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被绿了》 第1页 [仙侠魔幻] 《一觉醒来我被绿了》作者:不问参商【完结】 文案: 洛水神女衣知雪一觉睡了千年, 一睁眼,老相好要和别人成亲了, 最大的靠山倒了, 天上地下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衣知雪:...不如我再回去睡个一千年吧。 不过睡之前,得把欠抽的人都抽一顿。 靠山没倒之前,衣知雪很嚣张, 靠山倒了之后,衣知雪更嚣张了。 被打脸的六界众人流下悔恨的泪水。 这是一个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自己最靠谱的故事。 还是一个凭实力打脸的励志故事(?) 渣男和狗血齐飞,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 内容标籤: 仙侠修真 女强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衣知雪 ┃ 配角: ┃ 其它: ================== ☆、衣知雪 衣知雪短命的爹娘死在大战里,彼时她还不满百岁,放在神仙里,也可以称一句孩子。好在爹娘身先士卒、悍不畏死的表现入了斯何上神的眼,让她不至于没着没落。斯何是天地之气化生,六界最早诞生的几位上神之一,身份也自然区别于一般的神仙。衣知雪能跟在她身旁,还得了不少人的红眼。 但斯何哪里会养孩子,衣知雪大部分时候都被扔给她手下的属神,想起她来,便叫人领着她来瞧瞧。衣知雪年岁渐大,在修行上显出些天赋,终于叫斯何有了几分另眼相待,将她带在身边,当半个徒弟教养。从此六界之大,无人再敢提衣知雪半分不是。 到了衣知雪千岁成年之时,斯何觉着该叫她出去见见世面,便一脚将她踢出了自己的洛水宫。 许是因为神族和魔族寿命太长,实在闲得没事儿干,大战打了足有几千年,直到衣知雪领着一条小蛇回了落水宫,还是没能结束。 斯何对于自己养出的白菜一出门就被猪拱了这件事还是颇为介怀的,何况这小蛇根脚一般,长得也不大合她的心意,实在叫她不喜欢。但斯何自诩开明,懒得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有自己在,总归不会让那条小蛇欺负了自己养大的孩子去。 歷练归来,斯何便想着该给衣知雪一个神位,这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她竟要把洛水神女的位置给了衣知雪。单看斯何所居宫室就叫洛水宫,便知道这洛水神女有着怎样不轻的分量。衣知雪的一对父母不过寻常小仙,她不过是在斯何身旁养了许多年,凭什么当这洛水神女? 这些话没人敢当着斯何的面说,衣知雪却免不得听到些风言风语,不过她养在斯何身旁,也学了她心大的性子,也没理会过这些酸话。 事情却渐渐闹大,有人将此事往天君处告了一状,意思是斯何这叫以权谋私,衣知雪能不配位。 这洛水河是我的地盘,这洛神神女我想让谁做,便让谁做,何时轮到别人来置喙?凌霄殿上,斯何冷笑连连。 天君是同斯何一同诞生的上神,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他也是难得几个能劝动斯何的神。她不在乎旁人说法,天君却不能由着事态扩大,便做主让衣知雪去了战场。斯何修为高深,于大战初开之时不知斩杀了多少魔族,成就了洛水上神赫赫杀伐之名。衣知雪若立下战功,这洛水神女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这理由实在充分,斯何也没了辩驳的藉口。不过斯何从不是什么甘心被流言摆布的角色,衣知雪离开之前,她直接将神位给了她。有了神位加成,衣知雪在战场上便不可能遇上什么危险。这举动,险些没将看戏的众位神仙鼻子给气歪了。 之后,衣知雪带着那条和她两情相悦的小蛇上了战场。 又是千年征伐,两族终于打得倦了,开始议和。偏偏就在这时,衣知雪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饶是以斯何修为,翻遍战场,也未曾寻见人。疑心魔族为了报復她,故意掳走衣知雪,魔族自然不肯承认,斯何一气之下于战场高空一掌噼下,划下一道深深的天堑。这样□□裸的挑衅,脾气向来暴躁的魔族怎么忍得下,不过天君和魔君都有意和谈,没有为了一个衣知雪就放弃的道理,斯何再多的不满也被天君镇压下来。 如此,转瞬又是千年。 这日,战场上空突现异象,一道黑色裂缝凭空出现,像是一张吃错东西的大嘴,动了动,勐地张开,吐出一个人来。这处战场因为陨落了太多,死气瀰漫,大战之后便没有人愿意来,是以也没人瞧见这异象。 衣知雪茫然地睁开眼,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她这是怎么了?哦,她被上神赶出来歷练,她打了个哈欠,怎么就睡着了?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法术将身上焕然一新,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洛水神女。不知睡了多久,她原是打算着先去洛水河瞧一瞧,上神允她在那处开闢一个洞府。虽然不小心睡了一觉,不过衣知雪也没打算改变主意,还是决定先去开闢了洞府再说其它。 洛水河上,衣知雪摸着下巴,只觉得不对。此处是上神的地盘,为何没有半分她的气息?反而一股混血龙族的味道,哪里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泥鳅,敢染指洛水河? 衣知雪沉着脸浮在洛水河面,一个法术打出,要招来驻守此地的神仙问个究竟。
第2页 只是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什么动静,衣知雪缓缓皱起了眉。 她一贯是个懒散的性子,此时却真的有些怒了,天界众神玩忽职守是常事,她从来是知道的。只是偌大洛水河竟然没有任何神仙看守,分明是将洛水宫和上神的脸放在地上踩! 一挥衣袖潜入水中,衣知雪眉宇间带着几分薄怒。 敖玺盘在石床上昏昏欲睡,这洞府中灵气充足,正是再好不过的修炼宝地,竟然会没人住。他的尾巴左摇右晃,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地面。 “原来是西海龙族和鲛人的混血。”衣知雪看着岩洞,只觉得实在眼熟得紧,这不就是她开闢的洞府,对,她已经开闢了洞府了。衣知雪屈指敲了敲额头,她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敖玺抬起头,他虽没有完全显出原身,但一个龙首也比衣知雪整个人还大。“哪里来的小女娃,敢闯本君的洞府?!”说罢,他张开大口向衣知雪咬去。 衣知雪抬手,敖玺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缩小,而后被她抓在手中:“小泥鳅,就凭你的修为,也敢称一声本君?” 敖玺在她手中百般挣扎,却怎么挣不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君乃是西海水君,你要是伤了我,他定要你好看!”敖玺虚张声势地威胁道。其实谁不知道西海水君花心滥情,后宫姬妾无数,他母亲不过身份低微的鲛人,就算他继承了大半龙族血脉,也没能让他父君另眼相待。西海龙君子嗣上百,肯定是没有足够的海域一一分封给他们,如敖玺一样不受宠的子女就只能在成年后自谋生路。 其中实在混不下去的,就去做了一些大神的坐骑或灵兽混口吃的。敖玺还是有几分骨气的,寻了好几年才找到这处合适的洞府安顿下来。 听手中小泥鳅提起西海水君,衣知雪不由笑了一声,她还记得那个初初当上西海水君的龙族少年前来拜见上神,木讷腼腆,没想到都有了这么大的孩子?没听说他什么时候娶了一个鲛人族出身的王后啊? 衣知雪也没有多想,毕竟她向来不注意这些小事,许是忘了也说不准。 她点了点敖玺的头,道:“小泥鳅,谁给你的胆子到这洛水河来撒野便是你父亲,也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这无主之地,凭什么我不能来!” “无主之地”衣知雪将他拎起来,“三界六道谁不知道洛水河是斯何上神的地方,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敖玺嗤笑一声:“你怕是找错地方了,这里可没有什么上神的气息,怎么可能是哪位上神的地方?!现存的几位上神我都见过,可没有什么斯何上神!何况,如今早不是什么三界六道,是六界了!你是哪座山里跑出来的老古董?”远远瞧过一眼,那也是见过的,敖玺想。 衣知雪纳闷,难不成是她这一觉睡得实在太长 她也不知道这小泥鳅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一道法诀打过去,敖玺便不受自己控制地盘在她手腕上。 “陪本君走一遭吧,若是你哄骗我,就好叫你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衣知雪冷声道。 “放肆,你——” “聒噪。”她话音刚落,敖玺便再也出不了声了。 ☆、故人来 这是何处?衣知雪眼中带上几分苦恼,与她相熟的神仙都知道这位斯何上神一手养出来的洛水神女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若非修为高深,早不知道把自己走丢多少次了。 只是这回洛水宫的路她也不是走了一回两回了,怎么半道上的一切看上去不大一样?衣知雪站在不知名的山头上,打算掐指算一算自己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这是本殿下的地盘,你是哪路的小神仙,这么不长眼?!” 一道火焰从她背后袭来,衣知雪想,如今的小辈竟是连一点眼色都没有了。火焰还未靠近她就在空中消散,她的身影出现在一头火红髮色的少年身旁。伸指一点,少年就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凤凰落在她掌心,尾巴尖带着一簇火焰。 “还挺可爱的。”衣知雪按了按他的头。 小凤凰狼狈地躲闪着她的手,“你是谁?!”他明明没感受到这女人身上有什么强大的灵息波动! “问别人之前,是不是该自报家门?”衣知雪慵懒地反问。 小凤凰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吾乃凤族嫡脉,当今凤王十三子凤兮!” 不是说元凤是个死断袖吗?他和祖龙的八卦在两传了不止上百个不同版本,以衣知雪冷淡的性子也略知一二。除了人类之外,其他种族无论男女其实都有生育的功能,只是据说元凤和祖龙为了谁生争了上千年,一直没个下文。 “元凤想通了?”衣知雪摸着下巴。 凤兮的鸟脸上表现出一种茫然。 “你既然是凤王的儿子,那元凤就是你的父亲喽。”衣知雪又仔细地看了看他,“不对啊,元凤和祖龙的儿子龙族血脉怎么这么弱?” “胡说八道!我乃是纯粹的凤族,哪里会有骯脏的龙族血脉!”凤兮梗着脖子反驳。“我凤族与龙族乃是生死大敌,你竟敢把我族始祖和那只淫龙相提并论?!” 难道真是我睡得太久了,怎么好像一切都和她记得的不大一样...
第3页 “如今凤王不是元凤了?” “老祖千年前就隐居了,我父王正是他的...”凤兮抬起翅膀数了数,“第七代玄孙。” 难怪这小傢伙这么弱,衣知雪算了算,这只叫凤兮的小凤凰应该还不到百岁。 正在这时,一队衣袂蹁跹的女子飘然而来。 “妖界青碧见过凤兮王子。”为首的女子向衣知雪手中的小凤凰行了一礼。 衣知雪一眼就看出她的根脚是只蛇族的竹叶青。 凤兮瞄了衣知雪一眼,见她没有说话,清了清喉咙:“免礼。你来这里做什么?” “吾主妖君即将大婚,小妖受命邀请王子前去赴宴。”青碧抬手拿出一枚玉珏。 衣知雪抬手将玉珏握在手里把玩,凤兮连忙道:“我知道了,届时自会去的。” “小妖告退。”青碧领着其他人像来时一样飘然退去。 等不见了几只小妖,衣知雪才问:“这妖界、妖君又是哪里来的人物?” 凤兮古怪地瞧着她:“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 凤兮想,这一定是哪个待在深山老林修炼了几千年没出来过的老妖怪。 “这婚宴好玩儿吗?”衣知雪饶有兴致地问。 凤兮不确定地道:“应该...还不错?妖君作为一界之主,他的婚宴六界有名有姓的大能应该都会去,而且还有六界的美食...”说到这里,他咽了口口水。 “哦?”衣知雪笑了笑,“你陪我走一趟吧。” 凤兮一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你什么意思?!” “这几日便借你的洞府住一住。”衣知雪才不在乎他的意见,直接下了结论。 相熟的人还知道,衣知雪还学了斯何的一大恶习:想一出是一出。 接下来数日,凤兮被衣知雪各种使唤,他不是没想过报信给父王让他来救自己,可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修为实在太高深,他被压制得连人形也维持不住,只能保持原形被她当鸟逗。唯一的安慰...凤兮看着衔着扇子为衣知雪扇风的敖玺,就是这只小白龙陪着自己一起受苦了。 放在平常,一龙一凤要是碰上了,非打出狗脑子不可。只是不小心碰上了衣知雪这个大魔头,迫于她的淫威,只能低眉顺眼和平共处了。 好在还有几日就是妖君大婚,届时父王一定会去,非叫这古怪女人好好吃一顿苦头!凤兮爪下踩着一块鲛纱泄愤似的擦着地,明明一个法诀就能搞定的事,偏要他亲自做,这女人分明是在故意折腾他! 任凭凤兮再不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鸟也是一个道理。 大婚之日,衣知雪带着一龙一凤去了妖族王宫,门口的迎客妖盯着她肩上的小红鸟,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是凤族十三殿下?”这样小一只? 凤兮在衣知雪肩膀上跳了两跳,气恼道:“本殿下乐意这么小,你管的得着吗!” 迎客小妖忙赔笑:“殿下怎样都一派伟岸。不知这位仙子?” 凤兮眼珠一转:“自然是我的侍婢了。” 于是有小妖带着他们前去休憩处,凤兮后知后觉地瞄了衣知雪,得了她似笑非笑的一眼。 眼见着人来人往,衣知雪心道,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妖君倒是地位不低,这排场,堪比当年洛水宫万仙来朝的热闹了。 不过...怎么这一个个全是陌生的面孔,难道她脸盲更严重了? 混迹在一堆相貌各异,穿得千奇百怪的神仙妖魔中,肩上顶着一只鸟的衣知雪也不算起眼。等等,魔族?大战结束了? “大婚何时开始?”衣知雪左右瞧了瞧,没见什么熟人,便有些不耐烦了。 “神界赤炎将军携礼代天君来贺——” “魔界厉成王携礼代魔君来贺——” 一红一黑两道人影从天边飞来,彼此冷眼相对,不过碍着场合不能出手,只能齐齐转头向不同的方向远远坐下。 总算有个熟人了,衣知雪就要上前去寻赤炎。 “你往哪里去?!” 凤兮连忙咬住她肩上的一块衣料,“赤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神,你这样无名无姓的小神仙贸然上前,被他一掌拍死也是活该!” 无名无姓的小神仙?衣知雪觉得有趣,自从跟了斯何上神,还没人敢这样说过她。即便是天君的左膀右臂赤炎,见着她也只能低头退让。 究竟她睡了多久,怎么一切变得这样多?从前还没有谁敢这样对她说话,衣知雪觉得新鲜,也没有生气:“那我要怎么才能去见他?” “等我父王来了,让他为你引荐还差不多!”凤兮矜持道。 “你父王什么时候到?” 凤兮道:“还要一会儿,妖君虽然是一界之主,但毕竟是小辈。如天君、魔君,便只送了贺礼,只派了属下,不会亲自到场;我族老祖宗也未必会来,不过我父王一定会来,还有讨人厌的作为四海水君的龙族也会来。” 说话间,该来的陆陆续续都来了。唯有凤兮口中的父王,凤族族长迟迟未到,眼见着婚宴要开始了,凤兮也焦虑起来。这可是他唯一逃脱这个大魔王的机会!
