡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兢兢业业稳步上升,最后甚至成功走出国门。 乘风万里原本应该是韩婼成功人生的敲门砖,没了这块砖,凭藉着她自己根本打不开接下来要走的路。
第171页 而剑神是她送给她的另一块敲门砖。 楚意跟着大众鼓掌,韩婼已经拿着奖盃往下走了。她捋了捋头髮,心情不错,剑神大爆,剧组都有收益,她可也是赚的盆满钵满呢。 颁奖典礼还没有结束,韩婼回到位置上坐下的时候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剑神剧组的人都坐在一起,戴晗洲导演离的很近,她压低声音问了句。 戴晗洲惊了一下,“你不知道吗?那是你们星空的董事长。” 韩婼错愕地扭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公司的行政运营有顾总裁,董事长很少露面,“这么年轻?” “听说还是你粉丝。”戴导笑呵呵地说道。 粉丝?韩婼愣了半晌,旋即一笑,“那我可真幸运。” 韩婼终于回到了本来的命途上,而黎菲菲每天都生活在惊惧之中,无论她走到哪里,那些鬼魂都会跟着她,好像他们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怎么都摆脱不掉。 过了几年,她为了甩拖追逐的鬼魂,意外从医院阳台上坠落。一切终结,她也回到了本来的命途上。 黎菲菲死后那些鬼魂也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楚意的生活彻底回归平静。 娱乐圈里一波推一波,她看人的眼光很准,星空总能签到不少极具潜力的新人,把韩婼送上国际之后,又推出了不少影帝影后。 段闻言的花心情史不知道被人爆了出来,人气虽然说不上一落千丈,但还是有些影响,一代代新人崭露头角,他红透娱乐圈半边天的时代也随之而去,最后和一个他挺中意的漂亮网红结了婚,可哪怕结了婚他也收不住心,夫妻俩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每次还都闹的人尽皆知,成了吃瓜群众的饭后甜点。 这天天气好,蓝蓝的一片天看的人心情舒畅,楚意牵着自家小少爷走在樱花树盛满的林荫道上,悠闲地享受着春日的明媚。 黎景穿着白衬衫站在那头,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玩偶熊朝他们招手。 他看着远方,黑眸里堆着笑意,揉了揉怀里的熊脑袋拔腿跑了过去。 他不会傻等着楚楚来找他,他会带着他的世界走过去。 第89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一) 横展枝桠上绑着的纸风车悠悠转动着, 楚意坐在悬崖边上双腿悬空, 万丈深渊散雾浮掠,她低头瞅了两眼, 在青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下抬眸后看。 繁花乱枝中走来的人一身广袖黑裙,正是她久等不来的蓬莱公主。 “青雀, 这位公主叫什么来着?”楚意仰了仰问道。 青雀啾啾两声, “她在蓬莱排行九,大家都叫她寻九。” 蓬莱公主众多,她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便是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不过后来得势,仙神界的都唤一声蓬莱公主, 寻九两个字也叫人渐渐忘了。 寻九将手里的酒壶丢了过来,楚意反身接住轻点脚尖跃上了琉璃树,她仰头往口中倒了些,入口清冽醇香不散, 就着袖口擦了擦唇角,歪着头问道:“寻九公主?” “何苦加那公主二字。”寻九于青石而坐,抬手接了朵琉璃花, 花有星光微璨, 甚是奇特。她捻掉落花, 微笑道:“你叫青雀到蓬莱找我,可是在碧石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楚意点头,“没错, 所以有点儿事想问你。” 寻九伸着手指从后勾了一缕长发到身前,“看来你确实在碧石碰到她了。” “嗯?”楚意眨了眨眼睛,她还没说是谁呢就猜到了? “除了她还能有谁。”寻九双唇微动嗤笑一声,“青雀到蓬莱扑了个空,料想也告诉你我往哪儿去了。” “青丘?所以我在碧石里碰到的那只小狐狸是青丘的?”楚意眯了眯眼,“不会就是勾了你男人的那个吧,这么巧?” 寻九起身立在树下,“巧?一点儿也不巧。”那男人和小狐狸精搞在一起后就打起了碧石的主意,当初在蓬莱被她逮了个正着撕破脸乘鹤离开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碧石在我这儿,她是怎么进去的?”楚意摸出碧石,掌心光华流转。 “他总有办法的。”毕竟那男人本就是碧石世界的人,他和他们不一样,与碧石有着天然的联繫。 但这些寻九并不大想与楚意多说,“你和魔后颇有交情,那只小狐狸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便是她那一母同胞的妹妹。” “是她!”楚意皱了皱眉,想起往日闲谈时魔后的冷漠,心里头是止不住的嫌弃,“难怪……”难怪在那个世界里整天想着勾搭人快活,是她的话倒也不叫人奇怪。 “你若是去往碧石世界还是小心些为好。”寻九偏头瞅着自月落湖飞来的白鹭提醒道。 楚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转而似笑非笑,“自你上回到乌暄山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原以为你回蓬莱之后会去找你男人和狐狸精算帐呢。” 她抱着酒壶,随手摘花往里塞了几朵,“怎么?这是心软了?” 寻九好似听见了什么笑话,半掩着唇笑了半天,“心软?”怎么可能! 那男人薄情寡信,背着她与狐狸精勾勾搭搭不说还敢反过来算计她,心软?笑话! 当初她拿着碧石到乌暄山巅来哭诉情伤,确确实实有几分伤愁在里头,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帮那位名正言顺地把碧石送到琉璃树的手上。
第172页 她寻九从蓬莱最低弱的公主攀爬至今高位,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一个背叛她算计她噁心她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有丝毫心伤。 素白的手指轻按在小腹,长姐的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谊也算是彻底完蛋了。 她给过他机会的,可谁能想到那男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呢? 一个转念,万般过往便好似镜花水月一场空,说到底一开始碰到她那男人的目的就不单纯,底子本就不对,垒起来的感情才会脆弱的一推就倒。 她低垂着头掩住眼中的寒厉,唇角勾起冷笑,算计她,多年夫妻他应该是知道的吧,她这个人可是向来睚眦必报的。 “看起来你心中早有成算。”楚意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酒,出声将寻九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寻九笑了笑,躺在树下青石上,看着坐在高树繁花里悠然自得的身影心头陡然升起一丝艷羡。 她们从始至终都不一样的。 “你在乌暄山呆很久了吧?” 楚意轻嗯了声,远望着天际,“很久了,久的我都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年岁了。” “你一定很想出去看看。” “是呢。”她很想出去看看,不是借着碧石到那三千小世界去,而是真真正正的从乌暄山走出去看看,看月落湖的满湖月光,看悯姜口中的巍巍山河,看魔后说过的魔域飞雪,看看……她和琉璃树一起守着的这个世界。 琉璃花上的点点星光伴随着纸风车上的微绿淡光四处散落,寻九怔怔出神了会儿,突地低声道:“终有一天你会看到的。” “你说什么?”恰逢有仙鹤清唳,楚意没听清楚她说的话,遂问道。 寻九摇了摇头,笑回道:“没什么,我自说自话呢。” ……………………………… ……………………………… 此时天刚微亮,楚意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从红漆掉的差不多的小柜子里翻出一套浅青色的布裙换好,叠了烂棉被后才捂着打呵欠的嘴出了房门。 院子里用竹栅栏围了块地,里面长着水灵灵的青菜,原主把它们照看的很好,瞧的就让人心喜。 摘了点儿菜叶回到低矮的厨房,生火煮了点儿面条。楚意端着青菜面出去的时候瞅了一眼空空的米缸,她今天算是把原主的那点儿存粮给彻底吃干净了。 家里一没银钱二没粮,她也不着急,捧着面碗坐在土瓦房的大门边儿上,听着清晨的虫鸣鸟叫。 原主爹娘早逝,这个家也就她一个,吸熘完面条将碗丢进大铁锅里泡着也没谁会斥她懒散。再说,反正她今天开始就要往别的地方去了,洗不洗好像也无所谓,这大土房估计是不会有人住了。 “秦姐姐,秦姐姐。” 楚意打开院门,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一蹦一蹦跑进来牵着她的衣角兴奋不已,“秦姐姐,我们吃了中午饭再走嘛,反正到城里也就一个时辰,仙人们要申时才到,赶得及的。” “章秀才家妹妹今天满月酒,叫我们都去。”小丫头咽了咽口水,“他们家昨天就开始杀鸡炖肉了。” 楚意拍了拍她的头,“好啊。”去看看也没有什么。 章秀才家的小妹妹,应该就是后来跟原主一个宗门的章漓了,啧,龙傲天的一号后宫。 第90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二) 离吃中午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刚才来寻她的小丫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到章家去转悠了, 楚意远望着炊烟,寻了一处繁枝掩映的小树丛盘膝而坐。 这个世界主故事大抵可以归结为龙傲天日天日地的征程。 只不过这个叫做宗政鸣的龙傲天他不是一般的龙傲天, 他是日天日地了一辈子又重生过来的龙傲天,有着双buff加成, 那耀眼的光芒就是赵日天叶良辰之辈也不可逼视。 宗政鸣刚开始只是修仙大宗归一宗外门侍弄灵田的小弟子, 他本是俗世世家大族宗政之下的一庶子,后来因缘巧合入了归一宗,无奈资质平平天赋不佳无缘内门。 当然这都不是问题, 对于他来说只需要掉个山崖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误得修真秘籍烈火诀和修正大能遗留下来的储物戒指, 凭藉着里面的极品丹药洗筋伐髓,以上品火灵根的资质被归一宗掌门德关真人收为徒弟, 自此开始了王霸征途,横扫修真界。 就在他左手软妹子,右手冷美人享受荣光的时候,莫名其妙就挂了。 辛辛苦苦斗多年, 一朝回到解放前,一个闭眼睁眼他就从脚踩修真界的大能成了当年那个苦逼的外门小弟子。 当然,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稍有苦闷, 照样日天日地打脸到飞起, 不仅如此, 他还弥补了前世所有的遗憾,再次心满意足地站到了修真界之巅。 原主秦楚意在宗政鸣的两辈子人生里只能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反派。 原主出生自青州城外的小山村,父母早逝, 在乡亲邻里时不时的接济下活到了十六岁,时逢归一宗招收弟子,她家无血亲,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毅然走入修仙问道之途。 原主资质不错,下品木灵根,被丹霞峰峰主收入内门。
第173页 宗政鸣手段下作,修真界排的上号的青年才俊叫他害了个遍。他若是堂堂正正的和人打一场,光明正大的把人踩在脚底下还好说,偏生总喜欢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原主和宗政鸣本无恩怨,会成为一枚小反派皆因宗政鸣害了荆暮……剑宗门下的天之骄子,修真界的绝顶天才。 像荆暮那样的人少不了爱慕者,原主就是其中一个。 原主为替荆暮报仇谋划许多,无奈当时宗政鸣已然成了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连小boss都算不上的原主甚至不用宗政鸣亲自出手,他手下的那些个小弟就帮他把人秒了。 …………………… 耳边鸟鸣清脆,凉风习习,楚意吐出一口浊气,俗世灵气不足,哪怕日日都寻了草木葱郁之处,她也用了差不多半个月才踏入炼体期。 今日天有积云不见太阳,她起身甩了甩胳膊举步朝着村中唯二的两座条砖瓦房。 章秀才家本也是个穷,后来娶了个贤妻,这日子也就越过越好了。还没走到门口,楚意就听见里面热闹的说话声。院子里已经开始摆宴了,她一进去就看见热热闹闹的几大桌,头上扎着浅色布巾的胖妇人拉着她在就近的一桌坐下。 “秦家丫头来的晚嘞,过会子不是还得进城去么?”胖妇人夹了几片炒腊肉,催促着她快用些。 楚意笑着道谢,同桌的几个邻里叔婶各自摆起了话。 “仙人们难得到底下来一趟,也不知道下回该是什么时候了。” “听说东洲那边年年都有仙人,也是福气。” 楚意含了一片青菜,东洲和他们这里隔得挺远,出了不少修真大能,修真宗门都望着从那里再扒拉一个出来,无论是归一宗还是剑宗,亦或者七星苑玄阴宫几乎隔两三年就去一趟,这边倒是看运气,几十年也不定来的。 下次归一宗派人过来,理应当是十六年后了,章漓就是那批进的归一宗。 “哎哟,快瞧瞧,这小模样可水灵。”章家奶奶抱着包裹严实的奶娃娃站在檐下,几个妇人涌上去笑着逗弄,你言我语的说着些讨人喜的好话。 楚意也凑上去瞅了瞅,小奶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干净纯澈,并不是原主记忆中跟在宗政鸣身后郁郁寡欢的样子。 “小漓是喜欢秦丫头呢,你抱抱?”章家奶奶也素来中意秦楚意,明里暗里是想给家中小儿子定下的,无奈原主有心去修真界闯闯撞撞,她也就暂时把那想结亲的心给歇下。 楚意接过章漓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身体,章漓竟是冲着她咯咯地笑个不同,她微微笑,想着下次见面应该就是十几年之后。 身为反派,她须得未雨绸缪。 楚意将章漓递还了回去,抿了抿唇冲着章家奶奶和几个邻家婶婶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似有仙人指点,半月有余竟隐隐窥见道途。”她半屈膝拾取了地上的半截枯枝,将体内连日蓄积的灵气尽数渡送其中。 枯枝发新芽,侧端绽红花。 院子里霎时噤声,近处的几个人更是直接呆愣在原地,楚意把手中的花枝轻放到章漓的襁褓中,嘆气道:“料想今日一别,再是难回得来了,也不知道前路如何,亦不知能不能报答村中叔婶的多年爱护。” 她出了声,诸人这才缓过神来,章家奶奶更是激动的抖了抖,“你这丫头,这是愁的什么?必是有大造化的。” 楚意笑着解下腰间荷包递给章家奶奶,“小漓满月,我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只这个了。” 她朝着满院乡邻盈盈一拜,又感谢他们多年照看后才与其他几个准备进城的年轻辈一道离开。 章家奶奶抱着章黎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她怀中花枝,亲了亲她的额头,“你今日也算沾了你秦姐姐的福气。” 与楚意随行的几个皆是十一二岁,太小了家人不放心,太大的也割捨不下家里头的担子,临了临了,哪怕仙人选徒,也就来了四五个。 等他们一行人到青州城,里头已是人山人海,仙人难得来一趟,大都盼着得缘仙途。 人太多,楚意和其他人很快就被挤散了,等到她过了初测随着归一宗弟子上了飞舟都能没见着。 挤挤挨挨似有千人,最后却也只五个人测出灵根波动,此次归一宗奉命到俗世挑选弟子的是北雁峰内门弟子,几个人站在飞舟前头看着选出来的五个人是连连摇头。 楚意站在舟尾俯瞰苍茫大地,知晓这是往东洲去,按着时间算还得差不多五日才能回往修真界,她拍了拍袖口沾染上的尘灰回到自己分得的小房间里盘膝修习。 原主是木灵根,她本就是树灵,两者契合,到了灵气较南书国好上不少的东洲,修炼起来如有神助,不过五天便蹿到了炼体中期。 等落至修真界,归一宗所在山顶,她换了身干净衣服排着队从飞舟上下去的时候,领头的赵陪盯着她多瞧了好几眼。 所有人整齐排列在正殿外,叫一个名字便往里走一个。 楚意排在中后的位置,等她进去,宽广的大殿里已然立了不少人,他们或沮丧或欣喜,皆已重测了灵根心性。 楚意对自己早便知根知底,倒也不急不躁,只在听到极品木灵根的时候微微诧异,不过转瞬也就释然了,原主本是下品木灵根,大约和她自身树灵的身份有些关系,才有了变化。
第174页 她倒是不急,高坐上头的归一宗掌门连同几个长老峰主在听到极品木灵根的时候,眼里冒出来的光都快挡不住了。 心性上品,灵根极品,这样的资质堪比剑宗的宝贝荆暮。 几位峰主想要把人收归门下,争论了半天,最后还是掌门德关真人轻咳一声,直接叫人把楚意送到了玉濯峰。 丹霞峰峰主冷知眉头紧皱,“这是个什么意思?木灵根到我丹霞峰来岂不正好,怎地还往师祖那儿送?” 德关真人不紧不慢地摸了摸鬍鬚,回道:“师祖前些日子与我提起,说是若有极品灵根上品心性,叫我送了到他那儿去。原想这几年顶了天也不过上品灵根,料想不会有这么一出,我便也未与几位师弟师妹说起,却不料赵培还真挑了个极佳资质回来的。” 师祖要人,他不送也得送。 正殿这边如何与楚意已然没了什么关系,赵培把她丢在玉濯峰后便匆匆离去,她立在弯曲的石阶小路上左右看了两眼,这玉濯峰灵气充裕,绿植繁茂,于她而言是上好的修炼场所。 楚意在山上晃悠了半天愣是没见着一个人影,玉濯峰是归一宗师祖大乘期老祖住的地方,那老祖是在原主入宗那一年飞升的,之后玉濯峰便一直空着,却也不许随便叫什么人来,原主对玉濯峰的情况也不大清楚。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楚意干脆寻了个干净僻静的地儿修炼,这闭眼一过就是半个月,正式步入鍊气期。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远处台矶上立着一鹤髮老人,穿着归一宗的蓝白长袍,走过来丢了卷书简给她,什么也没问便直言道:“玉濯峰你想住哪儿便住哪儿,有什么不懂的自去书阁翻阅,无事莫来寻我。” 说着顿了顿,又将一紫檀木牌丢给她,“五日前拜师大典已过,你已收归于我门下,这是你的铭牌,自己收好吧。” 老人不咸不淡地丢下这些话便匆匆离开,楚意看着紫檀木牌上的复杂花纹,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老人应该就是那位即将飞升的大乘期老祖了。 楚意确实没记错,因为就在一个月后,那位老祖就飞升了,雷劫噼下来的时候她还有点儿懵,待到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师父仙气飘飘地站在半空朝着赶来的掌门德关真人及其他峰主嘱话的时候,楚意才恍然。 嘱託好了宗门之事,老人转头看着自己不到两个月的便宜徒弟。 计划赶不上变化,原以为至少还得有几年才能窥得大道,没想到突然福至心灵就这么成了。 这便宜徒弟他观察过小半月……资质极佳,心性更是一等一,至于以后到底如何,还是看她自己造化了。 想了想发觉师徒情谊淡如水的老祖,好像是真没什么好说,遂拧了拧眉客气道:“好自为之,为师在上面等着你。” 楚意默了默:“……”太草率了,真是太草率了! 第91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三) 便宜师父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德关真人脸上的红潮久久不散, 广袖之下的双手紧攥着半晌才将心头的激动渐渐平復下来,又听弟子传话, 只来得及和楚意说了两句,就与几位峰主一起匆匆离开。 归一宗老祖成功飞升, 整个修真界都沸腾起来, 诸如剑宗七星苑等大门派在得知了消息后无不携礼上门。连着几天归一宗主峰大殿上人来人往,仿若盛典。 楚意站在玉濯峰顶上,打发了来给她送东西的小师弟。 便宜师父挥一挥衣袖飞走了, 如今这整个玉濯峰除了她也就没什么人了, 对于她来说倒也方便。 按她推算,宗政鸣现今应该差不多十三四岁。 宗政家往昔也出了不少修真大能, 只是这几百年间慢慢没落了,只旁系有位姑奶奶入了玄阴宫,玄阴宫内多是女子且与合欢宫同宗,半魔半道的多叫那些正道修士看不起, 可那位姑奶奶资质不错年前刚刚结成了元婴。 宗政家掂量掂量了分量,想来想去,为了讨好她便将家中最不起眼的庶子送到玄阴宫去做炉鼎, 宗政鸣自然是不愿的, 趁着人不注意逃了出来, 阴差阳错地入了归一宗外门。 离宗政鸣重生再次开启王霸之路约莫还有二十几年,楚意迷眼轻笑,逛遍整个玉濯峰寻了一处最适合她修炼的地方, 自此两耳不问外事,十年如一日的疯狂修炼。 修真无岁月,二十几个春秋也不过是倏忽之间而已。 ………………………… 扎着花苞髻的小姑娘蜷坐在丹霞峰正殿外的石阶上,散着蓝色碎花的裙摆被她捏在手里,距离她母亲冷知真人身陨已然时隔五年,久无主事的丹霞峰即将迎来新的主人,上上下下都忙的不可开交。 “碧心,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路过的师姐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问道。 冷碧心摇头不说话,拎着小裙子飞快地跑下石阶,直到转过小径才顿住脚步回头偷偷摸摸地回看了一眼高立着‘寒霜殿’的匾额。 母亲冷知真人身陨的时候她不过一岁,甚至记不得她究竟是何模样,五年来师兄师姐们都未能结成元婴,当不得一峰之主,掌门德关真人已经敲定了,丹霞峰马上就会交到石毅长老手里,这里很快就不算是她的家了。
第175页 冷碧心将将开始修炼,她母亲留下来的法宝好些都还不能使用,走到下方松树高台,叫了只大白鹤,蹬着小短腿儿爬上去坐在白鹤的背上,她也没说去哪儿,白鹤便带着她四处转悠。 玉濯峰景色优美灵气充裕,白鹤飞的有些累,叫了两声在冷碧心的应声下停落在长满灵草灵花的花圃边儿上。 “哪里来的小姑娘?你可知道玉濯峰是不能随便来的?” 乍然响起的悠然女声吓得冷碧心连忙圈住白鹤的脖子不撒手,圆熘熘的眼睛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 待她偏头侧后一转,双目正好和从花枝缠绕的木门后头走出来的女子对了个正着。 她身上并未穿着归一宗的蓝白衣裙,而是一身丹红色的交襟广袖长裙,细瘦的腰肢上缠着黑色绫罗的绸缪襳褵,雪肤黛眉,竟是比那玄阴宫的少主宁潇羽还要来的好看些。 冷碧心呆愣着不吭声儿,楚意双手环肩,嘴角噙着几分懒散的笑意,玩笑道:“小丫头真是好生不知礼。” 冷碧心又听她出声,不禁赧然,从白鹤身上跳下来一本正经地拱手作揖叫道:“前辈。” 楚意走近,点了点她眉心,问道:“冷碧心?” 小姑娘勐然,一副惊然模样,“前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楚意轻拍她的头,眸光微闪,但笑不语。 原主本来应该拜在丹霞峰冷知门下的,冷碧心是冷知独女,冷知身死,丹霞峰被石毅接手后不到半年,她便只晚了宗政鸣一步被掌门德关真人收为徒弟,成了他的小师妹。 比起相识于微末,走共患难路线的章漓,冷碧心身为后宫二号,走的是养成路线。宗政鸣的后宫美人里,除了妩媚妖娆的宁潇羽,他最喜欢的就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冷傲仿若天山雪的冷碧心。 对外如霜如冰恰如高岭之花不可攀摘,对着他却是娇羞怯怯任君採撷,极端的反差极大的满足了宗政鸣的虚荣心,几乎无论走哪儿都会把冷碧心带上。 她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呢? “天色已晚,快些回丹霞峰去吧。”主峰有钟声传来,想来是有事商议。楚意收敛思绪,摆手叫她离开,也不待她回话便御剑直接飞往了主峰大殿。 冷碧心目送着她消失在微暗的天幕里,趴在白鹤身上想起方才那位前辈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主峰敲钟所要商议的事情和楚意没多大关系,她手撑着头漫不经心,北雁峰端海真人和石毅真人相继离开,她望向抚着鬍鬚的德关掌门。 “小师叔这么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事?”德关真人对这位修炼跟剑宗飞剑一样嗖嗖嗖的小师叔的感官很是复杂,被她直勾勾地盯着,心里发毛,手一抖揪掉了自己两根长鬍鬚。 楚意道:“我如今是不是也可以收徒了?”她记得归一宗的规矩是结成元婴即可。 “当然。”德关真人颔首,“半年后又有新人入宗,小师叔若有中意的大可收归门下。” “冷知真人遗孤可曾拜入谁人门下?”楚意懒的废话,转言便切入正题。 “未曾。”德关真人答道。 楚意笑着起身,“那正好,叫她来我玉濯峰吧。” “这是何缘故?”德关真人正愁该如何安置冷碧心,没想到楚意已一出口便要将人搂了过去,因此他先是一喜,转瞬又有些疑惑,后又有些犹豫,“碧心是下品水木双灵根,资质天赋算不得极佳,小师叔要不要再看看。” 楚意不大在意,边往外走边道:“就她了,你抽个空叫人尽快把她送到我那儿。” 御剑离开主峰大殿,楚意并没有回往玉濯峰,而是绕了个圈到外门去转了转。 从青州到归一宗已时隔多年,章漓在外门也呆了将近十年了,过两天即是宗政鸣重生的日子,算来算去给她准备的时间不多了。 晚间星空明亮,章漓连灯笼都没提就按约定前往后山灵田,长路两边种着花树,随着风枝影摇曳,她心中存着事儿,一直蹙着眉头。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抬首间却见拐角巨石前有一高瘦人影,她脚步微顿,“是宗政大哥吗?” 前方人影不答,四周只有草叶窸窣之声,章漓又问了句,却依旧没有回声,她陡然慌张起来,连退几步就要往回跑,眨眼间那头人影忽闪便掠近在身前。 星光尚算明亮,离的远了瞧不大清,近了才发现是个红衣女修,朦胧光影下正对着她唇眸含笑。 “道友莫慌,我只是来问个路的。” 章漓略稳住心神,又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见她腰间挂着归一宗内门的紫檀木牌子,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她如今不过初入练气之门,遂拱着手称了声师姐。 楚意勾了勾唇角,“不知道友可知外门侍弄灵田的女弟子住在何处。” 章漓侧身指着来时的路,“师姐顺着此路过去,到头右转见到的那一排矮屋便是。” “晓得了,多谢。” 章漓连道客气后一路小跑离开,楚意立在花树下,没有按着她指的方向去,而是转身跟上,前头步履匆匆的章漓丝毫不觉。 “小漓,这儿呢。” 灵田旁边搭着个草棚子,中间横樑上悬挂着盏油灯,下方立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挥手示意。
第176页 “宗政大哥,你等很久了吧?”章漓抿着唇一笑,浅浅的梨涡里像是盛满了蜜糖,宗政鸣摇着头扯了条板凳给她,章漓也没有推辞,两人并排坐在棚子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灵田里的紫晶米,嘴里说这些无关闲话。 “也不晓得是哪个傢伙胆大包天的偷盗紫晶米。”宗政鸣两抹粗眉勐地动了一下,“害的咱们晚上都不得安生。” 章漓心里存着事儿,敷衍地应了声,食指勾缠着腰间褪色的厉害的荷包带子,开口问道:“宗政大哥,我听阿芳说内门有位秦真人,你见过吗?” “秦真人?”宗政鸣狐疑地转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章漓啊了一声,笑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是有一个姓秦,我起先也不知道,也是半月前她结了元婴才晓得有这么一号人,住在玉濯峰,昨日送灵米过去的时候,只远远瞥了眼。”他眼中微有异色,“穿着身红裙,她好像也是从你们青州来的。” 章漓面上一喜,两个人各有思量,灵田却是出现了异动,两人高的大白熊舞着两只大掌,薅了不少紫晶米在怀里,连叶带杆一起塞进了嘴里,它嘎达嘎达地嚼着灵米,还有闲心拿着两只圆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棚子里的两个矮小人类。 那紫晶米是内门北雁峰峰主要的东西,宗政鸣和章黎今天轮值守夜,为的就是不叫它遭殃,原以为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偷儿,却不想竟是只灵兽。 那灵兽进食闲暇之余还挥着爪子砸破了草棚,两人急匆匆跑出去甚至来不及摸出一早准备好的传音符便被大熊爪子抓在了肥掌之中,左晃晃右晃晃,最后狠狠地哈了两口气爪子一松就给甩了出去。 两人相继发出尖叫。 章漓生的甜美,性格活波,经过好几年相处,宗政鸣还是挺喜欢的,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有所表示,想把人拿下。 这样的危急关头正是刷好感的时候,他奋力在半空一个侧身,想把人护在怀里,却不想突有冷香袭来,面前红影一闪,方才还近在眼前的章漓便没了身影,他奋力扑了个空,咚的一声栽下去,脑袋磕在硬泥地上,震得一片空白,视线刚刚聚焦,哪想那熊爪子一捞又把他拽在了大掌里。 章漓被人搂着腰悬立在长剑上,她半仰着头正巧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眸,愣了愣,结结巴巴道:“刚、刚才的那位师姐……” “还好吗?” “没、没事。” “救命啊!小漓!”宗政鸣被大熊从左熊爪子抛到右熊爪子,又从右熊爪子抛到左熊爪子,被翻来覆去地抓着玩儿。 “宗政大哥!”章漓浑身都有些发抖,“师姐,那边……” 楚意目光不慌不忙地扫过去,淡淡道:“不着急。”这是龙傲天的主场秀,还是让他多秀一会儿的好。 第92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四) 楚意丝毫没有上前去帮忙的打算, 章漓很着急, 她皱了皱眉,“再动来动去就把你丢下去。” 章漓闻言瞬间安静下来, 现今长剑已经飞至高空,以她那点微末本事真被丢下去即便不死也得残。 见她安静下来, 楚意这才打量起下方那只白熊, 它皮毛雪白锃亮,庞然一坨坐在灵田一角,大爪子抖了抖再次把宗政鸣抛了出去, 半人高的草木里传来他震天痛叫, 过了会儿便再没了声响。 应该是晕过去了,等到过几天醒来芯子也就变了。 楚意驱剑下落, 白熊看见她勐地后仰,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小小的一团,四条小粗腿儿动的飞快,不过转眼就没了身影。 楚意两眼放光, 什么龙傲天什么后宫女早就不记得了,丢下章漓便御剑朝着小肥熊跑掉的方向追去。 小肥熊跑了老远,眼珠子转了半天寻了处隐蔽的地方, 扣着爪子把逃跑前抓的几颗紫晶米摸了出来, 嚯嚯的喘了会儿气, 把紫晶米全塞进了嘴里。 它嚼的嘎嘣响,屁股蹲儿坐在冒尖儿的小草上,紫晶米的味道相当好, 它幸福的眯了眯眼,两只前爪捧着肥脸,开心。 偷偷摸摸出来吃了顿夜宵,时间不早了,小肥熊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去找他主人,前腿刚落地,脖子就被人捏住往上一提,下一秒整只熊就落到了个香香的臂弯里。 楚意坐在剑上,抱着熊揉了又揉,摸了又摸,她眨巴眨巴眼睛,莫名觉得整个人生都圆满了是怎么回事?? 小肥熊瞪着两只圆眼睛瞅着她,拼了命的想跑,楚意笑着摊开手,缠绕着紫色灵气的灵米落在白皙的手心,她往熊鼻子熊嘴儿那儿递了递,紫晶米的香味儿一丝不落地叫小肥熊全接收了个遍,它耸了耸鼻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乖乖的,就让你吃个够。” 小肥熊看了她两眼,有点儿犹豫,虽然它主人整天坏的要它减肥,但怎么样也养了它这么多年啊! 楚意捻了两颗紫晶米送进它嘴里,“我那儿还有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小肥熊又看了她两眼,嚼了两下尽数咽了下去,在她臂弯里翻了个身,软绵绵地叫了声,吃吃吃,就这么说定了老大! 小肥熊不折腾了,楚意心满意足地抱着它御剑飞向灵田北面的断崖,找到断壁上被树叶掩映的山洞,她进去之后仍然坐在长剑上,摸出了火烛慢慢往前,这山洞好似走不到尾,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路势渐渐开阔,楚意加快了速度,约莫过了几分钟便看听到了涓涓流水声。
第177页 顺着石壁留下来的清水汇聚在青石凿出来的水池里,楚意随意看了两眼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边上石桌,上头摆置着一个锦盒,盒中装有玉简,隐隐泛着红色光华,她将锦盒移开,取出下方的缀着云晶石的戒指,笑眯眯地收好,转身回了玉濯峰。 取了几枚天灵果丢给小肥熊,她半躺在床上发现这个戒指里的东西她根本取出来,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限制,不过她本来对里头的东西也不是很在意,将戒指丢到床底下,搂过抱着天灵果的小肥熊,道:“你稍稍变大些。” 小肥熊听话地变大了点儿,楚意拍了拍它的屁股墩,抱着毛绒绒的一团入眠。 小肥熊瞪着熘圆的眼,哼哼了两声。 德关真人很有效率,第二天下午就叫人把冷碧心送到了玉濯峰,冷碧心站在大殿里,四周空空见不着人,冷清的不像是有人住。送她来的是掌门首徒姓齐名正,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弱弱道:“齐师兄,我以后真的要住在这儿吗?” 齐正轻摸了两下她的头,“是啊,等你拜在秦真人门下,按着辈分便是我师叔了呢。” “秦真人。”齐正与她说完话便瞧见从后殿走来的人,恭敬作揖。 “辛苦你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人招待你。”楚意将小肥熊放在地上,笑着道。 齐正连道不敢,将冷碧心的东西放下后才离开。 “玉濯峰现今只有你我二人,想住哪儿便住哪儿,自去选吧。”说完这话的时候楚意顿了顿,总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儿像那个不走心的便宜师父,思来想去,为表自己还是很有人情味儿,她又接着道:“东西收拾好了便到正殿后头来寻我,今晚一起吃饭。” 冷碧心还没辟谷,每日须得有进食,楚意的话,她本身倒是不需要再进凡尘之物,只是腹有馋虫,一时忍得了,时间长了不食五谷也是种折磨。 冷碧心背着包袱去寻住处,楚意御着飞剑到处转了一圈,找到了想要的食材才回到玉濯峰。 往日她专门在玉濯峰正殿后头砌了灶,闲了得空,用起来也方便,收拾完菜,抬手点火,食材下锅。 冷碧心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楚意将装着米饭的碗放在石桌上,立在角亭里叫她过来。 两人对坐,冷碧心拘谨地捧着碗,夹菜的时候时不时偷偷地瞄她几眼,楚意知她初到陌生地方不自在,给她夹了筷子肉片,冲着她微微笑后又往小肥熊的碗里放了个鸡腿。 楚意的厨艺虽然算不上登峰造极,但也算是半个大师傅,两人一熊美美地吃了晚饭,收拾完残局便一起坐在长剑上飞至高空吹着凉凉晚风,好不惬意。 冷碧心正式开始了玉濯峰的生活,她还小行起事来多不方便,楚意眼珠一转像外门管事要了章漓到玉濯峰来。 章漓跟着管事到玉濯峰见着坐在上首的楚意勐然一惊,楚意捉着冷碧心的小肩膀把人往前推了推,“碧心年纪尚有,你便陪着她一道修习,相互也有个照应。”她又道:“玉濯峰没什么规矩,我也没什么可说,碧心,带着你章姐姐去选个住处。” 不过一天冷碧心便把玉濯峰的大小房间逛了熟,她领了命,背着小手木着小脸领了章漓往外走,走至殿门口突然回头,“师父,我晚上还过来吃饭吗?” “来吧,带着你章姐姐一起。” 小肥熊抱着天灵果啃的正欢,咔咔咔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楚意撑着头凝视着她二人一高一矮的身影,这个点儿,宗政鸣应该已经重生了。 宗政鸣莫名其妙地挂了,她猜测应该和章漓冷碧心两人有关,宗政鸣的后宫雷打不动的有四个,除了章冷二人外,还有一个玄阴宫的宁潇羽,七星苑的班蓉,除此之外的那几十个只能算得上是露水姻缘。 宁潇羽万事不挂心自己爽了就行,班蓉神经大条每天捧着七星苑宗旨想着普度众生,这两个对宗政鸣还真没几分真心,宗政鸣死的时候修真界几乎没有什么人能伤得了他,也就他身边的那几个有机会。 以宗政鸣整天想着嗯嗯啊啊的脑子,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是被后宫暗算挂掉的。 楚意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说起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重生了,希望一切顺利。 宗政鸣确实已经重生了。 前一刻还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和几十个美人儿饮酒作乐,下一刻就躺在吱呀吱呀的硬木板床上,这样大的差距让他控制不住地哀嘆两声。 算算时间,他现在还是侍弄灵田的外门弟子,和小漓还没有确定关系,碧心还是小娃娃,潇羽还在玄阴宫跟别人寻欢作乐,蓉蓉估计刚刚被收入七星苑内门,至于其他的那几十个美人,也还散落各处不知踪迹。 宗政鸣再次长嘆,难受啊。 不过他好歹活了几百年,哀愁了半天又释然了,这分明是老天爷叫他回来弥补缺憾的,愁什么呀愁,合该高兴才是啊! 他扯着被子努力回想了一下现在具体是什么时候,在脑子里扒拉了半天,恍然一笑,这不就是他和小漓一起守灵田被荆暮那只熊伤了的时候,小漓衣不解带照顾他,抹着眼泪诉衷肠。 想到这儿宗政鸣眯着眼睛一笑,从来一遍也算是别样的情趣了。 门外传来轻轻碎碎,宗政鸣连忙盖好被子闭上眼睛,木门吱呀悠然入耳,紧随着便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人的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他。宗政鸣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床边的木椅子被拉开,沾了水的帕子落在他额角擦了擦,因为隔得近,他甚至能闻到一股幽幽花香。
第178页 香味儿动人,那湿帕子落在他脖颈里,宗政鸣不禁想起百年来的恩恩爱爱,当下心神摇曳。从被子里掏出胳膊,抓住帮他擦脖子的手,勐然坐起身把人往怀中一带,他紧紧地抱着她,轻抚嵴背,“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话至一半,怀中人一个使劲儿把他压倒在床上,宗政鸣抬眼,压在他身上的哪里是他心心念念的章漓,分明是外门那个好男风的师兄,他很瘦,脸颊凹陷,配着脸上的笑让宗政鸣心下一晃,“可是你说的,我做什么你都答应……” 哎哟,那姓章的小丫头搭上内门玉濯峰,她拜託管事长老找个人照顾这姓宗政的小子,也不知道管事长老怎么想的随手就指了他,他本不大乐意,没曾想还有这等好事。 宗政鸣还不是后头日天日地的宗政鸣,他现在的身体很虚弱,修为也堪堪维持在练气中期。他身上的男人已然筑基,对上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看出来啊,看着大块头,脱了衣服细皮嫩肉的跟个娘儿们似的。” 突来的动作叫宗政鸣浑身战慄,他看着身上的男人,一张脸憋的通红,恨不得一口血喷出来直接晕过去才好,可惜老天爷是个爱看笑话的,偏喜欢不如人愿! 第93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五) 体内一阵阵快感如同大江阔海之上翻涌的波涛席捲而来, 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宗政鸣的大脑, 他又羞又怒,勉强挣扎推搡间微喘着气怒道:“滚!” 那师兄嘿嘿笑了两声, “我若是滚了,谁叫你快活?” 这人本就是个老手, 钳住他不安分的双手, 神念一动便将人翻了个面。 宗政鸣被压制的动弹不得,对方勐烈动作间,眼中不由泛出生理性的眼泪。 外头太阳尚未落山, 缕缕阳光透过纸煳的窗门投落在地上, 他耷拉着眼皮,口中溢出惹人羞恼的闷哼和难耐的呻吟。 宗政鸣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 房间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身体的酸软疲倦和撕裂般的疼痛提醒着他那不是一场梦,他睁着眼睛, 面目有些呆滞,浑浑噩噩的竟是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明明应该是他抱着娇俏可人的小漓卿卿我我,缘何、缘何会走到这一步? 宗政鸣捏紧了拳头, 回想起下午的那一场荒唐, 胸腔中累聚的羞耻愤怒将近满值, 想他宗政鸣称霸修真界多年,居然叫一个浑吝不堪的男人给睡了! 真是气煞他也,宗政鸣一拳头砸在床板上, 手上传来的痛感让他面色微僵。 该死的,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他咬了咬牙,待他来日乘风起,必叫那胆敢欺辱他的男人死无葬身之地。 抒发了心头郁气,宗政鸣决定马上开始修习,他掀开被子,光熘熘的身子触及到冷空气勐地一缩,又低哑着声音骂了一通,摸索出裤子颤巍巍地套上,双手放膝,按着记忆法诀修炼。 玉濯峰峰顶之上展眼可见大半个归一宗,楚意接到外门管事长老的传音符挑眉轻笑,后山崖洞里的戒指已经被她拿走了,没有里面逆天丹药,他宗政鸣也就是个五灵根废材,哪怕手握烈火诀也发挥不到它十分之一。 估计他应该等不了多久就会去后山,发现戒指不在定会搜寻其他灵宝。楚意盘腿坐在崖边,长风吹卷衣袍,她听着耳边簌簌之声心中已有思量。 在峰顶打坐到天明,楚意御剑回了正殿。章漓和冷碧心早早接到她的传音符,去灵草园摘了灵草后便在殿中候着。 小肥熊从床底下扒拉出戒指,小爪子捧着缩成一团滚到外殿,楚意从它肉肉的熊掌里把戒指取了出来,轻轻一抛丢给了冷碧心。 “师父?”冷碧心不解。 “取你一滴血看能不能打开。” 冷碧心照做,戒指并无反应,反倒是后头章漓的血起了作用。 血落在云晶石上迅速被其吸收,被掩蔽的光华外绽颇有些摄人心神,章漓薄弱的神识探进去看了看,扫了一圈道:“里面都是些瓶瓶罐罐,应该装的丹药。” 楚意道:“全部移出来。” 章漓修炼不到家,费了许久才将戒指里的东西搬空,冷碧心看着摆了半个大殿的瓶瓶罐罐,在楚意拿了一瓶细瞧的时候也随手捡了一个淡紫色的瓷瓶,她将瓶塞打开,口子抵着手心一倒,两颗圆润饱满盈溢着清香的丹药丸子骤然出现。 “筑基丹……”还是上品筑基丹。 她母亲冷知最擅炼丹,留下来的玉简书籍她也翻了些,以往师兄师姐也会抽空与她说,她年纪虽小对丹药也不算一无所知。 楚意便和她一起清点殿中瓶瓶罐罐里的丹药,章漓取了笔墨纸砚在一旁做记录,三人花费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将其清算完毕。 丹药在修习过程必可不少,楚意取了宗政鸣用来洗去多余灵根的丹药,给了她们一人一颗,剩余的两粒自己留着,又将殿中大部分丹药均分给她二人,剩下一小部分叫德关真人身边的齐正取了去,随他们怎么处置。 章漓和冷碧心大丰收,那头忍着身体不适到后山崖洞取戒指的宗政鸣扑了空。 他运了烈火诀一整晚,屁用都没有,惦记着戒指里的丹药,早上补了会儿觉就急急忙忙地往后山赶。
第179页 未曾想洞中除了他已然背的滚瓜烂熟的烈火诀,找遍了整个崖洞,及至日落西山也没能翻出心心念念的戒指。 宗政鸣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没了戒指他如何洗去多余灵根?如何步入内门? 烈火诀适用于火灵根,对于五灵根虽然也有用但实在鸡肋,他该如何是好? 夜空之中星辰附丽,宗政鸣拖着疲乏的身子走到外门女弟子住的地方,按着记忆寻到章漓门前,沉着脸抬手敲了敲。 “小漓,小漓?你在里面吗?”他如今身心疲倦,迫切地想要见到章漓舒缓身心。 门内久无人应,旁边晚归的女弟子好心提醒道:“章漓有了大造化,叫玉濯峰的秦真人瞧上了眼,已经搬到玉濯峰上头去了。” 宗政鸣心头大震,失声惊道:“你胡说八道!”小漓何曾去过什么玉濯峰,玉濯峰又何曾有过什么秦真人! 那女弟子叫他吼了一通,脸上不大好看,对着他啐了一口方才离开。 宗政鸣不信那女弟子的话,抬脚踹开木门,也顾不得因这动作有些发疼的屁股便冲进里间。里头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莫说人了,便是一件外衫也没瞧见。 宗政鸣怅然若失,他的小漓啊,小漓啊…… “不行,我一定得去看看她,她一人在那儿想必也惦念着我。”宗政鸣在屋子里呆呆地坐了会儿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冷哼道:“不过是没了一枚戒指,还能阻得了我宗政鸣的向天之道?” 宗政鸣立在房门外面的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外头灿烂的星河,面色倨傲,气势无边,“吾必将重回盛世巅峰。” 出门的女弟子手一抖,盆中的洗脸水倾泻在地上,她啧啧两声,眉头微拧,“原来是个傻的,算了,我跟个傻子计较个什么劲儿?” 宗政鸣对着女弟子往回走的背影狠狠皱了皱粗眉,愤然道:“愚蠢的女人!”这些个俗物到底比不上他的小漓碧心还有潇羽和蓉蓉。 说到女人宗政鸣霎时又来了精神,今次重生,他必要弥补上世遗憾。 宗政鸣想起前世阴差阳错没能收归怀中的美人无奈长嘆一声,他缓步回到自己住处,准备明日去一趟玉濯峰探看自己的大老婆,推开房门却见油灯亮着,他走前两步,腰间勐然多出一双手,将他往后一拉整个人便落在一个瘦高个儿的怀里。 “好师弟,前儿那一场实在是叫我心头痒痒的厉害,”说话的正是那位于床上欺压他良久的师兄,他在他腰际摸索了一阵,“真真是食髓知味……” “叶吴中,你敢!”宗政鸣怒喝,转身就是拳头,被唤作叶吴中的师兄捏住他的手腕儿,凹陷的脸颊上笑意不散,稀疏的眉尾往上扬了扬,将他手拉到嘴上轻啃了两下,“你情我愿的事如何不敢?” 宗政鸣强忍着噁心烦躁暗运灵气,叶吴中早已筑基,哪里察觉不到他的动作? 压制住他妄图作乱的双手,扯了根灵藤捆上,将人丢到床上,“你昨天不也快活?矫情个什么?” 宗政鸣长啸一声决然反抗,“竖子!来日我若重返巅峰,必取你狗命!” 叶吴中笑声连连,“何必等来日,我这就带你重返巅峰。” 言语对话间,便带着他共赴云雨之巅。 第二日晌午宗政鸣清醒过来的时候脸都绿了,砸了床上枕头,又狠狠拍了拍床板,强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使了个清洁术,晒了会儿太阳才稍稍定下心来。 归一宗不能再呆了,他先去看一眼小漓,今天下午就离开启程前往金乌谷! 玉濯峰寻常弟子不得入内,宗政鸣便随着送灵米的大叔一起上去,他来玉濯峰的次数一个手都数不完,路也不大熟,东瞅瞅西看看,对着前头的大叔问道:“玉濯峰不是没人吗?何时来了个秦真人?” “不一直有个秦真人?老祖飞升后便留下她一个,如今又收了冷真人遗孤,这玉濯峰也热闹起来了。” 冷真人遗孤?碧心! 宗政鸣面上一喜,他本是来看小漓的,这真是意外之喜。他高兴地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又突觉不对,脱口而出道:“碧心不是应该拜在德关真人门下吗?” “你说甚么?胡言乱语的,傻了吧?真人们的事也敢随意编排。” 宗政鸣一噎,埋头不语,正走着顶上突有疾风掠过,长剑横飞徐徐下落,站在上头的人玉簪束髮,面容清俊和雅,衣袍飘风,风姿翩翩,正是那叫修真界众星捧月的剑宗天才……荆暮。 靠,这个神经病怎么会在归一宗! 荆暮站在剑上比宗政鸣略高些,他抬脚落下,长剑竖立,问道:“不知道友可曾在此处见过一只白熊?” 宗政鸣突然见到自己死对头,脚下一滑,扯动到了不可言说之处的伤口,表情扭曲,“没有。” 荆暮盯着他极是不好的面色微微一笑,温声道“道友身体不舒服。” 这不是问句,宗政鸣敏锐地退后一步,“没有。” 荆暮微微摇头,取出一白色瓷瓶递给他,“道友万万不能讳疾忌医。”他往下头扫了一圈,“在下步入医道多年,我一眼便瞧出你这是龙阳之祸,这药极为好用,一颗见效,保你重展雄风,翻身做主。”
第180页 他轻跃上长剑,顿了顿摊手道:“对了,道友,这药共有五颗,一颗五十个上品灵石,总共二百五,你看你是现在给还是赊帐?” 宗政鸣脸黑如锅底,荆暮打量他两眼,粲然一笑,“看样子是没钱,不碍事,我自去归一宗帐房取便是。在下还得去寻我灵宠,就此告辞,来日有缘再见。” 长剑唿声而上,嗖的一声便朝着玉濯峰峰顶去,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宗政鸣握着瓷瓶暴跳如雷,荆暮你个龟孙子,老子日你大爷! 第94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六) 玉濯峰正殿里章漓正带着冷碧心和小肥熊玩儿, 楚意拿着从书阁中翻出玉简递与她二人, “今晚便服用交与你们的丹药,照着玉简里面的做, 待到完事自己到书阁去寻些适合的功法,过两日我会离开玉濯峰一段时间。” 冷碧心抱着玉简点头道好, 章漓微曲前身称是。 小肥熊啃完了个鸡腿, 拍着爪子在地上蹭来蹭去,楚意给它使了清洁术,确信干净后才拎到怀里搂着。 小肥熊舒舒服服地缩在臂弯里微瞌着眼, 爪子拍了拍小肚子, 这日子真是幸福的冒泡。 楚意仍在叮嘱章冷二人,它听着那平然无波的话语突有睡意, 将眠未眠之际胖墩墩的身体勐然一抖,圆眼睛瞬间睁开,腾地蹦下去,不知闪去了哪里。 楚意也察觉到不对, 她眉头一皱,走出大门就看见一道剑光闪过,在半空中绕了几个圈子方才缓缓落下。 来人身上穿着不同于归一宗的蓝白服饰, 简单的白色长袍, 腰带上悬挂着独属于剑宗的廉价青木牌。 剑宗是修真界最穷的宗门没有之一, 就是整天吃斋念佛想着普度众生的七星苑也比它们来的有钱,自打德关掌门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任掌门娶了剑宗大小姐之后,归一宗就彻底摊上了这么个穷亲戚, 隔三差五上门打秋风,脸皮厚的一批,气的德关真人恨不得把他师父拖出来抽着打。 前几日她去主峰逛了圈,德关真人和石毅长老便是在接待剑宗来客,那脸都差点儿气歪了。 荆暮从长剑上下来甩了甩衣袍,那剑倏忽之间消失无影,他眼睛也不乱看,拱手道:“在下剑宗荆暮,无意打扰道友,实在是家中灵宠走丢多时,心急如焚,如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荆暮身为剑宗天才,修真界的一枝花,哪怕是在宗政鸣的无敌龙傲天光环之下,也照样叫各个女修芳心荡漾,其人的本事长相那是毋庸置疑的。 原主和他交集不多,在帅哥美女遍地走的修真界,只见过几面便叫她神思神往,可想而知,这容色之光名不虚传。 章漓听着他温和的嗓音,忍不住微微后退,带着冷碧心转去了后头。 “你找灵宠缘何找到我玉濯峰来?”楚意问道。 她一身红衣,裙摆与黑色襳褵随风后扬,姿容难描,神情淡淡,荆暮偷瞥了两眼,知晓她便是归一宗那位声名鹊起的秦真人。 他唇角带笑,不骄不躁,“原是随着它身上的灵气寻来的。”眼角余光瞄到一团白绒,“瞧,找着它了。” 小肥熊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完了完了。 捉着小肥熊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他掂了掂重量,发现这熊起码重了五斤,也不知吃了人多少好东西,这对他来说当真不是什么好消息,荆暮眸色微暗,小肥熊被他这么瞅着,一颗熊心凉如水。 “这熊真是你的?”楚意看他手上绒绒的一团,掌心有点发痒,想撸毛。 他若是应下,这位秦道友不会问他讨要肥熊的伙食费吧? 荆暮心里头有些纠结,面上倒还是维持着和雅,不等他开口,楚意又道:“当初带它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个有主的,我极喜欢它,若是方便,荆道友可否割爱?” 荆暮怔愣了一下,小肥熊听到这话两只爪子揪着他的衣襟有些犹豫,虽然它主人爱钱了点,小气吧啦的又喜欢压榨它,但那还是它主人啊,这么多年感情怎么能说散就散? ╭(╯^╰)╮哼,它真是个有骨气讲情义的熊! 小肥熊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圆熘熘的大眼睛瞧的人心都快化了,荆暮低眸,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拍了拍它屁股墩儿。 无奈道:“肥熊与我情谊深厚,这般怕是不妥,不过……” 就在楚意以为这事儿黄了的时候,他却是话锋一转,蓦地抬头把手里的熊塞到楚意怀里。 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我可以把肥熊租给你,它血脉纯正,当初买下它的时候花了我不少上品灵石,如今多年,再怎么地也升值了,我算来算去每月大概需要……” 他停下话,估摸是在思量出了个什么价位合适,楚意心满意足地撸着小肥熊的毛,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行情,想着她反正不差钱,随手从储物空间里摸出个储物袋,“这里面大概有五百颗上品灵石,想来三个月应该是够了的。” 荆暮拎着储物袋震惊了,山下市场上买一只小灵宠贵的也就几十个下品灵石,五、五百个上品灵石就买肥熊三个月??原来他家肥熊这么值钱的吗? 归一宗果然遍地是黄金,穷逼震惊了!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听懂了全过程的小肥熊在楚意怀里差点没蹦跶出来一大屁股怼死他,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第181页 屁的上品灵石买回来的,它明明就是他在树上捡的! 荆荆荆暮!老子要和你断绝关系。 荆暮心里美滋滋地收好灵石,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嘆着气摸了摸炸毛的小肥熊,“乖,你知道的,咱们剑宗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也就三个月,这三个月你一定要好好陪着秦真人,我平日有空也是会来看你的。” 肥熊:“……”我信了你的邪。 楚意一言难尽地看着荆暮潇洒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传说中的剑宗天才画风不大对…… 她扶着额,失笑转身,管他呢,她还是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金乌谷的好。 以往玉濯峰只有楚意一人的时候,她会时常自己动手做些饭食,如今峰上多添了章漓和冷碧心几乎日日都得开火,外门搬送新鲜灵米也来的要勤快些。 章漓抱着冷碧心在灵藤围绕的半山腰等送灵米的人,却不想一眼望见了跟在后头的宗政鸣。 无疑,章漓对宗政鸣是抱着好感的,毕竟从青州到归一宗外门得亏了他照顾,只是现在的好感和前世的好感尚且还有着极大的差距。 她见着人连忙将冷碧心放下,挥退拦路的灵藤,唤了声宗政大哥。 那清亮的一声让宗政鸣浑身一震,激动地抬眸,眼中是掩不住的深情,他嘴皮哆嗦片刻,“小漓……” 章漓见他累的满头大汗,忙叫他先坐下歇歇脚。宗政鸣这一路走来早是腿软腰酸,哪会不应? 收下了灵米,与宗政鸣一道来的大叔已经原路返离,半山腰便只剩下挨坐在石阶上的宗政鸣和章漓,还有站在他们身后的小萝蔔头冷碧心。 “章姐姐,这是谁?” 章漓将她拉近了些,“是宗政大哥,与我在外门是老相识,素日照看良多。” 冷碧心哦了一声,表情冷淡兴致缺缺,宗政鸣却是激动不已,差点儿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将她搂过来。 小小的人儿穿着蓝色碎花的白底襦裙,扎着花苞髻,浅蓝色的髮带打了个可爱的蝴蝶结,黑眸粉唇,哪怕年纪尚小却也能隐约窥见来日动人风华。 唉,碧心现在还是太小了,宗政鸣心中摇头,他最喜欢的那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如今堪堪只他胳膊长。 他那眼神看的冷碧心小脸一皱,冷哼了声招来仙鹤,拎着小裙子爬到上头,连章漓都没理就飞走了。 宗政鸣脸色微暗,转而深情款款地望向章漓,他执起她的双手,柔声道:“小漓,我要出一趟远门,你等我,等我回来。” 章漓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却是没有应声,宗政鸣急道:“你倒是给个话呀!” 她抽出手勾着腰间荷包,低声道:“你只叫我等你,却是什么也没说,你去做什么,要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她若答应下来,他一辈子不回来,她难不成还得等他一辈子? “宗政大哥,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保证,但确实是希望能等到你回来的。”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张冷碧心送她的上品符纸,“多加小心吧。” 她乘鹤离开,宗政鸣捏着符纸,心里头不是滋味儿,他所有女人里最听话的就是章漓,一向是他说什么她就认什么,不过重来一世怎的就大不相同了? 宗政鸣打定主意要去金乌谷摘那朵赤炎花,从玉濯峰下来连屋子都没回就直接去领了外出牌子,又拿了两张章漓送他的上品符纸在外门管事长老那儿买了个低阶飞行法宝,出了归一宗地界直奔金乌谷。 楚意先他一步离开,御剑飞行了两天方才停落在金乌谷旁边的小河镇。 她找了间客栈住下,估算了一下宗政鸣的行程,觉的大概差不多了才起身进了金乌谷。 金乌谷不是什么灵宝横出的地儿,修真界很少有修士往这极偏僻的地方来,哪里晓得火灵根修士求之不得的赤炎花便是生在此处。 楚意在这个世界对花草灵木有着超乎寻常的感应,她只御剑在谷中转了几圈便锁定了位置,使了个御水符穿过小瀑布,艷灼似火的赤炎花生长在暗红的石壁上,被穿进来的风吹的花叶摇摆。 楚意小心将其取下保存在药盒里,又打开另外一个药盒拿出内里花枝,红艷艷的,与赤炎花少说也有七分相似。 她把那花栽放在方才赤炎花的位置,又使了个障眼法掩盖掉挖取痕迹,这才放心地揣着东西离开,回到小河镇客栈安心等着宗政鸣摘了花过来。 未曾想夜幕降临之际,却是先碰见了玄阴宫的宁潇羽。 第95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七) 华服之上黼黻繁复, 云鬓斜簪金丝挑花, 翠珠附丽,作为玄阴宫的少宫主, 宁潇羽从上之下一应之物无不精美。 哪怕出门在外,她前后亦如家中皆有侍婢, 若是再加上步障灯烛, 晃眼一瞧还真有几分像是公主夜行。 宁潇羽方一踏入门槛,随行的几个侍婢便开始左右打量,紧接着几道警惕的目光在楚意身上一扫而过。 楚意饮了两口清酒, 对于她出现在小河镇略感诧异, 宁潇羽是个死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踏出玄阴宫一步, 昔年宗政鸣能和她碰上还是借了浑天秘境开启的光。 现今修真界风平浪静,一无灵宝出世,二无秘境开启,她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能叫这位玄阴宫少主亲自走这一趟。
第182页 小肥熊吃完了碗中烧肉块儿, 楚意放下杯盏转身上楼,回到房间展开神识,关注起对方的一举一动。 小河镇本就不算富裕, 哪怕是最好的客房也只能堪堪算个整洁, 宁潇羽甩了甩衣袖, 哪怕面色苍白依旧不掩秾丽艷美的脸上蓄着嫌恶,“还不赶快收拾了。” 侍婢起身应诺,将里里外外清扫了遍后, 撤掉木板床上的被褥,重新铺上干净薰香的大红锦被,就连上头的帐子也换成了金线缠花纱帐。 屋内点了寒香,宁潇羽嗅着那清冷的味道,胸口的疼意略减,她盘腿而坐在纱帐后头,体内灵气散乱游走,几番引导却仍不见起效。 “去找人来。”宁潇羽皱眉。 两个侍婢对看一眼,相继从窗口跃出,不过一炷香便带了个穿着青衣的筑基期修士回来。 “放开我!”那修士莫名其妙被抓过来,哪怕房中美人养眼,也难消心头恼怒。 他奋力挣扎,禁锢着他的侍婢一脚踹在他膝盖窝,属于金丹中后期的神识侵入他的识海,冷声威胁道:“想活命就安分点。” 修士脑中刺疼,额头上渗出细汗,到底不敢再乱动,低垂头缄默不言。 宁潇羽隔着纱帐打量了两眼,启声道:“你们都退下吧,可别叫人打扰到我。” “是。”侍婢放开修士,屈膝告退,房门轻合,屋内幽幽冷香缠绕,再是听不见别的声响。 男人丧气地低着头,隐约听见佩环轻响,尚不及反应,便见暗红裙角之下一双雪足轻踩在铺地的软毯上。 宁潇羽勾起他的下巴,见他肤色偏黄五官端正,皱眉半晌嗤笑一声,“马马虎虎了。” 男人瞧着她笑,魂儿都差点没了,哪里还记得反抗,只顺从地依着她倒在床上。 衣衫裙襦落了一地,帐内雪肤红锦,娇喘连连,楚意看了两眼就抽着嘴角收回了神识,宁潇羽飢不择食随便抓了个人就上,看样子伤的不轻啊。 楚意仰躺在床上,心中思量的同时依旧惦记着宗政鸣的行程,也不知道他现在摘到那花了没有。 她翻了个身,正想着呢,神识扫过客栈门口便见着他的身影。 他一身都湿透了,瞧着分外狼狈,抖了抖身上的水,掏出几颗下品灵石要了间客房,疲倦地往楼上去。 宁潇羽的几个侍婢在房门外头一字排开,服饰妆容精美惹眼,宗政鸣一向见到美女就走不动路,他走动之时频频投去目光,却惊然发现这几人有些眼熟。 他蹙眉,难不成是往日错过的美人儿? 心头疑惑之下难免微微顿足,暗暗打量许久当真是越看越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他呆立在原地,里头已经结束了,宁潇羽将身上的男人踹倒在地上,挑了件轻薄纱衣套在外头,冷声对着外面道:“都进来。” 侍婢鱼贯而入,对于地上光裸的男人视而不见,“少宫主有何吩咐?” 宁潇羽接过手帕抹掉面颊和脖颈上的细汗,“看你们找的什么没用的东西,现今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少宫主,方才我二人转了一圈,这小河镇实在是没有什么出挑的。” 宁潇羽冷呵,“没有出挑的,不会多找几个过来?蠢货!” 侍婢连连应是,架起已经没气儿的男人再次从窗户口离开。 玄阴宫与合欢宗同源,两派修习的功法大同小异,宁潇羽捂着心口难受的咳了两下,想着她在宫内养着的那些美男子,半躺着任由侍婢执帕与她擦拭身体。 突有人开口道:“奴见门外有一男子,身材伟岸,少宫主要不要试试?” “可是修士?” “像是练气中期。” “聊胜于无。”宁潇羽秀眉微拧,摆了摆手,“把他弄进来。” 这发展让窝在床上的楚意有些懵,不过转瞬又释然了,宗政鸣的后宫里章漓冷碧心和班蓉三人皆属正道,虽说修真界弱肉强食,三观底线一压再压,但她们几个的心性就是放在凡人世界里也算是出挑的,至于……宁潇羽嘛,说句实在的,无论是行事作风还是心性手腕,她和宗政鸣真是配的一脸。 宗政鸣前期卑伏,后期得势,修真界的那些个耀眼的天之骄子皆成脚下垒塔之石,他是见一个弄一个,撞两个弄一双,暗夺修为的夺修为,种魔蛊的种魔蛊,各种流言蜚语舆论导向玩的飞起,手段下作还美名其曰自己不拘小节。 宁潇羽小时候长在合欢宗老祖膝下,受合欢宗那几个老不死的影响,心狠手辣比之魔族也不遑多让,也就是在宗政鸣面前大为收敛,才叫他以为自己三老婆是只勾人的绒狐狸,却不知那分明是条吐着芯子含着剧毒的美人蛇。 被宗政鸣残害落魄的天之骄子们最后大多数都落在了她手里,往日自诩正道对她横眉冷眼,匍匐在地如同废狗,正是折辱的好时候,依着她的性子哪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一般时候荆暮还是把自己的奇葩属性掩饰的很好的,那副皮囊很是能摇盪女儿心,宁潇羽早便瞧上了他,昔年求而不得,在宗政鸣害他之后,她偷偷将人掳去,极尽羞辱之能事。 原主便是因缘巧合之下得知这些事,对宗政鸣和宁潇羽二人堪称恨之入骨。
第183页 楚意掏出自己的长剑,轻抚着泛光的剑身,宁潇羽好不容易出一趟玄阴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正是收拾她的好时候。 那几个侍婢皆是金丹中后期水准,而宁潇羽刚刚步入元婴,但很可惜受了重伤,这一行人不足为惧,她得寻好时机速战速决。 宗政鸣被侍婢领着走进房门,熟悉的寒香入鼻,他眼中情绪翻涌,难怪眼熟,这几个不就是潇羽身边的人吗?他捏紧了修真拳头,激动不已,心中念叨着潇羽潇羽,仿佛能念出花来。 宁潇羽仍然坐在纱帐后头,等着手下人将宗政鸣身上收拾干净了才让闲人退出去,哑着声叫他过来。 纱帐后头的身姿若隐若现,宗政鸣急不可耐地撩开帐子,看着熟悉的艷丽面容眼眶一热,宁潇羽笑着抬手在脸上划了划,“不管怎么说这模样真是不错,我今日也不算太亏。” 宁潇羽虽然是宗政鸣后头才收的,但也相伴百年,听她这一话便晓得要干什么。 又想起她对修炼对象一向挑剔,这般随意的便招了人进来,想是出了变故,他往她胸口扫了扫,含情担忧道:“你受伤了?” 宁潇羽眉头紧皱,对他展露的深情面色一冷,“废话可真多。”说着手揪住他衣襟便拖到了床上,冷笑道:“你还是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快活时刻吧。” 几个侍婢待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神识却是环着整个客栈,楚意把睡熟的小肥熊放进储物空间里,手上握着的长剑冷光湛湛,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漫展神识,和那几个侍女开始了精神较量。 金丹期和元婴期之间尤隔天堑,再加上楚意的精神力就是在神界也少有人能敌,不过几个回合便叫那几人识海崩溃,捂着头难受至极。 就在她们准备推门禀报的时候,剑光一闪,便可怜的瞪大了眼睛,“……剑、剑宗。” “很可惜我不是。”楚意从她们身上寻了个块干净的布将长剑上头的鲜血逝去,她侧立斜睨下方漆黑大堂,客栈的掌柜小二早歇了去,安安静静的瞧不见人影。 她轻推开门,脚落在宁潇羽特意叫人铺上的毯子上寂然无声。 帐内身影交叠,楚意暗想宗政鸣此时定是相当快活。 然而事实是……宗政鸣他一点儿也不快活,反而相当苦逼。 宁潇羽这个时候找男人可不是为了爽的,她是为了吸取修为灵气。 尚不到一盏茶时间他就气喘吁吁后继无力了,咬着牙趁宁潇羽埋着手臂里半瞌眼的时候偷偷塞了一颗荆暮给他的药,倒是又坚持下去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宁潇羽眯着眼道。 宗政鸣在她含笑的视线默默偏了偏头,他心里苦,但他不说。 楚意可不是来听活春宫的,执剑上前,外出找男人的那几个侍女却是领着人回来了。 “什么人!” 一声惊喝叫宁潇羽翻身坐起,楚意侧身一过,斜坐在床头,长剑架在她脖子,元婴修士的威压叫内中诸人喘不过起来,“玄阴宫少宫主,百闻不如一见啊。”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你猜……”楚意含笑。 “这位师姐,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何不结个善缘放我一马。”宁潇羽额角冷汗滴落,强自镇静道。 楚意挑眉,“女人,你的名字叫天真。”放过你?做梦呢吧。 第96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八) 房中侍婢等级相差太大, 被摄在原地动弹不得, 楚意把手中的长剑往那雪白的脖颈上用力压了压,红痕瞬现, 渗出的鲜血顺着滑落至剑尖,一滴一滴, 打落在宁潇羽半光着的大腿上, 瞧着那红白交映叫她瞳孔一缩。 她不敢乱动,整个人却已然冷静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不像是要她的命, 那么就是想要什么东西, “只要我有,必定与师姐双手奉上。”她向来识时务, 无论什么时候命总是最重要的。 楚意微微一笑,将施加在宗政鸣身上的威压撤去,从储物空间掏出一把吊着青色穗子的长剑丢到地上,“宗政鸣, 捡起地上的剑把那边三个小美人儿解决掉。” 宗政鸣整个人瘫在床上,满身的汗水像是刚从河里捞起来,听见‘宗政鸣’三字, 惊然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宗政鸣前生波澜壮阔, 原主姿容算不得绝色, 修为也不算极为出挑,他自然不记得,神色难辨地看了半天也没能瞧出个究竟。 “与其浪费时间问这种没有任何营养的问题, 还不如麻利地滚下去照我说的做。”楚意冷声道:“是活着走出这里,还是横尸当场全看你自己。” 她说话间如滔天巨浪的威压再一次压顶在宗政鸣身上。 宗政鸣当然不想死,他刚刚重生,还没能制霸修真界,群揽诸美人,莫说弥补上世缺憾了,他甚至连上世的十分之一都没摸着头。 身上的威压一消,他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袍子套上,握着长剑将宁潇羽的那三个侍婢捅死了,鲜血洒了一地,剑柄上的穗子一晃一晃的,他不觉有些眼花,踉跄两步,“放我们走!” “我们?”楚意勾起宁潇羽的一缕头髮,漫不经心道:“你的事儿还没办完呢,想去哪儿?”
