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问情记》 第1页 书名:花神问情记全文阅读 作者:三世雪莲 文案 她是凡界的花妖,千百年来,沉睡在佛香缭绕的琉璃盏前… 他是神界的天神,歷经生死轮转,惟愿守护伊人的如花笑颜… 错过的缘分,是人事?还是天意? 世人总是说,缘起,是天意,缘灭,亦是天意,却不知,人事,往往才是结局的引子。 人事,可引天意;人事,可定因果;人事,可幻真假;人事,可灭黑白。 一曲相思引,万年遗梦回… ================== 【 ☆、前言 遗梦 夜幕降临时,我对你的思念,如同那浩瀚的星海,无边无际,可惜你总是在夜里沉睡,所以我们总感觉读不懂彼此。 这也许就是佛家的爱吧。 西藏被称为佛教圣地,世人崇敬她,将她奉作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之地,可又有谁真正去了解她呢? 大昭寺前,朝圣者踏千山万水而来,万盏苏油灯长明不灭。 在那里,我找到了灵感的源泉,传说这座古老的寺庙,镇在魔女的心脏上,教她不能为祸世间。 我有时来到这里,常常会想,她被压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不会孤独么? 佛本孤独,魔也不能倖免。 这个时代,本就孤独。 人活着总是痛苦,可没有歷过痛苦的人生,又太不完整。 我时常在思考:我们孤独的灵魂,要在何处栖息? 那夜,我枕着雪山,听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清凉的月光洒在我的身上,在远古的歌声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看见一个和尚,左手拿着宝珠,右手拿着锡杖,身边跟着一条白色的狗,他嘴里唱道: 上天赐我一双眼,看遍世人悲喜。 上天赐我一对耳,闻得众生百态。 上天赐我一张嘴,要我永持缄默。 上天赐我一颗心,埋于世相红尘。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狗便汪汪吠叫起来,我觉得奇怪,便问他:“出家之人,还养狗么?” 他并不答话,只是蹲下身去,轻抚着狗毛:“谛听,终于有人认出你是狗了。” 我仔细想了想,便好奇道:“谛听?那不是一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么?” 他站起身,道:“施主说笑了,狗就是狗,哪里会有那么多外相?若谛听真是如此,它便再不是谛听。” 我看着趴在地上的白色大狗,道:“有趣,它若是谛听,你又是谁呢?” 他望着远方:“我是谁?我是谁呢?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我闻言一惊:“原来是地藏王菩萨,刚才,真是失敬了。” 他摸摸头,道:“地藏王菩萨么?是了,世人都这样叫我。” 突然,空旷的苍穹上空,传来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我抬起头,好奇道:“那是什么?” “生者的悲鸣。”菩萨轻声道。 “生者的悲鸣?我只听说过逝者的悲鸣。”我很是不解。 “尘世的痛苦,令生者悲鸣。将逝之人,往往安静。” 我想了想,终于嘆息一声:“是啊,人活着总是痛苦,死了也要受轮迴之苦,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呢?难道不将自己烧成灰烬,就真的得不到菩提永生么?” 菩萨手持宝珠,笑道:“受诸因缘故,轮转生死中,不受诸因缘,是名为涅槃。众生苦痛,始源于此。” 我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菩萨微微一笑:“你刚才说,将自己烧成灰烬,方可得菩提永生。可世人不为菩提永生,又怎会将自己烧成灰烬?” 我沉思片刻,终于恍悟道:“如此说来…难道是…本来无一物,此心自惹尘埃?” 菩萨闻言,大笑而去:“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哈哈哈哈哈…” 目送那个不羁的背影远去,我心中的迷雾开始渐渐消散,闭目倾听,偷猎者罪恶的枪声仍在响起,被污染的河水还在咆哮奔腾,但我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浅笑。 不论如何,这是一片圣洁的土地,因为她是光明的。 此生安处是吾乡,哪管它红尘苦痛梦一场? 所以,归去吧,此心光明,何不归? (这只是雪莲的一个梦啦,后面才是真正的文,请大家放心看吧o(n_n)o~~) ☆、第一章 往事释怀 这里是神界,是最初的溯源地。 遥望苍穹,烁星满天,明月清辉。 在这片土地上,东、南、西、北的方向,各有东山,南山,西山,北山,地上有东湖,南湖,西湖,北湖,神界的四方各有两位强大的神明守护,守护天神住在山上,守护地神住在湖中,这八位神明,被合称为天地八守神,他们,是神界最强大的神明。 天地初开后的四十万年,之战爆发了。 经此惨战,太古众神悉数湮灭,这其中也包括了神界修为最高、地位最尊的九阳天神。 强大的太古八神,如今也只剩下皓穹,冰墨和尹屾三位而已。 魔界亦是损失惨重,强大的魔被八位守护神明悉数封印,魔尊重渊亦被九阳天神压在了神界中央九阳山下的万劫之境中,魔界实力大减,数年未敢来犯。 年幼时的事我早已记不大清,只知道自己原是个孤儿,六万年前的一天,皓穹在九阳山天湖的一株九音凤莲内发现了我,于是便将我带回了北山。 我神体虚弱,每日必服皓穹炼制的三清散,九阳山顶的天湖水乃三清散的药引子,所以每年的第一日,我都要去取水。 天湖水乃六界至净之源所化,一出九阳山即会被浊气污染,因此我只能少取多往。按照皓穹的话来说,多跑几趟既能强健神体,又能欣赏沿途的美景。 九阳山位于神界中央,山上糙木葱郁,珍禽仙兽无数,一向被诸神尊为圣山,听说皓穹的坐骑仙兽金足乌,便是由此处得来。 而在这重重掩映的九层玄台之上,便是干坤至净的天湖,传说天湖水歷万世而不竭,当年之战,九阳天神便是用此水化出神元,然后将魔尊重渊镇在了山下的万劫之境中。 这些时日,我每每经过天湖旁,总会看到深深浅浅的青璃花中,围坐着许多久居山中的神明,因为神界长久太平,所以他们闲来无事,也总是爱下棋品茶,谈天说地,我与他们渐渐熟识后,就同他们围坐一起,长此以往,便听了不少太古八神之事。 “九阳天神为救神界,自毁神体,以神之本体挽神界于危亡,最终是神力耗尽,灭于天地之间…” “北方的星月地神本该是逍遥六界,超脱五尘的,奈何竟嫁与了凡俗之人为妻,她和那凡人还有个叫灵雪的孩子呢…”
第2页 “九阳天神和太古的青璃花妖,那可是神界最恩爱的一对,只可惜天命无违,最终也只能是生死两别…” “南方尹屾天神和东方月芙地神共镇神界,伉俪情深,自月芙地神战死后啊,这尹屾天神就隐居在了崑崙虚上,再不问六界之事…” 每当她们谈论太古八神,我都听得聚精会神,有时听到不解之处,我甚至还向发问,引得众神侧目。 这也确实不能怪我,皓穹虽为太古八守神中的北方天神,但他每日除了修炼就是静坐,从不与我提及太古之事。 我年幼时总爱缠着他,要他给我讲太古时发生的事。 由于皓穹每晚都要去北山顶上静坐,所有我也总是在这个时候去找他。 北山顶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顺着小道向前,在北山的东南隅,可以看见一株高大的古杏树,每到花开时节,飞花如雪,铺满小道,芬芳阵阵,沁得人如置梦中,我儿时最喜欢的,便是在明亮的月夜下,踏着落花去找皓穹。 皓穹想是被我扰得不胜其烦,终于,在我六万岁的一个晚上,他第一次为我讲了太古之事。 我清楚的记得,那夜月色清凉,烁星满空,我像平常一样提着灯,踏过杏花飘飞的小道,然后乖乖的坐在他身边。 我将天上的星星数了七八遍,仍不见皓穹有一点动静,于是我嘆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天上的星星闪,地上的杏花飘,远处的月亮圆又圆,近处的山儿高又高,近处的山儿高又高…” 念叨不多时,皓穹果然烦了,他看了我一眼:“苒苒,今天的修行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我盘腿坐在杏树下,也不理会他,只是闭眼道:“我心静如水,不受万物侵扰,我心清如风,不闻半分杂声…” 皓穹站起身来,我听见声响,便偷偷瞄了他一下,只见他头也不回的顺着小道往下走。 远方隐隐传来几声悽厉的狼叫,我吓得一哆嗦,忙飞快的起身提灯,拉住皓穹的衣角,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我颇有些闷闷不乐,四周的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手上的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不知走了多久,皓穹忽然开口道:“苒苒,为何你如此想听太古之事?” 我低头看看脚下,随口道:“或许只是无聊了罢。”过了一会儿,我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为何总不肯讲呢?九阳山的那些神明们可是每次都讲给我听。” 皓穹牵着我的手,淡淡的声音随风传入耳中:“昨日之事如过眼云烟,讲得多,执念亦多,倒不如做个自在的红尘中人,看不清,道不明,心中无牵无挂,倒也罢了。” 我抬头看着他,不解道:“可我还是不懂,你既看不清,也道不明,是如何做到自在的?” 皓穹望着前方,边走边道:“世事变幻无常,无法看得通透,非亲歷者不能完全明白亲歷者般的感受,自然讲不清,其实最后真正改变的,只是自己的心境,只要一颗心静若秋水,明澈无华,自在亦不是难事。” 我想了想,轻嘆一声道:“若一颗心真正自在,就不会在乎讲与不讲的问题了。” 皓穹停住脚,低下头来看着我,问道:“你方才说些什么?” 我抿抿嘴,低头看着脚边泛黄的光晕,心中暗暗思量道:若我这样说出来,会不会勾起他的伤心事呢? 皓穹见我如此,以为还我在想八神的事,便摸摸我的头,道:“苒苒,八神之事,待你长大后,自会明白,尘世的苦痛,神仙亦不能倖免,更有甚者,为了一段无果之恋,寂寂湮灭,不得善终。” 我想了想,辩驳道:“就算如此,可我现在还没长大,不似大人般一心想着参悟,远古之事于我只是故事,听听罢了。” 皎洁的月光顺着树隙,将大地缀得银光点点,皓穹轻嘆一声,摇头道:“你近日口齿愈发伶俐,为师都说你不过了。既是如此,每万年的同一夜,为师都为你讲一件古事,待你长到十万岁,过了及笄之年,为师便不再讲。”皓穹顿了顿,接着说,“今晚,是第一个。” 我表面虽是平静,心中的涟漪却一圈圈荡漾开来,我知道,有些事终须放下,其实讲与不讲,皓穹都已释怀了。 ☆、第二章 天湖传说 月夜下的北山之巅,杏花如雪,漫天飘飞,我与皓穹坐于树下,一壶紫砂碧水,两杯茗茶清浅,散发着裊裊香雾。 皓穹随手递过一杯,我用茶盖浮了浮面上的茶叶,然后抿了一口,茶香清灵,余味幽长,皓穹放下茶壶,将茶捧于手中,然后开口道:“苒苒,你想听哪位神明的旧事?” 我闻言合上茶盖,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九阳天神。” 皓穹望着青墨色的远山,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九阳与我也算故交,我们很早便已相识,初见他是在天湖边,当时正值五月,天湖岸旁遍开青璃花,他就站在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好像看到了甚么有趣的东西。我走近一看,发现天湖中竟生出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苞,而那白色的莲台上,竟睡着一位青衣女子…” “那女子怎么会睡在莲台上呢?她是仙子还是神女?” “她非仙非神,乃是一只名唤作青璃的花妖。” “咦?青璃二字不是花名吗?”我有些奇怪的看了皓穹一眼,“我每年去天湖取水时都能看到的,那女子为何要给自己取一个花的名字?” “那名字并非她所取,乃是后来九阳为她取的。” “如此说来,她定是那与九阳天神相恋,最后却与之生死相隔的太古花妖了。”我恍悟道。 “不错,众神皆为其惋惜,可为师却觉得,这样的隔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闻言很是不解,按理说,众神都在为这场妖神之恋惋惜,可唯独皓穹用这般语气说出这般话来,难不成这青璃花妖与他有什么过节?如此一想,我便抬头看着他,想听他继续讲。只见皓穹拿过茶盏,不慌不忙的饮了口茶,这才继续讲道:“倒不是为师与她有过节,只是那花妖与九阳,其实并无情感可言。九阳当年为她取这名字,也是为了缅怀一位当年他从万山之巅化生时,同他共同造化的青璃神女。九阳和青璃神女才是感情最深厚的神明,为师当时年幼不记事,却觉得这六界,没有比他们俩更般配的神明了,只是后来,不知何故,青璃神女竟消失了,而九阳也未去寻她…为师听闻青璃神女湮灭于天地,九阳终日郁郁不乐,忧思难解,他的姐姐冰墨急得不行,便遣他去天湖散散心,谁知他一去,便遇上了那花妖…许是那花妖与青璃神女有几分相似罢,所以九阳才以青璃二字赠她,并与她订下婚约。再后来,他们便相恋了四万年,这其中又生了几场变故,而就在他们成亲当日,之战便爆发了,我受九阳之託,用佛盏将那花妖化回原形,护送去西方妙境避劫,谁知刚走到半路,竟遇上了魔界的女魔君陌月,我体内有伤,拼尽全力护那佛盏,也还是被她夺去,而我虽伤重倒地,那陌月却并未杀我,待到她们离去时,迷迷煳煳间,我听陌月问那花妖:魔尊派我来接你,你愿意跟我走吗?那花妖竟应了…”
第3页 皓穹想是讲得有些累了,便顿了顿,抬手将杯中茶水饮尽,我为他復添了一杯,见他语气沉沉道:“待到我醒来时,三年时光逝过,九阳已湮灭于天地,战争也早已结束了。后来我听神明们讲,当时魔族已攻破了神界的八方结界,杀死了五位守护神明,眼看神族将有覆灭之危,还是九阳用天湖水化出元神,耗尽数万年修为,将魔尊镇在了九阳山下,后来他便逝了,而那花妖也不知所踪…众神皆言他是为神界安危而亡,我却是不信,后来尹屾告诉我,当时九阳与重渊激战数日,已尽占上风,又怎会耗尽修为,而只为将魔尊镇住?况且,以他的神力来看,他本能灭了那魔尊,却为何不灭?定是有人替那魔尊求情!可嘆他与天地比肩,日月同寿,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我闻言一惊,忙道:“依师父所言,难道是那花妖青璃背叛了九阳天神?” 皓穹冷冷道:“除了她,还有谁能逼得九阳如此?自青璃神女湮灭后,九阳最爱的便是她,真是枉了他一片痴心。” 我坐在原地,微微发怔,一时竟失了言语,原来惹尽旁人羡煞的爱恋,竟会是这样一番光景,果真应了阴阳共存,爱恨相生此语。原来倍觉美好的事物身后,竟都隐藏着令人失望的真相,可惜对于这些事,众神永远也不得知晓了。 我想了想,又道:“可那青璃妖与九阳天神本是旧识,又共同生活了四万年,如此算来,总该顾念些往日的恩情罢?难道她爱的人不是九阳天神,而是重渊魔尊?” 皓穹沉声道:“四万年的情分不过是场灾劫。况且重渊当年是救过她的,她以此报恩,亦是常理。苒苒,你也需知晓情爱之事多变的道理,为师这万万年来,所见相携共济,亘古一心者甚少,可引星月地神和凡人苏子洵的情爱为例,可更多的,却是同恩荣,同富贵,同享乐,同不了贫辱啊!当年神族将灭,她便抛下九阳而去,往日的恩情,早已随风散了吧。” 我闻言唏嘘不已,四万年恩情,一朝散尽,至爱之人的无情背叛,于九阳,于青璃,会是怎样的一番滋味呢? 一阵夜风拂过头顶的古杏树,飞花如雨般倾泻而落,而此刻的莹白杯盏中,茶水早已变作温凉,我却丝毫未觉,仍意犹未尽的问道:“那后来呢?那青璃花妖去了哪里?” 皓穹望着远山,淡然道:“自九阳湮灭,魔尊被镇,六界便再未有过她的消息,不过,她也终归是可悲,爱她的人,她爱的人,皆于一刻而失,这,也算是对她的惩罚罢。” 深夜的风极是清冷,一朵杏花飘入杯盏中,我才惊觉杯中茶水已经凉透,皓穹拂落玄色长袍上的花瓣,起身道:“九阳的事,今天暂且讲到这里,我们回去罢。” 我点点头,起身将茶盏茶杯化入杏树中,用神力护住微弱的烛光,然后拉着皓穹,回到了坐镇北山之腰的北辰宫。 此时已是深夜,而我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青璃和九阳的影子,扰得我心中极是烦躁,于是我披衣坐起,用双手在膝上各搭了一朵莲花,然后盘腿而坐,静待心境和缓。 皎洁的月光洒在朱红色的窗棂上,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不知不觉间,竟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眼前的黑渐趋于宁静,恍然间,我闻到一阵淡雅的芳香,于是便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躺卧在一株白莲上,不远的莲瓣上,朦胧的月光映出一个纤弱的身影。 我有些疑惑,我是在做梦吗?可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到指尖触地的冰凉。 我悄声走过去,果然,前面站了一个女子。皎洁的月光下,那女子一袭青色华裙,墨色青丝随风轻扬,长袖及地,足纹莲花,如同一抹清冽的月光。 那女子默默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谁,我正想走近细看,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天地随之变幻扭曲,原来是因为我坐着睡觉,险些仰了过去,我环顾四周,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小仙娥月荷正蹲在床头,好奇的看着我。 月荷见我醒了,忙起身道:“神明可算醒了,待小仙侍奉您洗漱。” 我“嗯”了一声,随口道:“皓穹天神呢?”月荷想了想,道:“天神被众神邀往九阳山,参加上古八神的归位仪式去了。” ☆、第三章 玄台初遇 四月十八,正是一百八十位神明齐聚九阳山,迎贺新的天地八守神归位之日。 原来神界守神在这天地间是有定数的,湮灭一个,便会由天地再造一个,所以不论神界的神明位数如何多变,这八个守护神明,却是始终不变。 神界歷经数十万年的修养,终于在上古初年,也是我六万岁这一年,迎来了新的八大守神。 而此刻,我正骑着皓穹的仙兽金足乌,迎着满天紫色的祥云,匆匆赶往九阳山。 歷经九层玄台的天道上,幻出朵朵金色的九音凤莲,远方丝竹声悠扬,一派清明祥瑞之兆,远在四层玄境上,我便一眼看见了一身玄衣,端坐天湖莲台上的皓穹,他的身旁,赫然坐着一位身着火红色华裙的美丽女子,那女子,正是有着神界第一美人之称的冰墨地神。 太古存下的八位守神中,除了北方天神皓穹,还有南方地神冰墨,南方天神尹屾。 冰墨地神,乃是东方九阳天神的亲姐姐,她不仅修为高,长得也美,从前在九阳山与神明们闲聊之时,我便早闻得其芳名,听说在这浩浩神界中,喜欢她的神仙可以从九阳山头一直排到九阳山尾,这其中不乏众多优秀者,可她却是至今未嫁。 我儿时曾为她和皓穹牵过红线,结果气得皓穹罚了我面壁两天,于是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尹屾天神就更不用说,自太古之战后,他就隐居在了崑崙虚,今日八神归位他亦不在,细细想来,我已有六万年未见其尊。 不过我一直觉得此神低调且能忍,若换做是我,十万年都待在崑崙虚上,非被逼疯了不可。 因金足乌是日下之风所诞仙兽,乃神界飞行速度最快的鸟,不多时,我便已踏上了九层玄台。 突然,神界四方神山连同四方神湖各生出一道金光,那八束光芒直上神界,将天空映得透亮。 转瞬之间,那八束光芒便齐齐的聚在了九阳山巅,而九阳山仿佛受到了感召,也迸射出一道金光,九光交汇,漫天祥云,天地间顿时明朗起来。 而我所站的地方,正是九光交汇之处,强光耀得我睁不开眼,我只好用长袖遮住面颊,然铺天盖地的光芒仍趁着fèng隙席捲而来,我被照得实在难受,便往里面挪了挪身子,谁知竟一脚踏空,直直地从九层玄台之上坠了下去。 耳畔的风唿唿作响,恍然间,我看到八层玄台上有一株沙罗双树,于是便将神力聚于手中,化出仙绳去攀附,仙绳顺势的饶了几个圈,将我牢牢的吊在半空中,我见状松了一口气,正待向上之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疾唿:“小心!” 话音刚落,我便再次掉了下去,我惊唿一声,闭上了眼睛。
第4页 突然,身体停止了下坠,好似被一股温暖的春风笼入其中,一阵淡淡的清香迎面而来,天地间,只剩下一片茫茫的青色。 转瞬间,我又重新站在了九层玄台之上,我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位清俊挺拔的青衣男子,他双目含笑,关切道:“姑娘没事吧?” 我缓过神来,想起方才的事,心中颇为尴尬,然嘴上仍旧笑道:“没事,多谢了。” 青衣男子闻言坦然道:“一桩小事罢了,姑娘无需客气。只是,不知姑娘欲往何处?在下对这附近倒是熟悉,可以领姑娘前去。” 我想了想,正要答话,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不必了,为师自会带她去。” 我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一身玄袍的皓穹,青衣男子看着皓穹,抬手笑道:“原是皓穹天神,既是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我目送青衣男子离开,转身对皓穹说:“师父,那男子方才救我一命,我们如此待他,是否有些不合礼数?” 皓穹拉着我便往天湖走去,他淡淡地道:“神界一百八十位神明,为师尽数识之,然独未见过此人,且此人修为颇高,方才为师暗中一试,却全然探不出虚实,所以,为师怀疑,他是魔界一族的。” 我闻言惊道:“莫非魔族又要来犯?” 皓穹摇摇头:“这倒不会,魔君如今被镇九阳山,魔界又歷了之战,元气已大伤,为师料他必不敢来犯。”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若此人若想救魔尊,倒是不可不防。” 我看着脚边的青璃花,惋惜道:“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 皓穹低头看着我,不解道:“有甚么可惜的?” 我想了想,笑道:“可惜了那一副俊美的相貌。” 皓穹停下脚,道:“既是如此,不如你使个美人计,待他归降后,为师再将他许给你,如何?这也算得上是一桩造福神界的美事。” 我正要说些什么,却瞧见前方徐徐走来一位美人,一袭火色长裙华丽无双,在素雅的青璃花丛中,更衬得眉如弯月,肤似白雪,于是我心下暗喜,道:“师父,冰墨地神此番,可是特地寻你来了。” 皓穹干笑了两声,也不言语,只似寻常般向前走去,冰墨地神一见到他,便急急上前道:“归位仪式即刻便要开始,却兀的不见了你踪影,你怎的还似从前般不知急缓?”一番话讲完,忽见我站在一旁,于是又道:“苒苒也在,那便随我们同去天湖罢。” 一路上,我和冰墨走在前面,而皓穹独自默然的走在后面,我轻声对冰墨说:“地神,师父原是因救我才来迟了,刚才他被你一说,现今看起来有几分神伤,你可否去安抚他一下?” 冰墨想了想,随即点点头,放慢了脚步,我走在前面,偶有一阵风拂过,皓穹的声音便隐隐传入耳中。 “…何出此言?我正想着八神归位之事,为何需要你安抚?” “本神又不是甚么小气之人,是谁同你说我正在为你神伤?” 隐隐听见有人在身后唤我,我心中大唿不妙,便用遁术先行而去,到了天湖莲台上,我一望四下无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正当我暗自庆幸时,耳旁传来皓穹的声音:“苒苒,怎么还不落座?”我一惊,心中虽颇为疑惑,但还是坐下了。 皓穹起身,肃穆道:“我宣布,上古八神归位仪式,正式开始!” 一时间,神界锣鼓震天,九光交汇处,金色的大字缓缓显露。 ☆、第四章 上古八神 我看着冰墨,不解道:“地神,你和师父是几时回来的?” 冰墨看着我,笑道:“不是同你一起回来的吗?多亏了你的移群转换之术,你师父都说,等回了北山,要好好感激你呢。” 我闻言一颤,险些晕倒,原来,方才我使出的是移群转换术,难怪把竟他们一起带了回来。 正说话间,两条玄色横幅显化在了九层玄台上空: “北方守护天神—皓穹” “北方守护地神—灵雪” 八十一只玄武在横幅旁幻化出来,无数的七彩鸳在天地间欢鸣,莲台下仙乐飘飘,杏花细雨阵阵,一派吉祥喜乐之相。 祭天坛上,皓穹手握玄武剑,一身玄袍站在杏花细雨中,漫天祥瑞云光,愈加显得他高大挺拔,英气勃勃,他的身旁亦站着一位玄衣美人,那美人纤腰若柳,盈盈而立,墨色青丝上,束着一根紫色的髮带。 我轻声对冰墨说:“地神,祭天坛上那位名唤灵雪的女子,可是星月地神与凡人苏子洵的孩子?” 冰墨望着祭天坛,失神道:“是啊,若不为那凡人,星月或许还在这里,她本不该湮灭的。”她顿了顿,接着道,“杏花本是轻愁淡喜之花,与皓穹最是相配,而灵雪站在这杏雨之中,却只让我觉得悲伤,这孩子,和星月还真有几分像。” 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两条赤色横幅已徐徐显化于玄台之上: “南方守护天神—寒隐” “南方守护地神—冰墨” 冰墨起身道:“苒苒,我去祭天坛了。”我点点头,那抹赤色的身影随即消失在莲台之上。 八十一只朱雀在天边幻化出来,那瑰丽的红将天空染得如同燃烧的熊熊烈焰,无数只重名鸟飞过,将深蓝色的冰雨花卷得四处飘飞,我抬眼一看,冰墨早已稳稳的站在了祭天坛上。 皓穹回到了席上,而我仍是目不转睛的望着祭天坛,过了好一会儿,我盯得有些累了,便忍不住眨了眨眼,随后我细细一看,却发现冰墨身边,已多了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我扯了扯皓穹的玄袍,极是惊讶地说:“师父,看到了吗?那男子竟比你还快,他真是特别。” 皓穹眼中隐隐露出一丝不屑,道:“你觉得快就是特别?那神界最特别的,应该是金足乌罢?” 我摇摇头,轻声道:“师父会错意了,徒儿的意思是,那男子本应一身赤袍,方显出南地之尊,可他倒好,竟还穿着蓝色羽衣。” 皓穹淡淡地道:“寒隐是尹屾和月芙的孩子,月芙生前最爱的便是蓝色,此举亦是为了纪念她罢。” 我看着祭天坛上一身蓝衣的寒隐,随口问道:“月芙地神是在之战中湮灭的吗?” 皓穹沉默半晌,缓缓道:“不是,她被尹屾,一剑穿心而死。” 我闻言转身惊道:“尹屾天神?他为何要如此待月芙地神?” 皓穹淡淡地道:“一见倾心,二见平心,三见怨心,便是如此罢。” 我正待细问,却见两条青色横幅已赫然显于九层玄台之上: “东方守护天神—御清” “东方守护地神—莲苒” 我远远看见青色条幅上的金色大字,惊得差点从座椅上仰过去,我拉着皓穹的玄袖,急得说不出话来。