第4页 敖玺乖乖缠在衣知雪手腕上,他早已悄悄传了讯给自己的父君,虽然他只是他上百个儿子之一,也不至于看着自己死吧? “这位仙子...” 西海水君得了敖玺的传讯,便向着他的方向来了。他一身紫衣,眉目含情,一双桃花眼噙着些许笑意,端的是风流无双。他停在衣知雪身旁,勾起惯常的微笑唤了一句。 ☆、闹婚宴 衣知雪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原来,你成年后竟是这般模样?” 西海水君嘴角的笑意凝固了,他喃喃道:“洛水神上...” 洛水神上?衣知雪蹙了蹙眉,她什么时候做了...不...上神给了她洛水神女的神位...衣知雪按了按眉心,她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愣着做什么?”衣知雪笑了笑。 他回过神,“小神...一直以为神上已经在大战中罹难...” “我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对于两个种族来说,时间从来都是次要的,不过是睡得久了一点,虽然因此记性出了点问题,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衣知雪突然想起自己袖子里那只小泥鳅,忙将他拿出来,“这条小泥...咳咳,小白龙是你的儿子吧?” 衣知雪将敖玺交到西海水君手里:“这小傢伙闯了我的洞府,让我拘在身边收拾了两日。这回便算了,好在我家上神不知道,否则一切可就不好收场了。” “神上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衣知雪看着他。 就在这时,三声钟响,妖族王宫正门打开,乐声中,妖君牵着妖后从宫内缓缓走出。 衣知雪转过头,“这妖君...我怎么看着眼熟?” “喔...是那只在蓬莱山抢我灵物的小贼!”衣知雪一拍头,“他怎么成了妖君?” 西海水君怔怔地盯着她,他手中的敖玺安静如鸡,连他老爹都要称一句神上的,究竟是谁? “恭请妖君、妖后祭拜天地!” 眼见着要礼成,一道火焰从天边落下,妖君护住妖后向旁边避开,祭台却被火焰点燃。眉眼妖冶的男人白髮红衣,突然出现在现场,神情冷冽。 “这是谁啊?这么大胆子,敢来这里砸场子。”凤兮嘟囔了一句。 衣知雪不由笑了起来:“小凤凰,你连你家老祖宗也不认识?” 凤兮一个脚滑,从衣知雪肩上摔了下去,好在及时扇起了一对小翅膀。“我知道为什么父王一直没来了...”他喃喃道。 凤族老祖元凤凤扶摇负手站在妖君夫妇面前,身后火光沖天。妖君沉下脸质问:“敢问元凤大人为何要捣乱本君大婚?!” “夜麟,千年前,你不过一条根脚低下的杂种蛇,我家阿雪为你伐筋洗髓,助你习得无上修为。你当着我们的面立誓,此生不负阿雪,否则天地共诛!现在,你又要娶别人?”凤扶摇冷笑连连。 妖君夜麟听了这话,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妖后见此,恼怒下口不择言地说:“洛水神女死了数千年,我家君上等她到了现在,还不够么?!” 凤扶摇抬手一挥,一个巴掌落在妖后脸上,她身形不稳地倒在夜麟怀里,右脸一片红肿。 “你一个天界灵兽园的小仙婢也有资格这么对本君说话?”凤扶摇讽刺道。 妖后漓渚这辈子最恨被人提起的就是当初微末时在天界灵兽园当杂役的经歷,从一个小仙婢奋斗到妖君明媒正娶的王后,励志程度简直可以出一本畅销六界的狗血玛丽苏小说了。 被人再三打脸的夜麟终于怒了,好歹他如今也是一界之主,不是当初任人搓扁揉圆的毛头小子了。“元凤大人,漓渚原也没有说错,阿雪...” “我家阿雪不过是失踪了,只要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你就得为她守身如玉!”这话说得实在霸道。 夜麟冷着脸:“我敬您是长辈,再□□让,可您要是再捣乱,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凤扶摇勾起一个笑,“你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勐地上扬,话中带着满满的讽刺。 “今日本君与漓渚大婚,欢迎各方来客,只是,不欢迎恶客!”夜麟手中出现一柄□□。元凤、祖龙是与天君、魔君一同于上古诞生的神祗,后天修炼而成的妖君夜麟本不该是他的对手,只是他在许多年前受伤后一直未曾痊癒,夜麟若是真和他打起来,胜算也不小。 凤扶摇拍了拍手,“好极了,让我见识一下,你这位妖君,究竟有什么资格做一界之主!” 眼看着两人之间□□味愈浓,代替天君来送礼的赤炎终于坐不住了。 “元凤大人。”赤炎走到夜麟身边,“今日大婚是天君允准的,您不要为难在下。何况,已经数千年,您也应该接受事实,洛水神女早已陨落在战场...” 短短两句话连敲带大,绵里藏针。 凤扶摇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赤炎,别以为做了天君那个伪君子的狗腿就有资格在本君面前乱吠!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赤炎一脸淡然:“若是元凤大人执意如此,在下只能无礼了。”
第5页 凤扶摇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黑着脸就要动手,却听到——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死了?”一片僵持中,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衣知雪身上。她拎起凤兮,施施然地走向对峙的众人。 “这小傢伙说他是你的族人。”衣知雪将凤兮放在凤扶摇头上。 顶着一只小凤凰的凤扶摇呆呆地看着她,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全然不再。 衣知雪轻轻笑了笑,倒是难得看见凤兄这副傻样子:“等我先将眼前这事理理清楚,咱们再来叙旧。” 她转过身看着赤炎,全然又是另一番面孔,“方才,是你说本君陨落了?” 天界众神都知道,赤炎是天君的左膀右臂,最受他的器重,谁见了赤炎都会礼让三分。唯独一个斯何,最是厌恶他,用斯何的话来说就是,打不服的硬骨头固然心烦,可她更讨厌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谄媚小人。 衣知雪自然也不会喜欢赤炎,方才这人竟敢还敢说自己陨落了,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把柄,不好好抽他一顿真是对不起自己。 “臣,见过,洛水神女。”赤炎虽然震惊,面上却还是滴水不漏,他立刻单膝跪下行礼,低下了刚才挺得高高的头颅。 前来做客的妖鬼看得一头雾水,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仙究竟是谁?竟然让如今神界鼎鼎有名的赤炎将军对她行这样的大礼! “本君还活得好好的 ,你就这样诅咒我,赤炎,你说,本君怎么罚你才合适?” 赤炎低着头,一言不发。 还没等衣知雪想好怎么收拾赤炎,旁边就有人轻声叫了一句:“阿雪——” 嗯?她偏过头看见眼神复杂的妖君夜麟。 “你便是妖君?”对着这样的小辈,衣知雪便端起了洛水神女该有的架子,冷淡地回了一句。那日抢她灵药的小贼居然做了妖君,真是世事无常。 当日她在蓬莱和看守灵药的灵兽战得两败俱伤,好容易打死了,却在採摘前一刻被这只小蛇一口吞了!那本是她想用来献给上神的礼物,要不是活剥了他也救不回灵药,这只小蛇的蛇皮都该晒干了。不过...他怎么用这个眼神看自己? 是他抢了我的灵药啊! 妖后漓渚抓住夜麟的衣袖,眼中带了几分惶恐:“君上...” 只是她哪里阻止得了夜麟,即便做了妖后,她的修为也没有太大长进。 “阿雪——”这一声唤得千迴百转,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眼里能滴出水的情意。衣知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后退一步,这傢伙想干嘛?! 难不成...想碰瓷?!衣知雪又开始走神,她家上神告诉过她,遇到这种碰瓷的,尽管往死里打,打到他服气为止。 ☆、打你脸 “阿雪,原来你还活着…” 衣知雪心想,这人真不会说话,她什么时候死了?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只是瞧着这张脸,脑海里突然间出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与眼前男人一模一样的脸上。那张脸深情款款,对她说:“阿雪,我心悦你!” 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头,眼看着他越来越近,衣知雪右手出现一把摺扇抵在夜麟心口,“别过来!”她脸上的神色终于不是风轻云淡,饶是衣知雪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大问题。 “你心悦我”她眼神冷漠。 “名器谱第十——定山河!她是洛水神女衣知雪!”有些活的年岁较长的神仙失声叫道。 在场的却是大部分没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场上尽是窃窃私语。 妖后漓渚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袖,她为什么还活着…她应该早就死了才是! 夜麟听她这样问,深情道:“自然,阿雪,我心中从来都是念着你的。” 衣知雪嗤笑一声,“念着我念着我,今日,是谁的大婚?”她还未曾完全记起眼前人是谁,倒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觉得好笑。便是只知道一些片段,她也能推断出,不外乎是眼前这人对着自己海誓山盟,却因为自己睡得太久,觉得她死了,另寻新欢罢了。 这原本也没什么,可今日他既然要和别人大婚,却还要说念着自己,是想把她当傻子哄吗! 夜麟的脸色变了,“阿雪,我以为你已经…你放心,我当初对你许下誓言,便不会违背,我定会娶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这人怕不是傻的吧难不成她还缺一个愿意娶她的人?衣知雪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漓渚沖了上来保住夜麟的衣袖,“君上,她已经配不上你了!你难道要为了她与天君作对吗!” 衣知雪是越来越听不懂了,这和天君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还有,这小丫头凭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和她抢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她什么时候需要别人来保护了 “衣知雪!你就是个灾星!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那位斯何…”漓渚声嘶力竭地喝骂道,话说了一半,就被凤扶摇隔空掐住了咽喉。 “元凤!”夜麟冷喝一声,“放下漓渚!” 凤扶摇一甩手,漓渚狠狠地摔在地上,急促地咳嗽起来。
第6页 “若是你学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帮你割了舌头。”凤扶摇威胁道。 衣知雪看了一眼漓渚,“我倒是很想知道,她后面还想说些什么。”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原本衣知雪没注意这个即将上任的妖后,偏偏她要跳出来,言语间竟然还辱及了自家上神,这便不是什么能轻轻放过的小错。 骂她可以,骂她家上神,不行! 凤扶摇有些着急地劝说她:“她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何必理会!阿雪,我们许久未见,别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我洞府一叙” 凤扶摇这样急切的态度叫衣知雪起了疑心,这妖后要说什么,凤兄为何不想让我知道不过她也不打算下凤扶摇的面子,握着摺扇向漓渚走去。 夜麟忙道:“阿雪!漓渚失言,我替她道歉,请你看在我的面上,原谅她一回。” “你的面上”衣知雪回过头,轻轻笑了笑,“你算哪根葱” 没人能在她面前侮辱了上神还全身而退的。 衣知雪握着摺扇抵住夜麟从她背后伸来的手:“你要同本君动手?” 夜麟沉声道:“漓渚与我有旧,也将是妖族王后。” “你方才,不还在说,心里念着我么?”衣知雪似笑非笑地反问。 夜麟一滞,“这是得了天君允准的婚事,我…阿雪,你嫁了我,与漓渚是一样的,没有大小之分。” 衣知雪被成功地噁心到了,她反手展开摺扇一扇,夜麟脸上狠狠挨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两步。 “这便是定山河之威竟是连妖君也吃了亏!”有人低声说。 唯有夜麟心中震惊不已,他记得阿雪修为固然不错,却也只是不错罢了。即使是拿着定山河这样的神器,以他如今修为也不该这样狼狈才是!或许是他真的大意了。 “阿雪,我原本不愿同你动手的。”夜麟不得不这么说,否则过了今日,妖界,和他这个妖君就要成为六界笑柄了。 “要打就打,说那么多废话作甚!”衣知雪冷笑道,送上门的沙包,不打白不打! “要动阿雪,先过我这一关!”凤扶摇挡在衣知雪面前。阿雪虽然跟着斯何多年,却被护得太好,没学到她一身高深修为,即便拿着定山河这样的神器,也不是这夜麟的对手。 有人帮她打那也不错。衣知雪从来喜欢躲懒。 眼见着夜麟与凤扶摇对上,她来到漓渚身边,半蹲下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你要干什么!”漓渚惊恐道。 衣知雪捏着她的下巴,“长得还是不错,怎么嘴里说出的话这样讨人厌” “来人!护驾!” 周遭妖卫彼此对视一眼,毕竟这是他们未来的主母,硬着头皮冲上来。只是他们哪里能拦得住衣知雪?不过一扇,便全都倒飞了出去。 “小美人儿,你说,如今还有谁救得了你?”衣知雪拍了拍漓渚的脸颊,笑得不怀好意。 “洛水身上——”跪到现在还没起身的赤炎抬起头想说什么。 “闭嘴。”衣知雪不耐烦地打断他。“好好跪着,本君还没跟你算帐呢!” 赤炎抿了抿唇,低下头。 “既然你不会说话,那不如…”衣知雪一指点在漓渚眉心,“让本君来帮帮你。” 漓渚惊恐不已,“你做了什么!”话音刚落,一只癞□□从她嘴里跳了出来。 “放肆,你竟敢…”癞□□接二连三地从她嘴里蹦出来,衣知雪瞧着这一幕,嘴边不由扬起一抹弧度。 漓渚捂住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旁边夜麟和凤扶摇打得如火如荼,衣知雪却看出凤扶摇显出颓势。凤兄这修为不进反退,看来是这些年过得太潇洒了。 她实在不耐烦再和这妖君纠缠,闪身进了战团,抓着凤扶摇的手腕便离开了。 夜麟抬头看着她的背影,眸中全是悲伤。 而她一走,四周议论四起。 “没想到她还活着!” “谁能想到呢,连那位都已经不在了,她居然还活着回来了!” “当日那位何等嚣张,便是天君也要让她三分,如今…嘿!这衣知雪往日受她庇护,端的是高高在上,现在,靠山倒了,不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不就是当初被那位狠狠打了脸吗?你现在还记仇呢!这幸灾乐祸的语气也太明显了不是。” “难道你不好奇当日咱们谁不是在那位的威压下俯首,便是如今,你我谁敢直唿一声她的名字这位洛水神女与那位虽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可惜没能学到那位的高深修为,那位上神不在,这孤零零一个洛水神女,要怎么撑起偌大洛水宫” “这也不一定,方才没听妖君声称要娶她么?” “妖君也是胆大,娶了衣知雪,可就要接下昔日那位留下的仇。那位当年行事肆意,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仇人,那位一去,洛水宫顷刻间树倒猢狲散,也是有那些人暗中出手的缘故。” “这样的烂摊子,妖君还敢接,看来是真的欢喜了。可惜这衣知雪学了和那位一般无二的骄傲脾性,他只怕是别想坐享齐人之福啰!”