第184页 宗政鸣粗眉抖了抖,“你待如何?” “拿着你的剑毁了她的灵根。”她的视线转落在旁边的宁潇羽身上,宗政鸣心头一震,大叫道:“不行!” “这样啊……”楚意笑中含着恶意,“那我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 宗政鸣心头焦躁,他爱潇羽就像爱小漓碧心蓉蓉一样,和其他露水姻缘的不同,他对她们是真爱,她们就像是他的心肝脾肺,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但是…… 他缓缓扬起长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至床前,在宁潇羽惊恐的目光下毁了她的灵根。 宁潇羽倒在床上,那张脸依旧白皙干净,美目中的愤恨痛苦让宗政鸣忍不住跌坐在地上,他执着她无力的手,低泣道:“潇羽,没关系,灵根没了也没关系,你还有我。” 宁潇羽本来疼的连喘气都觉得费力,听到宗政鸣的话愣是咬着牙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楚意方才闪的很快,宁潇羽身上的血她是一点儿也没沾上,屋内血腥味儿很浓,她不欲久留,拿着剑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宗政鸣,“现在你可以滚了。” 宗政鸣悲伤地望向宁潇羽,握拳砸地后飞快起身跑了出去,临到门前还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潇羽,你一定要等我王者归来。 他跑的飞快,不过转眼就没了影子,宁潇羽满目绝望,在修真界没了灵根,那就真的是全完了!今日就算不死,回到玄阴宫她也是废人一个,哪怕母亲宫主之尊在这弱肉强食之地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完了完了。想她宁潇羽百岁元婴天资不俗,却没想到沦落如此境地! 楚意笑着扯下床上帐子将动弹不得宁潇羽裹了严实,抹掉踪迹气息,带着人连夜御剑赶回归一宗。 宗政鸣离开客栈在金乌谷里头找了个隐蔽的山洞,吃掉下午摘得的花后立刻盘腿而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体内似乎蓄着熊熊烈火妄图将他整个人都焚成灰烬,汗水已然打湿了衣衫,他丝毫不觉,仍旧耐心地运转着灵气,灵气携裹着火气在经脉之中四处乱窜,疼的他额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清晨的金乌谷带着三分凉意,风吹过枝叶缝隙钻进山洞,宗政鸣勐地睁开眼睛,凝视着抬起的右手傲然一笑,他成功了。 赤炎花能重塑火灵根,他体内的其他灵根被完全压制,其实已经和单灵根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站在洞口,眺望着远处瀑布,宗门大比即将开始,现在……他该回去了。 他必须进入内门才有资格进入浑天秘境,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宗政鸣信心满满,丝毫没有察觉到身体深处的细微变化,乘着飞行法宝出了金乌谷地界路过小河镇之时想起宁潇羽难免感伤,自我安慰道:“没关系,潇羽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回程中正好路过渝阳城,眼瞅着还有一天的行程就能进入归一宗地界,宗政鸣选了个地方降落,想着在市集上看看能不能淘到点什么好东西。 谁知方才走了两步后脑勺一疼便栽倒在地上。 冷面女修挥了挥手,“带走。”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侍婢恭敬侧立两方,玄阴宫宫主高坐上首面无表情,大长老妖妖娆娆地坐在右上方的椅子上,撑着头凝视着地上的男人,唇角略略上扬。 宗政鸣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地上绣着牡丹花的暗色地毯,他揉了揉眼睛,缓缓抬头,看到上头的人面色陡然一变。 玄阴宫宫主,潇羽的亲娘,他的岳母! 四周漆红高柱,梁顶悬挂九星灯,这地方简直不要更熟悉,正是后来被他改成收容舞姬之所的玄阴宫正殿。 “醒了?”宁宫主的声音发寒,“说,我女儿在哪儿?” 宗政鸣强抑住到嘴的那声岳母,满脸悽苦道:“我确实不知道潇羽现在何处。” “你杀我玄阴宫侍婢,毁我儿灵根,还敢嘴硬!”玄阴宫宫人命牌一夜之间碎了八个,一看那几人姓名她便知不好,火速派人出去搜寻,小河镇那客栈里横尸一地却独独不见羽儿的身影。借床榻之上的血迹为引,用玄阴宫密宝回溯,一闪而过的画面里,正是这该死的男人一剑毁了羽儿灵根。 “我真的不知道。” 宗政鸣将那天晚上遭遇的事情一一细说。 只是他为了摘脱自己关键之处难免言语含煳,宁宫主听罢怒火更盛,素手拍案,“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狡辩!” “前辈明鑑,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宁宫主一掌将他掀翻,狠声道:“来人,将他给我拖进暗海蛇牢,好叫他知道我玄阴宫的厉害!” 候立的侍婢应声而上,就在这时突传来的话语却叫她们伫立在原地。 “慢着。”一直看戏的玄阴宫大长老宁七理了理大红的裙摆站起身来,她身量奇高,缓步而来立在前头比宗政鸣还要高出一截,“师姐,我对这人挺感兴趣的,不知可否割爱?” 宁宫主怒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人我要了。”大长老似笑非笑安抚,“放心,我若是从他嘴里问出了什么,必定不会瞒着你的,好歹宁潇羽也算是我师侄不是?”
第185页 大长老宁七说完便拖着宗政鸣往外走,莫说殿中侍婢就是宁宫主也不敢出声阻拦,宁七几天前刚刚踏入化神期,现今在玄阴宫说一不二,人人都得瞧她脸色行事。 宁七将宗政鸣带回了住处,打量了他许久,眼中浮现出一丝瞭然,“那样珍贵的东西我遍寻不得,未曾想进了你这么个废物的肚子。” 她的声音低沉略有些嘶哑,与那如花妍丽的面容不大相符,宗政鸣忍不住往她身上多瞧了两眼。 前世他和潇羽相识之时这位玄阴宫大长老已经陨落,听说是因为和魔族勾结,叫剑宗掌门一剑削了干净,想到这儿他有些惋惜,这人儿秾艷殊丽,比之潇羽也不差分毫啊,怎么会那么倒霉落在剑宗的糟老太婆手里呢。 “不过……吃了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宁七目光晦暗,“反正它已经和你血脉相融了,你即是它,它即是你,无甚差别。” 宗政鸣没怎么听懂她的话,皱着眉想要问上一句,宁七却是招了人进来将他带下去,特意嘱咐下人一定要好好照看。 宗政鸣在玄阴宫好吃好喝地被供着,带着宁潇羽回到归一宗的楚意在传信三天之后也终于等来了荆暮。 荆暮踩着长剑,一低眸那红衣身影便跃然入眼。 他一身白衣飘飘,端的是风流俊逸,不疾不徐地收好剑笑着跟她问好,“叫秦道友久等了。” 楚意笑着摇了摇头,直奔主题,“荆道友可将梦石带过来了?” 荆暮颔首,将准备好的东西递给她,锦盒交接时指尖相触,他愣了一下,快速收回手,微笑道:“怕你不够用多拿了两块,你看看里头的成不成。” 楚意打开锦盒,三块鹅卵石大小泛着紫光的石头紧挨着放在一起,成色极好,是少有的好货。 “甚好。”说着取出装着灵石的储物袋,“这是酬劳,多谢你费心费力跑这一趟。” 荆暮神识一扫,看到里头那满满的灵石心花怒放,握着储物袋抿唇含笑。 两人说话间小肥熊从殿门里滚了出来,斜着眼睛瞄向他。 那圆滚滚肥熘熘的一团,荆暮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这不是才过了十天,这傢伙怎么就胖成球了?? “荆道友连夜赶路,不如暂且歇在玉濯峰?”楚意将梦石收好提议道。 玉濯峰处处是商机,有机会和大客户待在一起,荆暮当然求之不得。 心里惦记着小钱钱,面上却是不露,略有些矜持地应下,笑着将地上的小肥熊抱起来,道:“正好久不见肥熊,想和它谈谈心。” 说着万分羡慕地捏了捏它身上的肥肉,又低嘆两声,“肥熊,你这一身肉得卖不少钱吧。” 小肥熊呜呜叫了两声,你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很好,混蛋,我们彻底完了! 哇……心疼地抱住胖胖的自己。 第97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九) 外面噼里啪啦的下着雨, 冷碧心立在窗户边上, 凹着手接了些雨水玩,章漓抱着被子走进来, 哎呀一声将人拉远了些,“仔细弄湿了衣裳。” 冷碧心撅了撅嘴, 任她扯了帕子将小手擦干, 踢掉绣鞋坐到床上。 “章姐姐,你有瞧见师父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吗?” 章漓关好门窗也缩到床上,与她一起扯着被子躺下, 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秦真人不叫我靠近后殿。” 夜色已深,两人都有了睡意, 冷碧心没能问出个究竟,压着满腹的好奇心嘟囔了两句方才闭着眼打了个呵欠。 玉濯峰的比起其他几峰要安静的多,到后半夜便是虫鸣鸟叫之声也停歇了下来。小肥熊叫荆暮拎了去,楚意摆弄着梦石, 瞧了房中漏刻,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去了旁边的房间。 挂着青色帐子的木架子床上,女子双目紧闭面色惨白, 双唇微动似有呓语。她身上盖着黛色锦被, 玉臂压搭在上头, 双手无意识地紧攥着。 楚意打开装着梦石的锦盒,幽幽紫光映照着她白皙的面颊。 梦石在修真界不算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造梦改梦, 对修士来说只是个给梦境多添情趣的物件,不过现今宁潇羽修为已毁与凡人无异,此刻又深陷梦魇,再加上荆暮与她带来的梦石是极少的好货,虽然不一定能百分之白成功,但成功率也应该不低。 楚意动作轻缓地蹲下身子,将三块梦石在床沿边上一字排开,就让她来帮她造一个前世之梦好了。 昨晚的那场大雨一直持续到寅时方才渐缓,淅淅沥沥地下着,待到天际泛白,乌云才彻底散去。 今日晴空万里,阳光正好。 宁潇羽迷迷濛蒙地睁开眼,身上的伤痛已经稍好了些,只是依旧动弹不得。她一侧头便正面迎上穿过纸煳窗户透进来的缕缕阳光,眼睫轻颤间竟是不知今朝是何岁月。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不是梦……她眉头狠皱,勐晃了几下脑袋,那不像是一个梦,倒像是亲身经歷过的一般。 梦里的她并没有在小河镇横遭变故,而是一生顺遂,嫁给了一个叫整个修真界拜服的男人,和他一起站在了人生巅峰。 她没瞧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但隐约能感觉得到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第186页 他的身边环绕着无数女人,却总喜欢搂着她的腰肢,亲吻她的肌肤,深情地唤着她的名字,诉说着缠缠绵绵的爱意,温柔缱绻。 回想起梦中的恩恩爱爱和动人情语,她神情恍惚,是梦吗? 宁潇羽思绪繁杂理不出头绪,楚意倒是神清气爽,想着许久没有进食,忙了一个上午做了一桌子的菜以此驱赶腹中馋虫。 荆暮是循着香味儿找过来的,小肥熊窝在他怀里瞧着亭中石桌上摆放着的青瓷盘,口水都快流出来。 楚意又叫了章漓和冷碧心过来,刚好坐满四方石凳。 荆暮端坐着身子,举止优雅,桌上菜碟一空才放下双筷,小肥熊有自己的专属位置和专属餐盘,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看的他相当眼热。 这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啊,难怪这傢伙肥了一大圈儿。 “荆道友准备什么时候回往剑宗?”章漓洗碗去了,冷碧心吃多了四处熘达着消食,亭中又只余下楚意和荆暮两人。 荆暮捏了捏袖口,慢吞吞回道:“一会儿便启程。”其实他是不大想走,无奈生是剑宗人,不走也得走。 荆暮半个时辰后便打道回府,楚意还特别出门送了送他。 冷碧心和章漓在她前往金乌谷的日子已经服下了丹药,效果明显,一个从水木双灵根变成了木灵根,一个从四灵根变成了火木双灵根。 两人最近修炼都不得章法,楚意趁着白日空闲给她们讲解玉简功法,到了晚间便一心一意为宁潇羽造梦。 半月时间晃眼而过,宁潇羽彻底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在楚意的暗示下已然将那一切当做了前世之事。 楚意寻了个晚上将她送出了归一宗,丢在离玄阴宫百里之外的山坳里,拍了拍手潇洒离开。 宁潇羽喘着粗气从梦中醒来,情绪起伏,神色难辨。 待她瞧见头顶星空,又发觉能自由行动之后,心头不由一惊,动作僵硬地爬站起来,她本就是个死宅,哪怕此地离玄阴宫算不得多远,也双目怔怔环顾茫然,这又是哪儿? 灵兽嘶吼的声音陡然传来,她浑身一颤,捡了根长棍子小心翼翼地探寻前路,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也不知道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多久,等到她总算找到熟悉的路回到玄阴宫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宁宫主见到女儿归来当场热泪盈眶,拉着她问究竟去了哪儿。 宁潇羽委屈不已,“我也不知道那是何处,那女人行踪诡秘,总是叫我不能察觉。” 宁宫主询问良久无果,将桌案之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发了一通大火,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我儿放心,为娘便是挖地三尺也非要把那女人找出来不可。”她胸口起伏不定,想起落在大长老手里的宗政鸣,“那个毁你灵根的小子叫宁七带走了。” 宁潇羽怔愣了一下,“宗政鸣?” “不晓得叫什么。”宁宫主搂着她,“羽儿,你可记住了,万不能和宁七起冲突,他刚突破化神期,咱们这一时得忍了。” “女儿知道。” 归一宗里的楚意又开始了闭关修炼,宁潇羽在宁宫主照看下温养身体,宗政鸣在大长老那儿被人伺候的舒舒服服,每日除了修炼便再没了其他事情可做。 吃下那花之后,修炼速度大大提升,不过半月便隐隐触探到金丹屏障。 宗政鸣轻舒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目,内中含着威严,他立在窗口仿佛看见美好的未来在朝着他招手,不觉心潮澎湃。 大长老住在玄阴宫松寒峰,自打那日将他带回来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人,松寒峰上下俨然将他当做了贵客,也不拘着他。外头月色正好,他伸了个懒腰,挥退想要跟随的侍婢,优哉游哉地四处漫步。 他绕过高大槐树倾听水流清音,走了两步便骤然顿足,侧身一闪到了旁边灌草之中。 月光明亮,轻柔如纱,山涧水声泠泠,背对着他的人捋过身后乌黑长髮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长臂伸展抬手撩水轻拨在圆润的肩头,一举一动都叫他想入非非。 水中之人动了动,微微侧头,黛眉水眸,红唇轻咬,容色殊丽,正是半月不见的玄阴宫大长老。 树梢之上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突地飞掠过水面,大长老那转眸含笑叫宗政鸣眼睛都看直了,他捂着砰砰的心口,这是……心动的声音。 宗政鸣晕乎乎地回到自己住处,彻夜难眠。 他爱小漓碧心,也爱潇羽蓉蓉,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强烈的心动感,只那一眼便叫他浑身燥热难耐把持不住。 大长老和她们都是不同的,她举手投足美的惊心动魄,如同入世的神女。 宗政鸣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心动不如行动,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告诉她他爱她,毫无保留全心全意,想要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和她一起登临天下高峰,一起俯瞰人世盛景。 宗政鸣身为龙傲天,上一辈子无数女人祈求他的垂怜,加上歌姬舞姬后宫数量直逼两百,如何讨女人欢心他是再拿手不过了。 思量好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他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床上爬起来,拉过一个伺候的婢女问道:“你可知大长老现在何处?” 婢女恭声回道:“长老在后山垂钓,公子若是想去,奴可先行前去禀报。”
第187页 宗政鸣点头道好,待婢女退了出去,换了玄色长袍,对着镜子好好地整理了一番仪容。 大长老没有拒绝他的求见,宗政鸣按捺住心头欢喜,脚下生风。领着他到后山的侍婢对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之后便转身离开,他凝视着坐在湖边的身影,目光如水。 “大长老……”他双手背在身后立在他身侧,低眸轻唤了声。 大长老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有什么事?”她本是不欲搭理这人的,可是想到他吃进肚子里的那花,想了想还是应了,这男人她可得好好养着,顺了他的心思见上一面也无不可。 宗政鸣将手中鲜花递上,满面柔情,“松寒峰风景甚美,我瞧着山花烂漫便摘了些,大长老可喜欢这艷艷花色?” 她眸子一动,接过花放在身侧,道了声‘尚可’之后便盯着湖面不发一言。还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儿,山花烂漫……啧啧啧,可真是有意思。 宁七收下了花儿,宗政鸣大为振奋,每日卖力讨好想方设法亲近,大长老刚开始还觉得有意思挺好玩儿,到了后头就被他弄的相当烦躁。 这日下午她坐在凉亭石凳上查看魔族书信,宗政鸣再一次凑到了她跟前,她快速将书信收好,腾地站起身来。 她比他高出大半个头,捏着他的下巴,不悦道:“你可真是锲而不捨。” 宗政鸣察觉到她心里头的不爽快,解释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还未出口,她却是将他一环悬空夹在腋下,“既然你这般盛情,那就满足你好了。” 当宗政鸣被甩在正殿软床上的时候愣了一下,待看见立在床边的大长老慢条斯理地拔掉髮髻上的钗环,手指在腰带上打转,他连忙坐直了身体,喜悦涌冲着大脑,面颊微红,深情款款。 大长老嗤笑一声,她身在玄阴宫,向来荤素不忌,正好这傢伙吃了那花,来一发对她其实好处多多。 玄阴宫的人都那样,自己爽了就行。 腰带落地衣襟大散,她勾了勾身前长发,将人扑倒。 玄阴宫的人个个都是欢场老手,宗政鸣几度妄图翻身为主失败后,干脆就微眯着眼任身上的人动作,潇羽也喜欢在上面,爱她就随她了。 两人挣扎间衣衫已经褪了大半,宗政鸣喘着粗气,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他盯着大长老的胸口瞧了又瞧,还勐眨了几下眼睛,低哑着声音结巴道:“这也……太小了吧??”这胸还不如他的肌肉呢…… 大长老撩了撩头髮,灿烂一笑,大大方方地脱下亵裤,“上面小没关系,下面大不就成了?” 宗政鸣勐然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僵住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以为是个天上仙,结果掏出来比他都大 老子裤子都脱了,你他么给我看这个?!! 大长老挑了挑眉,“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宗政鸣:“……”老子有句日你大爷一定要讲。 第98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十) 亲眼看着容色倾城叫人神魂颠倒的美人儿变成了个男人, 他是懵逼的, 是震惊的,是悲愤的! “你、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宗政鸣手撑在床板上, 快速地退到角落里,言语间视线忍不住下放。 大长老轻笑两声, 舌尖舔了舔唇, 口脂的清甜味儿霎时席捲味蕾,他凑到他身前,表情散漫, “不觉得很漂亮吗?”华服锦衣, 青丝凤钗,他每日揽镜自照, 都觉得身心舒畅。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大爷的,你早说呀,你早说了老子才不会往你跟前凑! 宗政鸣觉的自己受到了欺骗,他喜欢的是美人, 不是男人! “是男是女有什么区别?”大长老斜了斜凤眼,尾角上勾,挑起他的下巴, 嗤笑一声, “女人有我好看?” 被迫抬起头的宗政鸣对上那双惑人的眼眸忍不住心神一盪, 不看下面的话,这张脸确实勾人的很,最近每日都见着也还是有些抵不住。 外头天色微暗, 透进内里的阳光慢慢敛尽,大长老叫了侍婢进来将灯点上,床上帷帐未放,宗政鸣连忙扯上被子将自己包裹严实,待到那侍婢低眉垂目退出去后才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不是个害羞的,以前兴致来了,姐妹同床的事儿也是干过的,只是……现在情况有点儿特殊。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宗政鸣心里头苦啊,圈着被子就要往床下熘,大长老眯着眼,长腿一伸挡在他身前,似笑非笑,“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天色不早了,就不叨扰大长老你了。” “想走?”大长老抓着被子往下一拽,伸手将人搂在怀里,他掐着他的脖子,面上带笑,说话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狠劲儿,“挑起了火怎么着也得灭了才是,上了我的床还想跑……” 他附在他耳边,戾气尽显,“你真把自己当成松寒峰的贵客了?” 化神期的大能,若是以前的宗政鸣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可造化弄人,往日难追,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鍊气期修士,堪堪触及金丹,被他这么掐着脖子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他不敢动作,甚是乖觉的模样,大长老满意地将人摁在床上。 有在归一宗时候前两次的铺垫,宗政鸣心头虽然还是不大舒服,却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感,刚开始还不愿配合,到后头神智被侵蚀,身体遭由欲望支配,你来我往的宾主尽欢。
第188页 红烛帐暖,情香撩人,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宗政鸣凝视着面前的花容月貌,闭眼长嘆,如此神女怎么就是个男儿身呢? 大长老撑着头,餍足地勾了勾唇角,认真来讲这滋味儿还是相当不错的,原只是想叫他当个药人,如今看来也许还适合当个玩物,正好养着的那几个玩腻了,他也不必多花心思去找了。 自那晚之后宗政鸣再是不敢有事无事往大长老身边凑了,可大长老正是兴致正浓,哪能放了他? 隔三差五便要拉着他来一发,一来二去的,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齐活了个遍。 残留的雨水压低碧翠的嫩叶,嘀嗒一声淋落在一晃而过的粉色裙角上,侍婢走至檐下抖了抖收好的油纸伞竖立在门边儿,她缓步走进里屋对着靠在床上的男人屈膝请安,婴儿肥的脸蛋上笑意浅淡,“大长老后山阁楼,特意使奴过来请公子去一趟。” 宗政鸣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娇俏清新,这姑娘真是像极了他的小漓。 小漓……想到她,他心口一痛,她还在等着他呀,他却在此踏不出半步。 “公子?公子?大长老正等着呢。” 宗政鸣从床上下来,换了身外袍,又任着她们重新绾髮,收拾妥当之后才动作缓慢地前往后山楼阁。 阁楼顶层四面皆空,大长老正立在上头作画,她依旧是一身精美的刺绣长裙,只不过将素日的交襟换成了抹胸,芙面红唇长髮及腰,有风徐来裙袂飘飘。 他放下画笔站起身来将宗政鸣揽在怀里,凭栏远望。 宗政鸣比他矮多了,仰着头见他眸色深深,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也微蹙着。 这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大长老在想什么?”他开口问道。 大长老拨弄着腰间佩环一脸冷淡,沉默了半晌,回道:“没什么,这几日松寒峰有贵客,你若是没事便闭关修炼,不要到处走。” 松寒峰确有贵客。 当日傍晚,在最后一缕余晖彻底消散之前,一男一女乘着高阶飞行法器停落在正殿大门前。 两人皆着黑色衣袍,男的头上盖着斗篷兜帽,长相俊美却气息阴沉,他身边的女人唇上涂着大红口脂,眼线上勾,说话行事漫不经心的,也给人一种邪气。 宗政鸣在暗处打量着这两位大长老口中的贵客,却不知两人也早便发现了他,楚意抬手碰了碰红唇,半垂的眼睑下暗藏着浅笑,她现在可是顶着魔族女修的脸,宗政鸣肯定是认不出来的。 “你们来的有些晚了。”大长老对他二人拱了拱手,邀请至内。 同行的男人乃是魔族少主,楚意顶的这个身份是隐藏在正道的魔族得力干将,身份地位不比这所谓的少主低下,她翘着腿喝茶,赞嘆女装大佬天颜的同时分了些注意力在身边的魔族少主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魔族少主和大长老是老相识,两人寒暄了足足一刻钟才说起了正事。 身为魔族,正事除了攻打正道一统修真界根本没有其他选项。 晚间定下了大概方针,后面几日便是商讨内中细节。楚意无事的时候便在松寒峰四处闲晃,权当作观光旅游。晃悠着晃悠着竟是碰见了坐在小湖畔略显落寞的宗政鸣。 一向看到美女走不动路的他哪怕美色当前也兴致缺缺,连日来大长老不见身影,他这心里头空落落的忒不是滋味儿了些。 思来想去丢下鱼竿去了正殿,楚意暗笑着跟在他后头。 宗政鸣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喘息呻吟不由僵在原处。 楚意咦了一声,斜睨着他和正往这边过来的魔族少主笑道:“青天白日的,大长老真是好兴致。” 那少主回道:“玄阴宫的人不都这样?”奢侈淫逸便是魔族都自愧不如的,这都算不得什么。 宗政鸣沉着脸回了自己住处,心间有那么点不舒服,不过在看到出现在外头的宁潇羽的时候,他就彻底把那些情绪压下了,整个人激动地跑了出去,双手紧抱着她深情地唤了声潇羽。 宁潇羽身体养的不错,因灵根被毁而造成的伤痛已经完全治癒,脸颊白里透红精神状态极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 她任由宗政鸣紧抱着,夜色掩住了她眼中的恨意,原以为大长老不会叫这人好过,没想到松寒峰居然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不说,两人还滚到一块儿去了! 她被他亲手毁掉灵根,痛不欲生的时候,他居然勾引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宗政鸣,好一个宗政鸣! 不是说爱她吗?这就是他的爱?我呸! 宁潇羽唿吸渐重,重复的梦境和现实交织让她眼中的疯狂越发明显。顺着宗政鸣的意思小鸟依人般地靠在他怀里,左一言右一语,娇软柔媚的惑着他去了玄阴宫主峰。 大长老忙着办事儿,也没人注意到这边,倒是叫他二人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松寒峰。 宁潇羽带着宗政鸣走的时候正好从楚意头顶上飞过,她倚在树上喝了口清酒,摘了片树叶搭在双眼上假寐,她是极想去看戏的,可惜啊身份不便。 玄阴宫主峰是宁潇羽的天下,这一点宗政鸣也是知道的,他牵着她的手一道走入铺着软毯点着寒香内室,在软榻上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宁潇羽一声冷呵,“来人,给我把这个男人拖进暗海蛇牢,看紧些,别叫他死了。还有把嘴巴给我闭牢实,可别叫松寒峰的人知道他在我这儿。”
第189页 侍婢听令押着人,宗政鸣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潇羽?为什么?” 暗海蛇牢是玄阴宫最恐怖的地方,上一世修真界那些跟他作对的,好些都被他丢进了那里头,不出一天便惨不忍睹。 他虽然没亲身体验过,但单就看那些人的惨状便知里头的东西有多厉害了。 宁潇羽阴笑着凑近他,突然又放柔了表情,学着他一般深情模样,捧着他的脸低声轻喃道:“因为我爱你啊,没关系的,就算你不成人样,你也还有我呢” 这话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却实实在在地叫宗政鸣打了个寒颤,莫名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怔了半刻才缓过来,说了一箩筐的情话又费力挣扎了半天,然而还是在宁潇羽叫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下被人投进了暗海之中。 第99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十一) 宗政鸣如何楚意不大清楚, 不过照她猜测宁潇羽肯定会会好好招待他的, 死不了也绝对会脱层皮。 作为松寒峰的贵客,除了每天定点和大长老魔族少主凑在一起商量搞事外, 其他的时间还是很自由的,在树上躺了一晚上, 楚意摸了摸泛凉的额头一跃而下。 天际恰恰泛白, 月亮已经隐在了层层暗云后头,她立在树下借着微光远望,玄阴宫各峰山峦间云霭缭绕, 恍若仙境。 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 估计今天下午就可以离开玄阴宫地界,楚意伸了个懒腰, 准备在离开之前捞一笔,这时青石小径尽头却转过来一个人影。 褪去了平日带着兜帽的披风,外头罩着黑色的长袍,东张西望迎着晨露走来倒是少了白日的阴沉气。 他也发现了楚意, 打了个招唿。 “少主这是从哪儿来?”那方向可不是客房院落所在。 他压着声音,板着脸回道:“到处走走。” 楚意掀了掀眼皮,“意思是你现在没什么事儿了?这样的话, 不如随我去个地方?” “本少主还有要事, 还是不了。” 楚意啧了一声, 闪身挡在他面前,抬手捏着他下巴对上那双黑粲有光的眸子,“真以为变张脸我就认不出来了?不是, 你把魔族少主弄哪儿去了?”没有他在这儿,诛伐正道一统修真界的计划还怎么带回魔族去?她还准备顺势把他们一锅端呢。 少主正色道:“……你休要胡言。” “别装了。”楚意反手环住他的肩,低声道:“带你去个好地方,里面全是好东西。好不容易来一趟玄阴宫,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少主从她的反应里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来,他拧着眉挣了两下,“本少主不屑伪装,我就是我,一样的我。” 紧接着又轻咳了声,“不过……好东西什么的,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楚意:“……” 松寒峰还沉浸在黑夜的余韵里,楚意拉着少主东拐西转,避过零星的几个侍婢,钻进了大长老的正殿。少主被她拽着衣袖,外袍往下滑落,他一手揪着衣领子,“宁七已经化神期,咱们这么偷摸进正殿会叫他发觉。” 楚意摇头,“放心吧,不会的。” 侧殿暗寂无光,少主勐然停住脚步,“你不会是驴我吧。”化神期修士整个修真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个干净,神识一展他们俩都得玩完儿。 他声音微有些拔高,楚意捂住他的嘴,凑近道:“小半个时辰前我亲眼看到宁七身边的侍婢带了两个人到他卧房去。” “这有什么奇怪的?” 她笑道:“你在自家里干那事的时候还远放神识?” 少主愣了一下,脸颊微红,虽然他没干过那事,但是听起来好像挺有道理的。 楚意其实对这里并不大熟,也只是按着原主记忆搜寻地道开关,倒腾了半天才在对方的极度不信任下摸了出来。 顺着地道一路往下,又几经暗路机关,总算是达到了目的地。 那光灿灿的耀眼的一片让穷逼彻底懵逼了,“这、这是……”原谅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耀眼的极品灵石,难怪玄阴宫号称修真界土豪,这得是多有钱吶! “荆道友,时间有限,速战速决。”楚意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 荆暮望着她半晌,许久方才恍然,“秦道友!” 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荆暮扑身奋战,相较之下楚意就要悠闲的多,反正他们归一宗有钱也不差这一点,多的留给荆暮就当是日常接济穷亲戚了。 “你到底把魔族少主弄哪儿去了?”楚意抽空问了句。 荆暮摸了摸下巴,笑着回道:“说来话长,反正最后是被我师父一剑削了。” 剑宗的女掌门脾气能炸天,十个邪修九个残,八个里头是她砍。 楚意捡了几块灵石丢进准备的储物袋里,估摸着差不多了就起身立在一旁兀自寻思等会儿出去的事。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荆暮无差别扫荡灵石的时候抬眼看向她,她靠着石壁半侧着脸,这张魔族女修的脸明明算不得多好看,落在她那儿,偏偏叫他瞧出几分不明的感觉来。 天赋好会做饭又好看还有钱,真好,完全就是他小时候梦中女神的样子。
第190页 想到小时候荆暮心头升起一股惆怅。剑宗是真的穷,穷的响叮噹,剑宗弟子身上最值钱的大概就是身上的那把用来撑门面绝对不能卖的剑了。当然,这个穷也不是天生的,全是后天作出来的,很久以前,剑宗也是有钱一族,后来…… 别的宗门高阶法器随便挑,他们宗门只有剑。 别的宗门上品丹药配备全,他们宗门只有剑。 别的宗门灵石灵草一应有,他们宗门还是只有剑。 钱财皆是身外物,唯有剑道常驻心……呸。奈何身是剑宗人,悔不当初入剑门! 荆暮往边上的瞧的同时手下动作一点儿也没慢下来,待到楚意回过神来,他的几个储物袋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两人一道出去,好巧不巧正好和满面春风的大长老撞了个正着。 荆暮上前将她挡在身后,小声道:“你先走。” “走?”目睹他二人从地道出来的大长老如画容颜上布满寒霜,“早觉得哪里不对劲,你二人倒是好本事,还不露出真容好叫我瞧瞧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叫魔族少主和得力干将也出了差池。” 楚意捉住荆暮的胳膊,眼眉微挑,“要打就打,废话真多。” 大长老拂袖冷笑,“你以为就凭你二人能离得了我玄阴宫?” 楚意一把将荆暮推远了些,歪了歪头掏出长剑,一跃上前,“试试看啰。” 荆暮被推出了战斗圈,拔出他剑宗宝剑准备上前帮忙,走了两步又顿住了。 长剑生风,颤声如雷,明明是个木灵根愣是搞出了雷灵根的阵仗。修士大战虽不如上界移山倒海,剑气灵法却也能覆屋倒木,声响震天。 荆暮御剑避开倒塌的横樑,掩着鼻息飞至上空。 旗鼓相当方能久战,可惜楚意对外是元婴期,实则在这对灵气术法相对宽松的世界法则下,早靠着自己树灵的便利在年前的秘境修炼中跃升至了化神期,不巧不巧,比晋升不足两月的大长老还是高了那么一段的。 打了几十个回合大长老就有些撑不住了,一剑穿腹,她很好地把握了力度和方向,叫他死不了却也动弹不得。 她对着面色惨白却不损殊色的大长老眨了眨眼,“大长老,回见。” 大长老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眼看着她立上荆暮的飞剑,嗖的一声便没了影子,恨的是牙根儿痒痒。 四周安寂下来,松寒峰的侍婢迅速上前扶着他去了就近的宫室,大长老坐在软床上服丹疗伤,眼中暗光深寂,松寒峰这么大的阵仗主峰一个人都没过来,他的师姐真是巴不得他死了,呵。 疾风掠过,荆暮站在前头,微转头望向她,“我以为你会要了他的命。” 楚意笑着拨了拨被风的乱飞的头髮,没有搭话,她若是让他死了,前面做的那些事儿不就白费了,极品仙草啊,整个修真界可能都翻不出第二株来,入了宗政鸣的肚子总得发挥点儿作用吧! 大长老这次伤的不轻,他应该需要好好补补了。 楚意和荆暮二人很快便出了玄阴宫地界,一起行了半天路程,便各自分开带着魔族的消息各回各宗,魔族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几百年前魔族肆虐修真界的场景还歷歷在目,正道各派很快接洽,商讨起正事。 那头在松寒峰闭关了半个月养伤的大长老一出门就被下人告知宗政鸣不见了。 “半个月前便不见了踪影,缘何现在才上报?”大长老长袖一拂,禀告的侍婢瞬间被掀翻在地口吐鲜血。 他焦躁地在殿中转了两圈,“人到底去了哪儿?” “被主峰少宫主带走丢到暗海蛇牢去了。”另一人回答道:“奴等探寻半月不会有错。” 大长老听到这话稍有冷静,芙面含怒,“走,去暗海蛇牢。” 此时的暗海蛇牢宁潇羽坐在外头欣赏着里间被捞起来的宗政鸣的惨状,虽然有她的特别关照没缺胳膊断腿少肉断筋,但身上不少地方已然溃烂,悬吊在暗海之上,还能见着一条细蛇紧咬在他脚上,身体悬空盘了两圈,松开口又咚的一声掉进了水里。 “潇羽……”宗政鸣气息微弱,看到她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乞求道:“你放了我吧。” 宁潇羽捂着嘴咯咯地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行,我那么爱你,怎么能放了你呢。”她起身走了两步,双手抓着牢笼,温柔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有我呢。” 宗政鸣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茫然又无助,这和他的王霸征途截然相反,这些日子时常生出前世如梦的错觉。 宁潇羽笑意盈盈地诉说爱意,他听的头皮发麻却也无可奈何。就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勐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侄真是好兴致,偷走了我的人不说,还折磨成这副模样,你当真是不把我这个师叔放在眼里?” 宁潇羽笑容一僵,勐地回头细白脖颈便落入来人手中,他似乎怒极,手上的力道十足,空气越发稀薄,宁潇羽勉强出声道:“师、师叔……” 大长老瞥了眼悬吊着不成人样的宗政鸣,阴着脸打落妄图从她手中救人的主峰侍婢,打开牢门,扯出一抹冷笑,“我好养的宝贝,你却给我糟蹋成这样,宁潇羽,你可真行。”
第191页 “师、师叔……饶……” 宁潇羽口中的那个命字尚还未说出口,大长老手一松,整个人便掉落进了暗海之中,群蛇翻涌,那动静直叫人作呕。 大长老救下宗政鸣带着人离开,心里稍踏实了些,好在人还活着,不然那极品仙药他就是再找个百年也不定能寻得到。 宗政鸣被他抱着,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他回望了一眼在暗海中挣扎的宁潇羽,面目悲伤。 潇羽太让他失望了,他那么爱她,在松寒峰也日日惦记着她,她呢,是如何回报他的? 这缘分啊终究还是断了。 第100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十二) 大长老和宗政鸣的身影消失在暗海蛇牢的断崖边, 摄于大长老淫威的主峰侍婢立即跑到了蛇牢入口, 一边高唿着少宫主一边着手救人。 宁潇羽被大长老直接丢了进去,身上并没有绑着绳索, 捞人的侍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驱散翻涌的蛇群将人拉上了岸。 暗海蛇牢就是修士落在里头都讨不了好,更何况宁潇羽如今只是个早没了修为的普通人。 她身上的衣衫裙襦掺和着血肉, 面目全非, 吊着一口气瞪着外头水浪涛涛的断崖,在众人惊唿下死不瞑目。 侍婢们分列两边扑通一声跪下,双眼垂泪, 湿凉的海风掀飞起裙角衣襦, 伴着几声飞鸟低鸣莫名有种凄凉。 当宁宫主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她目眦欲裂, 稳住踉跄的身形,哭喊着将人搂在怀里,呆坐了约莫两个时辰方才带着宁潇羽的尸体回到了主峰正殿。 主峰阴云罩顶不见晴天,松寒峰却是恰恰相反。 找回了心心念念的宝贝, 大长老阴转多情,峰内侍婢瞧他脸色也都将提吊了半个月的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专心伺候起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宗政鸣。 房间里水汽氤氲, 连换了十几道热水才彻底将外头的脏物清洗了干净。宗政鸣疲惫地背靠着木桶, 半瞌着眼任由侍婢往里头倒入特熬出来疗伤的乌黑药水。 这水的味道极是沖鼻, 他忍不住偏头抬手掩息,视线放落在绣着仙山琼阁的屏风,启声问道:“大长老现在何处?” 侍婢执帕与他擦拭臂膀, 回道:“主殿尚未修整完毕,长老应是在旁边的院落里。公子可是有事?” 宗政鸣寻思半刻,蓦然摇头,“没什么。”他只是现下心思惶惶,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公子若是想见长老待伤好了,直接过去便是,长老吩咐过不必拘着你。” 这侍婢是个话多的,说了这些又与他闲谈起别的,来来往往的不可避免地提起大长老,宗政鸣听着她口中的言语,心头越发感动。 有一人不止救你于危难之中,还百般照料,妥当周到,怎么可能没有感触? 他含着满腹杂绪被人搀扶着从药浴中起身,伤口泛疼叫他久久不能入眠。 就在今天,他彻底地失去了潇羽,然而却透过诸般事由发现了一个更好的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接下来宗政鸣开始了躺在床上的养伤日子,大长老惦记着把人养的气足血旺,日日都要过来瞧一眼才放得下心来,还时不时地温言和语地安慰。 “你且好好养着,我明日再来。”大长老扶了扶髮髻上的鎏金凤钗,望着宗政鸣身上伤口的双目里带着一丝隐晦地心疼,天吶,丢了那么大一块儿也不知道损了多少药性,补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补的回来啊! 那一脸肉疼很好地叫宗政鸣误会了,华服丽影悠然远去,门扉轻合,他捂着心口,遭了,他又听见了心动的声音。 ……………… 完全不知道龙傲天又心动了的楚意窝在玉濯峰尽心尽力地教导章漓和冷碧心。 这天她拿着从书阁找出来的玉简一一分发给她二人,嘱咐下去好好钻研,待又做了些吃食一道用了天色已是微暗,月亮半掩在云中,将现未现。 章漓依旧负责收拾碗筷,冷碧心打下手,因着小肥熊叫荆暮暂时抱了去,楚意便一个人坐上长剑四处游荡当做饭后消食。 转来装去倒是在主峰林道上撞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原应该是宗政鸣四老婆的班蓉。 简洁的素色衣裙,及腰的长髮只用了根浅青色的髮带松松垮垮地扎着,腰间吊挂的金边儿木牌显示着她七星苑弟子的身份。 大多宗门做的身份名牌多是简朴大方,就好比归一宗哪怕很有钱,也仍用的是古朴的紫檀木,但七星苑不一样,他们宗门里头供奉着西天诸佛,个个都是镀了金的,为表身份,七星苑上上上上任苑主还心血来潮搞了个纯金的名牌将宗下门人天天挂着,和那一身素裙僧袍怎么瞧怎么不搭后才换了个木镶金边儿的。 最近主峰人来人往,料想她是陪着七星苑苑主一起过来商讨魔族事宜, 楚意坐在上头也不下去,下面的人也没发觉。 班蓉双手合十又念了句我佛慈悲,荆暮一直端着的笑脸有些挂不住了,抱着小肥熊后退一步,万分无奈,“班师妹……” 班蓉抬起头,双目极尽柔和,带着包容世间的善意,“荆师兄还是老样子啊。” 哪怕两人算是相熟,对上那双眼荆暮还是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嘴角,“……还好,还好,尚且度过贫穷,正走在发家致富的路上。”说起来还得感谢玄阴宫,感谢大长老,感谢和他小时候梦中女神长一个样耍起剑来比他还帅的秦道友。
第192页 “那就好,那就好。”班蓉的声音平平柔柔的,心头一松,笑眯了眼,“我还琢磨着四处化缘救济一番呢,佛祖保佑,看来是不需要了。” 荆暮:“……”化缘?救济??我真是谢谢你嘞,大妹子。 班蓉细细观摩他的神色,摸了一把他怀中的小肥熊,缓声道:“肥熊好像胖了不少?” 荆暮拎着小肥熊轻捏了捏它身上的肥肉,“瞧,已经胖成球了。” “当初它瘦瘦小小的,现今已是大变样了。”班蓉略有些感嘆,她微低了低头,犹豫半晌还是开口告辞,“荆师兄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前些日子我还梦见师兄吃不饱穿不暖,怒指苍天不公一剑掀了北竹山,叫我提心弔胆了半月有余。” 她舒心一笑,“如今见到师兄还是这清风朗月的模样,我这才放下了半颗心来。” 荆暮揉着小肥熊胖爪子的手一颤,吃不饱穿不暖还一剑掀了你们七星苑北竹山,他至于吗,至于吗??还提心弔胆半个月,所以师妹你是认真的觉的我已经穷到活不下去了是吗? 他憋了半天方才僵着脸道了一句:“师妹……你真是菩萨心肠……” 第101章 女反派的自我修养(完) 远望着菩萨般的班师妹走远, 荆暮嘆了口气, 他现在真是怕了她了。 “荆道友。”楚意坐在剑上打了个招唿,荆暮扬起笑, “秦道友这是出来遛弯儿?” 楚意含笑点头,下落到他面前, 对着小肥熊伸出手。小肥熊嗷嗷两声蹦到她怀里蹭了又蹭, 它斜着眼珠子瞅着边儿上的荆暮那是万分嫌弃。 荆暮控制住在想把那只肥熊拖过来揍一顿的冲动,保持着笑意坐到她旁边,“那我跟你一起熘熘?” 楚意往别上挪了挪, 待他坐好之后, 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挑眉道:“起步价一颗上品灵石。” 荆暮:“……”你这是在剜我的心知不知道? 楚意偏着头笑看他一脸肉疼, 荆暮伸着手在储物袋磨磨蹭蹭摸了半天,手中灵石在月光下折射着光华,甚是好看,他用力捏了捏后才撇开眼放到她手心儿, “给你了。” “成嘞客官,归一宗环山夜游你值得拥有。” 长剑缓缓升高,小肥熊从楚意手里将上品灵石扒拉到怀里, 对着荆暮张大了嘴嗷嗷了两声, 荆暮转头不看它, 眼不见为净。 上有星辰明月,下有阁院灯火,两人一熊并排坐在长剑上, 迎面夜风微凉。 长发拂过他的侧脸,挠的微痒,月下看美人总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月色朦胧惑人,连带着寻常的唿吸都多添了几分异样,荆暮攥着袖口半晌舒气,开口找了个话题,“月后与魔族相抗秦道友也会同行?” “自然。” “年后浑天秘境开启,你也会去吧?” 楚意摇头,“不去。” “为何?”浑天秘境几百年才开启一次,就连他师父剑宗掌门都卯足了劲儿想去闯一闯,好寻些机缘造化。 楚意只笑了笑却不作答,修为越高寿命越长,这个世界对她的压制很小,真要照着这个速度修炼下去,她迟早会飞升,这一飞升寿命至少得翻倍。 可算了吧,反正原主也没什么成仙的欲望,她觉得保持现在这个修为就挺不错的,只等过些年冷碧心长大了,她便到处走走四处看看,反正有长剑法器,想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随停随起,比起现代的飞机还要方便。 荆暮侧看着她,没再说话,夜幕微光下,寂然无声。 正道以剑宗和归一宗为首借魔族屠戮南翼山为由集结讨伐,与当月中旬向魔族领地进发。 剑宗虽然穷,但战斗力爆表,以往避之不及生怕被对方上门打秋风的各宗各门,这个时候也放下了贫富之间的成见同心协力。 魔族节节败退,窝在松寒峰养伤的大长老接到消息一时坐立难安。玄阴宫一向不掺正不掺邪,本来正道讨伐魔族和他们是沾不上关系的,可偏偏前段时间出了那么个岔子,他与魔族勾结的事那边想必已然了解于心,他别的倒不怕,就怕那剑宗的女掌门,油盐不进,脾气又臭又硬。 他本就重伤未愈,主峰那边又虎视眈眈,这境地可真是算不得好。 大长老扯过架子上的大红披风,套裹着身子躺靠在椅子上,蹙眉问道:“宗政鸣现在何处?” 侍女躬身答道:“在后山。” “身体如何?” “奴一早特意去瞧了,已然痊癒,长老大可放心。”侍女握着茶壶提梁,言语间将桌几上的杯盏斟满。 大长老接过他递来的茶,浅抿了口,如花容颜上浮现出笑意,贊道:“松寒峰上下独你善知我心。”他轻哼了声,“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养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了。”炉中丹药渐成,待他取血索气入炉溶丹,神丹大成,合体期指日可待。 正道那群龟孙子能耐他何? 大长老这吩咐一下,宗政鸣就被人强制地请回了住处,关门上锁不叫他离开一步。 院子里的人不到半刻钟就彻底清换了一批,他从窗户透过眼去,有几个在大长老的正殿瞧见过。
第193页 宗政鸣觉的不大对,硬闯房门要出去见大长老,拦门的人却是直接拔剑架在他脖子上,满面冷漠,“公子还是不要为难奴了,长老吩咐了不能叫你踏出房门一步,若是出了差池,奴等可都得人头落地。” 宗政鸣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盘着双腿坐在软床上半天都定不下心来,就在他焦躁不堪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拎着水桶的侍婢鱼贯而入。 “请公子移步沐浴。” 来人说话带着请字,可这架势却是一点也不客气,似乎宗政鸣若是敢推拒,下一刻就叫人把他直接摁进桶里。 宗政鸣被半请半迫地到了浴桶边,侍婢上前将其身上衣物剥了个干净,待他双腿迈进去,又往里头加了些乌黑药水,味道不浓,他却是屏气凝神如临大敌。 “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宗政鸣握着拳头砸破水面,水花四溅。 侍婢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的水,答道:“一切皆按大长老吩咐。” 问来问去愣是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讨到,宗政鸣泡了个药水澡后又被人请到了床上,房中的香已经被人换过了,他前世见多识广,方嗅了一口便连忙运气屏息闭眼装作熟睡,不过一会儿便有人来到床边查看。 “差不多了,去请大长老,就说这边准备妥当了。” “知道了。”回答的声音稍显活泼,“你说这人好歹和咱们长老也有几分缠绵情分,我原以为长老对他还是有几分真心,没想到……” “这些话该是你说的?养了他这么久,长老肯亲自过来取血索气也算对得起那几分情分了。” 两人后头又说了几句话宗政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取血索气’四个字在脑子转悠过来飘荡过去,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是要他的命呢! 他一个尚未越过筑基期屏障的修士,血气能有什么作用?! “那样珍贵的东西我遍寻不得,未曾想进了你这么个废物的肚子。”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即是它,它即是你,无甚差别。” 宗政鸣陡然想起刚到松寒峰那天大长老说过来,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难道是因为……赤炎花? 可、可大长老也不是火灵根啊!赤炎花于他根本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宗政鸣勐然坐起身来,环顾四周。 难不成他最近是命犯太岁?要不然为什么他真心爱着的潇羽一心想要折磨死他,他刚动了心的大长老更是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什么情深意重全他么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儿他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心态彻底崩了,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大长老面前揪着他的衣服好好问个清楚。想是这么想的,但做却不敢真的这么做,现在最紧要的是离开这儿保住性命,性命都快没了,还谈屁的情说屁的爱啊! 宗政鸣绞尽脑汁想要跑出去,可惜这院子早就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了起来,就是金丹修士也插翅难飞,他一个练气末期怕是还没动作就被发现了。 外头很快又传来了脚步声,宗政鸣颓败地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红裙锦帛的高挑身影缓缓走近。 “哟,还清醒着呢。”大长老凤眸上扬,取过托盘的匕首,握着白布轻拭。 宗政鸣满腹责问临了看着他一派悠然闲适竟是只化作一句悽苦的为什么? “问的什么傻话?”大长老扬了扬下巴叫人制住他,握着他的手在腕儿上划了一刀,血流入桶,“谁叫你吃了好东西呢。” 他红唇微勾,“好巧不巧,那东西偏偏是我紧要的,不然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从师姐手上救下你?” 宗政鸣从他口里得到这个答案,心口一疼,他紧咬着压根恨不得扑过去咬死他,就在这个时候外头震雷突响,紧接着有人急跑进来,禀道:“大长老,宫主带着主峰的人打过来了!” 大长老长眉一挑,冷哼一声,“可真是会挑时候。”他甩下匕首拂袖离开,“你们继续,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起什么浪来。” 大长老匆匆离开,宗政鸣感受到体内血气的流失,心头越发焦躁,取血的几个侍婢也不好过,外头的响声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都几乎都跑出去支援了,也不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主峰的人踹开了房门,比起松寒峰,主峰的人手整整多了一倍不止,大长老在那边和视死如归的宁宫主对阵,不少人趁这个时候扫荡松寒峰。 两拨人很快打了个起来,宗政鸣找准了机会,捂着手托着已经发软的身子跑了出去。 宗政鸣手上的血还在流个不停,他从储物袋寻了灵药涂抹上,堪堪止住了血后避开有灯火的地方顺着石阶一路往下。 可惜刚走了不到一半就又被主峰的人逮住了。 宁宫主这次是铁了心的要给宁潇羽报仇,也不知道在哪里寻了速成的法子,一颗丹药下肚,瞬间修为暴涨,大长老本就受了伤,百来个回合之后便撑不住了,叫宁宫主实打实的一掌打没了半条命。 大长老倒在地上不停吐血,宁宫主也不好过,那丹药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短时间内修为破阶,却对己身损伤极大,她捂着心口咽下已经涌到嘴里的血,吩咐人将大长老和宗政鸣两个一起关进了暗海蛇牢。
第194页 “叫他们吊着一口气,要死了拉上来,救活了再扔下去,我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再次回到暗海蛇牢宗政鸣的心情异常复杂,待他看到身边的大长老又隐隐有些痛快,两相交杂也不知道到底是喜多些还是惧多些。 不过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暗海蛇牢一下,他这浑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一个痛字了。 那晚一战宁宫主伤到了根基,直接将宫主之位传给了另一外长老,她则是每天守在暗海蛇牢,看着他二人痛苦,她便觉得痛快。 日復一日没完没了,当真是如了宁宫主的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不,也许是两年或者是三年,大长老拼着最后一口气把站在牢门边看笑话的宁宫主一起拖进了暗海里,两人在翻涌的蛇群里纠缠,双双沉入海底葬身蛇腹。 宗政鸣被吊在半空中,剩下的独眼里涌出了生的希望,就在昨天,宁宫主为了不让他们死掉特意塞了好些丹药,他现在身体虽然弱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力气。 于是在侍婢们掏捞人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勐地窜了出去,跑到崖边不管不顾地跳入了碧蓝的大海。 众人也没想到在里头吊了这么久他居然还想着跑,见他没入海水之中没了身影,不由面面相觑。 宗政鸣就这样逃离开了玄阴宫叫人闻之色变的暗海蛇牢,也是他运气好,在海面上抓住了一块浮木,飘飘悠悠的倒是活了下来。 只可惜灵根已废修为已损,一只手臂和一只眼睛也叫宁宫主拿去都餵了蛇,面皮也损的厉害,瞧着不像是个人,倒像是什么不知名的怪物。 正道大胜,魔族灰熘熘地滚回了北方窝踞老巢,修真大陆已甚少见到魔修的身影。 十几年倏忽而过,冷碧心和章漓双双步入金丹后期,楚意瞧着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行李踩着长剑挥了挥衣袖,相当潇洒地离开了归一宗。 她本就嚮往世间大地,万物风情,前些世界限制太大,更没有御剑飞行这一说,如今以她的修为大概能活三百岁有余,大可便览天下风土人情。 她走的悄无声息,除了掌门德关真人和章漓冷碧心外没人知道她放弃修仙问道潇洒红尘去了,荆暮抱着小肥熊日常到玉濯峰来扑了个空,得到这消息愣是半天没缓过来,在章漓的唿喊声下御剑消失在苍茫天幕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卖灵草灵药灵宠的挨挨挤挤的一排,有灵宠吃了人家的灵草,两个摊贩当场打骂了起来,路人或笑或嫌,也是热闹的很。 穿着碧色留仙裙的身影一晃而过,缩在角落的乞丐瞬间站起身来,他挤开路人,也不管那些入耳的骂声,一心惦念着那一道倩影。 时隔多年,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碧心,仿若天山雪莲般的清冷容颜直击着他的心灵。 他痴痴地望着站在树下的身影,当看到另一道身影时不由泪流满面,小漓…… 章漓穿着归一宗蓝白色的内门服饰,容色清丽,就是旁边的冷碧心也掩不住她的光芒。 这是他的妻子,他爱的人啊…… “小漓,碧心!”宗政鸣瘸着被人打断的腿沖了出去。 冷碧心和章漓正在追查魔修的事,勐然看到一个不明物体冲过来,反射性地就拔了剑,一剑穿腹,当场将宗政鸣捅了个透心凉。 恰巧魔修突现,两人还真就把他当做了魔修同党,冷看了一眼便相携着追魔修而去。 宗政鸣躺在泥地上,树叶飒飒作响,顶上是蓝天白云,血流了一地,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那一剑穿过了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是怎么的死的了。 那天晚上他处理了归一宗几个和他作对的人,正搂着新得两个美人儿在床上干事儿,正是兴头上小漓和碧心一起过来了。 两人都着了盛装,脸上带着笑甚是迷人,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小漓餵了他一杯酒,酒方一入肠胃他便栽倒在床上没了力气。 她们又哭又笑,一个说他作恶多端害了不知道多少师兄弟的性命,一个指着他道薄情寡信枉负她一世情深,然后……然后,碧心就冷着脸抽出了德关真人在她筑基时送的那把剑,一剑入心叫他没了命。 他怒瞪上头晴空,从嗓子眼里憋出‘不公’二字来,两世!两世他都死在同一个女人手里,为什么? 他对她们那么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明明那么爱她们啊! “我佛慈悲,众生有命。”平平缓缓半含悲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在双眼闭上的那一刻终于见到了班蓉,素色衣袍,双手合十。 她念着往生咒,柔声如水。 楚意在修真界逛了几年就去了俗世,宗政鸣死的事儿她是不知道的,她以为他老早死在了玄阴宫,哪里会想得到人生命力顽强地又多活了十几年? 她走了很多地方,每日吃吃喝喝万事不愁,真真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当然……前提是忽略跟着的那个尾巴。 她咬掉竹籤上的糯米糕,皱眉望向一身白衣如雪的男人,“你干什么老跟着我?”她记得他们俩没什么关系吧?? 荆暮抱着肥熊朝她舞了舞,笑意盈盈,“秦道友此言差矣,天下大路,我怎么就是跟着你呢?”