第5页 皓穹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快些去吧,为师在此处等你。” 我摇摇头,指着身上的素白色长裙,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皓穹皱眉看着我,半晌,他会意道:“为师明白,你定是紧张得忘了如何使用法术了,今日为师便来帮帮你。” 淡淡的玄光笼罩着我,不多时,我便已站在了祭天坛上。 我俯视着坛下的诸神众仙,终于憋出声来:“我裙子还没换过来啊,师父…” 此时神界的上空,已幻化出了八十一只青龙,我看着天空中飘舞的青璃花瓣,脑中一片空白。 正当我欲哭无泪之时,一片金光突然笼住了我,紧接着一股淡雅清香传来,我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的素白色长裙已变作墨青色华裙。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青色长袍随风飘动,墨色青丝随意束于脑后,一双带笑的眸子,如同星月般璀璨迷人。 此人正是在沙罗双树旁救了我一命的青衣男子,他看着我,笑道:“东方天神,御清。” 我的脸募地红了,亦看着他,笑道:“地神,莲苒。” 漫天的青璃花瓣纷飞,空气中飘荡着淡雅的清香,祭完天地后,御清带着我走下祭天坛,我告别了御清,随即回到莲台之上。 皓穹看着我,语气中带了一丝笑意,道:“御清久居天湖多年,为师竟错认了他。如今他帮了你大忙,你打算如何报答?” 我想了想,无奈道:“徒儿只有…”突然,一阵欢唿声打断了我,我抬起头,两条白色横幅已显于玄台之上: “西方守护天神—银泓” “西方守护地神—云倾” 八十一只白虎在天际幻化出来,与前六位守神不同的是,两条横幅间,竟隐隐出现了一个龙凤欢飞的图腾,白色的天幕中,藏着淡淡的火红色光晕。 我看着皓穹,惊道:“师父快看,那白色横幅里,好像有一个龙凤飞舞的图腾。” 皓穹望着天空,淡淡地道:“此乃仙泽之地的图腾,因神界西方多居住着神兽,且太古三神中的凤凰古神原也是一只凤凰,所以神界便选其本族人来管理此地。” 我疑惑道:“这么说,银泓和云倾是神兽之后吗?” 皓穹笑笑,道:“不错,银泓本是一条游于六界的青龙,西方江泽之地被毁后,他便在六界兴风作浪,后来九阳见他实在可怜,便收了他做座下唯一弟子,也算是导他向善。至于云倾,十五万年前,她浴火重轮,被天火烧得奄奄一息,月芙经过西界时恰好救了她一命,此后,她便随侍月芙左右,直到月芙湮灭,她才离开。” 我看着祭天坛上的两人,一个白衣俊朗,一个红裙飘飞,举手投足之间默契十足,将仙泽图腾融入完美的境界中。 ☆、第五章 拜别恩师 大约又过了两个个时辰,归位仪式总算完礼,四方八位的神明皆落座于天湖边,群神宴饮,一片欢腾,直等到一轮清辉升上山顶,方才尽兴散去。 皓穹今日饮了不少清酿,看样子醉得不轻,冰墨将他扶上金足乌,又一路护送我们回去,四月的风的微微有些清冷,我将皓穹埋在金足乌柔软而厚重的羽毛里,随后便爬上羽背来找冰墨。 冰墨此刻正站在金足乌的背部,望着银色的月亮发呆,她的赤红色长裙被风微微撩起,好似一团暗夜中的烈火,然她身上更多的,却是浑自天成的高贵冷艷之气。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皓穹待她不似旁人,他们之间,似乎有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我却能看到,这些年来,无论神界发生什么,他们始终同心共济,这,也许便是默然中的坦然,坦然中的淡然罢,虽淡,却心坚穿石,万物不可摧。 我本想与她闲谈几句,却又不愿扰了月下的清幽,这种静谧无声的氛围,总是最珍贵的。 到了北山,我与冰墨将皓穹扶入北辰宫,待他睡下后,冰墨便动身回了南湖,此时,已是子时一刻了。 趁着皓穹熟睡,我悄悄去往北山之巅,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一如六万年前明亮,可儿时的心境,却是一去不返。 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我来到古杏树旁,随地坐下后,却突然想起一些儿时的事来。 皓穹每日到杏树下清修,我便会来聒噪一番。 有一次,他又在树下静修,我见到他几个时辰都一动不动,便随手扯过一根稗子糙,在他脸上轻拂,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师父,你圆寂了吗?” 皓穹仍是坐着不动,我以为稗子糙失了功效,便用稗子糙在自己脸上试了试,轻轻一拂,一阵麻意立刻蔓延开来,我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看皓穹,又继续用稗子糙轻拂他的脸,过了一会儿,皓穹终于面部一动,打出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皓穹这一串喷嚏打得是气势磅礴,近听似天雷滚滚,远闻如万马奔腾,北辰宫剎时间灯火通明,北山神明们皆以为是魔族夜袭了神界北方的天门,纷纷乱作一团。 后来皓穹回了北辰宫,召北山众神一说,这才终于稳住了局面。 我自知犯了错,便主动去了北山的思过洞面壁,皓穹得知此事后,有感于我诚恳的认错态度,于是便免去了对我的所有责罚,此事闹到最后,终是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我听九阳山的神明们说,皓穹乃天地初开之时的三清圣气所化,他所炼制的三清散,是神界第一至宝,吃一颗便能增加三千年的修为,于是我大概数了数自己吃过的三清散,最后发现自己的修为竟比九阳天神的还要高。 自认为神界已无敌手,于是我悄悄去了魔界,打算找新一任的魔尊陌月单挑。 到了魔界,我发现自己迷了路,一不留神,竟误入了一群豹妖的领地,险些被其分食,最后还是皓穹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点点滴滴的事涌上心头,种种滋味皆陈于其中,这感觉,让人觉得既有些温暖,又有些伤感。 以前自己从来都不懂天意,如今终于有些意会,被皓穹捡到是天意,去往天湖取水是天意,遇到九阳山的神明是天意,服食三清散是天意,甚至成为东方守护地神,亦是天意,而心中涌起的温暖记忆和离别感伤,即是在懂得天意后,最美好的释怀罢。 我闭上眼,嗅着杏花的淡淡芳香,心中再不起一丝波澜,剎那间,我体会到了皓穹以往独坐此地的心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方一净土,一念一清净。 两个时辰后,我睁开眼,却发现前方远远的站了一个玄色的身影,此时东方的启明星悬于天际,天色已快亮了。 我看着前方熟悉的身影,疑惑道:“师父?你不是在北辰宫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皓穹走过来,摸摸我的头,道:“嗯,今日你便走了,为师特来赠你两件东西。”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然后接着道,“我左手这块玉,乃是当年在你睡的那株九音凤莲上发现的,此玉虽无半点奇特之处,但终究也随了你一场,如今为师交予你,你好好收着它。”
第6页 我点点头,接过此玉放入怀中,皓穹接着道,“我右手这串链子,是名九眼链,它是九阳生前赠与为师之物,此链灵气逼人,乃六界排名第二的宝物,有上集天地灵气,下避邪魔妖怪的效用,万兽见而拜之,你将它隐于手腕间,便可保此生平安。” 我接过九眼链,皓穹为我戴在手上,并用神术将链隐去,然后道:“如今你做了东方的守护地神,为师很是高兴。你年幼时虽顽皮,但终归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你和御清共镇东方,为师,很放心。”顿了顿,他又叮嘱道,“你虽是女子,但也该明白,八神中有男有女,似天地阴阳共存共生,你既成了地神,自然要撑起半边天来,不要负了东方众生对你的的期望。” 我点点头,又疑惑道:“还有一事,师父,这数六万年来,徒儿从未听闻有太古八神入凡之事,师父亦从未提过此事,难道尘世修行,于我们已无半分意义?” 皓穹望着东方微微泛白的天空,道:“尘世修行太过艰辛,于神于仙而言,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而越是修深位高者,越能体会到其中的不易,芸芸众生,滚滚红尘,纵是亲歷者,亦难彻透彻悟,而那些自以为明白了几分事理的神仙,其实于尘世而言,只若九阳山的一片轻鸿罢了。” 我会意道:“苒苒明白了。今后定不负师父所託,不负苍生所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北山,天际被金光晕染出重重祥瑞,皓穹走到前方,清晨略带几分湿意的风撩起他的玄色长袍,那挺拔的背影中,竟有一丝难言的孤寂,所谓的高处不胜寒,便是这样罢。 漫天杏花中,他的声音淡淡传来:“你我师徒一场,今日纵然别离,也算是无憾了。”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感动。六万年,便这么过去了。 ☆、第六章 旧事一桩 四月十九,正是青璃花盛放的时节,整个东湖花香浓郁,蝶舞翩飞,我拜别了皓穹,便动身前往东湖。 波光粼粼的东湖旁,两个白衣小仙娥早已等候了多时,我刚落地,她们便迎上前来,倾身道:“小仙落羽、无芸拜见地神。” 我扶起她们,笑道:“这十万年来,多亏了你们守居东湖,真是辛苦了。” 落羽微微一笑,道:“地神言重了,守护东湖乃小仙职责所在,何辞辛苦?”顿了顿,她扬了扬长袖,在东湖上化出一朵青莲来,待那青莲渐渐变大,湛蓝的湖面便分出了一条水道,落羽抬手道,“地神,请随我到莲上来。” 我点点头,随即踏上了莲台,刚一坐下,张开的莲瓣便渐渐闭合,并以极快的速度飘入了水幕之中。 不多时,青莲瓣徐徐打开,我抬眼一看,一座雄浑壮丽的宫殿出现在了眼前,我惊立于原地,无芸轻声道:“地神,我们已经到了,这便是东湖深底的日月宫了。” 下了青莲,无芸去放置我的东西,而落羽则陪着我,细心的为我讲日月宫的往事,她从前侍奉过青璃,资歷较老,知道两界的种种旧事,这其中有一桩事,便是有关青璃的。 话说二十万年前,凡间的琉璃佛盏中沉睡了一粒青璃花种,那琉璃佛盏每日受世人香火供养,佛法沐浴清心,六万年后,竟自生了灵气,将那粒青璃花种唤醒了。 那粒种子被唤醒后,受佛盏内自生灵气的供养,后来便幻化出了人形,只可惜天公不作美,那花妖许是受了些红尘浊气,那幻化出的人形,长出来的,竟是碧色的肌肤。 花妖青璃六万岁那年,机缘巧合之下,她来到了神界,可惜神族仙族皆觉其丑陋,污了神仙气泽,况且彼时正赶上星月神明湮灭,神界上下一片沉痛,所以他们便纷纷要其离开神界。 后来她果真离开神界,去了魔界,与神界相反的是,魔妖皆觉其乃天姿国色,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她的芳名便很快传到了魔尊重渊的耳中。 重渊魔尊久居夜空山,数万年未动尘心,所以对于这等事,他也是毫不在意的。 说来也巧,一天晚上,重渊魔尊下山散步,却见朦胧月光下,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正在叶湖中沐浴,叶湖乃六界混沌之气所化,是备受魔界尊崇的圣湖,一向是戒备森严,禁止随意进入的,可如今竟有个女子在此洗澡,若此事传出去,岂不让六界耻笑? 重渊魔尊思前想后,皆觉不妥,若去,便会失了自身君颜,若不去,则会失了魔族脸面。 正当重渊魔尊纠结时,湖中却突然传出一声惊叫,魔尊一看,原来是叶湖的守兽阴噬兽甦醒了。 阴噬兽乃是魔界最强大的魔兽,一只万年阴噬兽可以抵得过一个修行五万年的魔,况且守卫叶湖的这只阴噬兽,至少有十万岁的兽龄,即便是集齐了魔界的四大魔君,也不一定能降得住它。 那夜正是月圆之夜,魔界阴气最重的时侯,而青璃去叶湖中洗澡,便恰好做了那汇聚阴气的引子,血祭之夜,在劫难逃。 青璃此刻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动弹不得,今夜她本该在青莲中安枕,却奈何身上被魔界的蚊子咬了几个包,于是她便趁着夜色来寻糙药擦,却不想沾染了些凤目糙的汁液,于是她随意找了个湖泊,想洗一洗碧色肌肤上的赤红汁液。由于今夜是月圆夜,雾深露重,甚少有妖魔外出,所以守卫叶湖的妖魔们也纷纷放松了警惕,这,便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此时阴噬兽正狂性大发,要一口吞掉青璃,就在千钧一髮之际,重渊魔尊祭出万煞剑,将青璃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而阴噬兽一见此景,剎时变得更加狂暴不安,它一面用巨掌跺地,一面疯狂搜寻着青璃的身影,整个魔界都被它震得晃动了起来。而一旦阴噬兽陷入完全的暴怒之中,那魔界,便会瞬间毁于一旦。 对于这一点,重渊心中也很清楚。若为此伤及魔界众生,他是万万不答应的,他是魔尊,如果说救青璃一命,体现的是他的君王气度,那么保护好魔界众生,便是他的作为君王的底线。 死战到并非不可,但若想保住魔界,将损失降到最小,唯一的办法,便是血祭。 于是那一晚,重渊魔尊自愿受了万煞剑千次锋芒,释放出大量魔血,方才把阴噬兽封回叶湖深底。 封印了阴噬兽后,重渊撑着伤重之躯,将早已吓晕过去的青璃一併带回了夜空山。 一般来说,若是英雄救了美人,那后来必是美人倾慕英雄,一心要以身相许,以此报答英雄的恩情。只是这一次,情况略有不同。 重渊回到夜空山后,因伤及根元,便在夜宫中昏睡了一日,而那花妖彼时则是被还是魔君的陌月关了起来,也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待到重渊醒来后的第二日,那青璃花妖便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前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陌月得知消息后气得不行,便要派手下前去捉拿青璃,却不想重渊阻止了她,并下令不再理会此事,陌月魔君闻言很是不甘,便瞒着重渊亲自去抓青璃,却不想半日后重伤而回,重渊将昏迷不醒地陌月带回来后,安置在了魔教圣地凤目玄天,自此后便在夜宫闭关不出。也不知过了几日,神界传出了九阳天神要迎娶那青璃花妖的消息,重渊第二日便出了夜宫,匆匆赶去了凤目玄天。可惜那时的青璃肤色已从碧色变作了深青。
第7页 神界诸神皆不喜她,认为她是魔界派来的妖女,可九阳天神却是非她不娶,甚至还为了她,险些与神族决裂,神界众神无奈,最后只好是允了这门亲事。 再后来,青璃便随九阳天神去了九阳山,成亲前的那段时日,他们极是恩爱,眼看便到了成亲这日,却不想魔尊重渊来到了神界,他一来便大闹了九阳山,将诸神狠狠羞辱了一番,眼看战事将起,青璃却不知何故自动放弃了与九阳成亲,说是为了守住她与魔尊的一个诺言,不得不暂时离开九阳,跟重渊回魔界。 九阳天神不愿青璃为难,便在诸神面前应允了她,自此后,他回到了紫阳宫,在寂寂的九阳山间一等便是四万年,终于有一日,青璃完成诺言,回到了九阳山。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待到青璃回归当日,之战便爆发了,魔族大举进攻神界,四大魔君之一的魔月君更是打伤皓穹天神,掳走了青璃。 九阳天神得知消息后,震怒不已,与魔尊在九层玄台之上激战数日,生生将魔尊封印在了九阳山底。 听说九阳天神临逝前,将解封魔尊出山的神印一併毁了,并自毁元神重塑了即将崩塌的万劫之境,还叮嘱神界的诸神众仙,永世不得放魔尊出山。 最后那一刻,他拉着姐姐冰墨地神的手,将腕间的九眼链交给了她,要她转交给北方皓穹天神,他还将一些神界大事嘱託给冰墨,要她安抚诸神,重归上古八神,并抹去青璃的记忆,让她来世好好活着,不必背负此生的伤痛……冰墨地神流着泪一一应允,第二日便去了青音崖,本想着抹去青璃的记忆,却不想第二日她便失踪了,冰墨地神派了无数神明前去寻她也是无果,最后只得作罢,自此太古时代完结,直到现如今,已去了十万年。 听说九阳天神湮灭当日,天湖中遍开九音凤莲,东湖旁的青璃花亦开得灿烂,此二花,本是此生彼亡,彼生此亡,生死永不相见的,然而就在那一刻,它们交汇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也永恆了一段尘封岁月。 九阳天神逝后,青璃也消失了,从此,六界再无她的消息。 ☆、第七章 东山老者 我看着落羽,惊讶道:“如此说来,那四万年,竟是九阳天神独自在九阳山间,等待青璃归来?” 落羽点点头,轻声道:“应是如此,此事也是小仙误入青音崖,听一位白衣老者闲谈时方才得知。” “青音崖是什么地方?那白衣老者又是何人?” “青音崖乃神界禁地,崖上只有一株古老的九音凤莲,至于那白衣老者是何人,小仙确是不知。” 正午时分,我应邀去东山的天星宫,参加四十五位东方主神迎贺东方天地守神的庆宴。 天星宫位于神界东山之腰,是一座隐于翠竹间的青色行宫,听说当年太古神明们耗时一千年,方将天星宫建在了此地。天星宫左环碧水,右立亭台,周边地势开阔,花糙藤蔓蜿蜒,整个行宫犹如众星捧月般华美,天边星辰环绕的宫殿,是名天星宫。 我初来东山,因想一睹九音凤莲的风采,所以便和落羽提早一个时辰到了天星宫,此时天星宫中尽是手托青瓷盘,来来往往忙碌的仙娥,我估摸着时辰尚早,于是便同落羽偷偷去了东山青音崖。 青音崖、炽烬岛乃是神界两大禁地,相传青音崖本是九阳天神的修炼之地,此地原是灵气通天的福地,目光所触之处皆为金色的九音凤莲。后来九阳天神湮灭,此地随之散了灵气,最后一次,九音凤莲与青璃花一同怒放后,便慢慢枯萎了。如今神界仅存了两株,一株在九阳山天湖,一株便在这青音崖。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我和落羽终于来到了青音崖,青音崖上光秃秃的,唯有几丛稀稀疏疏的的糙从石fèng间探出头来,自青音崖失了灵力滋养,便渐渐成了如今这番光景。 突然间,落羽仿佛看到了什么一般,激动的看着前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是一朵透明的九音凤莲,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莲瓣内如水般的脉络清晰的呈现出来,衬着淡黄色的光晕,愈加显得晶莹剔透,不染纤尘。 九音凤莲本是六界罕有的至纯至净之花,由于它的至纯之气可以净化浊气,所以强大的神明往往选择在它生长的地方修炼,而强大的神明由于修炼的原因,需要积聚天地灵气,所以这便又成了九音凤莲成长的养料,他们互存共利,彼此相依,这便是后来九阳天神湮灭后,九音凤莲亦枯萎殆尽的原因。 我走近一看,微微有些吃惊,眼前这朵凤莲瓣上有十圈细纹,这预示着它至少已经长了四十万年。四十万年前,乃是天地初开时了。 我俯下身去,正待细看,却闻得落羽在身后说:“地神,别太靠近这九音凤莲…” 我心下有些奇怪,但还是往后退了退,就在此时,眼前的九音凤莲忽然迸出一道金光,我用手遮了遮眼,不一会儿,我睁开眼,便见前方站了一位白衣老者。 落羽见到老人,便上前轻声道:“地神,此人便是小仙当日所见的白衣老者。” 我点点头,见那老人长得慈眉善目,通身皆是仙泽之气,便估摸着他是哪位隐居东山的老神仙,正当我细细打量他时,却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只是一瞬,又极快的隐入了眸中。 白衣老者捋了捋银须,笑道:“东山的青璃花早开一月,老夫正觉得奇怪,却不想,是故人归来了。” 我不解道:“老人家,这神界的青璃花一向是五月芳菲,又何来早开一月的说法?” “东山青璃本是五月初绽,只是后来歷了战劫,方才变作四月。” “原是如此,那么老人家,你孤身一人,在此地做什么?” “我受人所託,在此等候一位故人。” “是吗?此人现在何处?你等到了吗?” “等于不等,皆是尘缘,应与不应,皆是天命,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闻言惊道:“老人家,你认错了罢?此处只有我和落羽二人。” 老人看着我,笑道:“老夫不会认错,只是如今有一件事尚不确定,你的身上,为何竟混了三种气泽?” 我看着老人,不解道:“三种气泽?那是什么?” 老人想了想,随后道:“也许,三段回忆,三种感情,三份苦痛,凝于一身罢。” 我心头微微一颤,道:“我的身体,为何会凝聚这三种气泽?” 老者摇摇头,道:“老夫亦不知晓,也许,将这三种记忆揭开,便可知道了。” 我点点头,立即跑过去:“那你快来揭罢,把它们全部揭开。” 老人捋了捋鬍鬚,笑道:“我可不行,这每一种记忆,都只能由各自的有缘人去揭,而老夫,只能旁观于外。” 话音刚落,落羽昏倒在了一旁,我一惊,忙去扶她,白衣老者上前道:“别担心,她只是睡着罢了。”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虽只是个旁观之人,但对你身上的气泽,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只是这些事,只能由你知晓,旁人多听无益,你且随我来罢。”
第8页 我闻言疑惑道:“既是如此,那昔日青璃与魔尊之事,你为何又要讲与落羽听?” 老人微微一笑,道:“她是引子,只为引真正的有缘人前来。”说着他抬了抬手,一阵奇香袭来,我眼前一黑,立刻失了知觉。 待到我醒来后,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我打了个哈欠,正准备睡觉,却一下惊坐起来,不对,我方才明明在青音崖上,怎么如今竟在这里?这又是哪里?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一幅画卷在我眼前显现,伴着佛前的清音,缓缓揭开了一段记忆… 相传二十万年前,在佛香缭绕的琉璃盏中,沉睡着一粒青璃种子,千百年来,那种子受灵气滋养,渐渐开出花来,幻化出了人形。 而那小花妖每日在佛盏中修行,早已看遍无数世人的苦痛,芸芸众生,为了各自的红尘,每日都会来此诵经念佛。 而在这些凡人中,有的为求一己私念,有的为求一段情缘,有的为求超脱轮迴,数不清的愿,求不尽的欲,每日都在这青色琉璃盏前流转,渐渐的,人性掩饰下的苦欲,万物虚妄中的丑陋,她也终于看得明白。 为了远离婆娑世界,小花妖歷经万物轮转,不动不发,终日沉睡于佛盏中,惟愿证得一颗菩提心,直到有一天,一位凡人的到来。 ☆、第八章 临终嘱託 那一日来的,是一位名为苏子洵的凡人,当日他正在佛堂前,为他的娘子祈福。 起初小花妖也并未在意,因为在这琉璃佛盏前,来来往往的人每日都有,形形色色的愿每日不同,但真正为一愿祈祷的,却是不多。 这几日,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小花妖总听到堂前有人低语,扰得她不得安睡,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从佛盏中探出头来,此时已是深夜,佛堂前的烛光仍旧亮着,借着微弱的光芒,小花妖看见了那跪在蒲团上的男子。 眼前的情景让她吓了一跳,只见那男子的手掌已被磨破,双手血肉模煳,膝上亦满是鲜血,他的身后,还拖着两道长长的血印,他趴在冰冷的佛像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口中还在不停的说着什么。 小花妖心生好奇,便趴在琉璃盏上,细细听了听,那男子絮絮叨叨,大多是说些“愿娘子平安归来”之类的话,其中有一句话,让她颇觉疑惑,只见那男子伏在蒲团上,微微颤声道:“…娘子被神明责难,困而不得出…” 小花妖闻言,心中很是吃惊,凡界一向为六界中的不动界,其间的天地清浊、阴阳融合皆有定数,其余五界变端种种,凡界阴阳亘古守恆,所以鬼仙歷来入凡者,皆会在其强大的阴阳平衡力下,失去一身修为,变作普通凡人。 如今这男子说他娘子被神明所困,岂不是胡言乱语?况且,神界神明秉执六界正义,又怎会无故去责难他娘子? 瑟瑟寒风透过纸窗的fèng隙吹进来,小花妖冷得打了个哆嗦,于是她将头伸进琉璃盏中,小憩了一番,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佛堂中终于没了那瑟瑟低语声,但佛前的烛火仍然亮着,她心下奇怪,便探出头去看了看,不看不打紧,一看,她便险些被眼前的景象吓晕了过去。 只见那男子倒在地上,周身皆是鲜血,他裸露的皮肤已被侵蚀的不成模样,尽是一道道黑色的暗纹,他的心脉间黑气涌动,口中还在不停的喘息,显然,他的身体被邪物入侵,已命不久矣。 小花妖见状,忙化出人形,跑去扶起他,唤道:“公子,公子,快醒醒…” 那男子动了动,艰难的睁开眼,喘息道:“今日,我…受了…一切责罚,你…要守信,要…放了她…” 小花妖想了想,本着一颗慈悲心,她轻声应道:“好,我答应你。”话音刚落,男子嘴角微微一扬,随即停止了唿吸。 不一会儿,一阵冷风拂过,佛堂上的灯盏尽数熄灭,小花妖感觉有两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快速而来,于是她便躲进了琉璃盏中。 门外响起沙沙的声音,不多时,一阵巨大的破门声传来,小花妖吓得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以此隔开外面的缠斗声,她一动不动的蹲着,大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外面便渐渐没了响动。 小花妖闻得安静,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借着朦胧的月光,她看见一个紫衣女子紧紧地抱着那躺在地上的男子,那紫衣女子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男子身上的黑气迅速朝她朝她聚拢过去,小花妖一惊,连忙化出人形,道:“姑娘快走开!那黑气会侵蚀人的性命!” 紫衣女子抬头看了看她,手中却依旧抱着那男子,半晌后,男子身上的黑气便已消失不见,小花妖走上前去,想看看那女子,走近一看,才发现那女子的嘴角,已流出了乌黑的血,紫衣女子抬头看着她,艰难道:“你是一只小花妖罢?可否,帮我一个忙?” 小花妖点点头,将她扶到佛前的蒲团上坐下,紫衣女子捂住胸口,半晌方道:“无论如何我也活不过今夜了,子洵的肉身便拜託给你。他一介凡人,本不该参与过多的是非恩怨,却因他始终放不下我,所以才被恶魔发现,捲入了纷争中,无辜丧命…” 两滴银色的眼泪滑过紫衣女子秀美的脸庞,突然,她紧紧握住小花妖的手,哀求道:“我已将他周身黑气尽数吸走,你只需将他的肉身投入轮迴道中即可,这样,三千年后,他便可重生,否则他黑气附体,只会沦为邪魔,永世不得救赎。你,一定要答应我。” 小花妖点点头,那女子见状笑了笑,片刻后,她痛苦地呕出一大口黑血,身体随之剧烈的颤抖起来,过了半晌,紫衣女子便慢慢平静下来,她双手结印坐于佛堂之上,从口中缓缓吐出了一颗辱白色的珠子。 紫衣女子起身,将珠子交给小花妖,随即又呕出了一大口黑血,她看着小花妖,嘱託道:“神界的冰墨地神,是我的好友,你让她好好照顾灵雪,并将这珠子,一併交给她,假以时日,她自会明白。” 小花妖点点头,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便站起身,想走到那男子身旁,她艰难地站起身,随即又虚弱的跌倒在地上,小花妖见状,便用藤蔓捲起她,将她放在那男子身边。 只见紫衣女子紧紧握住男子的手,轻声道:“子洵,我一直在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可惜我们就要永别,我再也不能陪着你,你不要再想起我,好好的活下去…”说着,女子的眼角淌出一些银色的泪来,但她嘴角却仍是微笑道,“我记得,你说过,只要心中有彼此,何处不是永远。所以,我与你,又何处不永远?”说完,她闭上眼,化作了片片浅紫色的相思花。 银色的月光静静的照着佛堂,小花妖张开手,她将手心那粒辱白色的珠子凑到眼前,细细看了看,才发现那粒珠子上,刻着两个细小而清晰的铭文:星月。 小花妖心中一惊,跌坐在了地上,这些年,她虽在琉璃佛盏中静修,但佛寺旁的树精爷爷,常常会给她讲一些六界的事,所以对于神界的事,她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第9页 这颗刻着“星月”二字的珠子,不正是神界北方守护神明,星月地神的地轮珠么?此珠乃是她二十六万年的元修所化,倘若失去此珠,魂飞魄散,永世湮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花妖蹲下身,将地轮珠放入苏子洵口中,并用藤蔓将其尸身裹住,放入了佛寺附近的一个山洞中,她用藤蔓封住洞口,又设了一个结界,方才离开,如此,必可保得尸身周全。 随后,小花妖回到了琉璃佛盏中,窗外的月光照进佛堂,她听着门外的树叶的沙沙声,心中思绪纷飞。 明日,她要赶去万劫之境,将苏子洵的尸身投入轮迴道中,还要去一趟神界,将地轮珠交给冰墨地神,才算了了星月神明的遗愿。 细细一想,能伤星月地神之人,必定修深位高,而自己却修为甚低,连肌肤都化不出凡人的模样,此番前去,前路难测,只怕会辜负了星月神明的一番信任…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 梦中,她看见星月神明一身白袍,慈眉善目地对她说:“地神,时辰到了,快醒来罢,天机不可外泄,老夫不能往下揭了。” 小花妖点点头,正要接着睡,却一下清醒过来:什么?老夫? ☆、第九章 故友来访 我迷迷煳煳的睁开眼,蓝色的天空,金色的阳光,一切如故。我坐起身来,看见身旁躺着昏睡的落羽,那老人,却是再也寻不见了,只有一株金色的九音凤莲,在风下徐徐舞动着莲瓣。 难道方才我见到的,只是一个梦?可如此真实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冰墨地神也曾告诉过我,星月神明因苏子洵而死,此事究竟是实事,还是另有隐情? 我轻轻摇了摇落羽,她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道:“地神,我们怎么还在青音崖上,宴会已经结束了吗?” 想起宴会,我抬起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惊道:“宴会?糟了,此时已过了日中,我们已经迟了!” 待我和落羽赶到天星宫时,东山四十五位主神连同天神御清,都早已入了席位,御清身旁空的青龙席,便是为晚到的我所留。 我羞得满面通红,向众神致了歉意,便匆匆来到榻前坐下,御清端起酒杯,起身道:“诸位,今日乃东方众神庆贺天地守神重归之日,望诸位畅叙饮宴,自今日起,大家便同心协力,守护东方众生!”说着便一饮而尽,众神闻言亦各饮一杯,宴席方正式开始。 我坐在青龙席上,想起今日之事,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星月二字总在我的脑中徘徊,细细一想,突然觉得那花妖有些傻。