第7页 旁边默默看了一场大戏的魔界歷成王勐地起身:“好戏,果然一场好戏!”他瞧了瞧夜麟难看的面色,抚掌大笑而去。 ☆、说从前 “慢些,慢些!”鬍子雪白的老仙翁被几个长相姣好的年轻男女簇拥着请到石桌旁坐下。“我一把老骨头,可比不得你们年轻力壮!” 有人殷勤地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嘴边,老仙翁满意地抿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几个小娃娃,今日怎么这样殷勤?有什么事要求我老头子?” “老仙翁可去了妖君大婚?” “这倒没有,我这一把老骨头,懒得动弹了。你们几个小娃娃,不是都去瞧热闹了吗?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老仙翁答道。 “可不是嘛!仙翁您不知道,可热闹了!婚宴上先是凤族那位元凤大人前来搅局,不让妖君成亲,说他许了别人,后来又来了位女仙,妖君仿佛认识她,还说要将她也娶了,被她狠狠打了脸。” “就连天君座下的赤炎将军都对她行礼,依稀听别人言语,这女仙是叫衣知雪,是什么…洛水神女!不过我活了这些年,还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神仙,只知道天下有一条无主荒凉的洛水河。” “咱们几个也想问问当时叫出了这女仙是谁的人原委,他们的嘴却闭得比蚌壳还紧。老仙翁活了这么久,想必应该比他们更清楚原委,所以我们就来问您了。” 几个小神仙叽叽喳喳把事情说了一遍。 老仙翁听了这番话,沉吟许久才道:“没想到那位竟还活着…” 几个人的眼睛亮了,老仙翁果然是知道的,他们连忙道:“您快给我们讲讲!” 老仙翁想了想,嘆了口气:“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旁的神仙不敢提,老头子我却没有这个顾忌。只是这事情说来话长——大约是几千年前了,彼时我也不过和你们一样年纪,是个在天界管理器物的小仙官。当时还没有六界这个说法,只有三界六道,三界指的便是天界,魔界和人界,而六界…” “这我们知道,是天君陛下遵循天道意志,重立六界!” “对,因为人族大兴,族群壮大,飞升之人众多,天君将天界分为神界与仙界,从此飞升之人属仙界,天生得道者与神族之人属神界。又设妖界、鬼界补足轮迴六道,从此三界六道变为六界。” “而数千年前,两族时有摩擦,常常发生大战,那一场大战足足打了上千年。而当中最出名的一位上神,就是洛水宫的斯何上神。” “斯何上神我们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她已经陨落了。” “可…上神不是与天地同寿吗…”究竟什么能让一位上神陨落? “别着急,听我慢慢说便是。”老仙翁不紧不慢地道来。“这位斯何上神是与天君、魔君一同于天地中诞生的天下第一位女上神,修为比起这两位也不逞多让。大战中,她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魔族,杀得魔界中人听见她的名字都闻风丧胆。都说神仙要无情无欲才能修出更高修为,斯何上神行事却更像魔族一样肆意妄为。正因为如此,被她打了脸的人太多,就结下了不少仇人。只是当时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一句不敬之语,所住的洛水宫堪称万仙来朝。” “而衣知雪还不是洛水神女的时候,她的父母死在大战里,也因此斯何上神将她带在身边教养。等她年纪够了,更是要将洛水神女的神位交给她。这举动惹了天界众人的不满,衣知雪不过是普通的神族,只是运气好到了斯何身边,修为也不过平平,凭什么做洛水神女。这事闹到天君那里,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便让衣知雪去战场歷练一番。” “仙翁,那妖君呢?你讲了这许多,也没提到他啊。” “莫急,莫急。妖君夜麟当时不过是天界灵兽园中一只初开灵智的小黑蛇,他要娶的妖后漓渚当年正是灵兽园的小仙婢。妖君意外吞食了一位金仙花园中种的灵物,逃去下界,因此连累照顾他的漓渚受了八十刑杖,几乎去了半条命。谁知衣知雪下界歷练,回来时带了一条互许终生的小蛇,正是如今的妖君夜麟。” “夜麟根脚平平,衣知雪便取了洛水宫中诸般灵物为他伐经洗髓,重塑根骨,这才成就了妖君如今修为。那正是洛水神女之争前不久,后来她要去战场,夜麟便也跟着了。只是斯何上神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在她走之前,直接将神位给了衣知雪,气得某些神仙跳脚。” “可惜的是,洛水神女衣知雪莫名消失在了战场,斯何翻遍天下,也没能找到她。此后,两族议和,匆匆便又是千年。” “你们应该听说过巫族吧?” “他们仿佛聚居在十万大山中…” “上古之时,神族与巫族争锋,天君与斯何上神等神界数位有名的上神大败巫族,将他们镇压在锁妖塔中。那一场大战,还陨落了一位神族第一美人——姽婳上神。据说她与天君两情相悦,偏偏死在了那场大战中。” “当时有一位人族飞升,不知为何惹了斯何上神,被她当众打断了腿。天君因此罚她入锁妖塔思过三日。”
第8页 “为一个普通小仙责罚一位上神”天界自来还是强者为尊的,这责罚实在叫人奇怪。 老仙翁笑了笑,“仿佛是因为那位女仙,长着一张姽婳上神的脸,说不准,她就是姽婳的转世。也许还有斯何上神行事太过嚣张,让天君起了不满,这才对她小惩大诫。” “那位女仙究竟是谁?”有人八卦道。 “如今的天下第一美人是谁?” “啊!是仙界之主——仙主长缨!” “那和巫族又有什么关系?” “锁妖塔里关着谁” “巫族!” 老仙翁陷入回忆,“我也不知道当年锁妖塔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日火光沖天,锁妖塔骤然崩塌,巫族脱困,天君拦截的一掌却打在斯何上神身上。因着封印之时承诺若巫族逃出天宫,天君就不会再追究过往恩怨,因为斯何上神,巫族逃去了十万大山。” “可当初不是她封印的巫族吗?怎么又放了他们出来?” “恐怕只有斯何上神自己心里清楚原委了。”老仙翁神色怅然。“巫族的逃脱让天君震怒,他将斯何压上戮神台,受九九八十一道戮神鞭。” “天哪…斯何上神为什么不逃?” “她受了天君全力一掌,更何况…大约是不愿逃吧。” “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天界众所周知的秘密之一,便是上神斯何倾心天君。” 几位女仙脸上都浮现出一层同情。 老仙翁不喜欢这个表情,他知道,如斯何那样骄傲的人,决不会喜欢旁人的怜悯。他继续说:“如你我这般修为,受一道戮神鞭便是神魂消散,钻心剜骨一样的痛苦。而她在戮神台上,九九八十一鞭,一声不吭,一个求饶的字也没说出。其实我们都知道,若她肯认错,念着万年相伴的情谊,天君也不至于真的让她神魂俱散。” “可对于她来说,宁肯死,也不愿意堕了自己的骨气吧…”有人喃喃道。 老仙翁的眼睛有些湿润,他微微低下头:“斯何死后,她所居洛水宫风流云散,洛水河也成为无主之地,只是摄于她的余威,无人敢占罢了。还有一桩传言,天君是为了仙主长缨才对斯何下了杀手,斯何当年打断长缨双腿,戮神台上,天君也折断了斯何双腿。” “这…”小神仙们面面相觑,若这传言是真的,实在颠覆了他们往常知道的高深莫测、大公无私的天君印象。 ☆、戮神台 “好了,这些陈年旧事,同咱们也没有关系,不必介怀了。”老仙翁又道。毕竟是在天君手下混饭吃,有些话不该他们说。 “可仙翁,照你这样说,这位洛水神女当年对妖君是极好的,那婚宴上,妖君说要娶她,让她和妖后平起平坐,怎么反而还有人说他有情有义?” “自然是因为斯何上神当初实在结下了不少仇家,再有,天君亲自处置了斯何,谁知道他心中对于突然出现的洛水神女是个什么态度自然要敬而远之才是。妖君夜麟是天君扶持上位的,他若要庇护洛水神女,未来极有可能要对上天君啊。” “况且我神族慕强,衣知雪当年不过借着斯何上神的势得来的地位,要大家如何尊重她以妖君的修为,便是同时娶了她们,那也是说得通的。”老仙翁解释道。 “只是在婚宴上,洛水神女不但没答应,还用手中摺扇狠狠给了他一下呢!” “想来她是学了斯何上神一身骄傲的性子。”老仙翁苦笑。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守住自己的骄傲。 他饮下一大口茶,恍惚间又想起那个潇洒肆意的女子。 “小傢伙,你怕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斯何上神,这小仙官失手砸了给您的贡品…” “不过一件贡品罢了,值得你大动干戈这一百刑杖下去,他还能有命在?再有,真是他摔了贡品” “上神…” “我都不计较了,还需你在这里啰嗦?” “是…” “小傢伙,下回做事,可要当心些。”记忆里的女子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老仙翁想,今日明明没有喝酒,偏偏却有些醉了。 凤族,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上便是凤扶摇的洞府。凤兮被衣知雪顺手扔给了他爹凤王,大人说话,小孩子就不要掺和了。 “凤兄,你这些年可是懈怠了,竟连一条小蛇也打不过了。”衣知雪放开他,调笑道。 打量了一下四周,衣知雪有些奇怪:“咦,你这洞府什么时候换的装修,变得这样寡淡龙九幽那傢伙呢?平日不是和你寸步不离吗?” 凤扶摇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他犹疑道:“阿雪…” “嗯”衣知雪看着他,“有话直说便是,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凤扶摇心知不可能瞒她一世,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知道,不如自己告诉她。他狠了狠心:“你且听我说……你家上神……” “什么”
第9页 “她……陨落了!” 衣知雪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你说什么!” “千年前,斯何就死了!”凤扶摇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不可能!”衣知雪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天下之间,除了天君、魔君能与我家上神一战,旁的不过蝼蚁罢了!” “害死她的就是天君!”凤扶摇咬牙道,“戮神台上,他亲自折断她的双腿,九九八十一道戮神鞭,叫她神魂俱散!” 衣知雪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何必骗你洛水河已是无主之地,洛水宫人去楼空,戮神台上,至今还留着她受刑的血迹!” “不——”衣知雪推开他,一个闪身便沖了出去。 “阿雪,你去哪儿!”凤扶摇连忙追了上去。 天宫,戮神台。 这种地方只有犯下大罪的神才有资格来,自斯何之后,尚且还没有第二个人在此受过刑。是以也没有人把守。高高的白玉台共有十四阶,衣知雪呆呆瞧着,闭了闭眼,一级一级缓缓走上去。因为不管再高的修为,到这戮神台上统统施展不开。 洁白无暇的地面上染着点点滴滴的血液,这是一位上神的血,便是过了千年也洗不净。衣知雪哪里感受不到斯何留下的气息,她惶然地跌坐在地,眼泪如同断线珠子一般勐然坠下。 “阿雪!”凤扶摇上前半蹲在她身边。 衣知雪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上的血迹,“还请凤兄告知,我家上神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要受这样的刑罚。”这话说得诡异的平静。 凤扶摇心中虽有不安,却还是将期间种种一一道来,他所说的,倒也和老仙翁所述无甚差别,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多骂了天君几句。 “你们就看着她受刑?没人帮她,哪怕只是说句话”衣知雪抬眸看着他。 凤扶摇难堪地转过头,“我被龙九幽拖住了,第二日才……” 衣知雪想起凤兮所谓的龙凤大仇,想来,正是因此闹翻的吧。 “阿雪,抱歉,我……”凤扶摇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只是天界其他的上神呢!难不成为了一个可能是什么神族第一美人的转世,就要赔上我家上神的命!”衣知雪质问道。 “我不知道……” 衣知雪笑了笑:“对,我不该问你,我该去问,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君才是!” 凤扶摇按住她的肩,“阿雪,你别冲动!如今斯何不在,不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时候了!斯何也不会想见到你为了她赔上性命的!你听我的,好好活着,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自有…” 衣知雪却轻易地挣开他,“凤兄,我总要讨个公道的。” 凤扶摇被定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衣知雪拿出定山河,“上神当初将它给我的时候,便说过它不受这戮神台影响。凤兄,从前不过是我懒得与他们争一时长短罢了。” 凌霄殿。 赤炎拦住衣知雪。 “让开。”她漠然说。 “君上不在此处。”赤炎微微垂着头。 “不在怕是不想见吧?”衣知雪讽刺道。“今日我还非见不可!” “神上三思,凌霄殿是天宫重地,若你硬闯,对上的便不是我一人,而是神界数十万将士!”赤炎微微抬头,锋芒毕露。 衣知雪怒极反笑,“甚好!不愧是天君座下第一位的走狗!我倒要瞧瞧,他是不是真能不见我!” 她转身便消失了,赤炎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了深。所有人都以为天君是厌烦她的,只有旁观了一切的赤炎知道,天君对她存的,更多的是愧疚。 戮神台,龙九幽抱着凤扶摇走下戮神台,为他解开禁制。 解开禁制的凤扶摇立刻推开了他,眼中满是厌恶。 “凤凰…” “别这么叫我!”凤扶摇冷笑着看着他,“这样只会叫我觉得噁心!” 龙九幽满脸无奈,“这么多年了,你别再闹了。” “闹”凤扶摇点着头,“原来你就是这样觉得的,我当年果真是错看了你!斯何也不该交你这个朋友!如今阿雪回来了,你不如和她解释解释,当初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又为什么要瞒着我!