第195页 “呵……”她从他手里把肥熊抢了过来,冷声道:“矫情的男人。” 荆暮手上一空,从储物袋掏出一把扇子,笑道:“不,我是个贫穷的男人。”请不要随意更改他的属性,谢谢。 楚意翻了个白眼,抱着肥熊蹭了蹭,也不管摇着扇子装模作样的人慢悠悠地往前。 荆暮眨了眨眼跟上去。 长街两岸火树银花,夜空中的孔明灯亮着光掩盖了月色,他摇着扇子敲了敲肥熊脑袋,灿烂一笑,俗世红尘,他心甚喜。 第102章 美人图(一) 傅容坐在石阶上, 双手握着夏嬷嬷偷偷塞给他的大白馒头慢吞吞地一口接着一口。 已是正午时分, 头顶太阳直射,庭院里枯叶落了一地, 晚起的太监打着呵欠懒懒散散地舞着扫帚,尘灰四起, 不少沾落在了馒头上, 傅容视而不见,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塞。 太监撑在扫帚上,斜着眼瞅了瞅, 嘆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素绢帕子递给他, 道:“喏,尝个鲜。” 傅容紧盯着他, 半晌才将视线放落在帕子上,他眨了眨眼睛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 味道好极了。 那太监啧啧两声,拖着扫帚去了外面,这好好的皇子过的还比不上他这个太监呢, 虽然也待在冷宫, 但好歹他吃喝不愁, 可怜这小皇子跟着他娘一起受罪。 侧殿里又传来大骂怒吼声,那太监耸了耸肩,小皇子摊上云妃这么个亲娘也是倒霉。以前也不是没有妃子皇子一起被打包送到冷宫来的, 可把亲儿子当仇人使劲儿磋磨的,也就云妃一个了。 “云妃落到这般境地也是不冤。”夏嬷嬷拎着御膳房分下来的食盒,踏进门槛的时候刚好和那太监打了个照面,听到里头的声响,她面上带着几分冷笑,“这心性脑子活该到咱们这儿来受罪,只可怜了七殿下。” “上头迟早得想起这么个儿子,云妃到底是怎么想的?”小安子摇晃着脑袋,“她以后可不还得指望着七殿下过日子?”整天不是打就是骂的,这是破罐子破摔打算在这里头凄悽苦苦的过一辈子? 夏嬷嬷和小安子摆了两句闲话就收住了嘴,自打八年前云妃挺着肚子被打进冷宫,这些话他们俩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多说了也自觉没意思,不说吧又心中愤愤,扯掰个一两句也就够了。 “殿下进屋里头坐去,日头这么大,仔细生了暑热。”夏嬷嬷走进院子,瞧他小脸儿晒的发红,有些心疼,半拉半拽着的到了内屋里,打开食盒盖子把里面的炒菌菇和凉拌小黄瓜端出来,又摆了米饭,催促道:“快些用,等会儿叫云妃知道又该折腾了。” 傅容揣好小安子给他的糖糕,握着筷子将勐塞了两口白饭,夏嬷嬷又给他倒了杯水放着才又拎了食盒往旁边的宫室去,临走前又不放心道:“别噎着了。” 他点了点头,安静地扒着饭,速度飞快,一边吃着还不忘注意门口,就怕那个疯女人又突然冲进来。 夏嬷嬷到另一边屋子的时候,云妃正坐在妆镜前叫身边的侍女云绢给她梳妆,云绢脸上还留着个五指印子,低眉顺眼地大气都不敢出。 “云主子,该用午食了。”夏嬷嬷笑着端出碗碟,“过会儿就凉了。” 云妃面色有些苍白,瞧着柔柔弱弱的,但这冷宫上下还真没人敢小瞧她。她出身武将之家,未进宫前也是学过些招数的,发起疯来就是他们合在一起都制不住。一般时候,她和小安子是尽可能不往这人身边的凑,可云绢是云妃早年从王家带进宫来的,时时都得随边儿伺候着,也不知挨了多少打。 桌上摆着和傅容那处的一样,炒菌菇和凉拌小黄瓜。云妃嫌恶收回目光,抓起梳妆檯上唯一的一盒胭脂,想用又有些捨不得,她嘁了一声又放回到台子,坐到掉漆的圆桌边举着筷子夹了点小黄瓜。 黄瓜并不爽口,还带着点久放的酸味儿,她心头火气顿时又冒起来了,筷子往地上一掷,“傅容呢?” 夏嬷嬷和正在收拾东西的云绢身子一抖,“七殿下想是在外头晒太阳呢。” 云妃冷眼瞧着埋头的夏嬷嬷,“呵,你这老货指量我是个没脑子的?” “奴婢不敢。”一起在这儿呆了好几年,夏嬷嬷听她那声儿就知道不对,连忙跪地告罪。 云妃却是起身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上,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去。 夏嬷嬷和云绢大惊,急跑着跟上,边走边大吼了几声娘娘。那头傅容听见声儿,手一抖,碗和筷子一起丢在了桌上,缩到了角落里的破箱子。 云妃进来不见人,桌上的饭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只零星的剩了几片菌菇沾在碟子上,她抬手一扫,噼里啪啦的落地声叫傅容不由又往下缩了缩。 “傅容!傅容,你给我出来!”云妃手上砸着东西,嘴里嚷嚷着,活像是那山匪寻仇。 “娘娘,娘娘……那头饭菜凉了就不好入口了。”云绢和夏嬷嬷也不敢上去拉扯,只能隔得远远的口上劝慰。 云妃阴着脸瞥向她们,咧开嘴砸了个茶杯过去,“滚!” 她在屋里转着圈儿,最后停在沾满尘灰的破箱子前,“小兔崽子,挺是能躲。”
第196页 箱子被勐地打开,傅容缩成一团,抬眼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黑漆漆的眸子里也瞧不见其他情绪,云妃见他这样瞬间想起了那位高坐庙堂的皇帝,她扯着他的衣襟把人从里面拖了出来,留着长指甲的手又掐又捏。 他本就瘦的很,几乎没什么肉,她干脆随手取了东西往他身上招唿。 傅容护着自己的头,由着她打也不出声,夏嬷嬷看着心疼却是不敢上前,她以前不是没拦过,结果那云妃却是越打越起劲儿。 室内只听得见云妃的打骂声,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喘着气离开。 她一走,夏嬷嬷和云绢就把傅容搀扶着进了内室。 云绢不敢久留,又跑了出去,夏嬷嬷从床头取出药膏,“怎的不躲远些呢?” 傅容一声不吭,夏嬷嬷嘆着气给他抹完了药,给他搭了条薄毯子在肚子上,又摸了摸他的小脸儿,“可怜见的哟。” 八岁大的男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墙上挂着的美人图,看着看着渐渐来了睡意,眼皮子拉下来,晕晕了小半刻钟再没了精神。 楚意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前的牡丹花,从画卷上飘落了出来。 她到这个世界刚刚一天,成为画中人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楚意走到床边回看了眼墙上只余下一轮圆月和几朵牡丹花的画卷,想着这种感觉还真是新奇的很。 她抿着唇笑了笑,转而坐在床沿上打量起沉沉睡去的小孩儿。 傅容,靖德帝云妃所出的第七子。 他算起来今年也该有八岁了,只是这瘦瘦小小的说是五岁也是有人信的。 身为皇室子理应身份尊贵,然而这小子却是凄悽惨惨,随便拎个宫人都比他来的体面,倒不是这冷宫的太监嬷嬷磋磨她,全是他亲娘日日发疯找事。 九年前靖德帝的心尖尖儿褚贵妃生产时一尸两命,笼罩在后宫佳丽身上的阴影彻底散去,和褚贵妃生的一双相似水眸的云妃开始崭露头角,一时风头无两。 云妃荣宠加身,很快就有了身孕,就在她春风得意的时候,几个皇子公主相继发烧发热,帝后联手彻查抓到了始作俑者不说还顺带牵扯出了褚贵妃之死。 在知晓褚贵妃之死非是意外而是人为之后,后宫人人自危,伸了手的嫔妃死的死,贬的贬,云妃就其中之一。 哪怕云妃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照样被盛怒之下的靖德帝丢进了冷宫。云妃本仗着肚子里的龙种有恃无恐,谁曾想还是难逃一劫。 云妃对这个孩子予以重望,没想到靖德帝丝毫没放在心上,她是又怒又怨,刚开始傅容还小,她尚且抱着希望,但随着他年长,这心思就开始渐渐的变了。 没用的东西,她费心费力生下了他来又有什么用?! 看着小孩儿身上的伤痕,楚意狠狠地皱了皱眉,这云妃还真就是个神经病,也亏得她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得了这狠手。 楚意心中嘆气,抬手轻附在他身上,运起不多的灵法为他疗伤,同时思绪再度飘远。 傅容一生简直就是个悲剧,自小生长在冷宫,每天被亲娘家暴,好不容易长到十六岁,靖德帝总算是记起这么个儿子把人接出去了,还没过到两天好日子就见证了一场震惊三观的大戏——靖德帝和太子妃在御花园的桃玉轩里偷情! 最重要的是还苦逼的被人给发现了。 被靖德帝随意找了个罪名又扔回了冷宫,一杯毒酒直达黄泉。 傅容也算是原主看着长大的,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面前,说不心疼愤怒都是假的,只是她法力低微能力有限,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原主心中愤然,又开始了潜心修炼的日子,以望有一日能真正的脱离画身,摆脱这种四望无助之感。却没想到的是,在半月之后,素日凄清的冷宫迎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多年不见的春江。 前朝丞相幼子宋钦才华倾世,书画双绝隐有神通,一日醉酒卧榻忽见神女执花而来,醒来之后念念不忘,遂夜以继日不吃不喝作下了两幅美人图。 原主这幅被提名叫做花月,另一幅名唤春江。 春江和原主同出自宋钦之手,但两人可算不得是什么好姐妹,相反的她们俩还有着不小的仇怨。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的更新,现在补上,晚上应该是还有一更的(づ ̄3 ̄)づ 第103章 美人图(二) 宋钦生在前朝元安年间, 是丞相幼子却自小养在离京都不远的寒山道观受神灵蕴养, 姿无双仪有度,有美玉之华松柏高洁, 不仅如此更是才华横溢,一手书画倾绝天下。 他笔下画作多有灵性, 引蝶入画, 翠竹展枝多种神奇传闻便是转入今朝也不绝于耳。 春江花月美人图是宋钦的巅峰之作。 春江前花月下,螓首蛾眉,婉转含笑, 裙袂披帛随风飘逸间好似朝着看画人分花拂柳而来, 楚楚谡谡,如娇微嗔动人心。 春江比原主更有灵性, 宋钦停笔当晚她便隐隐能够通灵。 过后宋钦将两幅化作挂在道观卧房,日日得沐神灵圣恩,修行更是大为长进,不过几月, 她便能言会笑。 春江和原主同为画灵衍生毗邻而居又皆是宋钦心血之作,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亲姐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春江活泼大方, 原主偏向温柔安静, 两人性格截然不同, 深夜无人吵嘴早是常事。
第197页 随着日子渐长,初知世事,懂了人心生了七情动了六欲, 渐渐的更是有了不小的变化。 一切的开始皆因一个情字。 春江喜欢上了宋钦,她喜欢上了那个赋予她生命的男人。 宋钦其人天下间再找不出第二个来,那样的姿仪风度立在凡尘里,活脱脱就是被贬谪落入俗世的仙人,春江会对他动心思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春江喜欢宋钦,但是宋钦却早有心上人,她们俩都见过,是个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能叫漫天阴云都散去的姑娘,宋钦唤她遥遥。 原主和春江只见过她一面便发觉了她们和她眉眼间其实带着两分相似,什么神女入梦倒不如说是夜思心上人吧。 宋钦和遥遥年幼时便订了亲,一个是当朝大将军的爱女,一个是文臣之首丞相的嫡幼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堪称天作之合。 两人成亲的时候,春江站在道观高塔上远望着那方点映着星烛的城区,恍恍惚惚落寞不已,她想去看看却因为画卷限制离不得过远只能遥望相思。 那个时候的春江虽然安静了些,但心性还是好的,时不时刺原主两句找她点麻烦,也尚且有那么点鲜活气。 叫她性情大变的是那日霜雪寒冬,京都传来宋钦病重的消息,她不管不顾一去半月,匆匆回来一趟已然变了一个人,气息阴沉不言不语,原主还来不及多问什么,她便又携着画卷随风而去了。 原主比不得春江的天赋,修炼起来极为缓慢,想跟着她去看个究竟却始终挣脱不得画卷,更不要说亲自动手携了画卷而去了。 春江自此了无音讯,原主一人待在寒山道观潜心修炼,再度听到宋钦的消息又是半年之后了,宋钦死了,死在寒山桃花初初绽放的时节里。 无论是丞相府还是外界都认定他是病逝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是遥遥,遥遥亲手助推了他的死亡。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抵不过富贵荣华权柄在握,人心真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 春江求而不得,有些人却弃若敝履。 遥遥改名换姓入了朱红宫墙,荣宠无限,过后更是入主庙堂垂帘听政大权在握。她明媚甜美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异乎常人的冷酷心肠。 宋钦的死因春江心知肚明,画灵太脆弱了,她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只日夜不寐的修炼,蛰伏了将近二十年才重新现身,甫一现身便引起了动盪。 先是血溅崇德殿取了已经是摄政太后的遥遥的性命,与先帝相关皇室人口共三百二十七人全部死在了她手上。 皇室中人死伤殆尽,她又将目标转落在了丞相府和大将军府,整个京都鸡飞狗跳。 原主和春江往日虽有些小恩怨,但真正反目的点在这儿,春江要给宋钦报仇大肆杀戮以泄心头之恨,原主一心阻拦劝她适可而止就此收手。 原主觉的春江走火入魔,杀了涉事者便可不应再牵连无辜多添孽障,万一降下天罚吃不了兜着走,春江当然不听,觉的原主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不帮着她替宋钦报仇也就是,居然还来阻拦她。 两人自然是大打出手,原主虽也修炼多年却仍是不敌,最终只得联和寒山道观的观主使计将彻底疯魔的她困回了春江图里。 原主受了重伤,修炼越发艰难,至此也重回花月图中,几乎不再落地一步。 两人依旧毗邻而居,却再是不復往日模样。 两人在寒山道观待了将近百年,先天的看不顺眼,后头又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再加上百年负面情绪的日积月累,她们虽不说是什么死敌,却也隐隐到了两看相厌的地步。 过了不知道多久,兵荒马乱改朝换代,两幅出自宋钦的美人图被人抢夺了去,春江花月再度分离开。 原主几经转折到了皇宫,阴差阳错地叫人挂在了冷宫,春江四处飘零了多年最后又回到了寒山道观,后被蒋家大小姐一眼相中买了回去。 蒋家大小姐蒋韩蓉竟是和当初的遥遥竟是生的一模一样,这因因果果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春江被困在画里出来不得,便言语迷惑,轻而易举地将蒋韩蓉哄的团团转,把她当做神灵般供奉着。 蒋韩蓉是蒋丞相的嫡长女,十岁那年便与太子傅熙定下了婚事,十五岁入主东宫成了当朝太子妃。 这蒋韩蓉的模样和遥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说,和靖德帝的心尖儿白月光褚贵妃也有五分相似,眉眼的相似度更是达到了七分不止。 靖德帝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太子夫妇婚后第一次拜见的时候,当场红了眼。 靖德帝和蒋韩蓉搞在一起,春江功不可没,她可是没少出主意,当然不可能是真心为了蒋韩蓉的幸福着想,完全就是为了搞死她。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那张脸,而是算来算去这蒋韩蓉正是那遥遥转世,兜兜转转的,又叫春江给碰上了。 遥遥啊,春江可是恨死了她。 在蒋韩蓉的帮助下,春江解了美人图上的封印,行动没了限制,不过几日就找到了挂在冷宫的原主。 她也没对原主做什么,嘲弄了一番后又翩然离去,整个靖朝皇室被她和蒋韩蓉搞的一塌煳涂。 最后蒋韩蓉和靖德帝的事被人揭发,靖德帝被迫退位,太子继位,蒋韩蓉惨死东宫。 蒋韩蓉死后春江又回到了冷宫,一把火将春江花月两幅美人图烧的干干净净。
第198页 原主自己本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执念仇怨,哪怕因为春江一把火而消亡,也不曾生出什么报復的想法。 她和春江之间是有仇有怨,很多想法作为都存在分歧,但春江有一句话说的对,她们都是因宋钦而生,也合该为宋钦而死。 虽然不认同春江的暴戾做法,但最后临了临了却还是有那么点心疼无奈。 她的心愿本来是有三个的,一个是希望阻止遥遥伤害宋钦叫他好好活着免得春江走火入魔,一个是希望能保护傅容让这苦逼的小子健康成长,最后一个则是希望能有朝一日彻底脱离画身摆脱束缚。 只是可惜楚意到来的时间点儿不对,宋钦早作了古,第一个心愿是不成了自动剔出,便只剩下保护傅容和脱离画身这两个。 楚意回忆完这些长舒了一口气,春江……原主对她感官复杂,倒是没有什么额外的特别交代。 但她眼皮直跳,总觉得会出点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原主因百年前的重伤修为一直停滞不前,现今不过帮着傅容治些皮外伤便觉得灵力不足,她查看了一番,瞧着差不多了便又回到了画里专心修炼。 傅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未时临近申时,那头云妃一直歪在床上,云绢和夏嬷嬷得了空双双过来瞧他。 “嬷嬷今日给殿下擦的什么药膏?”云绢撩起他的袖子,瞧他手腕儿上的伤痕只剩下浅浅的一道印子大为惊奇,“竟是这般好用。” 夏嬷嬷咦了一声,笑道:“还不是以往用的那些?这药确实好用,这两年给小殿下擦了,不过几个时辰就能消了印子。” 两人说着话,傅容却是坐在床上双眼直熘熘地盯着墙上的美人图。 他看的认真,夏嬷嬷搂着他打趣儿道:“等咱们殿下长大了娶媳妇儿,定是比这画上美人还要好看。” 傅容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依旧不言不语,倒是旁边的云绢应和夏嬷嬷笑着说对。 冷宫这边因为云妃精神不济难得清静,宫外丞相府里,十岁的蒋家大小姐蒋韩蓉独自一人坐在榻上无聊地摆弄着绣篓子里的针线。 壁上挂着的美人图里传来声响,“我说过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蒋韩蓉将绣篓丢在一边,倒在榻上半撑着头,转眸瞧着画上美人眉眼上扬,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画灵,口气倒是不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方仙神呢。”她翘着腿,随手在边上矮凳的水果碟子里拿了一颗青枣咬了一口,“叫人封印在画里出都出不来,还什么都可以帮我?你是在说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掂量掂量有几斤几两。” 画上的春江眯了眯眼,这个人不对。 第104章 美人图(三) 春江打量间没再出声, 蒋韩蓉却是捂着嘴咯咯直笑, “怎么不说话了?” 她言笑间半嘲半讽,眉眼弯弯的样子和那遥遥真是如出一辙, 春江气息沉沉,百年的沉淀叫她心性越发沉稳, 哪怕不悦至极却还是平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你眼瞎啊, 蒋家大小姐蒋韩蓉啰。”蒋韩蓉换了个姿势斜靠着,舔了舔唇角。 蒋韩蓉?春江冷哼。 她昨天上午还被挂在寒山道观里,蒋韩蓉花了重金把她买回来置在卧房至今不过一天, 可她春江也在这世上呆了一两百的年岁了, 看过的人不说多却也不少,一天十二个时辰足够她大概了解这位蒋家大小姐。 蒋韩蓉是遥遥转世, 心性和她也相差不多,只不过比起熟读兵法谋略,玩转人心权术的遥遥要天真愚蠢的多。 蒋韩蓉不久前才叫皇室定下,身为未来太子妃, 蒋家对她的规矩仪态极为严苛,务必行为端庄言笑有度。 可现下躺在榻上的像是个什么东西? 春江道:“你不是蒋韩蓉。” 蒋韩蓉将嘴中的枣核吐到地上,“我不是蒋韩蓉, 你是?” 春江不耐与她争辩, 轻捻着江边花草, 冷笑连连,“是与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蒋韩蓉又要开嘲讽, 有婢女端着燕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放在外头铺着锦布的圆桌上,打起珠帘,“小姐的绣活儿做完了吗?夫人叫人送了燕窝来。” 婢女方跃过珠帘两步,就见她悠闲地靠在榻上,目光一顿,连忙扶着她起身,低声道:“小姐,若是被嬷嬷瞧见你这般靠榻,手脚又得挨条子了。” 说着她又瞥向矮几上的绣篓子,里头的绷框素面上干干净净的,一针一线都没动过,她惊道:“小姐,待会儿夫人和嬷嬷要一起过来查看的,大半天了,你怎的还没开始呢?” 蒋韩蓉拧了拧眉,拂开她的手到了外间,边吃燕窝边道:“你帮我绣。” 婢女:“会叫夫人瞧出来的。” 蒋韩蓉不悦地放下勺子,“叫你绣你就绣,怎么那么多废话?再唧唧歪歪给我滚出去。” 婢女不敢和她争执,请了罪拿起针线绣起了蒋夫人要求的牡丹花。 蒋韩蓉吃了燕窝在屋子里逛了两圈便有睡意,又回到了榻上。 她睡的正香,婢女尚来不及唤醒她,蒋夫人和负责针线的嬷嬷便已经到了跟前。 从春江的角度看过去蒋夫人的表情大不好,尤其是看到蒋韩蓉的睡姿和边上儿的绣活儿之后,脸更是直接垮了下来。
第199页 蒋韩蓉揉了揉眼睛,因被婢女推搡醒来,她的心情极度不佳,“干什么?” 婢女使劲儿给她使眼色,蒋夫人狠拍桌面,“真是胡来!” 拍下的那一声极响,蒋韩蓉也没有准备,叫她的心都跟着蹦了一下,转头便瞧见床对面的桌椅上坐着的盛装妇人,她从榻上下来,扯着蒋夫人的袖子摇了摇,柔声道:“娘……” 蒋夫人心软了一瞬,不过瞬间又恢復厉色,“撒娇也没用,你的规矩仪态简直一塌煳涂,张嬷嬷,叫人给我整夜盯着,她这手脚再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便用着条子使劲儿给我抽,好叫她长长记性。” 顿了顿又把绣面丢到她面前,“我儿,你的胆子大了,连亲娘都敢矇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绣出个多好的花样,但你不该叫下人绣个玩意儿来煳弄我。”蒋夫人越说越生气,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搞这么一出,着实叫她心气不顺,“这几日你就给我待在院子里好好反省,抄写家规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叫我瞧了这事儿才算过去。” 蒋夫人狠狠训了一顿,拂袖离开。 春江看着蒋韩蓉握着毛笔郁闷不悦的样子冷笑不已,她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 云妃受了热,连着几天都精神不济,没空磋磨别人,冷宫诸人都难得松缓下来。 没了云妃捣乱,傅容这几日都吃的饱饱的,虽然饭菜不是些剩的就是瞧不见油沫子的青菜,但好歹能果腹。 天上阴云密布,时不时还涌出几声雷响,一瞧着就是大雨将至,傅容被小安子拎到破旧的冷宫宫殿里头,从衣兜里摸出叫人从外头捎进来的零嘴,“殿下拿到屋里吃去,外头要下大雨了。” 傅容点了点头,抱着一兜子干果进了内殿,他刚刚吃了半碗白饭并不觉得饿,呆坐在床沿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墙上的画作。 整个冷宫也找不到几把好椅子,他四处瞧了瞧,从角落里拖出一把断了腿儿的歪椅子放在画下边儿,又将兜子里的干果尽数铺在上头,随后盘着双腿坐在地上,望着上头的画。 他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瞧,哪怕楚意知道自己是张画本就该给人瞧,却也仍有些不自在。 就这么过了约莫一刻钟,傅容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楚意控制住自己想要眨眼间的欲望满腹无奈,心中止不住的嘆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头大雨倾盆,还颳起了大风,傅容跑过去关上破烂窗户后又转了回来。 瘦瘦弱弱的小孩儿站的笔直,又盯着她良久,犹犹豫豫开口道:“你不喜欢吃这些吗?” 他突然出声说话,楚意心头诧异,从她到这个世界开始也差不多有十天了,这是头一次听见傅容开口说话。 “这是谢谢你的。”他又说道。 傅容很明显已经发现了什么,楚意其实也没打算在画里头藏一辈子,好半晌过后还是顺从本心幽幽地嘆了口气。 傅容听见嘆气声并未惊慌错乱,反倒是慢慢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笑,他面黄肌瘦,微微笑着倒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意。 见他并未被吓到,楚意也放松下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傅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他抓了一把干果踮起脚往着画面前递过去,不言不语,只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她瞧。 他固执地举着手,画中人没有丝毫回应也不收回去,楚意又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伸出了手。 从画中伸出的手洁白修长,沿着莹玉般的手腕儿垂掉着的宽大袖摆上绣纹精緻繁复,外头的大风从窗户上的破洞里争先恐后地钻进来,袖摆随风飘动间,上面绣着的莲花恍若活过来了一般,花摇叶颤。 傅容将干果放到她手心,飞快地跑了出去。 楚意目送着他离开,将手中干果尽数用了。 在原主的记忆里,傅容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可怜孩子,甚少有说话的时候的。无论是先时云妃打他骂他,还是后来到了十六岁苦尽甘来被靖德帝接出冷宫,亦或是最终毒酒一杯赐死,他都从未露出过什么喜悲。 就好像是在四周筑起了铜墙铁壁,任是东西南北风,都难叫他生出什么不一样的感觉来。 屋内无人,楚意干脆席地而坐,她撑着头拨弄牡丹花的叶子。原主想要傅容健康成长,但她总不能真的时时刻刻把人跟眼珠子一样护着,冷宫环境简单,除了一个发疯的云妃是没有其他危险,但是好好的男儿不可能在这冷宫窝一辈子,他必须得从这儿出去。 而且……越快越好。 至于怎么出去……她得好好想想。 楚意打定主意要尽快把小可怜从冷宫弄出去,修炼越发勤快。 在有灵气的世界,法则对她压制都会一降再降,正因为如此她的修炼速度比之原主快了几倍不止。 她沉迷修习无法自拔,暂时性忽略了傅容,等她被屋子里砰砰的响声吵醒,惊然发现那该死的云妃居然正拎着她的小可怜揍。 别看云妃瘦弱,事实上她的身体底子相当不错,在冷宫八年,头疼发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前几日因为暑热在床上晕乎着,夏嬷嬷他们巴不得她早早去了给他们留个和平安静,自然不会巴巴地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讨些药回来,只拿了个湿帕子给她搭着,原以为再怎么的也得虚个五六天,哪想到她二三天就给缓过来了,身子一好就开始各种作妖。
第200页 整天不是找傅容麻烦就是折腾身边贴身伺候的云绢,叫这处清冷的宫室日日跟养鸡场一样热闹。 “再敢拿那种眼神瞧过来,本宫就挖了你的眼珠子。”云妃紧捏着傅容的下巴掰着他的脸,长指甲抵着他的下眼皮,阴声阴气威胁道。 夏嬷嬷和云绢急的满嘴冒泡,生怕她手一滑伤了傅容,连声劝慰。 傅容半垂眼帘,听话的不看她,云妃仍是满面不悦,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后把人推到地上,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没用的东西,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条狗会摇尾巴!” 楚意在墙上看的火大,难得憋了一口郁气,这云妃是脑子有坑吧?? 她看向被夏嬷嬷圈在怀里的可怜娃,双目沉沉。 按照她思定的计划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傅容弄出冷宫,她修炼之时目不视耳不听,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总不能任由那疯子磋磨她这小可怜,是她疏忽了,还是得把云妃那女人尽早解决的好。 第105章 美人图(四) 冷宫年久失修, 因着又有疾风暴雨, 屋内不少地儿都淌着水。夏嬷嬷哄着傅容睡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外头风吟雨泣,暗无微光, 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楚意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轻身一跃从画上落到了地面, 绕过地上积水穿墙而过。 每逢风雨之夜云妃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着狂风唿啸她烦躁地抓着被子叫了一声云绢。 久无人应才想起云绢已经休息去了,冷宫不比其他宫室, 大多东西都是坏的, 外间小榻不能睡人,云绢每日晚间多是和夏嬷嬷挤在一张床上。夏嬷嬷住的地儿和这儿还隔着一小段路, 哪里听得见她的吩咐? 云妃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桌上油灯未灭,湿气罩人的屋子里填满了晕黄的火光。她靠在床头透过窗上破洞望着外头黑漆漆的一片,表情渐渐有了些变化。 褚贵妃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外殿站着一屋子的嫔妃,大家都擦着眼泪跟死了亲娘般难过,但那眼角眉梢隐蕴的痛快是怎么挡都挡不住, 哪怕素来端庄亲和的皇后也不得不抬袖挡住唇角泛起的笑意。 在场那么多人, 除了皇帝谁都盼望着褚贵妃去死, 心尖儿花掌中宝又如何?有那个运没那个命! 褚贵妃的死,后宫嫔妃里十个有八个都掺和着,就连皇后也在推波助澜。只是没想到她唐皇后居然那么狠, 把自己抹干净了,推着其他人进了锅底。 想起当年往事,云妃嘁嘁地笑,指着窗口破洞狠声道:“褚兰你个贱人,死了都不消停!只会日日来找我,怎么的不去凤梧宫拖着姓唐的入地狱?是她,哈哈哈,是她,都是她!” 云妃坐在床上,一会儿骂着死去的褚贵妃,一会儿又转挑着凤梧宫的唐皇后,最后甚至低声咒骂起靖德帝来。 云妃这女人也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说她真疯吧,有时候又挺正常,说她假疯吧,做出来的那些事儿就不是个正常人能支得出手的。 楚意隐在墙中,对着桌上油灯徐徐吹出一口气。 灯火骤歇,云妃顿时停了嘴。今日月亮不见踪影,一丝光都瞧不见,屋中没了灯顿时如同眼上罩了布,黑漆漆的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这对楚意并没有什么影响,飘忽着到了床前,琢磨着该怎么让这女人在接下来的日子安分些别去欺负她的小可怜。 云妃拉了被子准备睡觉,嘴里低低絮絮不晓得在骂些什么,楚意心中冷哼,直接抬手抢了她的被子。 云妃身上一凉,勐然坐起身来,“谁?” 她看不见楚意,楚意却是将她瞧的明白,用力捏住她的脖颈把人从床上拖了下来。云妃大惊,抓着她的手使劲儿挣脱,楚意堵了她的嘴将其反摁在地上,思索着是让她的腿骨折好还是手骨折好亦或者两个一起? 楚意想了想,觉得还是一只手一条腿的好,叫她腿不能走手不能移,如此方能安静如鸡。 楚意控制好力度握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掰,见她疼的直打哆嗦,还特意好心地歇了会儿叫她缓缓之后才如法炮制伤了她的腿。在走之前还用灵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确信不会出什么大事才拍了拍手离开。 痛袭全身,云妃泪流满脸,呜呜了两声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出了云妃住的地方楚意没有直接回到画上,她最近修炼顺利聚集了些灵力,虽然尚且不能离画卷太远,但就近的几个地方还是去得的。 离冷宫最近的是先皇慧太妃的住处,慧太妃素来与太后交好,靖德帝对她也多有尊敬,一应所需之物从不短漏。 慧太妃的寝宫设有小厨房,哪怕已近子时里头也还煨着火,守着厨房的小丫头打着瞌睡,楚意来时顺便在外头的池子里揪了一片荷叶,悄悄在厨房里头搜罗了一圈,拿了一个包子,两块芝麻卷和翠玉豆糕方才离开。 风雨渐停,明月半现,坐在灶前的小丫头似有所感醒过来,估摸了下时辰又在小厨房查看了一圈,确定无事才熄了火。 楚意回到冷宫,坐在床边照例给傅容运输灵气疗伤,被子里的人瘦瘦小小的,营养不良的厉害。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轻轻推了推他。 傅容迷迷煳煳睁开眼睛,看到坐在床前的人怔愣出神。 黛眉红唇,云鬓雪肤,华服黼黻月白披帛,傅容坐起身转头看向墙上画卷,却见上头空余圆月花枝,美人无影。他又移了目光看向她的手,细白修长,和那日取走干果所见别无二致。
第201页 楚意将包好的荷叶递到他面前,“我闻你腹有空音,用一些再睡?” 傅容接过荷叶,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楚意摸了摸他的额头,笑道:“小公子是傻了?” 她手触之处微凉,傅容微红了脸,低着头将荷叶打开,小声道:“我叫傅容。” 楚意伸出手,“会写吗?” 傅容点头,小安子进宫之前也是识字的,闲来无事的时候教他在地上写过。 他的指尖轻落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的格外认真,待他写完楚意反握住他的小手,如他一般写画了自己的名字,笑道:“花月,我叫花月,这是我的名字。” 说着她又指向墙上画卷里宋俨行云流水的题字,“瞧,就是那两个字。” 傅容轻嗯了声,楚意便捻了块翠玉豆糕,“吃吧。” 傅容拿着豆糕咬一口便往她那儿瞧上一眼,楚意捏了捏他没什么肉的小脸,他面上越发红了,不由加快了吃东西的动作。 楚意看着他将翠玉豆糕和芝麻卷用了,才轻抚了他的额头转身回到画中。 画卷上的美人带笑,与往常无异。四周寂然,恍惚间傅容觉的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他将剩下的包子包好放在床头,搂着因湿气笼罩而微潮的薄被。身上的伤痛已经消了,腹中的飢饿也散了,他却了无睡意,怔怔地望着墙壁发神。 第二日阴云散尽,是个大好晴天。冷宫上下最先起来的是夏嬷嬷,御膳房离冷宫颇远,一来一回相当费时,她收拾妥当后再不耽搁,匆匆出了冷宫大门去取今日的早膳。 云妃向来晚起,辰时两刻云绢才从床上爬起来,院子里静悄悄的,地面上残落着不少枝叶,四角积着昨夜的雨水。她拎着素裙穿庭而过,敲响了云妃的房门。 里头没有应声,碍于云妃平时淫威,云绢也不敢贸然推门而进,又等了半刻钟后再敲了几声方才悄声入内。 “娘娘!”云绢看到地上的人捂嘴惊唿,快步上前将人翻了个面。云妃周身发冷面色惨白,云绢手脚无措将人放回原地跑出门叫了小安子。 小安子匆匆套上太监服,跟着云绢一起过去将人抬到了床上。 云绢道:“现在怎么办?” 小安子抓了抓头,回道:“咱们还是等夏嬷嬷回来再说。” 云绢弱弱道:“不会出什么事吧?” 小安子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压着声,“要真是有事才好呢。”这云妃若是去了,他们不知道得过多少好日子。 云绢也回过神来了,心中安定下来。留了小安子在这儿守着,她转去了傅容那儿边与他穿衣服边道:“殿下一会儿就待在屋里玩,今天太阳大的很。” “咦,这是什么?”云绢叠了被子,拿起床头的已经有些焉耷耷的荷叶,“这是外头池子里的?殿下你偷跑出去了?” 说到这儿云绢有些急,“叫人发现私出冷宫可是要出事儿的。” 傅容从她手上拿了过来,摇了摇头,云绢这才松了口气,搅了冷帕子给他擦脸,“这就好。” 云绢并没有和他说云妃的事,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夏嬷嬷便回来了。 傅容端着夏嬷嬷拿回来的已经凉透了的稀粥,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饮着,云绢他们正在商量事儿,楚意便大大方方地从画上下来,走到傅容面前蹲下,将他凉粥煨热。 “小公子现在喝喝看。” 粥水入口暖热,从喉间滑落入胃中,傅容将粥碗往她面前递了递,叫了声花月姐姐。 楚意就着他的手浅抿了一口,笑道:“多谢。” 傅容跟着她笑,咕噜咕噜几口将粥水喝完,捡了根棍子沾了水,寻了处干晌的地儿写下了两个字,小声道:“花月。” 他一笔一划极是工整,楚意看着他,“写的真好。” 傅容红着脸不吭声,似是有些害羞,楚意好笑道:“小公子怎的这般容易脸红?” 她越说着他越是红,最后干脆站起身像只兔子般飞快地跑了出去,楚意掩唇压住笑声,这小孩儿可真有意思。 窗外阳光耀眼,楚意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院子里依旧安静,对于云妃出事大家似乎都乐见其成。 她回了画中闭目修炼,傅容跑到外面正好碰上准备去洗衣裳的夏嬷嬷,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小殿下对着老婆子我脸红个什么劲儿?” 走了两步突然哎呀一声,转身到:“你是不是尿床了?” 傅容:“……” 第106章 美人图(五) 云妃手脚都不能动, 虽然整日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却也碍不着冷宫诸人的事。楚意每日勤奋修炼,晚间夜深无人得空之时便陪着傅容说说话, 亦或者教他写些简单的字,小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油灯早被灭了, 屋内有些发暗, 傅容从床上下来将窗户推开迎了明亮月色入里,他双手搭着窗,小声唤道:“花月姐姐。” 楚意从庭院外头穿墙进来, 把手里用叶子包着的鸡腿塞给他, 转而拉着人坐到床上,“虽有些油腻, 少吃一点却也无碍。” 傅容先递着鸡腿到她唇边,楚意反推回去,笑道:“我方才在御膳房偷偷吃了两块梨糕,你吃吧。”
第202页 傅容迟疑地看了她两眼, 捧着鸡腿咽了咽口水,咬了口细细咀嚼下咽,冲着她灿烂一笑。 这些日子每到晚间楚意都会出去转转, 给他带些好吃的回来, 隔三差五的有肉食垫底, 他身上倒是渐渐长了些肉,小脸儿捏上去也不像她刚到这个世界那般干瘦,笑起来的模样越发招人怜爱。 “吃完了?”见他停下手, 楚意便抱着他从窗户跃至庭院中,打角落的水井里取了些水将双手擦干洗净,她拿着手帕半弯着腰眉眼低垂,傅容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 楚意将人拽过去圈在怀里,帮他将手擦干,动作间却见他脸蛋绯红。她失笑,捏了捏微微发烫的耳朵,道:“小公子才多大,不过抱着你擦个手还能羞红了脸?” 他飞快地瞄了她一眼,低低道:“我已经八岁了。” 楚意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腾地将人抱了起来,飞身跃至屋顶,两人并排而坐,点了点他的额角,“才八岁呢,还是个小孩子。” 傅容被她半抱着,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高挂的明月,约莫一刻钟便有了睡意。 晚风有些凉,楚意也不敢带着他久坐,抱着人回了屋,待他睡熟之后才目的明确地去了太后所居的永乐宫。 当今太后的住所自然守卫森严,楚意小心入内隐在暗处。 太后出自江都名门谢家,从谢家小小庶女到天家太后,既不是靠颜值也不是靠脑子,全赖她有一身的好运气。这条富贵荣华路,在别人看来荆棘遍布,非要尸身血海垫足,但落在她那儿跟平坦大道没什么两样。 双层床幔里头谢太后已经入眠,她有夜不歇灯的习惯,红酸枝刻凤吟展翅的灯架上烛火燃的正旺,四周并无侍婢,皆歇在外间候命。 楚意从暗处出来,轻轻勾开床幔,谢太后今年四十有七,保养得宜,眼角稍有细纹,皮肤瞧着比在冷宫的云妃好了一倍不止。 想要把傅容名正言顺地弄出冷宫,从谢太后这儿入手再适合不过了。 她微微一笑抬手正对着她的额头,先帝手段狠厉,性子暴躁,哪怕对着昔年同甘共苦的髮妻也甚少有露个笑脸的时候,后宫嫔妃多是怕他,谢太后也不例外。 先帝入梦该与她好好说道说道了。 深秋夜冷,谢太后近日染了风寒,永乐宫侍婢从灯架上取下即将燃尽的红烛,重新点了一根,又用着剪子拨了拨芯子,盖好灯罩后便到床前查看谢太后的情况。 她撩开幔子一看,见人额上有汗,双唇嗫嚅,睡的极不安稳,她连忙唤了两声太后。 谢太后从梦中勐然惊醒,双目大睁,快喘了几口大气,偏头见到满脸担忧的侍女方才稍稍定心。 “太后娘娘是魇着了?” 谢太后由着人与她擦拭额上冷汗,疲倦道:“哀家梦见先帝了。” “不过是梦罢了,娘娘安心。” 谢太后摆了摆手心累的不想说话。她有多怕先帝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她本就胆子小,进宫后见识过先帝的那些个手段,一见着人她双腿就止不住地打哆嗦,那人本就长的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性子暴躁不说还生的一身蛮力,不悦的时候稍用力了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能叫上好的黄花梨木噼成两半。 还记得当年她每次被翻牌子的时候,一颗心都拔凉拔凉的,就怕在床上先帝一个用错了劲儿将她掰成两段。 屋内侍婢都被她挥退了下去,谢太后捂着脸长嘆一声,小声道:“苍天啊,梦中见一眼,哀家觉得自己至少要减寿五年。” “蓝紫……”先帝那张脸烙印在脑子里散不去,谢太后忧愁的睡不着,干脆起身罩了件披风将贴身大宫女蓝紫叫了进来。 “哀家隐约记得云妃被打入冷宫后诞有一子,是还是不是?” 蓝紫身为永乐宫大宫女之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后宫就没有她不知道的,答道:“有的,近几年没有皇子诞世,冷宫那位应是排行最小的。” 她思索片刻又接着说道:“云妃因当年涉案褚贵妃之死被打入冷宫,陛下特意嘱咐了不管里头死活。” 听蓝紫这么一说谢太后也想起来了,当时皇帝震怒,后宫人人自危,就是她这个做亲娘的都虚的慌,哪里敢到他面前去提什么龙嗣。后来时间一长,她也就渐渐忘在脑后了。 谢太后揉了揉眉心,“如今该是有八岁了?” “下个月就该是九岁了。” 谢太后唉了一声,“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失职。” 蓝紫见她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连忙劝慰,再次伺候着人在床上躺下。 第二日一大早,唐皇后带着后宫嫔妃按时到永乐宫给谢太后请安,一向慈和的谢太后破天荒的没有赐坐,叫诸人在殿中站了将近半个时辰。 众人心思各异地请完安,唠完嗑,怀着不解散去,谢太后独留了唐皇后一人。 “后宫诸事一向是皇后你在操办,堂堂皇子身居冷宫,喝的是井中刺骨水,吃的是碗中无米粥,你身处中宫是为嫡母,山珍海味安能食之下咽?” 谢太后捂额,“哀家亦是疏忽,亏得先帝梦中斥怪方才惊觉幼孙寒苦。” 唐皇后听到谢太后提起冷宫皇子愣了半晌,在身边嬷嬷的提醒下才想起这么一号人,她面有尴尬,俯身回禀道:“原是陛下吩咐的,不……”
第203页 “既如此便请他过来。”谢太后倒也不过多为难她,吩咐蓝紫道:“你亲自去一趟。” 蓝紫领了命,谢太后撑着头不再言语,唐皇后自是不敢扰她,静然候在一旁。 今日朝事不多,蓝紫很快便请了靖德帝过来,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走进里头对着谢太后做了个揖,笑道:“母后匆匆叫了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谢太后露出一抹笑看着他坐下后便直接将傅容的事儿说了,当然先帝託梦的事儿也没落下,“你父皇心念子孙,你合该安了他的心才是。” 见靖德帝挑眉不语,又道:“事过八年,幼子无辜,你身为皇父,何以忍心叫亲儿共那妇人幽居冷宫……” “母后。”靖德帝打断谢太后继续往下的话,放下茶杯,不甚在意道:“您和皇后自己看着办便是,儿子还有要事。” 他来的快走得更快,谢太后轻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转向皇后道:“你且去办了这事,待过两天一切收拾妥当,领着人到永乐宫叫哀家瞧瞧。” “是,儿媳晓得了。” 得了皇帝的话,又有太后的命令,皇后一回到凤梧宫便颁下了懿旨,叫人收拾好皇子所居的北苑,又特意使凤梧宫大太监亲自跑往冷宫接人。 人迹罕至的冷宫惊现皇后身边的红人儿,夏嬷嬷抖着湿衣裳的手一颤,刚给傅容洗好的外衫啪嗒一声落在了泥地上,她擦了擦手惊疑不定,“张公公这突然过来是……” “苦尽甘来,阴云散尽,杂家特来传皇后娘娘懿旨,接七殿下入住北苑。” 傅容被云绢牵着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他愣着没反应过来,张太监看见站在檐下台阶上的他,连忙上前弯身请安,“奴才给七殿下问安,北苑那头已经叫人收拾好,皇后娘娘在凤梧宫等着回话呢,现就随着奴才一道走吧?” “这般急?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夏嬷嬷忙道。 “北苑一应俱全,要这些做什么?”张太监甩了甩拂尘拧眉道。 张太监虽然一再强调不用带什么东西,傅容还是跑进屋子将墙上的美人图取了下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有人过来跟他抢,然后便在夏嬷嬷小安子和云绢的泪目下离开了冷宫,跟着张太监到凤梧宫拜见过皇后,甚至来不及瞧见上头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就又被送到了北苑。 雕樑画栋,高床软枕,莫说周身衣物,就连身上盖的被子都溢着香气,北苑和冷宫完全是两个世界,傅容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全然的陌生感让他难以入眠。 “夜半将至,怎么还坐着?”楚意从画中出来,飘落到床上,凑近了问道。 傅容眼睑微垂,“睡不着。” “是想夏嬷嬷和云绢小安子他们了?” 他嗯了声,楚意将他按着睡下,拉过被子盖好。她半撑着他身边,伸着手轻捏他的脸,弯唇轻笑,“你快快长大,便能接了他们出来享福了,快睡吧,睡好了明日才能有精神。” 她收回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动作间袖摆里传来淡淡幽香,傅容侧过身正对着她,双手抓住她花纹繁复的袖子,黑漆漆的眸子里含着忐忑,小声道:“想和花月姐姐一起睡。” 第107章 美人图(六) 隔帘烛火跳跃, 楚意借着微光细细瞧了他几眼, 挑眉笑道:“你可已经八岁了,还要叫人陪着?” 傅容往她怀里挤了挤, 埋着头,“八岁还小呢。” “这样啊……”楚意就着外头的被子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就等你睡着了我再回画里头去。” 傅容在她怀里, 四周萦绕着花香,那种清清淡淡的味道比起房中浓厚的薰香味儿更叫人心旷神怡,他拉着她的袖子半罩在自己脸上, 唿吸间尽是心安的味道。 傅容很快就睡着了, 楚意从他手里将袖子扯了出来,她并无睡意, 干脆出了北苑,在黑夜中四处闲逛。皇宫很大,一座接着一座的宫殿错落有致,她在屋檐房顶慢行,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能听到不少八卦。 今日是初一,靖德帝照例歇在凤梧宫,凤梧宫的小厨房火整夜都不能歇, 当值的太监宫女凑在灶前, 管事嬷嬷早休息去了, 没人管束,他们便半掩着门瞎摆起话来。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圆脸的宫女,她捅了捅灶里的木头疙瘩, 道:“听说北苑又多进了一位皇子,是冷宫云妃的那个?” 太监答道:“听人说是,排行七,皇子里头最小的。” “七殿下从里头出来了,怎的没听到云妃的动静?”往锅里掺水的宫女问道。 “云妃?先褚贵妃的事儿还在陛下心里头惦记着呢,出得来才怪。”太监摘下帽子掸了掸上头的火灰,压低声音道:“你们是后头来的不知道,先褚贵妃得宠的时候,就是咱们娘娘和永乐宫那位都要避其锋芒。褚贵妃之死牵扯出来的嫔妃主子暗里处死了好几个,也就云妃运气好肚子里有个七皇子才留下一命。” “宫里的老人都说先褚贵妃如何得宠,怎的死了还是顶着个贵妃的名头?”圆脸宫女不以为意。 后宫嫔妃无论是有功还是有宠的亦或者无功无宠但也没什么大过错的,死了后天家多会给个体面,提份位什么的都是常规操作,说什么褚贵妃宠冠六宫,结果死了连个皇贵妃的位置都没捞到。
第204页 太监神秘地左右看了看,“那是因为褚贵妃她……” 他拉长了声音,“临死前捅了陛下一刀。” “这是什么意思!!”两个宫女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 太监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陛下倒也是个痴情的,伤成那样还是想着将褚贵妃以皇后之尊迎入宗祠的,可惜叫太后娘娘和几位老王爷给摁住了。这些都是永乐宫的老太监给我摆道的。” 两个宫女目瞪口呆,“褚贵妃做什么要……捅陛下呢?”这简直是神人啊! 太监耸了耸肩,“不晓得,褚贵妃出身低微,素来乖张,谁知道她怎么想的?说不定纯粹就是死前发个疯。” 楚意双耳听着八卦,嘴里咬着手中酥饼,岁月无聊,听着这些倒是能散散心间乏味。 傅容正式在北苑住下,第二天一早便有各宫送礼,皇后拨过来的大宫女莹草一起身就忙的不可开交,傅容彻底脱下了冷宫的粗布麻衣,穿着一身绣着暗花的云锦长袍,笔直地站立在书房窗前,莹草与他报备收下的东西,他只点头并不说话。 “永乐宫太后娘娘昨儿个晚上就叫蓝紫姑姑亲自送了东西过来,因着殿下歇息,姑姑将东西放下便走了。”莹草收好蓝面儿的本子,“殿下合该亲自去永乐宫拜谢才是。” 傅容转身小脸儿上无甚表情,望了她一眼,“先去凤梧宫拜谢母后。” 莹草唇角微微上扬,“殿下说的是。” 自从傅容住进北苑,楚意白日里见到他的时间越发少了,谢太后似乎挺喜欢他,多番照顾,住进来的第五天便要着靖德帝将人送进了供皇子学习的南书院,每日早出晚归累的不行。 傅容坐在床上缩在她怀里,小胳膊抱着她的腰,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呵欠道:“花月姐姐,我想睡觉了。” 楚意见他面有疲倦,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心疼的,抱着他倒在床上,轻声道:“睡吧。” 说是要睡,傅容躺在床上却是又来了精神,他抓着她的头髮在手里玩,“花月姐姐,太子哥哥说明天带我出宫去玩,你也去好不好?” 太子?楚意拿着发梢戳了戳他的脸,“是要去哪儿?” “蒋丞相大寿,去蒋家。” 蒋韩蓉家?楚意皱了皱眉,蒋家在宫外,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没办法离画卷过远,“不行,我去不了。你自去吧,跟着太子好好玩。” 太子傅熙被唐皇后教导的极好,对下面的弟弟妹妹非常有长兄风范,上辈子他登基后也是少有的仁和君王,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很是不错。 傅容跟着傅熙一起去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说蒋丞相长女是已经定下的太子妃,就他自己文臣之首的身份,朝中大臣几乎都来了个遍,傅熙带着傅容一起出现在蒋家,正式将这个只闻其名的冷宫皇子推入了朝臣视线。 前头热闹的很,蒋韩蓉取了一枝大红的蝴蝶髮钗,对着妆镜比对。蒋夫人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催了她好几道,她偏是不急。 身边的婢女彩玉急的不行,“小姐,前头女客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你再是拖着不过去,小心夫人发火又要罚你。” 蒋韩蓉将髮钗插进髮髻中,嘁了一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粉色衣裙,“我不喜欢这身儿,去找了那件大红色绣花的来,那颜色多喜庆。” 彩玉跺了跺脚,冲到旁边的房间去寻她所说的东西,蒋韩蓉又回到榻上,活像没骨头似的懒懒散散地半躺着,不悦道:“真是麻烦。” “谁叫你要附在人蒋韩蓉身上的?”春江呵了一声嗤笑道:“世家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蒋韩蓉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你以为我想啊?未来太子妃什么的我可也是很苦恼的。” “承认自己不是蒋韩蓉了?”春江对她那一点儿也不规矩的动作翻了个白眼,嘲讽道:“还苦恼呢,我可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每天好吃好喝好睡,要不是有蒋夫人在上头压着,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蒋韩蓉得意的抬了抬下巴,“你管得着吗?” 彩玉拿了衣裙走进来,一边帮着她换一边咬牙道:“小姑奶奶,奴婢可求你别再折腾了,夫人等会子该亲自过来请你了,回头非得叫你手都写断了不可。” 蒋夫人一生气就喜欢罚她抄写家规律法,蒋韩蓉最是讨厌看书写字,听着彩玉这话没再瞎折腾了,安静地由着她套衣佩玉。 女客都安置在花园子里,蒋韩蓉一过去蒋夫人便瞪了她一眼,指了湖心亭中聚成堆的贵女们,叫她亲自过去招待。 “这是珍宝阁新出来的,好看吧?” “好看好看,衣裳也好看。” “我前刚做的,云绣娘子亲自动手的。” 女儿家凑在一起莫不是说些胭脂水粉,环佩衣裙,蒋韩蓉斜坐在美人靠上,前厅热闹的声音时不时飘往过来,她扬了扬唇角,给湖中鱼儿丢了些吃食,扯了彩玉过来,对着下头努了努嘴,“等宴会散了叫人把它们都给我捞起来。” 彩玉脸都黑了,“小姐,你又想干什么?” 蒋韩蓉,“捞起来烤了吃。”
第205页 她说的随意声音也不小,引了不少莫名目光,她扒着美人靠远望着前方目光幽幽,继续道:“它们吃了我的东西,我吃了它们,不是很公平吗?” 彩玉:“……” 任是彩玉在心里疯狂吐槽,却也不敢将蒋韩蓉的话当做没听见,宴后叫了人在湖里随意捞了几条当晚叫厨房烤了送到了院子里。 蒋韩蓉在春江的冷嘲热讽中啃着烤鱼,参加完蒋丞相寿宴回到宫里的傅容在书房写了太傅布置下的课业后也回了内室,待将莹草挥退出去后,他便站在画前叫了声花月姐姐。 楚意本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音后从画中飘落在地上,摸了摸他的头,“今天玩的开心吗?” 傅容微抿着唇点头,把袖子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楚意接过来,手中的素白小瓷盒上涂染着冬日红梅,艷艷灼灼的,霎时好看。 她打开看着里头的东西眉心跳了跳,“口脂?” 傅容紧握着双手背在身后,半垂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好一会儿才害羞道:“太子哥哥说宫里的姐姐妹妹都喜欢这个,花月姐姐也喜欢吧?” 楚意本想说自己用不着这个,话到口又咽了下去,小孩子嘛还是得哄着的,遂笑着道:“颜色很漂亮。”说着伸着手指在里头点了点,轻抹在唇上,微弯着腰,“你看如何?” 傅容仰着头,细细瞧了一会儿,指尖在她唇角点了点,红着脸道:“这里没有。” 楚意闻言轻抿了好几下,“现在呢?” 傅容用力地点了点头,拉住她的袖子眸子又黑又亮,道:“这下好了。”真是好看的不得了呢。 第108章 美人图(七) 皇宫的生活枯燥而无味, 寂寂深夜都比旁的地方更显孤冷, 傅容睁开眼睛扭转着头,墙上的画卷歷经百年边角已然泛黄, 但那上头的花木月圆依旧栩栩如生,花前的人也鲜活着。 他侧着枕着头, 闭眼抿笑, 真好,真好。 时间过的很快,在楚意静心修炼傅容努力进学中流散。 凉冬夜长, 每天天还未亮傅容便要跟着小太监一起到南书院, 中午也不回来,须得到申时末才能回到北苑来。 外头下着大雪, 因着明日放假他也就不急着到书房去,踏入堂屋脱掉外头的披风交给莹草,站在外间的暖炉边烘散了周身寒气方才钻入内室。 屋内闭着门窗有些发闷,他将窗推开了些, 风雪便顺着那条细缝争先恐后地乱涌了进来。 “今天回来的比往日早些。”楚意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抬脚轻落在他面前。他这两年勐地蹿高了不少,不过十二的年岁便已经到了她下巴这儿, 想要摸摸头她都还需得抬高自己的胳膊。 傅容冲着她笑, 拉着她坐在房中榻上, “教授骑射的大人家中有事,我们就先散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羞涩,楚意戳了戳他的额头, “明日放假吧?那正好可以好好休息。” 傅容向来不会反驳她的话,乖巧地点头道好。 “过两日你不是要出宫吗?我跟你一起出去。” “真的?”傅容惊喜道:“要把画也带着吗?” “当然,我还没出去瞧过呢,你可得陪我好好逛逛。”楚意在宫里闷久了也觉得难受,这个世界不比修真界灵气充裕,以她现在的修为离彻底脱离画身还早得很,心中无奈之余想着出去走走也好。 傅容埋头,前额抵着她的肩摩了摩,与她说起京都城里有哪些地方好玩,有什么景儿好看,末了还说要带她去买几件漂亮的新衣裳。 “那我可穿不了。”她身上的衣裙是宋钦一笔一画作出来的,要是换了一身儿她就该回不到画里去了。 两人说好了几日后一道出去,谁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计划出宫的前一天下午,一向安静的北苑挤进来了不少人,当先的便是被人抬进来的傅容,他躺在床上,大冷的天额上却是出了不少汗,太子并着其他兄弟立在床边,等了好一会儿太医才被宫人拉扯着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请安诊脉。 待到太医从床前矮凳上站起身来,太子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可有大碍?” “七殿下这腿伤的有些重,不过……太子殿下放心,好好将养着,外敷内服百日可愈。”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太医开了药后告退,随行跟来的几个皇子也相继告辞,独太子留了下来,温言抚慰了半晌。 “七弟你旁的莫想,静心修养。”太子皱着眉头,“孤先去回禀父皇。” “有劳长兄。”傅容扯出一抹笑回道。 太子颔首离开,眼角余光瞥到墙上的美人图不由一怔,“宋钦的春江花月美人图?”他扭头笑了笑,“现今这可是无价之宝呢。” 傅容目送着他离开,又挥退了内里伺候的宫人,门扉轻合,楚意方在床沿坐下,他咬着泛白的下唇,半支着身子抱着她细瘦的腰肢,头埋在脖颈间,声音委屈道:“花月姐姐,疼。” 他甚少有这样委委屈屈叫疼的时候,哪怕昔日在冷宫遭云妃打骂,也是不哭不闹,如今抱着她像只软嫩嫩的小鸡仔儿,楚意心头憋着一口气,轻拍他的嵴背,柔声道:“我渡些灵气给你止止疼。”
第206页 傅容抱着她不撒手,脸埋在她肩头的衣裳上,“现在不疼了。” 楚意抬手拂过滑落在他鬓角的冷汗,没好气道:“坐好。” 他不情不愿的靠回软枕上,看着楚意帮他疗伤。她的眼睛像是阳春三月飘落的桃花,看向他的时候总是带着春日的微暖。 他发着呆,直到楚意伸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方才缓过神来,低着头落寞道:“花月姐姐这么努力修炼,以后是要到那上头去吧?” “上头?”楚意正准备去给他倒点水,停住脚步探近身子,捏着他的脸道:“想的可真多,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仙的。” 凡人艷羡仙神,也有仙神羡慕凡人,刚好她就是其中一个。 房中的茶水是不久前莹草刚灌的,楚意握着提梁倒了大半杯,傅容端着茶杯咧嘴一笑,“那就好,不然以后姐姐就瞧不见我了。” 楚意翻了个白眼,偏着头正色道:“行了,这些就不说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容目光闪了闪,“没什么,就是骑射的时候出了点儿差错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楚意忧愁地捂额,孩子长大了,都不跟她谈心了,真是伤怀。 傅容不说楚意也不逼他,左右她想知道的事儿只要晚上出去逛一圈就什么都晓得了。 待到傅容喝了药熟睡过去,楚意才从他手里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出来闪身离开了北苑。现在天色尚早,想着方才太子说要去找靖德帝,楚意便没往其他地方去,而是径直去了皇帝日常办公的长信殿。 长信殿内靖德帝高坐上首,听完太子的禀话他只微微点头,视线仍旧落在御案上摊开的奏章上面,提笔蘸了点硃砂,“朕知道了。” “父皇,此事略有蹊跷,皇家御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出来,骑射课上突然出事儿,七弟如今卧伤在床,儿臣……” “太子。” 靖德帝放下硃笔合上奏章,淡淡地看向他,“你什么都好,只凡事都喜欢探个究竟彻底。”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你回去吧,待会儿天暗了路就该不好走了。”靖德帝抿了一口茶,“此事朕自有分寸。” 靖德帝积威多年,他这话一出傅熙只得咽下满肚子的话恭敬告退,出门时望着漫天风雪不由嘆了一口气。 总管太监立在案前收拾散乱的奏摺,靖德帝靠在椅背上,缓缓启声道:“谁下的手?” “回陛下的话,是五殿下。” 靖德帝嗤笑一声,“老五?韩妃也支了手吧。” 总管太监弯了弯腰,“陛下英明。”他握着拂尘立在边上,小心问道:“您看这事儿……” “玩忽职守的该怎么处置就处置。”靖德帝眯着眼,又抽着了一份奏摺,不再言语。 总管太监见他只提了玩忽职守四字,绝口不提七皇子受伤的事,知道这是打算处置了马场的人就这么轻轻放下了,他握着拂尘退下,往下低了低头掩住面上的复杂,陛下啊……果真还是不待见七皇子的,事过八年依旧迈不过褚贵妃那道坎啊。 长信殿内已经点满了灯烛,靖德帝伏案批改奏章,丝毫没有把刚才的事儿放在心上。楚意看的来气,挥袖一扫灭了烛火,殿内突地一暗,靖德帝手抖了抖,皱眉望向紧闭的门扉,内里并无风,这满殿灯烛怎么突然就灭了? 殿中宫人点烛续火,楚意暗自冷哼了一声转去了北苑五皇子的住处,做出了因就得承担果,伤了人就想这么算了,天下间可没有这等好事儿! 既然做了事那总得付出些代价才是。 …………………… 外头的雪是越落越大了,靖德帝也不想往外走,干脆就歇在了长信殿。他沐浴后趴在榻上,两个宫女跪在两侧揉按肩背。他舒服地喟嘆了两声,虚眼看着榻边的高凳上摆放的梅瓶,里头插着的是从御花园梅林里折来的花枝,幽幽飘香。 他看着花闻着香渐有了睡意,长信殿的管事宫女匆匆入内,“陛下,韩妃娘娘使了人来,说是五殿下在北苑伤了腿,伤势颇重。” 靖德帝勐地睁开眼,“怎么伤的?” 管事宫女组织了一下语言,“那边来话的意思是休息的时候不小心从床上滚下来,腿磕在了脚榻上。但韩妃娘娘坚持认为不是意外,和皇后娘娘之间略有争执,特叫人来请您去主持公道。” “还真是巧。”靖德帝懒得管这些闲事,蹙着眉打发了宫女,“回了韩妃话就说朕已经歇下了。” 他将偏殿伺候的宫人都挥退了下去,盖着被子闭目养神。 眯了不过一刻钟管事宫女又带来另外一个消息,小心翼翼道:“陛下,韩妃娘娘从北苑回寝宫的路上,踩雪滑脚……摔在了石阶上,腿伤颇重。” 靖德帝坐起身来,来了点儿兴致,“有意思,去查查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皇帝手下的人效率相当高,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回话,靖德帝一边听着一边诧异地扬了扬眉,“还真是意外?” “确无人为的痕迹。” 靖德帝突笑道:“真是奇了,难不成恶人还真自有天收?”