本知红尘艰险,也想着要避世,却又偏偏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只好慈悲万物,将自己从妙乐净土拉入红尘浊气中,她与九阳,究竟是轮转万世积来的缘分?还是前尘作孽所得的劫难? 这样想着想着,我便有些犯困,正当我眯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儿时,突然,一阵慡朗的大笑声传来,将我震得睡意全无,我不满地抬起头来,想瞪那人一眼,却发现座上的神明皆站了起来,包括神位最高的御清。 我一惊,也忙站起身来,一阵微凉的风携着玉兰的清香袭面而来,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穿紫色宽袍,高大挺拔的男子,那男子生得俊美绝伦,气质高雅中带着不羁,细细一看,神界众神中,能与之相媲美的,便只有御清一人了。 御清斟了一杯琼液,起身笑道:“多年不见,老兄别来无恙?”那男子上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亦笑道:“我过得倒是甚好,只是有些记挂老友,听说你回来了,故特来看看你。” 说着,他復斟一杯酒,来到我的前面,抬手笑道:“这位便是莲苒地神罢?我乃炽烬岛岛主,白泽。”我愣了愣,正准备端起酒杯,突然,一阵淡雅的青璃香传来,我抬起头,却见御清一身白衣立于身前,他的身子微微倾了倾,将我隔在身后,随即抬了抬手中的杯盏,对白泽笑道:“这一杯,应是我回敬你。” 白泽闻言,朗声笑道:“是吗?多年不见,你果真不似当年,只钟情于那一位了。” 我闻言心头一紧,那一位? 御清看着白泽,亦是笑道:“睁一只眼看斗转星移绿水青山风花雪月世上无限美好事,闭一只眼听松涛海浪莺歌燕舞男唱女和六界多少天籁音。烦恼自心发,万物需随缘,这么多年,我也该放下了罢。” 白泽笑道:“说得在理。只是,你若真正放下她了,倒是有些不像你。” 御清浅浅一笑,道:“她自是无人能取代,只是我的放下,乃是放下痴心,放下贪心,只遗下爱她守护她的心。” 我站在御清身后,风吹起他的雪色长袍,他淡淡的话语句句飘入我的心中,瞬间,我心中有些难过,原来,他心中已早有所爱,为了那人,他可以放下一切,只为她一人而爱。 可笑我竟如此多情,还因他的照拂如此欢喜,却不知,那只是他随缘的施与罢了。 回到座上,众神皆欢饮开怀,而我却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过了好一会儿,我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叫上落羽,打算去天星宫附近走走。 来到天星宫旁的望月亭,我坐在朱红色的长椅上,心中颇有些失落,落羽见我如此,亦一言不发,只默默的陪着我。 突然,墨色竹林中传出一些声响来,我听着颇为耳熟,便叮嘱落羽在此地等我,而我则封住周身的气泽,独自一人进了墨林。 远处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躲在墨竹下,看到不远处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白一紫,俊逸出尘,不正是御清和白泽么? 我蹲下身去,屏吸凝神,贴着墨竹静静听着。 “尹屾最近有些动静,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唔,这应该是白泽的声音。 “如今青璃尚在他处,暂且放过他罢,不过,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此去崑崙,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来。”唔,这应该是御清的声音。 “这你且放心,明日卯时一刻,在此地等我。”唔,这应该是白泽的声音。 我在心里默默数着,突然,外面没了声响,我从竹林中探出头去,却只见到了白泽离去的身影,御清呢?我突感不妙,正想离去,背后却突然传来声音:“苒苒,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头一看,见御清立于身后,好奇的看着我,我慌忙“哎呦”一声,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脚,道:“方才跑过一只野兔,我本想去追,却不小心扭了脚踝,现在动不了了。”御清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蹲下身去,将我拦腰抱起,一路上,我闻着他身上的若有若无的淡雅青璃香,心中有些慌乱,又有些安静。 走着走着,他突然问道:“今日你宴会来迟,是去了青音崖么?” 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会知道?难道,你就是那白衣老者?” 御清愣了愣,笑道:“那白衣老者是那九音凤莲的化身,他与我原是旧识。今日你去青音崖,他可对你说了些什么?”
第10页 我想了想,随口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只道,他在守候一位故人,还说,天机不可泄露。” 御清闻言,疑惑道:“故人?他可让你看了些什么?” 我心中暗暗思量了一番,道:“看了看星月神明的往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道:“星月?应是她与那凡人的旧事罢?他竟让你看这个,难道,你与星月有缘?” 我想了想,道:“或许是,对了,那老人讲的,可是实情么?” 御清闻言,笑道:“他既肯让你知道,那必是你原有的记忆,只是,尘封的时间太长,你想不起来罢了。” 我心中一惊,道:“如此说来,若一个人身上有三种气泽,能同时看到三段记忆,那她,算是三人么?” 御清想了想,道:“那便要看她在境中,是以何人的目光在看了。最终,她只能是一个人。” 我闻言心头勐然一颤,我,在境中,不是一只小花妖么? ☆、第十章 青璃归来 卯时一刻,我准时来到了天星宫,此时天色微明,望月亭东面的墨竹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我将自己化作一片竹叶,在寒风中寂寂摇摆。 清晨的风格外清冷,正当我冻得想变回来时,竹林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走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我睁开眼,看到两个模煳的身影,不多时,竹叶飒飒纷飞,一抹浅白色的身影从天翩翩而降,落在那二人跟前,来者正是御清。 我正有些疑惑,却听到有一个肤色雪白的女子轻声唤道:“九阳,是你吗?” 那抹浅白色的身影愣了愣,随即上前去,紧紧拥住了那女子,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那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是我……青璃……”他伸出手去,抚上女子的面颊,“你……终于回来了……” 我闻言,心跳勐地漏了一拍,那女子便是青璃么?可她到底是青璃神女还是青璃花妖?而且她方才唤御清作九阳?难道九阳并没有湮灭?花妖青璃也没有消失,而是被困在了崑崙虚上?白泽此行,也是为了救出青璃? 我脑中越来越乱,突然,我想起御清昨日说,白衣老者肯让我看到的,皆是我尘封的过往,可在那幻境之中,我是借一只小花妖的眼来看万物的,如此说来,我不是莲苒!我或许便是那消失的青璃花妖!难怪那白衣老人觉得我眼熟……可我若是青璃花妖,眼前这位拥有雪白肤色的女子是谁?青璃花妖应该是碧色的肌肤才对……难道!难道她便是与九阳一同化生的青璃神女?!如此一想,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如此,果真如皓穹所言,九阳爱的是青璃神女,而不是我这个同青璃神女有几分相似的花妖……那么,落羽说的那四万年的情谊算什么?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又有几分意义?! 一阵竹叶随风飘落,远处墨色的天际微微泛起了鱼肚白,白泽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相拥的二人,我心中既惊讶又难过,便有些心不在焉,谁知一不留神,竟从墨竹上飘了下来。 我躺在地上,心中一片悲凉,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早已註定在前尘中,我亦有我的前尘,那是永远抹不去的,今世的果,註定会回到前尘的因中,九阳爱的至始至终都是青璃神女,而不是我这个曾经被他唤作青璃的花妖……那么失去过,拥有过,又有什么不同呢? 御清拥着青璃神女,走过铺满竹叶的小道,白泽亦紧随其后而去,我躺在地上,被接连踩了几脚,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心底有个存着记忆的地方,已开始渐渐崩塌… 时光倒转,十四万年前,伊人的如花笑颜,可还有谁记得? 金色的阳光普照着佛寺,转眼已是第二日清晨,小花妖醒来后,便去了山洞,她将苏子洵的尸身裹好,化入袖中,动身去了万劫之境。 万劫之境位于神界的九阳山底,听说其中瘴气缭绕,毒虫勐兽甚多,其中还有不少难以度化的恶鬼。 一般来讲,凡人死亡后,留守凡界的十万鬼差都会带其去投胎,鬼差在万劫之境中最是厉害,毒虫恶鬼一旦靠近他们,便会立即化作血水,所以,鬼差领着魂魄去投胎,最是安全。 昨夜,小花妖本想着将苏子洵的魂魄和肉身一併交予他们,可惜鬼差只收正常死亡的凡人魂魄,对于苏子洵这样邪物入侵而亡,且魂魄被封在肉身里的凡人,他们是绝不会收的。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佛寺旁的树精爷爷却告诉她,在神界九阳山的九层玄台之上,有一口六界至净的湖泊,是名天湖,用天湖之水沐浴净身,便可百毒不侵,万恶勿近。 于是小花妖来到神界,歷尽重重艰难,终于爬上了九层玄台。那一日,天湖中生出了一朵金色的莲花苞,于是小花妖沐浴完后,便躲进了那朵金色莲苞的白色莲台中,打算明日一早,再动身去万劫之境。 翌日,金色的阳光洒满天湖,小花妖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却见自己毫无掩盖的躺在金莲之上,她心中一慌,忙站起身来,起身细细一看,方知原是昨日待放的莲苞已于今早盛放,所以才掩盖不住她,于是她略略松了一口气,想转身走下莲台,她刚转过身,便发现天湖旁站着一个男子。 当时正值五月,天湖边满是深深浅浅的青璃花,那男子就这样一身白衣立于湖旁,静静的看着她,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一尘不染的浅白色长衫上,愈加显得他眉目清秀,英俊挺拔,小花妖呆呆地站在莲台之上,一时竟忘了言语。 白衣男子看小花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笑道:“不知姑娘是何方仙女?睡在这九音凤莲上,不怕着凉么?” 小花妖回过神来,摇摇头,轻声道:“我…我只是一个途经此地的花妖,看到这朵莲花,便借宿了一宿……” 白衣男子闻言,疑惑道:“是么?只是这九音凤莲虽至纯至净,却也是极寒之物,实不宜在莲中睡觉。”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姑娘若不嫌弃,今晚可去在下的紫阳宫中小住。” 小花妖想了想,点了点头,空气中满是青璃花淡雅的芳香,她走下莲台,金色的阳光下,白衣男子笑容温暖:“在下九阳,不知该如何称唿姑娘?” 小花妖有些吃惊,九阳?神界的九阳天神?传说中修为最高、地位最尊的神明么? 她想了想,便应道:“我没有名字,你随意叫罢。” 九阳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不知姑娘介不介意,让在下为姑娘取一个名?” 小花妖摇摇头,于是九阳蹲下身,摘下一朵墨青色的青璃花,递到她手中,道:“这天湖的青璃花,自在,淡雅,无拘无束。姑娘就叫青璃,如何?” 小花妖接过那朵七瓣的墨色青璃花,嗅着花蕊间淡雅的清香,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很是欢喜,很是满意。 她有名字了,六万年来,沉寂的琉璃盏中,漫漫的长夜中,终于听到有人唤她,青璃…
第11页 她恍然间悟到,这几万年来,自己一直沉睡于琉璃佛盏中,远避红尘,都快忘记自己原来的模样,却不想,这天湖旁的青璃花,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归尘,都是自己本来的模样,而她,又何必刻意远避,而失了自己的本真。 告别九阳,青璃来到了万劫之境。 果然,万劫之境中毒虫恶鬼众多,更有甚者一见到她,便隐于路边,伺机而动,青璃虽已沐了天湖之水,但平生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她走过开满火色彼岸花的小道,脚下满是翻涌的毒虫,道旁也全是面相可怖的恶鬼,青璃用手捂住眼睛,直直向前跑去,毒虫恶鬼化成的血水腥臭无比,她屏住唿吸,尽量不去闻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轮迴六道,青璃从苏子洵口中取出地轮珠,将其尸身投入六道中的人道,并念了一段往生咒,方才离去。 当青璃按着来时的小道返回时,却发现小道的尽头处,多了两道红色的光晕,她并未多想,只是遮住眼睛,屏住唿吸,急急向前跑去,不知过了多久,仍未到达小道尽头,于是她屏住唿吸,再次向前跑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了,便睁开了眼睛,前方雾气深重,依旧望不见尽头,唯一有些变化的,便是前方的红色光晕,在蔼蔼雾气下,便得愈发清晰了。 青璃停下脚,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早已没了毒虫恶鬼,便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想看看那红色的光芒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第十一章 邪渊死地 突然,一声暴躁的狂啸声传来,整个万劫之境随之轻颤了颤,青璃抬起头来,见层层雾气尽数散去,前方显露出的,竟是一只如小山般高高耸立,瞪着血色大眼的白色巨兽,它甩了甩如古木般粗大的锯齿尾,快速向青璃奔来。 青璃惊得立于原地,忘了逃跑,正当她闭上眼睛,准备英勇赴死时,却突然发现,那巨大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传来一阵黏煳煳的腥臭。 青璃睁开眼,却见那白色巨兽正蹲在一旁,一边摇着尾巴,一边用那硕大的紫色舌头舔着她的脸… 青璃惊叫一声,退了几步,正当她转身,想跑回去的时侯,身后的道路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色的湖泊,而就在那湖泊对岸,地狱永生的彼岸花正开得灿烂。 这些年,青璃在佛盏中沉睡了三万年,待到化作人形后,便在佛盏中静修了三万年,这些年来,由于她惊觉世间苦痛,一直惟慧是业,所以六界中的知识,她也学到了不少,这其中,便有一些是关于这万劫之境的。 相传万劫之境中有轮迴六道,这六道中又分为三善道,三恶道,苏子洵所投之道,便是三善道中的人道,而在这六道中,阴气最盛的,当属三恶道地狱道中的邪渊地。 所以,当青璃看到那头白色巨兽时,她便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是误入了地狱道中的邪渊地,邪渊地生活着众多阴阳兽,它们白天温顺近人,一到夜晚,便会兽性大发。 而身后这片血水化作的湖泊,便是臭名昭着的邪渊湖,听说这湖水中满是死去的恶灵,六界的活物一沾此水,便会全身溃烂,化作血水,而这湖泊中的水,也是阴阳兽唯一的水源。 青璃蹲在邪渊湖旁,心中一阵发呕,照此种情形来看,若她再不出去,难免会被困死在这里,或是成为阴阳兽的晚餐。 想当初,自己在佛堂前向佛祖起誓,一定会完成星月神明的遗愿,如今才走到这里,便要退缩吗? 纵然身陷死地,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能放弃,想到这里,青璃站起身来,准备仔细研究一下此地。 由于邪渊地汇聚着六界至阴之气,所以此地白天短暂,黑夜却极是漫长,且邪渊地处于万劫之境的最底处,所以此地的时间也只是凡界的万分之一,如此算算,这境中的白昼,便只有四个小时。 青璃看了看此地的天色,发现再过半小时,便要天黑了。 于是她召来方才那只白色的阴阳兽,爬上它宽大的嵴背,用藤蔓套上它的脖颈,将它驶去邪渊湖旁。 青璃用藤蔓结了两条长长的绳,将自己牢牢裹入其中,由于她化出的藤蔓很柔软,所以她只需在绳间将自己向后拉扯,不多时,这只阴阳兽一低头饮水,便会立即将她弹回对面。 由于阴阳兽一向夜间来此饮水,于是青璃用两条加粗了一百倍的藤蔓,附加她的植物粘液,将自己紧紧粘在了阴阳兽的嵴背,以避免阴阳兽狂躁时,将她甩下身去。 机会,仅此一次。 黑夜很快便降临了,青璃趴在灵阴兽背上,紧张地等待着,突然,一片噼噼啵啵的声音传来,青璃有些奇怪,便将藤蔓化开一条fèng,向下看了看,只见薄薄的雾气中,身下这只白色的阴阳兽,似被黑气侵蚀了全身,竟渐渐变成了紫黑色。 青璃忙站起身来,将藤蔓用力向后扯去,只等着这只阴阳兽一口渴,一饮水,一低头,便将她甩出这片邪地。突然,黑气所涌之处,藤蔓尽数枯萎,原来,这黑气一向腐蚀活物,青翠的藤蔓于它,不过是小小养料罢了。 失去了藤蔓的保护,青璃被这只狂躁的阴阳兽,直接从背上重重甩下了地去。绝好的一次逃生机会,就此失去。 青璃躺在地上,浑身上下一阵酸痛,邪渊地中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将丑陋的一切隐于黑暗,身旁不断响起噼噼啵啵的声音,恶灵亦不敢在此地停留,这,是一片被遗忘的死地。 青璃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到邪渊湖旁的高地,用藤蔓将自己罩在其中,外围以数层粘液加固,如此一来,便如同一个青色的茧,破茧成蝶,俱在此时。 只要熬过今晚,明日,她便有机会重出此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再没了声响,青璃估摸着阴阳兽饮完水后皆已走远,于是她蹲下身去,盘腿坐下,用手在双膝上各搭了一朵莲花,开始清心静坐。 六万年来,青璃每每烦躁,便会以此静心,正所谓心静生慧,心不静则生妄念,心如止水,不论身处何境,皆能全身而入,全身而退。 正当她静坐清心时,藤蔓上却忽然掉下一滴水来,青璃摸了摸脸颊上的水,一阵黏黏的腥臭味,于是她抬起头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虫掉到了她的裙摆上,那虫通体血红,细细一看,竟有十八只脚,青璃一惊,忙将它抖落在地上,它在地上翻涌着,不停的吐出血来,不多时,便已化作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这血色的虫子,不正是来时小道上的毒虫吗?难道,她已出了邪渊地?青璃如此想想,便抬了抬手,想化开藤蔓,谁知那原本碧色的天幕上,竟变作一片绯红,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毒虫,她虽沐了天湖之水,不惧怕这些毒虫,可它们若一倾而落,皆化作血水,届时,自己不被臭味熏死,也会被血水呛死。 思前想后,青璃决定先破开一小片天幕,趁着毒虫掉落,透出外景,便倾身而出,一举冲出万劫之境。
第12页 青璃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藤蔓,身后的红茧轰然倒塌,她化出藤蔓挡住前方,避免那些毒虫血水溅落到身上,待到她拂了拂衣袖,准备离开万劫之境时,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嘆息:“没想到,这绿色的茧中,竟藏着一只漂亮的小花妖呢…” 青璃一惊,刚想转身,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便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铃音,在梦中徘徊不前,一阵天旋地转后,青璃迷迷煳煳的睁开眼,大片的火红瞬间灼了她的眼,那令人窒息的血色,正是盛开在风中的彼岸花。 她站起身来,看着眼前大片大片的红火色花朵,它们如此妖娆,如此悽美,如此绝然,糜烂在最阴暗的角落。 青璃抬起头,见一座黑色的木屋,静静伫立在火红色的花丛中,于是她推门走了进去。 ☆、第十二章 木屋幻境 青璃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股尘土的味道扑鼻而来,呛得她咳嗽不已,木屋里黑魆魆的,偶有几缕昏暗的光顺着小窗透进来,她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摸索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小屋是空的,于是她稍稍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准备退出来,突然,小屋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昏暗小屋的四面墙上,竟齐齐亮起了蜡烛,青璃惊得捂住胸口,退到墙头,小心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小屋北面的墙壁突然脱落,露出了层层叠叠的幻象,青璃走过去,想触摸一下墙壁上的淡紫色光晕,却发现这幻象可以进入,她的手刚伸进去,便感觉到了境中花瓣划过指尖的轻柔,于是青璃闭上眼睛,将身子一侧,进入了幻境中… 一夜风雨,残花满地,踏尽多少苍凉,一曲相思愁断肠,咫尺天涯难寻觅… 二十万年前,星月第一次来到凡界,那一日,正是四月二十。 星月站在一株梨树下,清晨的风带着几分湿润,夹杂着梨花的淡香扑面而来。人间四月,梨花如雪般飘飞,在铺满梨花的小道上,不时有游人经过,她闭着眼,听着落花的轻响,心中很开心。 这是她二十万岁以来第一次来凡间,前几日,一些在红尘修行的神明陆续归来,他们归来后,便总爱聚在一起讲凡界之事,例如:凡界的男子儒雅中带着英气,女子温婉中透着灵气;凡界春天百花盛放,满园竞春,蜂飞蝶舞,游人如织;凡界街道上有佳肴众多,山珍野味,百种杂陈,既美味又美观… 一来二去,星月便动了凡心,虽然冰墨地神曾劝她,入凡界即如行走红尘中,若修为不高,定力不足,便最好留守神界,否则有朝一日陷了泥潭,真是苦不堪言。可星月觉得既是修行,那便要先苦后甜,红尘修行虽不易,但若是能参悟,那其他的修行就简单了,所以她想了想,还是去了凡界。 由于凡界为六界中的不动界,所以其他五界之人去往凡界时,都会在凡界强大的阴阳平衡力作用下,化去一身修为,变作普通凡人,若不化去修为,在凡界使用法术,那便要耗去所使法术一千倍的修为,方可打破凡界之力,这种做法既伤内,又伤外。 当日,星月落在了凡间的一片梨园内,果真是繁花似锦,游人如织,她闭上眼,静静的站在梨树下,正在这时,梨树上掉下了一个东西,落在星月的跟前,星月心生奇怪,便上前看了看。 原来方才掉下的,竟是一张紫色的锦帛,星月捡起来,发现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几行字: 十年归程路漫漫,流不尽,离人泪,皓月千里,相思入梦来; 庭前落花香满道,故人笑,音容老,聚散匆匆,踏浪红尘中。 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落款:青州苏子洵。 星月细读慢品,觉得别有一番韵味,于是便将此帛轻叠似手掌大小,藏于了贴身的紫色小袋中。 离开了梨园,她来到一家名为仙香阁的酒楼,点了几样招牌菜,又来了壶酒,准备将凡间美食细品一番。 星月独自坐在仙香阁楼上一个靠窗的地方,看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突然,她听见远处鞭炮阵阵,锣鼓喧天,很是热闹,似乎正在庆贺什么喜事,于是她夹了些菜,又狠命扒了几口饭,接着提上一壶酒,去了那喧嚷之地。 刚走过去,她便听见有人敲着锣鼓喊道:“今儿个苏大才子要来这清风楼啦,大伙儿快来看啊…” 星月凑上前去,疑惑道:“请问阁下,苏大才子是何人?” 那人停下来,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方道:“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这青州,有谁不知道苏子洵苏大才子啊?他一字寸金,可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比的。”言罢,他又开始敲着锣,招徕过往的行人。 星月退出人群,细细一想,觉得苏子洵这名字甚是耳熟,突然,她恍然大悟道:“原来苏大才子就是他,他就是苏大才子。”语毕,她想了想,便顺着人群来到了清风楼的大堂。 清风楼大堂上人山人海,喧闹不堪,星月被挤得实在难受,便躲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准备暂时避一会儿。 突然,众人发出了阵阵嘈杂声,星月抬起头,看到一个手持象牙摺扇,风度翩翩的男子,那男子眉眼深邃,身形修长,一袭蓝衣俊秀儒雅,如同水墨画中的远山般绵长悠远。 星月看着他,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便用力挤到前方,想近些细看,却不知被何人推了一下,于是她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清风楼堂下来人众多,星月倒在地上,被拥挤的人群踩了好几脚,顿时,她感到全身火辣辣的疼,于是用力想起身,却爬不起来,堂上众人依旧在不停的推攘,她再次被推倒,被踩踏,星月感觉耳旁的喧闹声越飘越远,意识也渐渐模煳… 不知过了多久,星月迷迷煳煳地睁开眼,一股淡雅的清香传来,庭院中的树叶沙沙作响,朱红色的窗边,苏子洵正手捧一卷书,凝神细读,窗外的阳光洒进屋内,将他的侧脸衬得俊秀无比,目光所触,皆为一片宁静。 星月动了动,想坐起身来,不料浑身酸痛无比,便只是躺在床上,苏子洵惊觉星月已醒,于是放下书卷,走了过来。 他来到床头,掖了掖被角,坐下身来,问道:“姑娘可好些了?” 星月轻轻点了点头,苏子洵接着道:“昨日清风楼之事,是子洵的疏忽,望姑娘不要见怪。” 星月轻轻点了点头,苏子洵又道:“姑娘昨日被踩,恐伤了筋骨,需静养三月,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照顾姑娘。” 星月轻轻点了点头,苏子洵再道:“我亲手熬了些粥,不知合不合姑娘胃口,姑娘可是饿了?” 星月两眼放光,重重的点了点头,苏子洵起身去端粥,不多时,一晚热气腾腾的人参粥便出现在星月眼前,苏子洵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身,将粥一勺一勺的吹凉餵给她,并餵她喝了药,盖了被子,方才掩门离去。 星月坐在床上,封了法术和修为,借着窗外照进的月光,只凭藉着元神吸收月亮的灵气,加速伤口的癒合。神仙妖魔之于凡人,便是有如此好处,这样做既不会犯禁,又能增加修行。