他们说斯何受刑那日,天上地下,竟然无一人为她求情!原来你们这些所谓朋友,就是如此!” “凤凰,你不懂…” “我的确不懂。”凤扶摇似乎冷静下来。“我也不需要懂,龙九幽,我不想再看见你。” “凤凰!”龙九幽在背后叫他,“你明明知道,衣知雪那样微末的修为,什么也做不了,不如好好护着她,让她活着,而不是这样四处胡闹!这样只会害了她!” 一道凤翎划过他的侧脸,斩断他耳边一缕黑髮,划破的伤口溢出几滴血。 “你没资格说这话。”凤扶摇没有回头,沉声道。 “凤凰。”龙九幽轻轻唤了一句,可他已经走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永远只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第10页 ☆、终相见 离开天宫,衣知雪随手招了一个山神,一瞧,竟还是个熟人。 “老朽...老朽见过神上!”他先是一惊,而后勐地跪下行礼。 “当不得你的大礼。”衣知雪轻飘飘地说,“如今我家上神不在,我这个洛水神女,想必也入不得尔等的眼了。” “神上这话,实在折煞老朽了!”老者的头垂得更低了。 衣知雪忍不住冷笑:“尔等洛水河旁四周小山神,当日託庇与我家上神,说的是要奉她为主,生死相随。既是如此,如今,你怎么还活着?” 鬚髮皆白的山神浑身瑟缩一下:“老朽...老朽有罪...若是神上要追究...老朽愿受责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那我问你,当日戮神台上,尔等臣属为何无一人护我家上神?!”衣知雪声色俱厉。 山神一张沟壑分明的脸色满是苦涩:“我等虽是上神臣属,又哪里敢违逆天君陛下...” “说到底,不过是贪生怕死,捨不得一身修为罢了!”衣知雪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山神再无话可说:“神上...老朽请神上降下责罚!” 衣知雪俯视着他,“这笔帐,我自然是要和你算的,不光是你,还有当日追随我家上神,却眼睁睁看着她神魂俱散的洛水宫门下众人,那些装聋作哑的所谓好友,我都会一个一个地清算!只是,我第一个要清算的人,尚且轮不到你。” 衣知雪隔空将他捆住,“仙界在何处?” 山神愣在,“您...您是要...” “自然是要寻那位天君的心尖尖——所谓的仙主长缨了!” 山神慌了,“不,神上,不可啊!您这样做只会惹怒天君,如今上神陨落,您行事再不可如此不计后果!” “我行事还需你来置喙?”衣知雪眼神冷漠。“指路!” 仙宫。 衣知雪一个小法术就哄过了看门的守卫,仙界的防守的确比不上神界森严。衣知雪想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如今竟是已经没了天界,只有所谓的神界仙界了。 她也没有直闯长缨所在主殿,反倒寻了一群仙婢仙官所在的小偏殿想听听墙角。指路的山神早被她打发走了,摇身一变便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仙婢。 她将将走过去,便被人拽住:“怎么来得这样慢!惯是会偷奸耍滑的!” 拽住她的女子显然穿得比殿中其他人更加华贵,长相明艷,一脸的强势精明。 “快将这些贺礼登记造册。”她拉着衣知雪到了一张放满各色礼盒的桌子旁。“手脚麻利些!若是再让我瞧见你偷懒,非让人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她戳了戳衣知雪额头,转身匆匆离开了。 衣知雪扫了眼满桌礼物,走到旁边低头握着笔认真登记的仙婢旁,“这位姐姐...” “嗯?” “这些礼物都是谁送来的啊?” “你是新来的吧?” 衣知雪面色不变:“是啊。” “是个什么根脚?” “我是草木成精,才开智不久呢。”衣知雪一眼便看出眼前的小仙婢不过是株修为低下的兰草,这仙界竟然连这样的小妖都要。她记得原本天界的仙婢也是飞升的人族或妖族,这样的修为,连神界的大门都别想看见。 “那就难怪了。”女子果然热情许多,她看看周围,拉着衣知雪去了角落,轻声解释道。“咱们仙主要做寿,六界各族自然都要奉上贺礼。” “仙主这么大本事啊。”衣知雪说得意味深长,她家上神陨落,这长缨却要做寿,真是好极了! 女子没听出她的讽刺,反而兴奋地继续:“自然,咱们仙主人身成仙,得了天君青眼,当上一界之主。将来啊,说不准还会做天后呢!这仙界如今缺人手,咱们这些小妖也能在这谋个生路,说不准将来还能成仙...” “仙主究竟是什么来歷?” 女子起了谈兴,将仙主长缨的经歷一一讲来。 长缨原本是人族小国公主,因为天资出众,自小拜入山门修仙,之后用了不过百年便飞升成仙到了天界,得了天君另眼相待。之后也是顺风顺水,最后更是成了一界之主,眼见着她要三千岁,天君下令大半,到时为她正式加冕为仙界之主。因着这个消息,但凡有些门道的神仙妖魔都纷纷提前送上贺礼,这便是仙界众人忙得脚不沾地的原委。 衣知雪深吸一口气,果然是烈火烹油啊,天君对这位仙主真是尽心尽力。 这让她坚定了心中想法,一个小法术催眠了小仙婢,周围的其他仙官仙婢因为她下的禁制,竟是什么也没发现。 正殿,长缨独自坐在殿中低着头翻阅属下呈上的奏报,她一向不喜欢一群人守着自己。嘆了口气,她心想,这仙主看上去威风,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你便是长缨?” 长缨一惊,抬起头看见女子一身白衣,容色清冷。她只觉得眼熟,一时竟想不起像谁,皱眉问道:“你是谁?竟敢擅闯我仙界?!” 衣知雪仔细瞧着她的脸,“果然是好相貌,担得起六界美人这名头。”
第11页 许久未曾有人这样轻浮地品评她的容貌了,长缨心中有些不悦,“阁下何人,为何来此?” “这你不用知道,今日我是来取一样你欠下的东西。”衣知雪轻轻笑了起来。“原本还不该轮到你,可惜那位天君不肯见我。” “你什么意思?!”长缨本能地警觉起来,她站起身与衣知雪对视。 “不如,你猜?”衣知雪说着,飞身袭向长缨。 长缨险险躲开,她原来坐的地方已成了废墟。 “你这人好生不讲理!”长缨怒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何对我下此杀手?!” 衣知雪看着她:“我要取的,正是你的命!” 定山河在手,衣知雪招招狠厉,长缨躲闪得狼狈。未成仙时,她在人间也是身经百战,只是做了仙界之主后养尊处优,到底失了几□□手。 只是越发觉得眼熟——“斯何!” 眼前这个女子,除了相貌,举止身手竟像了当初那个霸道的上神斯何像了七分! “凭你也配直唿我家上神名字?!”衣知雪冷笑着制住长缨,右手掐住她修长的脖颈。 “你...是谁...”长缨脸色苍白,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衣知雪眼神冷漠:“你不用知道。” 她的手渐渐收紧,长缨的面色变得青紫。 一把长剑从殿外飞来,斩向衣知雪的手腕。她甩开长缨,转过身看向来人。 “阿雪。” “如今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衣知雪握着定山河,语气低沉。“天君——” 天君是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模样,叫人看一眼便觉得高高在上,不可接近。先前为她指路的山神跟在天君身后,神情躲闪。 虽然知道,便是没有他告密,以天君修为,也会在她杀了长缨之前赶来,真见到这般情景,也实在让她觉得心凉。墙倒众人推,原来放在神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阿雪,闹够了,就随我回去。”天君面无表情。 “回去?回哪里去?”衣知雪死死地盯着他。“天君,我家上神没了!你告诉我,我还能回哪里去?!”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旁人。”这话说得着实凉薄。 衣知雪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掉进了冰窟里:“便是你真的不爱她,万年相伴的情意,她为你做了那样多的事,你难道没有半分不忍?!若非你出手,天下间有谁能伤了她?!” 天君没有说话,神情冷酷,似乎没有为她的话动摇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点收比好虐qaq,能告诉我为啥只看不收藏吗qaq ☆、若如初 “哈哈哈哈哈...”衣知雪失声笑了起来,“天君,天君陛下!你真好。你真是,好极了!我从前还不肯相信,原来真像他们说的,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这句话实在是大不敬,天君抬袖一挥,衣知雪倒飞出去,砸在地上。她捂着脸低声笑起来,“上神她一生做的最大的傻事,就是爱你。” “天君陛下,我衣知雪父母早逝,蒙上神恩德长大,我视她如师如母。幼时天宫之中,阿雪也受您教导,至今不敢忘怀!” “衣知雪!”天君厉声道。“够了!” 衣知雪却不管不顾:“可是,您害死了上神!苍天在上,衣知雪不报此仇——何必成神?!”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除非我死,这一笔笔,我总要向该讨的人讨回来!” 天君没有动作。 衣知雪眼神空洞,“这第一笔,便从这位仙主开始吧。”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出现在长缨身旁,也是同时,天君握着长剑在她身前抵住她的心口。衣知雪微微笑了笑,仍然向前,指尖划过长缨脸庞,鲜血四溅。天君的长剑也刺进了她的胸口,只是看着衣知雪的脸,恍惚间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一起,迟疑间竟让她得了手。 天君收回长剑,眸色幽深。 衣知雪吐出一口血,脸上竟还在笑着:“一笔归一笔,我家上神终归不是她杀的。不过,我瞧她实在不顺眼,我听闻长得美的女子总是在乎容貌的,毁她一张脸,只当利息。” “天君陛下可有话说?” 天君收起剑:“你走吧。” 衣知雪与他错身而过:“今日不杀我,天君陛下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殿外,被天君布下的禁制挡在外面的凤扶摇赶紧迎了上前:“阿雪?!”他看着衣知雪胸前的被血染红的伤口,大惊失色。 “没事。死不了。”衣知雪说完这几个字,强撑着忍住的鲜血一口喷在凤扶摇胸前,缓缓倒了下去。 “阿雪!”凤扶摇赶紧接住她。 洛水宫,衣知雪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殿中一片荒凉,往日热闹的洛水宫早已是人去楼空。斯何昔日收集的奇珍异宝,灵兽异植在她死后,于混乱中不知又被哪些人夺了去。 衣知雪一步步走进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她轻轻地说:“上神,我回来了。” 只是这空而大的宫殿实在让她觉得浑身发冷,她坐在最高的那级长阶上,蜷缩成一团,神情萧索。
第12页 凤扶摇默默地看着,也坐在她身旁。 “阿雪,何必自苦。” 衣知雪低头盯着地面,“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 凤扶摇心中一痛:“这数千年,你去了哪里?我们——就连斯何,都以为你已经陨落了。”那日妖君大婚,别看他说的话霸道,其实连他也觉得衣知雪已经不在了,只是不忿那妖君违了誓言,故意捣乱罢了。凤扶摇忍不住想,若是衣知雪还在,便是为了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斯何想必也不会那么决绝地任天君宰割才是。 衣知雪有些茫然:“我……”她脑中再次浮现出阴风阵阵,鲜血杀伐不断的战场。她和一只天魔打得两败俱伤,撕裂了空间……一双手……有一双手把她推进了撕裂的时空缝隙! 是谁?!衣知雪勐地抱住头,疼得冷汗涔涔,不由得呻吟出声。 “阿雪!”凤扶摇抓住她的手,“没事,若是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 “我掉进了时空裂缝…睡了许多年…后来它再打开,我便又出现在战场。”衣知雪却渐渐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凤扶摇有些唏嘘,“怪不得连斯何也寻不到你,如今你还能回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认真地看着衣知雪的双眼:“阿雪,放下吧。那是天君与斯何的恩怨,原本和你不相干的!斯何也不会希望你为了替她报仇,赔上自己的!” “凤兄,这话,怕是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衣知雪轻声说。 “你知道吗?我父母早逝,如今我竟已连他们的相貌也记不清了。我记得的,只有自己住在这洛水宫的日子。其实最开始,上神并没有对我上心,只是偶尔,愿意让人领着我见一见。她肯摸摸我的头,夸我两句,便是我最开心的事了。可是不够,我想亲近她,留在她身边,所以我那么努力地修行,只是为了能让她多注意我一眼。” “我果然成功了,上神喜欢有修行天赋的孩子,洛水宫中原本也不止我一个孩子,最后只有我留在了上神身边受她教诲。上神欢喜天君,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那时候,她常常带着我在凌霄殿陪着批阅奏报的天君。有很多次,她生气天君不理她,故意把小小的我塞在他怀里。天君也不生气,只是无奈地看看她。我以为,他心里,也是有一些喜欢上神的。” “可是——”衣知雪有些哽咽。 “可是——我视之如父的人——杀了——杀了我视之为母的上神——” “凤兄——你让我…让我怎么放下!”衣知雪含泪看着凤扶摇,声声泣血。 凤扶摇别开了眼,“那你想怎么做” “我不过,是要讨个公道罢了。”衣知雪擦掉眼泪。“他们欠我家上神的,我自然要一一讨回来!” “可……” 凤扶摇还想说什么,衣知雪却将手放在他掌心。 凤扶摇一怔,“你原来竟有如此修为…早些年,我竟从未见过你的身手。” 天下如今一共有八位上神,斯何死后,巫族少主少皓受全族大巫灌顶晋升上神,是以这数目万年未曾变化。同为上神,战力却还是有不小的差别,如同斯何,便是其中姣姣,和其他上神一对一打起来,还未曾输过,除了…… “便是你的修为对上那几位不以战斗为长的上神能赢,那天君呢?便是斯何全盛之时,对上天君也是输多胜少,何况你还不是上神!”凤扶摇急急道。 “这是我不得不去做的事啊,凤兄。”衣知雪站起身。“凤兄应该能明白的,对吧。” 凤扶摇后退一步,艰难地说:“对。你说得对…我们都有不得不去做的事。” 他看着殿外聚散无常的流云,神色忧郁。 衣知雪却一改方才的悲愤,恍若无事一般问他:“其实我不明白,对你来说,分明是龙九幽更重要些,怎么偏偏为了上神,弃了他” 凤扶摇笑了笑,“你大约不知道,我和斯何是如何认识的。” “上古之时,我和他一同诞生于混沌中,彼时天下诞生的异兽不计其数,我二人幼生之时,实力实在不算出众,日日都在为保住地盘厮杀。有一回被一只白泽打上门,打得几乎两败俱伤,他护着我,伤得更重些,几乎就要死了。我带着伤出去找灵药,遇上的第一个活物,就是斯何。” “她生来就是上神,长于战斗,略熟一些的被她打了太多次,再不肯和她动手。她觉得无趣,便常常收敛了气息行走天地间,哄骗那些不认识她的神仙妖魔。” 衣知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的确像上神会做的事。” “她这习惯还是遇见魔尊之后,有人陪她动手,这才渐渐改了的。”凤扶摇也觉得好笑。“当时我看她修为不错,便动了心思,想捉她炼化补益他,虽比不得天材地宝,好歹能为他多续几日的命…毕竟灵药难寻,我身上也有伤,便是遇上灵药也未必争得过别人。” “你竟敢动这般心思,想来之后定是被上神狠狠教训了吧。”衣知雪沖他揶揄地眨眨眼。