第207页 经了这事睡意散了不少,靖德帝起身去了书案,铺展开上头唯一的画卷。穿着大红锦缎宫装的美人懒懒散散地斜坐在榻上,红唇如火肌肤赛雪,她眉梢眼角半含不悦似有不耐,整个人便如同那四月枝头恰似彤云的繁繁海棠,叫人挪不开眼。 靖德帝神情恍惚,“褚兰啊……” 临近年关大雪连着几日都没停过,宫里七皇子,五皇子和韩妃接连伤了腿卧床休养,暗地里传了不少风言风语。 傅容从莹草那儿听到这事反射性地往墙上望去,莹草早习惯了他时不时看画发呆,等着他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才继续道:“韩妃娘娘因为伤了腿在寝宫大发雷霆,五殿下那边也闹腾的紧,言语间还说了殿下好些难听的话,宫人们私底下都在传是撞了邪。” 傅容理了理身上的被子,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自去外头忙吧。” 莹草躬身后退,楚意也不出来,就在画上开口道:“你总是把人支出去,小心叫她瞧出什么来。” 傅容回道:“她笨的很,哪里会瞧的出这屋里头藏着个仙女姐姐?” “张口便是仙女姐姐,看来是真长大了,越髮油嘴滑舌。”楚意佯装嫌弃。 傅容满脸带着笑却是不答话,他明明说的是实话呀不是吗? “你腿不好移动,这个年你是要在这床上过了。”楚意本是想直接帮他治好的,可傅容拦住了她,说是不妥。想想也是,太医每日都要过来换药,又有韩妃和五皇子两个伤患作对比,她要真动了手,很容易就能让人发现。 傅容偏着头,双手撑在床沿上身体前倾,“有花月姐姐陪着,这床上也是人间仙境了。” 楚意,“……是吗?” 傅容嗯了一声,眉眼温和,端的是人畜无害,“是呢,我可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雪花簌簌,透过半开的窗口隐约能看见雪覆下的绿植,他收回目光取了放在枕间的书翻开了两页接着昨天的地方继续。 皇家年关宴请群臣,蒋丞相夫妇乘着马车进宫,蒋韩蓉称病留在了府里。待蒋夫人一走她便撑着素色的油纸伞在雪地里晃悠,双颊白里透红分明健康的不得了。 彩玉跟在她后头苦笑,“小姐,风雪这般大,咱们还是回屋里去吧。” 蒋韩蓉像是没听见,从花园里的拱桥慢悠悠地走去了后山的一小片梅花林,红梅灼灼点落在皑皑白雪上,活像是那素绢白布上沾染的鲜血,明明是如画美景,偏偏叫她嫌的慌。 在雪地里走的久了,脚下绣鞋尖儿已经湿透,她恍若未觉依旧举着伞散漫地在林子里晃荡。 彩玉简直没脾气了,抓住她的手腕儿,“小姐啊,回去吧。” “你话真多。”蒋韩蓉收好伞塞到她怀里,“别管我,难得好雪天,还不许我散散心啊?” 彩玉腹诽:“你这哪里是散心啊,分明是找病呢。” 她连伞都不打了,戴着斗篷上的兜帽,这边走走那边晃晃,最后更是在几个婢女的眼皮子底下手脚麻利地爬上了树,坐在那颗年岁最大的老梅树上,一朵一朵地捻着花往地上扔去。 她衣裙连着外头的斗篷都是大红色的,叫一颗颗花树环绕着,倒是叫下头的彩玉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哪里是花哪里又是她的裙角所绽。 蒋韩蓉将半棵树上的梅花都扒拉了,她远望天际,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总算是在彩玉的哆嗦下从树上下来了。 被人扯着回去洗了个热水喝了碗姜汤去寒气,屋内置着暖炉并不觉冷,她穿着白色中衣盘着双腿双手抛棋子儿玩,过了会儿又无聊,便叫彩玉给她去厨房捡了根大白萝蔔来。 彩玉把洗的白白净净的大萝蔔给她,无奈道:“小姐,你这又要干什么?” “你给我把梳妆檯上的那匕首拿来。” 彩玉依言取了来,蒋韩蓉握着匕首给白萝蔔削皮,闲闲道:“我就是闲得无聊削着玩儿,你出去吧。” 彩玉:“……是。” 蒋韩蓉削了萝蔔皮又开始了砍萝蔔,春江觉的这人简直有病,翻着白眼讽笑道:“你猜若是叫蒋夫人看见你这样,她会怎么做?” 蒋韩蓉头也不抬,“她肯定会说真棒。” “……呵,你怕不是在做梦。”春江一口气堵在胸口,疏散不得。 蒋韩蓉冲着她咦了一声,“你整天阴阳怪气的真烦人。” 春江捂着胸口,“……到底是谁整天阴阳怪气?!是你好不好?”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咚咚咚的剁萝蔔声,萝蔔粒儿飞的到处都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姐,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蒋韩蓉突地拔出匕首,温柔地拭去上头的萝蔔渣和水,微笑道:“关你屁事。” 春江:“……”好气啊。 第109章 美人图(八) 春江觉的自己也算是一大把岁数了, 早些时候行动方便, 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可从来没一个人能像蒋韩蓉这么会折腾, 这女人张口闭口就能叫她心肌梗塞。 蒋韩蓉还在拿着匕首剁萝蔔,咔哧咔哧的声音配合着窗外雪花飘飘, 在这寒冬冷寂的时节里莫名有些渗人。
第208页 春江捋着袖子, 半蹲在身后的江水边,滑凉的春水穿过指缝连着心中的燥意也一併洗涤干净了,她再次斗志昂扬, 冷笑道:“这几日忙着睡觉还没恭喜你呢, 再过不久就该是八抬大轿入主东宫了。” 蒋韩蓉将匕首放下,双手捧着碎萝蔔, 幽幽道:“哎,我可是一点儿也不高兴。” 她长发披散着,因方才沐浴早卸了脂粉,淡粉的双唇轻抿着, 周身笼罩着一股莫名的忧愁,“你知道为什么吗?” 春江:“大概是因为你有病吧。”没错,这个女人就是有病! 蒋韩蓉把萝蔔扫到一边儿, 拿了手绢儿捂着嘴咯咯直笑,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 她又扯了扯嘴角,长睫下的黑眸里氲着水雾,抹了抹眼角, 哀哀道:“你说的对,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春江:“……呵呵,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 蒋韩蓉又装模作样地擦掉泪水,一个人玩儿的开心,春江心里却是想骂娘,她宁愿对着遥遥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亦或者是花月也好,也不想和现在这个蒋韩蓉共处一室! 年宴过后南书院便不再开课了,一直被课业紧箍着的皇子们总算是松缓了下来,对于傅容来说放假还是不放假其实没什么两样……反正他都是要在床上度过的。 大概是因为在乌暄山巅从来没见过雪的关系,楚意个人挺喜欢下雪天,白日里人多不好出去,每到深夜总要出去看看,坐在高阁檐顶看寒风捲起雪花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冬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转眼间便是春回大地。经过好几个月的修养傅容总算痊癒,继续早入南书房,夜间归北苑的日子。 春末夏初天气还算凉爽,日头不勐温度不高,十八是个好日子,按着圣旨,蒋家嫁女,东宫娶妻。 太子成婚,娶的又是蒋丞相的嫡长女,声势浩大举城同欢,就是身在北苑的楚意都隐隐能听见远处飘来的唢吶声。她坐在窗前的矮凳上,微微推开了一条细缝,外头不见人,只院墙上停着一排麻雀,正悠闲地抖着翅膀。 蒋韩蓉和春江进宫了。 她得抽个时间去东宫一趟才是。 太子傅熙德才兼备,入朝不过两年便颇有声望,他只要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基本上没有皇子能威胁到他的储君之位。傅熙一向照顾傅容,他们俩算是所有兄弟关系最好的,碍着傅熙的面子,婚宴上傅容也遭人敬了不少酒。 五皇子长傅容两岁,前几日刚刚在吏部领了差事,他母亲韩妃又是如今宫中尚算得宠的嫔妃,心气儿自然比一般的皇子要高些。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腿,眼中满是恼恨。 他母亲韩妃和冷宫里的云妃素来不对付,他和傅容也互相看不顺眼,冬日马场的事故就是为了出出心里头的恶气,没想到他和母妃竟然陪着那小子在床上躺了几个月。 他也怀疑过是不是傅容动的手,可查来查去连根毛都没查出来,再说傅容自小生在冷宫根基薄弱,似乎也确实没那么大的本事叫他母妃也遭那份罪。 意外……五皇子心里头是相当不舒坦,该叫他自认倒霉? “七弟,来喝一杯?”五皇子拦住路过的傅容,抬了抬手中酒杯。 傅容虽比五皇子年岁小,但个子却是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个头高总是能显得更有气势,再加上他在外面的时候又喜欢像在冷宫对云妃那样摆着一张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脸,这气势又涨了不少。 傅容微微低眸,将手中瓷杯轻附双唇仰头一饮而尽,亮了亮不剩滴酒空杯,“我先干了,五哥随意。” 他绕过拦路的五皇子,去了太子跟前。 五皇子看着其乐融融对饮的两人,哼了一声,阴着脸喝了几杯酒便藉口散酒意去了外头。 傅容和太子说话的时候也分了几缕心思在五皇子身上,见他面黑如墨,不由唇角微动,他的五哥可千万不要又生出什么坏心思。 傅容垂着眼睑微的一笑,花月姐姐讲究公平,喜欢一以报一,以二报二,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呢,总得双倍偿还,十倍相付才能显现得出诚意不是吗? “在想什么?”傅熙温声问道。 傅容举杯,答道:“没什么,只是喝的多了些,头有点儿发晕。” 夜渐渐深了,好些宾客都散了,傅容又说了些恭喜话,方才套上莹草递来的薄披风告辞。 外头飘着小雨,太监在前头提着灯,莹草在身边打着伞,傅容一路无言,走过了桃玉轩突地顿住脚步,接了太监的灯笼和莹草手中的伞,“我自己一个人走走去去酒意,你们先回北苑去吧。” 一行人告退,傅容待他们走远转了个方向缓步独行。 冷宫外头把守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傅容转了一圈儿也没见着人,他推开大门进去,正好和在院子里转着辘轳从井里打水的小太监撞了个正着。 那小太监见着他连忙请安,“七殿下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来看看。”傅容对着他微微颔首,将灯笼和伞放在了外头。 “云主子,你若是将手里头的东西砸了,奴婢保证明儿个你连粥水沫子都沾不着。”里头冷着声说话的人穿着一身碧色的宫女服,瞧着不过双十年华。
第209页 云妃手里抓着冷宫唯一完好的四角凳,气的双眼冒火,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她怒道:“贱婢!” 那宫女将她手里的凳子扯了下来,“承蒙云主子看的起。”她又转身对着站在门口的傅容屈膝行礼,在他的示意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云妃看到傅容,冲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小兔崽子,云绢呢?小安子夏嬷嬷呢?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云妃这两年过的实在是不好,夏嬷嬷小安子他们都是老实人武力值又低的可怜,只能任着云妃磋磨。 傅容特意摆脱太子在唐皇后那儿求了个恩典,将他们调到了先帝慧太妃的寝宫,慧太妃吃斋念佛,她那儿事少清闲又远离宫中是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夏嬷嬷他们走了自然有新的人调进冷宫,傅容按理使了把手,来的宫女太监都会些粗浅的功夫,脾性也大,云妃被治的服帖,一点儿浪都翻不起来。 云妃又开始骂骂咧咧,傅容撩开衣袍坐在凳子,静静地看着她撒泼。 云妃现在可不敢打他了,骂的累了便狠狠地剜着他,恶声道:“你来干什么?” 傅容平声道:“闲来无聊,找你问些事儿。” 云妃灌了口冷水,捋了捋好几天没人打理的杂乱头髮,“你想问什么?” “先褚贵妃。” 云妃勐地睁大了眼,好一会儿发出一阵冷笑,“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襟,道:“多知道点儿东西总归是没错的。”皇室生存不易,他总得多寻些法子。 云妃梗了梗脖子,“那你问错人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傅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母妃,容我提醒你,现在,你根本没有资本在我面前说不。” 云妃气息一滞,半晌方才将半掩的大门拉开,外面没人,她便坐在地上,低低笑道:“褚兰……褚兰,呵。” “她其实不姓褚。”云妃面有诡异,“你知道她原本该是姓什么吗?” 傅容:“我若是知道又不会来找你问这些了。” 云妃啧啧了许久,“说的也是。”她顿了顿,“小兔崽子你可要想清楚了,知道的越多可不一定就越好,须晓得口舌耳目总是容易招祸的。” “没有人会知道我们今天晚上说了什么。”太子大婚,六宫上下都忙得紧,可没谁有闲工夫盯着冷宫。 云妃咬了咬头髮尖儿,“她姓傅。”她哈哈笑道:“巧不巧,她和你一个姓呢。” ……………… 东宫龙凤双烛整夜不歇,红帐暖光里太子躺在屋内的贵妃榻上双目紧闭,显然已经熟睡。 蒋韩蓉坐在床上将画卷抻开,塞了一块莲子糕在嘴里。 春江瞪了她一眼,“洞房花烛夜,你把当今太子给敲晕了??蒋韩蓉,你有病吧你!” 蒋韩蓉重新拿了块莲子糕丢进画里,嘁了声,“我是为他好,我都病入膏肓了,万一传染给他怎么办?” “……我看你明天怎么交待。”春江咬着糕点,含煳道。 “哦,他自己不胜酒力晕的,可不关我的事。” “蒋韩蓉,你可真行。” 蒋韩蓉往榻上指了指,对着春江道:“太子叫什么来着?” 春江连续翻了好几个白眼,“傅熙,听说这个太子很不错。” 蒋韩蓉瘫在床上打了个嗝,嘻嘻笑了两声,“是挺不错的,歹竹难得出来这么个好笋。” 第110章 美人图(九) 傅容在冷宫呆了将近一个时辰, 外头小雨渐大, 飘了几滴在他额上,微带着些凉意。他接过小太监帮他撑开的伞, 提着灯笼回往北苑。 云妃坐在外头的石阶上,张开嘴接着雨水, 宫女使劲儿拽着她回屋, 她将人推开在外头又转又跳,傅容踏出冷宫院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这次过后他大概是不会再过来这里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楚意吃着桌上的栗子糕, 对着他笑了笑。 傅容舒了一口心中郁气, 和她挤坐在榻上,就着她的手将双指间剩下的小半块糕点含进了嘴里。 他的唇瓣扫过她的指尖, 传来的软凉触感让楚意眉心一跳,她双手抵着他的肩将人推远了些,傅容不解地望向她,将口中之食咽下, 笑着问道:“花月姐姐,怎么了?” 他面无异色,楚意又重新拿了一块栗子糕, 摇头道:“没什么, 你去哪儿了?莹草他们早回来了。” 傅容含煳回道:“没去哪儿, 只四处转了转。” 楚意也没追根问底,应了一下便转而谈起了东宫大婚的事儿。 “见到太子妃了吗?” “今日没见着,明日去长信殿请安应是能碰上的。” “啊, 我还想问问你新娘子漂亮不漂亮呢?” “肯定没有花月姐姐好看。” 他又把话头扯到她身上,楚意腾地一下站起身来,俯身凑近了些,两只手捏着他的脸,“小子,你最近不大正常。” 傅容不解地眨了眨眼,“有吗?”
第210页 楚意拧着眉点了点头,飘悠悠地回了画里,“我估计你是青春期到了。” “青春期?那是什么?” “你的人生中第二个生长发育的高峰期。” 傅容:“??” 解释是很麻烦的事,楚意盘膝坐在画里,摆了摆手,“你自己意会,我先睡个觉。” 傅容取了灯架边案台上的剪子拨了拨烛心,烛光陡然亮了些,他坐在榻上发了会儿呆,才去了旁边叫人打水沐浴。 浴桶里的水没至腋下,他勐地埋头下去,外头的虫语鸟鸣霎时消失。 过了一会儿他才从水里出来,抹掉脸上的水,靠在浴桶上神色难辨,讽笑道:“真是荒唐。” 晚间虽下了雨,第二日却是个大晴天,早晨起来只石板路上存留着雨水的痕迹。因太子夫妇要一早前往长信殿,傅容比平时出门更早些,楚意窝在画里打了个滚,发现自己的人生又无聊出了新高度。 而东宫的春江则是又被某个人气的差点儿转身跳进后面的河。 “蒋韩蓉!”春江看着她身后湛湛清波上活蹦乱跳飞来飞去的小锦鲤,拎着裙摆蹦的老高,恨不得钻出来把继续在琉璃鱼缸里捞鱼往画里塞的蒋韩蓉拖进去摁到河里。 春江的声音有点儿大,蒋韩蓉伸了手指比在双唇上嘘了一声,“别吵吵,等会儿叫外头的人听见了,你就该死无全尸了。” “你在干什么?”春江发出呵呵的冷笑声。 蒋韩蓉撅了撅嘴,还是收了手拿了手绢擦干净水,把小鱼缸抱回了远处,“送鱼给你呢,养大了还可以吃呢。” “去你大爷的!”春江挥了挥衣袖将乱蹦的小锦鲤全扫了出去,湿哒哒的小鱼哒落在屋内的绣毯上,瞬地濡湿了一团。 蒋韩蓉哎哟两声,将地上的三条小鱼捡起来捧在手心,斜了斜眼,“真是个坏女人。” 春江,“滚!”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奴婢进来了。”彩玉深知蒋韩蓉的脾性,在她把所有人都挥退出来的时候就眼皮子直跳,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就站不住了,叩响了房门。 蒋韩蓉又把鱼丢进了琉璃缸,看到她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坐回到梳妆檯前,问道:“太子呢?” 彩玉搅了帕子与她擦脸,回道:“殿下有事去了书房,一会儿就过来,该收拾收拾了,还得去长信殿永乐宫呢。” 蒋韩蓉摸着蝴蝶振翅簪,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挑了挑眉,“啧,长信殿,永乐宫,凤梧宫……”她反着簪子挑起额角的碎发,“本宫今日要穿那一身大红双层雕绣醉芍药的裙子,再梳个十字髻好了。” 按她的意思倒也不算出格,彩玉便没说什么,转身唤了宫人进来。 很快太子便从书房回来了,他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一时有些出神。 “太子殿下愣什么神儿?” 太子对着她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恍惚觉得以前在哪儿见过太子妃,但细想又没什么印象。” 蒋韩蓉扯了扯嘴角,“说不准儿还真见过呢。” 长信殿里宫中的几位皇子聚了个齐,排着候立两列,傅容站在左边最末,他半垂着眼余光落在御案前头的靖德帝身上,瞄了瞄颇觉烦腻又收了回来一心看着脚下地毯。 外头传来太子夫妇到来的通报,殿中视线皆往门口聚去。 靖德帝闲闲地抬眸,当视线触及到随着太子一道逆光而来的人影时,他瞳孔勐地一缩,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更是差点把手里的拂尘都甩到了地上。 衣裙上的芍药绽放的迷人慾醉,那眉那眼竟是如同身在梦中一般。 “父皇?父皇?” 太子请安就不闻叫起,又低声唤了两句。 靖德帝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袍,手背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他勐地闭了眼,换了换再度睁开时眼中又恢復了一片寂然。 朗声道:“起吧。” 低下兄弟见礼,说了些什么话靖德帝是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太子和蒋韩蓉离去,他都还是心不在焉。 蒋韩蓉离去时勾了勾唇角,哎呀,这长信殿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闻呢。 “你看见了吗?”殿中没了外人,靖德帝捂着头问道。 总管太监咽了咽口水,“奴才看见了。”那太子妃分明跟褚贵妃像极了。 身上的衣裙和头上的髮髻,都是贵妃身前最喜欢的样式,再配着那张脸,明明只有六七分的相似,愣是摆现出来了九分。 长信殿的靖德帝丢掉奏章,抱着书案上的画捲髮呆,那头永乐宫里谢太后唐皇后和几个年岁较长的嫔妃看到来人被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太后抖着手接过了蒋韩蓉敬的茶,清香扑鼻的茶水落入嘴里怎么的都不是滋味儿。 她望向蒋韩蓉,蒋韩蓉便冲着她笑,她笑的时候眼尾略略上扬,水汪汪的眸子像是清泉碧波般招人眼,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个在后宫不可言说的女人。 如果不是年龄不对,她就差点儿以为站在面前的就是当初的褚贵妃褚兰了。 后宫嫔妃心思各异,就连唐皇后领着人到了凤梧宫都没一点儿心思提拨两句,等着蒋韩蓉随着太子走了,唐皇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以前瞧着只觉得眉梢眼角略有相似,今日一见怎的跟褚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211页 身边伺候的侍婢噤声屏息,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蒋韩蓉不想和太子睡,对着春江威逼利诱叫她想了法子将人迷晕,楚意跟个鬼似的飘悠到东宫的时候,她正把人往床上搬。 “我真是个好人,嘻嘻。”蒋韩蓉取了梳子刮弄着床前的流苏,笑容满面,“这颗好笋还是留给别人煲汤好了。” “没了蒋夫人压着,你这是要上天了。”春江冷笑,“不想和人睡进什么宫啊?出去当尼姑呗。” “我原本也是想去当个尼姑的,可惜啊佛祖不收我呢。”蒋韩蓉啧啧两声眨了眨眼睛,抽出剪刀咔嚓咔嚓将床上的流苏剪了个干净,没东西剪了便扯过自己的头髮剪了一刀,她摊开手,吹散了手心里的黑色碎发,碎发散开飘悠悠的到处都是,她双手捧着脸,神色陶醉,“真美真好看。” 春江:“……”神经病! 春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蹲下去掬一捧水洗洗脸清醒一下,指尖刚触到水面便顿住了,她站起身扒着画纸,打量着安静的房间,眯了眯眼睛,“……花月。” 楚意本就是来见她的,方才顾及着蒋韩蓉并未打算现身,现下春江毫不避讳蒋韩蓉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也就理了理衣袖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春江,好久不见。” “哼,确实很久没见了。”春江掀了掀唇。 她语气不大好,也算不得温和,楚意又要开口,正在给自己编辫子的蒋韩蓉扫了她们一眼,语气凉凉,“哟,春江花月齐活了。” 春江瞪着她,“没跟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蒋韩蓉哼哼两声没再理她,春江看向楚意,“我说你去哪儿了呢,原来一直在皇宫里待着。” 她说话还是阴阳怪气,但是比起原主记忆里的模样好了不少,楚意环肩靠在悬着珠帘旁边的架子上。 春江见她神色淡淡一派悠闲自若,心头微恼,“你来干什么?” “不是很明显吗?来看看你。”楚意答道。 春江:“看我?看我什么?看我的笑话?” 楚意似笑非笑,“你有什么笑话可看的?” “花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道貌岸然。”春江坐在地上,面色沉沉。 “是吗?”楚意从身后勾了一缕头髮绞着玩儿,“春江,你想出来吗?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春江眸子微动,“当然,怎么,你打算帮我破了封印?” 楚意睨了她一眼,“哦,那倒也不是,我只是客气地问上一句而已。” 春江:“呵呵。” 第111章 美人图(十) 春江的脾气是真算不得好, 以前最暴躁的那个时期, 一句稍不顺心的话就能惹得她在画里翻江倒海,现下倒是好了不少了, 哪怕见着她也最多沉了沉脸色,性子却是沉稳了下来。 “花月, 你关了我这么多年也够了吧?”春江冷声道。 楚意飘到画前, 抬着手摸了摸画面儿上的江水,笑着弯了弯唇角,“我也是为了你好啊。”她现在还不能脱离画身, 万一放她出来了又发疯一把火将春江花月图给烧了可怎生是好? “为我好?”春江怒瞪着眼, “我也为你好,你要不要也进来尝尝这滋味儿?” 楚意伸了个懒腰, 诧异地看向她,“那可不行,这都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我可没那个命消受。” 春江被她那理直气壮的话气的不想说话, 楚意也就不管她转头将目光落在了梳妆檯前的蒋韩蓉身上。 蒋韩蓉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已经编好了头髮,取了个玉簪斜插着,又开开心心地从柜子里倒腾了一件淡粉色的披风套在外面,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 “大晚上的太子妃兴致不错啊。”楚意悬立在空中, 绕着她转了一圈儿, 笑道。 蒋韩蓉冲着她灿烂一笑,“你觉得我这身儿好看吗?” 她一身淡粉,询问的时候还抬着双手叫她仔细瞧瞧, 楚意摸着下巴,“挺好的,太子妃你愣是将少女感十足的衣裙穿出了几分……嗯,阴森森的感觉。” 蒋韩蓉愣了一下,旋即笑嘻嘻地拉过她的双手,满脸认真道:“是吧,是这个感觉吧?这个气质是不是很配我?” 楚意闻言默了默,她从踏进东宫算起到现在差不多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躲在暗处也是有看见蒋韩蓉发神经的,面前这人精神不大正常是肯定的,但是……好好的蒋家大小姐也不至于受什么刺激搞的精神失常吧? 想到这儿楚意扭头怀疑地看向春江,难道是她把人搞成这样好方便控制? 春江触及到楚意的目光当即跳了起来,气道:“你看着我干什么?这女人就是个神经病,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楚意道:“你急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春江冷哼,“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这个蒋韩蓉不是原货,十岁的时候叫个疯子附了身,脑子不正常的很,和我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附身?楚意挑了挑眉,“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春江嗤笑,“据我观察应该是个不知道哪儿来的游魂野鬼,一点儿法术都不会,整天就晓得瞎折腾。”
第212页 “游魂野鬼?”春江的话完全出乎了楚意的意料,原主和蒋韩蓉没有过直接接触,对她的印象少的可怜,只晓得她很听春江的话,和靖德帝存在不正当关系,联合着春江搞的整个皇宫腥风血雨。 “对呀对呀,我是游魂野鬼……”蒋韩蓉表情诡异,“奉阎王爷的命,特意来拖人一起下地狱的。” 她望向楚意和春江二人,“你们要不要猜猜看那个人是谁?” 春江自然是不晓得,楚意脑子里灵光一闪,不大肯定地开口道:“皇帝?” 蒋韩蓉震惊地拍了拍手,“你比春江聪明多了,宋钦作画的时候肯定只给你画了脑子。” 春江拍了拍画,“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带我!” 还真是皇帝!楚意有些不大明白了,这是狗皇帝害死的谁回来报仇了?可究竟是谁呢?什么仇什么怨啊? 楚意脑子有些乱,回到北苑都没能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理清楚,直到傅容拉着她坐在榻上与她说了些皇宫少有人知的辛密,她才慢慢理出了头绪。 “你说什么?褚贵妃原是先帝第十三女!”楚意是真的被傅容的话惊呆了,“亲生的?” 傅容点头,“亲生的,褚贵妃原叫傅兰,生母是当年名动一时的歌舞女,被先帝瞧上带进了宫,生下褚贵妃后就去世了,褚贵妃由着宫人带到了五岁,后来叫当初还是妃子的谢太后接了手,再后来现在这个登基,给她换了姓,从公主摇身一变成了宫廷后妃。” “你们人类可真会玩儿。”楚意捂着头,就是上头的那群神仙也不敢这么干吶。 她长吁短嘆,傅容在一边褪了外袍,她虚看着他,勐然想起东宫里的蒋韩蓉,依稀记得凤梧宫的宫人说过,褚贵妃性子乖张,时不时就喜欢发疯,死的时候还莫名其妙捅了靖德帝一刀,这……她突然生出了一个不大好的猜想。 傅容准备休息了,“花月姐姐,你怎么了?” 楚意抿了抿唇,“没什么,只是想起点事儿。” 楚意一夜未眠,白天不好去东宫,她干脆修炼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长信殿见了蒋韩蓉一面,叫靖德帝再次想起了那些不好的记忆,心情极度暴躁,满腹怒火都发泄在了身为云妃之子的傅容和身为蒋韩蓉丈夫的太子傅熙身上。 据宫人说长信殿里训斥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得见。 晚上傅容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两道被奏摺划过的伤痕,楚意看了许久,确信无什么大事儿后才沉着脸又去了东宫。 东宫里太子被罚禁足,窝在书房抄写佛经修身养性,太子妃的院子里一片安静,主殿的灯火尚且亮着,里头的人还未歇息。 “你怎么又来了?”楚意穿墙而入的时候蒋韩蓉正在啃梨子,看到她还打了个嗝,显然晚上吃了不少。 楚意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理会旁边嚷嚷的厉害的春江,她微眯着眼,缓声道:“我该是叫你太子妃呢,还是该唤一声十三公主或是褚贵妃?” 蒋韩蓉含着梨,狠狠地一口咬下,嚼碎下咽后掀唇一笑,“都可以啊,反正没什么差别。” “褚贵妃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蒋韩蓉打了个呵欠,“我想干什么和你有丁点儿的关系吗?” 楚意唇角微扬,“当然,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对她和傅容来说,靖德帝还是快点儿下台的好,太子上位必不会亏待傅容的。 蒋韩蓉沉默半晌,突地哈哈大笑了两声,下一刻又勐地一收,面无表情道:“好啊,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不答应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画里的春江听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满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韩蓉口中发出嘁嘁的声音,丢了个梨儿进画里,道:“我们在推心置腹。” 楚意环肩轻笑,接道:“商谈大事儿,以你的智商应该会比较难理解,不过没事儿,反正和你没啥关系。” 春江咬着梨一脸冷漠,“呵。” “所以现在褚贵妃是不是该与我们好好说道说道了?”楚意寻了个地儿坐下,再次启声道。 蒋韩蓉摸了摸微散的髮髻,扯着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我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傅兰的母亲在当年是名噪一时的歌舞女,长的好不说,舞跳的好曲儿唱的更好,先帝见了一面便将其带回了宫,赏了个末等采女的份位。 皇宫里讲究个母凭子贵,子凭母贵。先帝不缺公主,她前头还立着十二个姐姐,十三公主实在是无关紧要,直到她被宫人照料着长到五岁,先帝才勐然想起这么个女儿,大概是有点儿愧疚,手一挥便将她记在了四妃之一的谢淑妃也就是现在的谢太后名下。 谢太后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说话轻声细语的,很是能安抚人心。她膝下只有一子,即是现在的靖德帝傅显。 傅显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教她识字看书带她骑马打猎,小的时候她真是喜欢极了他,那样好的兄长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可惜,这样好的兄长却害了她的心上人,困了她一生,折磨了她一辈子。 说什么爱,说什么喜欢,呸!真是噁心的叫人想吐。
第213页 “道貌岸然的说着深情,什么便宜都能叫他占尽了。”蒋韩蓉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匕首搭搁在床沿上,哧哧地锯起了木头,她面色阴沉如水,冷笑连连,“所有罪责却是落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凭什么啊?” 她情绪波动越来越大,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凭什么?凭什么?!我是她妹妹,我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妹妹!!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第112章 美人图(十一) 在很小的时候, 傅兰跟在老嬷嬷身边远望着四方宫墙上的碧蓝天空, 她想着,总有一天她会出去的, 长大了嫁人也好,自己走出去也好, 她总会彻底离开这个像牢笼一样的皇宫, 可是……她用了一辈子都没走出去。 傅兰生的像她母亲,是少有的美人儿,她跟她母亲一样有一双烟水朦胧的眼睛, 就像是三月扬州萦绕的水雾, 叫人心驰神往。 嬷嬷从小就跟她说,说十三公主生的真好, 尤其这双眼睛,只看人一眼便能叫心都醉了,她不懂,问为什么, 嬷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五岁那年被人送到宁安殿谢淑妃那儿,她忐忑又心慌。 从那天开始, 她有了母亲, 有了哥哥。 不是所有男人都像她父皇那样美色不入眼, 哪怕当初因为眼前一亮从歌舞坊带走了她的母亲,不过转眼也就把心思放在了南征北战上。 傅显不像父皇,一点儿也不像。 他道貌岸然, 虚伪的可怕。 蒋韩蓉眼眶泛红,握着匕首的手比比划划,“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都已经和褚隐定亲了。” 她喜欢的褚隐,她恨不得为君妇共一生的褚隐,在成亲前夕死了。 “死了!”蒋韩蓉颤抖着手紧紧地抓着雕花的床架,指甲抵着木头半弯着将要折断,她张了张嘴,“雪地里梅花落了一地,我就在想啊,那红艷艷的一片定是瞧错了眼,明明昨天他还偷偷叫人给我使信儿说城郊的梅花都开了,我们一起去看。” “是他做的,是他!”蒋韩蓉眼中冷意森森。 就在褚隐死后的第二天她就迫成为了傅显的女人,他推着她跌入了万丈深渊,穷极一生都爬不上来的万丈深渊。 她从傅兰变成褚兰,从十三公主变成褚贵妃,仿若牢笼的皇宫变成了她的地狱。 不会有人会去责怪皇帝,她才是‘罪魁祸首’,害了褚隐的是她,不知廉耻勾引兄长的是她,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谁叫她手无权柄,谁叫她不是皇帝呢。 “嘻嘻,我每天都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去死,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蒋韩蓉从床上下来,“最后干脆就每种死法都试一遍,可惜他不叫我出门,又使人十二时辰看着我,死来死去都没死成。” “本来也是要拖着他一起去死的,可惜每次都不能成功。”蒋韩蓉冷笑。 不过好在后宫女人的争斗从来都不会停止,那些人一起沖她动手的时候她还挺兴奋的,她自己是死不了了,但有人帮她啊,她们真是世间少有的大好人! 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也顶个诸葛亮呢,更何况皇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是人精。 时间太久,她都不记得到底是哪个好心人在临死前偷偷给她塞了一把匕首,刀刃锋利泛着寒光。 “死的时候太疼了,一刀捅过去错了位,叫他又活下去了。”蒋韩蓉惋惜地摇了摇头,撅了撅嘴,“我是死的都不安生。” 她笑着拉住楚意,“我啊,还想捅他,最好能捅个痛快,你帮我?” “你不怕连累蒋家?弒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蒋韩蓉歪了歪头,“所以说要你帮我呀。” ………………………… 太子被罚禁足没能在靖德帝面前露脸,狗皇帝所有的暴躁尽数倾泻在了傅容身上,好在傅容还没正式进入朝堂,要去南书院,每天最多只和靖德帝打一个照面,不然也不知道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楚意每次瞧见都恨不得立马掐死他,蒋韩蓉每天都躲在房间里磨刀,楚意给她带过去的好几把匕首,把把都叫她磨的锃光锃亮,锋利的很。 磨完了刀她便找了司衣司给她缝新衣服,还是大红色的,什么都不绣,等拿到手了又开始窝在房间里亲自动手往上头绣花样,她的针线活不说有多好却也能瞧的过去,只是动作稍慢了些。 蒋韩蓉铁了心要绣完衣服之后再行动,楚意便耐着性子等她,与此同时将这事儿毫不隐瞒地告知了傅容。 出乎意料傅容表现的很淡定,立在身后与她拢了拢长发,“花月姐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楚意见他淡定自若,一举一动都带着皇家的矜贵,转头笑道:“那可是你父皇,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傅容也冲着她笑,将从外头买的同心七宝钗插进她发中,看着镜中容颜淡淡开口,“有的。” “想说什么?” “禽兽。” 楚意抓住他的手腕儿,起身点了点他下巴,转而摸了摸髮髻上的钗环,表情一顿,“但愿你不会是个小禽兽。” 傅容推着她坐在榻上,将从宫外带回来的小吃拿了出来,微微一笑回道:“当然不会。”他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关系,男未婚女未嫁,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
第214页 靖德帝近些日子一直住在长信殿,因为精神不大好,哪怕睡觉都有人贴身候着,楚意再接到蒋韩蓉准备工作完毕的消息之后,费了两三天才钻了空子,半夜三更的时候引着人到了御花园旁边的桃玉轩。 桃玉轩里并没有人住,里头的宫人早叫蒋韩蓉借着太子妃协助六宫的职权调走了,靖德帝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只见四周白雾渐涌,内里灯烛乍然明亮。 他停住脚步反射性地就要往回走,迴转身时勐然发现来路不见踪影。 庭院里有人影突然出现,他厉声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楚意停落在铺向正门的石板上,旁边石几上摆置着几株开的正好的月季花,她摘了一朵,一片一片扯了下来,慢悠悠地往他身上扔,嗤笑道:“何必装弄,我本就是啊。” 月季花瓣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落在靖德帝身上,花瓣微凉顺着脸颊滑落肩头,他沉着脸,“是哪宫宫人,叫什么名字?”他到现在也只以为是后宫女人为了争宠使的手段,并未往旁的想。 “宫人?”楚意笑出声,这靖德帝眼瞎啊,“你那后宫有我这么漂亮的宫人?眼睛瞎了吧。” 她语带嘲讽不屑,靖德帝怒容渐显,“放肆!” 楚意撇了撇嘴,她现在的身份是画灵,面前这个男人好歹当了十来年的皇帝,身上真龙之气不少,她真要动手必会遭到反噬,虽然很想揍他,但顾及此到底还是忍住了,冷哼道:“行了,在这里少摆你的皇帝谱,仙神妖魔可不会买你的帐。” 说着她闪身到了一边,唇角微动,“现在该是主角出场的时候了,你还不出来?” 在屋里头的蒋韩蓉听到她的话,理了理裙摆,欢快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的还是入主东宫第二天去长信殿的时候穿的那一声儿,雕绣醉芍药的大红色宫装。 裙摆拖拽在地上一步步走来,不说话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此处只有除了楚意和靖德帝他们三人外再没了旁的人,蒋韩蓉本就打算今天晚上搞事,行为神态上也就没有多做遮掩。 靖德帝一时看痴了,不由自主地上前几步,轻声道:“褚兰……” 蒋韩蓉没理他,反倒是看向楚意,“你确定不会叫人知道?” “放心吧,一点儿小术法而已,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蒋韩蓉点了点头,楚意则是说完后一个闪身隐入了暗处。 此时靖德帝又往前了些,他神情恍惚的厉害,尤其是蒋韩蓉对着他露出一个嫌恶的笑容之后。 这种笑太熟悉了,靖德帝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又唤了一声,“褚兰,是你吗?” 蒋韩蓉缓步走近,阴沉道:“你说呢,你说是不是我?” 这种语气也太熟悉了,所有的地方都像极了她,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呢? 靖德帝,“我是在做梦?”是了,他肯定是在做梦,褚兰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十几年啊,已经化作尘土了。 而且这四周白雾缭绕的,确实像是身在梦境之中。 “你就当自己是在做梦好了。”蒋韩蓉双手拽着他的前襟,嘴角扯出阴森的笑意。 “傅显啊傅显,你以往不是常常在我耳边念叨着什么情深什么无悔吗?我的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一起下来呢?” 靖德帝勐地将人搂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我想过下去陪你的,可是……” “谁又稀罕你陪着呢?”蒋韩蓉掏出最近磨得最锋利的那把匕首,趁着靖德帝抱着她,又快又狠,自侧腰而入锋利刀身全部没入。 剧痛从侧腰传来,靖德帝僵着身子不敢动弹,僵硬的移手在侧腰匕首,现在这种感觉就跟十几年前他立在褚兰床前的感觉一样,整个人疼的厉害。 “你……褚兰……” 褚兰绽放出灿烂笑容,双手使劲儿把人推倒在地上,指尖在那一排被她磨得发亮发寒的匕首跳跃着,她跪在他身边,笑意又散了去,又随便选了一把匕首,双目望着远方,一刀便下去了。 “疼吧?褚隐也疼,我也很疼的。” 楚意很少见到这么兇残血腥的画面,转了目光望着阴云蔽月的夜空,心中嘆气。 第113章 美人图(十二) 靖德帝身上到底有多少刀楚意没数, 只那一眼看过去血肉模煳, 也分辨不出来。 他死不瞑目,视线紧紧地锁在身边的蒋韩蓉身上, 蒋韩蓉跪坐在旁边,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目光放空, 内里瞧不见一丝一点的情绪,好半晌才扭头冲着打暗处出来的楚意露出笑意来。 她面上也惹了血污,慢腾腾地到井边转着辘轳打了半桶水将脸和手都洗了个干净。 “我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蒋韩蓉脱了身上宫装, 只余下白色的亵衣, “嘻嘻,他肯定死透了。” 楚意捡起她扔在地上的大红色宫装, 启声道:“心里痛快了才好呢。” 蒋韩蓉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躺倒,凝视着上方夜空,“花月,你有喜欢的人吗?” 楚意抱着衣服坐在她旁边, 回道:“应该是没有的。”神树树灵的心是蓄不住七情六慾的,爱恨会短暂停留,却终将会逝去, 由不得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第215页 蒋韩蓉咦了声, “应该没有?”她伸手抓住她的袖摆,眸子里缭绕着浅笑,“那有人喜欢你吗?” 她话题转的太快, 楚意一时怔愣,迟疑回道:“不知道。”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大清楚碧石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真真假假已然有些分不大清了。分不清便分不清吧,左右于她而言,万事顺其自然就好了,是真是假其实没什么大的差别。 蒋韩蓉低低地笑了两声,喃喃道:“在这个世上遇见一个爱你的恰好又是你爱的人,真是太不容易了。”她伸出手虚抓了两下,也不知道在抓什么,“我想褚隐了。” 其实这么多年,她早就不大记得褚隐长什么样子了,只恍惚中脑子里有一个影子,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立在南书院门外,一转头冲着躲在后头的她灿烂一笑。 “城郊的梅花开了吗?” 楚意握住她的手,如今初秋刚过,离寒冬尚早,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开了,我们一起去看。” 蒋韩蓉痴痴笑个不停,“真好。” 夜空中阴云不散难见星月,四周凉风寂寂,两人沉默地坐了会儿,蒋韩蓉闭上眼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楚意应了声好,抬手附在她额头上,体内灵力翻涌。 属于傅兰的魂魄被灵力所逼从蒋韩蓉的体内移出,楚意从屋里取了那件她在东宫亲自绣样的衣裙,抬手点火烧给了她。 红裙繁复,像极了出嫁新娘的喜服,她立在空中拜谢,不过须臾便没了踪影。 凉风捲起地上残花,楚意缓声道:“缘续来生,万望安好。” 傅兰离开,楚意便开始收拾残局,她将庭院里收拾了一番,确信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将沾血的衣袍毁尸灭迹,抱着昏迷不醒的蒋韩蓉回了东宫。 春江见着她,转看了眼床上的人,“她走了?” 楚意点头,“走了,现在这个是真正的蒋家大小姐。”她四处检查了一番,“我走了,你看着她点。” 春江哦了一声,楚意走时带起风,弄的灯架上的烛火摇曳。她坐在江边,凝视着蒋韩蓉出神,嘆了口气,“想到那疯子走了还真有些不习惯。” 楚意飞速回了北苑,傅容也已经收拾好了,等她一现身便径直去往东宫找了太子。 楚意伸了个懒腰,想着现在还早便没回画里,躺在傅容床上浅眠,画中地方狭窄,哪里比的上这宽床软枕舒服。 明明晚上阴云密布,第二日出奇的竟是个大晴天,日头瞧着极勐但温度不高,傅容一晚都没回来,楚意扒在窗前想着这烦闷的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 靖德帝一整晚不见踪影,长信殿宫人焦急如焚,于辰时三刻巡逻侍卫路过桃玉轩闻有血腥,冲进去发现了惨死庭院的靖德帝。 唐皇后和谢太后匆匆赶来,暗红血渍直击眼球,谢太后摇摇欲坠,头昏眼花,道:“是谁?究竟是谁!” 唐皇后扶着她打量院中,在视线触及地上散乱的匕首时目光一顿,她又惊觉此处乃是桃玉轩,脑子里止不住地乱想,在谢太后低泣的时候低声道:“母后,咱们还是回去吧。” 唐皇后将谢太后送回了永乐宫,才领着宫人去了太子那儿,太子正忙着去往朝政殿,她叫住他,神色复杂,“皇儿,你说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 太子向来不信这些,“母后是伤心的煳涂了?” 伤心的煳涂了?唐皇后暗自冷笑,她有什么好伤心的?那男人死了不正和她意吗,他合该去死的。 太子去处理事情了,唐皇后站在东宫院墙下看着自己的手,扯着嘴角泛起冷笑,当初她偷偷塞给了褚兰一把刀,褚兰是动手了,可惜她没能一刀将那人捅死了去,她真是可惜好久的。 “也许这个世上真有鬼神也说不一定呢,看,遭报应了吧。” 皇帝驾崩,举朝皆惊,人心惶惶。 谢太后伤心过度卧病在床,唐皇后坐镇后宫,太子抚慰朝堂,哪怕君主突然离世,却也没有对朝政之事造成太大的异动。 靖德帝惨死明显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太子一边处理朝事一边派人查探真兇,但查探进程举步维艰,时间一长拖的太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太子素有仁义,登基后对诸位兄弟都相当大方,尤其是和他一向交好的傅容,被封了景王接手户部,择日出宫建府。 在傅容搬出皇宫的前一天晚上楚意去了趟凤梧宫,唐皇后在傅熙登基不久后就搬进了永乐宫旁边的福寿宫,凤梧宫则成了新任皇后蒋韩蓉的起居之所。 因为傅兰附身,蒋韩蓉的记忆出现了断层,无论怎么回想她的脑子里始终有很长一段空白记忆,不过好在有蒋家严苛的教育打底,又有忠心耿耿的彩玉在身边伺候着,再加上傅熙对她也多有爱护,在后宫生活也没出什么太大的乱子。 蒋韩蓉从东宫搬走的时候彩玉将春江也带了去,悬挂在寝殿长榻后头的墙壁上。 “在看什么?”楚意从外头进来就见春江怔怔地看着摇晃的珠帘出神。 “没看什么。”春江兴致乏乏,“你怎么又来了?” 楚意压低声音答道:“你是想待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宫去?” 春江犹豫了会儿,“还是跟你一起吧。”
第216页 对于她的回答楚意略有诧异,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留下呢。” “我干什么要留下?”春江没好气地反问道。 楚意对着层层床幔后头的人影抬了抬下巴,“她不是遥遥的转世?你难道就没打算过要折腾她?” 春江被噎了一下,刚开始她还真有这个打算,不过后来想想又放弃了,她不欲多说,翻了个白眼,“要你管!” 楚意挑了挑眉,“哟,这脾气可真大,惹不起惹不起,我还是先走好了。” 她转了身作势就要离开,春江气的跳脚,“花月!” …………………… 这日是个大好晴天,傅容总算是带着上头拨下来的人手搬进了修葺完毕的景王府。他亲爹不疼亲娘不爱,哪怕年岁已经够了,也仍没有定下亲事,府中没有主事的女主人,他便叫大宫女莹草一手接了府中大小事务。 傅容闲的在卧房里和楚意下棋,他单手支颐,指尖夹着黑子落放在棋盘上,连连瞥向和花月图挂在一起的春江图,“我把她移到别的屋子去吧。”平白多了个外人,真是碍事又碍眼的很。 楚意尚未开口,春江就扒着画大声嚷嚷,“不行,那我不得闷死?” 傅容拧了拧眉,撇嘴道:“花月姐姐……” 楚意正琢磨着棋局,哎呀一声将棋子丢回棋篓里,丢了颗花生米在嘴里,“这是你的家,自然是你做主的。” “花月……” 傅容目光凉凉,“再吵吵,把你挂茅房去。” “你!”春江气的差点儿把地上的草都给拔了,楚意又吃了几颗花生米,笑道:“你可别气,有句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春江,“呵呵。” “皇后发觉你不见了,正叫人找呢,你要是想回去,我立马送你一程。” 春江闻言瞬间噤声了,她才不想回皇宫去呢,在这外头烦闷了好歹能干嚎两声,那里面喘气儿都得放低声音。 春江安静下来,傅容直接取了画出去给了莹草,叫她寻个空房间把画挂起来,莹草领命退下了,傅容又回到屋里,捻了棋子放下,笑道:“花月姐姐输了。” 楚意看了棋盘,“要再来一局?” 傅容也想和她待在一起,可接下来还有事,只得摇头,“一会儿三皇兄家有宴,我得过去。” “那行吧,我自己跟自己下。” 傅容按住她收捡棋子的手,“花月姐姐如果无聊可以出去走走的。” 楚意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有事就快些去吧。” 傅容走后楚意又下了一盘,确实无聊便避过王府中的下人转了出去,原主的模样和身上的服饰实在扎眼,楚意买了个幂篱戴上,在街上走走停停瞎晃荡,有不长眼的凑上来动手动脚,楚意笑着让人摔了个狗吃屎,在旁边的小摊上挑了根淡青色的髮带,正打算去郊外的寒山道观瞧瞧,转眼抬眸竟是看见了从珍宝阁出来的傅容。 他穿着一身玄色绣祥云的长袍,手上拿着东西往马车上去,马车行驶的方向是三皇子府,楚意想起他说的晚宴,料想是取的什么贺礼。 楚意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往寒山道观飞身而去。 春江花月在寒山道观而生,这个地方于她们而言有着极为珍贵的记忆。 寒山道观的观主早换了几代,根本没有人认得她,她转去了百年前宋钦住的房间。寒山道观因宋钦而出名,他的房间一直留着,里头很多东西尚保留完好,好些画作都还悬挂在墙上。 她走到床脚边,按下了墙上的暗格开关,取出了一个镂空的檀木盒子,里头放着一块雕花玉佩。 楚意将玉佩对着光瞧了瞧,这玩意儿正是春江画上封印的关键。 楚意带着玉佩回到景王府,躺在榻上想事儿。春江现在性子不定,暂时还是不能放她出来,且再瞧瞧吧,待她什么时候真的彻底放下心头的杀念,她再帮她解了封印。 毕竟,原主心里头对她还是有几分惦念的,到底是与她同根生伴百年的人。 楚意想着想着渐来了睡意,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煳煳间闻到一阵酒气,她掀开微重的眼皮,被面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了。 “哪里来的酒鬼?”她手抵着他的额头将人往外推了推,傅容握住她的手腕儿压在边上,脑袋缓缓低下,额头碰着额头。 他唿吸间尽是酒气,楚意皱着眉,“傅容。” 傅容听见她叫他,乖乖地应了声,相碰着的额头蹭了蹭,“花月姐姐……” “你离远些,信不信我把你踹地上?” 傅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瞪着眼瞅她,黑漆漆的眸子因喝多了酒泛着水雾,面上也略带了些粉意。 楚意越看越觉得不对,尤其是在盯着他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头更是一个咯噔,以前还不觉得,长大了倒是瞧出来了,她伸出放在腰际没被摁住的手捏住他下巴,无语道:“怎么又是你呢?”阴魂不散的,到哪儿都能碰见他,这是孽还是缘? 傅容满面茫然,撑着的力道一松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
第217页 他费力地从她脖颈里抬起头,喉结上下滑动,“花月姐姐,我、我……” 他说了半天也没利索地把后面的话讲出来,楚意打了个呵欠,强忍住把人丢出去的冲动,没好气道:“你什么呀你?” 傅容似乎被她相当沖的语气唬了一跳,睁着迷濛的眼睛,委屈的都快要掉眼泪了,“花月姐姐为什么要凶我?” 楚意一脸冷漠,“呵……” 傅容大概是真的醉的厉害,双手捧着她的脸往中间挤了挤,鼓着腮帮子认真道:“花月姐姐不许凶我。” 楚意一巴掌拍在他肩头上,“死小子,你到底想干嘛?” “想、想……”傅容咧着嘴笑出声,下头的话还没说出来,脑袋便先一步埋了下去,唇瓣相触,总有种软软甜甜的感觉。 楚意眉头一拧翻身将迷煳不清的他摁在榻上,拍了拍手准备回画里去,刚下了榻,惊然发现墙上的画儿不在了。 王府里的下人没胆子动里屋的东西,更何况她不在画上,那上头也就一轮圆月和几株牡丹花,拿走也没什么用处。楚意抓着傅容的衣襟将人从榻上拎到了床上,眯了眯眼,“说,画呢?” 傅容呆呆地看着她,突地垮了脸,泫然若泣,哽咽道:“我做错了什么,花月姐姐又凶我。” 楚意,“……”很好,不用看那双眼睛也知道是那个脑子有坑的奇葩祸害了。 第114章 美人图(完) 傅容抓着她的手, 躺在床上头半偏着, 楚意心情相当复杂。 她进入碧石世界的初衷是摆脱乌暄山巅千百年来的一成不变,这些所谓的任务于她而言不过是生命长河里仅起的那么一点儿波澜, 终将淹没。 每个世界都是不同的人生,身份不同容貌不同, 唯一的相似点大概就是内里的灵魂是她了。 而现在她突然发现每个世界的结婚对象也是同一个, 这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享受每一段人生,在不违背原主意愿的情况随心所欲,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 包括伴侣包括婚姻, 喜欢就是喜欢,尽管她的喜欢从来都不会长久, 但不可否认确实喜欢过,哪怕现在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儿心里头根本起不了波澜。 楚意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心口,一如想像之中的平静。 她撇了撇嘴, 情感的流逝实在非她所愿,没办法,天生的蓄不住七情攒不住六欲。 哪怕是她的至交好友悯姜和魔后, 隔些时候不和她联繫的话友情也会出问题, 所以一般来说她们每年都会聚好几次。 傅容还拉着她叫花月姐姐, 楚意回过神来,他的眼睛好像碧水长河里碎落了星辰,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附手在他眼角, 微拧着眉,“你也是来碧石做任务的?”她刚问出口又觉的不大可能,这么多个世界她也算是挺了解他的,不大像。 “你叫什么名字?”楚意捏着他的脸,凑近低声问道。 傅容环住她的肩,傻笑着回道:“傅、傅容……” “还有其他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傅容抿了抿唇,不解地看着她,“傅容。” 这是自己也不记得?楚意陡然升起了一丝好奇,她一直都知道是同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却不得而知。 究竟是谁呢? 她是个懒人,心大的很也没什么好奇心,万事都喜欢顺其自然,现在她倒是升起了那么点兴趣,怎么就那么巧总是能碰见他呢? 楚意伸开手,朝着掌心轻吹了一口气,缀着星光点点的花朵缓缓绽放,她捻着琉璃花放到傅容唇边,“吃了。” 傅容乖乖把花吃了下去,他皱着眉头,“苦的……” “不可能。”琉璃花味清甜,她平日无聊的时候最喜欢往嘴里塞,怎么可能是苦的? 傅容紧盯着她的面容,勐然将人拉下来倒在自己身上,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房间里的灯烛已经烧到了底部,烛光斜放将暗将明,他松开手环着她的腰把人扣在怀里,气息有些不稳却一脸无害,“是苦的,花月姐姐才是甜的。” 他眼睑半垂着,长睫轻颤投落一片阴影,薄唇轻抿着,神色温和。 楚意看着这个样子的他,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手指轻拽着袖口,应该不会吧…… ……………………………… 清晨的阳光有些晃眼,外头的莹草轻叩房门,傅容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眼,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的厉害,他想要伸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花月姐姐……” 楚意坐在他腰边,目光凉凉地看向他,“小禽兽,清醒过来了吗?” 傅容愣了一下,这时也大概想起昨晚的事儿了,他抿着唇不说话,楚意将人拎坐起来,“画呢?” 傅容转向墙壁,默默垂了头,好一会儿才冲着她露出笑,“不知道。” “哦,难不成它还自己飞了?” “有可能。” 楚意抡起巴掌在他手臂上狠狠拍了下去,“行了,拿出来吧。” 傅容很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
第218页 “那我住哪儿?” “花月姐姐可以暂时住在我的心里。”傅容抓住她的手拉过人来抱住,认真道:“我的心不大不小,住下你刚刚好。” 楚意:“……呵呵。” 她似乎没有过多的抗拒,傅容便胆子大了些,亲昵地直往她跟前凑。楚意脸都黑了,“离我远点儿,一身臭味儿。” “莹草。”傅容抬着袖子闻了闻,果然有味道,连忙唤了莹草备水准备沐浴。画不在,楚意没处躲,便大大方方地坐在榻边剥橘子。 莹草领着人进来,惊的差点儿把手上洗漱用品都丢了出去,“殿下,这位是?” 傅容正在脱身上的玄色外袍,他将袍子丢挂在架子上,俊朗的眉眼间俱是笑意,“王妃。” 莹草睁大了眼,王妃? “傅容!”楚意丢了一瓣橘子砸他脑门儿上,“说什么呢!” 傅容捂着额头,“花月姐姐你又凶我!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还躺在一张床上都睡了,不是王妃是什么?” 楚意撑着头,啧啧两声,“养大了一匹狼。” 傅容挤在她身边,手指勾扯着衣角,“是呢,他日日都想着吃了你。” 楚意:“……”没看出来这傢伙说话一套一套的。 转变关系傅容求之不得,对于楚意来说也没什么不自在,尤其是在知道这傢伙就是她前几个世界的结婚对象之后,来过一次两次三四次难不成还会怕后头的五次六次七八次?笑话。 亲手养大的又怎么了,权当做是童养夫好了。她这个人没什么其他的优点,只一个不瞎操心,万事顺其自然就好了嘛,既然上天抛了线,那就珍惜这段缘呗。 傅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黏着她,只不过更喜欢动手动脚,亲亲抱抱是常有的事。 楚意是个黑户,傅容便找人给她另外安排了个身份,又未免夜长梦多,在身份一确定下来就进宫请旨去了。 正好长信殿里傅熙在考虑给他赐婚的事儿,听他说明来意不由一笑,指着书页上唐太后和太皇太后那边拟出来的人选,道:“既然你自己有中意的人,那这些便罢了,日子是你自己过的,朕这个做皇兄的就不瞎掺和了。” 傅容作揖道谢,端着赐婚圣旨回了府去。 府中楚意揣着从寒山道观取回来的玉佩去了春江那儿。按照傅容的吩咐春江被挂在一间空屋子里,她过去的时候,春江正无聊地自说自话。 “花月?你可算是来了。”春江有气无力,“这日子可真是无聊透了。” 楚意笑道:“想出来吗?” 春江闷着声儿回道:“想啊。” “那就出来吧,也差不多了。”说着楚意取出玉佩帮她解开了封印。 春江迫不及待地从画里飘了出来,先是在屋子里激动地转了两圈,后又到了院子外面四处乱盪悠,最后干脆穿过院墙跑没了影子。 楚意追出去也没瞧见人,倒是和从皇宫里回来的傅容撞了个正着。 傅容对着她亮了亮手中圣旨,笑着叫声了王妃。 楚意斜睨着他,“叫姐姐。” 他郑重地把圣旨放到她手里,唇角微动,“花月姐姐。” 婚期定在来年三月初春时候,春江知道她要成亲兴奋的不得了,日日都要到她面前口是心非地埋汰,楚意由着说,每天吃喝玩乐万事不愁。 成亲那天是春江给她绾的发,她给她戴上凤冠,盖上盖头作为娘家人送她出门。 春江倚在房门,久望着眼前红绸红字,一个人慢悠悠地出了门。 改朝换代,宋家早就没落了,宋家的陵园里杂草丛生,没人顾得及来清理,她蹲在前不久刚刚修整的陵墓前抬手轻抚着碑上的宋钦二字,边角上的桃花开了,因风残落了不少花瓣,她折了开的最盛的一枝斜竖在碑前,直到深夜才归去。 新婚第二天便要进宫拜见,长信殿里傅熙搁下毛笔笑道,“总觉得七弟妹面善的紧。” 楚意回道:“自小生在江南,哪能窥见天颜?” 傅熙摆了摆手,又与傅容说了些话才放了两人离开,他合上奏摺,托着下巴喃喃道:“朕真觉得在哪儿见过。” “在北苑的时候皇兄见过画。”傅容握着她的手,“他记性一向好的很,很多东西都是过目不忘。” 楚意点了点自己的脸,“难道不是我貌美如花,叫人见之不忘。” 傅容严肃点头,“花月姐姐说的是。” 婚后的日子楚意照样闲的发慌,唐太后不是傅容亲娘一般不管景王府伸手,太皇太后精神不佳更是没那个力气,至于傅熙对兄弟一直宽和,景王府基本上没什么可愁的事儿。 春去冬来岁月飞逝,春江除了每天定时去宋钦墓前祭拜外,开始了日行善事为当年偏激所做的事赎罪积德,算下来待在王府的时间倒是不怎么多。 这天一大早她刚从外地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就叫王府小郡主逮了个正着。 穿着浅粉色襦裙的小姑娘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晃啊晃,摇啊摇,瘪着嘴道:“春江姑姑,娘亲为什么总是突然不见人呢?”