第13页 突然,星月的脑中蹦出一个念头来:苏子洵方才说,她需静养三月,可她却只需半月便能痊癒,余下的两个半月,她该如何与他共度? ☆、第十三章 脉脉情丝 这一个多月来,星月过得甚是无聊,她觉得苏子洵有些“怪”:他喜欢清静,家中除了两个门童,便再没有一个僕人,事事都需他躬亲;他名满天下,却住在普通的宅院中,并亲手种了许多翠竹,栽了不少紫色的小花,室内也布置得清净雅致,乍一看,竟似个小姐的闺房。 除此之外,苏子洵细心体贴,将她照顾得很好,不知不觉中,星月便胖了一圈,她心底既开心又伤心,能在凡界受到如此礼遇,她很是开心,可若长此以往胖下去,她会更伤心。 一日,星月一觉醒来,日头已升得老高,她侧了侧身,看见苏子洵又手拿一卷书坐在窗下,窗台上,一杯清茗正缓缓冒着白烟,而就在青瓷茶杯旁,静静的摆着一盆紫色的小花。 星月坐起身来,好奇道:“那盆紫色的花叫做什么?” 苏子洵抬起头来,道:“相思花。” 星月不解道:“为何叫它相思花,难道是它看起来比较忧郁?” 苏子洵摇摇头,笑道:“相思无忧,忧的,只是相爱无果,这紫色的相思花没有果实,它们枯亡之日,原地便会重生一株,所以它们无情无思,最终,归于无尽相思。” 星月略略思索了一番,道:“我虽是不懂,可我却觉得,若世人能像此花一般,无情无思,不知会省去多少烦恼。” 苏子洵笑道:“此言差矣,人有心,而花无心,若有一天,一颗心不再有情,那便是它枯萎的时候。” 星月低头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便坐起身来,准备下床细细观赏一下相思花,刚走到一半,她便想起自己如今还是个病人,于是她停了停,又大摇大摆的走回去,躺回了床上。 星月侧过身去,见苏子洵正惊讶的看着她,于是她默默地转了个身,顿时,房中传出了响亮的唿噜声… 苏子洵走上前来,看着她,道:“青州的海棠花开得灿烂,要出去走走么?”星月并不理会,唿声仍旧嘹亮… 苏子洵嘆了口气,道:“既是如此,你便留在屋内罢,看来梨棠苑的美味,只能由我一人享用了。”话音刚落,星月便翻身坐了起来,口中还打着哈欠道:“天亮了么?看来该起床了,如此大好时光,怎能浪费在睡觉上?”说着便要去穿鞋。 苏子洵站在一旁看着她,心中觉得甚是好笑,待她穿上鞋后,便一把抱过她,将她放在了轮椅上,口中叮嘱道:“大病初癒,不宜过多行走,今日你且坐着,我推你出去散散心。”说着,便推着轮椅往外走。 青州郊外的海棠园,盛放的粉白色海棠中,亦夹杂着不少粉色的海棠花苞,竞相开放的层叠花瓣,将褐色的枝头压得摇摇欲坠,地上铺满了红色的落花,苏子卿推着星月,踏着落花,走在漫天花雨中,这神界从未有过的美景,一时让星月为之倾倒。 凡界的梨花清新脱俗,如初雪飘飞,纤尘不染,凡界的海棠花天姿国色,似天边晚霞,明艷娇媚,而凡界最特别的,便是那紫色的相思花了,虽平淡普通,却别有一番人世滋味。 走着走着,星月想起梨树下的那首诗来,她笑了笑,便去摸腰间那个紫色的小袋,突然,她发现那小袋不见了,便停了下来。 苏子洵低下头来看着她,疑惑道:“怎么?” 星月急道:“我腰间的紫色小袋不见了,今天出门前还在的。” 苏子洵想了想,道:“别急,你且在此处待着,我去小道上寻寻看,说不定落在附近的小道上了。” 星月点点头,看着苏子洵蓝色的身影渐渐走远,过了大约有两柱香的时间,苏子洵仍未回来,突然,星月心中涌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她站起身来,跟着苏子洵的脚印向前走去。 前方出现了一片迷雾,星月顺着脚印走进去,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她走近一看,发现晕倒在地上的,正是苏子洵。 星月忙跑过去将他扶起来,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并无大碍,便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她仔细一看,却发现苏子洵眉心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金色,于是她化开法术,用手抚上他的眉心,终于发现,苏子洵脑中少了样东西,准确来说,是一根细若游丝的线,那根线便是在眉心那点金光处被抽走的。 星月正待细细看去,却发现自己一阵头晕,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在凡间开了法术,修为耗得太多,却不想自己会全身乏力,意识模煳,星月顿感不妙,便化出半分修为,带着苏子洵冲出了迷雾。 回到住处,苏子洵尚未醒来,于是星月化开地轮眼,探了探他的眉心,不探不知,一探才发现,原来那人从苏子洵眉心处抽走的东西,竟是他的情丝。 万物有情,六界众生亦有情丝,只是情丝的效用不同罢了,比如神仙二界,他们的情丝便用于参行悟道,红尘修习,正所谓察世人之不察,悟世人之不悟,正是神仙的情丝之效,而凡界的情丝,多是用于情爱之事,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说到底,那牵着两人的线,不过是心中的脉脉情丝罢了。 只是,此人既能抽走苏子洵的情丝,想必不是个凡夫,六界情丝各有所通,互不相用,此人抽走苏子洵的情丝,究竟是为了什么? 星月想了想,决定前去看看,但由于苏子洵失了情丝,易被世间的无情浊气侵蚀,所以她将苏子洵眉心处用法术封住,随即动身去了今日的那片雾林。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红色的余晖静静的洒在粉白色的海棠花上,愈显其娇艷柔美之姿,星月来到那片雾林,此时林中的雾气越发的深重,乍一看,竟如九阳山上的九层玄台般美丽。 星月往林中走了走,在雾林的中央,竟发现了一颗玄龙树,那玄龙树枝如盘龙,叶似烈焰,高高的耸入云端,星月上前抚着它深褐色的树干,细细端详,竟发现这颗玄龙树,已有五万年以上的树龄,它便是太古三神相继沉睡、太古八神归位后,万劫之境沉入九阳山底后化生的第一棵古树。 星月记得,这颗玄龙树是万劫之境的守护神树,它可以吸收境中邪浊之气,避免万劫之境浊气太盛,危及六界众生。 这棵树不是镇在万劫之境中么?如今为何会出现在凡界?此等情况,星月还是第一次见到。 星月正在细看,身后,有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烁,星月转过身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见一群灰色的红眼狐,正在迅速朝她聚拢… ☆、第十四章 失而復得 星月一惊,忙倚着玄龙树的树干,准备化开地轮罩,正当她化开修为时,一阵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捲入了玄龙树中,星月被这力量一卷,顿时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当她睁开眼时,大片红色的彼岸花正在寂寂绽放,这里,正是九阳山底下的万劫之境,星月站起身来,穿过密密的彼岸花丛,准备去往万劫之境的中央。
第14页 星月到了万劫之境的中央,却发现那棵玄龙树仍在原地,她抚着深褐色树干,心中颇觉不解,如此说来,这颗万年玄龙树并不在凡界,仍在万劫之境中,那凡界雾林中的那棵,又该作何解释? 正当她细细看着眼前的玄龙树时,却突然传来几声轻语:“星月?你怎么会来这万劫之境?” 星月转过头去,见树中隐着一个绿衣男子,那男子自玄龙树中走出,星月一看,此人身着绿衣,眉目清疏,看起来十分舒服,她后退两步,想了想,疑惑道:“你是何方神明?我应该不认识你。” 男子愣了愣,笑道:“你当然不认得我,可我却还认得你。想当年,你住在北湖,最爱拿着杏花糕,去青莲湖畔垂钓。” 星月闻言颇觉惊讶,这些年来,比她:“你、你怎会知道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男子走上前来,愣愣地看着星月,良久,他才转过身去,用手拂了拂玄龙树深褐色的树干,轻声道:“是啊,神界已经过了快五万年,而神界一日凡间便是一年,如此算来,你在凡间待了这么久,当然也快忘记了我,可你当年祈愿时刻在树上的字,却还如此清晰。” “五万年?你是说我在凡界待了相当于神界的五万年?可我明明是第一次来凡间啊?怎么可能在这里待了几百万年?”星月挠挠头,神色颇有些迷茫,说着说着,她便凑上前去看那树干,只见玄龙树深褐色的树干上,刻着八个模煳的小字:玄龙哥哥,你回来么? 星月想了想,一道金光勐地闪过脑海,旧忆如潮水般涌出,她捂住头,欣喜地看着绿衣男子:“玄龙?!你是玄龙哥哥?我好像突然有了点印象!想起些什么来了!小时候,我是不是总是爱去万劫之境同你一起玩耍?好像那时的万劫之境还漂浮在神界之上吧?” 玄龙愣了愣,看着星月,半晌才道:“不错,当年万劫之境与神界本是一体,只是后来神界浊气渐重,这才慢慢沉入了九阳山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还记得那时,你常爱来境中玩耍,万劫之境也不似眼前这番可怖。” 星月想了想,心中感慨万千,不禁嘆道:“是啊,只是不知为何,凡间浊气越来越重,阴阳平衡之力却是渐弱,今日我还在凡界的一片雾林中见到了玄龙树,初见时,我竟以为是你。” 玄龙闻言脸色微变,道:“什么?凡界竟有玄龙树?” 星月看他神色颇为古怪,心中疑惑道:“确是在凡界的一片密林中,我亦是今日才发现,怎么?有什么不对的么?” 玄龙沉思了片刻,语气颇沉道:“玄龙树乃是连接凡界和万劫之境的神树,年轮越大力量就越大,若有人心怀不轨,将邪渊地中的恶鬼凶兽藉此树引到凡间去,那凡界,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星月闻言一惊,道:“如此说来,这该如何是好?” 玄龙沉思了半晌,方道:“你且先去神界,同神界其余的七神共同商议此事,再做定夺。”星月点点头,准备回去,却又听玄龙道,“此事关系重大,勿要外传才好。” 星月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走进了玄龙树深褐色的树干中,转瞬之间,她又站在了雾林中,此时,凡界晨光微露,乌云漫天,看样子要下雨,星月走出玄龙树,心中颇有些担忧,一来,苏子洵的情丝尚未寻回,二来,凡界忽现玄龙树,恐要遭受劫难。 如此,是要丢下苏子洵,先回神界去么?可若不早日寻回情丝,待苏子洵被世间的无情浊气侵蚀后,他的下半生,便会变得无情无思,如此一来,他只有遁入空门,了此余生。 星月心中颇为苦恼,回到庭院中后,她便去看苏子洵,此时,苏子洵仍在熟睡,星月悄悄走过去,却闻见一股淡香,她低头一看,却见苏子洵的床头,摆放着一盆小小的相思花,那紫色的花朵在温暖的房间中,正簇簇相拥。 星月看着那紫色的小花,又想起昨日苏子洵说过的话:人有心,而花无心,若有一天,一颗心不再有情,那便是它枯萎的时候。 “若有一天,一颗心不再有情,那便是它枯萎的时候。”星月口中喃喃地念着,心中暗想道:若有一天,一颗有情的心变作无情,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正想着,却见床上的苏子洵微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他侧了侧身子,一句话轻轻传入星月耳中:“星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淡淡的清香散在室中,星月有些迟疑的看着他,貌似,她并未对他提起过自己的名字,苏子洵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看着,星月心中突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她走上前去,想抚去苏子洵眉眼上的不安,不料一不留神,竟踩住了自己的紫色长裙,顿时身子一歪,直直的倒在了床上。 星月趴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喘,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想慢慢的爬起身来,正当她起身想离开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星月转过身去,见苏子洵正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 窗外的光亮洒进屋内,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花香,淡紫色的床榻旁,两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此时,星月的心中已是冷汗直冒,她想了想,便对苏子洵微微一笑,随即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打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退出房门。 星月走到门口,正要推门出去,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嘆:“娘子,我又梦见你了?”说完,苏子洵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星月闻言,松了口气,忙推门走了出去,庭院中,翠竹随风摇,花糙正繁茂,可星月心中却是颇不宁静,她来到翠竹下,坐在那白色的石凳上,突然想起了她初见苏子洵时,那一眼望去的平静。 这二十万年来,她总以为自己的心已宁静似水,不起波澜,今日心中涌起的奇怪感觉,是她来到凡界的第一次,也是她二十万年来的第一次,这种不宁静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星月正想着,突然,一阵金光闪过,在她头顶盘旋了几周后,便渐渐落在了她的手中,星月有些奇怪,她的手中,躺着一根细如雨丝的金线,星月仔细看了看,心中顿时泛起几分欢喜,这缕金丝,不正是苏子洵被抽走情丝么? 星月化开法术,缓缓覆上手中的情丝,接着闭上眼睛,只听耳边传来玄龙的声音:“星月,这东西与你有关罢?我在彼岸花妖的屋中寻到的。” 星月看着手中金色的情丝,不解道:“玄龙哥哥,这情丝为何会在彼岸花妖的屋中?” 玄龙闻言,道:“彼岸花妖永世孤独,无法和恋人相爱,所以她们喜欢收集世人的情丝,以此慰藉自己,这根情丝,想是那苏子洵去雾林时,恰好遇见了她们,所以才被抽走了情丝。” 星月点点头,道:“原是如此。不过,你怎会晓得这情丝与我有关?” 玄龙闻言,笑道:“这情丝上,不是携着‘星月’二字么?” ☆、第十五章 对面不识
第15页 星月闻言,惊得怔在原地,秀美的脸上渐渐变作微红,她用一分修为化开地轮眼,将情丝看了一番,果然见那金色的细线上,携着两个微小的字:星月。 人世间的情爱虽是多变,但一旦情丝上显了字,那便是一心一意的情,一生一世的爱,而苏子洵的情丝,显的正是星月。 此时,星月手中的情丝动了一下,缓缓悬在了空中,紧接着一道金光闪过,情丝回到了苏子洵体内,一阵风拂过,各色花糙的清香飘满了庭院,星月抬头,恍惚间,她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带着温暖的笑走了过来,她伸出手去,想触一触他,却不想指甲所触,皆是冰凉,此人尚未走近,便已消失在了风中。 星月一惊,忙收回手去,且不说神界众神的责难,单说这神凡之恋,本身就是违天逆地,不顺天意的,若非要在一起,便只有共度天劫。她是北方地神,修高位深,歷了天劫也能保住性命,但苏子洵乃一介凡夫,歷了天劫只会命丧黄泉,况且她若走了,北方众生失了保护,遇了危险,她如何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众神? 如此一想,星月便决定离开凡界,离开苏子洵,回到神界去,临走前,她想起这些天苏子洵细心的照拂,便决定去与他作个别。 正想着,却见开满紫色相思花的小道上,苏子洵一袭蓝衣,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他来到星月身旁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嘴角扬起浅笑:“今日兴致怎么这么好?清晨便来赏花?” 星月笑笑,道:“我见这相思花正开得美,便来看看。” 苏子洵想了想,道:“唔,这花确是不错,不过,总不如人好看。” 星月面色微红,忙岔开话语:“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 苏子洵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然后看着她,沉吟道:“呃…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你…想去哪里走走?” 星月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一句“我想回家中看看”在心中憋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口来,苏子洵看着她,突然道:“对了,昨日你掉的紫色小包,我已帮你寻到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正想递给星月,却见一张紫色的锦帛掉了出来,于是他便随手捡起来,无意中瞥了一眼。 星月本想要回苏子洵手中的锦帛,却见他抬起头,面色惊讶的看着自己,这惊讶中,竟夹杂着几分难以抑制的狂喜。 苏子洵上前握住星月的手,笑道:“娘子,你果真回来了。” 星月忙抽出手来,道:“我不是你娘子,你错认了罢?” 苏子洵笑了笑,道:“你若不是我娘子,为何会有这锦帛?” 星月无奈道:“那日我在梨园中散步,它飘在了我跟前,我便随手捡起它来,放在了这紫色小袋中。” 苏子洵笑道:“那便是没错了,这锦帛自有灵气,会帮我找到你。” 星月惊得后退两步,道:“你,究竟是谁?”说着,便化开了地轮眼,紫色的地轮眼中,苏子洵并无异样,依旧是个凡人,她心生不解,看着他手中的锦帛,问道:“这锦帛,为何会自带灵气?” 苏子洵愣了愣,道:“我亦是听重渊义哥说的,十年前,娘子逝世后,我便来了此地,义哥说我会在此遇上她。” 星月闻言惊道:“重渊?你是魔尊重渊的义弟?” 苏子洵一愣,道:“魔尊?我只知当年我受人陷害,误入了一座名为夜空的山,险些丧命,是义哥救了我,并将我送回了青州,后来娘子失踪后,他便告诉我,娘子十年后会重回这里,此帛便是我与她相认的信物。” 星月看着他,不解道:“你既是魔尊的义弟,为何竟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苏子洵闻言,颇有些惊讶道:“娘子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父母本就是凡人,义哥说,家父家母曾有恩于他,故认我作了义弟,对我多加照拂。”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如此说来,娘子,这十年来,你到底去了哪里?” 星月听着娘子二字,浑身顿时泛起一阵冷意,她打了个哆嗦,道:“我不是你娘子,这些年来,我一直住在神界北湖,从未入过凡界,至于你那失踪的娘子,我估摸着她已入了轮迴道,按现今的年岁算来,至多不超过十岁。” 苏子洵闻言一怔,看着星月的手,疑惑道:“是么?可娘子的无名指上,不是纹着一朵相思花么?” 星月心中一惊,想起自己的无名指间,确是有一朵暗紫色的相思花,星月自己也记不大清,这相思花是何时纹上去的,可自己来凡界前,不是将其隐去了么?苏子洵是如何知晓的?难道真如他所言,自己是他的娘子? 想到这里,星月摇摇头,向后退了退,苏子洵见状,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道:“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说着,他的手愈发握紧,“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生离死别,虽是天意,但心中有彼此,何处不是永远呢?” 星月闻言心中一颤,慌忙推开他,跑出院门,来到了初来时的梨园,她化开法术,全不顾身后急急追来的苏子洵,紫光的身影一闪,回到了神界。 到了北湖后,天已经全黑了,星月心中极是烦乱,于是便去南湖找冰墨,到了南湖,她立在湖畔,用神明特有的心灵感应唿唤她,然后便坐在南湖旁的高地上,等待冰墨出来。 神界的月光格外皎洁,星星缀满苍穹。星月抬头看着天上流动的浮云,心里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宁静感,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仿佛就在不久前,她和某个人,也是这样坐在一起看星星。 拂过面颊的风有些清冷,星月闭上眼睛,面前仿佛有雪花拂来,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想着想着,一滴银色的泪,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流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阵清风携着淡香袭来,星月睁开眼,面前站着的,正是一身赤红色华裙的冰墨。 冰墨坐下身来,拂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道:“怎么了?” 星月扑过身去,低声啜泣道:“冰墨,我在凡界,遇见一个凡人,我总觉得他很熟悉,却又想不起他是谁,我好难受…” 冰墨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问道:“那凡人,叫什么?” 星月抽泣道:“…苏子洵。” 冰墨摇摇头,苦笑道:“看来,天意着实不可违,避之越远,趋之愈甚,星月,有一些旧事,我终须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日后不能再去找他。他是你的劫难。” 星月迟疑半晌,终于点点头,看向冰墨。 ☆、第十六章 人事为引 百万年前,人间初从混沌中分离,彼时星月确是下凡去了,其实不止是这些年,自太古三神归去混沌、万劫之境又下沉后,神界太古的这五万年来,她都一直都在凡界常住,凡界的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她早已看惯,可她却没想到,自己会在最后那百年里,爱上苏子洵,并嫁给他。而她嫁给苏子洵的事,神界并无一人知晓,除了她的好友,南方冰墨地神。
第16页 神凡之恋本违逆天意,若想要长相厮守,便只有双方都歷了天劫,方可得一世平安。 星月在凡界的最后百年间,与苏子洵甚是恩爱,苏子洵乃青州有名的才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长得亦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青州的女子都极是仰慕他,可他却一概都看不上,偏偏爱上了星月。如此这般,不由得不说是造化天意。 一日,尹屾天神下凡,在梨园内,他看见星月手挽一个男子,正在园中散步,于是他化开天轮眼,仔细一看,竟发现旁边的男子是个凡人,更让他震惊的是,星月的腹中,还怀有一个孩子。 尹屾沉思一番,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于是他回到神界,便立即将此事告诉了神界余下的六位守护神明。 九阳、皓穹、月芙、风霄、天禾五位神明闻得此事,皆是惊奇,唯有冰墨一位,神色较为平静。 傍晚时分,冰墨决定去往凡界,告知星月此事,并带她暂回神界。冰墨此行极是隐秘,但她不知,自己身后还跟着一个尹屾。 尹屾与冰墨同镇神界之南,且又是太古旧识,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不错,暗地里却是老死不相往来,冰墨对尹屾尤为不满,俗话说,凡有果,必有因,此番变化,也是源于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话说神界东南,有一座归无山,山中有一位美丽的牡丹仙子,一日,那牡丹仙子来南山赴宴,对尹屾一见倾心,可是尹屾早与月芙成亲,而且就在一月前,月芙才刚刚生下寒隐不久,而这场宴会,正是寒隐的满月宴。 那牡丹仙子也很知趣,得知此事后,便再不提起尹屾。 近日来,由于神界浊气渐重,万劫之境沉入了九阳山底,炽烬岛也成为了新的刑罚之地,诸神众仙心中皆不安定,所以冰墨便去南山找尹屾,想找他商讨一下对策。 冰墨到了南山,却发现尹屾并不在元清宫中,守门的仙童告诉冰墨,尹屾今日一早便出了远门,大约要傍晚才能回来,冰墨闻得此言,便打算先回南湖,明日再来找尹屾。 冰墨骑着重名烈鸟,腾行于南山之上,到了半山腰上,她远远便看见尹屾携着一仙缓缓而来,于是她隐去身形,细细一看,来者正是尹屾,此时,他的手中正抱着一位红衣美人,那美人早已陷入昏迷,正是归无山的牡丹仙子。 冰墨心生好奇,便一路紧跟尹屾而来,尹屾到了元清宫,便将牡丹仙子抱去了寝殿,冰墨大概也猜出了他的心思,便设法去救牡丹仙子,谁知尹屾竟用天轮罩在殿外设了结界,于是那一夜,冰墨在殿外立了一晚,终是无计可施,只得任着尹屾胡作非为。 翌日,尹屾将其送回了归无山,寒来暑往,半年后,牡丹仙子无故怀孕,被神界八神合力削去修为,贬入凡尘,永世不得飞升。 牡丹仙子被贬的那一日,正是神界六月,天空竟下起了红色的飞雪,冰墨将她送至九阳山的沙罗双树旁,那里正是凡界的入口。 “地神,可以告诉我一件事么?”牡丹仙子急切道。 “你问罢,我若知道,必定告诉你。”冰墨望向远山。 “我被贬入凡界……他可有替我说过一句话么?”牡丹仙子眼中,早已泛起了点点泪光。 “…对不起。”冰墨默了半晌,最后竟开不了口。 “他终究是不会!”牡丹仙子蹲在地上,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他说过…只要我不嫌弃,那里便是我永远的归处,可最后,他竟忘了,他竟忘了…” 冰墨上前扶起她,淡声道:“尹屾既负了月芙,可知他未必不会负你。”说着,她又嘆息一声,摇头道,“罢了,神明已经够苦,便不该背负更多的东西。” “路途寒遥,各自珍重罢。”言毕,冰墨转身离去,牡丹仙子跪在地上,还在不住地哭泣:“不是的,不是的,我问的不是他,我问的是他,是他啊……” 第二日,牡丹仙子便失踪了,冰墨地神派神明去寻,却闻得万劫之境的守神说,仙子昨日跳入了邪渊地中,再不知所踪……冰墨的得知此消息后,卧于南湖冰雨花丛中,一夜未眠。 自此后,冰墨与尹屾,便由从前的好友,变作如今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上几分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日,尹屾跟着冰墨来到了凡界,冰墨见到星月,便劝她暂回凡界,避避风头,可星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冰墨知她放不下苏子洵,只好回了神界。 冰墨刚走,重渊魔尊便来了凡界。他此行原是来探望苏子洵的,星月既知他不是普通人,但因他待子洵一向甚好,这份情比之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所以星月也就全当自己不知道。 这一夜,星辉月明,好似往常般平静,可他们谁也不知,一场浩劫即将降临。 千百年来,世人总是说,缘起,是天意,缘灭,亦是天意,却不知,人事,往往才是这结局的引子。 那一夜,尹屾见魔尊与苏子洵以义兄义弟相称,极是亲近,回到神界后,他便立即将此事告诉了众神,一时间,此事在神界传得沸沸扬扬,众神只知神界的星月地神嫁给了魔尊的弟弟,殊不知,这魔尊的弟弟只是个义弟,且是个普通的凡人。 神界的天地守神竟嫁给了魔族?这可怎么了得?一时间,群神激怒,要擒了那苏子洵泄愤,冰墨地神虽极力反对,却也难犯众怒,最终只有允了。 下凡那一天,冰墨匆匆去找星月,要她回到神界,与众神认个错,也就罢了。星月得知此事后,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却依旧笑道:“我既做了他娘子,定是与他同生共死,永不分离的,况且我是若走了,留他一人面对众神责难,我亦放心不下。” 冰墨握紧星月的手,急得泪水涟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只要你向众神认个错,答应与苏子洵不再往来,便能免了这场劫难。” 星月摇摇头,抽出手,惊退几步,冷声道:“认错?我为何要向他们认错?我爱上子洵,这便是错么?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子洵一介凡胎,若落入众神之手,还有他的活路么?我不走,我绝不能留他一个人。” 冰墨还想继续劝她,却见天边飘过片片暗云,顿时山河变色,怒风阵阵,星月见此情景,忙将施展法术,让苏子洵陷入了沉睡中,然后自己则孤身去了云上。 此时星月已身怀有孕八月左右,当是时,她见往尹屾往身后飞去,想必是要去加害子洵,于是颇为慌乱的急急回身阻拦,却不想被尹屾一掌打在了肚子上,剎那间,她觉得眼前一黑,肚子也疼得厉害,便直直从云上坠了下来。 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煳时,一抹赤色身影闪过,稳稳的接住了她。 ☆、第十七章 泪别灵雪 冰墨站在地上,怀抱着星月,眼中的寒意如极夜的冰原般浓重,仿佛化不开的万年寒冰,她看着尹屾,怒道:“好个尹屾,出手伤一个身怀六甲之人,从前竟不知你有这番本事,真是不辱没你南方天神的尊号!”剎那间,冰墨的全身似被烈火笼罩,她化出地轮罩,抬头望向众神,目光冷冷道:“谁若敢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将苏子洵带走!”