第13页 ☆、黑袍人 “没错。她不仅打了我一顿,还威胁要拔了我的毛,将我烤了吃。” “那你又是做了什么,才让上神愿意放了你?”衣知雪也是真的好奇了。。 凤扶摇眼中有几分怀念,“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便威胁她,烤了我可以,但她得送一半给...否则我宁肯自爆,叫她什么也捞不着。” 自爆意味着神魂消散,不可转世,寻常神仙妖魔便是死也不至于这样决绝。 毛茸茸的小雀儿扇着翅膀,黑豆眼里含着一泡泪,身上还有几道深深的伤痕,明明害怕得发抖,还是撑着胆子和她谈条件。 斯何捏住他一只翅膀,无语地摇了摇:“喂,是你先和我动手的,怎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凤扶摇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哪有你这样装成修为低下的小仙骗人的?!还要不要一点上神的脸面了!” “你懂什么,这叫钓鱼执法。”斯何有些得意,“要不是你先动了坏心思,哪儿会被我抓住。” 凤扶摇更委屈了,这几日对龙九幽的担心,被人欺负的无助齐齐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出来。 “你哭什么啊?”斯何扶额,“好歹也是只神兽,不要脸面了?” “我都要被你吃了,还不许我哭一哭吗!”凤扶摇对她吼道。 ... “后来她不但没有杀我,反而给了我治伤的灵药。”凤扶摇微微低头,“这样才救了他的性命。” “你便是为了这样,才和龙九幽闹翻?” 凤扶摇眼神有些萧索,“这恩情我不得不报,况且我和斯何万年情谊,却因为他的隐瞒,没能在行刑那日及时赶去。我到的时候,只看见她神魂消散那一幕...” 衣知雪失声笑了起来,几乎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凤兄,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到头来,你竟是为了他,弃了他!不知让他知道了,作何感想?” 凤扶摇无奈地看着她:“你果然还是一贯的不着调。阿雪啊,便如你所言,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不能不去做。” 衣知雪收起了笑,她出了殿门,走到那棵巨大的大椿旁。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她离开这些年,对于这棵树,也不过就是一度春秋。 她赤着手在树下挖出两个酒罈。 “这是什么?” 衣知雪抱起酒罈,扔了一个给凤扶摇。“上神当日取四时雨露,加各种异草酿了这两坛酒,原本我们说好,等我从战场回来,再一起同饮。没想到,我回来了,她却不在了。” “阿雪...” “没事。”衣知雪掀开酒封,狠狠灌了一口。“我不过是...有些伤心罢了。” “阿雪,你真的非这么做不可吗?” “凤兄还想劝我?”衣知雪勾了勾嘴角,“你我相交也有千年,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性子。” 凤扶摇也喝了一口酒,“是,你既然决定了,世上能让你改变决定的,只有一个斯何了。”可这个能让她改变决定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凤兄就不要白费口舌了。”衣知雪拿酒罈和他撞了撞。“痛痛快快地喝一回,之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好。”凤扶摇对她扬起一个笑,略显苍白的脸色终于显出几分红润,凤眸潋滟,剎那间,仿佛天地都为之失色。 “我们都有该去做的事...”凤扶摇低声喃喃。衣知雪的出现,终于让他坚定了决心。 凤族梧桐树下,凤扶摇远远便感知到自己洞府中来了外人。闪身回到洞府,只见黑袍人端坐在木桌前,面目被掩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凤扶摇摆出戒备的姿态,来人修为颇为高深,叫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你不必知道。”黑袍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听起来颇为古怪陌生。“你只需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 “帮我们?”凤扶摇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说服的。“帮我们什么?” “我受斯何所託,助衣知雪成神。” 凤扶摇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天君欲在长缨三千岁寿宴上,为她灌顶天地本源,晋升上神。” 这句话仿佛平地惊雷,凤扶摇完全愣住了。 黑袍人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继续说道:“天地量劫将至,上神之下,皆为蝼蚁。唯有上神,才能在量劫之中不受波及。” “斯何的陨落,其中便有天君为长缨晋升上神做的打算。” “她要做上神,做她的便是,与斯何有什么关系!”凤扶摇一时有些惊怒。 黑袍人低低笑了两声:“天道渐渐觉醒,世间再不能和上古之时一样毫无秩序。天下只能有九位上神,九位天魔。斯何放出巫族少皓,八位上神变为九位,天君的计划付诸东流。为了让长缨成为上神,斯何的死便是必然。” “如今你可知道那些上神在斯何行刑当日为何连面都不肯露了?”黑袍人话中是浓浓的讽刺。“斯何死,总比他们自己死来得好。何况,斯何行事向来霸道,于他们而言,还是长缨的前世姽婳更亲近些。”
第14页 凤扶摇失神道:“果真是...” 黑袍人三言两语解释完,“天地间只能有九位上神,我要衣知雪做这最后一位,想来,你也不愿意见到长缨做上神吧。” “我凭什么信你?” 黑袍人扔了一块石头过来,凤扶摇接住,感知到斯何留在石头上的意识。 “你要我做什么?”凤扶摇沉声问。 “寿宴那日,去储存天地本源的天池,用涅盘之火毁了天地本源。” 天下间能毁去天地本源的便是元凤的涅盘之火与祖龙的冥息之水。天地本源唯有天君那等修为方能随意炼化运用,于旁人,与鸡肋无疑。 “天池之门便是天君也要钥匙才能打开,我要如何进去?”凤扶摇质疑道。 “到时自会有人送上钥匙。”要想从天君手上骗来钥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唯一的问题便是,元凤大人,敢不敢拼着得罪天君,做这件事了?” 凤扶摇看着他,良久,开口道:“好。” “好!”黑袍人拍了拍手,“元凤大人果然痛快!” 眼看他要走,凤扶摇阻止:“等等!”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凤扶摇眸色沉沉。 “...若我知道,自然知无不言。” “天君为何要在寿宴那日为她灌顶?”其他时间不行么? “六界来贺,自然是要借这气运聚集矇骗天道,好生生造一个上神出来。” 凤扶摇冷笑道:“不愧是天君,便是上神,也是想造便造的!” 他顿了顿,又问:“你是谁,为何要帮斯何与阿雪?” “这不重要吧?”黑袍人反问。“我是谁,与我要帮谁,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吧。总归,我不会害她们。如今境况,若想害她,我只需什么也不做,看着她大闹寿宴,被天君镇压便是。” “你看起来,对阿雪很了解?”凤扶摇试探道,能猜出衣知雪的打算,必然是和她熟悉的人。 “元凤大人不必拐弯抹角,等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黑袍人风轻云淡地说。 “那你要怎么保住阿雪?又怎么让她做上神?”凤扶摇心中清楚,衣知雪选择在寿宴上出手,便是要破釜沉舟,他劝不住,便是知道这是取死之举,也没有办法。 “元凤大人放心,那位妖君心中对洛水神女可是愧疚重重,便是没有胆子明目张胆地与天君对着干,也会设法保住她的性命。何况,天君心中,也不是没有愧疚的。” 这话让凤扶摇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天君会愧疚?这真是他这些年来听过的最大的笑话! “希望元凤大人记得今日承诺。” “既然我答应了,便不会食言。”凤扶摇眼神漠然。 ☆、七重天 九重天上是天宫,七重天上便是仙界。 这日晨光初霁,便有无数神仙妖魔各使神通,尽皆往这七重天上来了。 破败的洛水宫中,唯有宫殿深处的几处还未遭破坏,这是斯何与衣知雪的住处,等闲人都来不了此处。偌大水池中,衣知雪从水中探出头,一个响指,湿润的长髮和身体便干干净净了。 慢慢将一旁的冕服穿好,这是洛水神女的正装,几千年前,上神便为她备好了。可惜,因着种种缘故,她终究没能看见自己真正穿上它。 雪白的袍服是神界最有名的织女花了数百年织就,上面用法术禁锢了流水为纹,勾勒出洛水河的轮廓。衣知雪拿着一把木梳慢慢地梳着自己披散的长髮,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神情悠然。 戴好头冠,衣知雪慢慢步出洛水宫。几千年前,她也是这样上了战场,只是从前有人歪在殿中,神情懒懒地送她离开,现在,只剩她自己了。将大门阖上,衣知雪闭了闭眼,再睁开,再也没有半分犹豫。 七重天,长缨端坐高台上,面上罩着一层薄纱。 “怎么还戴着面纱?我还想见识见识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是怎样的角色呢!”底下有人七嘴八舌地讨论。 可哪里是长缨想戴面纱?那日衣知雪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就是天君也祛不掉她脸上那道狰狞伤疤,只能以面纱遮掩一二。 九声钟响,司礼高声道:“天君陛下到!” 龙凤开道,七彩祥云环绕,天君坐着仪驾自九重天降临。 来得早的人都正了脸色,普天之下,除了不着调的魔君,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紧跟着,魔君、妖君、鬼君接连到了,天下稍有些声名的神仙妖怪都前来庆贺,每位客到,便有司礼高声唱名。 有人心中嫉妒:“这仙君祝寿竟有这等场面,不知是哪里得了天君青眼,让他纡尊降贵亲自来了!难不成传闻是真的?她便是天君当年心悦的姽婳上神转世” “不要命了”他身边的人拉住他,“这是什么场合,天君的闲话你也敢编排!” 那人悻悻地闭了嘴。 正在这时,唱名突然停了。高台上,长缨原本和其他几个界主相谈甚欢,更准确地说,是看在天君的面子,妖君、鬼君和她相谈甚欢,而魔君端着酒杯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天君显然也习惯了他这副作派,什么也没说,长缨就是心中看不惯,也不敢多加指摘。
第15页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长缨皱了皱眉头,她吩咐身旁女官下去瞧瞧。 高台下,司礼抹着汗,“敢问仙子是…” 这般表情,不像来祝寿,反像来寻仇的!这唱名也是有讲究的,唯有身份不低,还送了重礼的,方能唱名,如那些小仙和山野精怪,不会来他这里自讨没趣。他既然做了司礼,对这六界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是了解的,可没有眼前这位。 正当他觉得棘手,不知如何是好时,长缨的女官到了。她一眼便看出这是那日来仙宫捣乱的女子。天君饶她一命,今日却还要来破坏寿宴! 她正要开口让人把人扔出去,衣知雪却没有耐心浪费时间在两个无名小卒身上。一指定住长缨女官,她冷冷地对司礼道:“念!” “念…念什么…”司礼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仙君的寿宴上遇上性命危险。他看得出,眼前女子分明动了杀心。 “你说呢?”衣知雪目光如刀。 司礼反应过来,“是…是…洛水宫洛水神女衣知雪——前来道贺——” 他高声唱道,因着害怕,最后几乎有几分破音了。 满天中,有些阅歷的露出恍然的表情,更多的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洛水神女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怎么自己完全没有听说过。 高台上,种种表现更是精彩。魔君举着酒杯放声大笑,他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看来,今日是有好戏看了!妖君夜麟勃然色变,却碍着身旁妖后漓渚死死将他拉住,什么也做不了。长缨面色难看,衣知雪分明就是来故意捣乱的!她看着天君,盼着他能说些什么。天君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叫人捉摸不透。 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昔日看着斯何身死的几位上神,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斯何养大的这个孩子竟然活着回来了!