第219页 楚意和春江都还没能彻底脱离画身,虽然限制已经弱的厉害,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须得回画里转一趟,春江当然不会把这事儿跟小郡主说,她睏倦地半躺在榻上,把锅往外甩,“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直接问你娘亲不就好了?” 小郡主见春江累的不行,也就不缠着她了,带着人杀进了正院,结果亲娘没见着,只看见一脸阴沉沉坐在榻边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她亲爹。 小郡主左看右看,“爹,娘亲呢?” 傅容啪的一声落下白子,黑着脸不说话。 “娘亲又不见了?”小郡主噘着嘴有些生气,爬上榻扒在傅容背上,“爹,你又把娘亲藏哪里去了?” 傅容又落下一子,“我没藏。” 小郡主不信,“那为什么每次晚上和你在一起,第二天早上就见不到娘亲人呢?” 傅容咬了咬牙,“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每次亲亲抱抱反应来了,衣服扒到一半人不见了,半晚上苦逼地爬起来沖冷水,他简直想吐血好不好? 小郡主捏了捏他的脸,“肯定是娘亲不喜欢你了。” 傅容将小郡主抱在怀里,戳了戳她脑袋的花苞,凝望着墙上的画,半弯着唇道:“胡说,你娘亲最喜欢我的。” 第115章 公主(一) 前些日子楚意叫青雀去找了些仙花仙草的种子播撒在乌暄山巅, 这次回来总算是多添了些新鲜物, 她摘了两朵花别在髮髻上,一个转身又飞回到了琉璃树枝上。 “知不知道蓬莱公主那边怎么样了?”楚意对着青雀问道。 青雀正在枝头梳理羽毛, “最近蓬莱和青丘好像都挺热闹,寻九如今掌管蓬莱, 上头又有神帝陛下撑腰, 和青丘闹的正厉害呢。” “闹什么?” “青丘的小狐狸呗。”青雀老成地摆了摆头,“小狐狸玩儿脱了,怂恿着那位驸马, 啊不对, 是前驸马和蓬莱的大公主打起了蓬莱仙山的主意,被寻九捉了个正着, 拎着人往青丘找事儿去了。” “是吗?” “寻九给青丘使了话,要么割地赔款,要么给小狐狸收尸。”青雀说着打听来的消息小声嘀咕道:“她狮子大开口,狐王和狐后到现在都下不了决定, 两方对峙,各界都在看戏,说不定要打起来呢。不过真要打起来, 青丘那边肯定占不了便宜。”寻九是出了名的法宝多战斗力强, 她可是能在悯姜神女手下过上百招的女人! “肯定打不起来的。”楚意晃着腿。 “我还以为寻九捉到了小狐狸肯定会使劲儿磋磨她呢, 没想到居然是拿到青丘去换地换钱。”青雀道。 “你以为人家能从不起眼遭排挤的小公主成为把控蓬莱仙山的主人就那么点儿眼界?”楚意吃了一朵琉璃花,“而且吧,小狐狸自己会作死的很, 寻九只需要在后面推波助澜,小狐狸早晚会栽的,哪里须得亲自动手。” 楚意从上头招了一朵白云,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闭着眼眯了一会还是缓缓开口道,“青雀,去叫神帝过来。” 青雀,“神帝陛下说不定又在闭关呢。” 楚意淡淡道:“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青雀扑腾着翅膀离开,楚意在软绵绵的云朵睡觉,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容珉已经立在琉璃树下了。楚意趴在云上,下巴搁在交叠的双臂上,盯着他瞧了许久才驱着云朵停在他面前。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容珉没说话,楚意收回手看着掌心,“真的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容珉不解地看向她,楚意扯了扯嘴角,“算了,也没什么。” 楚意目送着他离开乌暄山巅,盯着手心瞧了半晌,瘫在白云上长嘆一声,“青雀,我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青雀:“什么?” 她视线放空,“跟你说你也不懂。” 青雀:“……”那你叫我干啥? ………………………………………… 八月天太阳正勐,仪华长公主府正屋外头的庭院里站满了人。 顶着烈日,分立两侧的华服男子们擦着额上汗水交头接耳,时不时抬头往上偷瞄两眼。 台阶上头座椅两旁摆置着冰盆,侍女执扇轻拨着冷气,坐着的女子身穿双层交襟锦绣长裙也丝毫不见热,她撑着头闲闲地打量着下方各有特色的美男子,面上分不清是喜是怒。 “长公主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这都站了半个时辰了。” “这天儿太热了。” “长公主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候立在边上的长公主府管事大吼了一声安静,霎时鸦雀无声。婢女玉芽呈上手中名册,轻声道:“殿下,近几日府中新进的面首都在这儿了,您过目。” 楚意端起翡翠碗抿了一口里头的冰镇酸梅汤,接过名册一页一页翻阅。上头好些人的名字原主都没什么印象,楚意翻到最后,指尖轻点着末尾的名字,“阮风。” 立在右边一排最末的男子闻言一愣,举步出来拱手作揖,“阮风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第220页 阮风着了一身浅青色的长袍,眉目清朗,神色淡淡,一番做态连着容貌,和一个月前刚刚和长公主和离的前驸马周继言颇有几分相似。 “这模样生的真是好。”楚意将名册丢给玉芽,矜傲地抬了抬下巴。 阮风低眉垂目,端的是宠辱不惊,“长公主谬赞了。” 楚意挑了挑眉扬起唇角,“你看见你这张脸本宫就不由想起周继言……” 她拖长了尾音,“心里莫名就觉得噁心。” 她的话叫阮风眉头一皱,噁心?不是说仪华长公主对前驸马念念不忘吗? 楚意看着他装模作样,冷笑道:“玉芽,什么人都收进来,你是把本宫的长公主府当做善堂了?” 玉芽连忙请罪,“是奴婢失察,殿下恕罪。” “这人是谁送进来的?”楚意问道。 玉芽回道:“是九王爷送过来的。” “哦?是吗,九皇叔还真是照看本宫这个侄女呢。”楚意挥了挥手,“既然阮风是九皇叔送过来的,就给他几分面子留下了,左右多一个使唤的人本宫也养得起。” 阮风表情微变,楚意又继续开口道:“本宫府上的下人也比旁人来的尊贵的,九皇叔一番好意,这阮风就随府上人使唤了。” 玉芽和管事应诺,阮风瞬间变了脸,好在他一直低埋着头才没叫周围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楚意轻晃着翡翠碗中的酸梅汤,颇有兴致地欣赏着下面烈日中相当狼狈的各色美男子,无论是体型还是容貌,质量都还是挺不错的,各种类型的都不缺。 “来了我长公主府就是我赵仪华的人,乖乖听话,少不了你们的吃喝,但若是藏着别的心思,合该叫你们知道本宫这些年手上沾了多少血。”楚意啪的将碗放下,站起身俯视着下方诸人,她语气不咸不淡,音调平缓,却愣是叫下头的人精神紧绷。 诸人齐声道诺,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便散了吧。” 她率先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顿住,“这阮风就暂时送去浣衣房,宋管事可得将他瞧好了。” 宋管事毕恭毕敬应着声儿送她离开,待到脚步声远去了方才直起腰瞥向阮风,这模样确实生的像前驸马。 不只是下面的人就是宋管事也有些奇怪,前驸马周继言一月前执意要和离,长公主虽然签下了和离书,但心头对那人还是有些惦念的,前几日放言广招面首也不过是一时之气。 按理说这阮风和前驸马长相相似,长公主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将人当下人使唤啊,真是奇了个怪。 “宋管事……”阮风心里头烦躁的很,偏偏面上还不敢表露丝毫,只得端着一脸平静淡定开口,“长公主她……” 不止在长公主府就是在朝堂上长公主也颇有权柄,宋管事自长公主府挂上牌匾开始就在这儿了,听到阮风开口一个眼刀扫过去,“闭嘴,跟着我走。” 阮风心里急的很,可又无可奈何,在其他面首或嘲笑或好奇的目光下被宋管事领着去了浣衣房。 尚未走进院子便听到哗啦啦的水声,里头约莫有七八个人,除了两个年岁较长的嬷嬷外其余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婢女,正撩着袖子顶着太阳搓衣服。 地上到处都是水,阮风一进来脚上的鞋袜便浸湿了大半。 宋管事将人指给浣衣房的嬷嬷,“这是上头指下来的,可不能叫他偷懒。” 那嬷嬷手里握着黄荆条子,笑道:“你放心,这浣衣房就没有能清闲的。” 宋管事把阮风丢下就拍拍屁股走了,那嬷嬷走到阮风跟前,粗声粗气道:“这身儿衣服换了,洗完了那头刚送来的衣服才准吃饭。” 阮风顺着黄荆条指的方向一看,脸黑的堪比锅底,嬷嬷啐了一口,一条子甩过去,“愣着干什么?还不干活儿!” 夏日本就穿的薄,黄荆条子狠狠地打在腿上,疼的他眼角都抽了抽,压抑着满腔愤怒埋首干活。 “殿下叫那阮风去浣衣房,九王爷知道了怕是心头不爽快。”玉芽接了侍婢手中的扇子说道。 楚意坐在书案旁,蘸了墨汁的毛笔点落在宣纸上,“不爽快便不爽快吧,本宫还得瞧他的脸色行事?他有那个资本吗?” 玉芽想想也是,不再提这茬,专心打扇。 楚意写了几个字,突然启声道:“听人说这几日周继言和玉春楼的新任头牌莲漪走的很近啊。” 玉芽身为原主的得力下属,该了解该探查的,她都一样不落,这事儿自然也是知道的,恭声回道:“确有此事,确切地说他们二人在两个月前便有交集。”那个时候周继言尚未和他们长公主和离。 楚意提笔写下‘莲漪’两个大字,眸中噙着笑,“周继言堂而皇之地邀约青楼名妓,他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玉芽回道:“据奴婢查探,前驸马很欣赏莲漪的才华,两人总是一处吟诗作对,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过于亲密暧昧的举动。” 楚意搁下毛笔,嗤笑一声,“很快就会有了。”她掀开珠帘坐到榻上,“不过和本宫没什么关系,反正已经和离了,他和莲漪甜甜蜜蜜也好,和别的人恩恩爱爱也罢,不必理会。”
第221页 她指尖轻抚着杯沿,“不过……那个叫莲漪的,你却是要吩咐人给我看好了。” 第116章 公主(二) 外头热得很, 楚意整个下午都待在房间里, 原主虽然是个公主,却也掺手朝政, 她倒也不得闲。 落日黄昏,有人来禀九王爷上门了。 楚意放下手中拿着的书, 挑了挑眉, “他消息灵通的是不是有点儿过头了?”中午才把阮风丢进浣衣房,向来不往她长公主府的九王爷下午就巴巴地上门来,“玉芽, 这府里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玉芽面容一肃, “奴婢知道了。” “仪华近来可好?”九王爷赵重原见她举步入内连忙放下手中茶盏笑着寒暄。 楚意坐到主位,不耐与他拐弯抹角, “无事不登三宝殿,九皇叔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赵重原面有犹豫,捏着袖口很是纠结,楚意借着饮茶扯了扯嘴角, 这点儿事儿都要犹犹豫豫,以小见大,果真是个优柔寡断的。 “这……本王、本王……” 楚意轻咳了一声, “九皇叔可是为那阮风而来?” 赵重原尴尬一笑, “是, 阮风乃是本王故交好友之弟,公主府规矩繁多,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 “既然放心不下九皇叔还将人送过来, 这又是何故?” “仪华有所不知。”赵重原已然镇静了下来,徐徐道:“阮风心悦你久矣,听闻你广招面首,铁了心的要进来,为这事儿和家中人都闹翻了,专程求到本王这儿,叫我替他穿针引线。” “原是如此,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楚意悠悠道。 赵重原又道:“还望仪华多加照看。” 楚意轻笑出声,意味深长道:“这是自然,本宫定会好好关照他。” 赵重原见自己目的达到自不会久留,连忙起身告辞。 楚意叫住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的九王爷,语调轻缓,“九皇叔,这一次就算了,但下一次可千万不要把手往本宫的公主府伸,若是不小心没了爪子,可不要怪本宫这个做侄女儿的没有顾念情分。” 赵重原背影一僵,含煳地应了两声,带着小厮匆匆离了长公主府,楚意撑着头,嘆了一声,不得不说,莲漪看人的本事还真是挺厉害的,如今这皇室宗亲里,怕也就赵重原最好拿捏了。 “殿下,今晚星月坊编了新曲儿新舞,还专门邀请了玉春楼卖艺不卖身的新任花魁莲漪,坊主送了帖子来,特意询问一声晚间是否移驾。” 星月坊是城中最有名的歌舞坊,自持身份的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们多喜欢去那儿,就连原主也时常过去,还叫人特意置留了专座。 莲漪要过去,她去看看也无不可,对这个女人她还是很好奇的。 “去安排吧,到了时辰来唤我。” “是。” 屋内的侍婢退了个干净,楚意坐在桌前吃着葡萄,琢磨着事儿。 原主名叫赵楚意,乃是当朝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封号仪华。 五年前先帝崩逝,皇后旧疾復发也撒手人寰,独留下一子一女即是原主和小皇帝赵荣。 赵荣年幼,当时不过七岁,先帝死的突然也没留下只言片语,先帝兄弟众多,两个手都数不完,谁不想做人上人,朝中暗潮汹涌,矛头一致直指原主姐弟,明里暗里要逼着屁股还没坐热的赵荣下台。 原主也是个很有魄力的女人,叫人围住宫殿,端着先皇先后的灵牌,披麻戴孝握剑直闯朝政殿,一剑废了带头搞事的官员。 因为弟弟年幼,朝中权力大半都落在了她手上,这两年赵荣渐渐大了,才开始慢慢转接。 原主忙于朝事,自然不可能像时下女子一般在家里相夫教子,成亲不到一年驸马周继言就说受不了,他执意和离,原主心高气傲也拉不下脸挽留,签了和离书放他自由。 周继言离开长公主府一天外头就传出他和莲漪的风声,原主觉的他是故意下她面子,心头憋着一口气,转头就搞起了招面首的事,招就招吧,结果招进来了个祸害。 阮风出身于清儒之家,长的和周继言有几分相似,宠辱不惊,自有一番风仪,原主本来没什么心思,时间久了相处下来渐渐地便也生出了些喜爱之心。 后来阮风为了她又是和阮家断绝关系,又是奋不顾身挡刀,先皇先后离世之后全靠自己硬撑的原主被感动的一塌煳涂,对阮风深信不疑,向着小皇帝赵荣请旨赐婚。 如果到这里为止对赵楚意来说自然是完美结局,可惜故事才刚刚开始。 玉春楼花魁莲漪名动京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歌舞曲艺无一不通,裙下之臣数不胜数,这阮风正是其中一个。 莲漪是个穿越女,她生在兵荒马乱群雄割据的时代,一朝穿越到歷史中的朝代,成了玉春楼的花娘。 乱世之中成长起来的莲漪有城府有抱负,尤其是在认识了九王爷赵重原之后,一颗权欲名利之心更是蠢蠢欲动。赵重原心中也有抱负,无奈性格手段都差太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莲漪看重的就是他好掌控的心性,一步步攥住他的心,在他身后出谋划策。 阮风是莲漪布的棋,连赵重原都不知道的棋。
第222页 莲漪熟知这段歷史,赵重原想要登顶帝位,仪华长公主便是这条道上最大的拦路虎。 阮风和莲漪相识早在原主之前,他疯狂地迷恋莲漪,为她甚至甘愿进入长公主府成为时人不齿的面首。 强势的女人也有柔软的一面,从未深陷情爱的女人,一旦爱上那便是天翻地覆。 莲漪读过史籍,再加上在玉春楼从别人那儿听说来的,两相融合将原主的性子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 阮风就好比裹着蜜糖的毒,叫人毫无所觉地吞咽入腹。 在莲漪的指示下他也确实给她下了毒。 在莲漪干掉九王妃,换了个世家大小姐的身份成功上位不久,原主身子就一日比一日虚弱,叫太医来也没查出个究竟,撑了半年就去了。 她临死前将手中剩下的大部分权力交到了阮风手里,权势斗争谁也说不清,她只盼着自己留下的东西能叫他余生平安顺遂。 没想到她刚死,阮风转头就拿着她的势力为莲漪和赵重原的大计添砖加瓦,为表忠心逼宫之时更是亲手杀了她的弟弟,血溅朝政殿! 她更没想到的是,她所以为的恩爱夫妻从头到尾都不过是莲漪众人眼中一场笑话,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 先撩者贱,她要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意玩儿着手中葡萄,心思越飘越远。 赵荣死后赵重原登基,莲漪以九王妃的身份坐上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最后更是架空赵重原,垂帘听政把控朝堂登上权力顶峰,朝中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莲漪对朝事处理不大能上手,他们也愿意为了她出谋划策。 女人会吃醋,男人也不遑多让,一时还好,时间久了,那些个男人尽顾着争风吃醋,朝政之事倒成了次要。 皇室糜烂,没过几年便又改朝换代了。 光看莲漪从青楼妓子到一国之后垂帘听政简直就是一部典型的励志奋斗。 楚意撇了撇嘴,将葡萄塞进嘴里,可惜自私自利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拿无辜之人的鲜血铺路,尸身垫脚,其中最苦逼的就是赵重原的原配九王妃,一心拿莲漪当姐妹,结果人家要干掉她上位。 她喜欢有手段有本事有心计的人,好比蓬莱公主寻九,她并不是什么好人,仙神妖魔四界都说她工于心计,心狠手辣,但她有原则有底线,她对她好感度一路高升不下。 但莲漪……她是真心喜欢不起来。 “殿下,时辰不早该启程往星月坊去了,否则该赶不及了。” 楚意起身洗了洗手,又叫人进来整理了一番髮髻着装,这才乘着长公主府的华丽车驾前往星月坊。 星月坊的坊主一早便在外头候着,亲自上前搀着她下了马车,“长公主殿下赏光,妾已经叫人收拾了地方,您里面请。” 外头停了不少马车,好些熟悉的标志,楚意一眼便扫到了印着前驸马周继言所在的周家族徽的马车。 她在坊主的引路下一路往里,途中还瞥见了赵重原和九王妃韩氏夫妇。 原主的位置是最好的,能将整个大堂收归眼底。 时间一到,坊主站在台子上照例说了些官面儿话,随后双手轻拍,穿着广袖留仙裙的舞女率先登台。 星月坊的歌舞自然是极好的,比起玉春楼那种地方,这里更显高雅,歌舞也讲究个韵味儿,只是楚意心思不在这上面,难免兴致缺缺,倒是随行的玉芽看的津津有味。 她撑着头迷眼晕神,直到下头满堂譁然才来了精神,直起身子一看,果然是莲漪登台了。 莲漪卖艺不卖身,歌舞一绝,哪怕身处玉春楼,最近在京都也很是受人追捧,星月坊请她来倒没什么可特别叫人诟病的地方,只是…… 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向楼上正中间的隔帘里,近些日子前驸马和这位花魁的风言风语他们可是听了不少的,星月坊专门把莲漪请过来,这不是往仪华长公主面儿上招唿?? 星月坊坊主也勐然察觉到了这一点,可莲漪都已经登台了,她总不能将人从上头扯下来,只得心头惴惴满腹焦虑的等着上面的独舞结束。 楚意端着茶,悠闲地注视着下方,这身段儿容貌,这舞姿舞艺,也难怪那些个男人惦念了。 楚意看的认真,挂着双层竹帘的隔壁却是传来不合时宜的说话声。 “这就是最近厉害的不行的那个玉春楼头牌?啧啧啧,个个都眼瞎的不行,他们居然拿她跟我比,这女人有本公子一半儿好看?呵,本公子觉得自己的脸受到了侮辱。” “……少爷,算了,属下还是闭嘴吧。” “有话就说。” “……你确定不要属下帮你请个大夫诊断一下是否颅内有疾吗?” 第117章 公主(三) 星月坊的观看台四周隔着双层罩烟纱的竹帘, 看不到旁边的人, 但这声儿只要稍微大些便能入旁人的耳。 玉芽捂着嘴笑,楚意掀着茶盖拨了拨水面儿上浮起的茶叶子, “笑什么?” 玉芽指向左边的帘子,道:“奴婢没猜错的话旁边应该是贺小公子。” 贺小公子之名如雷贯耳, 就是原主不大关注这些也略有所闻, 楚意呷了一口茶水,清香绕齿,“太常寺卿家的贺离?”
第223页 “不是他还能有谁。”玉芽扶着青花茶壶的提梁, “一听那话, 别人可是说不出口的。” “唔,他那话有什么问题吗?” 玉芽睁大眼, “问题大了,哪家公子上赶着和人比脸的?” 楚意又喝了一口茶水,“脸也是资本,万物有分美丑, 为什么不能比?” “话是这么说没错……”玉芽放低了声音,理是这个理,但男儿志在四方, 怎么能如此狭隘呢? 旁边的贺离收回耳朵, 一扇子敲在随身跟着的侍卫辛都脑门儿上, 扬了扬下巴,“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人家说的多好。”他轻哼一声,“旁边坐的是谁?” 辛都回道:“仪华长公主。” 说着想到自家少爷盛世美颜, 他又刻意小声道:“最近这位殿下广招面首,少爷你还是小心点儿为好,真要被她瞧上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贺离回到躺椅上,瞪了他一眼,“去去去,一边儿去,挡着我了。” 下面的独舞已经接近尾声,莲漪跳舞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往上飘,二楼正中间的纱帘半挂着,隐隐能看见坐在里头的人身着浅蓝色的宫装,脸被纱幔半遮着,她倒是没能看清。 气势十足,不愧是史书里公主列传的第一人。 不过阮风已经入府,希望这位长公主能坚持的久些。 莲漪在看楚意,楚意也在看她,这个时间点莲漪和九王爷赵重原的感情已经萌芽,莫说进王爷府,就是普通的小官人家也绝迹不会心宽地娶一个青楼妓子为妻,她想要入主王府,头一件事就是转变身份。 十年前魏国公幼女魏莲舒于荆州地界失散,被拐子卖到了荆州商户中为婢,两年前作为陪嫁随着商户家的小姐嫁到了京都,因惹了祸被那家的当家夫人打了个半死撵了出去,后阴差阳错入了玉春楼,沦落风尘。如今在玉春楼前任花魁暗香身边做事儿,暂时倒是没有沾上那些个污糟事。 后来莲漪便是取了她身上的信物,巧妙地顶了她的身份,从风尘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小姐世家贵女。 借着这层身份接近九王妃,弄死人家之后顺顺利利上位。 楚意笑了笑,哪能让她这般如愿呢,今生还是叫她规规矩矩地待在玉春楼的好,省的到处祸害人。 今次星月坊本来打算让莲漪跳一支舞唱一首曲儿,可星月坊坊主怕长公主责怪,在莲漪独舞结束之后就把人拉了下来,叫她下面不用登台了。 莲漪满心不愿,星月坊比起玉春楼可要高级的多,“说好了一支舞一首曲子,坊主这般行为可是背信。” 坊主皮笑肉不笑,“莲漪姑娘,背信二字严重了,只是事出有因我也无可奈何,你放心,该给你的报酬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她抬了抬手便有人将银钱递上,莲漪表情不大好地将银钱手下,坊主便没再理她,又招唿着坊中歌舞女继续上台。 莲漪拂袖就要离去,却被一个面熟的小厮拦住,“涟漪姑娘,我家公子有请。” 莲漪眉角上扬,随着人去了二楼,小厮替她打起竹帘子,她双手交叠在腹前进里两步屈膝问好,“周公子。” 周继言带着笑,满脸温和,“莲漪姑娘请坐。” 他两人看着歌舞相谈甚欢,不过一会儿整个星月坊的人都知道这前驸马当着长公主面儿的邀约莲漪,当然,楚意也知道了。 “殿下,这驸马简直是……” 楚意打断玉芽的话,“哪儿来的驸马?” 玉芽连忙改口,“周继言简直不把咱们长公主府,不把殿下你放在眼里!” “我说过不必理他,既然和离了就断个清楚,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海了去了,咱们府里不是新进了十几个?犯得着理会他吗?” 楚意转头瞥向左边的竹帘子,言语间给身边的侍女递了个眼色。 那侍女颔首过去,勐地将竹帘子往上一捞,便见着半蹲在旁边的男人,心头一惊差点儿一脚踹过去,好在侍卫辛都拦的及时,才没叫他家少爷那张脸悲剧。 “隔帘偷听,贺公子真是好生放肆!”玉芽上前冷喝道。 贺离尴尬地笑了两声,捡起地上的扇子,“误会误会,捡东西呢。” 玉芽将信将疑,回到楚意身边询问她的意思,“殿下,你看如何?” 贺离半低着头,辛都挡在他前面,楚意托着下巴,“请贺公子里面坐。” 她的声音清缓动人,辛都这心里头却是一个咯噔,只是长公主相邀寻常人哪能拒绝得了。 侍女取了矮凳摆在一边,贺离对着楚意拱了拱手方才坐下,他穿着一身青墨色的广袖对襟袍子,身姿挺拔,只是一直半低着头,她瞧来瞧去也没能正面儿看全那张脸。 “贺公子低头不言,是对本宫有什么意见?” “不不不……”这话就是他亲爹亲哥听见都得急,贺离连忙抬头回声儿。 他这一抬头楚意倒是看清楚了,眉如墨扫,眼似辰星,正如传言的那般,这张脸生的确实好,好的简直不能再好了,只看了一眼叫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都跟着一颤,差点儿没把边儿上的茶盏都给扫了下来。
第224页 眼前这张脸和容珉将近有六七分的相似,只是自打容珉当上神帝后习惯板着脸,这贺离面部表情生动的紧,倒是像极了往些年的容珉,楚意看着他思绪纷杂,默然无语了半晌。 没曾想她这副表情做态落在其他人眼里俨然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玉芽:殿下这是看中了? 辛都:完了完了,长公主看对眼儿了,少爷完了。 贺离:嗯,又一个沉迷在本少爷的美色之下无法自拔的。 下面歌舞已经停了,没了乐声,星月坊坊主在台上说着感谢的话,楚意也缓过了神来。她站起身眯着眼走到贺离跟前,捏住他下巴轻轻往上一抬,凝视着他的双眸轻笑道:“贺公子生的如花似玉,本宫一见心喜,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本宫的公主府坐坐。” 大家都是成年人,坐坐这种话听听也就算了,贺离慢慢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尬笑着推辞,“这个这个,恐怕不行,我娘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楚意收回手,挑了挑眉,似有遗憾,“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挑个时间?不知道贺公子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他是日日都挺闲的,前两年和几个朋友合伙做了点生意,收入颇为可观,够他浪的。不像他爹他哥入朝为官的,每天都得点卯,窝在官署累死累活的。 贺离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辛都却是提前一步替他开口回道:“回长公主的话,府中老夫人寿宴在即,我家少爷一时怕是得不了空闲。” 楚意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几个朝夕还是等得起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贺离和辛都对看一眼应下后拱手告辞,一转离开她的视线便飞快地出了星月坊。 星月坊里的客人大多都还没有出来,外头很是冷清,辛都握着剑,一手撑着马车,“少爷,你完了。” 贺离摸了摸自己的脸,长嘆一声,“长的太好看难不成也成了一种罪过?” 辛都有点儿激动,“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贫!” 贺离郑重的拍了拍辛都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呀。”人生在世,还是心宽些想开些的好,没得平白多添忧愁嘛。 星月坊的表演已经全部结束了,楚意也没久留,带着人下楼回府,刚走至正门就撞上了相携而来的周继言和莲漪。 这算是长公主夫妇和离之后的第一次见面,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仪华长公主是个什么性子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还是晓得的,前驸马周继言敢当着她的面儿和青楼妓子拉拉扯扯,被扇了面子的长公主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周继言随着莲漪一起请安问好后,楚意并没有出声儿,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当做什么都没瞧见一般径直上了马车。 等回到公主府已经过了戌时三刻,楚意叫人备水沐浴后穿着亵衣坐在床上,玉芽与她递了杯白开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你看要不要叫人过来伺候?” 玉芽一开口楚意便想起了公主府里的那群美男子,抽了抽嘴角,“不必了,今晚也不用叫人守夜,都退下吧。”她将杯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翻身倒下,扯过薄被搭盖在身上。 公主府的人一夜好眠,那头贺家所有人为了贺离的事儿半天闭不上眼,只贺离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他照常用饭沐浴,还特意拿着镜子欣赏了一番自己的美颜,过后才心满意足地倒头睡觉。 辛都立在床边无语得很,他家少爷确实有够心大的。 第118章 公主(四) 连着几日烈阳, 好不容易来了个阴雨天, 一直窝在房间不愿出来的楚意叫人摆了书案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她看着书上墨字, “玉芽,人怎么还没有来?” 玉芽撑着伞立在亭子下的青石板上, 远望了两眼, “殿下,来了。” 来的人穿着一身绯色的交襟束腰长裙,身姿高挑, 桃腮杏脸, 正是那玉春楼的前任头牌暗香。 楚意放下手中的书,心思眼神并不在她身上, 反倒是将目光久久停落在暗香身边撑伞的人身上。 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粉色的齐腰襦裙,她容色不显,在暗香的陪衬下更是容易叫人忽略。 她两人请了安, 玉芽叫人搬了两个圆凳,两人受宠若惊地落座,竟是浑身都不得自在。 “长公主殿下特意叫了奴来, 可是有什么吩咐?”暗香昔年也是红极一时的名妓, 到底见过不少大人物, 忐忑了半晌还是稳住了心思,半俯着身恭敬问道。 桌上的书已经翻阅了一半,楚意手点着微皱的边角, 缓缓道:“今日找你来有两事,先说其一。” “长公主殿下请讲。” “你身边这丫鬟叫什么名字?”楚意问道。 暗香:“她叫立夏。” 楚意点了点头也不拐弯抹角,“这丫头本宫要了,你今日带着人来,带着她的赎身银两走,至于玉春楼那里如何交待,以你的聪明应该会办的很是妥帖。” 暗香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借着余光看了立夏一眼,旋即笑道:“长公主放心,必定不会和您和公主府扯上关联。”
第225页 她一应下便有侍女双手递上一叠银票,楚意说道:“多了的就当做是给聪明人的奖赏。” 暗香笑着收下,“此事是其一,不知道其二是……” 楚意没开口说话,而是玉芽上前,“暗香姑娘曾名动一时,如今却叫别的人抢了风头,自己却是成了昨日黄花,这心里怕是不好过吧。” 暗香面上的笑意瞬间就淡了下来,如玉芽所言,她心里头确实不好过。两个月前她还是京都第一名妓,转头就被踩的一文不值,她本就是卖艺不卖身,如今身价下跌,老鸨逼的紧,在玉春楼处处受人刁难,哪里能如意? “玉芽姑娘想说什么?”暗香紧捏着手中帕子,强自压下心中因这些日子不顺积攒下的憋屈,开口问道。 “你自身条件并不输那莲漪,又何必心中怨艾,隐而不发?”玉芽轻踱了两步,接着道:“很多机会都是由自己创造把握的,就是不知道暗香姑娘你有没有那个心。” 暗香心头一跳,半低着头,“奴势单力薄,现今莲漪声势正盛,连着星月坊都卖她三分薄面,谈何容易?” 玉芽朝着楚意笑了笑方才转头看向暗香,意味深长道:“放心,你虽没有莲漪的裙下之臣,但你有我呀。” 玉芽是长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着长公主的权威,暗香抬起头嘴角上扬,起身道:“玉芽姑娘说的是。” 暗香被人领着从后门独自离开,玉芽手执墨条在方砚中打着旋儿,“殿下若是想教训那莲漪只需一声吩咐,何苦还找上这暗香,平白的多费心神。” “我若吩咐,你打算怎么教训莲漪?”楚意从笔架上取了毛笔,“是打一顿骂一顿还是罚一顿,亦或者自降身份寻事儿收拾她?玉春楼的人还是玉春楼的人自己收拾的好,没的说咱们欺负人不是?” 玉芽暗自腹诽,“难道找上暗香搞事就不算欺负人了??” “殿下,这立夏怎么处置?” 楚意笑道:“这几日便叫人教她规矩礼仪,寻个好日子把人送到魏国公府上去,告诉魏国公,他们国公府可是欠了本宫一个天大的人情。” 玉芽照着她的意思吩咐下去,转头回来又接着细细研磨,小声道:“殿下前几日在星月坊还教训奴婢说不必理会周继言和那莲漪的事儿,如今还不是着恼了?” 楚意轻笑,“那你可想差了,本宫可不是为了周继言那档子事才想收拾莲漪的。” “那是为何?”她家主子长公主之尊,除了和前驸马这层关系外,那莲漪一个风尘女子哪里还有本事得罪殿下? “不过是些旧仇罢了,你只需要记着她不顺心不顺意本宫便顺心顺意这一点……就够了。” 她明显不想多提此事,玉芽心中嘆气,也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干脆便低着头研墨。 楚意干完今日份的正事儿,撂下东西起身,扶着朱红色的亭柱眼望细雨濛濛的天空,“玉芽,太常寺卿家老夫人的寿宴可过了?” 玉芽摇头,“尚未,明日才是老夫人寿辰。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楚意偏着头笑,玉芽不明所以,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她家殿下这是惦记着贺家那位小公子呢。 ……………………………… 老夫人六十大寿当天贺家异常热闹,太常寺卿贺大人和贺大公子在外头招唿男客,贺夫人和府中几个姑娘招唿女客,除了老夫人空闲外,整个贺家就数贺离最得空。 贺夫人见不惯他那无所事事的样儿,瞪着人把他往前头贺大人那边推,刚走了两步就有小厮飞快地从圆月门穿了过来,满头大汗,急急道:“夫人,老爷叫少爷快躲上一躲。” 贺夫人有些懵,“什么意思?” 小厮又喘了两口气,“仪华长公主亲临,现在估摸着已经到正堂了。” 贺夫人勐地往后一退,愣是半晌没回过神来,那小厮又催道:“少爷,你快躲起来!” “躲什么躲,往哪儿躲?”贺夫人将人挥退,握着贺离的手哭丧着脸,“长公主要见人,岂容咱们说不见就不见的?这几日长公主府没动静,我还以为事情算是揭过了,哪里想得到……” 贺夫人眼眶微红,“长公主一年到头参宴的次数一个手五个手指头数下来都有得剩,她这次来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儿啊,快快去扶着你祖母一起过去吧。” 贺离见他娘这般模样,连忙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又安抚了一番,才转去正堂。 满堂宾客寂然无声,太常寺卿贺大人亲自奉茶,“长公主移驾亲临,真是蓬荜生辉。” “本宫还以为贺大人不欢迎本宫呢。”楚意坐在上座,笑道。 贺大人连忙拱手,“殿下此言可是叫微臣惶恐。” “贺大人不必拘谨,叫人引了本宫往后头去吧。”她起身走至贺大人身旁,低声道:“叫贺离来见本宫。” 贺大人心头髮苦,嘴上却是连连称诺。 贺家的花园自然比不得长公主府来的好看,楚意坐在垫着软垫的石凳上,随意地扫了两眼便生不出多余兴致来。直到贺夫人和老夫人带着贺离过来,她才来了精神。
第226页 贺离站在贺夫人身后,穿着素色绣暗花的交襟袍子,外罩着淡青色印竹叶的大氅,这般素雅的穿着,不说话的时候和容珉是越发的相似,楚意越看越觉得像,一时盯着走了神。 玉芽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殿下……” 楚意微睁开眼睛,笑着免了几人的礼,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寿宴,哪里能叫你来陪着本宫。夫人和老夫人自去吧,本宫想单独和贺小公子说说话。” 老夫人和贺夫人对视一眼,婆媳二人相扶着离开。 “小公子站着做什么,坐吧。”楚意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贺离也不跟她客气,笑着坐下。 “长公主想和我说什么?” 楚意撑着头,点了点下巴,“小公子是不知道啊,那日星月坊一见,本宫念念不忘,今日是特意过来以解相思之苦的,贸然过来,还请见谅啊。” 贺离被她异常直白的话弄的一怔,好一会儿才眉眼舒展,笑着回道:“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长公主的反应很正常嘛,他自己看惯了这张脸,还每天沉迷自己的美色无法自拔呢。 楚意伸手从他肩头勾起一缕长发,“那就好,言归正传,老夫人的寿宴马上结束了,小公子准备什么时候去本宫的公主府坐坐?” 她靠的有些近,时不时有幽幽暗香从她身上传来,贺离冲着她笑,“都可以啊,我都行。” “择日不如撞日,你看要不就今天下午吧。” 世间之事总不能尽如人意,有些事情不能反抗就顺其自然嘛。 再说了……贺离瞥了楚意两眼,弯眉杏眸红唇雪肤,无论什么时候都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位长公主看起来还是很符合他的审美的。 当然了,他摸了摸自己滑滑嫩嫩的脸,比起他来还是要差上那么一丢丢的。 “贺公子在想什么?怎么尽发呆了?”楚意心情不错地问道。 贺离撑着脑袋,捏了捏脸,“我在想啊,世上怎么会有像我这样好看的人呢。” 今天也沉迷自己美色无法自拔呢( ̄ー ̄)。 第119章 公主(五) 楚意只见过贺离两次, 原主对他也是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她身边有个事事通的玉芽,这几日跟她说了不少有关贺离的事, 她对这人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 听到他一番自恋的话倒也没有诧然失态,反而还笑着颇似认同, “这世上是难得找出一个跟贺小公子一样好看的人来。” 容珉的颜值是毋庸置疑的, 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号称是仙神界的门面儿,他的父亲上任神帝更是姿仪超凡,那一家子的基因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贺离和容珉长相相似, 就算放在仙神妖魔四界也能压倒一片, 更不要说这灵气匮乏的凡尘俗世了。 贺离非常享受别人的夸赞,尤其是夸赞他容貌的, 他抿着唇压住笑,客气道:“长公主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楚意异常自然地拉过他的手,看着他掌心纹路,“承蒙夸奖。” 贺老夫人的寿宴一结束, 贺离就跟着楚意一起回往公主府,他举止潇洒行为随意,脸上更是无所谓的很, 气的站在正门阶下恭送长公主的贺家人恨不得把人拖下来揍一顿, 他们是急的心头冒火嘴角冒泡, 他倒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说是坐坐,但实际上楚意将人带了回来暂时就没打算放人回去, 她前脚刚回府,宫中赵荣就叫人传话请她过去一趟,楚意便叫宋管事给人安排个住处。 这安排住处也是一门极大的学问,若是以往,他随便挑一处好院子也是使得的,可前段时间进了十几个面首,好些地方都叫人住下了。 这位贺公子是长公主亲自带回来的,宋管事又从玉芽那儿听说了两句,敏锐地嗅到了点儿什么,一时之间就有些拿不准了,到底还是上前问了一句,“殿下你看明乡院如何?” 楚意停住脚,丢下话,“千景院不是空着吗?就那儿吧。” 宋管事低埋着头挡住面上的惊诧,恭然道了声是,直到楚意离开走远了后才缓缓直起身,偷偷打量了好几眼靠着石几把玩手中玉佩的男人。 太常寺卿家只有两个儿子,贺大公子经纶满腹三元及第,贺小公子嘛除了一张脸就再也找不出别的优点了。 这种草包美男,长公主殿下到底看上他什么,总不能是这张脸吧?? 千景院可是驸马住的地方! “本宫就是看上他那张脸了。”玉芽欲言又止,楚意不用想也能猜到她准备问什么,干脆直接开口把她的话堵在嘴里了。 玉芽眼角直抽抽,“恕奴婢直言,贺小公子除了那张脸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了。” 楚意轻笑一声,单手支颐,目光虚放在马车内中的青瓷壶上,“不,你这话可是说错了。”除了脸,最拿的出手的应该是他的灵魂才对。 “殿下最近说话总是叫奴婢捉摸不透。”玉芽自认为是最了解长公主的人,如今却莫名有些心累。 小皇帝早就在长信殿里等着了,他叫人搬了椅子来请她坐下,面色极是不好,“皇姐,那周继言简直混帐!” 一本摺子从上头丢了下来,掌事宫女连忙捡了起来,楚意接过瞧了瞧,这是魏国公上的摺子。
第227页 魏国公和周家一向不对付,两家原也是姻亲,却没成想结成了仇。 自打周继言离开长公主府之后,国公府上下的眼睛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身上好寻些错处出来。 周继言隔三差五往玉春楼去晃荡,一有空闲就和莲漪吟诗作赋,前两天还闹出为个青楼妓子大打出手的事儿来,魏国公乐呵地暂时领了御史的职责,扒拉了周继言不说还使劲儿踩了一波周大人。 赵荣最在意的就是赵仪华这个姐姐,当初周继言死活要和离,他心里头就对那男人不爽得很。 当初他皇姐招驸马的时候,是他自己上赶着求娶的,那话说的是一句比一句好听,结果不到半年就嚷嚷着要和离,成天摆着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是有人逼着他当驸马一样,唧唧歪歪的死男人看着就烦。 现在还敢为了个青楼妓子大打出手,当街搂搂抱抱,身为皇室的前驸马,简直是给他们赵家蒙羞! 赵荣潜意识里忘了他亲姐姐广招面首的事,人心都是偏的,无论赵仪华做了什么,他都自带滤镜,姐姐是不会有错的,绝对不会。 但是周继言嘛,如今就算什么都不做,在他眼里也是个错,更何况现在魏国公递了个摺子上来,那周继言在他眼里就是大错特错! 赵家兄妹感情深厚,赵荣会大发雷霆在楚意的意料之中,她亲自将摺子放回到御案上,“你管他做什么?咱们皇室族谱上已经将他的名字划掉了,不必理会。” 楚意也是有些无奈,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哪怕和离了,其实还是摆脱不了牵扯。 赵荣是清楚自家姐姐对那周继言的感情的,不说多深厚,到底比起旁人不同,他皇姐一向都喜欢将苦血往肚子里咽,难免有些不信她会这么洒脱。 楚意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转移话题道:“皇姐最近看上了个人,改日带来叫你瞧瞧。” “什么人?” 楚意唔了一声,笑意盈盈道:“美人。” 送走了楚意,赵荣方才还带着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美人美人……他皇姐这是被男人伤透了心,转投姑娘家的怀抱了? 周继言! 赵荣咬牙切齿,死男人。 小皇帝相当不爽,第二天上朝直接把魏国公递上来的摺子丢给总管太监宣读,顺便把他拿着硃笔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嘲讽训斥也一字不落的诵读了出来。 满朝文武憋着笑看好戏,周大人压着三丈怒火好不容易熬到了下朝,又收穫了一堆死对头的打趣。 周大人为官二十余载,兢兢业业,这还是头一回在朝政殿遭这样的事儿,一回到家二话不说叫人把整天无所事事的周继言拎了回来。 以前你小子是驸马,想干啥就干啥老子管不着,现在游手好闲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敢扯老子后腿,美不死你呢? 周继言被周大人丢进军队歷练,每天是早起晚睡累死累活,哪里还记得玉春楼的红颜知己。 他是不记得莲漪了,但莲漪却是惦念着他的。 在刻意安排下,她和九王爷赵重原已经互有好感,但是碍于九王妃娘家势大,两人都不敢堂而皇之的有所接触,她无论有什么事多是找周继言帮她解决。 现在周继言人不见了,也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正准备干大事,需要人牵线搭桥的莲漪急了。 今日是玉春楼花娘们结算银两的日子,老鸨按着规矩分发银钱,大家都高兴的很,只莲漪一个人心不在焉的。 赵重原那儿不能找,周继言又不在,她正琢磨着还有什么适合的人选。 晚香接过老鸨递来的银子,笑着道:“莲漪妹妹可是嫌这钱少了?怎么愁眉苦脸的?” 莲漪听见这话冷冷地瞥向她,勐然发现她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换了人,嘲讽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拧着眉道:“我记得你身边的小丫鬟不是立夏吗?怎么换了个人?” 暗香揉了揉帕子没有说话,反倒是老鸨开口道:“立夏是个有福气的,昨天叫人赎身了。” 莲漪一惊,“是谁?!” 老鸨,“不清楚,你问暗香。” 暗香捋了捋头髮,“是盛州来的人。” 莲漪有些不大信,但是这点儿事老鸨和暗香也不至于骗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得再多等两天,看看魏国公府那头有没有找回女儿的消息。 如果立夏已经回到国公府了,那她顶替身份的事算是彻底落空,如果没有消息传来,立夏肯定如暗香所言叫盛州的人买去了,哪怕拿不到她身上的信物,凭藉着从立夏那儿套来的话,再有赵重原的人手暗中帮她安排,这国公府小姐的身份也是囊中之物。 想明白这些莲漪又略略放下心来,暗香抿着唇,眼中暗藏讽笑。 …………………… 昨日楚意从宫中回来天色已晚,用完饭想起贺离,玉芽却说人已经睡下了。 “贺小公子说早睡对皮肤好。”玉芽无语地舀了一小勺香料拨进炉子里,她就不明白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比她一个姑娘家都还看重那张脸呢? 楚意看了看房中漏刻,“……贺小公子真是个精緻的男人。”对比下来就显得她很糙啊。
第228页 本来打算和玉芽下会儿棋的楚意还是早早地上了床。 第二天起了个早,楚意正坐在房中用早膳,千景院来人说贺小公子想回贺府取点儿常用的东西。 楚意点头,舀了一勺粥,“等他回来了直接叫人过来。” “是。” 贺离一回去贺夫人就拉着抹眼泪,“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回来了?”她双唇哆嗦,“长公主她这是吃了不认帐?!” 贺老夫人脸皮子一抖,她也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也就忍住没有斥责儿媳说话不过脑。 贺离:“……娘,我只是回来取点儿东西。” 贺离也没什么太多要收拾的东西,打包好了日常用品后又陪着母亲祖母唠了会儿家常,一直到将近午时才离开。 贺夫人依依不捨地把人送到门口,凝视着走远的马车,她揪着帕子眼皮子一眨,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怪我这个做娘的把他生的太好看。” 第120章 公主(六) 屋中早早地将冰盆摆上木架, 凉意徐徐, 楚意坐的有些烦了,便起身走了两圈。 “阮风怎么样了?” 玉芽答道:“不大好, 他身子虚的很,到浣衣房不过三天就病倒了, 现在还躺着呢。” 楚意取了块帕子擦掉手上触碰冰盆留下的水渍, “那就给他换了个事儿做。” “殿下的意思是?” “炎炎夏日,烈焰如火不说,这虫鸣蝉叫也是叫人恼火的很。”楚意半推开窗户, 望着外头高挺的槐树枝头, 微微笑道:“便叫他为我满府上下驱虫守宁吧。” 玉芽眨了眨眼,“殿下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她匆匆出门吩咐小丫鬟往浣衣房去找人, 正转头往回走,那头贺离带着辛都刚刚跨过院门。 她往里通报了一声领着人进去,自觉地带着其他侍女退下,留下二人独处。 楚意捻着棋子瞥了他一眼, 明明外头热的慌,他这一路过来竟是滴汗未有,穿着白色绣翠竹的袍子和烟青色的大氅, 清清爽爽的, 看着叫人舒心的很。 “本宫久等不归, 还以为贺小公子跑了呢。”楚意于棋盘上落下黑子,正要捻一颗白子,贺离却是抢先一步。 他观着棋局, 执子落下,“怎么会,大热天的到处跑可是会晒黑的。”想到自己会变黑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楚意捉住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疑惑道:“小公子是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怎的丝毫不见慌张?” 贺离有些茫然,“慌什么?” 楚意轻拉着人坐到她的身边,抬手摸着他的脸,凑到耳边道:“知道面首是什么意思吗?” 贺离环住她的肩膀,在她挑眉的时候大方回道:“虽然我比不得兄长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他轻握住在他脸上动来动去的手,俯身吻住那樱粉色的双唇,只停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来,眼睫轻颤,“面首嘛,自然是伺候长公主的。” 楚意抿了抿唇,似笑非笑,“真是胆大又放肆。” 贺离将人放开,楚意手撑在榻上,又接着道:“我长公主府中加上你一共有面首十八位,贺小公子可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贺离浅笑,“我对自己的脸还是很有信心的。”那些渣渣根本不够看的好吧,颜值决定一切。 “面首看的可不只是脸。”指尖轻滑过他胸前衣襟,一路往下落在腰间,“还得看其他的本事。” 贺离肃着脸,认真道:“相信我,脸好的人其他地方都不会差。” 楚意笑了一会儿终是不逗他了,叫玉芽摆上午膳,两人一起用了,她才放了他离开。 原主手中的权利正在慢慢往赵荣手里移交,但是手头上的事儿却一点儿也没少,连着好几天事物繁忙,她干脆住在宫里帮着赵荣行事,一直到第四天下午才坐着马车回到了公主府。 “殿下,左右无事,今晚要不要去星月坊坐坐?”玉芽提议道。 楚意对歌舞没什么兴趣,但窝在公主府里也无聊,想了想问道:“今晚上又有新曲子?” “奴婢暗中叫人给暗香搭了线,星月坊今晚有她的场。”玉芽从小丫鬟手中的托盘里将甜碗子端起放在桌上,“她的曲儿和舞都是奴婢按照殿下的吩咐特意寻的能人编出来的,绝对能把莲漪压死。” 楚意兴致不高,却也还是应下了,“一会儿叫了贺离一起随我去。” “是。” 天色微暗,楚意与贺离同乘马车前往星月坊,星月坊坊主照例在外头候着,被上头来下的贺离吓了一跳,楚意扶着贺离的手踩着下马凳,率先踏入大门。坊主神色难辨,压低了声音问玉芽道:“玉芽姑娘,这贺小公子怎么会和长公主殿下……” 玉芽稍落后了一步,走在她旁边,“贺公子暂居公主府。”言语一顿,又笑道:“其他的无可奉告。” 暗香自身的功底并不比莲漪差,甚至隐隐超出一截,只是莲漪生在后面的朝代,新奇点子比她多,人都喜欢图个新鲜,看多了千篇一律的舞蹈,听多了韵调相差无几的曲子,突然来了个与众不同的,难免会将其捧上去。
第229页 最近玉芽寻了好几个歌舞师父,又是编曲又是编舞,虽然费了不少力气,但效果也是异常显着的。 贺离吃了个葡萄,“这个比起上回那个叫莲漪的好多了。” 楚意笑笑,“是吗?” 贺离点头,又看了两眼便将心思放在碟子里的葡萄上,下面暗香的独舞已经结束,反响很是热恋,楚意撑着头,“玉芽,此舞甚和我意,赏。” 当晚星月坊的歌舞结束,仪华长公主和贺家小公子同进同出举止亲密的言论传遍京都,吃瓜群众们双眼锃亮地望着长公主府和贺府,恨不得冲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玉春楼暗香的名字再一次展露在众人面前,时人爱好风雅,喜好歌舞,玉春楼虽然是个青楼,但暗香卖艺不卖身,常常出入高门大府献艺,在圈子里的名声不说有多好,却也算不得极差。 莲漪的横空出世叫很多人把暗香彻底地丢在了脑后,而今次星月坊的亮相让她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至少一时半会儿就是莲漪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头。 暗香春风得意,莲漪却是不屑一顾,时隔多日,魏国公府里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出找回女儿的消息,事实证明暗香和老鸨确实没有说谎,那立夏是被盛州来的人赎走了。 立夏的踪影无迹可寻,她也是时候‘回到’魏国公府了,没人牵线搭桥就换一种方式,左右不过是稍稍多费些力气罢了。 “莲漪妹妹这是要出去?”暗香靠在二楼扶栏上,看着正准备下楼的莲漪,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广袖长裙,略施粉黛,甚至捨弃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大红口脂,该涂了微淡的樱粉色,素雅清丽,和往日的妖艷贱货样大不相同。 莲漪微微颔首,讽笑道:“怎么,我出个门儿还得跟你报备了?” 暗香也不生气,“当然不需要,只是外面日头大得很,提醒提醒你罢了。” 莲漪轻哼了一声,看着暗香的样子心头的不屑更盛,青楼头牌而已,她想要便拿去吧,她有鸿鹄志,她有登高望,区区玉春楼,也就只有这些狭隘的人才看的上眼。 她搭着扶手往下,暗香掩着唇冷笑,虽然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还是照例祝福她心想事难成了。 莲漪雇了马车带着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往城郊的菩提寺去,她闭着眼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等会儿要做的事要说的话,直到马车停在菩提寺外,她才轻舒一口气,姿仪柔雅地下了马车。 哪怕烈日当空,菩提寺仍旧香客不绝,莲漪望着石阶之上大开着的门,面上慢悠悠地露出笑意来,赵重原暗中给她递了消息,今日魏国公夫人会在寺中上香,正是她认亲归家的大好机会。 …………………… “殿下,莲漪被魏国公夫人带回府去了。”玉芽接到消息连忙近身回禀。 窗外天色已暗,楚意倚在窗边,心情很好地问道:“立夏的规矩学的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了,她在玉春楼那一段儿也尽数抹去了,不会有人知道她沦落风尘的事情。”就算知道也拿不出证据来。 楚意含笑,“很好,明日一早便将人送到魏国公府去,哪个是亲闺女哪个是假千金,就叫魏国公夫妇自己好生分辨分辨吧。” “是,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玉芽偷偷瞄了瞄,见长公主面有愉悦之色,这才开口提起了晚间正事儿,“殿下,你今晚上还歇在正院儿?” 楚意转头看她,她接着道:“这些个面首到府中已是半月有余,殿下你这么把人撂着,咱们公主府不是白养着他们?” “本来就是一时之气才会招这么些人过来。”就是原主也没有打算睡他们的,楚意这个外来户更加不可能了,“过几天把人散了,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玉芽哦了一声,拎着被子整理床榻,“奴婢晓得了。” 楚意却是叫住她,“今晚不住正院儿。” 玉芽手上动作一顿,“那殿下歇在何处……” “千景院。” 玉芽低了低头,扯了扯嘴角,没想到长公主还惦记着那贺小公子。 虽然玉芽心里头疯狂吐槽自家主子的眼光有待提高,但却也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往下吩咐。 千景院接到消息的时候贺离正着泡澡,辛都急得团团转,“少爷,怎么办?怎么办?” 贺离一手拿着镜子,一手握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擦脸,“什么怎么办?” “今天晚上你的清白就要不保了!”辛都急道。 贺离不甚在意道:“没关系,我的脸保住了就行。”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辛都都快气笑了,“一天是长公主的人,一辈子都是长公主的人,现在还能靠脸,等以后年老色衰了,哭不死你。” 辛都脑补了一箩筐他家少爷的苦逼日子,一颗心抽抽的不行。 贺离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落在镜子,“不会的,哪怕我老了,也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色衰什么的是不可能存在的,他对自己的脸就是这么有信心。 辛都,“……”夫人到底生了个什么祸害??