第17页 话音刚落,有几声化自心灵感应的暗语,遥遥自云上传来。 “姐姐,先带星月回神界罢,她腹中的胎儿好像有些不妙。”九阳的声音从云上传来。 “冰墨,切不可意气用事,回到神界,我们自会保苏子洵平安。”皓穹见冰墨这样,神色也是担忧。 冰墨闻言,细细一想,便强压住怒火,隐了周身赤红,化开地轮罩,准备上了云层,与诸神同回神界。 冰墨正要走时,身后却传来一阵阴冷笑声:“这苏子洵,今日我是要定了。”说着,一道红光直直向冰墨袭来,冰墨此时毫无防备,眼看着便要被击中,突然,一道玄光闪过,化了那道红光,冰墨转过身去,见皓穹一身玄袍,立于身后,他的神情不似往日般温和,漆黑如夜的眼眸中,竟隐着几分淡淡的杀气,但只是几秒,又瞬间隐没不见,皓穹看着尹屾,淡淡地道:“尹屾,到此为止罢,你伤了星月,还不够么?” 尹屾愣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皓穹,随即拂了拂衣袖,转身走了。 回到神界后,由于星月受了尹屾一掌,胎象极是不稳,于是守神只好将胎儿化出其体外,养在了九阳山灵仙洞中,灵仙洞汇聚天地日月的灵气,更有神界天地屏障保护,是神界最有灵性的地方,冰墨每日都会去看看,待到三百年后,此胎便可降生。 至于苏子洵,冰墨将他送回了凡界,原本该抹了他的记忆,谁知冰墨无论如何抹,竟也抹不去星月这一段,于是她只好将苏子洵的记忆作了修改,让他误以为星月已死,可谁知,苏子洵却误入了夜空山,遇到了重渊,想起了曾经的记忆,于是他回了青州后,不娶不续,在凡间等了星月十年,最后,竟是让他等到了。 而星月则被抽去情丝,截了这一段记忆,如今,被截走的这一段前尘往事,被暂存于灵仙洞中的一颗古树中。 星月听冰墨讲完后,坐在冰雨花丛中,惊得不能言语,她慌忙爬起身来,转身便往九阳山跑去,银色的月光洒在她墨色的发上,如同一层薄薄的霜雾,她的紫色衣裙随风飘动,好似片片飞舞的相思花,她脑海中不停的回想起苏子洵在她临走时说的一句话: 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生离死别,虽是天意,但心中有彼此,何处不是永远呢? 这便是他苦等十年,想对她说的话么? 这十年,他没有忘记自己,可自己却把他忘了。 这十年,他每一日都活在无尽的相思与苦痛中,而自己却无牵无挂的活了十年。 为了自己,他去夜空山找魔尊,险些丧命,只为寻得一丝一毫有关自己的消息。 他们明明很相爱,却总是阴差阳错的分隔,难道,这也是天意么? 冰墨见星月急急奔去九阳山,心中大约也猜出了她的心思,便忙起身去追,终于,九阳山八层玄台上,星月停了下来,她站在沙罗双树旁,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冰墨飘下重名烈鸟,看着星月,轻嘆一声,道:“进去看看罢。” 星月点点头,急切地走过去,前方的洞口下,镌着三个翩若游龙的金色大字,灵仙洞。 冰墨来到洞前,化开厚厚的天地屏障,领着星月进了洞中,洞口处长着一颗古松,古朴遒劲,苍挺有力,遍体金色气泽,冰墨走过去,在树前轻念几句,便将手伸进了树干中,不多时,她伸出手来,只见手中躺着一根紫色的盒子,那尘封的盒中,存放着星月被截去的那段记忆。 冰墨正要打开盒子,星月拦住她,淡淡地道:“昨日烟云,皆已散尽,我要的东西,不是一直在我心中么?” 冰墨闻言,点点头,道:“说得是,有些事,放在心底就好。” 言毕,两人继续向前走,洞中的灵气极盛,道旁遍生仙糙,走着走着,狭窄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几束淡淡的光从洞中透出来,隐隐闻得水流声传来,星月便屏住唿吸,脚步也愈发急促起来。 转过一个缓弯,星月停住脚,紫色的藤蔓攀着石壁蜿蜒生长,将前方遮的严严实实,而就在那未被遮掩的方寸之地,细细看去,竟是一片晶莹的水幕,在那仙气腾腾的水幕中,隐隐透出了耀眼的光芒,真是一个汇聚天地灵气的好地方。 冰墨上前,双手微抬,手指成诀,口中轻念暗语,那藤蔓便自动散开,露出了隐于后方的水幕,星月疾步走上前去,想沖入那水幕之中,冰墨拦住她,道:“姑且等上一等,这水幕到了时辰,便会自行散开,若凭法术强行沖入,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的。” 星月点点头,退到了一旁,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晶莹的水幕渐渐散去,前方,出现了一朵微微透明的雪仙花苞,而那花苞中育着的,正是一个雪白可爱的胎儿。 星月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触一触那胎儿,那胎儿已有十年零四月,要两百年后才能降生,此时她虽小,却在雪仙花苞中轻轻动着,仿佛想要冲破那层柔软的雪仙花瓣,星月极想抱抱她,却又在这想法出来的那一刻,生生将其压了回去。 冰墨走过来,看着花中的胎儿,笑道:“这孩子真是可爱,只是还没有取名,你是她的母亲,便为她取一个罢。” 星月闻言,看着粉嫩的胎儿,心中一片柔软,她沉思半晌,方道:“她降生于灵仙洞,又自雪仙花而诞,就叫她灵雪,如何?” 冰墨笑道:“灵,聪敏可爱,雪,纯净无瑕,此名甚好。” 星月亦是微微一笑,她看着冰墨,道:“这些年,多亏了你照看她,日后,她若是长大,你便告诉她,她无父无母,乃是天地灵媒自雪仙花中孕化的神女…” 冰墨闻言打断她,道:“你…何苦如此骗她?留下来,不好么?” 星月抬头看着神界繁星闪烁的天幕,眼中掠过一丝不舍,但只是一瞬,又很快隐没在了沉沉夜色中:“她会活得自由,至少,会比我能给她的自由多。” 玄台上,黑夜仿佛浓得化不开,冰墨站在风中,目送那抹匆匆离去的紫色身影,心中泛起别离的愁绪。 ☆、第十八章 幕后黑手 星月别了冰墨,来到凡界,庭院深锁,萧风寂寂,门前的相思花开得正浓,她推了推门,却发现门并未上锁,于是她来到了苏子洵的门前,好几次,她想推门进去,却又将手缩了回来,过了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淡淡芳香如故,却并未见到他,室内烛火尚未熄灭,红色的蜡泪不断的滴下,淡黄色的光晕却始终温暖如初,星月立于窗前,等了许久,也不见苏子洵归来。 星月心中愈发不安,她转过身,想出去寻苏子洵,谁知刚转身,便看见一张紫色的锦帛,静静的躺在地上,星月心中一惊,忙将锦帛拾了起来,她看着帛上的字,嘴角不由得多了一丝笑意,是啊,多亏了这帛书,自己才能与子洵相认,如此一想,星月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星月将锦帛藏于袖中,便走出房门,来到庭院的竹林旁,庭中瀰漫着一股浓重的腥味,模模煳煳间,她的裙摆扫过一片低矮的竹林,冰冰凉凉的感觉立即传了上来,她的长裙上,似乎晕开了一片水渍。
第18页 星月心生奇怪,便托起紫色裙角一看,朦朦胧胧的月光下,裙上竟满是鲜血,连她的白嫩的手上,亦沾着不少的鲜血,星月心间一颤,忙化开了地轮眼,冷寂的庭院一时间灯光通明,只听几声大笑后,一个身影从竹间走了出来。 “尹屾?你在这里做什么?”星月看清来人,语气沉沉道。 “自然是来拜访一位旧识。”尹屾笑道。 “你与子洵,从前竟认识么?”星月颇觉疑惑。 “我与他的父母既是旧识,与他,自然也是。” “子洵的父母?你与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其实也算一桩旧事,不过是我设计打败了魔尊,将重伤的他打入了凡界,而苏子洵一家却救了他,我一怒之下,便杀了他的父母。”说着,尹屾抬起头来,双目赤红的看着星月,冷笑道,“自此后,我便时常头疼,被杀伐恶气缠身,夜夜受其侵蚀,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死去又活来,而苏子洵,却好好的活在凡界,不仅拥有了他父母的向善心,认了魔尊做义哥,还娶了你做妻子,他,不过是个低贱的凡人,怎么配拥有这一切?” 星月闻言,惊退几步,心中暗隐了几分杀气,沉声怒问:“你这恶魔!到底把子洵怎么样了?” 尹屾看着星月,大笑道:“我自然不能把他怎么样,除非,是他自己送上门来。”说着,他瞬间移动到星月身旁,攀上她的肩头,在她的耳畔冷笑道,“星月,你不知道罢?苏子洵的向善心,集了凡界的善念,是不可多得的补品,你要不要,也尝上一口?” 星月推开他,慌道:“不可能的,你是神,怎能吃凡人的心?况且向善心自有灵性,若子洵不愿给你,你便无论如何也拿不走!” 尹屾望着天幕,笑声愈发狂妄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拿不拿得走是我的本事,这你倒用不着为我操心,不过,你好像说错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神明!自我化生天地的那一刻起,我便已永堕地狱,再回不得头!其实,你们会有今日的下场,全拜凤凰古神所赐!是她让我化生神界!是她没有立即毁了我!她明知道我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却还是留下了我,用她那颗可悲的慈悲心!你们都应该去恨她,诅咒她才是……不过你放心,我会去地狱,你们也会陪着我一起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待我成为新的六界至尊!阻碍我的都要去死!都要去死!”尹屾说着一顿,又抬头看向星月,他的嘴角缓缓绽出一抹冷笑来,“说到这里,星月,难道你还不明白么?苏子洵那向善心虽有灵性,也是难得,可美人却实在更难得,苏子洵,终是栽在了你手上啊!” 星月脸色一白,失魂落魄道:“子洵怎会栽在我手上?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尹屾冷眼看着她,笑道:“也没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你在我手上,若想你平安归来,便要把他的心给我,仅此而已,对了,顺便告诉你,苏子洵,他答应了。” 星月闻言,脸色惨白道:“不会的,他怎会如此轻易便信了你?” 尹屾想了想,从衣袖中掏出一条紫色的锦帛来,放在星月手上,然后轻笑道:“那张掉在地上的紫色锦帛,你不是也拾到了么?我这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可惜,苏子洵不知道啊。” 星月的心剧烈的痛起来,她捂住胸口,踉踉跄跄的跌下身去,过了半晌,她才站起身,星月一头美丽的墨色青丝瞬间变作了雪白,她周身玄光大盛,震得天地间落叶四处飘飞,她站在风中,像一只断翅的蝶般悽美。 尹屾看着她,脸上透出惊讶的神色来,他沉声道:“你竟为了他,想要与我死战?如此也好,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是否肯为了他,散尽修行,湮灭元神,永不存于这天地间!”说着,尹屾飞身上了山河兽,他看着地上那抹紫色的身影,冷笑道,“你若想见他最后一面,就随我来!” 尹屾骑着山河兽离去,星月亦坐着鸑鷟紧随其后,到了一座古老的佛寺,星月破门入了佛堂,见苏子洵倒在地上,周身血肉模煳,一半身子心已被黑气侵蚀大半,禁不住泪水涟涟,她看着尹屾,怒道:“你怎可如此心狠?竟用黑气侵蚀他?” 尹屾看着躺在地上的苏子洵,冷笑道:“这样一来,他便会沦为邪魔,永堕地狱道,和我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过后,他咬牙狠声道,“父债子偿,因果轮迴,这,是他应得的惩罚!” “子洵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父母亦未做错什么,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贪慾和恨意造成的!” “我的贪慾和恨意?当年,我本是接替太古三神的新神,修为通天彻地,神界无人能匹!哪一点又比九阳差?可凤凰古神却信他而不信我!更可笑的是,我虽为接替江海古神的新神,凤凰古神也知道我是邪神,可她却还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一切的保全了我!她明知我是邪魔!却还让我这样悲哀的活在神界……如今我变成这般模样,不全是拜她所赐么?再后来,月芙便嫁给了我,我多幸福,多想拥抱她一下,可我的身体却被体内的怪物包裹着!见不得天日!又如何能见得到她?!如今,我为了所爱之人,要变得更强大,所以一切挡在我路上的东西,阻碍我前行的东西!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干掉!包括我体内这个怪物!他越来越不听话了!”尹屾说着,捂着头痛苦地挣扎起来,“我不该说这么多的!你也不会懂的!你没有亲歷过,又怎会知道事实的残忍?” “呵呵,尹屾,你错了,我星月虽未亲歷,却也明白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而你既已歷过这份痛苦,又怎么忍心强加在他人身上?” “我所受的痛苦,永远没人能明白!那日我本可杀了重渊,吸收他的力量来克制我体内的怪物!可苏子洵的父母却救了他!而我却因为杀了拥有向善心的凡人,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沦丧!我好痛苦!我生不如死!我一定要让你们亲尝这份痛苦!星月,你别怪我!错就错在!不该爱上苏子洵,你既选择了他,就不要怪我不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你的性格我很清楚,我也从没想过要你为我留情,只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不要为自己的恶行找藉口,干坤之神在看,太古三神也在看,况且真正的强者,是绝不会伤害比自己弱小的人的,只有战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强者,如今你对凡界的一介文弱书生下手,真是比弱者还不如!你愧对自己是接替江海古神的新神的身份!你,永远也成不了六界至尊!” “砰”的一声巨响,星月被一道赤光弹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墙上,尹屾双目赤红站在原地,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瀰漫开来… ☆、第十九章 心中有你,何处不是永远 星月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紫色长裙随风飘动,不多时,她的身上玄光大盛,一股神力直引天地灵气,将落叶卷得飘飞,她的身后,隐隐显出了一只玄色的神兽,龟蛇合体,鳞甲被壳,正是北方的守护神兽—玄武。
第19页 尹屾见状,亦化开了天轮眼,他乃南方守护天神,所以身后隐隐显化出了一只赤色的神鸟,此鸟便是南方守护神兽,朱雀,然而尹屾幻化出的朱雀却极是微弱,仙气也不如星月的玄武般强大,星月仔细一看,却见这赤色的图腾上,竟附着一股黑气,此二气本是一正一邪,互不相容的,奈何化在了一起,瞬间,尹屾身后赤光大盛,竟与星月的气势不相上下,只是这股强大的气势中,暗暗透了一股邪魅之气。 星月看着尹屾,惊道:“正邪二极法?你竟修炼这种法术?这正邪二气,怎能融合在一起?” 尹屾闻言,缓步走上前来,道:“正邪二气如同阴阳二极,若想融合,只需二者平衡即可,我生来即是邪恶,体内根本没有丝毫正气,为了掩饰外露的邪气,我只有不断地吸收正气,才能勉强维持正邪二气表面的平衡,况且近日我发现,我体内的邪气越来越外露了……为了不被那些愚蠢的守护神看出什么端倪,我只好来到凡间,想多吃一些向善心,以此弥补一下散去的正气,却不想刚好被我遇到了苏子洵!”尹屾说着,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来,他狞笑道,“星月,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因为苏子洵,是我的第一个猎物!” 说着,他从口中呕出一颗心来,用脚狠狠踩了一下,这才抬起头,面目狰狞地看着星月:“如何?我吐出的这颗心,便是苏子洵的向善心,如今我改变主意,毁了他的心!你除非将自己的心给他,否则,他黑气入体,只会沦为恶魔,永世不入轮迴,哈哈哈哈哈…” 星月愤怒的看着尹屾,周身玄光越来越盛,将天地耀得通明,瞬间,无数道玄光挟着强大的仙力,从四方八面飞向尹屾,尹屾猝不及防,被击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用衣袖拂了拂嘴角的血,笑道:“这些年不见,你的修行愈发的高了。” 星月并不言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瞬间,尹屾起身,缓步朝星月走来,星月定睛一看,只见尹屾所经之处,黑气涌动,花糙树木尽数凋零,于是她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尹屾的步速逐渐变快,最后,竟化作一道赤光,直直冲向了星月,星月催动法术,闪身避过,尹屾又是一击,星月长袖一挥,化出了地轮罩,将尹屾的冲击尽数挡在身外,道道玄光与赤光交汇在一起,将小小的佛寺映得如白昼般明亮。 由于凡界阴阳平衡力甚是强大,在凡界使用法术,要耗去所使法术一千倍的修为,方可打破凡界的阴阳之力,且这种做法既损耗修为,又伤及本元,所以大约缠斗了两柱香的时辰,星月渐渐支撑不住,便慢慢向后退去。 尹屾此时亦累得不轻,但比之星月已是甚好,眼看着尹屾便要占了上风,突然,一道绿光奔涌而来,将尹屾的天轮罩震得粉碎,尹屾惊退几步,好不容易定住心神,又是一道绿光击来,他急忙聚集周身修为,方才将绿光勉力接下,他退后了几步,口中直直喷出一口鲜血来,他惊恐地望了望四周,终于一咬牙,化出山河兽,骑上兽背急急遁去。 星月跌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那抹漂浮在她身边的绿光,心中暗自疑惑道,方才,是她战斗得头晕,出现的幻象么?眼前这道光,只是两击,便将尹屾打得落荒而逃,这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星月正在胡乱猜想之际,身旁的绿光却突然消失在了眼前,星月缓过神来,恍悟道:原来,这真是自己的幻象啊,可是,尹屾怎么也不见了?难道他也被这幻象迷惑,吓得拔腿跑了? 星月艰难地站起身来,去查看苏子洵的伤势,此时苏子洵已是气若游丝,回天乏术,他不仅被挖去了向善心,而且还被黑气侵蚀得不成人形,他的膝下和掌心伤痕累累,分明是从家中一路跪拜而来的痕迹,星月看着他,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将他抱在怀中,用仙气护住他的身体,想给他输一些灵气,可刚输进去,灵气便四散开来。 星月沉思了片刻,便用地轮罩护住苏子洵,然后咬紧牙关,心一沉,将自己的心生生挖了出来。 星月蜷缩在地上,疼得一阵轻颤,周身灵气亦随之迅速散去,她用元修护住神体,稳住气泽,将自己的心缓缓放入了苏子洵体内。 这颗心刚化入体内,便生出一道金光,将苏子洵周身黑气尽数驱散,星月抱住他,耗尽最后一丝修为,将黑气尽数吸入了自己体内。 星月躺在地上,浑身战慄不已,口中涌出了大量的黑血,她抬起头,却见一朵浅紫色的相思花,从苏子洵的心中显化出来,星月一见此花,顷刻间泪如雨下,她紧抱着苏子洵,心中已然释怀。 几千年,几万年,几亿年,终有遗忘的那一天,其实世间最平常不过的,就是生离死别,心有腐朽的一天,情有干涸的一瞬,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还能去爱的时候,轰轰烈烈的去爱罢了,哪怕是飞蛾扑火,永不超生。 正想着,星月看见朦胧的月光中,一个身影正朝她走来,只听那人急唿道:“姑娘快走开!那黑气会侵蚀人的性命!” 星月抬头一看,面前站着的,竟站着一个小花妖,那小花妖周身碧绿肌肤,想是修行尚浅,还无法化出正常人的肤色,她斟酌再三,还是化开了二十六万年的元修,探了探此妖今后遇到的事。 天地守护神明在湮灭前,都一次机会,去探知一人的过去未来,星月决定赌上一把,看能否将自己的地轮珠交给她。 地轮珠上显示出了许多东西,星月细细一看,禁不住大吃了一惊,这小花妖与九阳,竟是歷经万年修来的情缘,但这份情,变数诸多,倘若走错一步,便会前功尽弃,将万年情缘毁于一旦。 青璃见星月默不作声,便走过来,将她扶到佛前的蒲团上坐下,星月嘱託了青璃一些事,并将地轮珠交予了她,请她去神界走一趟,将这地轮珠交给冰墨,如此,既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又可以助她早日与九阳重逢,至于今后,她与九阳究竟会如何,便只有看造化了。 星月交代完后事,脸色惨白凄清,她起身想走到苏子洵身旁,却再也支撑不住,跌倒在了地上,青璃见状,用藤蔓将她捲起来,轻轻放在了苏子洵身旁,星月紧紧握住苏子洵的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微微一笑,闭上了眼。 紫色的相思花卷过眼前,顷刻化作了无尽相思,地上,空遗一方紫色锦帛: 十年归程路漫漫,流不尽,离人泪,皓月千里,相思入梦来; 庭前落花香满道,故人笑,音容老,聚散匆匆,踏浪红尘中。 这便是花妖青璃的第一个梦,纵然这归程,不止十年。 ☆、第二十章 彼岸花妖 梦中,青璃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问她。 “小花妖,你可听见了什么?” “我听见,落花化作尘泥,细雨打湿绿叶,故人低眉浅笑,亡魂轮转归来。”青璃迷迷煳煳地回答。 “是么?这几万年来,我让无数人听,可他们都说什么也没听见。” “也许是我听错了罢?我再听听,唔,怎么还是这些声音……这到底是什么?”