今日她来此,想做什么 他们当然不会怕衣知雪,她往日不过是仗着斯何才能作威作福,如今斯何身死,她还有什么可依仗的?只是做了亏心事总是会心虚的,神仙也不能免俗,若是可以,他们当然不愿意看见衣知雪,这会让他们记起,自己为了性命,放弃了朋友。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衣知雪身上。 她抬头看着高台上略显模煳的几个身影,勾了勾唇角,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向上。 “阿雪,你这么努力修炼做什么?咱们待在洛水宫里,上神会护着我们的。” “我想留在上神身边。” “咱们现在不就是留在上神身边么?” 可我想长长久久地留在她身边。 …… “我听侍奉的小仙们说,你法术学得极好,使出来本君瞧瞧。” “不错,虽然天资不算顶尖,但在这个年纪就有这般修为,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石阶两旁的神仙妖魔都盯着她,打量的目光或好奇,或恶意。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请上神收我为徒!” “收徒”女子的眼神有几分寂寥,“我不收徒。” “为什么?您说过,以我的修为,便是做您的徒弟也当得的!” “我答应过一个人,终此一生,只认他一个徒儿。” 世人只知道上神行事嚣张霸道,却不知道她从来恩怨分明,从不滥杀无辜,更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 “哭什么便是不做我的弟子,我也不是不指点你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只是你要记得有一桩,本君的名声向来不大好,跟着我,往后不要后悔才是。” “不会的!”小小的衣知雪仰着头大声道,她才不会后悔!只要能陪在上神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既然他们敢动手,你只管打回去便是!我可不信,以你的修为会打不过那几个绣花枕头。” 衣知雪低着头不说话,斯何没再多说,只是第二天便将那几个伤了她的熊孩子的父母一顿好打。 “你既然是我的人,那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轮不到别人来多嘴。便是闯破了天,尚且还有我撑着呢!” 她从来不需要出手,因为上神会护着她。上神就是她的天,可是如今,她的天,塌了。 “战场虽然混乱,于你却没什么危险,正好这回好好杀几个魔族,叫那些只会说酸话的瞧瞧你的本事。等你回来,这棵大椿也该开花了,我在树下埋了两坛酒,等你回来,正好能喝。” “阿雪,早些回来。” 对不起,上神,我回来得,实在有些晚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从前您护了我那许多回,这一回,我也想为您讨一个公道。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衣知雪站在五界君主面前,毫不示弱。 “洛水宫衣知雪,见过诸位——” ☆、恩怨分 衣知雪独自一人面对着如今六界中修为最为顶尖的一群人,她神情却是坦然的,裙摆上流水舞动。 天君站起身:“衣知雪,今日来此为何!”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身威压落在衣知雪身上。 若换了旁人,早该在这般威压下跪地求饶了,衣知雪却咬着牙顶住威压,抬头看着他:“我今日来,自然是为了讨一个公道!”她长长的黑髮在风中散开,风声唿啸如同悲歌。
第16页 “没有人欠你公道。” “可你们,欠了我家上神一个公道!”衣知雪看向其他几位上神,目光锋锐,“今日,我还想问一问几位,当初为何对我家上神见死不救,任她神魂消散!” “当日是她放出巫族犯错在先,之后拒不认错,陛下才降下如此责罚...”蓝衣上神开口解释,衣袂飘飘,端的是一副风雅君子的模样。 “天界有哪一条法令是要让一个上神赔命的?!你倒是找出来让我瞧瞧!”衣知雪冷声质问,神情冰冷。她的目光扫过七位上神,凡是对上她目光的人,都不由得转头避开。 “阿雪,你不懂...”蓝衣上神强忍着心虚。 “我是不懂!那么,连州上神,你能不能为我解释解释,究竟是为什么?!”衣知雪厉声道。“请你当着这六界众生的面,为我讲一讲,当日究竟是为了什么杀我家上神,你们诸位,又是为了什么冷眼旁观?!” 连州的脸肉眼可见地青了,“阿雪,别胡闹了!” 这些当然是不能说的,不管是天君为了让姽婳的转世长缨成神,还是他们为了自身性命,更不敢违逆天君而对斯何不闻不问的举动,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衣知雪虽然不知道其中内情,可今日举动,分明是要当着六界的面,将他们的面皮揭下来放在地上踩。 “你们这些上神,不是向来自诩高洁,端的是高高在上么?既然如此,有什么不可说的?还是说,你们也知道,愧对我家上神?!” “够了!斯何当日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连州口不择言,其实他内心也是这么觉得的,明明知道长缨是姽婳转世,天君心尖上的人,她却要为了麾下一个小妖怪和长缨对上。那件事也不完全算长缨的错,她也是受了蒙蔽才害了那只小妖族人,并非故意,斯何却得理不饶人,硬生生为了那只小妖打断长缨双腿,狠狠得罪了天君。 天君罚她入镇妖塔,却又被巫族于镇妖塔中新生的族长少皓花言巧语骗了,将他放出镇妖塔,天君要杀那巫族,她竟要挡着,生生受了天君一掌,被关入天牢。昔日大战,他们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将巫族镇压,姽婳甚至为此陨落,斯何放出巫族,不该罚么? 若她肯认错倒还好,可她死不悔改,戮神台上桀骜不驯,这又能怪得了谁?! 那只她为之得罪了长缨的小妖,不也是在她被关入戮神台之后便失了踪影么?连州努力忽略自己心里那股愧疚。 “咎由自取”衣知雪怒极反笑,“你怎么有脸说这句话?!我家上神固然行事霸道,可对你们这些所谓朋友,也算仁至义尽了。” 她强行冷静下来,“连州上神,便说说你吧,与巫族大战中你身受重伤,是谁在瀛洲与穷奇一战,为你取来灵姝修补元神!” 连州狼狈地躲开她的目光。 “你不说,我来帮你说!”衣知雪高声道,“是我家上神!是她明明有伤在身,却还是选择与穷奇一战,为你取来灵姝!” “辛夷上神,”衣知雪又看着容貌清丽的青衣女子,“当年你行至易水,受水中异兽所袭,被咬断左手,天君出手为你诛杀异兽,可又是谁,寻来至阴之华为你修补左手!” “竺奕上神,昔年你心爱女子死于天魔手中,你义愤之下闯入魔界大开杀戒,为魔君所缚,是谁打进魔界与魔君一战,将你救出来!又是谁在天君要降下责罚之时出言阻止!” …… 凡是被衣知雪点到名字的上神都不由得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以连州为首的一众上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今日六界但凡有些名声的都来了,他们的脸也一次丢了个干净。 最后,衣知雪的目光停在坐在最首位的天君身上,“最后,我还想问一问您,天君陛下!不问私情,不论我家上神为了你做过多少傻事,我只想问一问你,你心中,可有半分愧疚!作为天君,本该严明执法,你从前只说神仙应该捨去七情六慾,一心修炼,那么在我家上神一事之上,天君陛下!当着这六界芸芸众生,当着皇天后土,你敢不敢说,自己未曾偏私,问心无愧!” 整个七重天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垂眸敛目,不敢看高台上的天君是何种脸色。自上古以来,便是那位最嚣张的斯何上神还活着时,也不敢这样不客气地质问天君。 天君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逼视着衣知雪,“你在质问本君?” “本君行事何时用你来指点?” “便是本君偏私,你又当如何?!”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短短三步,看似平平无奇,承受他所有威压的衣知雪却已是摇摇欲坠,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你终于承认了。”她抹掉嘴角血丝,努力挺直嵴背。“我不如何,我不过,是要向诸位讨一个公道。” “洛水宫衣知雪,今日在此邀战神界诸位上神,你们,可敢应战!” 连州拂袖,“衣知雪,你疯了么?从前有斯何护着,你方能横行天下,如今她不在,你那微末修为还要与我等动手?!” 连州只觉得不可理喻,他们的确不是斯何对手,但也是上神,往常不过看在斯何情面对她礼让三分,如今衣知雪居然要大言不惭地挑战他们,这分明就是自寻死路!
第17页 “你只说敢是不敢!”衣知雪神情冷凝,眼中像是含着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霜雪。 “好!便让本君来会会你!” 连州也动了气,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知道没了斯何就不要再那样狂妄。 “退下!”天君却喝住他,伸手向衣知雪抓来。 一直歪在座位上看戏的魔君直起身,挡住天君。 “这是我神族内务,魔君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天君警告道。 只是如今天下间,唯一不受天君威胁的,便是魔君了。他懒懒笑着,若是不管,今日这戏可就看不下去了,难得能看一回天君的笑话,怎么能轻易放过。他一边拦着天君,一边道:“她既然请战,那便战就是,难不成堂堂上神,还打不过一个小女娃” 魔君是和天君、斯何一同诞生的世间第一只天魔,修为深厚,能和天君斗得不相上下,只是往常有一个斯何搅局,才常常弱了天君一筹。虽然被斯何摆过不止一道,魔君却并不算讨厌她,魔族慕强,若非为了与天君争地盘,魔君说不准和斯何还是一起喝酒打架的交情。 天君表情阴沉:“你是要故意同本君作对!” 魔君嗤笑一声,心道这不是废话,咱们都作对了多少年了,虽然如今休战,但能给天君添乱的事,他都不介意做一做,更何况…… 连州看着衣知雪,伸手招来一把长萧:“你不要后悔才是!” 定山河在手,衣知雪勾起一个讽笑:“打架就打架,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她飞身沖了上去。 ☆、闯天池 七重天,衣知雪长身而立,白衣上斑斑点点的不知道是谁的鲜血。 她面前横七竖八地躺了七个上神,连州元神受创,辛夷左手被断,竺奕被打断四肢...思及衣知雪方才言语,这便是所谓的讨债了,竟是要把昔年斯何予他们的恩德尽数收回。六界众人纷纷噤若寒蝉,若是今日之前,有人告诉他们,天下有人并非上神,却能以一己之力连挑七位上神,他们是决计不会信的。就算她也伤痕累累,到了强弩之末,也实在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战绩了。 衣知雪咳嗽两声,看向被魔君死死缠住的天君,扬声道:“天君陛下!” 魔君听到她这句话,收住了手,退到了一旁。 天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想做什么?” 衣知雪笑了笑,右手出现一把匕首,在左手掌心一划。鲜红的血液喷溅,她指尖牵引血液写出一串咒文。“本君衣知雪,今日敬告天地,与天君立下生死战——” 妖君夜麟勐地站起身,“阿雪,停下!” 衣知雪却对他视若无物,继续道:“若我胜,要你戮神台上为上神斯何下跪赔礼!若你胜,我愿受天地雷霆加身,神魂俱散!” 那串血液写就的咒文骤然散发出金光,化作锁链浮在天君身前。 魔君收起轻浮的神色,以天地真言立下生死状,这性子,果然是斯何养出来的孩子,和她学了一般无二。他料到衣知雪会来大闹,却没想到她会下了这样的决心,她这样做,显然是不打算活着离开七重天了。可惜他还答应了别人,要保住这孩子性命,现在看来,怕是要食言了。 夜麟飞身挡在衣知雪面前,对天君作了一揖:“天君,阿雪不过一时冲动,还请您饶过她这一回!” 天君看着面前金光闪烁的锁链,一言不发。 “让开。”衣知雪冷声道。 夜麟回过头看见她幽深的眼瞳,他心中一阵酸涩:“阿雪...” “我的事尚且轮不到你来管。”衣知雪神色漠然,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多少关于眼前这个人的印象,他所有的深情和自以为为她好,在衣知雪看来,都很是可笑。 夜麟在这样的目光下,狼狈地向一旁退了两步。 衣知雪垂下的左手不停往地面滴着血,鲜血一滴滴落下,在地面开出一朵妖冶的花。 “洛水宫衣知雪,请天君一战!”衣知雪一步步向前,走得缓慢而有力。 “天君,可敢一战?!” “帝轩辕!你敢不敢——”她离天君不过七尺远,神情桀骜。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怕是无法善了了。帝轩辕,这是数千年也没有人敢直唿的天君真名,同样地,也未曾有人见过谁这样挑衅天君。 天君抬手抓住金色锁链,“既然你要自寻死路,本君成全你。” 金色的锁链融进他的身体,那一刻,天地变色。 衣知雪微微笑了起来,剎那间容色倾城。 九重天。 赤炎抬脚走进凌霄殿,殿外守卫齐齐躬身对他行礼。 “不必多礼。”赤炎面上带着淡笑。他虽然是天君心腹,身份很是贵重,却和这些普通守卫的关系一向极好。 “将军今日怎么没去七重天贺寿?”话音刚落,问话的守卫就被旁边的兄弟推了推。 “你傻了,昨日天君不是吩咐下来,让将军今日来取天池钥匙么。” 守卫挠了挠头,傻笑了两声:“差点给忘了。不过陛下吩咐的时间好像没有这样早,将军怎么现在就来了?” 赤炎神色如常:“左右无事,我便早些来了,若是动作快些,说不准还能赶去七重天喝杯水酒。”