第230页 第121章 公主(七) 千景院内很是安静, 檐下挂了两盏方灯, 朦胧灯光笼罩着房门,楚意带着玉芽走上去, 挥退想要进去禀报的侍女后径直转入内里。 她进去的时候贺离正坐在榻上,身上只着了白色的中衣, 见着她来笑意盈盈的问了好。 由着玉芽与她解下身上的披风, 走至榻边,“贺小公子在干什么?” 他撑着头,半散着长发虚掩着侧脸, “长公主不是在明知故问?” 楚意的手指轻抵着他的额角, 缓缓撩开他面上的头髮,看着那张美如玉华的脸笑而不语。贺离一动不动, 回望着她的眼睛,“长公主看起来很喜欢这张脸。” 楚意没有否认,掌心紧贴着他的面颊,“很明显不是吗?” 贺离愉悦地扬了扬唇角, “我也很喜欢自己这张脸。”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这张脸后面的灵魂。”楚意收回手,眸光深深。 “长公主说话一向这么隐晦难懂吗?”贺离眼角微微下压,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楚意轻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起身往已经铺叠好的床走去, 玉芽见状拉着守在屋里的辛都屈膝告退。 屋内的下人一息之间尽数退下, 房间里霎时空了下来,贺离手指微曲,犹豫着自己是主动过去呢还是矜持点儿等对方叫自己过去。 楚意没管他, 褪了外衫搭挂在架子上,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她掀开凉滑的薄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怎么还不过来?” 贺离听见声儿终是从榻上下来,胸腔里的心越跳越快,砰砰砰的好像那雷鼓之声,慢吞吞地坐到床上,偷看了她一眼,事到临头了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慌张。 楚意拉着被子倒下,微阖着眼,贺离摸不着头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伸着手搭搁上她的肩头。 楚意,“怎么了?” 贺离屏息,严肃地半俯下身,“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 他面颊泛红,连着耳廓都有着赧色,楚意抿着唇看他,觉得很是新奇。一向淡然不喜言笑,甚少有情绪波澜的神帝,正满脸羞涩的看着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自从当了神帝,容珉的心思越发深沉,莫说仙神界的那些老油条,就是往日和他朝夕相对的她也捉摸不透,现在这个样子,她还真是有点儿不大习惯。 楚意借着手肘支起身子,突地出声道:“本宫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贺小公子不愿意,完全可以就此打住。” 贺离怔愣一会儿,半垂着头,片刻后微抬着眼瞧她,支支吾吾道:“没有、没有不愿意。” 楚意久久地看着他,须臾微嘆了一口气,“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到如今,很多事情都能说的通了。 贺离没听清楚,凑近了些,“长公主说什么?” “我说时辰不早了。”楚意拉过他的手,“该安置了。” 烛光伴着炉中点燃的寒香,充盈着整间屋子,床幔下放,从外头往里看只能隐约瞧见模煳的影子。 她的手肘微曲在头侧,压在散开的长髮上,贺离小心地将缠绕在她手指手腕儿上的髮丝解开捻落下来。 也不知是动作间扯到了她的头髮,还是他不知轻重,她眉心微蹙着,许久都没舒展开来。 他缓下来含着她的唇瓣,直叫人唿吸困难侧了侧头才松开。 他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眼眸蓄水,唇红微肿,俯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现在突然觉得长公主比我还要好看的多。” 楚意抽了抽嘴角,“还真是谢谢你的夸奖。” 贺离抿着唇,认真道:“但事实上还是我比较好看。”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楚意强忍住把人踹下去的冲动,抬手掐在他腰上,三百六十度旋转。 “哎哟!疼疼疼!” 痛唿声陡然传来,守在外面的辛都急的虚火旺盛,哀痛地望着紧闭的门扉。 我可怜的少爷啊,这种事情属下帮不了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边儿上的玉芽眼角嘴角差点儿没一起抽,这个辛都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呢?? 第二日还是个艷阳天,楚意醒过来的时候贺离也才刚刚下床,她懒得动,便叫了玉芽进来。 贺离占了梳妆檯正在收拾他的脸,楚意转头翻了个白眼,靠坐在床上由着玉芽帮她净面。 “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玉芽回道。 楚意嗯了一声,“人送过去了?” “已经送过去了,估摸着应该到魏国公府上了,今日休沐,魏国公一家老小都在呢。”玉芽笑着道。 楚意笑道:“正是好时候。” “你们在说什么?”贺离总算是折腾完他的脸了,兴致勃勃地凑到跟前问道。 楚意,“在说笑话呢。”魏国公府上的笑话。 相比较于长公主府的冷清,魏国公府可谓是热闹的很,国公府人丁兴旺,因为国公夫人找回了小女儿齐聚一堂。 魏国公是家中老大,其下有三个弟弟,老三镇守边关多年未归,幼弟尚未成亲,老夫人也还在,一大家子因为这杂七杂八的原因愣是还没考虑分家的事儿。
第231页 人虽然多,但魏家向来齐心,听闻魏莲舒找到了,大大小小的来了个齐,将国公府正堂挤的是满满当当。 莲漪跟在魏夫人后头,被诸人打量着不由低头避过那些个毫不掩饰的视线。 魏家三郎惊唿道:“大伯母,这不是玉春楼的莲漪?”怎么就突然成他堂妹了? 魏夫人听到玉春楼三个是面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但莲漪的名头太大,她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心中嘆气,她拉着莲漪的手,捏着帕子抹了抹眼角,“可怜我莲儿沦落风尘,虽说卖艺不卖身,这以后也难免叫人说三道四。” 魏老太太安慰道:“莲儿找回来是大好的事情,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玉春楼那边的行迹叫人给我抹平了,老太婆明日便进宫去向陛下求个恩典,倒要看看谁敢说个甚么。” 老太太一番慈心,魏夫人是谢了又谢,魏家四姑娘却是盯着莲漪不撤眼,撅了撅嘴道:“大伯母,认祖归宗可不是小事儿,你可得叫人查清楚了,要是出了差错,叫真正的六妹妹流落在外就不好了。” 她走到老夫人面前,帮着老人家捶肩,“大家如今都高兴,我却是要说句扫兴的话,这莲漪姑娘生的就不像是咱们魏家的人,这、这差的也太大了。” 魏四姑娘话音一落,堂中所有人的目光俱是聚在了莲漪身上,瞅了半晌,魏家三郎轻咳了一声,“看起来是不大像。” 莲漪能坐上玉春楼的头牌之位,靠的可不仅仅只是歌舞,她的容貌身段更是无可挑剔,奇怪就奇怪在她这生的太好看了,和魏国公夫妇没有一丝一点儿的相似。 魏家人可不敢恬不知耻地说自家人就是这么好看,毕竟脸摆在这儿的,他们一大家子的容貌只能说尚可,突然有人指着一个众所周知的漂亮姑娘说‘这是你家姑娘’,嗯嗯……这四姑娘心里头有点儿异样还是可以理解的。 魏家正堂诡异的沉默了,魏夫人连忙开口,“你们放心,是我儿没有错,莲儿,你跟他们说,你当初是在何处与家人走散的?” 莲漪轻轻应了一声,将烂熟于心的话缓缓道来,“依稀记得是荆州地界,好似是谁带着我去看灯会,然后……” 众人听着她的话,眼中隐带了些怜意,待她将这些年的经过说完了,魏夫人又道:“我昨日就派人去查了,她说的都没错。” 莲漪拎着帕子借着擦眼泪半掩住脸上的笑,眼角余光扫视着堂中人,越发放下心来,看来赵重原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 魏家四姑娘还是拧着眉,“可是……” 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一直未曾开口的魏国公打断了,魏国公对着莲漪问道:“你走丢时身上可还带着什么东西?” 莲漪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微微俯身道:“有的,一个绣着六月莲花的荷包,我一直都带在身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魏国公追问道。 莲漪樱唇轻抿着,“只是前些日子叫玉春楼的一个叫立夏的小丫头偷了去。” 魏家四姑娘问道:“没找回来?” 魏四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莲漪眼中微微浮现不悦,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些负面情绪压了下去,柔声道:“待我发现的时候,立夏已经离开玉春楼了,听暗香说她和一个盛州来的人走了,我原想追回来,只是不知她的踪迹,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她语气柔和,说话间眉眼温顺,又长的好,很是能博人好感,哪怕魏四姑娘依旧不大相信,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在玉春楼见过莲漪的魏家三郎一脸奇怪,他在玉春楼见着的莲漪可不是这样的。 男人们私下免不了提起女人,莲漪是最近被提的最多的一个,身段妖娆,姿容明艷,和面前这个温温顺顺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魏家三郎愁的抠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提一两句。 就在这个满堂欢喜的时候,一个小厮急跑进来,“老爷,长公主府来人了。” 魏国公讶然,“仪华长公主无端使人来做什么?” 小厮回道:“说是给老爷送人来的。” 魏国公颔首,“快请吧。” 正堂中瞬间安静了下,等着长公主府的人进来,莲漪眉头一皱,不知道为什么眼皮子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卡文厉害没有更新,这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更。 第122章 公主(八) 来的人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玉冬, 她虽比不得玉芽受上头重视日日随身伺候, 却也是长公主府少有的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之一。 与她一道随着小厮进来的还有一人,身穿着丁香色的齐腰襦裙, 腰间套着紫色的襳褵,跟着抬脚入内的动作在半空中晃荡, 满屋子人都分了不少视线在她身上去, 只可惜她头上戴着霜色幂篱,遮挡住了容颜,叫人窥见不得。 “玉冬姑娘亲自前来, 可是长公主有什么训示?”在玉冬俯身问好之后, 魏国公抚着鬍鬚笑问道。 堂中已然特意空出了位置,玉冬道了谢坐下, 回道:“魏公说笑了,哪儿来的什么训斥,今日不过是殿下叫奴婢与你送来一人罢了。” “可是堂前这位姑娘?”魏国公投去疑惑的目光。
第232页 “正是。”玉冬行事言说不紧不慢,朝着堂前之人抬了抬手, “魏公现在便瞧瞧?” 魏国公反应不大,魏夫人却是来了气,本来因找着了女儿她正是高兴的时候, 结果长公主府堂而皇之地给她男人送了个女人过来, 大好的兴致真是瞬间全败了。 “长公主这是个什么意思?”魏夫人揪着帕子, 面色不佳,“玉冬姑娘,这人送过来是要叫咱们供着?” 玉冬笑着回道:“夫人哪里的话, 送到国公府上,是打是杀是留是赶,自然是全凭你们自个儿做主了,奴婢这又不是给你送来了一尊菩萨,供着做什么呀?” 魏夫人闻言心气儿稍顺,玉冬双手交叠在腹前,细细瞧了她身边儿紧挨着的莲漪,“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和咱们府上前驸马传出风声的那位玉春楼头牌吗?” 她这么一说,在座所有人都想起了莲漪和周继言的那些风言风语,尤其是魏国公,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可没忘记不久前自己往上头递的那份摺子,为了使劲儿捶周大人父子,那里头难听的话可不少,当时骂的痛快,现下突然发现被他扒拉了个遍的当事人之一是他女儿,这滋味儿可真是有点儿不好受了。 魏国公不说话,魏夫人连道不是,反正玉春楼那边的行迹是一定要抹掉的,有人问起死咬着不承认就是了。 “玉冬姑娘瞧错眼了,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幼女莲舒,菩萨保佑上天垂怜,叫我们给找回来了。” 玉冬佯装讶然,勐然站起身来走到堂前的女人旁边,抬手揭下她头上的霜色幂篱,不解道:“魏夫人身边的是六小姐魏莲舒,那奴婢身边的这人是谁?” 满堂皆惊,莲漪更是皱眉出声,“你这话是什么……”后头的‘意思’两个字还未说出口,目光却是触及到了那人被揭开来的容颜,她瞪大了眼,“立夏,你怎么在这儿?!” 不是说被盛州的人买走了,怎么会在赵仪华的手里?老鸨和暗香居然敢骗她! 魏家诸人觉的立夏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左右窃窃私语,魏夫人拉着莲漪的胳膊道:“就是那个偷了你荷包的丫头?” 莲漪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一派温柔,还夹杂着几分不解愁绪,点头道:“是她,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长公主的府上。” 魏夫人气恼的很,好个贼偷儿,偷什么不好非要偷她姑娘唯一可做认亲凭证的荷包,真是该死! “正是找她不得呢,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今日还得多谢长公主殿下,要不然还寻不到这贼偷儿。” 她说着就要招人拿下,玉冬却是挡在立夏面前,握住她的手,不解道:“魏夫人这话好生没理,这立夏小的时候在荆州地界随着父兄观赏花灯,结果不小心与家人失散,叫拐子卖到了荆州一商户中为婢。 两年前跟着商户小姐到了京都,犯了些小事叫人撵了出来,刚巧碰上长公主殿下,殿下见她可怜便将其留在府中,这一年半载的在公主府上办事儿,甚少踏出公主府的大门,何时何地缘何故偷姑娘你的荷包呢?” 她话说的清楚明白,魏夫人拧着眉下意识就要反驳,魏四姑娘却是先一步开口,“玉冬姑娘这番话好生耳熟,荆州、赏灯、失散、商户……和方才莲漪说的话相差无几。” 老夫人和魏国公脸色微变,长公主府可不会无缘无故送个人过来,再加上玉冬嘴里的这段话,虽未明说,他们二人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玉冬在魏家诸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六姑娘魏莲舒之事。”她轻踱了两步,颇有气势,“前几日奴婢无意间发现了立夏手里头绣着六月莲花的荷包,那丝线是极为珍贵的孔雀翎丝,荷包缎子也是贡缎,贡缎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玉冬将立夏往前推了推,“奴婢随口问了一句,立夏说这是她自小便带在身上的,想是小的时候爹娘留下来的。奴婢转报给了殿下,殿下吩咐了人探查,没想到查到了魏国公府,这立夏没想到是竟是魏公和夫人的孩子,府上昔年遗失的六姑娘魏、莲、舒。” “你胡说八道!”莲漪抬起头,痛心道:“那荷包分明是我的东西,立夏,我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与你是无话不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是昨日我先一步遇见夫人,你这是要顶我的身份,夺了我的爹娘?你好狠的心吶!” 这演技着实厉害,玉冬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啪啪鼓个掌,不过……你会演,我也会演,大家一起来,全看谁演的厉害说的开了。 玉冬偏了偏头,“立夏,你可认识她?” 立夏低垂着眸子,想着上头吩咐的话,她原本还觉得不妥,可现下莲漪的所作所为真真是叫她不齿,遂微微颔首回道:“莲漪姐姐在荆州的时候也是跟我一起伺候小姐的,后来小姐到京都,没叫她一起跟着,也就再没联繫过了,时隔两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 莲漪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你就是暗香身边的小丫鬟,我们二人分明几日前还在玉春楼见过。”神他么在荆州伺候小姐,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根本就没去过荆州,她说的那些话魏夫人查不出来,全是赵重原叫人在后头帮她买通了人编造出来的。
第233页 立夏委屈地看向玉冬,“玉冬姐姐,你可得帮我说句公道话,这一年多我可是一直待在公主府的,玉春楼是什么地方?我虽为奴为婢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那样的污糟地儿万万是不可能去的。” 玉冬,“正是这个理儿,长公主府阖府上下一百来口人,两百多只眼睛可是日日都瞧见了立夏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魏国公头大的不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是我女儿,你也说是我女儿,我只丢了一个姑娘,可跑不出两个来!” 魏四姑娘又开口道:“我看这个叫立夏的要像些,你看那眼尾上翘着真是越看越像大伯母。” 魏四姑娘总是能轻巧地抓住华点,一句话叫诸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立夏身上,别说,还真是越看越像。立夏的相貌不拔尖,正是合了魏家人的样貌。 魏夫人有些犹豫了,莲漪心头一跳,挽着她的胳膊,柔声委屈道:“娘……” “莲漪姑娘还是别乱叫的好。”魏四姑娘嘁了一声,“是不是娘现在还不知道呢。” 真是多事!莲漪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魏四姑娘的皮给扒了,她满肚子的气无处泄,尽数化作了眼泪,盈满眼眶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原以为找到了家人,却没想到无端来了这一出叫我里外不是人,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该到佛前一拜。” 她哭的美感十足,魏家女人倒还好,男人们难免怜惜,魏家三郎道:“莲漪姑娘,你先别哭,此事尚未有定论。” 莲漪哭哭嘤嘤的不回话,玉冬暗中冷笑一声,上前道:“既然如此,便叫玉春楼的人,还有立夏伺候过的那位嫁到京都来的商户家小姐来问上一问便知,真相如何自有论道。” 莲漪点头道好,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魏国公立马便使了人去。 玉冬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坐在位置上喝了半碗茶,莲漪仍旧立在魏夫人旁边,眸中暗含冷光,料想赵重原昨日已经帮她处理好,将人买通了,叫人过来正和她意,她莲漪可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国公府的人快马加鞭,很快就把玉春楼的老鸨和暗香还有其他几个稍有名声的花娘带了过来,另一边的人手将那位商户小姐也请了过来。 魏国公坐在上头问话,下面的人跪地垂头一一回答。 老鸨:“玉春楼从没有一个叫立夏的丫头,倒是有个叫立春的。” 暗香:“妾身边原来伺候的叫立春,前几日叫个盛州人赎身了,这位立夏姑娘,妾不识得。” 其他花娘也连连道不认得立夏,她们玉春楼只有个立春。 暗香更是嘆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莲漪妹妹,这点儿事一查就知道了,你做什么骗人呢?” 莲漪气的脸红脖子粗,只把希望放在那位商户小姐身上,谁曾想那商户小姐也睁着眼睛说瞎话! 商户小姐:“莲漪和立夏都在民妇身边伺候过的,莲漪性子不安分,民妇出嫁的时候爹爹便只叫我带了立夏一人,后来出了些事儿,婆婆非要赶了立夏出去,这才没了消息。” 她又道:“这些事儿民妇婆家也是知道。” 问完了人,莲漪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赵重原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儿事都办不好,算计不成还反过来叫别人算计了! 魏国公气的当场砸了杯盏,指着气得脸色发白的莲漪怒声道:“好你个贱婢,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来,顶了我闺女身份不算,还敢反过来诬陷,简直混帐!来人来人!” “拖出去乱棍打死!”贱籍女子没有人权,死了也就死了,魏国公正是怒气冲天的时候,手一拍案便想着要她的命。 饶是莲漪心理素质再高,到这个时候也怕了,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哭诉道:“国公爷,她们都在胡说八道,她们这是串通起来要害我。” “长公主也是要害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颜面?要你生要你死不过殿下一句话的事。”玉冬冷嗤一声,魏家诸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就算长公主因为她莲漪和前驸马有纠缠的事儿心中记恨,别说要她的命,就是周继言也不够看,仪华长公主那可是十四岁就敢手刃朝臣的女人,算计你……你一个青楼妓子,多大的脸呢。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死!” 两个小厮将挣扎着的莲漪架起了身来,拖着人就要往外走,她蹬着腿相当狼狈,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出了这个大门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迫不得已只能捅出了她和赵重原的关系,“你们放开我,我是九王爷的女人,你们敢动我,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九王爷到底是王爷,权势不大,这名头还是管用的,架着人小厮瞬间顿住了脚步,望向上首的魏国公。 莲漪继续吼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叫了王爷过来!” 魏国公脸色变来变去,还是玉冬上前道:“魏公不妨听奴婢一言,这莲漪罪不至死,你叫人留了一两口气也就是了,只要这命还在人没死,理儿都在你这边,就是王爷知晓了也无话可说无理可辩。” 玉冬轻笑,殿下料事如神,这莲漪果真将她和九王爷的事儿捅出来了。 “就如玉冬姑娘所言。”魏国公狠着脸,“狠狠地给我打,留着她一两口气再丢回玉春楼去。”
第234页 莲漪被拖出按在宽板凳,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打的她是两眼发昏,只觉得身上骨肉都要碎了,惨叫声连连不断。 玉冬走的时候靠近去瞧了一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莲漪姑娘好算计,可惜天理昭昭干坤朗朗,假的就是假的,任你有万般本事,也成不了真。姑娘的戏演的好,你觉着我们这一大群人今天陪你演的这齣又如何呢?” 莲漪被打的吐出一口血来,心中暗恨不已,赵仪华!肯定是赵仪华! 该死,她一定要她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莲漪在想什么玉冬猜到了一二,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回府復命,真是心比天高,可惜现实会教她知道命比纸薄。 第123章 公主(九) 莲漪被打的只剩几口气, 魏国公府的人见差不多了就按照上头的吩咐把她丢回了玉春楼, 路上也没避着别的人,从魏国公府到玉春楼有不短的路程, 晃了一大圈,不到半天, ‘玉春楼莲漪在魏国公府挨板子’的事儿便传的人尽皆知。 老鸨和暗香诸人先莲漪一步回到玉春楼, 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魏国公府的人把莲漪送回来。 好在玉春楼白日没什么客人,那一滩血污才没吓着人,老鸨叫人把莲漪搬到了楼上去, 她也跟着上去在莲漪的房间里转了转, 翻出了不少银钱,拿着就要往外走。 莲漪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急忙拦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这都是姐姐的东西。” 老鸨摁着她肩头勐地把人推开,啐了一口,“伤成这样看大夫不要钱,吃喝拉撒不要钱吶?一两个月好不了还得我养着她?一边儿去!” 老鸨把莲漪最近这些日子攒的银钱尽数搜罗了去, 好在她想这人以后还得接客,还是请了个大夫好生照料着。 自此,莲漪开始了长达几十天卧床养伤的日子。 玉冬还在楚意跟前说着魏国公府正堂发生的事儿, 她捂着嘴笑道:“殿下是没看见, 那女人气的都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 楚意见她笑个不停, 问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呢?” 玉冬轻哼了一声,噘着嘴道:“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今日这番实在是出气, 这心里头的畅快便有些憋不住了嘛。” 玉芽伸着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 玉冬退下歇息去了,玉芽立在案边整理着宫里送来的奏章,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人传报说贺小公子来了。 楚意放下毛笔,“玉芽你退下吧,叫贺离一个人进来。” “是。”玉芽曲了曲腿转身离开,很快珠帘之后就出现了贺离的影子,他今日穿着雪缎裁成的里袍,外头罩着雕绣花边的月白色大氅,黑顺的长髮散在后头,上束着玉簪。 仙神界的人都喜欢白色和月白色,素雅高洁总是很能称他们自以为的仙气,楚意抿着唇一笑,“你这身儿挺好。” 贺离走至她身后,手撑在椅背上,“我也这么觉的。”这一身儿是最合他脸的,相当的显气质。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楚意合上奏摺,起身坐到里间的圆桌旁,倒了半杯茶水小口小口地饮着,“今天晚上宫中有宴,你随我一道去吧。” “什么宴?”贺离坐在她旁边撑着头颇为好奇地问道。 “贵太妃寿辰,皇家自己的小宴而已。”她低垂着眸子饮茶,贺离便瞧着她,看着看着竟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髮髻,想起昨晚黑髮铺在锦被上,汗水从额角滑落没入其中之时那眉梢眼角的动人风情,他心头一动,不慌不忙地把手收了回来,“那我先回千景院去了。” 楚意抓住他的手,“你回千景院去也没什么事,如果想出去的话就出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儿回来就成。” 贺离笑着道好,出了正院儿门想着确实在府中闷了许久便和辛都一起上街去了。 午时将近,贺离径直往留香酒楼去,没曾想正赶上里头在办诗会。留香酒楼在京都数一数二,公子小姐们都喜欢往这儿来,贺离扫过几眼就找到了一堆熟人。 贺离不比他哥贺大公子会读书,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身边的朋友也多是些不好诗书的,至于这诗会嘛纯粹是跑过来凑个热闹。 最先看见贺离的是魏家三郎,他今天早上在家里看了一出认亲大戏,火急火燎地就跑出来跟大傢伙儿分享,“贺离你来的正好,我正说到关键时候呢,你也来听听。” 贺离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听他叽里哌啦的说了一大堆,言语中难免提及长公主府,说一次众人的目光就往贺离身上靠一次。 辛都被看的汗毛倒竖,贺离似无所觉依旧玩儿着手中扇子。 魏家三郎说到最后嘆了一声气,“这莲漪胆子也太大了,她图个什么呀。” “图个权势图个名声呗。”有人答道:“原以为是个悦目佳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叫人不齿。” 魏家三郎灌了一杯冷茶,“还有呢,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整天端的个什么似的,结果呢,和周继言那事儿就不说了,没想到九王爷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听那口气关系亲着呢。” “这叫九王妃知道了那还得了?”九王妃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泼辣,王府里就只有两个贵太妃赐下来的侍妾,她娘家势大,父兄都在镇守边关,自己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强势的很,府中大小事上赵重原是一点儿都不敢跟她槓的。
第235页 一屋子人你说点儿八卦我扯点儿瞎话,热闹的很。魏家三郎说完了莲漪的事,自觉完成拆穿那女人真面目的重任后坐在圆凳上取了一块糕点,戳了戳贺离的胳膊,“你最近怎么样啊?” 魏家三郎这话刚问出口,屋内的视线又再一次聚集在了贺离身上,贺离手转着摺扇,闲闲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煳涂嘛,长公主府啊。”魏家三郎好奇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贺离挑了挑眉,摺扇抵着下巴,“吃吃喝喝呗,还能怎么样。” 魏家三郎道:“你气色看起来倒还好,只是我听大伯说长公主府里可不止一个。” 贺离答道:“十八个。” 魏家三郎的眼神瞬间变了,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这可怎么得了!你还是找贺大人想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吧。”太可怜了,他这兄弟真是太可怜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得行妇人争宠邀媚之事,这怎么受得了啊! 贺离斜睨了他一眼,“我在公主府过的挺好。” “你不会是傻了吧?”魏家三郎激动地比了比手指头,“十八个!我爹我叔我大伯的后院儿总共加起来才这么多,整天都斗的地动山摇的,你在公主府能好得了?” “再说了,儿郎三妻四妾才是美事,你这……算是什么事儿嘛!”说到这儿魏家三郎来气了,怒道:“都是周继言那个祸害,全赖他惹得事儿,要不然长公主也不会弄出招面首的事来。” 还没和离就天天跟在莲漪身后头跑,和离书籤了当天下午就跟人对酒当歌,是他他也跟长公主一样气出毛病来! 他说的大声,周继言刚推门进来就一字不落的全部接收了。他最近在军中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得了假出来一趟,听到魏家三郎的话,积蓄了多日的烦躁不耐尽数涌了出来,砰的一声关上门,面无表情道:“赖我?魏三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魏家三郎冷哼道:“我看你才是脑子被驴踢了。” 周继言走到他面前,目光在相当悠闲的贺离身上落了一瞬,又对上魏家三郎,“我已经跟她和离了,她想干什么关我什么事?这就是她放荡本性也说不一定,我不正好成全了她?”私下里聚在一起说话,难免口无遮拦,周继言又道:“她水性杨花,入了一屋子男人快活,就因为她是长公主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因为仪华长公主广招面首的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没少说过难听的话,反正私底下你说过我也说过,也没人捣出去,这些个人说起话来礼仪规矩都抛在脑后了。 诸人听了也没太大的感觉,在他们眼里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女人多了男人那就是放荡,周继言也没说错。 周继言爱好附庸风雅,喜欢读个书念个诗什么,魏家三郎胸无点墨,张着嘴半天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贺离面色一沉,啪的将摺扇拍在桌子上,勐地站起身来,黑眸幽寂,冷声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 周继言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面上似是覆有冷霜,明显动了气,惊奇动了动眉,笑道:“贺离啊贺离,你不会是把她当做你的女人了吧?”他轻嗤一声,“那可是十八个男人的女人,不对,还得再加上一个我,十九个。” 贺离扯着嘴角,抬腿一脚踹在对方肚子,用的力似乎有些大,周继言的笑言戛然而止不说,整个人都被踹到了墙角,旁边的桌子都叫他给撞翻了,碗碟碎了一地。 “贺离,你发什么疯呢?”魏家三郎拉住贺离,他却是一把将他的手拂开,冷笑连连地走过去又抓着衣襟将周继言拎了起来,他握着摺扇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脸,“叫你嘴巴放干净点,耳聋了听不见是不是?” “贺离!!” 贺离反手将他推倒在地上,从衣襟里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面上含着不屑,“周公子可要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再有下次就不是踹这一脚这么简单了。辛都,我们走。” 贺离转身离开,周继言从出生便是周家的嫡长子,过后更是长公主驸马,就是皇室的王爷王妃见着也颇给他颜面,这样当众被人羞辱还是头一遭,四周目光跟针扎似的落在他身上,还隐隐能听见嘲笑声,气的是脑子嗡嗡作响。 眼看着贺离就要跨出门去了,周继言想着要找回场子,站起身捂着肚子怒声道:“贺离,今天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我非要上你们贺家讨个说法!” 贺离转身诧异,“你上贺家干什么?我现在又不住那儿。” 说着他摇着扇子,面上含笑挑眉,相当嚣张,“本公子现在是仪华长公主的男人,讨说法是吧?行啊,有本事就带着人上长公主府来,本公子在里头等着你,不见不散。” 他一离开屋里头瞬间热闹了起来,辛都捂着额,“少爷,你这都是干什么呀!周继言好歹也是前驸马。” 贺离抬了抬下巴,“前驸马又怎么了?” 辛都嘆气,“他真找上门来,长公主可不一定偏着你。” 贺离将摺扇丢进辛都怀里,哼了一声,一边下楼一边道:“你能不能有点儿信心?那种货色在你家少爷面前根本不够看的好不好。”
第236页 辛都:“呵呵……” 贺离扬了扬眉,嫌弃道:“没见识,长公主可喜欢你家少爷了。” 辛都:“呵呵……” 第124章 公主(十) 闹了这么一出, 贺离也没什么心思顶着太阳在外面逛, 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又乘着马车回了长公主府。 晚宴定在戌时,恰恰黄昏时候楚意便差人去叫了他, 一道慢悠悠地往皇宫去。也不知道是他们来的太晚还是别人来得早,设宴的大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赵荣尚且年幼, 后宫嫔妃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先帝兄弟众多,携着妻儿倒是热闹。 “仪华今日来的早啊。”说话的是坐在上首的贵太妃,见着她来连忙招了招手示意到她跟前来。 楚意叫玉冬领着贺离去了自己的桌案, 这才拎着裙摆走上台阶, 笑道:“不早了,叔伯婶婶们怕是等了我好些时候了。” 贵太妃是先帝四夫人之首, 对赵荣曾有过救命之恩,她为人慈和,赵仪华兄妹俩念及往日恩情,也素来敬重于她。 她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总是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好的,当年赵荣被逼退位朝廷后宫风雨飘摇,这些个王爷里拉拢她的不在少数, 可她全部拒了,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先帝留下的诸多嫔妃里如今也独独她一人还能高高在上享受着太妃的尊荣。 原主与她说不上多亲近,但心底里还是敬着这个长辈,楚意顺着她的力道坐在旁边, 目光在下头扫了一圈儿,“怎么不见九皇叔和九皇婶呢?” 贵太妃轻拍着她的手,回道:“方才酒水弄湿了衣裳,去偏殿收拾去了。”她拧着眉低声埋怨道:“那两口子行事也不知顾及着场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那韩氏也是丝毫不顾老九的颜面,直接动手掀了桌,哪里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重原夫妇会这样,十有八九是九王妃知道了莲漪的事儿,楚意听着贵太妃的话微微一笑,“女肖父,九皇婶是将门虎女,这样才好呢。” 贵太妃向来顺着她的话,虽然心中不贊同,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殿门口又来了人,她看了一眼便收了回来,转而望向坐在右上首位置上的男人。 皇室儿郎的基因是一代一代美人儿累积改造出来的,饶是贵太妃见惯了皇室的俊俏儿郎,看着那人还是忍不住晃了晃神。 这生的哪里像是个人?这分明是林中妖天上仙嘛。 贵太妃轻舒了一口气,好在她老了,这要是年轻时候怕不是得像下座的那些个后辈一样当场失态了。 “那就是贺家的小公子?”贵太妃喝了两口茶压压惊,“早就听人说起过,生的真是好呢。” 楚意大方地颔首,“可不是吗,瞧着一眼叫我心肝儿都颤了。” 贵太妃手一抖,茶盏差点摔落到地上,“……这话可不像是仪华说出口来的。”赵仪华矜贵孤高,端着长公主仪态,行事言说都是有规有度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楚意接过侍女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贵太妃指尖的茶水,“仪华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两人说话间赵重原夫妇已经从偏殿回来了,赵荣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楚意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偏头拭去贺离嘴角的酒水,笑着说:“小公子喝了酒更好看了。”瞧瞧这瓷肤泛晕的样子,她都琢磨着等回了乌暄山叫了容珉过来灌上一回了,想必也是这个模样的。 贺离冲着她抿唇一笑,“真的?” 他握着她的胳膊将人往身边拉了拉,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眸,低声道:“手边找不着镜子,暂且借长公主的眼睛瞧瞧。” 他看的十分认真,好像真能在里头看的清楚,楚意将人推远了些,似笑非笑道:“烛火光暗,你哪里看得见。” 贺离给她倒酒,笑靥晃人,“长公主眼里有我,我自然是瞧得见的。” 周围的目光就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楚意笑了笑不再与他说话,环视着关注这边的各叔伯婶娘堂兄堂妹们,“诸位这么盯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诸人尬笑着说没有,上头赵荣率先出声,照例说了些场面话,头一个举杯祝贵太妃生辰。 寿宴无聊,殿中歌舞更是没趣,楚意便干脆转头看着贺离,贺离端着酒杯递送到唇边,笑着眨了眨眼睛,“长公主是不是发现这殿中歌舞还不及我十分之一来的好看?” 楚意点了点他的脸,“贺小公子真聪明。” 寿宴结束后贵太妃先一步回了寝宫,其他王爷王妃也准备离开了,贺离起身理了理衣襟,楚意却是拉住他,吩咐玉冬道:“先带着贺公子去休息,本宫还有些事。” 玉冬领命带着人往外走,这路不是往宫外去的反倒越往深宫,贺离顿住身形,“这是去哪儿?” 玉冬回道:“今日殿下不回公主府,暂宿云溪殿,小公子随着奴婢走吧。” 瞧着贺离和玉冬等人走远了楚意缓缓走下石阶往长信殿去,方走了几步便被九王爷叫住了。 九王妃正在气头上,宴散后第一个拂袖离开,现下只赵重原一人并着两个太监。 “仪华留步。”赵重原的脸色很是不好,楚意挑了挑眉,“皇叔有什么事?”
第237页 大殿门口人多眼杂,他道:“借一步说话。” 楚意如他所愿没叫人跟着,转了几步立在一棵柳树下,“皇叔有话不妨直说。” 赵重原如今心里头相当不好受,哪怕憋了满肚子的话,因着那犹豫的性子还是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和莲漪到底有何仇怨?她一个小小女子,你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赵重原会对着她问出这种话显然是已经见过莲漪了,真是没想到,上午出了事,他居然顶着风头去玉春楼看人了,莫不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呵。 “皇叔也说了,她那样的身份,哪里能叫本宫一般见识?”楚意捋着宽大的袖摆,“你是在哪里听了些风言风语?” “魏国公府之事,敢说不是你暗中下手?”赵重原生气道:“仪华向来聪慧,玩转心计,若非你一手操控,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来?” 楚意偏了偏头,睨着他沉声道:“皇叔这是在为了那个青楼妓子责备本宫?”她面上带着冷意,“看来那莲漪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皇叔像是已然情根深种了。” 想到心爱之人受的苦,一向优柔寡断没有魄力的赵重原难得携了几分强硬,“仪华既然知道就该给本王这个面子!这次暂且不论,从今往后还叫你行事之前多思量两分。” “皇叔这是在命令本宫?”楚意惊诧,“莫不是本宫最近脾气好了,叫皇叔你生出了什么错觉?” 她声音冷了下来,在这微热的夜晚让赵重原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他捏着手,“仪华误会了,莲漪迟早是要进我王府的,来日也算是你的婶娘,只是望你瞧着这份面子上多多担待罢了。”也不待楚意出声儿,他又道:“宫门快要落锁了,本王先走一步。” 他走的匆匆,楚意嗤笑一声,由着晚风吹拂着柳条轻打在她身上,她缓缓道:“九皇婶躲在后头,倚树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本来应该先一步离宫的九王妃韩氏从暗夜下树荫中走出来,“我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她站在阴暗处,楚意也瞧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今日本王妃倒是得多谢仪华,要不然事到如今还真以为自己做着美梦呢。” “那莲漪一心想要国公府小姐的身份,皇叔在后头可是帮着她出了大力气。”楚意临走的时候拂落她肩头的叶子,“皇婶猜猜这是为何?” 九王妃眯着眼,“自然心有不足妄图登天。” 九王妃可不是什么善茬,莲漪和赵重原的事儿如今叫她知道了,她是必定不会空手闲观的。 被九王爷夫妇这么一打岔时间是真不早了,楚意便打算换明日再去找赵荣,带着人回了云溪殿。 热水洗去一身疲惫,玉芽帮她在亵衣外头披了一件披风,楚意散着长发绕过屏风踏入内室。 贺离正揽镜自照,得意地长吁短嘆,楚意从他手里拿走了小镜子,挑起他的下巴,“早起要看,晚上也要看,天天照着自己那张脸不腻吗?” 贺离摇了摇头,惊讶她居然有这种想法,“不会啊,我每多看一眼便觉得自己漂亮一分,只觉得一天比一条好看呢。” 楚意将镜子放下,他拉了拉她的手,她便自然地坐在他腿上,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头上,另一手的指尖轻落在他下巴上顺着那白皙脖颈点在他精緻的锁骨上。 “小公子的眼睛还有这样的本事?”她亲了亲他的唇角,“竟是还能叫人越变越好看?” “你不信?”贺离问道。 楚意微微笑道:“自然是不信的。” 贺离笑出声,印上她的唇又松开,双手捧着她的脸,眼中好似渗落了揉碎的星辰,“你怎么就不信呢?你瞧,我多看你一眼,眼中的长公主已然又好看了一分,最近日日瞅着,殿下如今已然不是天姿国色能说的清了。” 楚意愣了愣,这话说的可真好听。 她心头微动却又见那人笑意盈盈。 “不过……比起我来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他是最好看的,这一点不接受反驳! 楚意:“……”算了,今天晚上还是让他滚出去睡吧。 第125章 公主(十一) 楚意是真觉得贺离很欠抽, 但她又捨不得揍那张脸, 还真就把人赶到了外间榻上。 贺离一脸懵逼,他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啊!他不是还夸她漂亮来着吗, 难道夸错了? 他半躺在榻上异常不解,辛都呵了一声, 把玉冬交给他的薄被放到榻角边沿上, “少爷,这就是你所谓的长公主可喜欢你了?” 贺离正在思考人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辛都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望着月色万分惆怅。 今日是个大风天, 天上薄薄地盖了一层阴云,将太阳彻底地挡在了身后。楚意早上起来就去了长信殿, 坐着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小皇帝赵荣穿着一身龙袍便从朝政殿回来了。 “皇姐,你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赵荣撩着袍子坐在她旁边,问道。 楚意回道:“我公主府上要办喜事儿了, 自然是要预先告知与你的。” “喜事儿?什么喜事儿?”赵荣思索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究竟。
第238页 “你皇姐给你又找了个姐夫。” 赵荣呀了一声,转而想起昨晚她带来的人,“是那个贺家的?” 楚意揉了揉小天子的脑袋, “是他。” 赵荣一向信任赵仪华,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 他几乎都是持认同态度。想着那不识好歹的前驸马周继言,他心中冷哼,旋即兴致勃勃地叫了中书令来说是要拟旨。 她姐姐喜欢, 他自然乐意给人颜面。 当圣旨赐婚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贺夫人正陪着老夫人在北定侯府参加宴会。她儿子被长公主看上的事儿老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这些个人面上虽然不说,但私下里心里头多是低着眼看人的。 “贺夫人好福气啊,令郎如今得幸宿在长公主府,这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驸马周继言的亲娘周夫人。昨日贺离的那一脚踹的可不轻,周继言回家躺了大半天才缓过来,周夫人心疼的不行,从儿子嘴里知晓是贺离干的,他们哪里敢找上长公主府?这憋了一肚子的火只往着贺夫人身上撒了。 周夫人开口,边上的夫人们都停了声儿,见她两人对上隐隐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贺夫人听着周夫人那阴阳怪气的话,心里头那个气呀! “周夫人不必羡慕,这事儿可不是羡慕的来的。” 周夫人连连摆手道:“贺夫人误会了,我可是一丁点都不羡慕的。”她掩了掩唇,“毕竟长公主福泽可不是谁都能受的。” 贺夫人哼了一声,定北侯府的下人却是带着贺府的侍女匆匆走了进来,来人小跑到贺夫人和老夫人旁边,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夫人大喜!” 贺夫人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圣上赐婚,小少爷得袭长公主驸马。”侍女屈膝笑道,“宫里头送了东西来,管家叫奴婢快快请夫人回去呢。” 不止贺夫人呆了,满院子其他人也都愣了,尤其周夫人,抓着桌角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周围的恭喜声不绝于耳,贺夫人站起身捻着帕子抵着唇角似笑非笑,“这天家福泽确实不是谁都能受的,周夫人,咱们回见。” 长公主再婚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都,原本那些个看笑话的人悔不当初,他们真蠢,真的! 俗话说的好,捨不得儿子套不找狼,当初他们怎么就傻的在长公主广招面首的时候避之不及呢,要不然现在这好事儿哪里轮得到贺家那个空长一张脸的草包?! 贺夫人回家在小佛堂是拜了又拜,抹着眼泪很是欣慰,苍天见怜,她儿子这是苦尽甘来了。 别说其他人,就是辛都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惊的,倒是贺离老神在在地摇了摇扇子,颇为嫌弃地道了一声没见识。 辛都:“……”完全不想跟这个一得意就忘形的人说话。 连着几日府里府外都热闹的很,天气渐渐转凉,楚意也不再如往常一样闷在屋子里靠着冰盆度日,这天难得来了兴致在花园里逛了逛,耳边突然想起一阵惊唿。 楚意转过头就看见穿着浅灰色下人衣裳的阮风正痴痴地望着她。 他的表情很好地让她噁心了一瞬,暗暗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地摘了一朵身前的花,“阮风?” 阮风面上表情似又苦又涩,“长公主还记得我……” 楚意将那朵半粉半白的花儿斜插在玉芽的髮髻,不甚在意道:“有点儿印象。” 有印象就好,有印象就好!阮风觉得自己沉寂多时的血液又涌动起来了,“有殿下这句话阮风做什么都值了。” 楚意轻哼了一声,冷沉着嗓音道:“你再是说些叫本宫犯噁心的话,信不信立马叫人拔了你的舌头?” 她这话叫阮风满肚子的话尽数涌堆在喉咙口,嘴皮哆嗦了半天愣是没敢吱一声儿,他也不是个蠢的,这些日子在长公主府的苦逼境遇已经叫他的雄心壮志磨没了大半,余下的那一丁点方才刚刚活泛起来就又被那狠话给浇灭了。 玉芽狠狠剜了他一眼,“还不滚远点儿,等着板子伺候吗?” 阮风这些日子没少挨那些个管事嬷嬷的黄荆条子,那玩意儿用着狠劲儿刷刷在身上疼的是一抽一抽的,玉芽一出声儿他就抱着套网的竹竿子跑了。 走得远了,透过繁花乱枝瞧了瞧,眼眶骤然发红,从清儒之家的少爷沦落到如今地步,公主府中是个人都能打他骂他,这样的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他越想着越难受,一时间屈辱与怨愤烧的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阮风舞着竹竿网住树上的蝉,听见前院突然闹哄哄的厉害,他迟疑地走过去,就见外头立满了人。 好些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正是长公主府住着的那些面首,他们看起来气色不错,精神更是好的很,也是,又不用像他一样干活,也不用挨条子遭板子,日日只顾着吃喝,哪里能不好过? 阮风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他到长公主府来就是奔着赵仪华的心尖儿人,当朝驸马的身份来的,初来时满心壮志,哪里想得到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宋管事正在清点人数,看到阮风眉头狠皱,“你在这里干什么?” 阮风反射性地后退一步,道:“刚才路过听见了声儿,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第239页 他犹豫了半刻还是开口问道:“宋管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宋管事在手中的簿子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地回道:“殿下大婚在即,吩咐我将府中面首尽数遣回,从哪儿送来的就送回哪儿去。” 阮风是又惊又喜,“这么说我也可以出去了?” 宋管事冲着他呵呵笑了两声,毫不留情地打破对方的期望,“你不行。” 阮风:“为什么?!我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 宋管事斜了他一眼,“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阮风是真的在这长公主府待不下去了,他拉着宋管事求了又求,惹得宋管事直接拂袖而去。 “估摸着是在宋管事那儿受了些打击,阮风从外院转出来后落到池子里去了,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半条命。”玉芽尽心尽职地转报府中消息,一边拎着茶壶往杯中添至大半。 楚意吃了粒花生米,“平白地污了本宫池子里的水。” 玉芽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公主这般嫌恶阮风,但也没有多嘴问些什么,只暗暗记下回头告知宋管事对阮风一定要‘多多照看’。 时光飞逝如水,两个月的时间晃眼而过,在玉春楼闭门养伤的莲漪总算是好全了,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却惊然发现京都风月圈子已然成了暗香的天下。 下面台子正是暗香的场,整个玉春楼挤满了人,就是她名声正盛的时候都比不得如今暗香的热闹。 “姐姐,先回屋吃点儿东西吧。”在她身后的小丫头轻声道。 莲漪一直沉着脸,待到回了屋坐在圆桌前,气的直接砸了碗,怒道:“这都是些什么东西,给狗吃的吗?” 小丫头战战兢兢,“厨房说是芳妈妈吩咐的,说是你养了两个月的伤,没有一分进帐不说,看病吃药还赔了不少进去,已经、已经没有多余的饭菜了……” “放屁!”莲漪扣着桌子的手直打哆嗦,恨恨道:“好啊,一遭落魄什么狗东西都敢在我头顶踩上一脚了!” 小丫头哪里敢接她的话?一个劲儿地低埋着头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莲漪坐在梳妆檯前,眸中噙着冷光,“将我柜子里那身樱花白底的裙子找出来,明日一早我要出去一趟。” 莲漪第二天一早就忙着梳妆打扮,还特意去桥头买了新鲜带露的茶花别在髮髻上,她斗志昂扬,一心要叫那些个人好看。这头贺家和长公主府正在准备明日的婚事。 贺夫人拉着贺离说着注意事项,贺离撑着头兴致缺缺,就因为成亲这事儿他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家的长公主殿下了,反正亲也亲了,抱也抱,睡也睡过了,到如今干什么还这么多讲究? “老二,娘说的你听到了没?”贺夫人气他心不在焉,狠狠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贺离疼的直叫唤,捂着手,“听到了听到了。” 他这态度真是敷衍的很,贺夫人语重心长道:“儿啊,虽然为娘一向看不起小妾上位的,但你不同,你是为娘的心头肉啊,娘不会害你,认真些,省的明儿个出了差错闹笑话。” 贺离伸着手指戳了戳头,他娘这话怎么听着不大对劲儿呢?? “小妾上位……娘你确定说的是你儿子??” 贺夫人拧着眉看他,嘆气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啊。”她儿子从面首到驸马,这就是活脱脱的上位史啊。 身为正室夫人,她是极为不喜那些个狐媚子靠着姿色搞事的,但这事儿发生在她儿子身上……额,请原谅她双标。 毕竟她也是一个母亲啊。 第126章 公主(十二) 贺离被他娘的话震的一脸呆滞, 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幽怨地望着抱着剑靠在门框上的辛都,辛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爷,你有话就说。” 贺离捂着眼睛, 沉痛道:“我无话可说。” 辛都:“……”可去你的吧。 “殿下, 莲漪去见九王爷了。”长公主府里玉芽得知了莲漪的行迹消息第一时间便上报。 楚意正在试衣服,抬着手左右看了看袖摆,“哦?九皇婶知道吗?” “九王妃今日回娘亲去了, 如今怕是在将军府, 理应是不知道的。” 楚意笑着抹平衣襟,“既然如此, 本宫这个做侄女儿的就好心给她透点儿风声。” 玉芽对她的意思瞭然于心,“奴婢明白。” 玉芽退了出去,楚意便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坐在梅花凳上,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外头碧蓝的天空, 素白的手指轻点着桌面,料想她九皇婶儿是一定不会叫她失望的。 九王妃得知赵重原去见莲漪的消息时正和几个嫂子在屋里说话,从王府中赶来的侍女附在她耳边轻言了几句, 她当即站起身来, 僵着脸告辞, 气势汹汹地杀往城东的老宅子。 老宅子里一无所知的赵重原坐在桌前,亲手给身边的人倒了一杯茶,莲漪接过茶低垂着眸子道了谢, 小口小口地轻抿着。 她穿着白底樱花的广袖留仙裙,紧束着的腰肢盈盈一握,交斜领口下的肌肤赛雪。她髮髻上斜插着一朵浅红的山茶花,似乎迎枝傲放散发着浅浅幽香,赵重原轻嗅了一口,只觉得整个心都摇盪了起来。
第240页 “莲儿,你这么急着找本王来是有何事?”他暗暗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道。 莲漪放下杯盏,浓密卷翘的长睫轻颤了几下方才缓缓抬起眼帘,似幽似怨,“原来我若是没事就不能来找王爷说说话吗?” 赵重原连忙握住她的手,柔荑软滑,他忍不住轻捏了好几下,“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来找本王,本王是求之不得呢。” 莲漪这才沖他露出一抹浅笑,“王爷这么说怕是在安慰我吧?府中王妃仙姿琼韵,王爷哪里抽的出空念着莲漪两分。” 赵重原拉着人站在身前,怪道:“胡说。”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日日都念着你,你这话可是故意叫我难受的。” 莲漪听这话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环着他腰微仰着头瞧他,赵重原见她眸中隐含泪光,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爷……”莲漪唤了他一声,“王爷一番爱护,我本不该贪心,但是我日日时时都想念着你,没有一刻不妄想着随时随地都能伺候你。” 赵重原嘆了一口气,亲了亲她的唇角,“我知道,我知道。” “王爷再不想想办法,我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呀。”莲漪转过脸不叫他亲近,赵重原回道:“莲儿,听本王的,本王给你赎身,你莫要犟了。” 赵重原以前也跟莲漪提过赎身的事,无一不被她拒绝了,莲漪前世生逢乱世,作为歌舞伎几次三番地被人转手,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深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道理。 她和赵重原认识的时间不算特别长,还没到深情如许的地步,哪能随随便便的就叫他得手,然后偷偷摸摸地圈在屋子里?再说了,玉春楼头牌的位置给了她极大的便利。 就因为这杂七杂八的原因,她一直没应下这赎身的事儿,但如今她有些犹豫了。 玉春楼的人联合在一起叫她不好过,日子实在难捱,倒不如应了赵重原,做外室就做外室,待她有了孩子,还怕后面的路不好走?更何况她还在赵仪华的长公主府里放了个阮风,只要阮风得了赵仪华的青睐…… 莲漪心里头打着算盘,水眸看着赵重原到底是微微颔首,“好……都听王爷的。” 赵重原见她答应,心里头也是高兴,又看她抬手抚了抚髻上的山茶花,一举一动都带着无言的诱惑,扣着她的头就吻了下去。 激吻的声音在安寂的室内响起,莲漪红着脸往后仰了仰,声音柔媚,“王爷,那玉春楼我是待不下去了,以后就要靠王爷多多照看了。” 赵重原埋着她的脖颈里,说话间声音有些发闷,“玉春楼的人给你委屈受了?” 莲漪没有答话,赵重原见她这样子便估摸着是这么回事,将人搂在怀里,沉声道:“莲儿放心,本王定会给你讨个公道。”赵仪华和魏国公那边他不行,区区一个玉春楼他还动不得?! 莲漪心中满意,便由着赵重原在她身上动作。 衣裙松松垮垮地挂在肩膀上,雪白的肌肤上叫人落了不少印子,赵重原将人换了个姿势,扣着她的腰含着她的唇瓣吮吸,好不容易得了空,莲漪抱着他的头,柔声道:“王爷,好歹到床榻上去呀。” 赵重原哪能不依他,抱着人起身就要往里头,就在此时却听砰的一声响,房门便叫人踹开了,紧接着而来的便是冷沉的女声。 “王爷好高的兴致,青天白日的这是要往床上滚?” 赵重原听见九王妃的声儿,又见她面色沉沉,暗藏怒火,唬的双手一软,依靠在他怀里的莲漪咚的落到地上,摔得面是色狰狞。 莲漪只觉得自己的臀部已然列成了八瓣,她有心想伸手揉一揉,却又顾及着在场的人,疼的只磨牙咬齿。 九王妃冷睨了莲漪一眼,走进屋内叫人搬了张干净椅子来,她缓缓坐下,轻敲着扶手。 赵重原脸色很是难看,哪怕莲漪扯了扯他的袍子边角,他也不敢低头看她一眼。 在九王妃韩氏面前,赵重原几年如一日的虚,他在几个兄弟中排名靠后,出生没几年他父皇就驾崩了换了兄长也就是先帝继位,过了没多久亲娘也去了,又过了几年皇帝长兄也去了。 现今当朝的是他侄子,后宫里的贵太妃算是他小嫂子,前面的论辈分后头的论身份,都伸不了手管不到他王府的私事。 赵重原本人处事优柔寡断,性子有些弱,九王妃韩氏恰恰和他相反,继承了韩家的雄武家风,习得一身好武艺不说,性格更是强势。 没有皇家长辈镇着,赵重原自个儿又立不起来,整个九王府,九王妃韩氏说一,就没有人敢说二,饶是赵重原在她面前也只有低头的份儿。 “王爷怎么不说话?刚才在里头不是说的欢吗?” 赵重原双唇嗫嚅,“王妃、王妃不是回将军府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到这里来?” 九王妃冷哼一声,“听说王爷幽会佳人,本王妃就想着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绝世美人儿,能勾的人青天白日淫乱床榻。” 赵重原想找藉口解释,九王妃一个眼刀扫过来他又虚了。 “瞧瞧这是谁?这不是前些日子闻名京都的玉春楼莲漪姑娘吗?”九王妃靠在椅背上,冷飘飘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莲漪姑娘好大的规矩,王爷站着你坐着,叫人以为你比皇家爷们儿还尊贵呢。”
第241页 莲漪强忍着疼扭身请安,“是奴的不是,王妃娘娘慈悲还请恕罪。” “恕罪?那可不成。”九王妃嗤笑一声,“本王妃从将军府一路快马加鞭到这儿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你的罪。这要真恕了你罪,哪能对得起我王府一路奔驰的骏马?” 莲漪愣了一下,回忆起史书中这位王妃的形容,脑门儿突突的疼,她解释道:“王妃误会了,奴和王爷……” “闭嘴!”九王妃冷喝一声,“少唧唧歪歪的,来人!” 九王妃一出声儿便有两个侍卫两个太监冲进来,她使了个眼色,几人点头意会,架起人就往外拖。 莲漪心道不好,凄凄哀哀地看向赵重原,“王爷!” 赵重原到底不忍,“王妃,算了吧……本王、本王……” 九王妃一拍扶手勐地站起身来,“王爷有话想说?” 赵重原目光飘忽,“没、没有。” “那就好。”九王妃走到他跟前,笑着道。 莲漪已经被人拖到了院子里,小太监抡着巴掌使了劲儿的往她脸上招唿,啪啦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个小太监手疼的厉害了就换下一个,直扇的莲漪眼冒金星,头昏脑涨,到了后头更是吐了好几口血。 赵重原不敢看,九王妃就偏要他看,“王爷,你告诉妾身,今儿个这事是你的错还是她的错,亦或者是妾身的错?” 赵重原心里自然觉得是九王妃的错,可他哪里敢直言,“都是本王的错,都是本王的错,王妃,叫他们别打了!” 九王妃挑眉,“难为王爷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她依了他的意思挥了挥手叫人退下,没了人架着,莲漪整个身子彻底软了下去,趴在地上整张脸火辣辣的疼,觉着唿吸都有些困难。 打是不打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下人又端了一碗药汁来,扳开她的嘴勐灌了下去,一滴不剩。 九王妃拎着裙摆走近,居高临下,“本王妃不喜欢喜当娘,这碗药便是赏你的。”说着她抬了抬手,一块银锭子落在莲漪手边,“按着玉春楼的规矩,这嫖资是本王妃替王爷给的,多了的就当是医药费了,银货两讫,莲漪姑娘可要懂的识抬举。” 她半弯下腰,手指在莲漪髮髻上打了个转儿,将上头的山茶花取了下来,攥在手心狠狠揉搓,丢在她身上,“如若不然,香消玉殒就得不偿失了。” 她笑着,红唇轻启,“世人都知我是妒妇,悍妇,本王妃可不介意再多个毒妇的名头。” 妒妇,悍妇,毒妇……听起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莲漪是又气又怒,但想到史书中这位颇有恶名行事无规无度,又不敢吱声儿了。 眼看着赵重原跟着九王妃走了,她是心肝脾肺肾都疼的厉害,今日叫九王妃逮了个现行,赵重原那个怂包怕是再也不敢来找她! 莲漪看着萎掉山茶花,气息奄奄的趴在地上,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周继言指望不上了,赵重原怕也是不行了,玉春楼和京都的风月圈子似乎也没了她的立足之地。现下她该如何是好…… 第127章 公主(十三) 莲漪两边脸颊肿的厉害, 她轻碰了碰, 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宅子里的下人催促着叫她快滚,她狠狠地剜了一眼推搡的人, 借着袖摆掩面跨出了门槛。 好在此处偏僻,才没叫她丢脸出丑, 待到她遮遮掩掩地回到玉春楼, 已经过了午时。 这个点儿玉春楼里只零星的有几个客人,老鸨芳妈妈正倚在楼梯扶手上打着呵欠,莲漪从她身边路过, 被她抓着袖子一扯, 差点儿从楼梯上滚下去, 莲漪的脸疼的厉害, 莫说开口说话了,就是唿吸稍微快了些都疼的厉害,她掩着面只露出两只眼睛,里头蓄着的火气叫芳妈妈挑眉冷笑。 “这是给我摆脸色?”芳妈妈反拿着扇子, 腾地招唿在她胳膊上,“吃我的,住我的, 你哪来的底气?给老娘听好了, 三天之后准备给老娘接客。” 莲漪强抑着脸部的疼痛, 喉咙发声,“凭什么!” 她这声音奇怪的很,芳妈妈皱着眉看了她一眼, “你说凭什么?以前你瞒的好,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左右别人不知道,你这歌舞曲儿也有人听有人看,我只管着拿了银子就行。”她转了身子,“现在呢?满京都都知道你和九王爷有一腿,不是个清白货,做不了卖艺这活儿。我玉春楼不是善堂,卖不了艺就卖身吧。” 芳妈妈扭着腰肢妖妖娆娆地走了,莲漪回到房间里气的砸了不少东西。 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传来,暗香笑着摇头,“妈妈真打算让她接客?” 芳妈妈面无表情,“她如今是肯定上不了艺台子的,至于是接客还是干其他活儿全由她自己了。我芳妈妈虽然干的不算是什么正经生意,但也做不来强迫人的买卖,还是那句话,玉春楼不养闲人废物。” 芳妈妈什么性子跟了她许久的暗香是再清楚不过了,她停了停团扇,“妈妈的意思是?” “不卖身就干杂活儿,洗衣做饭擦地烧火,我本来是打算买几个小丫头回来的,她若是选了干这些也省了我的银钱,就是有点儿可惜她那脸和那身段了。”
第242页 暗香看着被莲漪赶出来的小丫头,“依她的性子,哪里干的来粗活?” 莲漪养伤的同时正面临着人生的重要抉择,这头吹吹打打又是新婚。小皇帝铁了心的要给他新任姐夫做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了礼部一定要比上次和周继言的那场要来的盛大。 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直看得叫人心生羡慕,尤其是周夫人远远瞧着那脸色是变了又变。 月上中天,星光微弱,屋内下人都已经散了,楚意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裳,笑着转过屏风来却见贺离盘着双腿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今日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楚意拿着帕子擦了擦手问道。 贺离微微睁大了眼,眸中因多喝了酒染上了水雾,“什么?” 楚意走过来指着妆镜道:“今日不看看自己的盛世美颜吗?”早晚不看不是浑身不自在吗? 她近了些,贺离将人拉倒在怀里,笑着低眸瞧她,“今天晚上瞧着长公主殿下便够了,新婚之夜自然是看新娘子的。” 楚意挑眉不解,“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我可是一点儿也不信。” 贺离默了默,“好吧,我承认,刚才你去换衣裳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了。”他笑嘻嘻道:“长公主殿下真是聪慧。” 楚意:“……”不,我不能踹他,也不能打他,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能动手,忍住忍住! 床幔已经被放了下来,贺离抱着人倒在床上,头抵着头蹭了又蹭,“殿下怎么不说话呢?” 楚意推开他的头,捏着他脸上的肉一揪,“说什么?” 他抓着她的手,微微笑着,好似眉眼上都绽了花,薄唇上扬,认真道:“说爱我。” 楚意:“呵……” 她面无表情明显不被美色所惑,贺离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锁眉深思。 楚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扯过被子搭在身上准备睡觉,贺离眼疾手快把被子拨到一边,不可置信道:“殿下,这可是新婚之夜啊?” 楚意翻了个身,“所以呢?”他们俩又不是第一天躺在一张床上,除了多了个仪式外,新婚之夜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贺离偏着头,墨发倾泻,长睫如翼,“当然是做该做的事儿了。” 楚意唔了一声,稍来了些兴致,朝着他笑,“叫声姐姐就应了你。” 赵仪华的年纪本就比贺离大,这一声姐姐也是叫得的,轻纱幔子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微风吹露了一丝缝隙,连着他侧脸的髮丝也跟着扬了扬,贺离轻抿着唇,凑到她耳边,声音轻柔,“姐姐……” 楚意摸了摸他的头,“贺小公子这一声儿真是苏到了本宫心坎儿上。” 贺离曲着手肘撑着脑袋,“哪里比得上姐姐的一字半语?” 里间红烛泣泪,外头明月当空,辛都站在院子门口,既是怅然又是高兴,玉芽端着碟翠玉豆糕站在他旁边,好心叫他也塞塞肚子。 辛都吃了一块,“以后还要请玉芽姑娘多多照看了。” “好说好说。”玉芽笑着捻掉手上的碎末。 第二日凉风习习,温度骤降,楚意一起来便感觉到了凉意,玉芽拿了稍厚的秋装与她换上,贺离早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帖,立在一边瞧着她上妆。 玉冬立在她身后动手绾髮,玉芽便笑着与她说些八卦。 “殿下今日进宫怕是见不到九王爷了。” 楚意挑看着髮簪,“这话怎么说的?” 玉芽和玉冬对视一笑,回道:“昨个儿九王爷在外头胡混不是叫九王妃逮了个正着?回去之后可是没闹翻天呢。” 昨日九王妃拎着赵重原回到王府,二话没说就把人丢到了演武场,她倒也没有丧心病狂上真刀真枪,叫人甩了两根相对来说安全性较高的棍子,她一根九王爷一根。 九王妃行事向来缜密,她是心头不顺的很,却也不会对着赵重原直接开揍,这掉身价不说,还平白地给御史添饭吃,往皇帝御案上一送徒惹些麻烦。 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打。 “九王妃说要是和九王爷切磋武艺。”玉芽接过髮簪递给玉冬,“听说打的很是厉害,后头请了好几次大夫。” 何止是厉害啊,赵重原本身是会点儿功夫的,可那点子东西在九王妃面前压根儿就不够看,九王妃凭藉着一身本事直接把赵重原给干翻了。一根木棍子耍的虎虎生威,愣是玩出了十八般花样,折腾的人半死不活,惨叫声整个王府都能听得见,那场面差点儿没把围观的小厮吓尿了。 丫鬟们更是瑟瑟发抖,王妃不愧是王妃,丝毫不坠将门家风,不堕悍妇威名。 整个王府再一次很好地体会到了被九王妃支配的恐惧,尤其是赵重原简直恨不得时光倒流,他发誓他一定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再也不敢到外头去鬼混胡混了。 性福重要,生命更重要啊! 玉芽想起王府暗钉传来的那些话,忍不住道:“九王妃胆子也太大了,这么收拾九王爷就不怕出什么事儿吗?” 楚意站起身去了外间准备用早膳,“能出什么事儿?武艺切磋,刀剑无眼,受些伤不是很正常的事儿?本宫那皇婶聪明着呢。”九王妃处事周全的很,十几个皇家妯娌里,就数她文武双全。