第20页 “应该是你自己心里的声音罢?你有心碎的时候么?” “嗯…好像没有,心碎到底是什么感觉?” “我也说不准,大概就是,你一心等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待便是为了回归,既然都等不来,为何还要等?” “兴许,是为了放下罢。”那人嘆息一声。 “放下?”青璃想了想,“怎么才算是放下?” “若知她安好,我便放下,若不知,我便等待。”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我在琉璃佛盏中待了六万年,也不知道等待是什么滋味。”青璃有些不明所以。 “等你学会爱,自然会懂。” “那就等以后再说好了。”青璃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好累,好想睡觉……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玄龙。”那人的声音很轻。 “玄龙?好耳熟啊…我们改日再聊好了,我真的困得不行了……”青璃说着就要闭上眼睛。 “怎么?你想沉睡在这幻境里,永远不再醒来?” “什么!沉睡不醒?!”青璃闻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四周天旋地转起来,青璃微眯着眼睛,听见四周传来阵阵环佩轻摇的清脆声,她睁开眼,却见身旁绽放着如火的彼岸花,飞舞的流萤在暗红色的天幕中,散发着淡淡的绿光,她迷迷煳煳坐起身来,看着前方,心中暗暗疑惑:前方的黑色的小屋呢?难道自己现在还在梦中? 如此想想,青璃便往自己腿上使劲掐了一把,果然,没有丝毫的疼痛感,正当她想站起身时,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嗲嗲的男子声音:“哎呀,什么东西在人家呀?” 青璃吃了一惊,侧过身去,见火色的彼岸花丛中,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那女子一头暗红色的长髮,发间别着几朵火色的彼岸花,眼波流转处,娇柔妩媚,又带着几分异样的妖娆。 青璃呆呆地看着她,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侧过身来,当她看到青璃正呆呆盯着她时,她面色一红,轻声嗔道:“这位小妹,你盯着人家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青璃瞬间有些愣神,是错觉么?这粗犷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难道身旁还有其他人?青璃想了想,便四下张望了一番,附近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她以为自己又在幻听,便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腿,想要清醒一下。 “啊,你掐人家的腿做什么?”粗犷的声音突然从身旁响起,青璃看着身旁的红衣女子,瞬间呆若木鸡,这人,是个男的?那他之前的声音是…… 红衣男子眼泪汪汪的看着青璃,嗔怨道:“你是谁啊?干嘛这么用力地掐人家的腿?吃豆腐也不是这样吃的呀……”说着,他还撩起红衣,道,“你看看,都掐紫了……” 青璃呆呆地看着他,强忍住心中吐血的冲动,爬起身来向前方走去,红衣男子见状,忙道:“唉,你要去哪里啊?” 青璃头也不回地说:“去万劫之境中央,找玄龙树。” 红衣男子闻言,急急跑过来,娇喘道:“你知道万劫之境的中央在哪里吗?” 青璃闻言,停下脚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不知道。这样好了,你带我去吧。” 红衣男子摇摇头,坚决道:“不行,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出过这里呢。” 青璃笑笑,点点头,拉上他便往前走,红衣男子哀嚎道:“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人家出去会被毒虫吃掉的~” 青璃并不停脚,只是道:“你待在这里,会更危险。” 红衣男子不解道:“为什么?” 青璃看着他,无奈道:“你想想,你每天待在这里,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有谁会知道呢?遗忘,岂不是比死亡更可怕?” 他想了想,挠挠头,道:“是吗?” 青璃见状,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嗯,肯定是这样的呀。” 走着走着,青璃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随口问道:“对了,我叫青璃,你叫什么?” “人家没有名字,不过人家总是听见有人对着我喊‘喂,彼岸花妖~’” “彼岸花妖?你就是那传说中喜欢收集人类情丝的彼岸花妖?” “情丝是什么啊?”彼岸花妖好奇地看着她,“人家可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呢~” “你没听说过么?可外界都说你喜欢啊。” “外界都说我喜欢?这个外界都又是谁啊?人家又不认识他,他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外界都?呃…我只知道,外界是一个代称,是指除了你以外的所以生物。” “可是人家全都不认识啊,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呃……或许,这只是外界的讹传罢,你不必太在意。” “人家从来不在意的…不过,你也觉得我喜欢收集情丝吗?” “从前是罢,如今不觉得了。诶,你方才不是说,从不在意的么?怎么现在又跑来问我?” “因为在外界都里,人家只认识你一个啊,所以你应该知道人家的喜好嘛~”“呃……好罢……” 青璃和彼岸花妖边说边走,由于他们所在的彼岸花丛位于万劫之境的西南边,所以需要往东北方向走,沿途只要穿过几道满是毒虫恶鬼的小道,跨过一条血水化作的忘川河,再走上一炷香的时辰,便可抵达万劫之境的中央。 一路上,青璃在前方开道,彼岸花妖紧紧地在后面,前方无数的毒虫恶鬼,然而,他们在靠近在青璃的那一刻,皆化作了腥臭的血水,彼岸花妖跟在青璃身后,一边感嘆“小花妖,你真厉害啊,人家好崇拜你啊…”一边捂住鼻子,不住的抱怨:“好难闻啊,人家身子娇弱,头都有点晕了…”青璃全当没听见,只带着他一个劲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暗红色的河流。 青璃看了看身后的彼岸花妖,道:“方才是我领路,现下该轮到你了。” 彼岸花妖向前探了探头,慌忙退后几步,惊恐道:“不行不行,人家好怕怕啦,这样下去会被河中的恶鬼拉走的。” 青璃笑了笑,拉过他,拖长声调哄他:“乖~有我在,不用怕,不信你过来看看,河中真的没有恶鬼。” 彼岸花妖闻言,小心翼翼的向河岸挪了挪,他看了看,便走过去,转身对青璃傻笑起来:“真的没有恶鬼,可是有好多死去的恶灵啊,真噁心,看得人家好想吐啊…” 话还没说完,青璃便对他坏笑了一个,紧接着便飞起一脚,将他踹进了河中。 ☆、第二十一章 幻出本相 “救命啊,救命啊,咳咳,淹死啦…”彼岸花妖在河中沉浮,青璃来到河岸边,蹲下身来,看他努力地拍打着水面,好奇道:“这河水刚没到你的腰间,你叫什么?”
第21页 彼岸花妖瞪了青璃一眼,闭眼道:“我生性好洁,见不得污物,更沾染不得。” 青璃闻言,疑惑道:“是么?可你的肩头,不是还趴着一只毒虫么?” 彼岸花妖闻言,头一仰,晕了过去。 青璃见状,便撕下几根干净的布条,将眼睛蒙住,鼻子堵住,她穿过忘川河,顺带将彼岸花妖捞了起来。 到了河对岸,青璃扯开遮眼的布条,转身无奈道:“还不起来?你…”话还未说完,她便怔在了一旁。 只见地上躺着的,竟是一个绿衣男子,那男子双目紧闭,几缕黑髮散落在颈间,生得虽不十分俊美,但也是眉目清疏,别有一番气韵。 他是谁?彼岸花妖呢?青璃站起身来,向忘川河中望了望,暗红色的浅浅河流,竟一眼望不到底,青璃站在河岸边,踌躇不已,难道彼岸花妖真的淹死在这及腰的河水中了么?要不要再下去看一看? 正当青璃在岸边徘徊不前时,身后却突然传来阵阵炽烈的灼烧感,青璃转过身去,见躺在地上的绿衣男子,周身竟散发出了暗红色的光芒,绿衣男子眉头紧锁,在那团墨绿和暗红间挣扎,就在一剎那,他的绿衣皆被火色覆盖,青璃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绿衣变作红衣,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却见地上躺着的人,已变作了彼岸花妖! 彼岸花妖坐起身来,迷迷煳煳地看着青璃,道:“我们到万劫之境的中央了吗?” 青璃收起惊讶的神色,望着前方,轻声道:“再走上一炷香的时辰,大概也就到了。” 彼岸花妖“哦”了一声,站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红衣,嘆息一声,道:“人家就这么一件衣服,现在脏成这样,可怎么办啊?” 青璃想起方才的事,于是她咽了咽口水,颇紧张地试探道:“你不是,还有一件,绿衣么?” 彼岸花妖抬起头,奇怪的看着青璃:“是吗?在哪里?” 青璃默了默,半晌方道:“嗯,可能我眼花了罢。” 走了两炷香的时间,前方却连棵树的影子都没有,彼岸花妖闷哼一声,坐在了地上:“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到?我们不会走错了罢?” 青璃看了看前方,风中盛放着火红色的彼岸花,一眼望去,却怎么也望不到尽头,她失神的立在风中,道:“我总觉得,我们在同一个地方徘徊,而且这个地方,美得像是仙境。” 彼岸花妖也抬起头,望了望远方,他不解道:“可是,我们刚才不是走过小道,渡过忘川河了吗?又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而且,这个地方满是腥臭的血水,漂浮的死灵,一点也不美。” 青璃轻轻地嘘了一声,道:“听到了么?风中传来的声音。” 彼岸花妖闭上嘴,听了听,道:“嗯…我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那是心,不是玻璃。”青璃轻声道。 “哦,这有什么特别的?我每天都能听到这种声音。” “不是,你没有发现,这是同一颗心,在不停的碎裂么?所以我想,我们还在一个地方徘徊。” “是吗?那我们要怎么做,才能离开呢?” “我想,把这颗心,拼凑回原样,就可以出去了罢。” “心都碎了,还怎么去拼凑呢?就算我们勉强将它拼回原样,也再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啊。”彼岸花妖突然垂下头。 “既然如此,那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去做?” “把这颗玻璃心拿走,换上一颗真正的心。” “此法,正合我意。” 语毕,青璃便化出藤蔓,将彼岸花妖绑了起来,彼岸花见状,不住妖挣扎道:“小花妖,你在做什么?快放人家下来,你把人家弄疼啦~” 青璃走过去,拿出一把匕首,笑道:“玄龙,得罪了。” 彼岸花妖闻言,疑惑道:“你在说什么?谁是玄龙?” 青璃摇摇头,道:“你把自己封闭在从前的记忆里,又怎会找得到真正的自我?今日,我便来帮帮你。” 说着,她便化作一道碧光,进了彼岸花妖的身体中,青璃一路来到了彼岸花妖的胸腔,想看看他的心,却发现这颗心早已被茫茫寒冰覆盖,当厚厚的冰积到一定程度时,这颗心便会咔嚓一声,碎成粉末,但这冰渣每每掉落,总会有一股灵力注进冰中,将其还原成本样。 青璃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颗心碎裂前,都会出现一个模煳的影子,于是她用藤蔓护住身体,静待心碎裂的那一刻。 藤蔓外,彼岸花妖又叫道:“小花妖,都说了我不是玄龙,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被捆得都快长毛了。” 青璃无奈道:“再等等罢,就算你不是玄龙,这颗心,也有些不正常。” 突然,一阵咔嚓声从前方传来,青璃用藤蔓护住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轰的一声,冰渣四溅,突然,一股灵力袭来,那颗碎裂的心,顷刻又还原为了本样。 青璃被这强大的力量一击,瞬间便昏了过去,待到她迷迷煳煳的醒来时,已是暗夜时分,她冲出彼岸花妖的身体,立在藤蔓前,此时,彼岸花妖已经熟睡,果然,藤蔓上捆着的,是一身绿衣的玄龙。 青璃看着熟睡的玄龙,终于恍悟:原来那颗心碎裂前显出的影子是星月,而那股将心復原的灵力,正是这充满星月的幻境。 原来玄龙极爱星月,只是后来星月爱上了苏子洵,且为了苏子洵而离开,所以玄龙便制造了这片幻境,以此来怀念星月。 其实,这幻境中的每一寸地方,都是星月曾经走过的,每一处景色,也是星月生前喜爱的,比如,这红如烈焰的彼岸花,散发出的,竟是浅紫色相思花的芬芳。 眼之所见,耳之所闻,手之所触,心之所及,无处不是星月。 那一夜,玄龙放弃了自己二十六万年的修为,化作一道绿光,赶去佛寺击退尹屾,救了星月一命,而他自己却因此触犯了六界禁忌,被迫褪去一身修为,沦为了不伦不类、非阴非阳的彼岸花妖。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星月最后还是湮灭了,而他仍在这幻境中,苦苦等待星月归来。 这片美丽的幻境,梦中会记起真相,醒来便忘记一切,没有思念,没有痛苦,只有无尽的等待。 ☆、第二十二章 再遇九阳 青璃躺下身来,闭上眼睛,红色的幻境中,又听见玄龙的声音。 “小花妖,你终于醒了。” “我没有睡,明明是你在睡,你沉迷在这幻境里。” “这里不是幻境,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摸得到。” “你的心太过绝望,已经冻结了一切,你的手早已失去了知觉,摸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冰冷麻木,玄龙,醒醒吧,这幻境蒙蔽了你。” “不!这不是幻境!”玄龙的声音勐地大了起来,“我是在等一个人,她不久后就会回来的!”
第22页 “玄龙啊玄龙,听我说,其实我一直相信,星月始终存在,虽然我并不知她身在何方,可你知道么?当你不刻意去等待她的时候,她便会回来了。” “…是么?她在…她会回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相信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幻境的四面八方传来。 “既是如此,你便同我一起出去罢。”青璃走过去,想拉他走出幻境。 “不,小花妖,你先走吧,我想再静静地待一会儿…” “好罢,嗯……还有一件事,前日我被困在邪渊地的时侯,谢谢你救了我。” “救你?小花妖,其实我并未去过邪渊地,而且在我经过那条小道前,你藏身的那个红茧便早已经立在了在路边,我一个人太孤寂,想和你说说话,所以便把你带到了这幻境中。” “如此说来,那是谁救了我呢?” “我也不知道。” “好罢,我先走了,再会。” “小花妖,等一等。” “怎么了?还有事么?”青璃疑惑道。 “你可否去一趟神界,告知神界天地守神一声,让他们查一查凡界出现玄龙树的事…” 青璃点了点头,然后摆摆手,告别玄龙,走出了木屋,玄龙立在原地,望着那抹逐渐消失的碧绿身影,轻声道:“永别了…小花妖…”说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出了地府,青璃站在九阳山山脚下,思量着该如何去找冰墨地神,冰墨地神住在南湖,南湖位于神界之南,而九阳山位于神界中央,就算她日夜兼程的赶过去,大约也需要三年的时间。 眼看天色已晚,青璃决定在山脚的洞中暂住一晚,至于如何赶去南湖,还是待到明日再作打算。 五月的风吹到洞中,颇有些冷冷的,于是青璃在地上铺了一层藤蔓,然后抱了些树枝回洞,她用藤蔓封住洞口,生了堆柴火,然后美美地躺在地上,准备睡觉。 迷迷煳煳间,青璃看到前方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她吓了一跳,忙坐起身来,捂住胸口,缓缓向后退去。 “砰”的一声,背后似乎抵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青璃紧张地咽了口水,慢慢地转过身去,却见背后躺着的,是一个熟睡的男子! 她的脑中瞬间有些发白,这白衣男子,是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后的?难道,他一直睡在这里,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青璃拿了根树枝,试探地戳了戳他的身体,见男子没有丝毫反应,她便小心翼翼地趴过去,想挑开那墨色的长髮,看一看此人的面容,青璃轻轻挑起他浓墨般乌黑的发,就在即将看到的那一刻,一声闷哼传来,那男子竟一个转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一阵温热的气体喷洒在颈间,青璃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跳了起来,她用力一推,将男子推到了一旁,过了许久,见男子没了动静,青璃便随手拿了根柴火,小心的靠近那男子,借着跳动的火焰,她终于看清了男子的脸,瞬间,她怔在了原地,九阳?这白衣男子竟是九阳? 九阳双眼紧闭,躺在地上,额前墨色的碎发随意散落一旁,长长的睫毛浓而密,他肤色白皙,如凝脂般细腻,他的唇微微抿着,清俊的眉目中,隐隐透出一股英气,世间的美男子虽多,但如此好看的,青璃还是第一次见到,青璃不禁蹲下身去,呆呆的看着九阳。 这件事莫名其妙的便发生了,青璃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随后,她在九阳身旁另生了一堆柴火,不一会儿,她困意渐生,便躺在一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耳边似有唿唿风声传来,但身上依旧很暖和,青璃蜷了蜷身子,向一个柔软的地方靠了靠,远处似有声音传来:“我回来了,开门…” 开门?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声音?难道打开那扇门,里面会有怪兽?青璃迟疑片刻,还是打开了那扇门,只见一阵白光耀过,门后面竟蹦出七只雪白的羊羔来,它们一见青璃,便大叫道:“狼来啦,狼来啦…”青璃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道:“我不是狼,我是你们的妈妈…” 不知过了多久,青璃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长吁一口气,倒在了柔软的锦被中,方才这个奇怪的梦,是怎么一回事?没想到花妖也会做梦,青璃想着,心里有些惊,又有些喜。 青璃摸着柔软的锦被,闭上的眼又蓦然睁开:自己不是在山洞么?怎么会躺在这里?她坐起身来,掀开薄薄的青色纹莲帐,向四周看了一番,只一眼,她便看到了立于床榻旁的九阳,青璃心中一惊,迟疑道:“昨夜,你…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九阳微微一笑,道:“昨夜我见你在山洞中睡觉,怕你着凉,便将你抱了回来。” 青璃的身体轻轻颤了颤,原来,自己一直处在半梦半醒间,难怪会听见那么多奇怪的声音,她想了想,扯扯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道:“我们花妖体质一向很好,劳天神挂心了。” 九阳闻言,看着她,笑道:“一桩小事,何足挂齿?还有,你以后不用叫我天神,叫我九阳便好。” 青璃点点头,看着他温柔的金色眼眸,想了想,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九阳,我与你相识不久,你,为何要帮我? 沉默了半晌,九阳浅浅一笑,道:“也许,是因为你的身上,有一种不同的气息。” 青璃听九阳如此一说,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于是慌忙将手伸进怀中探了探,还好,地轮珠还在,青璃稳住心神,淡淡地道:“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能把这东西交给你。” 九阳笑了笑,金色的眼眸澄澈晶莹:“你指的是什么?” 青璃愣了愣,一时竟有些语塞。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我适才说的,是你的身上,有一股相思花的淡香。”说着,他白色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门外。 青璃想了想,便将袖子放在鼻下闻了闻,果然,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传来,这淡洁的相思花清香,正是从玄龙制造的那片彼岸花幻境中沾染来的,想不到,这竟是真正的相思花香。 ☆、第二十三章 前往南湖 正午时分,青璃决定离开九阳山,动身前往南湖,于是她去紫阳宫中与九阳做别,不想到了紫阳宫,守门的童子却道:“天神方才出去了,他特意叮嘱,若是青璃姑娘来,便去天湖找他。”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天湖,顺着天湖的小道望去,青璃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湖边的九阳,她穿过墨青色的青璃花丛,来到九阳身旁坐下,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时,九阳却淡淡开口道:“你若想去南湖,我便让银泓送你去。” 青璃心间勐地一紧,说话也变得有些不利索:“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想说些什么?” 九阳侧过身,金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也许,我们心意相通。”