第18页 守卫并不知道天君让赤炎取钥匙是为了什么,他对赤炎的话没有半分怀疑,毕竟赤炎可是天君心腹,实在没有让人怀疑的根据。守卫点了点头,为他打开殿门。 天池,凤扶摇躲在一旁的密林中,远远看着守着天池之门的护卫。他眉心紧锁,这样严密的防备,便是有了钥匙,怕也会在开门前惊动天君。 “元凤大人。” 凤扶摇勐地回头,见是赤炎,心下一沉。怎么会是他?难道是那黑袍人被天君发现了?他心中发狠,左手指尖偷偷聚起一缕涅盘之火。大不了,便与天君来个玉石俱焚! 赤炎却拿出钥匙,“元凤大人不必担心,我是来为你开门的。” 凤扶摇盯着他,心念急转,脑中灵光一闪:“你就是那日的黑袍人?!” 赤炎面色淡淡:“元凤大人还是小声些,若是引来护卫,可就麻烦了。” 凤扶摇回想那日之事,只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六界谁不知道赤炎乃是天君心腹,最是受他器重,他有什么理由背叛天君来帮阿雪 更何况,凤扶摇再清楚不过他的底细。他原是一普通凡人,家境贫寒,却做了凡间王朝的国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光凭如此便可知其手段高超。老君开炉炼丹时,不慎遗漏了一颗丹药落下凡间,被他误食,因而白日飞升位列仙班。原本他这样凭运气修成的神仙修为低微,最不受人待见,偏偏他左右逢源,引得当时天界诸多小仙对他言听计从。 有神仙嫉妒他天资出众,不过短短时日便抵得过别人数年苦功,再有他拥簇众多,也碍了某些神仙的眼,使了计策要废他修为,赶他离开天宫。赤炎再有天赋也做不到在短短数年超过那些活了千年的神仙,这计策本是没有问题的,却让斯何发现,她生平最厌恶这样的小巧手段,便出手帮了赤炎。事情闹到天君处,斯何摆明了要帮赤炎出一口气,他却只道误会,放过了那些人。 这般行事惹恼了斯何,却让他入了天君的眼。之后他便留在天君身边为他做事,渐渐地越发受他器重,千年后,回首再看,当日陷害他的神仙早因着各种名目或贬或罚,都不在天宫了。而斯何,只要一提到赤炎便忍不住皱眉,见到他时没有半分好脸色。 斯何行事霸道嚣张,若是有仇当场便算清,最不喜欢赤炎这样行事阴狠,背地里捅刀的角色。受她影响,衣知雪也是很不欢喜赤炎的。最会见风使舵,无利不起早的赤炎将军,为何要帮阿雪总不可能是为了斯何当日出手相助的恩情吧?那日戮神台上,他可是一个字也没有为斯何求情的。 凤扶摇实在想不明白,所以他也不敢相信赤炎,只觉得背后有什么阴谋。 赤炎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自然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元凤大人何必纠结若我要害你们,今日便不会出现在这里。时间紧急,还是先进了天池毁掉天地本源最要紧。” 不错,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先进了天池再说,左右他已经下了决定,不可能有更糟的情况了。凤扶摇定了定神:“你要我如何做?” 赤炎让他化为巴掌大的凤凰原型,随后收入袖中,他整了整衣袖,面上带着些轻笑走到了天池门前。 “臣等见过赤炎将军!”周遭护卫纷纷行礼。 “不必多礼。”赤炎神色如常地拿出钥匙,泛着银光的钥匙飞向门锁。 “将军,陛下还没到…”有护卫开口道。 赤炎暗中捏出一个法诀,面上却笑道:“陛下让我先进去。” “可我们得了谕令,天池只能让陛下一人进…” 赤炎心道,看来今日只能硬闯了。正在这时,忽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碗口粗的雷霆在乌云中酝酿,所有护卫的目光都被这天地异象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赤炎身影一闪进了天池,他顺手将钥匙取下,等众护卫反应过来,天池之门已经完全合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将有一大波狗血来临o(∩_∩)o ☆、雷劫至 衣知雪半跪在地,衣衫狼狈,定山河落在她身前一尺远,扇面黯淡无光。 面前的天君神情淡漠,衣知雪的出手似乎没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且不说衣知雪连战七位上神之后本就力竭,就是全盛状态下,她也未必伤得了天君。衣知雪心里也清楚这一点,她请战天君不是真的妄想胜过他,不过是实在没有办法罢了。 她受上神庇护长大,上神却死在天君手上,这仇她不得不报。可以她一己之力对上天君,无疑是蚍蜉撼树,她不过是求一死。 天君手中出现一柄长剑,死在轩辕剑下,也算一个体面的死法了,这便算他对这个昔日教养过的后辈最后的颜面。 有人不忍地转过头,这位洛水神女想来是要陨落在此了,他们心中对于天君的敬畏更深了一层。 剑光闪过,轩辕剑直直刺向衣知雪心口。 魔君没有动弹,他虽然答应了别人保住衣知雪,但就算他现在出手暂时保住了她,也会有天地雷罚加身,先受轩辕剑,再扛雷劫,就算他修为再深,也没有这么找死的道理。既然救不了,索性便不管了,他会替她收尸的。 夜麟方才被衣知雪用言语逼退后,一直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妖后漓渚心里再是不甘,也只能默默来了他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
第19页 这时,夜麟勐地甩开漓渚,扑向衣知雪。宽大的袍袖展开,如同黑色的羽翅,他将衣知雪紧紧护在怀里。 危急之际,定山河上一阵异光闪烁。 白衣白髮的女子出现在轩辕剑前,她赤足而立,白髮如雪。容色姝丽,眸若寒星,比之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的长缨也不见逊色。 有识得的人失声叫道:“斯何上神!” 原来斯何竟然分出了一缕神魂寄生在了定山河上。 斯何抬手接住轩辕剑,片刻僵持之后,轩辕剑被击飞在一旁,而女子的身形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衣知雪怔怔地看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背影,含着泪唤了一句,“上神!” 也就是那一剎,上空忽然聚集起一团雷电。衣知雪之前立下的天地誓言应验了! 雷电狠狠噼下,斯何抬手撑起一道透明的光幕,一道道雷电不停落下。最后一道雷电落下,光幕瞬间破碎开,女子收回手,缓缓转身,似乎想看一看衣知雪。可她的身影却在转身的时候渐渐化为虚无。 衣知雪勐然睁大眼,推开抱住她的夜麟,不顾一切地往前扑去。“上神——” 轻轻的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衣知雪眉心浮出一道小小的阵纹,缓缓破碎,斯何施加在她身上的禁制全数消失。 “姐姐!” “你和那些小仙争什么长短?白白跌了自己的身份!何况咱们原就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出了什么乱子,又成了他们嚼舌根的由头!” “我就是气不过!阿雪明明就是咱们上神的女儿,这洛水神女原就该是她的,何时轮到那些无关的闲人在那儿指指点点!就是咱们上神近些年修身养性,叫他们大了胆子,叫我说,就该将他们都狠狠抽一顿,看他们还敢胡说八道!” “行了,阿雪是上神女儿,这事儿我们知道,旁人却不知。” “即便阿雪不是上神女儿,咱们洛水宫的事情,也轮不到别人说嘴!姐姐,你说上神为何不肯认阿雪?做上神的女儿,便是没有父亲,也是金尊玉贵的,哪里会出现现在这样被人背后议论的情况。” “你再大声些,叫别人都听见好了。” “姐姐,我就是气不过嘛!这些年,她背后被人议论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你说上神是不是不喜欢阿雪,否则怎么不肯认她?” “胡说!上神花了多少精力才保住阿雪的性命,怎么会讨厌她?” “那她怎么不肯认阿雪...” “上神自有她的考量,轮不到你这小妮子多事。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若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树后,衣知雪转身对上斯何复杂的双眸。 “上神...” 斯何嘆了口气,“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她一指点在衣知雪眉心,将她的记忆封住。 斯何的分魂化作星光点点,衣知雪的指尖只触碰到一片虚无。 “不——阿娘!”她的长髮因为破碎的禁制一寸寸变为银白,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天地间忽然有乌云密布,比方才天地雷罚更加严重的雷霆在云间酝酿。 有小仙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雷劫啊。”有些阅歷的神仙嘆了口气。 “什么?” “你们应该知道,我等神族,修为越高,诞下子嗣越困难。洛水神女——”说话的人复杂地看了眼天君,“应当是两位上神的子嗣。她一生下就应该有不逊于上神的修为,这是为天道所不容的,所以降下雷劫,只有渡过雷劫才能得到天道承认活下去。可是这雷劫连上神都未必抗得过,何况她不是上神?” “这些年天下无人知晓洛水神女原来是斯何上神的女儿,想来定是她布下禁制欺瞒了天地。如今斯何连分魂也消散,她留下的禁制自然也无法维持,所以才引动了天地雷劫。” 衣知雪却只是踉跄着上前捡起定山河,“上神,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若是她早知道定山河上有一缕上神的分魂,她绝对不会急着报仇。比起復活上神,报仇又算什么... 碗口粗的雷电落下,夜麟挡在衣知雪身前,硬生生接了这一记雷电。嘴角溢出鲜血,夜麟心中一沉,不过第一道雷电就有这样威力,接下来... 魔君眼神幽深,他轻笑着对天君道:“这喜当爹的滋味儿如何?我没想到,她竟会为你做到这个地步。” 魔君从前觉得,若是真有了孩子,以斯何的性子定然会直接向天君逼婚,没想到她藏得这样好,至死也没有对旁人说过半句。 想来是真的欢喜,才不愿意那样做吧。 可惜这一腔真情,终究是错付了。如帝轩辕这样的人,是不会把谁,放在心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夜麟不是男主谢谢 ☆、长相思 九重天,天牢。 “上神。” 铁索穿过斯何的腕骨,她双腿无力地垂在地面,听到这一声唿唤,慢慢抬起头。即使身陷囹圄,她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裹得这样严实,是见不得人吗?”她轻笑一声。
第20页 “若非这件乌骨衣,我也瞒不过天君耳目来见上神。” 斯何看着他:“见我做什么?” “上神难不成真的打算上那戮神台走一遭?” 斯何眼神有几分寂寥:“我活了许多年,这一回,实在是觉得有些累了。” “他想要的,我从来都会成全。”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一说出口就在空气里消散了。 黑袍人沉默了一瞬,“天君并不是爱长缨。” “我知道。他断我双腿,是因为我的命门在腿上。”斯何回他,“他谁都不爱啊。” “上神...” “我花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没能去到他心里。我常常笑别人执迷,其实我自己才是真的执迷不悟。”斯何闭上眼。“我实在是累了。” “我一向是很不喜欢你的,不仅是为着你虚伪,还因为你盯上了阿雪。阿雪性子纯粹,遇上你这样的人,只会被你吃得死死的。只是我不在了,比起那条小黑蛇,倒是你更值得託付。”斯何指尖凝出一点灵光,那点灵光飞向黑袍人。“阿雪会回来的,我要你好好护住她。” 黑袍人接住,“上神一片慈母心,只是为什么从来不肯认自己的女儿?”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 “阿雪有一双真实之瞳,我依稀记得,上神也有一双。真实之瞳是由血脉传承,我才大胆问这一句。上神为阿雪做了那么多,为何就是不肯认她?” “我...做不好一个母亲,也不想用阿雪去为难他。什么都不知道,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你走吧。” “若是再见到阿雪,帮我说一句...抱歉。” “赤炎。” 第二道天雷噼下的时候,天君动身挡在了衣知雪面前。 魔君也沉着脸站在他身旁,一起接了几道天雷。 这样不是办法,只要衣知雪不受够九九八十一道劫雷,这天雷是不会结束的。唯一的办法... “帝轩辕,结阵!”只能像斯何之前一样将衣知雪的血脉封印,蒙蔽天道才行。今日六界众生齐聚,气运汇集,正是绝好的时机,也是衣知雪命不该绝。 对于魔君来说,斯何养大的孩子,与斯何的女儿,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结阵需要五人,夜麟、天君、魔君,便是加上出手相助的鬼君也只有四人。长缨神情复杂,她的脸被衣知雪毁了,在这种时候不落井下石便是极限,实在做不到以德报怨。 魔君厉声道:“龙九幽,你今日若袖手旁观,衣知雪陨落,凤扶摇必定和你不死不休!” 龙九幽闪身出现,补齐了最后一个位置。 “你想做什么?”长缨拦住漓渚。 “仙君和她也是有仇的,何必拦我?”漓渚咬牙道。 长缨目光锐利:“一事归一事,背后出阴招可不是什么好事。” 阵纹成型,最后缓缓缩小飞入衣知雪眉心,天空的劫云慢慢散了。 天君感知到九重天上天池的异动,眼神一肃,瞬间消失了。 衣知雪抱着定山河,表情呆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没了感知。 夜麟俯身抱住她,“阿雪...” 衣知雪微微仰起头:“...小黑蛇?” 夜麟呆住了。 “这是哪里?我好睏啊...我们回家...” 夜麟抱起她,带着几分哽咽道:“好,我们回家。” “君上!”漓渚大叫道。 夜麟的身影停了一瞬,终究没有回头。 “快毁了天地本源!”赤炎感知到天君的到来,对凤扶摇道。 说完,他挡在天君面前。 “赤炎,我一直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做出犯蠢的举动。” 赤炎扬起一个笑:“陛下,便是我这样的人,心中也有想护住的东西。” 凤扶摇毁去天地本源之后,看了赤炎一眼,还是离开了。天池难进,但离开还是容易的。 天君看着被毁去的天地本源,怒气上涌,直取赤炎命门。 一只手拦住他的攻势,“帝轩辕。” 魔君不正经的脸又出现在天君面前。 赤炎捂着胸口咳出两口血:“陛下,像我这样的人,哪里能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魔君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对?” “不是作对,只是我魔族还缺几位天魔,既然赤炎不想在你手底下干了,不如跟了我。”魔君抬手捲走了赤炎。 天君沉着脸回到七重天。 “陛下?”长缨看着忽然离开又回来的天君,颇为不解。 天君手中出现两滴天地灵光,就要送进长缨心口。 “住手!”龙九幽上前来夺,“天君,你我有约在先,这两滴天地灵光你该给我!” “凤扶摇毁去天地本源,你我约定作废。”天君将天地灵光融进长缨身体,龙九幽费尽权力也只抢过一滴。 “天君!”龙九幽表情扭曲。 天君表情冷漠。 凤族,梧桐树上。 龙九幽到的时候看见树上燃起涅盘之火,顿时心下一沉。