第243页 玉芽想想也是,哪怕心知肚明这是九王妃想收拾人,但这摆在明面儿上就只是正常的武艺切磋。 听了半天贺离好不容易理清了她们说的事儿,夹了个水晶包子,“你们是说九王妃把九王爷给打了?” 玉冬点头,“是啊,九王爷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呢,鼻青脸肿的,根本没法见人。” 贺离愣了愣,“这么惨啊。”都趟床上了,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力气?? 楚意笑了笑不说话,罪有应得罢了,什么惨不惨的?赵重原帮着莲漪夺国公小姐魏莲舒的身份,虽然失败了,但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九王妃只需要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了。 九王府一向是她做主,赵重原费尽心思想给莲漪换个高贵的身份,说不是冲着她来的谁信啊? 你都不客气了,还指望我客气?呸,想的漂亮! 楚意慢条斯理地喝着粥水,依她看吶,九王妃这还是手下留情了。 吃过早饭要带贺离进宫去拜见小皇帝和贵太妃,现下时辰尚早,两人坐着马车慢悠悠地往皇宫方向去,贺离靠在马车壁上紧皱着眉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楚意好奇地问了句,“你这是怎么了?是早膳没吃饱?” 贺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楚意轻敲着马车上的小几,“有话就直说。” 贺离嘆了口气,“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九王爷的惨状心有戚戚然罢了。” 他拉过楚意的双手,严肃又郑重,“长公主以后若是生气了,脖子以下想怎么来都行,可千千万万不要打我的脸。” 楚意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凉凉道:“脖子以下怎么来都行,也就是说阉了你也可以?” 贺离:“那不行!”命根子也是很重要的!他还得给他家长公主殿下性福啊! 楚意上下打量着他,很是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那到底是脸重要呢,还是下面更重要呢?” 贺离有些犹豫,眸中满是纠结,冥思苦想好半晌才开口道:“脸吧……” 楚意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呢?”对于男人来说那玩意不都很重要的吗? 贺离托着下巴,回道:“所有男人都有下面,但不是所有男人都有像本公子这样好看的脸。”多了的不稀奇,少了的才稀罕,嘻嘻……他真聪明。 楚意:“……”这回答厉害了我的哥。 第128章 公主(完) 楚意一直都知道贺离很爱他那张脸, 但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丧心病狂, 连男人的那玩意儿都能捨弃的地步。 她看着,只觉一言难尽, “……你开心就好。” 贺离冲着她冁然一笑,倒是没再说出什么奇葩的话来。马车进入宫城, 两人先去了长信殿, 正巧赶上小皇帝下朝,赵荣端着威仪说了不少话,明里暗里要贺离千万不要学周继言那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一直到口干舌燥才放人离开。 贵太妃那里按例拜见不必多提, 两人转回府上,路上无意间碰见了魏国公夫人带着已经正式更名为魏莲舒的立夏在珍宝阁置办首饰, 母女俩念及当初恩情,谢了又谢,道是过几日公主府上得了空一定上门拜访。 楚意掀着车帘微笑着对站在外面的国公夫人颔首,又转看了一眼精神样貌大变样的立夏, 多年卑苦,她也总算是回到了人生正途。 ………… 最近京都出了一件大事,往昔名动京城的玉春楼头牌莲漪正式下了艺台子, 坐红床软枕接客。 正如暗香所言, 莲漪干不来那些煮饭洗衣擦地烧火的活儿, 她找了不少曾经对她颇有好感的男人寻求帮助,却没想到往日那些个甜言蜜语随口就来的男人个个都对她避之三舍。她甚至还曾冒着风险到长公主府给阮风递过信儿,可惜叫府上的人拦下转头就送到了楚意的书案上。 一直没有得到阮风的消息, 老鸨芳妈妈又逼得紧,她也没有其他出路,挣扎了几日还是选择了接客这一条路,在她看来,至少这样不用干什么粗活儿。 她脸上的伤一好,玉春楼就把她的牌子挂了出来,她身段绝佳容貌更好,热度隐隐可与暗香比肩。 “姐姐,你瞧她那张狂样。”穿着淡粉色抹胸长裙的女子翻了个白眼。 暗香摇着扇子停下正哼着的曲子,笑看着反手扇了小丫头一巴掌的莲漪,道:“你管她做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紧的。” 有句话说的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她们这些欢场女子也都是一时得意罢了,谁也别看不起谁吧,攒够了银钱赎了身,去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过完下半辈子才是正经事。 莲漪再一次成为京都圈子里的红人,暗香和她一个卖艺一个卖身,俨然成了玉春楼的两块活招牌,日日笙歌夜夜红烛。 长公主府里的阮风每天累的不行,稍稍得了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家,想他的父亲母亲,想他的几位长兄弟妹,有时候也会想起莲漪。如果他没有鬼迷心窍听她的话,他现在还是阮家的公子,还是清儒之后。而不是现在吃着水粥噎着干冷的馒头,被管事嬷嬷甩着条子,像条狗一样从早到晚都不得停歇,过的甚至连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 远处聚了不少人,四周侍婢离的稍远垂目低首,穿着檀色宫装的女子坐在湖边的矮凳上垂钓,身边靛青色大氅的男人正挥着摺扇给她扇风,时不时凑到她耳边说些什么,隐隐能听见些许笑声。
第244页 阮风怀着羡慕和嫉妒走了过去。 “什么人!”周边的侍婢将他拦下,打量间厉声道:“退下。” 那侍婢的眼眸中满含嫌弃,阮风不知道怎么的就涌出了一股怨气,勐地将人推开一瘸一拐地跑到了前面。 楚意和贺离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挑了挑眉,“阮风?你来干什么?” 阮风急急地走了两步扑通一声绊倒在地上,他仰看着她满腹怨气,“还请长公主殿下放我离开!” 楚意呀了一声,不解道:“昔日九皇叔特意告诉本宫,你一心要到我公主府来,甚至不惜和家中亲长闹翻,我不过是遂了你愿叫你留着府中,你怎的又一心想要离开呢?” 阮风紧咬着牙关,“我受够了!放我离开!” 楚意扶着贺离的手笑看他良久,就在他放弃的时候,点头道了一声好,“既然你想走那就走吧,左右你如今这副样子留在我公主府也实在是有碍观瞻。”她握着帕子点了点唇角,微抬了下巴,“来人,让他滚吧。” 本来就没有抱任何希望的阮风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有小厮架着他把人拖了出去丢在大门外头的石阶下,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外头的阳光似乎都比里头的要来的刺眼,两年了整整两年了,他从未能踏出长公主府一步,今天他终于出来了!! 阮风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不久前他伤了腿,没能及时医治留下了跛疾,走路一瘸一拐的不说,甚至脚底还有发疼。这两年他没少受府中下人的白眼,路人的嫌弃眼神丝毫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顺着长街从这头走到那头,用了好几个时辰才费力到了阮府门前。 看着熟悉的大门牌匾,他一时泪流满面,压抑着哭腔用力地拍了拍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她半探出头见门前的人狼狈不堪不由面露警惕,问道:“你找谁?” 阮风双唇哆嗦,“我、我是阮风。” 那姑娘皱着眉头,“阮风又是谁?找亲戚吗?可我们家没有人姓阮的。刚刚搬走的那一家子倒是阮姓,如今这府上主家姓王,你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关门了。” “搬走了?他们搬去哪儿了?!”阮风如遭雷击,用力地撑着门大声吼道。 那姑娘被吓了一跳,“谁知道他们搬去哪儿了?走了都好几天,凶什么凶啊!”她翻了个白眼砰的将门关上。 阮风滑坐在门前良久,又是怨又是怒,所谓的父母亲长这两年对他不闻不问不说,如今居然还一走了之,他们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起过这么个儿子?! 他心中怨愤难平全然忘记了当时为了莲漪的计划自己是如何叛离家门的,分明是他先放弃了父母双亲,又有什么资格反过来怨怼? 阮风在宅门外一直坐到了日暮时分才慢吞吞地朝着西城的方向去。 玉芽按照吩咐叫人时刻关注着阮风的动向,她帮着楚意拆卸朱钗,“殿下,阮风去找莲漪了。” 楚意笑眯眯地轻嗯了一声,“然后呢,他见到她了?” “怎么可能?他那副样子玉春楼的入门费都给不起,哪里见得到风月场上一枝花。”玉芽握着玉梳顺了顺手上的长髮,“不过……” “不过什么?” “阮风他在玉春楼后厨找了个活儿干,也不要工钱,说是就要口饭吃要个住的地方,玉春楼的芳妈妈最喜欢贪便宜,有免费的活计不要白不要,就应了他。” 楚意弯了弯唇,“挺好的,这样就能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儿了。” 阮风确实见到了莲漪,就在他在玉春楼开始工作的第三天晚上,楼上要水沐浴,他拎着一木桶热水进去,她披着丹红色的薄纱露出的肩胄胸口满是红痕,半依偎在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身上,笑着将人送了出去。 她烦躁扯掉轻纱,“水好了没有?过一会儿还有客人呢!” 打死阮风都没想到莲漪已经成了这副模样,艷俗无味,全然不是往昔艷而不俗,妖而不媚的样子。 “莲漪……”阮风手中的木桶砸落在地上,叫了一声。 莲漪盯着他看了许久,皱眉道:“你是新来的?水弄好了就出去,别来烦我。” “我、我是阮风啊。” 莲漪先是一愣,思索了半天才嗤笑一声,“阮风?你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阮风就要开口倾诉他这些年受的苦,莲漪却是没那个心情听他瞎逼逼,等一会儿要来的是小侯爷,她可忙着呢,“行了,我没工夫听你说话,滚出去!以后也别来烦我,看见你这样子我饭都得少吃半碗。”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是因为谁?!” “你不会想说是因为我吧?”莲漪嫌恶地瞪着他,“什么都往女人身上推,你可真是个男人。” 阮风被莲漪的神态言语气的说不出话,两人正式闹掰。莲漪隔三差五地就刁难阮风,叫他在玉春楼的日子也是相当难过,又有暗香在旁边挑拨煽风点火,他二人的关系急剧恶化。 仇怨累积了一个月,在深秋的某一天,阮风彻底爆发,扯着莲漪从三楼跳了下去,他当场死亡,莲漪倒是留了几口气,只不过在床上躺了两三天也含恨而终。
第245页 这两个罪魁祸首死了,赵重原在九王妃的磋磨下过日子,楚意又将原主手中剩下的大半暗中势力过交到了赵荣身上,平日里是越发的清闲,日常就靠着听八卦看戏逗贺离打发时间。 贺离也是个无事一族,靠着他几个哥们给他送来的分红又置办投资了不少产业,年前买下了个山头种了一片水果林,还在上头建了一座宅子,一年四季过去都有新鲜水果吃。 两个小孩儿最喜欢往那儿跑,他们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去一趟。 又是一年深秋,凉风弄人,树上枝叶也随着飒飒作响,贺离立在树上低眸看着下头憋红了脸跳脚的小姑娘,摘了一个柿子笑道 :“真可怜,吃不到吃不到。” 小姑娘气的一脚踹在树上,无奈她人小力弱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委屈道:“爹爹就会欺负人!” 贺离,“你就会哭鼻子。” 小姑娘瞪着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自家娘亲怀里,抽噎道:“女儿心里好难受啊,娘亲,他怎么那么坏呢!” 楚意抽了抽嘴角,哪怕知道这小傢伙是在装哭还是轻抚着她的嵴背,安慰道:“别理他,哭花了脸都不漂亮了,不是正如了你爹的意。” 小姑娘一听立马收住了哭声,从侍女那儿掏出了小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漂亮的。” 楚意无语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跟你爹一个德性。”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一熘烟儿跑远了找她哥哥玩,楚意坐在石凳上撑着头远望夕阳西下,听着贺离在树上东扯西扯的说话。 岁月静好。 楚意在这个世界待了一甲子,她死的时候贺离就躺在旁边握着她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一早贺离也再没醒过来。 第129章 莲女(一) 山顶上又颳起了风, 琉璃树的花瓣落了一地, 楚意坐在上头晃着腿,眯着眼睛望着远处乘云而来的人。比起上次这位蓬莱公主看起来越发的气势十足了。 “你叫我来是又有什么事?”寻九停落在青石边直奔正题。 楚意一跃而下坐在青石上, 看着手心的碧石笑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寻九挑了挑眉, “看来是已经发现了啊。”她撩了撩裙摆盘膝坐在楚意身边,“这碧石确实是我的东西, 神帝陛下送我蓬莱一座北山孤岛,以此交换叫我把它送给你,我就送过来了。” 楚意想起初见时寻九坐在树下哭哭啼啼的样子, 轻哼了一声, “戏演的不错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有多伤心呢。”比如她, 那时还真就信了, 还给她出主意来着。 寻九摇头辩解道:“也不全是演的, 总归当时心里头确实不顺的很, 哭几声儿就当做是发泄了。” “所以容珉为什么要你把碧石送过来?”楚意沉声问道。 寻九笑眯眯指了指崖边立着的人, 道:“你问我不如问他自己吧。”说完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楚意坐着没有动, 她才刚刚从碧石里出来,心里头难免残留着情爱, 看着容珉的时候心情异常复杂。 容珉缓步走近摘了一朵琉璃花塞进嘴里, 他立在花树下四周隐有星华, 她坐在青石上,低垂着头玩弄着腰间的碧色襳褵,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四周安静的似乎空气都沉寂了下来,青雀察觉到氛围有些奇怪,扑腾着翅膀和一只路过的仙鹤打招唿。 “你何苦这样呢?”楚意嘆了一口气。 容珉张开手递了一朵琉璃花给她,眉眼染笑,“不苦。” 楚意瞧着他的模样莫名有些难受,她没有接花而是缓缓站起身来,仗着青石的高度,垂着眼眸长睫轻颤,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渗入肌肤微带着暖意。 “很快我的心就不会喜欢你了。” 她的心没有温度没有血液,就像琉璃树一样千年如一日的冷寂,她自己温暖不了,别人也一样。 容珉久久地凝视着她的心口,树下琉璃花细细碎碎的星华打落在素白的衣袍上,直到天际有鸾凤鸣叫他才微微仰了头。 他的眼睛比晚间的辰星还要好看,比北山万千花林还要来的动人。 他抿着唇轻笑,“没关系,我会帮你换一颗心。” 一颗可以爱自己,也可以爱别人的心。 ……………………………… ……………………………… 四周都是粉刷的雪白的墙,看久了眼睛稍有些不适,楚意坐在床上转了目光移向房间里唯一的一扇方窗,窗户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为了防止她跑掉甚至还在上头通了高压电。 她穿着米色的拖鞋慢慢移到了床边,楼底是一片花园,到处都是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病人和医生护士,哪怕隔得尚远她都能感受到下面的热闹,精神病院比起其他医院总是有趣的多。 楚意弯了弯唇角,她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月了,一直被关在这间特殊材料制成的屋子里,每天除了发呆好像根本没有其他事情做呢,嗯……好像是这样。 一只麻雀从高压天线上飞过来,撞在了窗上,滋滋的电流闹的人心慌,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从高空坠落。
第246页 这是半个月来的第五只可怜的麻雀,楚意扳了扳手指,扭过头朝着监控的方向抿唇一笑。 监控里的女孩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宽松的蓝白色病号服穿在她身上并不觉得难看,她的脸是极具有古典美的鹅蛋脸,柳眉杏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招人喜欢。 年轻的女护士吴朵玩儿着手中的钢笔,啧啧两声,“小叔,这姑娘看起来很正常啊。”她刚到这里不到半个月,观察了许久,这姑娘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一点儿也不像下面那些病人,整天跟大闹天宫似的。 守在监控器前面的中年男人听了她的话却是皱着眉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单手撑在桌面上眯着眼往屏幕凑近了些,冷声道:“她被送到这里不到一年,也就是这半个月安静一点,她疯起来镇静剂都不管用。” 吴朵眨了眨眼睛,“那也没必要这么关着她啊,会闷死的吧!”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二十小时都待在一个四周雪白的房间,想想都很难受。 中年男人瞪了她一眼,“这是上面吩咐的,不该管的别管。” 吴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知道了。” “吴医生,院长找你。”外头传来声音,中年男人拍了拍自家侄女儿的肩膀,“好好看着她,等过一会儿张医生来了你就进去送药,我先过去了。” 吴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吴医生一走特殊监控室里又安静下来,两个安保人员守在两边,吴朵打了个呵欠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看着屏幕里几乎静止的画面,眼中颇为惋惜,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精神有问题呢。 监视器上的时间显示到下午两点,监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吴朵还没转头就闻到一股淡淡的c家最新款女士香水的幽香,这种顶级奢侈品牌她是没用过的,但是她有个朋友是土豪,前两天和她一起吃饭,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吴朵站起身,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男女,对着前面的英俊男人叫了一声张医生。 张医生里面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他外面的白大褂又敞开着,精緻性感的锁骨一眼能见,吴朵红着脸侧身到一边,又转而打量起了跟他一起过来的女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是别人,正是最近网络上炙手可热的白富美许瓷。 许瓷摘下墨镜,盯着屏幕轻笑,“她最近一直这样?” 张名凯点头,“这半个月很安静,不吵不闹甚至连话都不怎么说。” 许瓷拧了拧眉头,“时间不等人,你们的进度也太慢了。” 张名凯嘆了一口气,“我们都是科学事业者,分析要从人体构造细胞血液多重方向入手,实验进程就是想快也快不了。” 许瓷沉下脸,“我知道,但还是要说一句尽快,你知道的,她的身体里有着无限潜能。” 许瓷神色莫辨,“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根本就不是人。”说着她掩唇笑了几声,勾着身边人的胳膊,“名凯,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妖魔鬼怪?” 张名凯敲了敲她的额头,“睡煳涂了吧你。” 许瓷是个忙人,待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张名凯送了她回来后给吴朵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地点头准备送药进去。 吴朵推着车子进去,外面立刻有人把门锁上,病房里给人一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和善,微笑道:“楚小姐,该吃药了。” 楚意偏着头看她,又慢慢地把目光转移到了她身后,直勾勾地盯了半晌,叫吴朵心里发毛的厉害,干笑了两声,把手中的水递给她,“给。” 楚意微露出了点点笑意,接了水又接了药,“你觉得自己漂亮吗?” 久了不说话,她的声音微有些嘶哑,吴朵被她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尴尬地回道:“楚小姐怎么突然问这个?” 楚意喝了一口水,再一次问道:“漂亮吗?” 吴朵答道:“还行吧,能看。” “是吗?”楚意将药全部倒进了嘴里,杯中的水也全部饮尽,她下床将杯子放回到推车上,靠近吴朵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道:“你会更漂亮的,越来越漂亮然后成为另一个人。” 她说话的时候双唇几乎没有动作,饶是张名凯一直盯着监控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吴朵被她的话惊了一下,理解完了这话的意思不由满头黑线。她心里头嘆着气推着推车走了出去,原本她还是不大相信的,看来果真是她看差眼了,人不可貌相,这位楚小姐确实存在精神问题。 越来越漂亮?还成为另外一个人?这是正常人说的话吗?! 楚意看着她背影,直到病房门再次关上她才收回了视线,掀开被子回到床上蒙头睡觉。 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对于原主来说可谓是生不如死,但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反正都习惯了,现在她只需要等,一天也好两天也罢,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不过……看刚才那个情形她应该是等不了多久的。 ………… “朵朵,你是不是去整容了呀?”土豪朋友切着牛排十分好奇地盯着她的脸看,“鼻子挺了眼睛大了,脸也小了好多。”
第247页 吴朵擦了擦嘴,翻了个白眼,“整容?开什么玩笑?我们隔三差五的就见面,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哪来的什么时间去给自己的脸开刀?” 土豪小姐姐迟疑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是,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难道是化妆的问题?” 吴朵瘪了瘪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抹水乳防晒隔离。”心情好了画个眉,心情不好在脸上抹个水就算完事儿。 土豪小姐姐越听她说越觉得奇怪,吃东西的时候一直盯着她,吴朵被瞧的不自在干脆说去个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有一双细长的柳叶眉,樱粉色的唇,唇角微微上扬着,好像是随时随地都带着笑。 吴朵手中的口红啪的一声掉在了洗手台上,眼中露出了一丝惊恐,她竟然只在镜子里看到了六分往日的影子,这、这真的是她的脸吗? 第130章 莲女(二) “朵朵, 你没事吧?”对面的人从洗手间回来就是一副脸色苍白坐立难安的样子,土豪小姐姐有点儿担心,“要不要去医院?你看起来很难受。” 吴朵脑子里嗡嗡作响,拿着包突地站起身来,“我、我没事, 吃好了吗?我们走吧。” 帝都的夜景总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喧嚣,马路边的小混混将手中的菸头掷在地上提脚狠狠地摁了两下, 对着路过的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美女,加个微信呗。” 吴朵的脸霎时又白了一度, 跟着土豪小姐姐匆匆忙忙地上了车。 她回到公寓后将所有灯全部开着,坐在镜子前面看了许久, 最后哆哆嗦嗦地洗了个澡裹在被子里发抖。 “你会变的越来越漂亮的……然后变成另一个人。” 吴朵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一句话来, 紧咬着下唇, 用着恶狠狠的语气给自己壮胆,“什么鬼话!怎么可能!” ……………… 窗外的天空很蓝,伴着丝丝凉风叫人觉的身心舒畅, 楚意站在窗边凝视着天际的浮云微微露出一点儿笑意, 今天吴朵仍旧没来上班, 送药已经换成了她的小叔吴医生。 她撩起袖子, 垂眸看着手臂上的针孔心中冷哼,再过两天就是那群人又来抽血的日子了。 “吴护士这两天是怎么回事?”张名凯坐在监控室里眉头紧皱,很明显对于吴朵请假的事相当不满,吴医生连忙解释道:“她身体不大舒服。” 张名凯敲了敲桌面倒是没再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许瓷晚上请他吃饭,精神院这边离餐厅有些远,为了不迟到他得马上离开。 他快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有些烦躁,转头凝视着监控里一动不动的人,对着保安嘱咐道:“你们好好看着她。”她最近实在是反常的厉害,他总有些不大放心。 两个保安点头表示知道,张名凯和吴医生两人才一前一后的离开。 夜深人静,就连精神病院中最闹腾的那一批病人都已经睡下了,楚意早早地就上了床蒙头睡觉,监控室里的两个保安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久了头疼的厉害,最后还是撑不住趴着眯了一会儿。 监控室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被黑色纱巾包裹严实的脑袋,她秉着唿吸打量着里面,看到两个保安都睡着了这才放下心来。 她抬眼看了看监控,惊然发现刚才还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坐起了身正冲着她笑,吴朵被吓的打了寒颤,勉强压制住要蹦出来的心轻手轻脚地掩上门,从口袋里摸出从她小叔那儿偷偷拿来的身份认证卡。 待到病房门一打开,她就冲进了唯一一处没有装设监控的厕所,窄小密闭,只能容下一个人。 楚意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厕所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她,声音微弱却不乏轻快,“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吴朵扯着纱巾掩住脸,咬牙切齿,“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楚意呀了一声,“我被关在这个地方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我能做什么?” 吴朵抓着她的衣领子,漂亮的脸蛋上恐惧害怕和愤怒等多种情绪交杂,“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楚意弯了弯唇角,“你不信就算了。”她要是现在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就出去收拾那群王八蛋了。 她打死不承认吴朵简直恨不得把人塞进马桶里,把人往里头拉了拉,小厕所瞬间显得格外拥挤。 因为空间关系两人靠的很近,楚意含着笑轻俯在她耳边慢悠悠地开口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帮你重新变回你自己,但是你得先帮帮我,互利互惠才是双赢,你说对吗?” 她说话间带出的气息带着一股凉意,全然没有人类的温热,吴朵突然想起那天许瓷在监控室说的话,这个女人根本不像是个人! 吴朵唿吸一滞,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楚意歪着头长睫轻颤,“莲花莲叶莲蓬莲藕都可以。” “就这些?”吴朵有些迟疑。 “就这些。马上就是凌晨一点,我希望在三点之前你可以给我先送一点儿过来。”楚意直起身子理了理被吴朵扯的有些发皱的病号服,“动作要快。”
第248页 “就算我拿了东西回来也送不到房间里来。”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包括她小叔不知道暗地里在干些什么勾当,而面前这个女人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那两个保安现在在打盹儿可不代表等一会儿也是,一旦让人发现不对劲她保准翘辫子,小叔都不一定救得了她。 楚意笑了笑,“不需要拿进来。”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应该没有人住吧,放在那里也是可以的。” 上面是最顶层,确实没有病人住,吴朵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吴朵出了特殊病房去了下面的休息室给好闺蜜土豪小姐姐打了个电话,小姐姐不缺钱不缺人,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叫人给她送了好几盆上好的水莲花过来。 楚意盘膝坐在病床上,很快就察觉到了那一股特殊的气息。 吴朵第二天还是来上班了,这份工作报酬丰富她还不想丢掉,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带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忐忑地候在监控室里。 张名凯一大早心情不错,看到吴朵挑了挑眉开玩笑道:“这是哪来的大明星?” 吴朵尴尬的笑了两声,“张医生早。” 张名凯转了转椅子手上玩儿着钢笔,“不早了,看咱们楚小姐都已经起来了。” 屏幕上的人从厕所出来,从房间的这头转到那头,张名凯把声音设备打开,就听见里面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 楚意看向监控笑的人畜无害,“早上好啊。” 张名凯盯着屏幕看了好几分钟,人还是那个人,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了,他眉头紧蹙转向旁边值班的保安,“把昨天晚上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好的,张医生。” 吴朵心跳如雷,放在口袋里的手紧握着,手心也已经出了汗。然而视频里显示一切正常,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她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目光里又带了些惊异,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张名凯靠在椅子上,“难道是我想多了。” 虚惊一场的吴朵照常进去送药,楚意没有理她,吃完了药就回到床上明着看是睡觉,实际上是在修復原主这具已经被损坏的差不多的身体。 原主父母早亡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和张名凯许瓷从小一起长大,原以为有着深厚情谊,却没想到连塑料情都比不上。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许瓷说的没错,她不算是个人,因为……她的身体里有着另一半属于妖的血统。 她的父亲是人,她的母亲是莲妖。建国后不许成精,她母亲好巧不巧正好赶在了建国前。 原主半人半妖,和善的妖魔鬼怪私下里都叫她莲女。 原主并不喜欢妖这个身份,从不修炼且一直极力压制她体内妖血掩盖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但还是被许瓷发现了异常。 她身上总带着一股天然的幽香,明明只是个小姑娘身手力气远超正规培训机构出来的保镖,受了伤总是好的很快,小伤口甚至能瞬间消失不留痕迹,还有很多很多小细节都被许瓷一一看在眼里。 她和张名凯心照不宣,直到一年前的某一天小堂妹楚茵因为车祸被送进医院,头天被医生下定论成了植物人,第二天就清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原主‘莫名其妙’气血两亏昏迷不醒。 其他人当然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繫再一起,但许瓷和张名凯早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第一时间就嗅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许瓷所在的许家从事医药生产,张名凯所在的张家手里握着帝都综合医院,一家子老老小小全是名医,张名凯本人医术不错,但在两个异常优秀的哥哥姐姐面前只能沦为陪衬,时间短还好,时间一长难免生出一些不大好的想法。 许瓷和张名凯两人各有各的打算,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达成一致,一番设计把原主关在这里,为他们的研究提供样品。原主没有修炼过也根本不懂修炼,在为了救堂妹的时候又几乎将她母亲临死前留在她体内仅有的那么点灵气渡了出去,虽然因为妖族血统体能要比常人强悍,但和真正的妖魔鬼怪比起来,她其实也就差不多是个普通人。 再怎么反抗也只是徒然。 房间里一直开着十度以下的冷气,楚意裹紧薄被,侧在白色枕头的脸上没有表情,没关系,只需要再等两天她就会出去了。 ………… 明明上午还是艷阳天,下午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噼里啪啦的作响,吴朵顶着风将走廊上的窗户的关严实,身上的护士服湿了大半,她转去更衣室换了一件干净的,等回到监控室就看见了屋子里穿着白大褂的几个人。 他们和张名凯要了楚意最近几天各项指标的检测,翻看了一会儿才提着几个箱子走了出去。 吴朵知道这些人,听小叔说是许家名下实验室的,他们每隔几天就会过来抽血,一抽就是一大罐。今天也不例外。 实验室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叫做肖震一,他将身份认证卡插进验证系统,第一个走了进去,一股凉意瞬间席捲全身。 肖震一几人一走进去就看见了坐在床沿边儿上的人,白的将近透明的手指轻捋过脸颊边柔顺的黑髮别在耳后,冲着他们露出柔美的笑意。
第249页 “下午好,我的先生们,欢迎来到属于你们的地狱。” 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第131章 莲女(三) 病房里的温度很低, 肖震一拿着文件的手紧了紧, 慢悠悠地呵出一口气, 笑着对床上的人说道:“楚小姐也会开玩笑了。” 楚意踩着拖鞋走到床脚,手扶着上头的铁架, 她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肖震一是许家高价聘请回来的药师, 许瓷门下的忠实走狗, 他和许母是初恋情人,哪怕结了婚也对她念念不忘,在许家无论许瓷有什么计划或者是想法, 他都完完全全毫无保留的支持,就是亲生儿女在许瓷面前都得靠边。 对于原主的研究,是个不能公开的秘密,各种实验主要是在肖震一的实验室里由他在暗中一手进行。 原主的身体有一半是妖血,妖血和人血确实是存在差异的, 但是凭藉现在的知识技术根本没办法分辨并提取。这一年他们在原主身上抽了不知道多少血走,但是很可惜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进展,最后许瓷彻底失去耐性, 把原主丢上了实验台。 原主死在实验台上, 操刀的就是肖震一。 “楚小姐, 坐下。”肖震一的手下已经打开了手提箱, 箱子里摆放着五百毫升的储血罐和各种杂七杂八的设备,也就是原主身体里妖血的自我复制更新能力强悍,这要是换个普通人隔三差五就抽个五百毫升,估计得直接玩完儿。 肖震一已经打开了新型的抽血仪器, 另外的几个男人则是在有条不紊的配药,等到抽血完成后他们就会立即给她进行静脉注射,原主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楚意这个外来户自然也不清楚,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楚小姐,我再说一遍,坐下!”楚意原地不动,肖震一拧着眉头很是不悦。 肖震一又说了两遍,楚意还是一动不动,两个工作人员放下手里头的东西小心地朝她靠拢,原主的强悍体能他们是领教过的,哪怕她最近安静的很他们也没有愚蠢的掉以轻心。 随着两人的靠近气氛陡然变的紧张起来,在监控室里的吴朵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她扣着身边的椅子掌心一片湿滑。 就在吴朵紧张地擦手的时候,屏幕的人突然扭头看向监控设备,她的眸子里黑漆漆的一片,瞳孔陡然一缩,监控室里的四个屏幕瞬间变成了一片雪花。 屏幕里没了画面,声音设备却一直开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萦绕在张名凯和吴朵的耳边经久不散,吴朵捂着耳朵微微弯了弯腰,很快又被里头传来的各种杂乱声音闹得头疼。 张名凯暗道不好,脸色一变一把推开吴朵冲出了监控室。 吴朵揉着被撞到的腰,里头又传来了声音。 “肖先生,你态度真的让我很不满意。”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半弯着腰,穿着拖鞋的脚踩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的手被她反扣着拽住,笑眯眯地正对着他。 楚意用力狠狠地一掰,骨头断裂的声音让站在窗边的肖震一双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屋子加上楚意一共五个人,脚下废了一个,其他两个挡在肖震一面前正警惕地看着她。 门外已经响起了插卡的声音,张名凯带着人赶了过来,楚意当即抬脚将人踹到了床底下,拿起床上已经安装好的自动抽血仪,没有理会门口带着好几个保安的张名凯,反而看向一边严阵以待的肖震一几人,她笑道:“肖先生,你很喜欢抽血这项工作是吗?” 特殊病房的门已经打开,看到张名凯一群人肖震一底气稍稍足了些,他站起身在身边两个工作人员的掩护下慢慢往门口移动,眼睛盯着床下双目紧闭死活不知的人,沉声道:“楚小姐,你会为今天做出的事付出代价的。” 楚意把玩着手中的抽血仪,不甚在意道:“是吗?听起来很让人期待的样子,不过……”楚意冷笑了两声,“我觉得你可能不会有这个机会。” 肖震一已经站在了张名凯身边,他眼中含着冷光,“关了你一年,我倒是没想到你的身体素质居然还这么好,果然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人,小瓷说的对,你简直是个宝藏。” 楚意笑看着他,“可惜你没有那个运也没有那个命打开这个宝藏。” 她眉眼弯弯,“好了,张名凯来了人也都到齐了,寒暄时间也该结束了,接下来就让我来亲自告诉你们这具身体里潜藏着的秘密吧!你们……准备好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微有些甜软,张名凯却是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他狭长的凤眼微眯,眼尾微微下压,“肖叔,她有些不大对劲儿,我们先出去。” 肖震一点头,跟着张名凯快速往外走,几个保安在他们身后,先一步转身出了门,张名凯心中莫名有些发慌,走的要比肖震一快些,他一只脚刚跨过了门,被身份认证卡设置为开启状态的白色大门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如同被按了快进键一样砰的合上。 “啊!!!” 撕心裂肺的痛喊声从声音设备里传来,吴朵差点儿没被吓晕过去,她听出来了,是张医生。 吴朵欲哭无泪,她造什么孽啊,早知道就去土豪小姐姐家找个轻松的活儿干了,现在好了,摊上这么些个事儿。
第250页 比起吴朵的无奈和后悔,当事人张名凯是疼的直打摆子,房门依旧使劲儿往里碾压,咵哧咵哧的声音就像是地狱深渊里响起的催命曲。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张名凯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拎出来一样,浑身都是汗,他疼的恨不得直接晕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气在四处乱窜,最后从嵴髓而上汇聚在了脑子,他想晕它却偏是让他越来越清醒! 外面的保安和屋子里的肖震一几人被这突发状况直接吓懵逼了,缓了半天才惊唿出声。 “张医生!张医生!” “名凯!” 张名凯什么都听不见,他只知道疼,非常疼! 屋里屋外的人齐心协力想要救他,但房门的控制系统出现了故障,他们只能凭藉人力扳着两边的门,以期能稍微空出一点儿缝隙让人把腿取出来。 他们热火朝天,楚意倒是放下了抽血仪,万分悠闲地从床上打开的三个手提箱里挑挑捡捡,拿起了刚才那几个工作人员调配好的注射器。 肖震一使了九牛二虎之力,手上青筋暴起,脖子上的脉络也清晰可见。 他和张名凯的关系一般,但是许瓷和张名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这么拼命自然也是为了许瓷,“名凯,快、快把腿移开!” 张名凯啊啊直叫唤,腿骨被碾碎,这样的疼痛足够击溃他所有的理智。屋里跟着肖震一的工作人员拖着张名凯往后撤,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松开了手,漆白的大门再度砰然关阖。 肖震一双手撑在腿上大喘气,耳边突然有风吹过,脖子一疼,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往里灌,又胀又难受,往下一栽倒在了地上。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只隐隐看见一个身影和听见了一两声惊唿。 楚意将手里的注射器丢在地上,轻轻松松地将这个将近两百斤的男人踹到了床边。 张名凯疼的不知天不知地,肖震一现在暂时醒不过来,楚意转了转头将目光放在了另外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身上,两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面色惊慌,真的是很好的取悦了她。 楚意压下唇角,眼中俱是戾气,这两个狗东西在原主被送上实验台之前可是干了不少事的。 “楚小姐你要干什么?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看,这些人啊总是在自身的生命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想起法律两个字。 楚意挑了挑眉,“法律约束的是人,但很抱歉你们亲手杀掉了身为人类的我,现在的我……是妖。” 在一群渣滓面前就不要谈什么人性了,还是妖性来的实在。 “你、你……” 楚意抬手毁掉了通电的窗户,又从床垫子下面摸出原主藏起来的小刀,对着两人抬了抬下巴,“这里是六楼,你们有两个选择,从这里跳下去或者留下来由我亲手帮你们阉割。” 她摸了摸下巴,“当然,我是建议你们留下来的,我本人的刀工还不错,你们能享受到也是你们的荣幸。” 是从六楼跳下去非死即残,还是被削掉老二当一辈子太监,是维护男人的尊严还是保住自己小命儿苦逼的活着,这是一个让人万分苦恼的选择题。 楚意偏着头,他们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细白手指间的刀,沉默地选择了第二个选项,古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监控室里的吴朵面无表情地塞着耳朵,从刚开始的害怕惊讶到现在她已经完全镇静下来了,虽然这些事情的具体情况她并不清楚,但如果她是那位楚小姐,她也不会放过这些混帐东西。 吴朵转头看向同样冷漠脸的她小叔,“小叔,你不怕吗?” 吴医生关上监控室的门,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说不怕那是假的,但我只是个精神病院的普通医生,其他事情没有插过手。”最多就是看看监控,帮忙在那位楚小姐发疯的时候注射镇静剂,其他的事情和他可没有什么关系。 哪怕知道病房里的声音设备一直开着楚意也不介意,这些人都和许家签过保密协议,有关原主的一切绝对不能暴露在人前,他们不敢报警也不敢瞎嚷嚷,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也不会有人能打扰到她。 两位新晋的太监先生躺倒在地上,地上的鲜血看的唬人,楚意再没了兴趣盯着他们,而是拿起了新型抽血仪,这种高科技玩意儿楚意没用过,玩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重新改了一下设置后才扒开了肖震一的手。 不是喜欢抽血吗?今天就让他抽个够。 第132章 莲女(四) 凉气不停地往身体钻, 骨头都好像浸在冰水里疼的慌, 四周静悄悄的什么声儿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肖震一迷迷煳煳地睁开眼, 入目的就是一只米白色的拖鞋, 鞋尖儿上染了些暗红色的血渍,他往上抬了抬头,却发现头似有千斤重,微微向上离了点儿距离就承受不住的又躺在了地上。 浑身疲乏无力, 手臂的地方更是有些僵麻刺疼,四周漫溢着浓厚的血腥味儿, 引得他的心脏跳动的越发厉害。 肖震一睁着眼睛望着头顶的吊灯, 一时竟是不知道身处何地此时何夕。 “醒了?” 颇含着几分兴味儿的女声骤然响起,肖震一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他苍白着脸有些虚弱正要开口说话, 视线上方出现了一张微带着笑意的脸,披散的长髮倾泻而下, 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含着几分渗人的感觉,愣是叫他发虚的厉害,“楚……楚小姐?”
第251页 楚意应了一声,“醒了就好, 醒了才有意思。” “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肖震一这个时候也有些怕了,这一年多他天天跟血打交道,屋子里的血腥味儿做不得假, 这么浓重的味道,血量恐怕还不少。 越想肖震一这心头越是发慌,唿吸越来越急促心脏抽抽的发疼,身体的不对劲儿更是加重了他的焦虑,他迫切地想要直起身了查探现在的情况,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肖先生好像在害怕。”楚意坐在床上前倾着身子,笑道:“原来你也会害怕呀。” 肖震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话堆在喉咙口却始终没有办法把嘴巴张开,就好像双唇上别黏上了强力胶,死活挣不开。他只能呜咽两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响。 楚意抿着唇笑了笑,运气对着他勾了勾手指,躺在地上的男人便好像木偶一样被无数根长线提熘了着坐起了身来。 坐起身来的肖震一的视线范围总算扩大,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床边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他们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肖震一的目光下移,饶是他全身无力还是反射性地一阵痉挛,张名凯躺在他二人腿边,半张脸都浸在积淌的暗红色鲜血里,一条腿已经分不清原样。 肖震一用力地呜呜了两声,在听到滴答滴答的水落地面的声音时整个人不由一僵,他看了看自己肘窝上熟悉的针头仪器,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病床。 抽血仪的另一端连接着的器皿已经被打碎了,只留下一根细管子悬挂在床沿上,透明管里是红色血,管端一滴一滴不紧不慢地滴落在铺满瓷砖的地面上,地上已经积蓄了一小滩血,不是别人的……那属于他自己。 楚意心情甚好的开口道:“肖先生,你是专业人,你觉得你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她其实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又笑着伸了个懒腰,“算了,想来现在这个时候肖先生也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反正无论多久总归是会死的,时间长与否也不碍什么事,结果都是註定的。” 病房里的地面污糟一片,楚意可不想就这么下地,她就撑在床架上,手上握着不知道从哪里从哪里接出来的水管子,手腕儿一转里面就慢慢地淌出水来。 她将污糟的地面冲出一条干净的路来,这才穿上拖鞋慢悠悠地走到肖震一面前。 她慢慢蹲下身子,手指间的手术刀看的肖震一心神剧颤。 她的动作很轻,刀尖抵在他锁骨之下,冰冷又刺痛。 楚意在这个男人的上半身开了长长的一条口子,一直到腹脐之下。 肖震一瘫在地上,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对着他的肚子玩了一会儿,楚意失望道:“肖先生,你的五脏六腑都散发着恶臭,甚至比不上一只猪。” 肖震一皮肤紧缩,眼泪鼻涕煳了一脸,楚意特意给他渡了灵气抑制了他上半身的鲜血留速,同时帮他清神醒脑想晕也晕不了,他得亲眼看着时时刻刻感受着生命的流逝和死亡的恐惧,就像原主一样。 “放、放了我……求、求你!”他微微张开了嘴,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楚意冲着他笑,异常凉薄,“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向来乐意帮助别人,但是肖先生,你这个要求太过无理了,恕我不能满足你。” 楚意丢掉手术刀,就着管子里的水洗了洗手,她把罐子扯过来了一点,对着晕倒的张名凯一阵勐冲,待到他身上稍微干净了些,才一脚踩在他另一只完好的腿上,咔嚓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全身陡然一缩痛醒了一瞬,眼睛微掀开了一条缝又彻底晕了过去。 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楚意觉得差不多才提起脚跟后退一步,对着躺在地上的人微微一笑,“张名凯,下次再见。”莫名有点儿期待,希望下次见到她的时候不会哭哦。 她翻身跃到床上,“至于肖先生,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的机会了。” “别……别走!” “那可不行,这个地方现在属于你们,不属于我。”她微微偏着头,说话间身体渐渐变的透明,最后消失在病房里顺带抹掉一切痕迹。 从病房出来楚意直接去了监控室,监控室里只有吴朵,吴朵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弓着腰异常颓丧,看到突然出现的人怔愣一下才后怕地往后缩了缩,“楚小姐?” 楚意打了个呵欠,“怎么只有一个人?你小叔呢?” 提到小叔,吴朵瞬间警惕起来,“楚小姐,我小叔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楚意耸了耸肩坐在椅子上,“你说的没错,他只是个雇员,充其量算个小帮凶。”她挑了挑眉,“看在楼上的几盆水莲花的面子上,我不会主动对他出手。” 吴朵闻言松了一口气,楚意却是眉眼微挑,她不会主动出手却并不代表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最近她忙于修炼,四周灵气扩散,离得近的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一些。心术若正,自然清神明目有益自身,但那位吴医生似乎心思不正,大概会被一些不大好的东西缠上,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段时间大概会日夜都不得安宁。 “楚小姐,我的脸……”吴朵见她撑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扯下来口罩,“你说好的要帮我。”
第252页 楚意当然不会食言,她抬手运起灵气将监控室里所有的设备全部扫了一遍,里面的东西一点不落的全部摧毁。 “等会儿再说。”她拿着从张名凯那里顺过来的钥匙去了他的个人休息室,在里面的保险箱里拿到了属于原主的手机身份证和一些其他的东西。 为了不让楚家有所察觉,张名凯特意找了一个声音和原主相似的女人适时地给楚家长辈打电话报平安,还会定期到国外去,登上原主的社交帐号来个定位的同时顺便发些国外的风景照。 楚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从他的衣柜里取了干净的衬衫休闲裤和白大褂,终于换掉了身上的病号服,她这才有心情看向吴朵的脸。 很漂亮,相当的有古典美。 她笑道:“小姐姐长的美,奈何有个心肠不大好,想要鸠占鹊巢不说,还想将人家脸都给抹了,也不怕落个魂散魄消的下场。” 吴朵一脸茫然,“楚小姐,你在说什么?” 楚意道:“在和鬼讲道理。”这个世界有妖当然也有鬼。 吴朵:“!!!” 楚意挑了挑眉,“但她似乎不想搭理我,既然这样你回去以后找棵年岁久的桃树,摘一条桃枝叫人狠狠抽你,怎么狠怎么来,保管你把这位鬼姐姐抽个魂飞魄散。” 她其实也可以直接帮忙把这位跟在吴小姐身后的鬼姐姐一巴掌扇飞的,奈何她现在灵气不足得省着用,还是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吴朵,“你在开玩笑??” 楚意,“我像是在开玩笑?” 吴朵默了默,“我回去找桃树……” 楚意,“过后还要记得多去庙里拜一拜。”去去周身晦气。 吴朵会不会按照她说的做楚意不知道,反正方法她已经说了,做不做是她自己的事。 楚意离开精神病院,在外面招了一辆计程车直接往城里去,随便找了个服装店多买了几身衣服,定好机票后拖着小箱子不紧不慢地往机场去,在凌晨三点钟坐上了前往a国的飞机。 原主这一年本来就应该在a国,为了避免以后张名凯许瓷绝境之下鱼死网破把实验室和今天事一起抖出来徒惹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得未雨绸缪,顺着张名凯和许瓷的假象走,好好处理一下这一年生活轨迹的问题。 这一年她就在a国,其他哪儿都没去,肖震一张名凯的事儿和她可没有丁点儿的关系。 等安排好了她再光明正大的从国外回去给许瓷和张名凯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许瓷带着人总算把关在特殊病房里的张名凯等人救了出来,里面的情况惨不忍睹,别说许瓷一个千金大小姐,就是其他人都忍不住干呕。 肖震一已经死透了,张名凯和其他几个人都是还有气儿,但情况也相当不好,许瓷叫人把张名凯等送进了医院,又一边吩咐人去找楚意,务必要尽快把人找回来。 a国的风土人情和国内大不一样,楚意漫步在街头看着喷泉只觉得心旷神怡。 她在广场上站了一会儿就准备往酒店走了,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住。 “姑娘,要算个命看个相吗?不准不要钱。” 第133章 莲女(五) 挡在她面前的手上握着个木桿子,上头挂着一条长幡, 楚意微一抬头就看见上面的三个大字:活神仙。 因为身在国外还很贴心地在旁边用红笔配了英文:i am a huo射nxian 这英语水平真是好的没眼看, 她都差点儿没看明白,你还指望a国人能理解?大哥, 你怕是来搞笑的哦。 楚意抽了抽嘴角表情古怪地看着面前人,他身穿着镶黑边儿的道袍, 长发束冠, 背上还背着一把桃木剑,俨然和国内那些神棍没什么两样, 但这一身行头放在a国就相当的引人注目了。 这人长的好, 看起来仙风道骨一派正气,还真有几分谪仙的味道, 就是脸色有些苍白稍有些虚弱。 楚意又多看了他一眼。 “姑娘?姑娘?”池莫压抑住心头的雀跃,难得在北广场这边碰见个c国人,蹲了一整天总算有收穫了。 楚意唔了一声,“有事?” “要不要算个命看个相?家宅风水,未来福祸,我都能看。”池莫微微颔首,气质矜贵,端的是世外高人的出尘气儿。 楚意摇头道:“没兴趣。” 她转身就走, 池莫拧着眉头摸了摸下巴,凝视着她背影发呆,奇怪,那人身上气息好像不大对。 就在池莫一愣神间, 楚意已经不见了人影,他泄气地四望,入目的都是金髮碧眼的a国人,路过时无不是微微驻足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池莫心中长嘆一声,苦逼地蹲回了喷泉边,对着地上使了个简单的除尘术,盘腿坐下后从袖子里取出最后一个苹果,苹果又脆又甜,可惜填不了肚子不说还越吃越饿,他听着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一脸冷漠,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可怜过! 等他攒够了钱回国,不找那群龟孙子算帐他就不是寒山道派的第四代传人! 在北广场遇到的事楚意没有放在心上,原主是学服装设计的,当初是准备到a国来求学的,可惜刚下飞机就被张名凯和许瓷的人截了又飞了回去,这边学校入学的事也早就废了。 楚意在酒店睡了个午觉,养足了精神才乘车去了附近有名的玫瑰庄园。
第253页 玫瑰庄园的主人是一位名叫米琳的女士,就目前而言,她是c国在国际上最出名最有成就的服装设计师之一,只不过近两年对外宣称身体不适,服装界已经很久没有她的设计出现了。 楚意在女佣的带领下往里走,整个庄园都瀰漫着玫瑰花的香味儿,有些浓却也不嫌腻。 随处的红色玫瑰,多的有些过分了,玫瑰花海里摆放着白色的桌椅,布伞遮挡着不算太勐的阳光,穿着红色修身长裙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轻抿着咖啡,看到来人微微一笑,“真难得,居然能在a国见到你这样年轻的小辈。” 女佣端了茶点和咖啡后就离开了,楚意在米琳的示意下坐下,“前辈很惊讶?” 米琳饱满的红唇向上一扬,“是有一点儿,毕竟在a国很少见到什么妖魔鬼怪。” 这里信奉god,不信他们c国那一套,修炼起来比国内可要困难多了,大家都不喜欢往这里跑,更何况建国后不许成精,老妖怪们都往深山老林睡觉去了懒得出来,也没剩多少妖精在这世上活蹦乱跳了。 突然看到这么一个年轻的,她刚才差点儿就以为建国后又可以成精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半人半妖,只不过现在体内的妖族血统明显更盛一些,才叫她粗粗看走了眼。 楚意往咖啡里加了不少糖,她笑道:“是挺少见的,我到这边两天了,除了前辈外一个也没看到。” 米琳回道:“当然,这里是我的地盘,就算有他们也不敢到处乱晃。” 米琳是修炼了千年的大妖,她的气息足以威慑一般的妖魔鬼怪。 说正事前总是避免不了寒暄的,楚意搅拌着咖啡问道:“前辈一个人住在这儿?” “是啊,我老了,可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搞得起什么情情爱爱。”米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万分慵懒,“你的父亲是莲妖?” 楚意摇头,“不,是我母亲。” “有空不妨为我引荐一下,岁月无聊,总想和同类说说话。” 楚意回道:“她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 米琳眉头一皱,“去世了?”妖族生命力顽强,一般的人类根本不是对手,思及此她不免问上一句,“冒昧地问上一句,意外还是人为?” 楚意哪里知道这些,“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米琳眯了眯眼,倒是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她的来意,“今日你特意上门拜访是有什么事?” “确实有事想请前辈帮忙。” 这位玫瑰花妖在a国的妖界颇有名声,花木妖灵性情多是温和,尤其是在这个妖怪越来越少的世界,大妖们对年轻的小妖多有爱护,一些无关紧要的方便之门还是愿意提供的。 “近一年晚辈本应在a国求学,一时意气去了深山修行,怕家里头的长辈查问起来没法交代,想在前辈这儿求个掩护。”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米琳点头,“若是有人问起,你想我怎么说?” 楚意弯唇笑道:“我本就是学服装设计的,一心想要拜在前辈门下得些指点,在玫瑰庄园侍弄了一年的玫瑰,可惜资质不佳前辈还是看不上,一气之下就回国去了。”她顿了顿,“前辈你看这个理由如何?” 米琳轻笑一声,“可行。” 米琳确实如传闻那样的好说话,看起来容色逼人不好接近,实际上是个相当温柔细腻的人。 “真是麻烦你了。”楚意道了谢。 米琳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靠在椅背上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妖族在这世上已经是极为不容易了,互帮互助才是应该,更何况这只是一两句的简单事。” 大妖不愧是大妖,到底活多了年岁的,这境界和普通小妖就是不一样。 谈好了这事楚意便笑着告辞,这边虽然定下了,但机场的出入记录这些事情她还得偷偷摸摸地去解决,这事儿不大好办,她一连着两天都不大得空。 楚意忙过了两天也就彻底得闲了,不过她不急着回国,急的是许瓷他们,她自逍遥她的。每日早晨上门和米琳说说话听她讲些修炼的秘诀,或是陪着她出门逛逛街,甚至在她的引荐下认识了不少行业大咖。 她也学着张名凯往日的做法定期在网上传些照片,没有丝毫异常。 就是这样……她可是一直待在a国,国内发生的那些事情个她可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谁知道肖震一是怎么死的张名凯是怎么出事的呢?反正她不知道。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这日她从玫瑰庄园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今夜似乎有雨,风有些大,天空已经炸响了惊雷,楚意接过女佣递过来的透明雨伞顺着北广场往酒店的方向去。 这边本来就不是闹市区,白天人都算不上多,晚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北广场的喷泉已经停了,路灯似乎也坏了还没来得及修,黑阴阴的一片,隐约只能看见街道边树枝摇曳的影子。楚意捋了捋被风吹的四处乱飞的长髮,一手揣在风衣兜里,一手拿着雨伞慢步往前。 有句俗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见鬼的。 楚意每天都会在深更半夜的时候从玫瑰庄园途经北广场回酒店,连着走了七八天,她也终于应了那句俗话碰上了。
第254页 啊,不对,多看了两眼发现好像不是个鬼是个人。 楚意淡定地低眸看着突然窜出来抱着她小腿的人,考虑着要不要一脚踹飞,就在她有些纠结的时候一直抱着腿不出声儿的人终于开口了。 他微抬了头,声音低弱的厉害,有气无力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姑娘,要算个命看个相吗?不准……不要钱。i am a huo射nxian.” 楚意觉得这句话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她弯了弯腰,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好几天前也是在这个地方碰见的那位神棍。 活神仙先生似乎只剩下一口气了,楚意拖着人走了两步,看在同是东方人的份上,在喷泉边儿坐下的同时摸出了手机,“这位先生,需要我帮你叫个救护车吗?” 活神仙先生一直抱着她的腿,似乎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虚弱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头一栽就彻底晕过去了。 楚意其实不大想搭理他,但想了想还是扶着人往前走,对方身上有纯正灵气的波动,再加上这身行头应该是正统道派出来的,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恶人,至于为什么会沦落街头半死不活,那就不大清楚了。 楚意往前找了个长椅把人放上去,她抬起他的胳膊替他把了把脉,好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双眼紧闭的人。 她刚才还以为这人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急症或者是遭了仇人的暗算,结果……没想到居然是饿的?? 现在这个时代,还混的这么惨,大哥你是认真的吗?? 第134章 莲女(六) 夜风越来越大, 楚意竟然觉得有些头疼, 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和两根棒棒糖,给椅子上躺着的人渡了丁点儿灵力, 勉强把人叫醒,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池莫仿佛听见身边有人说话,说的还是中文,他迷迷煳煳地微掀开一条缝, 难道是他思乡已经思到这个地步了? 眼前人影晃动的厉害,他抬了抬手抓住似乎在飘忽的东西,双唇嗫嚅。 楚意见他稍微清醒了,把人拉起来靠在椅背上,好心地帮他剥开棒棒糖外的糖纸塞到他手里,又从兜里取出仅剩下的几张纸币, 她今天也是难得大发善心了, “这位先生, 拿去买点吃的吧。” 池莫缓了半天, 总算眼睛没那么花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钞票, 勉强正色道, “这个……无功不受禄。” 楚意:“……”你还挺有节操的嘛。 背后桃木剑梗着背有些发疼,池莫虚喘着气, 捂着晕乎乎的头,满是认真道:“姑娘,我还是给你算个命或者看个相也行。” 算命看相?楚意无语默然了好一会儿, 这真是一个有节操有底线又对职业充满热爱的好少年,“既然这样,那你就帮我看个相吧。” 池莫自幼父母双亡,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就被寒山道派的云中道人养在膝下,寒山道派位处深山与世隔绝,从他们的小道观到最近的小镇都得翻过至少三座山。 池莫身为云中道人唯一的徒弟,寒山道观的唯一传承人,云中道人在对他的教导中付诸了百分之百的热忱,所幸池莫天赋异禀根骨极佳,在这一条道上颇有天分,倒是没叫他失望。 算命看相画符捉鬼是池莫的看家本事,他无力地歪着头借着路边忽闪忽闪的路灯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穿着白色的休闲鞋,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看身形稍显瘦削,鹅蛋脸弯细眉,很符合c国人的古典审美,很漂亮……漂亮…… 除此之外他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 得出这个结论,池莫整个人都僵住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以缓解脑门的抽疼,身为寒山道派的第四代传人,不过沦落异国半月,他竟然连看相都不会了??难道是因为他太饿了,亦或者是水土不服?? 池莫顶着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忧愁地比着手指在身前晃了晃,撑着一口气屏气凝神汇灵气于双目。 他看,看不出来。 他再看,还是看不出来。 他又看,依旧看不出来。 楚意手里拿着伞拄在地上,笑眯眯地问道:“活神仙先生,你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有没有看出点儿什么?” 池莫尴尬地想往地缝儿里钻,但扯了扯嘴角还是照实回答,“没有。” “没有?”楚意诧异地挑了挑眉,“你确定?” 我不只确定,我还很肯定。 池莫是真的饿,饿的都头昏眼花胃抽筋儿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棒棒糖,又看了看对方手里拿着的钞票,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暂且把自己的节操放在一边,颤巍巍地把棒棒糖放进自己嘴里,努力微笑,“姑娘,谢谢你的糖。” 楚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撑开伞挡住从云层中飘落下来的细雨慢步离开。 池莫看着她把钞票揣回兜里,整个心都在滴血,胃都快要痛的穿孔了。 他握着棒棒糖就像握着自己的整个世界,咬牙切齿,“许家那群龟孙子给我等着,我池莫就是做了饿死鬼也一定翻山过海飘回c国弄死你们。” 楚意刚走了两步,听到许家两个字她顿了顿又退了回来,含着笑意问了一句,“先生,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个饭呢?”