第23页 青璃看着那双璀璨的眸子,面颊瞬间变得绯红,她急急低下头去,紧张地捏着手中的青璃花,沉默了半晌,她抬起头来,试探道:“那、那个,九阳,你能送我去一趟南湖么?我有事找冰墨地神……” 九阳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但只是一瞬,他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九阳的仙骑是一条名为银泓的青龙,银泓是仙泽之地青龙族的后裔,仙泽之地多是神兽,而青龙族和火凰族,则是西方江泽之地最大的族群,他们也是神界最强大的两类神兽,传说火凰族便是太古凤凰神明的后人。 坐在银泓的背上,青璃低头看着脚下的云雾,心中思绪不断,其实对于九阳,她有亲近之感,但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唯一想的,便是早日了了星月地神的遗愿,好回到佛寺中去,每日陪着树精爷爷,听他讲讲故事,也许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 方才让九阳亲送自己去南湖,也是为了少些麻烦罢了,听说南方的规矩很严格,四方八位的神明们去往南湖前,都要在十天前告知一声,若不是,便要被赶出南湖,再入不得神界南方。 自己本就是花妖,刚到神界,只认识九阳一个,所以只有请他辛苦一趟了,毕竟九阳是神界最尊的神明,又是冰墨地神的弟弟,神明们定不敢难为他。这样想想,青璃便放心了许多。 突然,青璃想到了玄龙,玄龙亦是个深陷红尘的可悲人,他为了星月,倾尽一生所有,虽是至情至性,可终归误了自己。 若有一日,他能待得星月归来,必觉此生无憾,然而,最好的年华就此荒废,这代价,这结局,终究是太过沉重了。 青璃望着天边的云朵发呆,九阳站在她身旁,白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可青璃心中却是一片宁静,突然,她的耳边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这云真漂亮,可惜现在你还看不到,不过你放心,等你发芽的那一天,我便带你到天上去看。” 青璃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九阳,九阳墨色长髮在风中乱舞,他静静的闭着眼,似乎在想什么事。 方才是谁在说话?青璃疑惑地看着九阳,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九阳,这云真漂亮,你有到云上去看过吗?” 九阳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白云,淡声道:“嗯。” 青璃好奇道:“云上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茫茫的一片白。” 九阳坐下身来,看着浮过眼前的白云,眼中泛起一丝笑意:“一个人观赏自然不美,可若与朋友共赏,倒是很美的。” “这么说来,你的朋友也觉得云上美么?” “不知道。她从没有告诉过我。” “她既是你朋友,怎么会不告诉你?” “即使我问了她,她也不会说的。” “为什么?”青璃双手托腮,奇怪的看着他。 “你觉得,一粒花种会说话么?”九阳看着她,眼中含笑。 青璃闻言,面色一僵,心中暗道:既是一粒花种,为什么不早些说?而且,和一粒种子看白云,世间还有比这更无聊的事么…… 想着想着,便到了南湖,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漫天的云霞将天空染得绚丽无比,银泓将九阳和青璃送至南湖口,便先回了九阳山,九阳和青璃继续前行,不多时,便见一座巍峨青翠的山脚下,静卧着一口湛蓝色的湖泊,湖旁开着不少蓝色的花儿,衬着天边火红色的晚霞,愈加显出一种奇异婉约的美丽来。 他们刚到湖边,便有一个仙娥显出身来,仙娥远远看见九阳,便上前欠身道:“小仙夕颜,参见九阳天神。” 九阳点点头,淡声道:“嗯,冰墨地神呢?” 夕颜道:“地神一大早便去了北山,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请天神先到冰雨宫中歇息,稍待片刻。” 九阳点点头,一行人随即来到冰雨宫中,夕颜将他们引到冰雨宫中的书香殿中坐下,只见雕花的金丝楠木桌上,摆了不少水果糕点,夕颜捧上两杯茶,随即关上殿门,侯在了门外。 青璃端起茶杯,品了口茶,顿时,她感觉一股清气在体内奔涌,几日来路途奔波的疲惫顿时散开了,不多时,她周身的酸涩少了几分,连灵台亦清明了不少。 看着莹白杯中嫩绿的茶水,青璃笑道:“真是好茶,汤色透绿,茶味清新,滋味甘醇,回口顿觉绵久悠远,品上一口,便能洗尽疲倦,令人神清气慡。” 九阳注视着手中的白玉杯盏,亦笑道:“此茶乃南山碧峰溪的冰晶茶,碧峰溪附近树木葱茏,云雾缭绕,土质又是极佳,产出的茶自然条索纤细,色泽碧润,这冰晶茶,乃是经杀青、揉捻、烘焙、摊凉等多道工序,取山间晨露煮水泡之而成,饮之可提神清心,降火明目,使人倍觉清慡。” 青璃看着九阳,道:“是啊,这茶却是不错,我从前在凡界喝的茶,虽不如这茶做得精细,却也是很好喝的。” 九阳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哦?那你从前喝的茶,是叫什么名字?” 青璃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其实那茶并不特别,只是树精爷爷从佛寺旁的一株野茶树上摘的,但仔细品品,苦中却也带着几分清韵之滋,树精爷爷常说,世间最大的乐事,莫过于品茶清心,还说什么品茶即是品心,可我却觉得,品茶还不如睡觉呢,与其品茶品心,倒不如不知不觉,醉卧黄昏来得快乐。” ☆、第二十四章 冰墨地神 九阳抿了一口茶,金色的眸中满是暖暖的笑意,他看着青璃,道:“是么?你既不知不觉,又何来快乐?醉卧黄昏,只能让你身心清净,却不能使你感到快乐。” “可佛祖说过,身心清净方得自在,目空一切方证菩提,我既自在又通达,怎么会不快乐?”青璃极是不解。 “那佛祖可否教你,快乐只能由心体会,若心一味地沉睡,最后便只会如糙木般,随四时变化而生灭,不明其真正的意义,上天既赐你一颗心,定不只是让你用来沉睡。” 青璃听得似懂非懂,于是她沉思道:“如此说来,若我用心去体会万物,必定要受诸多情爱的牵扯,从前我在琉璃佛盏前沉睡时,见无数凡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这又该如何是好?” 九阳微微一笑,道:“情爱之事如琼浆仙露,世人无不爱其美味,有人浅尝辄止,有人贪饮自醉,所以,有人为此感悟了真爱,有人却为此蹉跎了岁月,其实,有些情爱并非不能自拔,只是因太过贪念曾经,所以才会醉了自己。” 青璃饮了口茶,思量片刻,道:“若有一人值得饮醉,倒也无妨,只怕是痴心错付,最终误了自己。” “你可将心託付给谁过么?”九阳问道。 “说来惭愧,我一直在琉璃盏中沉睡,情爱之事,算得上是一窍不通。”青璃说着,面色微微有些红。 “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有几分恐惧,可今日错过的,明日还要错过么?这不该是你沉睡的理由。”
第24页 “说得在理,其实,自我醒来的那一刻,我的心,便已经感受到了。只是,我生得丑陋,道行又浅,不讨人喜欢,曾经有一个神明对我说,若她长成我这番模样,定会永远沉睡,再不醒来…”青璃的声音渐渐变小,头也微微垂了下去。 九阳闻言,缓缓伸出手来,青璃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站起身来,轻轻抬起自己的头,俯身在自己额头上落下了一吻,然后他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闻到九阳身上淡淡的青璃香,青璃的脸颊立即变得滚烫,还好她的肌肤是碧色的,看不出她在脸红,青璃慌忙捂住额头,窘迫的看着九阳,口中支支吾吾道:“你…你…” 九阳看着青璃,调笑道:“你碧色的肌肤,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是独特,我很喜欢。” 青璃的窘意化为了怒气,她瞪了九阳一眼,道:“你,你竟如此无礼,我不与你做朋友了。”说完,她便背过了身去。 九阳放下茶盏,嘆息一声,道:“我方才吻你时,已为你接了天地灵气,如此一来,不出三个月,你便会褪去碧色肌肤,化作正常人的肤色,我擅自做主,抹去你最独特的碧色肌肤,的确是不能再做你的朋友了,唉…” 青璃闻言,默了半晌,便缓缓转过身去,轻声道:“方才错怪了你,你别生气,我们还是朋友…” “只是朋友么?”九阳注视着青璃,笑道。 “当然不是。”青璃微微一笑。 “那是什么?”九阳金色的眸中透出一丝光来。 青璃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你还是我的…”她见九阳满脸期待的看着她,便清了清嗓音,郑重道:“恩~人~” 九阳金色眼眸瞬间黯了黯,片刻,他便笑道:“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以身相许么?” 青璃的脸蓦地红了,正尴尬间,却见九阳突然转过身去,淡声道:“姐姐,皓穹,你们打算偷看到什么时候?” 青璃吃了一惊,忙环顾了四周,只见书香殿的朱红色大柱后,瞬间闪出两个人影来,一赤一玄,立在九阳身后。 青璃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那赤裙女子应该是南方冰墨地神,而那玄袍男子,必定是北方皓穹天神了。 冰墨地神自不需多言,她乃神界最美丽的女子,素以神界第一美人闻名于六界,今日细细一看,果然是倾倒众生的绝色佳人,只见她一袭火红色长裙,如瀑青丝倾泻于身后,头戴蓝色冰雨花环,踏着纤纤细步盈盈而来,真是明艷不可方物。 而冰墨地神身旁的皓穹天神,则是个一身玄袍,黑髮黑眸的男子,他面相英俊,高大挺拔,手握一柄玄色的长剑,立在了九阳身旁,细细看来,他虽不如九阳俊美,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更为难得的是,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泊宁静的气息,犹如天边一朵自在的浮云,不食红尘烟火。 冰墨地神看着青璃,嘴角勾出一抹笑来:“我叫冰墨,今后你可以叫我冰墨姐。” 青璃看着她,心中觉得甚是亲切,于是甜甜应道:“是,冰墨姐,我叫青璃,是一只来自凡界的花妖。” 冰墨闻言,点点头,沉思道:“青璃……花妖么?我看你肤色碧绿,竟以为是树妖。” 皓穹淡淡地道:“她修行尚浅,不过是一粒刚发芽的花种,自然是碧色的肌肤。不过,有了九阳的一吻,三个月后,她便能化出正常的肤色了。”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九阳一眼。 冰墨地神闻言,亦笑道:“是啊,弟弟,你那一吻,总算是落在了实处。” 九阳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道:“不错,我也觉得,这总要比躲在一旁,偷看别人,要更落在实处些。” 皓穹淡淡地道:“我们没有偷看,我们只是坐在柱后,望着桌上的糕点发呆,谁知,竟无意中瞥见了你们。” 青璃嘴角抽了抽,心中暗道:这话…还能说得再假些么… 九阳也不言语,只是饮着茶,静静的看着皓穹,沉默了半晌,皓穹终于沮丧道:“好了好了,你赢了,我和冰墨确是在偷看。”九阳微微一笑,道“我知道。” 皓穹打了个寒颤:“那你想干什么?你这样盯着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九阳收回目光,将茶壶递给他:“我之所以看着你,是想让你帮我续杯茶水。” 皓穹忿忿接过茶壶,为九阳倒了热茶,然后他放下茶壶,与冰墨一块儿坐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一曲相思 九阳把玩着手中的杯盏,看着青璃,笑道:“你不是有事要找姐姐么?不妨现在说出来。” “啊,我差点忘记了。”说着,青璃将冰墨拉到一旁,从怀中掏出包裹地轮珠的丝帕,放在她的手上,随即长吁了一口气,轻声道,“冰墨姐,星月地神临逝前,特意嘱託我将这珠子交予你,并拜託你好好照顾灵雪。” 冰墨愣了愣,脸色瞬间有些发白:“你说什么?星月临逝前嘱託你?她到底是怎么了?” 青璃垂下头,低声道:“星月地神…早在三日前…便湮灭在凡界了…” 冰墨明艷的面庞渐渐变作惨白,她惊得退后几步,轻轻摇了摇头,口中不住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去凡界找苏子洵么?怎么就会湮灭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说着,她脚下绊到一个硬物,眼看着便要跌倒下去。 青璃急忙伸手去拉,突然,一阵疾风拂过眼前,将青璃重重甩在了一旁,青璃睁开眼,却见皓穹一把扶住了冰墨,皓穹怒视着青璃,青璃有些愣神,她奔过去,想看看冰墨,微凉的夜风中,一阵玄光急急向她冲来,青璃惊立于原地,耳畔只闻得冰墨惊唿,“皓穹不要!青璃!快躲开!” 青璃惊呆了,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突然,眼前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青璃被一股力量环上,急急向后退去,只听砰的一声,大地随之动了动,青璃低下头,见自己方才站着的地方,此时已被砸了一个大坑,九阳紧紧搂着青璃,他抬头看向皓穹,金色的眸冰如寒潭,默了半晌,他冷声道:“皓穹,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皓穹默了默,道:“我自然知道,只怕你遇了这花妖,便忘了青璃神女!忘了星月!也忘了自己还有个姐姐…” “皓穹!住口!”冰墨急忙打断他。 九阳松开青璃,沉声道:“是吗?如此说来,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已将这神界的禁制,忘到了何种地步。”说着,天空顿时暗了下来,他的白袍被风吹起,阵阵闪电惊雷,颇有狂风骤雨欲来之势。 冰墨咬咬牙,挡在他们中间,怒道:“够了!都这种时候了,争吵又能挽回些什么!”说着,她心中一痛,泪水顷刻爬满了面颊,“星月已经湮灭,再也回不来了!你们纵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救不得她,还在这里互斗什么?”
第25页 九阳和皓穹闻言,都渐渐隐去了气泽,皓穹看着青璃,冷冷道:“你与星月是何关系?为何她会将这地轮珠交给你?” 青璃强忍住泪水,她低下头,想起这几天来在神界所受的种种不公,便将头高高抬起,冷声道:“神明既怀疑我,又为何要问?既不信我,我又为何要说?星月地神逝灭前,只让我将她的嘱託带给冰墨地神,你并不在其中,所以,也无需知道。” 皓穹怒视着她,眼中带着惊讶:“你…” 青璃并不看他,只看着冰墨,缓缓道:“冰墨姐,星月地神的嘱託我既已带到,今日也该回去了,还有,玄龙托我告知你一声,凡界出现了玄龙树,请你们去查一查。”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九阳,轻声道:“这几日,多谢你的照拂,告辞了…” 说完,青璃便匆匆跑开了,她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往下掉落,出了南湖,她向九阳山走去,九阳山的八层玄台上有一棵沙罗双树,那是凡界的入口,如今别说三年,就算三百年,她也要走回九阳山,回到树精爷爷身边去。 走着走着,青璃来到一片树林,明亮的月光顺着fèng隙洒下来,她有些累了,便坐在一棵树上,靠着树背,抬头看夜空。 今夜的星星格外的多,忽闪忽闪的发着微光,青璃随手拿过一片树叶,闭着眼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这是一首凡间的曲,曲名她早已记不大清,可这曲中浓浓的相思之情,却是她极爱的,从前在凡界时,也是这样寂静的夜晚,她便总听到有人吹这支曲。 茶凉,人走,曲终,人散,脉脉相思语,寂寂青冢间,白雪染了髮鬓,清茗醉了黄昏。 世上苦事多,何需我言,清风化作曲,为我解忧。 青璃闭上眼,将所有的委屈都融入了曲中,清亮的声音飘荡在片静谧的树林里,这里的一糙一木,一花一鸟,都是她的听众,就连这微风,也仿佛在静静听着。 风中隐隐送来淡香,将她烦躁的心抚得安静,青璃嗅着这股淡香,只觉得熟悉,这香味,分明是青璃花香。 如此爱青璃花的,这世间没有几人,青璃微微侧过身去,果然看见九阳坐在一旁,他看着青璃手中的树叶,笑道:“落花,微雨,明月,清风,皆化在一曲中,可以告诉我,这曲叫什么名么?” “这曲没有名,不过,我给它取了一个,叫相思引。” “相思引?一曲相思引,万年遗梦回……真是好曲!好名!”月下,九阳的笑容格外温暖。 “你来这里做什么?”青璃看着他,亦笑道。 “自然是来送你回去,难道你想走回九阳山去?”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我想做,就一定可以做到。”青璃抬头看着月亮,目光坚定道。 “我相信你,可是,我也要先将你送回九阳山。”说着,他环住青璃的腰,将她带到了天上,圆圆的月亮中,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黑点渐渐放大,青璃看见一条青龙拨开云雾,俯冲了下来,九阳将青璃放到银泓的背上,然后站在一旁,静静俯瞰月下的万物。 青璃看着他,问道:“神界和凡界的月亮,是同一个么?” 九阳坐下身来,道:“是啊,怎么?思乡了么?” 青璃摇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若我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那我每晚只要抬头望望月亮,就可以看到故乡了。” “为何要望着月亮呢?你回到故乡,不就可以天天见到了么?” “我暂时不回去,我打算云游四方,行走红尘。” 九阳看着她,金色的眸如同灿烂的阳光,在月光下晕洒开来。 ☆、第二十六章 玲珑美玉 青璃和九阳坐在天湖边,银色的月光静谧而温柔,青璃花的香味淡雅而柔和,与九音凤莲的浓香混在一起,令人如饮琼浆玉液般,昏昏沉沉,一阵微风拂过,天湖泛起粼粼波光。 “九阳,你早就知道地轮珠的事,为何不来问我?” “你不说,我自然不问,你说,我便洗耳恭听。” 青璃盯着九阳,半晌才道:“你真好,除了你,在这泱泱神界,我都不知道把话讲给谁听。” 九阳笑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也很孤独,觉得心灰意冷……可直到有一天,我在凡间拾到了一粒种子,我把她种在琉璃盏中,并把心事讲给她听……” “你是神界最强大的神,怎么会孤独呢?”青璃听到琉璃盏这三个字,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她急忙打断九阳的话。 “一些旧事罢了,不过还好,该过去的,都过去了。”九阳浅浅一笑,语气波澜不惊。 青璃默了默,便不再问九阳的从前,只是好奇道:“那如今,那粒种子在哪里?” “有一年,凡间歷天火,我不小心弄丢了。” “是么?那你把她寻回来了么?”青璃闻言,颇觉得惋惜。 “没有。”九阳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挂念的神情。 青璃笑道:“不过,如今你有这么多好友,寻不回便也算了,况且神界的花种这么多,你随便种上一粒,也能解解闷了。” 九阳敛了笑容,半晌才道:“你也是如此认为的么?” 青璃看着他,迟疑道:“对啊,一粒花种,有什么好稀罕的?” 九阳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他望着天边清冷的月,神色有些孤寂:“她不同,她不只是一粒花种,她也是我的朋友。” “那你为何不去凡界寻她呢?” “曾经我去寻过,可惜那片土地早已被天火烧得寸糙不生,我当时以为,她已不在世间了。” “是么?不过,你也别伤心,树精爷爷告诉我,每一朵云上,都住着你思念的东西,所以你当想她的时候,可以抬头望望天。” “我并不思念她,也不需要抬头望天。”九阳淡淡地道。 “她不是你的朋友么?你为何一点也不想念她?”青璃看着九阳,颇觉得有些费解,她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位神明在想什么。 “若真正有缘,总有再聚的一天。”九阳淡然道。 夜幕的苍穹下,连绵的远山勾勒出一道道暗线,如同一幅浓重的水墨画,青璃看着九阳,轻声道:“神界的神明,果真都如此洒脱么?凡人虽七情六慾样样离不得,却也知道高兴时笑,悲伤时哭,所以红尘虽苦,他们却也乐在其中,而神明高高在上,却不能哭,也不能笑,背负了那么多的东西,竟一点也不累么?” 九阳怔了怔,半晌,他开口道:“若不喜不悲,勿念勿思,那要这一颗心,又有何用?只是有些东西,若心甘情愿的背负,自然不觉得累。” “好罢,那我猜,你面上虽云淡风轻,心中却一定很想念你那朋友,对不对?”青璃笑道。
第26页 “如今,她已经回来了,而我也时刻都能见到她,为何还要想念?” “是么?她在哪里?”青璃说着,四下望了望,突然,她盯住九阳,笑道,“我明白了,你定已找到她,将她藏在了袖中,如今可被我发现了,你便拿出来让我瞧瞧罢。” 九阳笑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青璃,青璃接过来,喜道:“好漂亮的种子,浑似一块美玉!” 九阳闻言,笑道:“这不是种子,这是一块名为玲珑的白玉。” “……”青璃默了默,半晌道,“为何要给我这块玉?它有何特别之处么?” 九阳笑道:“这玲珑玉,可以让你见到自己最牵挂的人。” 青璃仔细一看,莹白温润的玉中,暗暗的一片,叫人看不真切,于是她疑惑道:“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九阳笑笑,握住青璃的手,将玲珑玉举到了月光下,轻声道:“将它对着月光,方可看得清。”青璃左看看,右看看,仍旧满面疑惑:“只有我们两个影子。” 九阳看着她,笑道:“是啊,只有我们两个影子……” 青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怒道:“好啊,你又戏弄我,这次我可再不理你了!” 九阳注视着青璃,笑道:“我没有戏弄你,只是你看不清,而我看清罢了。” “你又在说些什么?为何我听不懂?”青璃不解道。 “听不懂也无需多想,你且去云游四方,行走红尘罢,待你归来的那一日,自会明白。” 青璃看着九阳,无奈道:“好罢。”说着,她将玲珑玉递给九阳,九阳接过玉,戴在了青璃的颈间,淡淡的青璃花香飘散开来,九阳柔声道:“你且收着它,日后你若明白了,再还我也不迟。” 青璃摸着颈间的玲珑玉,迟疑了半晌,她轻声道:“若我日后还是不明白,你会告诉我么?” 九阳微微一笑,道:“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青璃笑道:“好,等我云游归来,便回来找你。” 正说着,天际突然耀过一抹紫光,那紫色的光在九阳山巅盘旋了几圈后,便缓缓向神界的北方飘去。 青璃见到那紫光,正觉奇怪,却见九阳望着那抹渐渐飘远的紫光,面上浮现出了忧虑的神色。 九阳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天边的浮云中,游来一条青龙,九阳揽着青璃,飞身上了银泓的龙背,青璃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九阳望着北方的天际,道:“星月回来了。” 青璃闻言大吃一惊,道:“星月地神?她不是湮灭了么?” 九阳淡淡地道:“亡魂归来,见故土最后一面。” 神界,北山,星月站在北山上,浅浅的月光照耀着她,青璃走过去,想轻声唤她,话还没出口,九阳便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轻声道:“别出声,星月不能转身,亡魂归来,只是来送梦语的。” 青璃疑惑道:“梦语?” 九阳轻声道:“梦语,是逝灭的神明归来,望着神界的故土,最后一次,说出心中的话语。” 青璃点点头,看着九阳渐渐向前靠去,朦胧的月光下,星月的神情教人看不真切,北山的东南角上,杏花飘飞似雪,星月一袭紫衣,立于树下,她飞扬的裙裾,如同黄昏下的一抹紫霞,灿烂而孤寂。 ☆、第二十七章 灵魂自由 星月俯瞰着北方众生,缓缓说出了一句话,青璃离得太远,没有听清,于是她看了看离星月很近的九阳,却发现他金色的眸中,竟出现了一丝惊讶的神色。 夜色沉沉中,一道蓝光自天际而来,缓缓笼罩了那抹紫色的身影,九阳退回青璃身边,眼中的金色渐渐黯了下去。 这一刻,青璃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正在消逝,于是她急忙抓住九阳的手,轻声唤道:“九阳,九阳…” 九阳怔了怔,瞬间回过神来,他看着青璃,淡声道:“星月的梦语:人事,可引天意;人事,可定因果;人事,可幻真假;人事,可灭黑白。” 青璃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话,是警示神界众生的么? 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星月仰望着天际的蓝光,化作了一道紫色的光束,随着那抹蓝光而去。 九阳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夜空,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道:“当灵魂重归天地,便再不受羁绊,星月,你终于自由了。” 青璃仰望着那抹紫色,轻声道:“她不再眷恋红尘了么?” 九阳看着青璃,笑道:“六界众生,谁又能超脱红尘之外?她只是抛下一切束缚,随苏子洵去了。” 青璃疑惑道:“你所说的束缚?难道是她北方地神的尊位?” 九阳笑道:“不错,除了这些,还有她曾经的一切,都牢牢的束缚着她,二十六万年来,她是第一个获得自由的神明。” “可修仙成神,是多少六界生灵的梦想啊。” “诸神众仙,除了强大,便只剩下孤独。他们站在最高的地方,不能有心,亦不能无心,不能放下,亦不能放不下,星月虽失了浮华的一切,却也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 青璃想了想,道:“你也是神明,那你岂不是也很孤独喽?” 九阳微微一笑,道:“我心中早有所爱之人,有了她,自然不孤独。” 青璃嘆息一声,道:“如此一说,我便想到了玄龙,他虽有心爱之人,却仅存于那幻境中,而他亦沉于幻境,永世孤独。” 九阳愣了愣,道:“原来三日前那抹普照六界的光芒,竟是玄龙湮灭时的幻象。” 青璃不解道:“什么绿光?什么幻象?” “说起玄龙,那便不可不提山川、江海、凤凰三位古神,当年三位古神相继陷入沉睡以后,神界浊气便日渐重了起来,后来万劫之境下沉,玄龙便开始守护万劫之境,他当时也是太古时修为唯一一位可与太古三神比肩的神明,可惜那五万年来神界浊气不断在增加,玄龙为了六界苍生的安危,只好早早化生玄龙树去了万劫之境,撑起了即将崩塌的邪渊地,最后竟是连他心爱的女子也错过了。”九阳望着相随而去的紫光和蓝光,淡淡地道:“不过,如今他总算是解脱了……” “什么?”青璃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龙将自己的二十六万年元修化作百万棵玄龙树,撑起了万劫之境,又祭了自己的元神,换得如今星月和苏子洵的自由……而他却在那木屋内,湮灭在了他为星月制造的幻境中……” “不会的,不会的……临走时,他明明答应我说他会出来的,他怎么还会在那幻境中?”青璃难以置信的看着九阳,半晌才艰难道,“况且,你怎会知他死了?”