第21页 “凤凰!” 龙九幽进了洞府,却看见凤扶摇全身燃起涅盘之火,双目赤红。 “不!”龙九幽不顾火焰,冲上去抱住他。只差一点了,只差一点... “哭什么?”凤扶摇右手抚上他的脸。“阿幽,总有一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躯在火光中化为虚无。 “凤凰——” 天地量劫将至,唯有上神天魔能躲过劫数,就是祖龙元凤这样的上古异种也不能倖免于难,唯一的办法便是借天君手中唯二的天地灵光避过劫数。 巨大的梧桐树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倒塌,一声清脆的凤鸣响起,凤凰虚影在空中盘旋一圈,消失在天际。 凤族上下齐声哀鸣,百鸟盘桓不去。 龙九幽怀中抱着一枚火红如玉的凤卵,神色晦暗,他抬手将天地灵光融入凤卵。 “小黑,我想回洛水宫看上神。”衣知雪黑髮如瀑,神情恬淡。 夜麟左手一顿,“怎么?” “我们在蓬莱住了这么久,这景色也看得厌了。再有,我们既然许了终身,我自然该带你回去见见我家上神。”衣知雪歪着头看他。 “阿雪,你又记错了,我们已经见过上神了。” 衣知雪苦恼地按按额头,“也不知道这记性是怎么了。” 夜麟安慰道:“是我的错,让你误食了迷雾草。等再过几日咱们成亲,上神便会来了。” “成亲?” “对啊。”夜麟按住衣知雪双肩,眼神真挚。“阿雪,难道你不想嫁我么?” 衣知雪有些无措:“自然不是...”只是现在成亲是不是早了些... “阿雪,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夜麟握住她的手。他没想到阿雪在经过七重天那一遭后,竟然会发生了记忆错乱,将他们离开蓬莱后的记忆尽数忘了。 他们在蓬莱初遇,也在蓬莱相知相爱,离开蓬莱就在战场分离,他常常想,若是时光能停在蓬莱,那该多好。 现在,阿雪没了记忆,就算是偷来的,终究她还是回到他身边了。 衣知雪被他的眼光看得实在不自在,忍不住往后缩了缩,看着这样的夜麟,衣知雪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 夜麟紧紧抱住她:“阿雪,你回到我身边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你要记得,我爱你...” 衣知雪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背,他们认识之后不是一直在一起吗?她什么时候离开过?“我知道,我也欢喜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快写完了~\(≧▽≦)/~ ☆、不如归 最近六界最新鲜的消息,大概就是妖君又要娶妻了。 “他之前不是娶了妖后了么?” “再娶一个也不是不行啊。” “他要娶谁?” “这就没听说过了,想来应该是个大美人儿。” 衣知雪梳着长发,身上是火红的嫁衣,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可... “谁?!”她抬手甩出木梳。 漓渚躲开木梳,将头上的兜帽揭下。“衣知雪。” 衣知雪皱着眉:“你是...” “高高在上的洛水神女自然不会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漓渚眼神刻毒,她为什么要回来?她早该死在战场上了!“你不是自诩清高吗?现在却要抢别人的夫君!” 衣知雪觉得有些好笑:“你说什么?” “君上他已经娶了我,你为什么还恬不知耻地跟在他身边!洛水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什么君上?你怕是找错人了?”衣知雪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漓渚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衣知雪你还装什么?你这样的天煞孤星,不仅剋死了你娘斯何,现在还要来害君上么?!” “你说什么?!”衣知雪捂着头,一阵阵头疼。 “你怎么不去死?!” 纷乱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七重天上,雷劫加身,还有当初离开洛水宫时,上神笑容浅浅...那双手,那双手把她推进了突然裂开的时空裂缝! “是你!”衣知雪忍着头疼抬头,“是你推我进了时空裂缝!” 当日她和一只天魔打得两败俱伤,突然出现一道时空裂缝,她本来可以逃开,却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直接掉进了裂缝。 她从裂缝里逃出来,却因为时空乱流的伤害记忆错乱忘了这回事。 漓渚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有些心虚:“你说什么...” 衣知雪面色冷凝,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我倒是差点忘了,若非你,我怎么会在时空裂缝困了数千年,本君真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你想起来了...”漓渚脸色惨白。 “托你的福,该想起来的,都记起来了。”衣知雪冷笑着收紧手。 漓渚挣扎着,却摆脱不了她的钳制,面色青白。 “住手——” 衣知雪转头,看见面色焦虑的夜麟。她冷笑一声,“妖君!夜麟!这些时日骗我骗得很高兴吧!”
第22页 “你想起来了...”夜麟脸上多了几分悲戚。“阿雪,是我背弃了对你的誓言,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沖我来,漓渚她没有错。” “没有错?”衣知雪嗤笑一声,她看着夜麟,当日他们于蓬莱初遇,那只小黑蛇一口吞了她想献给上神的灵物。她捏着他的七寸,盘算着立时将他剥了能不能把灵物救回来。那只小黑蛇瑟瑟发抖地用尾巴尖勾着她的掌心,两只小眼睛里满是讨好。 便是一念之差,她一时心软留了他的性命,谁知道,他竟赖上自己,自己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衣知雪虽然冷漠,却也抵不住他日日卖乖讨好,纵然觉得他长得实在不尽如人意,还是默认了将他带在身边。也正因为衣知雪,那只小黑蛇才能有洗筋伐髓的机会。 当日对她海誓山盟的小黑蛇,已经成了如今所谓的妖君,倒没有给她丢脸。 夜麟眼也不错地盯着她:“阿雪,漓渚于我有恩,当年在天界灵兽园,她对我多有恩惠,后来更因为我误食灵药受罚,我不能...” “你要同我动手?”衣知雪笑容玩味。 “阿雪...” “别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我受不起。”衣知雪放开漓渚。 她走到夜麟面前,“打一场,你赢了,之前种种便一笔勾销。” “我不会对你动手。”夜麟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 衣知雪手中出现一把长剑,直直穿透他的心口。 “君上!”漓渚惊叫。 “阿雪,我...”夜麟的目光还是流连在衣知雪脸上。 “你我之间,从今往后,所有恩怨,皆为云烟。”衣知雪松开手。“你不欠我了。” 她转身,慢慢走了出去。漓渚冲上去扶住夜麟:“君上,君上,你没事吧?!” “阿雪...” 衣知雪脸上带着些轻微的笑意,她爱夜麟吗?自然是爱的,只是她爱的,是当年那只蓬莱山上那只小黑蛇,不是这个所谓的妖君。 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费尽心思收集灵物帮他伐筋洗髓,怎么会带他回洛水宫见上神?可有些事,是回不了头的。他既然已经娶了别人,就不该对她纠缠不休。 衣知雪去了凤族,可凤扶摇洞府所在的梧桐却已经化为灰烬。 “凤兄呢?” 凤王低眉敛目,恭敬有加,“老祖已然陨落。” “为什么?”衣知雪怔怔道。 “小王也不知道。”凤王的姿态放得很低。 这副态度显然是不想和衣知雪扯上更多的关系,毕竟如今天上地下都知道了她的身世,摸不清天君态度,都选择对她敬而远之。 衣知雪没有计较,她喃喃道:“我知道了...” 细细算来,那漓渚竟也没说错,说不准她就是天煞孤星,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神上...”她恍惚的神情让凤王有些担心。 衣知雪却没有回应,慢慢走出了凤族梧桐林。 九重天,戮神台。 衣知雪拎着酒罈走了上去。 她揭开酒封,将一坛酒尽数倒在地上。 “上神,我来看您了。”她微垂着眸。“对不起,我回来得这样晚,还忘记了许多事,倒是闹出很多笑话。” “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您就是上神,我的父母死在大战里,再没有别的关系。我真希望,自己是个孤儿...” “阿雪!”赤炎出现在戮神台下,看她这样,眼中有几分忧心。 衣知雪打量了他一眼,轻笑道:“你什么时候投靠了魔君?” 赤炎竟已是天魔修为。 “你下来。”赤炎对她伸出手,“无论发生什么,还有我在,别做傻事!” 衣知雪痴痴地笑起来:“你?你有什么用?你不是天君走狗吗?你有本事,当初怎么不救下我家上神!” 赤炎心口一窒。 “天君,天君陛下!”衣知雪看着天空,“哈哈哈,哈哈哈,我不想做谁的女儿,我宁愿自己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我只想陪着上神,守着洛水宫,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肯让我实现?” 她含着泪按住自己的眉心,生生将刻下的阵纹取出。 “不——”赤炎睁大眼,向戮神台上跑去。 可还是晚了。 衣知雪捏碎阵纹,剎那间天地变色。 戮神台上,任何法诀都不起作用,即便赤炎百般算计,在此处也施展不开。 天雷加身,衣知雪看着远方说:“他的血脉,今日,我还给他!” 天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远处,负手而立,神色漠然。 “我不欠你...”衣知雪喃喃说,“不欠你 ,你不是我父亲...” 我不要你做我的父亲! 衣知雪的身体在雷霆中崩坏,足足八十一道之后,乌云才渐渐散去。赤炎看着她的神魂碎裂,拿出当日斯何予他的灵光。 灵光浮在空中,光芒笼住衣知雪散开的神魂,而后化为虚无。点点神魂化作星光,随着风往洛水宫的方向飘去。 “阿雪,你会活着的...”赤炎站在戮神台上,对上天君的目光。“陛下可曾有过后悔?”
第23页 天君没有说话。 赤炎大笑道:“承天道意志,享万世孤独。陛下,从今以后,再没有那个斯何了!可惜,便是你放弃了她,这道心也圆满不了了!” 天君的脸色终于变了。 赤炎笑着离开。 ☆、两心安 堑冬日熹微的日光照入亭中,晨曦在女子眼睫上流动,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梦九握着一卷竹简,神色淡然,膝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双腿无力。 衣知雪身形虚幻,她看着梦九,动了动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梦九似有所觉地抬起头,眉心一点涅盘火艷如硃砂。“你是谁?” “我...”衣知雪想笑一笑,可是嘴角实在沉重地勾不起来,便成了一副似哭似笑的模样。 “你这副样子,倒像我欺负了你一般。”素白的手指掩住脸,梦九慵懒而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 “...你开心吗?”衣知雪流着泪看她。 梦九放下手,眼神疑惑:“你从哪里看出我不开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衣知雪缓缓说。“你要开心啊...” 或许忘了一切,对上神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凡人短短数十载岁月,或许比做神族千万年无尽的孤独,来得更快意。 即便是你忘了我,只要你开心,那又有什么妨碍? “阿娘,再见。” 她的身影在日光下慢慢融化,梦九微微蹙起眉。 “阿九,怎么愣在这里?”男人青衫洒然,笑容浅浅。 “方才来了个奇怪的人。”梦九用指尖指了指。 男人摇摇头:“怕是你看错了,这汤谷多久没有来过外人了。即便真有人来了,也避不开我们的耳目。” 梦九眨了眨眼,是吗?她总是觉得方才的女子有些眼熟。 天边燃起火烧云,沉寂了数千年的洛水宫中有一道光柱直冲天穹。 六界众生齐齐望向洛水宫方向,神界所属俯身行礼:“恭贺上神降生——” 极西之地,龙九幽头上顶着一只浑身火红的小鸡崽看向光柱方向。 “阿幽,那是什么?”小鸡崽奶声奶气地问。 龙九幽神情怅然:“那是天地间最后一位上神诞生了。” 小鸡崽听他情绪不高,问:“你认识她?” “是,不过...她大约不太喜欢我,更不想见我。” “那我也不喜欢她。”小鸡崽说,“她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龙九幽无奈地笑笑。 “我说真的!”小鸡崽鼓起了腮帮子。 “好。”龙九幽宠溺地把他捧在手心,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天宫,凌霄殿,天君看着光柱,不由出了出神。 “轩辕!”白衣白髮的女子站在他身边,笑容明媚。她似乎想张开手抱他,天君伸出手,可触到的却是一片空气。 “...斯何。”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我竟然...有些想你了。 衣知雪白髮如雪,蜿蜒至脚踝,她赤足走出洛水宫:“自今日始,洛水宫脱离神界,自成一脉。我洛水宫广收门徒,六界众生,不拘根脚,入我门下,不听天命,不敬天君!” 她抬手在十万大山划下一道天堑,“凡巫族者,踏出十万大山一步,死——” 魔界,赤炎拢着黑袍,仰头看着那一轮永不落下的冥月,神情寂寥:“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