第255页 池莫一脸茫然,吃饭? ……………… 店内橘黄色的暖光让人在风雨夜里莫名舒心,外面狂风大雨声不绝于耳,顶着泡面头戴着黑框眼镜的老闆坐在收银台跟朋友打电话的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店里奇装异服的男人,因为好奇,她刚才在把义大利面端上去的时候还特意多说了几句话,可惜那位先生好像根本听不懂英文。 老闆挂了电话后无所事事,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店内仅有的两个客人身上。 楚意迎着老闆的视线笑了笑,转而继续撑着头无聊发呆。 她在玫瑰庄园吃过晚饭,是米琳亲自下厨做的,红烧狮子头、竹笋炒肉、肉末茄子外加一个西红柿炒蛋,千年大妖的手艺就是国内顶级的厨师都比不上。 回想起晚饭的美味,楚意有些走神。 池莫吃完最后一口义大利面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叉子,旋即勐地灌了大半杯水,他瘫在椅子上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他现在突然体会到,吃饱喝足才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 叉子与碟子相碰的声音让楚意回过神来,“活神仙先生吃好了?” 池莫不大好意思地回道:“我姓池,单名一个莫字,姑娘叫我池莫就好了。”听见活神仙三个字从对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莫名尴尬是怎么回事。 “池先生。”楚意当然没有直接问许家的事情,而是开口说道:“你似乎并不适应a国的生活,不懂英语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朋友,你怎么会想来这儿的?” 池莫闻言脸色一暗,他确实不适应a国的生活,最近差点儿被这异国他乡的日子折磨疯了。 他尬笑了两声,“此事说来话长。” 楚意喝了口水润喉,笑眯眯道:“如果可以,池先生可以长话短说。” 她似乎很好奇,池莫耷着眼皮,他今天差点就去下面见师父他老人家,到现在还心有戚戚然,想起半个月前发生的糟心事和那天初到a国的懵逼和这些日子的心酸,他是狠狠地皱了皱眉头。 良久,长嘆了一口气,“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太过单纯美好又善良。” 第135章 莲女(七) 这事儿还得从半个月前开始说起。 当今世上道派林立,如果说京都城郊有着将近五百年传承的荣正道观是其中的高富帅, 那远在深山老林不见天日的寒山道观充其量就是个矮矬穷。 寒山道观立起来尚不到百年, 传到池莫这儿也才堪堪第四代, 自从云中道人病逝之后, 三代单传的寒山道观就只剩下池莫一个独苗苗。 云中道人病逝是病逝了, 但他死之前在外面接了个活儿,池莫当然得顶上去, 虽然他们寒山道观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做生意嘛都讲究个诚信, 再说了,他到底是个人呢还是得挣钱吃饭的。 处理好了自家师父的身后事,池莫就拎着满身行头下山了,费了好一番周折才把云中道人留下来的活儿干完了,正准备揣着钱回道观的时候在路上顺便救了个被厉鬼缠身的女人,这女人姓许,单名一个柚字。 许柚是谁啊?许瓷的亲堂姐, 圈子里出了名的女纨绔, 她有一双善于发现美捕捉美的眼睛,一眼就相中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正巧许家老宅最近不大安宁, 她谢了又谢之后就借着这个由头把人请了过去。 许家制药产业在整个c国虽然挤不上前三却也出不了前五,他们有钱,老宅不宁是大事儿,请了不少道派的人过来。 道派鱼龙混杂, 有真本事的有,滥竽充数的神棍也有,那阵仗相当热闹。 池莫天赋绝佳,哪怕很年轻,但他自身的本事修为堪比他师父云中道人好几十年的努力,他有真本事,轻轻松松地就把老宅子里的几个恶鬼削了,大放异彩。 许家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睛都在放光,亲切地拉着他差点儿没叫亲孙子。 许老太太是个很慈祥的老人,笑起来很是亲切,她说许家在a国有一座古堡,古堡里不大太平,自家人不敢进去住,卖也卖不出去,里头是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灰,想请他帮忙去看看。 他那么善良,他当然答应了啊。 和他一起的还有好几个有真本事的其他道派的人,一行人飞到a国当天晚上就去了古堡。 开车过去的时候,几个许家保镖请他上了最后一辆车,他那么单纯当然没有发现他们其实包藏祸心。 谁能想到这些傢伙居然一个手刀噼晕了他,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暗无日光的地下室里,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全天轮流监控,非法囚禁就不说了,他们还每天好吃好喝地跟养猪一样养着他! 猪是什么?猪就是养肥了用来宰了吃肉的! 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了出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许家的人发现他跑路了,立马出动了人追他,手里还拿着枪,砰砰地不知道打了多少,还好他机智地躲过去了,就这么在a国四处流浪,流浪…… 一脸懵逼有没有!他难道是曾经梦游的时候刨了许家的祖坟吗? 他这么单纯善良,许家那群龟孙子居然这么对他,池莫的心里是生气的,是愤怒的,是相当不开心的。 在a国人生地不熟的,身无分文不会英文也就算了,还要被人追杀,唉……
第256页 外头的风吹的唿唿作响,枝头的树叶携裹雨水应着雷电之声跌落在无人的街道,池莫透过玻璃窗往外看了两眼,又喝了半杯水解渴才幽幽道:“人生何其艰难……” 楚意倒是没想到他和许家还有这么一段爱恨情仇,抽了抽嘴角,“池先生自己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池莫摇头,“一头雾水。” 楚意潜意识里觉的这事儿不简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了话题笑道:“池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池莫吃饱喝足稍有了些力气,嵴背挺直,“说到这个还想请楚小姐帮个忙。” 楚意,“说说看。” 池莫白皙的脸上闪现出几分赧然之色,“想问楚小姐你借一笔路费,我回国就立马还你。” 楚意盯着他的眼睛,突地一笑,“没问题。我过几天也要回国,池先生要不要一道?在这之前也许我们可以去许家的那座古堡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饶有兴致的模样,池莫怔了怔,放在膝上的手轻阖上,指尖捻了捻,“当然可以。不过……” “池先生有话要说?” 池莫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楚小姐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有点儿像……哎,说不出来像什么,反正就是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楚意偏着头,手指轻点着桌面,“池先生从来没有见过妖吗?” 池莫摇头,正色道:“不,我曾经跟师父出门的时候有幸见过泰国人妖。” 楚意,“……我是说妖精!”谁他么跟你说什么人妖了? 池莫尴尬地将前头的一缕头髮捋到了身后,“妖族稀少,长这么大我从未见到过。”说到这儿他勐然瞪大了眼,“楚小姐不会是……也不对啊,你身上的气息不像。”虽然他没见过,他这气息分辨之法他还是懂的。 楚意喝了一口果汁,“我父亲是人,母亲是妖。” 池莫恍然大悟,“原来楚小姐是人妖之子。” 楚意,“……”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不管怎么说,池莫还是答应一起去许家的古堡看看,依他的直觉看那里面恐怕确实有些问题,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招惹到许家哪儿了。 和人打架他他打不过,和鬼打架他可是厉害的不行! 池莫虽然吃了东西填了肚子,但是身体机能一时半会也没能完全恢復,楚意结了帐搀着他离开,外头风雨已经变小了,楚意一手撑着伞对着右手边的道路抬了抬下巴,“往这边走,我暂时住在酒店。” 池莫靠着她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在北广场,两人又顶着雨往回走。 因为这场急暴雨北广场积了不少水,池莫从角落里拿出他的挂着布幡的木桿子,上头的布幡完全浸湿了,用红笔添上去的英文已经晕染开来,模煳一团,只能勉强看见上面写了什么。 楚意握着伞站在墙角,调侃道:“池先生的英文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池莫心里尴尬的不行,表面上还是很淡定地将布幡子捲起来,扯着嘴角笑了两声。 他自小身在深山道观,虽然也时常跟着云中道人出来走走,但他对这个世界是相当茫然的,深山里头的网络信号不大好,黑白电视机常常变雪花,能跟着学几个单词就差不多了,i am a huo射nxian 这句话还是他绞尽脑汁用尽力气扒拉出来的。 说好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 要知道他师父云中道人曾是帝都大学数学系的研究生,他师公还考过化学系的研究生,他师祖更牛逼,年轻时候那个苦逼国情下还出国镀了个金,是a国的那什么大学的物理学博士。 池莫有些丧气,他的数理化明明很好啊! 他悲伤啊,他心里苦啊。 ………………………… 来来去去的折腾到大半夜才回到酒店,楚意帮池莫开了一间房把人送进了门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玩儿手机,网上新闻不断,娱乐新闻更是层出不穷,许瓷这个圈外人依旧保持着她的高人气。 楚意刷了十来分钟的微博就没了兴致,现在c国是白天,她干脆个楚爷爷和楚奶奶打了个电话,楚爷爷说话的时候声音比较小,楚意问道:“爷爷没在家里?” 楚爷爷:“和你奶奶在医院呢,都忘了告诉你你张叔叔家的小儿子出事了,那小子混不着调的,也不知道惹上了谁,他什么都不说,查也查不到,犟呢。” 楚意:“我过几天就回去了,正好去看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楚爷爷:“两条腿都废了。” 楚爷爷又和她说了些有关张名凯的情况,她听的认真时不时应上两句,等到挂了电话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连忙麻利地关灯睡觉。 下了半晚上的雨第二天却是个大晴天,楚意一直睡到十点过才起床,洗漱一番过后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将近十一点了,现在去玫瑰庄园正好蹭午饭。 楚意敲了敲房门,池莫起的比她早得多,打开门笑着跟她问好。
第257页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一身道袍,昨天晚上交给酒店清洗,一早就给他送上来了,说实在的,他穿着这一身儿确实好看,只是在这个大环境中显得太过异类。 楚意带着他去了玫瑰庄园,米琳好奇地盯着池莫看了许久,笑意盈盈地对着楚意道:“小男朋友?” 楚意拿着剪刀帮她修剪玫瑰,“去掉前面两个字就对了。” 米琳将修建好的玫瑰插进细口的青瓷花瓶里,面前的男人长发道衣背后还背着桃木剑,这副行头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道派的人?” 见到他点了点头,米琳秾艷的脸蛋上满是兴味儿,“道派的小伙子可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什么人?” 半人半妖难以分辨,但是真正的妖精气息还是很明显的,池莫刚才跟着楚意走进大门的时候就知道了,他微微颔首,“很明显是妖。”还是个大妖。 米琳掀唇一笑,“还算有几分眼力。不过……你们不是一向喜欢喊打喊杀吗?看到我就没有什么想法?” 池莫嗅着馥郁花香,默然片刻才回道:“不瞒你说,在下只会捉鬼不懂收妖。”现在这个世道妖精少的可怜,捉妖没有钱途,追鬼才是正道。 嗷,他虽然单纯善良又美好,但到底还是个俗人。 米琳连看了他好几眼,倒是没再说什么,就花收拾好了之后一起去用了午饭,吃了饭后三人坐在沙发上吃着饭后水果,楚意便趁着这个时候跟米琳提了提许家古堡的事情。 许家古堡离这里有一段不断的距离,米琳对那里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也有听别人说起过那儿,她回想了一下才说道:“那里很偏僻,我没去过,不过听人说里面古怪的很。” “我在网上搜了搜,大概了解了一下,准备明天和池先生一起过去看看。” 楚意吃了个一块哈密瓜回道。 米琳皱了皱眉,“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楚意道:“我和许家的人有些仇怨,知己知彼总是不会错的。” 她都这么说了,米琳也就干脆闭了嘴,只叮嘱她要小心行事。 当天楚意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先带着池莫去换了一身造型才打了车往许家古堡去。 白t恤黑长裤再加上一头清爽的短髮,看起来格外清新自然,看着焕然一新的池莫,楚意的心情相当愉悦。 开车连续走了五个小时才到达古堡,腕錶上的时针已经走到了两点。楚意和池莫两人一前一后,又用了将近十分钟才穿过密林掩映的小道。 古堡外面的铁门半掩着,推开的时候伴随着沉重的吱呀声,池莫握着桃木剑走在前面,抬头往上望了望,脸色不大好。 楚意走到他面前,问道:“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是发现了什么?” 池莫看了她一眼,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开心,“虫子有点儿多。” 楚意率先走上石阶,“这里要是没有虫子才奇怪呢。” 她又笑着道:“你们寒山道观在深山里,虫子肯定不比这儿少,你这么讨厌虫子,是怎么受得了的?” 池莫唇角上扬,“我们有特质香料,在观里蛇虫鼠蚁基本上是看不到的。”早知道就该带点儿在身上了。 古堡外面的喷泉池子里长满了青苔,黑色的小虫爬的到处都是,池莫就瞥了一眼,身上就控制不住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意倒是怡然自得,她是树灵嘛,虫虫蚁蚁什么的习惯了就好。 古堡的各个墙角长了不少野花野草,莫名有种荒凉的感觉,楚意吹了一口灰,正门口的池莫僵着身子不敢动,楚意将人推开,动作又快又准地将挂在门上的小绿蛇捉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池莫,走到他面前佯装惊讶道:“蛇蛇这么可爱,为什么要怕蛇蛇?” 蛇蛇可爱??你是魔鬼吗小姐姐?qaq 池莫心里是很怂,但表面上男人的尊严告诉他不能退缩,他哑着嗓子回道:“像我这么有气质有魄力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怕区区的一条蛇?”对,他不怕,他是怕的要死啊qaq 楚意微笑,“那池先生为什么在颤抖呢?” 池莫:“不,你看错了。颤抖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失败o(╥﹏╥)o 第136章 莲女(八) 他脸色苍白, 双手背在身后, 嘴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怂了,楚意把小绿蛇放走了,她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想起容珉很小的时候。 仙神妖魔四界大战的时候,她可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救下来的,理由很简单的, 她喜欢他的眼睛, 喜欢的不得了, 没有理由, 就是很喜欢。 四界大战混成一团, 当时的神帝夫妇根本无暇顾及幼子干脆就让人留在了乌暄山。 战火绵延,就是九重天不少地方都是一片残垣,独独乌暄山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岁月静好。管他什么仙神妖魔,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爪子往琉璃树的地盘伸, 倒不是说她有多强大, 仅仅是宝贝着那一棵神树罢了。 小时候的容珉可爱的不得了, 没事儿就喜欢冲着她笑, 然后甜甜地叫她姐姐讨琉璃花吃。 楚意抿着唇笑了笑, 转身将大门推开,吱呀吱呀的声音让满脑子都被填满了蛇的池莫轻舒一口气,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 跟在楚意后面大步走了进去。
第258页 在外面还不觉得,一走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池莫拧了拧眉开口道:“楚小姐, 这里晦气很重,你小心点儿。”阴沉沉的一团看起来很是吓人,饶是他这个专业人都有点儿心惊。 楚意也发现了,应了一声后顺着石梯往上走。 这座古堡很大,一整天都不一定逛的完,但池莫是专业人士,该往哪儿走他还是能分辨的。从进入大门走到晦气最浓重的地方,他们也就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点。 当他们站在这个漆红木门前,里面的腐臭沖的让人难以忍受,桃木剑剑尖儿抵着门锁将门推开,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的是一个不忍入目的房间。 里面没有桌椅没有床柜,只有干涸的血渍满地的枯骨和嗡嗡嗡成群结队的苍蝇,甚至没有一块儿干净地方能让他们落脚。 楚意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池莫收回桃木剑,木门没了支撑又慢悠悠地关阖,他最后往里瞥了瞥,不期然在墙角看见了几个熟悉的影子,正是那几个和他一起被许家请过来祛邪除鬼的人。 他们堆叠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很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死了。”还死的很惨。 池莫面色微冷,“被活生生地剥走了生魂。” “这许家古堡看来藏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楚意转着眸子打量四周,“池先生以为呢?” 池莫踢走了脚边的石子儿,它顺着楼梯一路往下久久落不到尽头,“不在这里。”这里只有尸骨堆里发出的晦气。 楚意不大相信地看着他,“池先生,你说的话准吗?” 池莫矜持地点了点头,“当然。” “这么说我们白来了一趟?” 池莫顿住脚步,“也不尽然,至少我知道了是谁。” “谁?” 池莫站在她身边,“听说楚小姐和许家是旧识,那你也应该见过的。” 楚意挑了挑眉,他又接着道:“许家的老太太。” 楚意有些惊讶,“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池莫轻笑,“毕竟我是天才。” 他师父云中道人可是说了,只要他加把劲儿,道派第一人绝对手到擒来,聪明又善良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太差,比如他。 好吧,说正经的,当初在许家老宅子碰到那位许老太太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奇怪和不对劲儿了,看着他的眼神就跟饿死鬼看到大肥猪一样,装的再和蔼可亲也掩饰不了身上的晦气,那晦气跟这个许家古堡里散发出来的一模一样,要说她没问题,打死他都不相信。 许家古堡这一行也算是有一个不小的收穫,两人乘车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第二天又去玫瑰庄园拜访了米琳,当天下午回国。 楚家来接机的是小堂妹楚茵和几个保镖,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看起来相当水灵可爱,原主很喜欢她,当作亲妹妹一般疼爱。 “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楚茵撅着小嘴,抱着她的腰撒娇。 楚意捏了捏她的脸,软软的很舒服,“走吧,咱们回家。” 楚茵走在楚意右手边,她拉着她的手偷偷往旁边瞄了几眼,小声道: “姐姐,那个哥哥是和你一起的吗?” 楚意点头,“是啊。” “是男朋友?”楚茵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楚意回道:“不,哥哥很穷无处可去还欠了姐姐的钱,所以得跟着我。” 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上车,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以身抵债!” 池莫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毕竟像他们这种世外高人总不能嬉皮笑脸的,一看就很掉仙气,他唇角微微上扬,回道:“小妹妹真聪明。” 人都是视觉动物,小姑娘也不例外,她一看到这张脸转头就把昨天喜欢的小哥哥抛到脑后了,一路上拉着池莫说话,很快就池莫哥哥池莫哥哥地叫的欢腾的不行。 楚意撑着头看外面,街景飞逝一晃而过,她干脆将窗户打开了点吹风,睡意散了不少之后才重新关上。 从机场到许家别墅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楚意牵着楚茵进去的时候楚爷爷和楚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的人低头玩儿着手机,一身淡绿色的露肩过膝长裙,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肩头,时不时勾着手指捋一下头髮露出白皙精緻的侧脸,很是能吸引目光。 楚茵先打了个招唿,“许瓷姐,你怎么过来了?” 许瓷收起手机,站起身来沖她笑了笑,“听说楚意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她扭头对着楚意,“好久不见。” 许瓷这副模样让楚意还有点儿小惊讶,不过转瞬又释然了,许瓷本就是个两面派,只是原主对这个朋友自带滤镜太严重了看不到而已。 楚意没理他,坐到楚爷爷和楚奶奶身边乖巧地听着他们问话。 两位老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家孙女身上,也没注意到跟着一起来的池莫,许瓷目光微闪,“楚意,怎么不介绍介绍这位?是你男朋友?不知道是哪家小少爷?” 楚意可没心情跟她姐妹情深,冷声回道:“关你屁事。” 许瓷最近因为实验室和张名凯肖震一的事情心力交瘁,听到这话心里头霎时积了火,她脸色变来变去,“我这不是关心你?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第259页 楚意从果盘里拿了个草莓,“你以为我们还能熟的起来?许瓷,你我都心知肚明,别整虚的那一套,有多远滚多远别在我面前晃。”等她休息两天就去弄死你。 许瓷面色一冷,拎着包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的似乎想起什么又突然停下转头道:“奶奶说好久没见你了,过两天请你在老宅子吃饭。” 许家老太太?楚意和池莫对视一眼,“不介意我带个朋友过去吧?” 许瓷勉强扯出一抹笑,“当然不介意。”多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她走的利索,出门上了车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她目光放空低声道:“奶奶,她回来了,你可得帮我。” 她和楚意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她不想像肖震一那样惨死,也不想像张名凯那样半死不活,既然这样,就只能让她下地狱了,不……落在奶奶手里,她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 许瓷打开车窗,连着铁门的围墙上缠着藤蔓,绿叶间开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她眼睑微垂,别怪我,谁让你不乖乖的听话待在精神病院呢,好好做个实验体让她研究不好吗,偏偏要生出这么多事来,这都是你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 楚家的氛围很好,家中长辈对她也是真的疼爱,在屋里懒了两天哪儿也没去,这天中午那边终于还是来了电话。 是许家老太太亲自打过来的,说是一年多没见着她了,老人家有些想她,让她去老宅子玩儿,顺便吃个饭。 两家的关系一向不错,原主和这许老太太往日也挺亲近,楚意自然是满口答应,当天晚上就和池莫坐着车去了老宅子。 路上池莫一直玩儿着他的桃木剑,他见楚意不说话以为她有些紧张,安慰道:“楚小姐你放心,一切有我呢。” 楚意那两个靠枕抱着,说道:“池先生你这么一说,我更紧张了。” 池莫眉头一皱,“楚小姐,你对我的实力可能有些误会。”上次看相没看出来只是因为他太饿头昏眼花而已。 他眯了眯眼,“不瞒你说,我师父给我算过一卦,天命之子说的就是我 ̄へ ̄” 像他这样的人註定是要举世无双,出类拔萃,万古流芳的。哦,这话不是他说的,这是他师父说的,尽管他师父在算卦这一方面一向不大准,但他这么单纯善良美好,当然是选择相信他啊。 楚意:“……哦,池先生你可真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 第137章 莲女(九) 许家老宅子距离楚家别墅有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路上听池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间过的也挺快。 “楚小姐, 我还不知道你和许家有什么仇呢?”池莫偏头看着身边轮廓柔美的女人,她昨天刚把一头长髮剪了,现在是利落的齐肩短髮,她本就长得好看,长短髮都没什么差别,只是显得精气神更足了些。 池莫眨了眨眼睛收回目光, 他和许老太太的仇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他福大命大现在还活着, 不过, 对方行事阴狠,只看那古堡里的残骸尸首就知道她手里沾了大罪孽。 他身为道派中人, 素来以降妖伏魔为己,尽管他不会降妖不会除魔只会看风水看相算命顺带抓鬼。 楚意搂着靠枕,眼里蓄有阴郁,“准确的说我和许瓷有仇。”许家虽然家大业大, 却也没有那个胆子搞什么活体实验, 原主这事儿完全是许瓷和张名凯一起搞出来的。 张家男丁少, 到了这辈没有一个男娃, 只有两个姑娘, 一个是还在读幼儿园小娃娃,一个就是许瓷。 许瓷想要张家最大的竞争对手不是她那个小妹妹,而是和她年岁相差不算大的小姑姑许柚, 别看许柚是个女纨绔爱玩儿,但她人家业务能力还很强的,至少比许瓷和许瓷她爹好了是不止一星半点。 许家老太爷早有把许家彻底交到许柚手里的打算,只是许柚现在还有些不定性,他一时半会儿还撒不了手。 许瓷一向心高气傲,哪里肯就这么把偌大的家产交到这个一点儿也不亲的姑姑手上?她铁了心要搞出个大事儿来,这才盯上了原主搞实验,希望研制出能让她在许家稳稳立足的新药。 她有预感,如果成功这个世界都会为之沸腾。 在许瓷看来,牺牲一个人幸福全世界,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听她说了一嘴,池莫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闭目养神。 黑色的车子慢慢驶进林道,大气素朴的老宅院便映入眼帘。这座老宅年代久远,哪怕年年维修也已经尽显颓态,许家人都不住在这儿,早在十几年前就搬到了离楚家不远的别墅,只有许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开,固执地要住在这里,劝不过就由着她了。她在这儿一住就是多年。 老宅子的管家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池莫,他有一瞬间的惊愕,下一刻又敛去表情,转而笑着带他们往里走。 顺着老宅的长廊一路往前,池莫脸色严肃的像是要参加什么国际会议,叫楚意忍俊不禁。 “池莫??”迎面走来的女人穿着西装长裤,盘着长发,脸上是又惊又喜,她快步走上前,“你换了身行头我还没认出来,你没事吧?” 她离得太近,池莫不由退了一步,“许小姐。”
第260页 这人正是许瓷恨不得找机会弄死的许柚。 许柚双手环肩,不知道想起什么眉头突地一皱,“你还到这里来干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马上离开这里。”如果让那老太婆知道,恐怕又会出事。 池莫回道:“我有点事,办完就离开。” 许柚欲言又止,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 池莫对着点点头不再说话,她双唇动了动转头看向楚意,“什么时候回国的?不去那边怎么大晚上的往老宅子这儿跑?” 毕竟还是差了些年纪,原主和许柚的之间的关系很是平淡,原主一向跟着和她差不多的许瓷张名凯混。 楚意脑中思绪转了转,笑着回道:“前两天和池先生一起回来的,今天是许奶奶叫我过来吃饭。” 许柚脸色微沉,“以后有事没事的别往这边往,老宅子地偏晚上阴森森的也不怕出事。” 许柚的语气不大好,但是楚意倒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点儿别的意思,她道:“这边确实偏,许柚姐的话我记下了。” 许柚看了一眼池莫还想说什么,双唇抿了抿,到底没有出声儿,拿着东西走了。 楚意望着她的背影,凑近池莫低声道:“我猜你说的那个把你关在地下室好吃好喝跟养猪一样养着你的应该就是她了。” 池莫疑惑地看向她,“嗯?” 楚意拉着他往前走,许柚应该知道些许老太太的事,不过她可能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个大概。 她知道许家古堡不对,所以叫人把池莫暗地扣了下来,这才有了后面池莫逃跑的事。 老宅子人少,这么大的房子一路走过来除了管家只见到了两三个人,吃饭的地方设在一个院子的正屋。 漆红木圆桌上已经上了好些菜,管家请了他们坐下,又叫人去请老太太,“楚小姐稍等,老太太和小小姐马上就来。” 他口中的小小姐指的是许瓷,楚意点了点头,“知道了。” 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池莫将桃木剑竖在圆桌下面,低声道:“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楚小姐你会打吗?”以前听师父说过,人妖之子有的像妖有的像人,不是所有的都能干架的。 楚意:“你觉得我会不会?” 池莫迟疑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楚意翻了个白眼,说了当没说,“池先生是在担心?路上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切有你吗?” 池莫睁大了眼睛,“楚小姐放心,正如你所言,我可是很牛逼的。” 楚意:“呵呵……” 两人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了拐杖落地的声响,许家老太太头髮花白,略有些干瘦的脸上含带着笑,就像是普通的邻家奶奶一样和蔼可亲。 她被许瓷搀扶着一步一步走进来落座在正对着门的上首,“家里人少,招待不周啊,楚家丫头可别见怪啊。” “哪能啊。”楚意客气地回了一句。 话开了头,许老太太又问了在国外做了些什么,习不习惯,楚爷爷他们身体如何等等问题,楚意都一一答了,许老太太一直和她说话好像根本没看到坐在就她身边的池莫。 “好了好了,就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许老太太和许瓷相继拿起筷子,许瓷见楚意坐着一动不动嘲讽道:“怎么?怕我下毒啊?” 圆桌上摆了十二个碗碟,每一道菜似乎都色香味儿俱全,可惜……楚意低眸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奇怪,她拿着筷子在面前的菜碟子里夹了一片肉半站起身放到对面坐着的许瓷碗里,缓缓道:“怎么会呢,我们呀可是好姐妹呢。” 好姐妹三个字她咬的很重,把肉夹给了许瓷后她也夹了一片丢在自己碗里,筷子不再动了,就看着碗里的东西出神。 许老太太目光微暗,“是不是饭菜不和口味?这样,我再叫管家让厨房重新做些端上来。” 楚意,“不用了……” 她还没有说完,那边许瓷又阴阳怪气道:“奶奶,你管她做什么呀?有句话叫客随主便,我就觉得挺好。” 楚意觉得什么东西不好她就偏要说好,她若是说什么东西好她一定说不好,许瓷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是这样。原主以为她是真性情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实际上呢就是一个黑心肝儿。 楚意心中冷笑连连,许瓷已经咬了一口肉片,许老太太脸色一沉连忙阻止她:“小瓷,停下!不准再吃了!” 许瓷觉得莫名其妙,“奶奶,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不就吃了点儿东西嘛?吃饱了才好收拾对面的人。 许老太太就要开口,楚意却是先她一步,夹着肉片笑道:“许瓷,肉好吃吗?” “我觉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儿?” 楚意轻轻一晃将肉片甩到了她面前,“因为我很好奇腐烂的人肉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尽管我并不喜欢。” 许瓷愣了一下,冷声道:“你少在那儿放屁!怎么可……” 她最后的能字还未出口,桌上的肉片就开始了急剧的变化,颜色变的乌黑,平整的肉面上逐渐出现坑坑洼洼的小洞,还能看到从里面不断往外蠕动的白色蛆虫。
第261页 许瓷怔怔然地将视线遗落在自己碗里剩下的小半边肉片上,和桌面上的一模一样,噁心的不行,许瓷心头一部堵,胃里好像在翻江倒海,她还来不及跑到外面去,双手就撑在椅子上开始吐,那阵仗差点儿没把整个胃都吐出来。 给别人准备的东西进了自己孙女儿的肚子,许老太太气的不行。 这个时候,楚意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身边的池莫,“池先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池莫点了点头,握好放在下面的桃木剑,“楚小姐放心。” 木剑将桌上的腐肉全部挥落在地,许老太太也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她全程故意忽视的人身上,冷声道:“池先生这是干什么?” 池莫挑眉,“当然代表天道爸爸消灭你。” 哎,身为天命之子,他总是要承担着现在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责任和帅气,这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 ̄。 第138章 莲女(十) 许老太太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 现在好像不大跟得上潮流了, 她满是褶子的脸上夹杂着几分嘲弄, “池先生,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我还天道奶奶呢。 池莫耍着手里的桃木剑, 指尖从剑身划过, 笑眯眯道:“谁让我有一个厉害的老爸呢。”有这样强大的背景他当然看得起自己啊。 腐肉落了一地, 蛆虫蠕动的到处都是,除了许瓷面色惨白呕吐不止外, 其他三个人都视而不见, 甚至言语间还带着笑,悠闲自得。 听着池莫贫了一句, 许老太太本就不大美妙的心情更添了些不悦, 手掌一拍拐杖, 勐地一扫,上好的木桌便碎成了好几块,“小儿无知!” 这池莫天赋绝佳, 月前阴差阳错地到这老宅子里她一眼就相中了他, 若是能吞了他的生灵,她少说也可以得好几十年的道行。 这些年她借着各种各样的由头弄了不少人到a国的古堡去,月前这一批里她最中意的就是池莫,却没想到事到临头人居然跑了, 到嘴的肥肉跑了,她是又气又怒呕的这半个月连饭都不怎么吃的下,现在好了, 肥肉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许老太太现在就像是一头飢饿的野狼,盯着池莫的两只眼睛直放绿光,甚至于连一边的许瓷都忘记了。 劲风掀起满地尘埃,许老太太腰也不酸了腿也不打颤了,一个健步如风,纵身欺上前去。 池莫和许老太太打的热闹,外面本没有风,这屋子里却是阴风阵阵,唿唿之声里含带着鬼哭厉鸣,叫耳膜针扎般地疼。 许瓷捂着耳朵想要往外跑,无奈被满地蛆虫噁心的不行吐了半天,双腿乏力的厉害,撑了好几下都没能站稳。 楚意仍旧坐在椅子上,双肘搁在扶手上,修长的十指交叉,看着半跪在地上的许瓷,神色淡淡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许瓷吐掉口中发酸发臭的秽物,又把残留在唇边的呸掉,许老太太的拐杖差点儿扫到了她的脚,她连忙软着腿躲到门边,看着屋内一片狼藉和面露阴狠动作狠辣的自家奶奶,心头不可谓不震惊。 她一直都知道奶奶是世外高人很厉害,却没想到竟是厉害到了这个地步。这样的身手本事……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许瓷咽了咽口水,又往后挪了挪,背靠着微凉的木门,转头对上了楚意的视线。 那像是一片冷寂的荒漠,隐藏着不可预料的无限杀机。 对面坐着的人从感觉上来是陌生的,但是那张脸是熟悉的,许瓷总算是想起了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她冲着楚意露出一个略带挑衅嘲讽的笑容,“我实在是没想到咱们俩会走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楚意扬了扬眉,“许瓷啊许瓷,都这个时候了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觉得虚伪吗?” 许瓷扶着门框站起身来,“虚伪?”她往前抻了抻脖子,“就这一方面而言我能比得上你?” 楚意微抬着脚将地上的瓷碗踢开,伸手挡掉旁边池莫和许老太太打斗时丢过来的木块儿,“随便你怎么说,但许瓷,你扪心自问我可曾有做过哪怕半件对不起你或是张名凯的事?” 许瓷一噎,没有说话。 “我非但没做过,平日里你们如果遇到什么事,我也是鼎力相助。”说起来这些年原主对他们的帮扶还真是餵了狗。 “可你们又是怎么对我的?许瓷,你和张名凯可真是侮辱了‘人’这个字。为人者不说一定要知恩图报,好歹也不能这么算计啊。” 楚意走到她面前,借着身高低眸看着她,“十几年的姐妹情到头来还比不上塑料花呢。” 她越是靠近许瓷就越慌,如果是以前的楚意,她绝对不会有丝毫慌乱,可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在精神病院杀了肖震一废了张名凯,这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温婉大方的楚家小姐了,她的手上沾染着别人的血,要过别人的命。 许瓷突然有些怕了,她大喊了一声奶奶,可许老太太自顾不暇,只偏头看了她一眼就不得不提起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专心收拾面前的人。 和有些吃力的许老太太比起来,池莫游刃有余,表情仪态一直端着,动作潇洒赏心悦目。 楚意抓着许瓷身上的裙子把人往上一拎,“他们打他们的,我们就去解决自己的事吧。”
第262页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奶奶……” 楚意抓着许瓷一出门就把人噼晕了过去,许老太太对这个亲孙女儿还是有好几分喜爱的,当下便有些着急,池莫撑着这个空档砍过去,她手中的拐杖瞬间断成了两截。 拐杖断了,许老太太直接扔到了地上赤手空拳上,有武器和没有武器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再没了心思和力气放在许瓷身上。 老宅子里人少安保系统也不怎么样,楚意很快就扛着许瓷跃过围墙离开,池莫那里根本不用担心,她现在去该去处理她的事儿了。 …………………… 顶上的光线有些刺眼,她眼珠子动了动,眼睫毛颤了许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慢慢聚焦定落在无影灯上,许瓷有些恍惚,她这是在手术室? 想到这个可能,双手不由自主地收了收,一股凉气从手心涌入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使劲儿抬了抬手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得,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许瓷勐地喘了好几口气,胸前起伏不定,楚意推着医用护理车从外面走进来,凑到她面前左右看了看,解开医用口罩,笑道:“醒了?” 许瓷吓了一大跳,尖着声音大叫。楚意从护理车上去了一把镊子刨开她散乱的头髮,也不管她听没听,慢条斯理地说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许瓷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哪儿,慌乱害怕之后她勉强镇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愧是能干出把好朋友当实验体的人,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楚意微笑地看着她,好像在打量着什么稀罕物件儿,“实验室,我专门买下来送给你的,开心吗?”这个可是花了她不少钱的。 听到实验室三个字许瓷的唿吸陡然急促了起来,楚意取了针,慢悠悠地围着她转圈子,她穿的是高跟鞋,落在瓷砖面儿上噔噔噔地响,“好歹笑一个呀,特意送给你的礼物,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许瓷脸都歪了,“我知道你今天没打算放我出去,但是姓楚的,我必须告诉你,如果我今天出了事,很快你也会完蛋。” 在肖震一张名凯出事以后,她知道很快就会轮到她,涉及生命安全,她当然要早做打算,要是她死了,自然有人把这些事捅出去,他们搞活体实验,这个女人杀人伤人,谁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她许瓷就是死也要拉人垫背! 楚意早就猜到她留了一手,立在护理车旁边取了一管药,“你不会出事的,放心。”肖震一是原主生命的终结者,她才会弄死他,这叫了因了果,至于许瓷和张名凯……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在某些情况下死亡其实也是一种解脱。 “楚意,你放了我,今天这事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你对我都好。”许瓷放软了语气,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 楚意拿着针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跟她进行了静脉注射,她推针的速度有些快,许瓷整只手都涨疼的厉害,她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踢着腿摆动身子,“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你干什么!啊啊啊……你放开我,放开我!” 许瓷又叫又骂,难听的话从嘴皮子里秃噜出来,和平时优雅傲气不疾不徐的样子大相迳庭,楚意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这些辱骂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的缘故,许瓷叫骂了半天,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对劲儿极了,这里疼那里酸,她嘴里发干,唿了几口气,“送我去医院,快送我去医院!” 楚意惊讶道:“去医院做什么呀?” “疼……疼!” 楚意噗的一声笑出来,“不过给你注射了些葡萄糖而已,你就吓成了这样?”说着她又打开了一管儿药,“至于这样吗?不知道还以为我剜了心剜了你的肝儿顺便剁成了肉馅呢。” 搞半天居然是葡糖糖,许瓷气的肺都快炸了,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楚意,“贱人!” 楚意拧了拧眉头,“我好心给你葡萄糖,你居然骂我贱人,看来你是比较喜欢其他的东西。” 楚意又给她注射了一些东西,这些都是当初肖震一带到精神病院去的,隔半个月就会给原主注射一次,里面具体是什么楚意也不知道,但对人体的损伤很大,具体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不可预计,原主也是靠着妖族血才能统勉强撑着。 药很快就有了作用,许瓷抽搐了起来嘴角还溢出了白沫,好一会儿才缓了下来。楚意给她把了把脉,脉象乱成了一锅粥,情况相当不好。 楚意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到情况稳定了下来才又带着人回了许家老宅。老宅子里安静的听不见声音,她把人丢在院子的角落里,才到刚才吃饭的地方找池莫。 池莫和许老太太已经打完了,一具枯骨倒在地上,身上还套着老人家的衣服,池莫盘膝坐在旁边,嘴里念着往生咒。 楚意没想到许柚也在,她跪坐在地上,三观都被震碎了。许家大多数人都知道许老太太有几分本事,许柚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妈和常人有些不同,小的时候她到老宅子里来玩,她也不理她,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经常一消失就是好几天。
第263页 她爸也就是许老太爷在她妈二十年前出了一场车祸之后,就坚决不让她们俩多亲近,她从小就住在城中心的别墅里,再加上许老太太也不大把她放在心上,她们俩说是母女,但其实关系淡的不行。 看到许老太太从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变成一具枯骨栽倒在地上,她差点没被吓晕过去,这、这……是她妈? 池莫念完了往生咒,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算了算,许老太太的命数在二十年前就断了,是靠了什么东西才死而復生,夺人生魂温养修炼,粗粗估计手里有上百条人命,你有空还是请人去古堡那边驱驱晦气,供几炷香,否则家宅不宁必有横祸。” 许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双唇动了动,“要不……麻烦池先生走一趟?” 池莫顿了顿,“不行,徐小姐还是找别人吧。”他发过誓,他再也不要出国了,那苦逼的日子歷歷在目,还是算了吧。 楚意拉着池莫走了,许柚还没有反应过来,她愣愣地掏出手机给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爸,妈、妈出事了,怎、怎么办?”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小柚,你妈的户口在二十年前就销了。”她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这二十年的许老太太一直待在老宅子里从未踏出过一步,她就是一个死人,“你回来吧,把老宅子落锁,什么都别管。” 许柚惊了,“爸,你什么都知道?妈干的那些事你也清楚?” 手机里的声音含了几分冷硬,“她的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马上回来。” 许柚茫然地坐在地上,直到风灌进来吹的有些冷了,她才对着地上的枯骨拜了拜软着腿离开。 一路走出去,没见到一个人不说还在路上撞见了和许老太太如出一辙的枯骨,许柚捂着嘴飞快地跑出门,她站在外面往里头看了一眼,森冷阴寂,这地方根本就是一座死宅! 所以……这么多年她在这座宅子里见到的都是死人?? 许柚开车回了许家别墅,一路上手都在打颤,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边楚意和池莫也还在回楚家的路上,池莫恹恹的,楚意扭头问道:“池先生,你还好吗?” 池莫揉了揉自己的大脑袋,打了个呵欠,“没事。” “池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回寒山道观去?”楚意问道。 池莫摇了摇头,淡定回道:“不,我准备在帝都干一番大事业。” 楚意有些好奇,“具体怎么说?” 池莫微微一笑,面上好一派云淡风轻,“哦,我还没想好。” 不过不着急没关系,天已降大任于斯人也,像他这样的人,就是想不成功都难的,唉,毕竟这世上像他这样完美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单纯美好又善良,聪明能干有本事,汤姆苏本苏说的大概就是他了( ̄^ ̄) 第139章 莲女(十一) 一路上楚意和池莫闲聊, 等回到楚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楚茵小堂妹特别喜欢黏着她, 抱着粉色的猪猪玩偶乐颠颠地往她床上挤。 “姐姐,许家老宅子那边好玩吗?”屋里开着空调凉快的很, 楚茵缩在被窝里滚了两下,小脸儿红扑扑的实在是惹人喜爱。 楚意给她捋了捋乱糟糟的头髮, 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小孩子, 她忍不住笑道:“不好玩儿,还不如咱们家在西城的宅子呢。” 楚茵扑在粉色猪猪上,小声说道:“真的吗?佳佳他们都说那边闹鬼。” 楚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 “没有的事, 睡吧,明天还要去医院体检呢。” 楚茵眨了眨眼睛,“嗯嗯,知道了。” 她乖巧的很, 软乎乎的叫人心窝子都暖烘烘的, 楚意侧头看着她,小姑娘年纪不大却特别懂事, 楚家上下都稀罕的不行, 原主也特别疼爱这个妹妹,要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体内的灵气输给她。 楚意一边看着她一边想着事情, 张名凯和许瓷那里她也不用再做什么了,且看着许瓷身体里的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如果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思索定了这些事情楚意就关了灯睡觉。 许柚回到许家整个人魂不守舍的还发汗发热, 许老爷子最看重喜欢这个闺女,心疼的不行,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给她开了些药。 许柚有心想问关于老太太的事,许老爷子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说,只叫好好休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许家折腾到了大半晚上,老爷子都准备回房间睡觉了,这才发现许瓷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许家家教严苛,甭管男男女女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家,这是老爷子定下来的规矩,现在的小年轻们浮华的厉害,总喜欢外头折腾什么夜生活,到头来坏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体。 “王妈,给她打个电话。”老爷子有些担心又有些生气,王妈赶忙拨了号过去,好一会儿才方向电话,对着老爷子道:“老先生,那边没人接。” “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王妈想了想,许瓷下午好像是有说过的,她回道:“说是去朋友家里,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许老爷子不喜欢家里的人往老宅子去,许瓷也没敢说自己是去那边,就随意拎了个朋友搪塞过去。
第264页 老爷子也没心思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在哪个朋友家里,冷哼了一声,转头就上楼去了。 王妈见他上去休息,关了灯也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庭院深寂,月光婆娑,许瓷是被冷醒的,现在本是初秋,秋老虎正厉害的时候,就是晚上也不凉快,可她偏偏觉得周身发凉。 许瓷撑着半麻半疼的身子爬起来,手臂突地一阵瘙痒,她抖了抖借月光一看,就看见裙子的半袖上挂着一条手指粗的蜈蚣,吓得她差点儿没又栽下去,可怜她一个高端白富美,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东西,又粗又大,这怕不是吃了激素! 她尖叫着又蹦又跳总算是把蜈蚣甩下去了,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这胡乱一通蹦跶,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笑小石头上,脚一崴直接半跪在地上让膝盖都破了皮。 许瓷心里头委屈的不行,实验室里的事情还冲击着她的小心脏,这一醒过来又是虫又是伤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泛出了水。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安静的让人害怕。堂屋里还亮着灯光,朦朦胧胧的,她撑着砖墙喘了两口气,莫名有些害怕。 心里头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她今天晚上就不该到这边来,直接叫奶奶收拾那个女人不就好了?干嘛非得过来看一看呢,徒惹了一身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注射了什么药,现在身体很不舒服,姓楚的敢放她回来,肯定不是普通药物那么简单,她得快些去医院看看。 许瓷想快些走,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现在腿软身虚,走两步就大喘气儿,实在是没办法,她只好往堂屋去准备去老太太,叫管家给她备个车。 走了一小段路许瓷就出了一身汗,累的气喘吁吁,连说话都有些不顺熘,她扶着门框半弯着腰缓了几分钟才开口,“奶奶,我不舒服,想要去医院看看。” 一直听不到回声,许瓷有些疑惑,她直起腰往屋里看去,满地的碎瓷片和腐肉,那些个蛆虫四散开爬的到处都是,她的视线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太师椅边角的枯骨上,再看到那骨架身上的衣服和手指上的戒指,手腕儿上的翡翠镯子时,许瓷眼珠子都差点儿从眼眶里蹦出来。 “奶、奶奶……” 许瓷不愿意相信地上躺着的是她奶奶,可这衣服首饰样样都是奶奶身上的东西,总不能是别人特意拖了一架骨头来给换上的吧? 这个时候许瓷是三魂六魄都快飞了,她一边念叨着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一边软着腿跑,说是跑其实也就跟走没什么差别。 她边走边叫人,一会儿叫管家一会儿叫司机,叫了半天没人应她甚至嚎了几声楚意,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唿唿的风声,冷风打在身上总带着些刺骨的阴凉,让她全身汗毛倒竖。 从老宅子的正堂到大门口不算远,用一般的速度也就十分钟,可许瓷愣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都没走出去,还在半路上碰到了管家和其他几个人的枯骨,她脸白唇乌,恨不得直接晕了了事。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门口,却发现铁门拉不开,原是许柚从许家老宅子离开的时候按照老爷子的意思给大门上了锁,许瓷站在门口直接懵逼,后面是鬼骷髅,前面是铁闸门,这他么的是几个意思?! 许瓷最后还是费了一个小时翻墙翻出去的,因为业务不大熟,下去的时候把胳膊都弄脱臼的,颤颤巍巍的如同老人一样出了外头的林荫道,又走了一个小时才招到一辆计程车。 开计程车的大叔看到她这么狼狈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要不要报警,许瓷连连摆头让他把她送到了许家别墅。她本来是想去医院的,但是实在是太狼狈了,最近她在网上的名气很大,就这么过去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动静来呢。 许瓷一回去整个许家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许老爷子看到她这个样子,气的直拍桌子,“大晚上鬼混,现在知道回来了?” 许瓷有苦说不出,接二连三地受到了惊吓,着了凉不说,腿和胳膊也受了伤,小心脏脆弱的不行,一直硬撑着,被许老爷子这一声怒吼一震,当场两眼一翻放心地晕过去了。 许家又打电话叫了医生过来,医生说有些严重还是建议送医院,于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许瓷又被拉到了帝都综合医院去。 许瓷被送医院,楚意当然是不知道的,第二天一大早拉着楚茵起来跟家里两个老人一起去体检。 楚家张家许家一直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他们去的医院自然也是帝都综合医院。 高级vip服务一路开了绿灯,一整套下来根本没费多少时间,楚意牵着楚茵正准备坐电梯走,楚奶奶拉着她说不急,先去看看张名凯和许瓷。 楚意顿了顿,“许瓷怎么也在这里?” 楚奶奶消息可比楚意灵通多了,她道:“昨天晚上出了点事送医院来了,叫小张把车里准备的东西拎上来,咱们一起去看看。”楚奶奶又想起自家孙女最近和许家丫头好像生了些嫌隙,又道:“看看就走,全了面子情就行,你可别跟她抬槓。” 楚意点头道好,给司机小张打了个电话,等他拎着两大盒东西上来,楚意就接了个过去,跟在楚爷爷楚奶奶身后依次去张名凯和许瓷。 他们先去的是张名凯的vip病房,结果张名凯被推着出去遛弯儿了,把东西放下他们又转去离得不远的许瓷住的病房。
第265页 路上楚意问道:“张名凯怎么还待在医院呢?” 楚奶奶答道:“伤的挺重,两条腿直接废了,每天一到晚上的同一时间就莫名其妙疼的直打滚儿,你张阿姨打算带人到国外去治疗。” 楚意哦了一声,不大在意,他张名凯就算出国也绝对治不好,这辈子只能乖乖的认命,不是想靠着研究原主搞出大事业来,想功成名就,想出人头地?呵,偏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做一辈子废物,死算什么?让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悽惨绝望落魄凄凉的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许瓷的病房里人挺多,好些人来看她,楚意走进去的时候,许瓷的两只眼睛都在喷火。 “你居然还敢过来!”许瓷一看到楚意就想起医生说的那些话,手指着她大叫,已然摒弃所谓的优雅。 许老爷子黑着脸,“你给我闭嘴,大吼大叫的像什么样!” “爷爷,我今天会躺在病床上全是拜她所赐,还有名凯,也是她干的!”许瓷抓了枕头就砸过去,“就是她,她还想杀了我!”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楚意将楚奶奶准备的礼啪的放在柜子上,冷着脸说道:“许瓷,我们就算已经绝交了,你也不至于这么说话吧。” 许瓷恶狠狠地瞪着她,又是抹眼泪又是嘤嘤嘤,“昨天晚上就是你!”她现在还是不怎么敢把做活体实验的事捅出去,她暂时还不打算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倒是没再提张名凯的事,只是一直揪着昨晚。 楚意才不怕,她所有的痕迹都抹的干干净净,虚个屁啊,冷着脸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热线,然后把手机丢到了她面前,“快,快对着警察叔叔嘤嘤嘤,诉说我的罪行。”好好的大小姐装什么嘤嘤怪! 许瓷张了张嘴,嘤嘤嘤的哭音效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脸上的表情煞是好看。 第140章 莲女(完) 许瓷还真拿起了手机说要报警,叽里哌啦的说了一大堆。既然报了警那就查呗, 楚意当然是坚决不承认的, 没有证据就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定罪啊?想得美。 许瓷说昨天晚上和自家奶奶一起在老宅子请楚意和池莫吃饭, 就是那个时候被掳到了实验室, 注射了药物。 警察到了郊外的老宅子一查,好傢伙, 这地方阴森森的跟鬼宅差不多,到处都是虫, 个头大的唬人,还有七零八落的骨头架子,吓人的一批,在这个地方请别人吃饭你是认真的吗? 许瓷又说池莫是证人, 他什么都知道还是同谋。 警察找到池莫的时候他正举着布幡子坐在街头给人算命,小伙子长的俊,甭管是大妈大爷还是姐姐妹妹都喜欢往他跟前去转转, 转转就发现嘿, 这小子是有真本事的, 一来二去生意是火爆的不行。 这时池莫正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给面前的客人看相,他神情淡淡, 伸着手算了算, 正要说话就看见对面皱着眉头大步朝着他走过来的两个人, 池莫上下一扫暗道不好,桌子板凳也不要了,拎着他的布幡子飞快地穿过小石桥熘了。 他一跑, 找了半天才找到人的警察叔叔就追,穿了一条又一条的街,池莫撑着墙有些跑不动了,饶是他体力不错,这么跑也还是有些撑不住的。 池莫半弯着腰勐喘气,追过来的警察也抹着汗喘气。 “你跑什么呀跑!”这小子是心虚了吧! 池莫嗓子发干,咳了两下,“你们追我就跑啰。” “是你先跑,我们才追的!” 池莫靠着墙长舒了一口气,万分诚恳地认了错,“我错了,我不该在桥头摆摊的,对不起,但是我发誓我才摆了不到一天。”妈耶,这些城管也太厉害了,他再也不摆摊了,还是到处逛随缘随便算个命比较好。 警察:“……”他们的警服还是和城管那边的有些区别的吧,年纪轻轻的眼睛就不大好,这小年轻怎么还敢给别人算命呢! 警察是来办正事的,摆摊儿什么不归他们管,听着池莫瞎扯掰了一会儿就进入正题了。 池莫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去许家老宅子降妖除魔的,打的昏天黑地的,哪里有功夫留心许小姐在哪儿。”这话他说的是真真儿的,那个时候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再说了,就算知道他也不会说的,你要问为什么?哦,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说。 找不到证据最后这事儿还是不了了之了,许瓷气的把病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惹得许老爷子一阵斥责,“你看看你像什么样?你从小就看不惯楚家丫头,当着一套亲亲密密,背着一套阴阳怪气,以为我不知道?收起你心里的那些个小算盘,你不要脸面子就算了,你爷爷我这一张老脸经不起你折腾!” 许老爷子的语气有些重,许瓷听的眼睛里直冒泪花,老爷子走的时候她就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天花板,明明就是楚意做的,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 明明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许瓷住院了,张名凯也在医院,两人本来就是未婚夫妻又有共同的敌人,一有空就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楚意手里有楚家公司的股份,不用工作也饿不死她,她每天都很闲,这里逛逛那里晃晃,池莫他们这一行只要名声打出去来钱的速度相当快,没几天就碰上个大客户赚了一笔,还了欠款之后就说要请楚意吃饭。
第266页 两人在帝都最好的食府吃了晚餐,这天晚上吹着风,凉快的很,楚意也不想坐车,就和池莫顺着人行道慢慢走。 这两天天气已经渐渐凉下来了,楚意身上套了一件中长款格纹薄风衣,双手揣在兜里闲闲地虚看着前面的路,池莫偏头,灯光柔和,让他的气息都微微沉缓了下来。 “看着我干什么?”楚意问道。 池莫顿了顿,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凝滞,楚意也没感觉到不自在,反正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从食府到楚家有很长一段路,慢悠悠晃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楚意准备打车回去,池莫跟她一起把人送到了楚家别墅,他放下窗户目送她走进去,好半晌才徐徐嘆了口气。 日子过的悠闲楚意也没忘记住在医院的许瓷和张名凯,她本以为两人天天凑在一块了要搞一票大的,却没想到许瓷打了个电话过来直接简单粗暴地叫她去医院。 “不去。”楚意直接挂了电话,不用想许瓷肯定有招等着她,她是脑子有病才过去呢,自己乐呵呵地待着不好吗? 许瓷软着声儿说的口水都干,结果对方两个字就把她打发了,这心里憋的抽抽的疼,气的又把病房砸了一通。 张名凯输完液被保镖推着过来,就被飞过来的枕头砸了满怀,他让了保镖出去,对着许瓷柔声道:“小瓷,她怎么说?” 许瓷怒瞪着眼,“还能怎么说,大小姐她不来。” 张名凯瞬间沉了脸,“那怎么办?” 他额前的头髮半遮着眼眉,这些日子被伤残病痛折磨的脸颊凹陷,整个人阴沉沉的瘆得慌。 许瓷现在有些怕他,当即熄了焰火,低声道:“我怎么知道?” 张名凯冷冷地看着她,视线中的阴戾让她忍不住抖了抖。 张名凯从病房出去后许瓷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狠了,浑身都不舒服,刚开始的时候是身上发痒,抓着抓着全身上下都开始渗血出来,比芝麻还小的血珠一点一点的密布全身,许瓷浑身都在发抖,抖着抖着就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医院里也说不清楚,先是名凯现在又是许瓷,真是作孽哦。” 楚奶奶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楚意正和楚茵坐在沙发上吃饭后水果,吃了颗草莓,半低着头笑了笑,可不是做了孽吗,现在孽力回馈,活该受着的。 许瓷现在是彻底出不了院了,好几个医生围着她转,天天不是检查这个就是检查那个,药水挂了一瓶又一瓶,血液验了一场又一场,没多久就被折腾的形销骨立,看起来比张名凯还要恐怖。 上次全身渗血之后,许瓷的身体又出现了其他稀奇古怪的症状,每天都有新的痛苦感受。 楚意没有去看过她,好些情况都是通过楚奶奶知道的,楚奶奶年纪大了,儿子媳妇天天工作忙,她无聊了就喜欢拉着楚意和楚茵一大一小两个孙女瞎摆话打发时间。 “许瓷现在的情况不大好啊,许老头重金请了国外的名医,搞了半天也没什么用。”楚奶奶给园子里的花浇水,嘆了口气,“去看看她吧,再有嫌隙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 楚意笑道:“她不乐意见我,我去不是给她添堵?” 楚奶奶一想也是,摇了摇头,“那就算了,看你自己吧。” 楚意还是去看了许瓷,只不过这时候距离和楚奶奶的谈话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她是晚上过来的,谁也没说,就这么去了。 许瓷的唿吸是正常的,只是比起正常人要显得弱些,她躺在床上旁边挂着葡萄糖提供能量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她人还活着,但身体却在慢慢死去。 楚意关上门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许瓷的皮肤再不是往常的白皙,而是带了些不正常的红色,有点儿像血渍没有擦干净遗留下来的印记,总之很难看,她想,对于极为爱美的许瓷来说,可能相当的煎熬。 许瓷睡的很不安稳,时不时就产生不自觉的痉挛,楚意就靠在椅背上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大概是这股视线太有存在感了,许瓷睁开了眼睛,对于楚意的出现她有一瞬间的惊诧,只不过很快就转变成了愤恨。 “你、你高兴吧,得意吧?” 楚意神情淡淡,“我为什么要高兴为什么要得意?” “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可怜虫模样,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许瓷已经忘记了手背上的针,双手静静地抓着被子,梗着脖子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响声。 哪怕的表情再恐怖语气再阴森,楚意依旧神色不变,她很平静地开口道:“是我造成?难道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吗?” 楚意前倾着身子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许瓷,我不过给你注射了半管药,知道你们之前往我的身体里打了多少吗?半个月一管,我在那里待了一年,知道一年有多少个月吗?十二个月。” “我只还你了那么一点点,你就受不住了。”楚意掀起唇角帮她捻了捻被子,“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日子我又是怎么捱过来的?每天都恨不得去死,可你们又偏偏不让我死,后来我想啊,既然死不了就活着吧,活着让你们这些贱人也尝一尝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的滋味儿。”
第267页 许瓷瞪的眼睛都快充血了,楚意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死的,至少现在不会。”她动手输了些灵气在许瓷的体内,微微笑道:“这一年你就好好地躺在病床上享受吧。” 和许瓷‘亲切友好’地谈了一会儿心,楚意也没了兴趣继续留在这儿,慢吞吞地回家睡觉。 张家的长辈准备带张名凯出国治疗,张名凯似乎知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干脆就撺掇着许瓷把当初搞活人实验的事捅出去。 反正他们俩都完了,既然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那就拉着楚意一起去死,他们是搞了实验,可楚意杀人伤人,谁都别想好过! 张名凯坐在轮椅上,阴沉沉地看着病房里穿着白大褂光芒万丈的哥哥姐姐,心里头郁气沉沉地想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在张名凯的怂恿下许瓷把所有事情都捅了出去,他们的实验室和精神病都在,一捅出去就引起了高度重视,上头还派了专组查探。 许老爷子和张家父母知道这件事差点儿没两眼一翻晕过去,尤其许老爷子,心脏病当场就犯了,等他醒过来许家的股票已经刷刷不停地往下跌,张家和许家在暴风雨般的舆论中岌岌可危。 影响最小的是楚家,其一实验室和精神病院已经是确定的,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证据,其二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她也先是受害者,公众舆论对她要比对许瓷和张名凯宽容的多。 要查就查呗,楚意每天待在楚家别墅吃吃喝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由着他们监视。 期间池莫有过来看她陪着她说话,他说话有趣,倒也不算无聊。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许瓷和张名凯更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时隔几天,结果出来了。 “你说把人关在精神病院搞活人实验,但我们查过出入国记录,楚小姐在一年前出国,近期才回来,中间的这段时间一直待在a国,其中有着名的服装设计师米琳小姐作证,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证人证实了这一点,她没有作案时间也没有作案条件。精神病院的监控全部坏了,什么都找不到,把实验室里残留的血液样本和楚小姐的血液样本做了对比,相似度很低。” 许瓷懵了,张名凯也懵了,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机场的出入记录也可以更改吗?一年国外生活也可以凭空虚构吗? 他们信心满满孤注一掷,结果却是这副局面! 虽然不知道被拉去做实验的活人是谁,但许瓷和张名凯连带着其他参与过的人全部被逮捕,由于许瓷已经离不开病床吊着一条命,移不得动不得,倒是没有让她到监狱里服刑。 许瓷就像是一朵彻底枯败的花,续不起一点儿生机。 张名凯进了监狱,哪怕有张家父母打点日子也很是难过,白天被其他犯人折磨,晚上双腿疼得直打滚,就这么日復一日。 他们两个人过后如何楚意没再关注,她专心研究莲族的修炼方法,慢慢的倒是摸出了些门道,她体内有当初莲族圣女给的莲心莲,熟练修炼之法后,她倒是稍微发现了那么一丁点莲心莲的用处。 她世界各地到处转,池莫跟着她跑,说是四处看看,全然忘记了当初回国时指天对地发誓再也不出国的事儿。 楚意什么都没说,走走停停的也自在。 当许瓷离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楚意正在芬兰的岩石教堂,听了也就丢到了脑后。 池莫手里拿着相机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楚意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楚意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呆多久,原主的身体早就伤到了根底子,哪怕能修炼,也只活了不到四十岁,她死在米琳的玫瑰庄园里,米琳也不耐烦在世间晃荡了,回国找了个深山老林窝着闭关修炼去了,这玫瑰庄园就交到了她手里。 死在玫瑰花海里也是一种幸福,远远望去是一片动人美景,让人心宁神静。 她随手摺了一只玫瑰,花刺扎破了指尖,渗出来的血和艷红的玫瑰一个颜色,池莫站的远远儿的给她拍了最后一张照片。 她手握着玫瑰,侧头对着镜头笑了笑。 他拿着相机,抿着唇也对她笑了笑。 第141章 终章(一) 楚意坐在琉璃树枝头听着青雀说起蓬莱和青丘的趣事,青丘最终还是割地赔款换回了小狐狸, 没办法, 本来就是他们这边理亏,再加上蓬莱有神帝撑腰, 青丘的大公主现今的魔后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狐王狐后也没什么底气, 在几界的关注下还是巴巴地接受了寻九的条件。 小狐狸回去是回去了, 可惜受了重伤, 经脉毁了,九条尾巴被寻九逮住砍了八条,基本上就是只废狐狸了,一连几个月都窝在狐狸窝里养伤,根本不敢踏出青丘半步。 “那个和小狐狸搞在一起的男人呢?”楚意问道。 青雀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儿, 从这个枝头飞落到那个枝头, “听说人在蓬莱, 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 “不过什么?” “听蓬莱的小仙说,蓬莱公主把他关在禁地里, 每天都要过去。”青雀似乎有些可惜, “那地方我可不敢随便去, 也不知道蓬莱公主是怎么收拾他的,真想去看看。” 楚意笑了笑靠在树上,抬眼看着枝叶间的繁花出神, 容珉说的话萦绕耳际,他所思所言太过匪夷所思,饶是她也忍不住惊愕。
第268页 惊愕过后便只留下了满腹纠结。换心,换掉这一颗琉璃树给予她的心,伴随了千千万万年,为她扫除六欲七情的琉璃心。 楚意双手枕在脑后,锵锵的凤凰鸣叫声骤然响起,由远而近,她偏头一瞧就看见站在火凤凰身上的人,一身艷红的广袖长裙,腰间的白色襳褵随着裙袂被疾风吹扬。 看到她楚意有些惊讶,叫了一声,“悯姜。” 来的正是近些年在仙神妖魔四界声名鹊起的新一代女战神悯姜神女,她从火凤凰身上一跃而下,在军中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人松缓了表情,微露出了一点笑,“你倒是悠闲。” 距离上次悯姜到乌暄山来已经过了许久,楚意久不见她,实在是热络不起来,“南蛮异魔不是早就收拾完了吗?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 悯姜躺在树下青石上,回道:“四处走了走,南蛮异魔尽数剿灭,如今各界安宁,估计很多年都不会有我什么事儿了。”没得打,她很可能要被派去训练天兵天将,有点难受,就去散散心了。 楚意点了点头没接话,气氛就这么沉寂下来。 青雀和火凤凰去附近的月落湖愉快玩耍了,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楚意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开口问道:“容珉叫你来的?” 悯姜摇头,“不是。” 楚意晃了晃腿,又吃了一朵琉璃花,“你觉得我要不要听他的换一颗心?” 悯姜抿了抿唇,“这是你的事,换或不换全在你自己,我给不了意见。” “其实……我不怎么想换。”楚意撇了撇嘴,闲闲地说道。 悯姜好奇地问道:“你不想离开乌暄山吗?”只要她换掉和琉璃树息息相关的琉璃心,她就可以彻底离开乌暄山,再也不用日日夜夜都被困在这儿。 楚意答道:“想啊。”特别特别想,这是她这么多年的执念,出去看看,想出去看看。 可是…… 在碧石世界里转了这么好几圈儿,她算是知道七情六慾的可怕了,有时候总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楚意摆了摆头,“真是让人恼火。” 悯姜看着她笑了笑,闭着眼在青石上睡觉。 楚意丢了一捧琉璃花在她身上,落在她身边也躺下,她看着浮云碧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睛有些发涩,便干脆侧了侧身。 映入眼帘的是崖边红色的白星花,它原是白色的,后来沾了神血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过的太久太久,她都快忘了。 那些被她丢在记忆长河的往事实在是太多了。楚意打了呵欠,有了些睡意,她看着白星花,突然想起那一地的神血,红艷艷的。 寻九第一天到乌暄山巅就问过她是谁给她取的名字,她很不高兴,没有告诉她,寻九以为是她不想说,事实上完全是因为她忘记了,隔得太久,很难在记忆里翻腾出来,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难免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楚意无聊地闭了闭眼,半晌后又瞧了一眼白星花,倒是让她想起了点什么。 ……………………………… 在很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乌暄山被神界完全隔绝,不许任何仙神妖魔接近,美名其曰保护神树。 她听不见人声,看不见人影,无聊的时候就站在崖边往下跳,跳下去又被琉璃树拉上来,跳下去又被拉上来,除了捉虫子玩,这是她唯一的娱乐活动。 哪怕已经过去了许久,记忆都有些模煳了,如今才惊觉好多东西都不曾忘却,哪怕岁月悠悠,早被滚滚长河洗刷的干净。 那人站在白鹤上,笑看着她反反覆覆地跳崖。 回想起来,初初见到的那一眼……至今依旧惊艷。 不过……话虽如此,事实上她早就忘了那人长什么样了,当时是个什么心思也已然淹没深海,只记得那个给她取名字的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好看的让人心醉。 第142章 终章(二) 楚意躺的有些难受, 起身坐在崖边吹风,下方深渊不见底, 她盯着盯着突地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耳边疾风骤吟,刮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疼, 她闭着眼落至一半便有一股力道将其托住反拉了上去。 这股力道温柔却不容反抗,楚意便由着它, 抿了抿唇放眼往下看。 她在乌暄山巅的悬崖边下跳过无数次, 有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陪着她跳了千百次。 依稀记得是个挺重要的人, 可惜莫说长什么样, 便是他的名字她都不记得了,没有爱恨情仇做支撑的记忆很难长久,尽管也许当初她可能很喜欢他。 到现在,她只记得那双眼睛,只记得最后乌暄山巅的一地神血。 记得那个人摸着她的脸,眼里似喜似悲。 “时至今日,竟是不知该高兴好还是该难过好,高兴你不会伤心,又难过你不会伤心。” 骤然想起这句话, 刚刚立定在崖边的楚意忍不住又跳了下去。 他死了, 就死在乌暄山,她亲眼看着鲜血染红了白星花,呆呆出神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不难过不悲伤却莫名有种惆怅。 神魂不灭即为不死, 再一次见到他还是在乌暄山,只不过光阴荏苒,已隔多年,神界散了又聚,各界也几经颠覆。
第269页 大战,战火都烧到了神山,这些都和她无关,再怎么打对她来说都无所谓,谁死了谁伤了也与她没甚么相干,她就坐在树上,权当是看了一场戏。 那时容珉还很小,他的母亲把人放在乌暄山巅的时候,周身都血煳煳。 没人指望琉璃树救人,他们仅仅把乌暄山巅当做一个暂时的避难场所。 她从未见过小孩儿,好奇地过去瞅了瞅,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长什么样,恍一眼看过去还觉着有些丑。 但,她还是救了他,摘下了大半的琉璃花,全部塞进了他的肚子。 他的眼睛真好看,她想不出形容词,只能说很美很美,美的让她惆怅。 容珉和他有着同一个神魂,有着同一双眼睛,也许就连那张脸都是一样的,只是她不记得了。 容珉的少年时光几乎都和她待在一起,他喜欢闹,喜欢笑着叫她姐姐,也时常陪着她跳崖。 后来天授圣谕,他成了神帝,威慑六界,渐渐地从裙屐少年变成了现今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呢?”悯姜醒来见楚意坐在琉璃树上撑头远望,问道。 楚意笑了笑,“没什么。” 悯姜也没深问,她掸了掸了衣裙准备走了,犹豫间还是开口道:“要不要我帮你捎个信儿,叫了神帝过来?” 楚意摇头,“不必,你去忙你的吧。” 楚意接下来的日子没往碧石去,每日和青雀说话聊八卦,全然一副轻松姿态。 容珉过来的时候远处正是锦霞漫天,她揉了揉有些发干的眼睛,“来了?” 容珉仰头看着她,却见枝桠间星华点点煞是好看,“想好了吗?” 楚意没有作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容珉扬了扬唇角,“都好。”换或不换都好。 她若是换,他高兴。 她若是不愿意换,他也不难过。 他不干涉她的选择,但能决定自己如何。 “你这回答可真随意。”楚意偏头笑道。 “我有认真思量的。”容珉坐在青石上,伸手接了一瓣飘落到跟前的花瓣。 他是认真思量过的,思量过很多年。 找到千层血域他花了整整一千年,找到莲族圣女他花了三百年,把莲心莲送到乌暄山他又花了差不多三百年。 从开始做这件事前前后后加起来将近一千六百多年,那么多个日月朝夕,他能想很多。 她想离开乌暄山,想去看万千河山,日升日落,他都记得的。 让蓬莱公主把碧石送到她手里,原只是想让她不那么无聊,可碧石出了些问题,送人进去须得灵介支撑运转,他要比她先去,比她晚出来才能保证她在里面不受排斥。 三千世界,凡尘俗世,当成了肉体凡胎,用惯了红尘之物,潜藏难忘的七情六慾终究还是破土而出。 天道虽无情,然万物有灵,生而在世自有七情。 他在乌暄山巅长大,他的时光里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容珉静静地看着她,一声不吭。 他想着, 她若是换,他就跟她一起去看看这片由着琉璃树纠缠命脉的六界山河,他知道很多地方,他可以告诉她哪里有好景哪里好风。 她若是不换,他就还跟着她辗转碧石三千世界。 都好,都挺好的。 只要她不烦他,不恼他。 青雀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扑腾到楚意身边,小翅膀扇着风,楚意点了点它的脑袋,坐了一会儿从树上下去了。 她下来了容珉便站起了身来,楚意皱了皱眉头,将莲心莲拿了出来,她往前递了递,“喏,我的心。” 容珉抿唇看着她,心头似水波微漾,他双手接了过来,含笑道了声好。 寻九停住了脚下白云,远看着树下的两个人不由挑了挑眉。 随行的仙婢见她不动,启声道:“公主,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南山宴了。” 寻九不动,“急什么?” “当然急啊,去晚了,好东西都是别人的了。” 寻九轻声一笑,“不急不急。” 这世间天高海阔,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东西,去晚了又如何,错过了又怎样,没有了这个还有下个,随心随性,拿得起放得下。 她啊,还有大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