第27页 九阳抬起手来,抚上青璃的额头,轻声道:“闭上眼睛。”青璃闭了眼,看见万劫之境的彼岸花丛中,那座黑色的小木屋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而一袭绿衣的玄龙,静静躺在烈焰中,他的脸上安静而祥和,没有丝毫的痛苦,青璃呆呆的走过去,竟发现他的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青璃急忙跑过去,想拉起他,无奈自己手一触,眼前之景便迅速化作流沙,青璃手一抖,停在了半空。 青璃睁开眼,泪水滑落下来,她垂头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走不出这幻境?为什么他宁愿付出一切,也要帮星月地神和苏子洵获得自由?他那么好,所做的事全是为了别人……可老天却要这样待他……” 这几日下来,青璃早已把玄龙当做自己的朋友,玄龙是她见过的最善良的神明,最单纯的神明,如今闻得他的事迹,青璃心中更是钦佩,可上天为何要如此残忍? 九阳闻言,抱住青璃,柔声安慰道:“一切都是命数。他的善行,干坤之神和太古三神都看在眼里,而六界苍生都会感激他的,他永远不会消失,他会和太古三神一样回归混沌,也总有归来的一日,所以我们不必太伤心……”九阳说着,又低头看着青璃,“青璃,当时你在万劫之境,可曾对他说过些什么?他造出的那片幻境可有关于星月的?” 青璃停住哭泣,抬头道:“那片幻境里全是星月地神的东西,我那日发现这个秘密后,就告诉他了……可我只是想将他唤醒,带他走出那片幻境,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九阳眉头微微一皱,连声安慰道,“这便是了。一个沉于幻境的人,又岂能被唤醒?他与星月在太古时便那样好,如今星月历劫,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那日才会化尽修为,缩成一道绿光去佛寺救她,可惜梦中的一切都太真了……若有一日,他真的被唤醒,那离他逝别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可我正是怕他孤独,怕他想不开,才想着要帮他走出幻境,面朝光明,好好的活下去啊。” “他的光明,不正是星月么?他为万劫之境几乎付出了一切,唯一的一点念想便是星月了,星月既已离开了他,同苏子洵一起,那他便只有在幻境中才能触到她,而他的幻境一旦崩塌,他便只有靠着回忆和思念来度日,他本是那样骄傲的一位古神,如今却为星月沦为了不阴不阳的彼岸花妖,我想,他宁愿死,也不愿在实境中活着罢,所以他索性以元神俱灭为代价,还星月和苏子洵一个自由也罢!”九阳长嘆一声。 “可他也不必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去成全星月的自由啊。” “玄龙爱星月,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幸福,他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自愿的,我们自不必多言。” 离了北山,青璃站在龙背上,冷冽的风颳过她的面颊,有一种肆意的快感,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玄龙时,她问玄龙,心碎是什么感觉?玄龙却说,心碎,是一心等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青璃想想便觉得不可思议,心碎,对玄龙来说,难道不该是自己一心等待的那个人,却从没有爱过自己么?可星月既与他曾经相识,又岂会不记得他呢?难道她不知道玄龙去了万劫之境么?她是不是从来也没有喜欢过玄龙? 九阳转头看青璃,却见她神色异常困惑,于是他嘆息一声,走了过去:“万劫之境沉入九阳山底不过五万年的时间,星月岂会完全忘记他?只是当年玄龙散去修行守护万劫之境时,吸收了境中无数浊气邪气,俊朗容颜已然大变,所以他当年才避见星月,星月当年倒是很记挂他的……等到这几万年万劫之境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些,也不再下沉,于是他才有时间来调理自身。可待到他恢復容貌的时候,星月却已经下凡去了,且她在凡界一住就是万年,神界一日,凡界一年,万劫之境五万年,神界早已过了万万年,待到万万年后,星月在凡界已换了无数凡胎,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说起来,若不是玄龙这几万年的努力,万劫之境恐怕早已崩塌,而玄龙树这个名字,亦是为了纪念他……至于星月有没有喜欢过玄龙,也再没有人能知晓答案,只是有一点能肯定,那便是星月与玄龙曾经的确很好。” 清冷的风拂过重山,青璃闻言,心中虽空荡,却已然释怀:“他们曾经确实很好么……也罢,都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告别九阳 前方的九层玄台渐渐变得清晰,青璃看着八层玄台上的沙罗双树,疑惑道:“玄龙为何不告诉星月呢?这样一来,也许,最后会有所不同。” 九阳道:“星月爱的是苏子洵,玄龙说出来,又有何用?最后,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青璃点点头,随即又道:“可我在想,也许星月最初爱的是玄龙呢?她和苏子洵,或许只是机缘巧合呢?” “爱上一个人,绝不是巧合。” “好罢,可这几万年来,为何星月忘了玄龙,而你却还记得?” “每隔一万年,我都会去万劫之境的邪渊地,渡化一些阴阳兽。” 青璃闻言,突然有些激动,她看着九阳,两眼放光,九阳惊得后退一步,道:“怎么了?” 青璃拉过他,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这最近的万年间,你是哪一日去的邪渊地?” 九阳想了想,道:“大约两三日前,怎么?有何不妥么?” 话音刚落,青璃便一把抱住了他,口中高兴得直唿道:“恩人,今日总算寻到你了。”说着,青璃抬起头,笑道,“几日前,你是不是在邪渊地中带出了一个绿色的东西?” 九阳沉思片刻,道:“确是如此。当日,我为了给彼岸花施肥,特地从邪渊地化出了一些阴阳兽的便便,怎么了?” 青璃看着九阳,愣了半晌,终于咬牙道:“阴阳兽的便便?阴阳兽的粪便是绿色的么?而且,还如此…浑圆?”青璃实在找不出好的形容词,所以便随口说了一个。 九阳好奇的看着青璃,最后,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青璃气得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要离去,九阳上前拦住她,道:“你怎么生气了?方才你不是说,我是你的恩人么?” 青璃气唿唿地看着他,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九阳看着她,笑道:“是么?可是那日,我从邪渊地化出阴阳兽的便便时,发现里面竟夹了一个绿色的茧,我还看到啊,那茧中隐着一只小花妖,你猜猜是谁?” “胡说!你才被夹在阴阳兽的便便里呢!”青璃白了他一眼,又接着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在那儿,那你为何不将我带出万劫之境?还留我在那满是毒虫的小道上?” 九阳微微一笑,道:“邪渊地太过危险,所以我将你带出来,至于那满是毒虫的小道,你沐了天湖水,我自然不担心。”
第28页 青璃看着九阳,问道:“可那日在山洞中,你说怕我会着凉,便将我抱回了紫阳宫中,请问,毒虫较之着凉?何者更甚兇险呢?” 九阳闻言一笑,道:“那你可知,那日在山洞中,你险些便被幻形美灵吃了?” “幻形美灵?那是什么?”青璃看着九阳,满面疑惑。 “幻形美灵,是一种凶灵,它们常以俊男美女的形态出现,趁着六界生灵入睡时,食其皮囊,吸其灵气。” 青璃咽了口唾沫,轻声道:“可那日,我看到的…明明是…你啊…而且,你还,你还…”想起那一夜,九阳喷洒在她颈间的热气,青璃摸摸脖子,打了个寒颤,立即住了嘴。 九阳看着青璃,靠过来,好奇道:“我还怎么?” 青璃想了想,飞快地推开他,含煳道:“没、没什么,我睡得那么死,自然都不记得了……”说着,她看着不远处的前方,心下一想,忙岔开了话题:“八层玄台上的那棵沙罗双树,真是枝繁叶茂,高耸入天啊…” 九阳望着前方,道:“夜色沉暗,你也能看清么?” “……”青璃怔了怔,道,“我自小,眼神便比别人的要好,晚上,大概也看得清罢,哈哈…” 青璃一路打着哈哈来到了九层玄台上,九阳看着她,笑道:“你的肌肤尚未化开,需待上三月,方能云游四方。” 青璃惊道:“三月?若我真在神界待上三月,那凡界岂不是早已过了百年?” “嗯,差不多罢,你便安心住在紫阳宫中好了。”九阳笑道。 青璃愣愣的看着九阳,终于回过神来,她默了默,亦笑道:“紫阳宫挺不错的…”说着,脚下却慢慢向后退去,终于,她一个转身向后跑去,口中絮絮道:“可是,我才不要在这里住三个月呢…” 青璃一口气跑到天湖,累得躺在青璃花丛中,正当她看着满天繁星,暗暗庆幸时,耳旁却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天湖的夜晚,常有鬼灵出没,还有幻形美灵,常在湖畔游荡…” 青璃大叫一声,抬手化出藤蔓,将那人捆了起来,待到她抬起头,却见碧绿的藤蔓上,九阳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青璃愣了愣,随即转念一想,佯装正经道:“公子深夜来天湖游荡,不知是鬼灵呢?还是幻形美灵?” 九阳微微一笑,道:“你如此厉害,竟看不出我是什么变的么?” 青璃清清嗓音,道:“好你个幻形美灵,竟敢变成九阳的模样来浑我,幸好我修行高深,一眼便认出了你!如今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罢,明日我再放你下来。”说着,青璃便转过身,想趁机悄悄熘去山下。 九阳也不言语,只是看着青璃,默了半晌,他终于嘆息一声,摇头道:“罢了,看你去意已决,我亦不再阻拦了。”说着,他望着墨青色的天空,轻声道,“只是,你要记住,红尘是非多,眼中景,口中言,耳中闻,亦真亦假,亦幻亦实,勿需理会,唯心如明镜,方能自在行于红尘。” 青璃想了想,道:“这自不消你说,等我歷了红尘,自然明白。”说着,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道,“明月繁星,夜色清凉,正适合上路,哈哈,尘世我来也,日后再回来找你罢。” 青璃说着,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不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匆匆道:“对了,我已化开藤上的法术,大约一炷香的时辰后,这藤蔓便会自动解开,我走了,来日再会。” 九阳看着她,浅笑着点点头:“再会。” 那抹身影渐渐融入了夜色中,碧色的藤蔓顷刻四散开去,九阳站在青璃花丛中,静静闭上眼,缕缕微光在他眼前跳动,他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随即转过身去,纵身回了紫阳宫。 层层叠叠的境,亦真亦假的梦,迷雾笼罩着漆黑的夜,青璃,你真的看得清么? 看清了,永世痛苦,看不清,永世孤寂。 这便是尘世。 ☆、第二十九章 归无山间 九层玄台上,九阳和皓穹席地而坐,皓穹抿了一口茶,望向九阳:“那花妖身上,隐藏着一股奇怪的力量。” 九阳望着青翠的峰峦,缓缓道:“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阻止我探她的记忆?她是花妖,魔妖自古一家,星月的湮灭,或许与她有关……”皓穹的面色中微微透出几分焦虑。 “皓穹,静下心来,很多事心一急,便如那镜花水月,风拂则乱,教人再也看不清本相。”九阳的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 “这叫我如何不急?如何安得下心?如今星月湮灭了,这神界八大守护神明,也只剩下了七个,而魔界正好处在北面,它日魔族若趁机攻入,我一个守神可如何守得住?”皓穹语气凝重道。 “那你可知,星月湮灭时,尹屾也同去了凡界。”九阳放下茶盏,淡淡地说。 “尹屾?他去凡界,所为何事?”皓穹颇为疑惑道。 “如今尚不清楚,不过他身上的邪气越来越重,而且我在他的身上,发现了星月的半丝灵力。” “什么?星月的灵力怎会在他身上?”皓穹闻言,大吃一惊。 “依我看,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九阳看着皓穹,闲散的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严肃。 皓穹的脸色陡然一变,玄台上飞鸟盘旋,远处瀑布声轰鸣,两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山下,青璃告别了九阳,向神界的东方走去,神界东方一向是由九阳天神和月芙地神共同守护,听说神界的两大禁地,青音崖,炽烬岛,皆位于神界之东,青音崖位于东山之腰,崖中遍地盛放金色的九音凤莲,乃是太古守神们修行的宝地,自从十六万年前最后一位太古神明——凤凰古神也陷入沉睡后,青音崖便成了九阳独修的宝地。而炽烬岛则是神界最残酷的刑罚之地,神界神明一旦触犯了神界八大禁忌,便会被囚神索锁住元神,押往炽烬岛接受天火焚神,最后削去一身修为,贬入凡界。 传说炽烬岛本叫炽岛,原是白泽神明和月芙地神的化生之地,后来神界浊气渐重,万劫之境渐渐沉入了九阳山底,守神们为了六界苍生的安危,便用灵气最盛的炽岛做了新的刑罚之地,以此来抑制神界日益蔓延的悲气。传说炽烬岛上空每日都迴荡着神明们的悲泣声,久而久之,岛上悲气累积过重,生灵皆迁往外处,如今,炽烬岛上除了留守其间的神明白泽和仙糙族外,便再无活物。 青璃一路走走停停,大约过了两月,她才走到神界南方边境。 一路上,不时有神明对她侧目,青璃知道自己肤色独特,所以她也毫不在意。 走了许久,她终于来到了归无山,归无山乃是神界南方的出口,所以只需翻过眼前的归无山,不多时,便能走出神界之南。 青璃爬到归无山半山腰上,只觉得闷热难耐,于是她坐在一棵树下,打算稍稍歇息片刻,正当她迷迷煳煳地闭上眼,打算小憩片刻之时,树林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走近一看,却见一个红衣女子坐在地上,正在向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第29页 青璃走过去,只听低低的哭声传入耳中:“牡丹说过,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你想净化万劫之境的浊气,我便倾尽全力助你,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如今还在生我的气……”说着,她跪上前去,央求道,“如今我千辛万苦回到这里,亦不求你原谅,只求你不要抛下我,让我独身一人,独受这黑暗,炽烬岛是我心的归处,我此生绝不会离开那里……”红衣女子说着,顷刻间泪如雨下,哽咽不成声…… 青璃皱眉细细一看,见那女子身前站着一个紫衣男子,那男子生得高雅绝伦,气质洒脱不羁,浑身散发着绝尘脱俗的神仙气泽,青璃只是稍稍靠近,便闻到一股淡淡的玉兰香。 紫衣男子看了红衣女子一眼,冷声道:“你便是如此帮我的么?伤害自己?伤害我最爱的人?你知不知道冰墨因为你和尹屾决裂了?你搅得神界鸡犬不宁!却还有脸来说这番话!我从前便告诉过你!不要来趟神族的浑水!可你何时听过?况且你若真正爱我,又怎会做出如此错事?你伤害月芙,可比伤害我,要教我痛上一千倍,一万倍……”说着,他嘆息一声,决绝道,“你走吧,从今往后,你我再不相识!炽烬岛,亦不允许你再踏入半步!”嗓音清冽冷绝,仿佛湖面的坚冰,“咔”的一声碎裂开,卷着千重寒意迎面直来。语毕,他转身便走,再不多看那女子一眼。 青璃立在原地,看那男子翩然离去,红衣女子闻言,捂住脸放声痛哭起来,青璃看不过眼,刚想走过去看看,红衣女子却突然站了起来,只见她望着紫衣男子远去的背影,悲怆地笑道:“呵呵,失了你,失了炽烬岛,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她笑了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眼角缓缓淌出了两行血泪,“白泽,我多想恨你!可我永远都做不到!今日,我牡丹便以生命为祭,愿死后仍能魂归炽烬!” 红衣女子拿起剑,盈盈跳起舞来,她红色的衣裙随风轻扬,无数飞花散落在她身旁,青璃听见她一字一句恨声道:“白泽,你背信弃义!今日我便以仙族之名诅咒你!永世为神族效忠!直至失去你最珍贵的东西!方得醒悟!”言罢,她以剑刎颈,大笑一声,倒在了血泊中。 “……”漫天的血雨渐渐散开,如同一层薄薄的霜雾,渐渐笼罩了归无山,青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中一片空白,良久,她终于回过神来,吓得转身便往山上跑去。 “砰”的一声,她撞到了一棵树上,青璃也顾不得许多,她捂住头,匆匆便往山上走去。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扰了小爷清梦?”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从前方传来,青璃捂住被撞得生疼的额头,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赶路而已,无意冒犯神明。” “神明?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听到这话,突然大笑起来,“你这花妖看仔细了!小爷我可是大名鼎鼎的月猫族!”青璃听着前方的大笑声,急忙抬起头来,却见前方立着一棵小树苗,树干细细小小,叶子稀稀拉拉,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折断。 青璃好奇的凑过去,却见那小树深褐色的树干上,长着两粒圆滚滚的眼睛,细细一看,这双眼睛虽是宝蓝色的,且晶莹明澈,然而眼眸深处,却自带一股邪魅之气,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染的戾气。 青璃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几步,那小树打量着青璃,疑惑道:“看你一团碧绿,难道是树妖族的后人?” 青璃闻言,道:“我只是一只来自凡界的花妖。” 小树抖动着树叶,缓缓道:“花妖?你若真是花妖,为何周身竟没有一丝妖气?” 青璃怔了怔,转而笑道:“我妖力尚浅,连正常人的肌肤都化不出来,妖气自然不盛,你感应不到,也很正常。” “哦,原来是这样。”说着,小树突然伸出枝干,探向青璃身后的红衣女子,青璃转过身去,却见那树枝上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只见那小树枝渐渐靠近那女子,只是轻轻一碰,顷刻间,红衣女子的肉身便化作了一滩血水,小树看了青璃一眼,淡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快些离开神界吧,免得无辜糟了灾祸。” 青璃闻言,疑惑道:“神界可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么?” “神界这地方,能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神明与凡人的爱恋之事,却牵扯进无数是非,连累这万千无辜生灵。” “难道你说的,是北方守护神明星月,与那凡人苏子洵的事?”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小树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如今神界与魔界已势同水火,还好你妖气不盛,神明们认不出你来,否则,保不准你会受那些激进神明们的责难。” 青璃挠挠头,轻声道:“可苏子洵不是凡人么?” “凡人又如何?终归是魔尊的义弟,神明们可容不得这个。”正说着,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树皱了皱眉,催促道,“你快走吧,若是被修为高深的神明发现,那你可就惨了。” 青璃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周身已动弹不得,不多时,树林中隐隐现出一个红色的影子来。 ☆、第三十章 偶遇和泽 巨大的恐惧感紧紧的压着青璃,她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糟了。”小树惊嘆一声,忙用树枝将青璃捲起来,隐在了一处花丛中,青璃周身被树枝裹着,闷得有些难受,于是她动了动,身上的树枝稍稍松动了些,眼前也透出一丝光来。 “属下参见天神。”小树的声音隐隐传来。 “嗯,如何?可毁掉她的肉身了?”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隐隐传入青璃耳中。 “属下已经毁掉牡丹仙子的肉身,至于她的元神,我已封印在了邪渊地,五万年后,她的心智将完全丧失,沦为天神最忠心的傀儡。” “很好,如此一来,本神的计划便可以展开了。”男子大笑了几声,沉声道,“白泽啊白泽,本神真该好好感谢你,牡丹若不为你,又怎会自尽?怎会绝了情念!牡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让你死得有价值!白泽,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今日你捨弃的这颗棋子,日后将在神界搅起何等腥风血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了许久,外面总算没了声响,那种可怕的压迫感也渐渐远去,青璃感觉到紧裹在身上的树枝渐渐散开,于是她站起身来,捂住头,摇摇晃晃的向前方走去,刚走了几步,她便看见前方站了一个小男孩。 那小男孩上前拦住青璃,道:“你快些离开神界,回凡界去。” 青璃看着他卷卷的鬓髮,粉粉的脸蛋,只觉得可爱,于是她摸摸小男孩的头,笑道:“小弟弟,你是谁啊?怎么会在这深山之中?” 小男孩甩开青璃的手,忿忿道:“笨妖精,快拿开你的手!小爷我说了!离开神界,回凡界去!”
第30页 青璃捏捏他的脸,笑道:“小孩子要好好说话,你父母没有教导你,要懂礼貌么?你可以叫我青璃姐姐。” “青璃大婶,你可真啰嗦。”小男孩皱了皱秀气的眉,看着青璃,一字一句的说,“你!快!给我!离开神界!回凡界去!” 青璃嘴角抽了抽,她看着满腹幽怨的小男孩,良久,终于伸出手去,狠狠地揉了揉他毛毛的捲髮,然后她柔声道:“好啦好啦,姐姐我知道了。”青璃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喂,小捲毛,你叫什么名字啊?不会就叫捲毛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男孩说着,理了理方才被青璃揉乱的捲髮,一本正经道,“还有,我叫毛毛,不许叫我小捲毛。” 青璃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摆摆手,转身道:“嗯,小捲毛,再会。”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青璃终于来到了归无山顶,她坐在山顶的一处高地上,打算歇息片刻。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余晖满山之时,放眼望去,碧色的峰峦下,交错着弯弯曲曲的河流,无数飞鸟盘旋在天际,别有一番壮阔悠远之感,青璃看着山下的河流,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来,静心细细一想,却是越想越通透,刚才,那个名唤毛毛的小男孩和那棵小树,貌似都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如此一来,难道那个小男孩就是那棵树的化身?可听他自己说,他不是月猫族的么?难道月猫族的妖精都喜欢在树里打洞? 还有,那小男孩让她尽快离开神界,告诫她神界不宜久留,还要她赶快回凡界去……如此一来,方才同那小男孩说话的男子是谁?牡丹仙子又是谁?她又为何要为了白泽自尽? 青璃抚着头,只觉得脑中昏昏沉沉,六万年来,她还从未有过如此惧怕的感觉,方才那男子从林间走出时,所到之处,花糙树木仿佛尽失了生命,变得如枯木般死寂,这种邪恶到极致的颓丧感,足以令所有靠近的活物窒息。 这种恐怖至极的感觉,绝不是神界神明能拥有的,细细一想,这种感觉还有些熟悉,倒有些像那夜星月神明湮灭时的感觉……此人难道是魔妖二界的邪魅之物?可毛毛方才却尊他为天神,这一神一妖是怎么回事?难道…… 青璃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往下想,她站起身来,打算下了山便返回九阳山。如今,二界已是剑拔弩张,方才看毛毛的反应,似乎并不知晓星月地神湮灭的事,而毛毛尊天神为主人,神妖二界或许是有什么共同的图谋,假以时日,待神界神明们皆知晓了此事后,势必会加剧如今的紧张局势,如此看来,二界的战争,也不会太远了。 如此想想,青璃便站起身,向山下走去,突然,地底传来几声微弱的声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青璃蹲下身去,用耳朵贴着地面,仔细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听了许久,她也没有分清这声音来自何处,于是她蹲下身去问道:“喂,你是谁啊?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我放你出来?如果你是坏的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自保?”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良久,断断续续的声音才从地底传来:“我叫和泽,是白泽的弟弟,我就在你刚刚坐着的那块石头下面……” “你是刚刚那个兇巴巴的白泽的弟弟?”青璃吓了一跳,她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便揉揉头走到石头边,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石头,试着推了推,石头却依然纹丝不动,于是她大声道:“和泽,这石头好重,我推不开,你去找你哥哥来帮你吧,他看起来挺厉害的样子……” “他不会帮我的……”那个声音默了默,又接着道,“你这样推这块石头是推不开的,你需要把石头旁的白色小花拔掉,这样才能放我出来。”和泽的声音渐渐传入耳中。 “哦,这还不容易?你等等。”说着,青璃便去拔那石头旁的白花,出人意料的是,她每拔走一株,原地便会重生出两株来,若要这样下去,只会是越拔越多。 青璃看着石头旁一簇簇的白色花朵,无奈道:“和泽,这白花拔一株便生两株,如此一来,要何时才能拔完啊?” 和泽闻言道:“这花名为向月花,只有月光照着它的时候去拔,它才不会重生,你可愿帮我,在这里静待夜幕降临,明月当空之时,为我拔了这些花?” 青璃闻言刚想拒绝,可头再一次晕了起来,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抬头看了看满天绯红的晚霞,终于嘆息一声,坐了下来,大约过了一刻钟,青璃实在闷得无聊,于是她轻声问道:“和泽,你和白泽都是这神界的神明罢?那为何你会被困在这南界的归无山巅?你哥哥怎么不来救你呢?” ”唉!说来也是话长!”和泽闻言,嘆息一声,这才缓缓道来,“几日前,我外出游玩,谁知误闯入了神界南方,南界那群神明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关在了这里!让我在这里面壁思过三个月!唉!哥哥也想救我出去啊!可惜有南方的冰墨地神坐镇!他哪里敢来?所以我就只好待在这里了……” “哈哈……”青璃闻言,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你还不知道吧,这神界南方的规矩,在这神界中可是最严格的,四方神明们在进入此地前,都要提前告知一声,更别说你了。”青璃用手撑着脸,无聊的拨弄着身旁的白色小花,顿了顿,她又接着说,“等一会儿我把你放出来以后,你可要快些离开这里,可别再被南方的神明们抓住了。” “嗯,当你拔完这些白色小花后,我便立即跑出归无山,再也不来这神界之南了!” 青璃点点头,还是觉得头昏,便稀里煳涂地问道:“想不到那个白泽兇巴巴的,你这个弟弟倒是个乖顺的,对了和泽,你和你哥哥平日里关系怎么样啊?” “我哥哥很兇吗?他怎么兇巴巴了?”和泽颇好奇地问,青璃想了想,半晌才道:“今天中午,我看到有个穿红裙子的女子来这里找他,那女子跪在地上求他什么事,谁知他竟推开那女子,兇巴巴的数落了人家一顿,还转身走了,最后那女子竟被他逼得拔剑自刎……” ☆、第三十一章 牡丹仙子 “什么?!那女子自刎了?”和泽闻言,惊唿一声,吓得青璃险些摔下石头,她摸了摸颤抖的胸口,半晌才回过神来:“是、是啊,怎、怎么了……”和泽一愣,急忙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哥哥罢了……”说完,石头下方便再没了声响,青璃重新坐上石头,她打了个哈欠,望着天边的残霞,轻声道:“我近日有些疲倦,先睡上一觉,月亮出来后你再叫我吧。”说着,她便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月亮渐渐升上了归无山,青璃还在睡梦中,而石旁的白色小花,在月光的照耀下,渐渐变成了耀眼的金色,石头外不时有黑气盘旋,那黑气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的向石头冲去,石头旁的花朵在月光下金色大盛,将黑气尽数阻于其外,渐渐的,那黑气便在金色光芒的阻挡下渐渐散了去。
第31页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阵阵悽厉的悲鸣声从石头下方传来,剎那间,无数黑气席捲着狂风而至,将无数糙木连根捲起,然而唯一不受撼动的,便是那石旁的金色小花,石头上空黑气缭绕,那金色小花却愈加光芒大盛,将天地映得透亮。 天地间还在迴荡那个如泣血的哭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声音越来越大,而那黑气在这声音的牵引下,愈加变得狂躁起来,开始勐烈地冲击着那那抹金色,似乎想突破那层屏障,沖入石中去,然而每次撞击,都被那金色尽数阻于其外。 青璃躺在石头旁,安静的熟睡着,她颈间的玲珑玉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她的身外形成一个光圈,那光圈将她包裹在其间,隔开了外物。漫天的狂风中,光圈外飞沙走石,天地变色,光圈外却是静若止水,纤尘不入。 朦朦胧胧中,青璃仿佛来到了一片灿烂的桃林,粉色的花瓣漫天飘飞,不远处的树下,似乎正立着两个人,一个红衣灿烂若晚霞,一个紫衣高贵若兰ju。 红衣女子背对着紫衣男子,飞花如雨般倾泻而落,映衬着她绝美的身影,逐渐晕成一片绯色的残影。 “牡丹,哥哥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只有月芙一人!你这样下去只会害了自己,何不怜取眼前人?”和泽的声音隐隐传来。 “若我为怜取眼前人,忘却前尘,不往来世,只为今生而爱,那这生生世世的姻缘,便如同那三千繁花,虽在世间留了缕残香,却失了一份刻骨铭心的永久。”牡丹说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这里既骯脏又黑暗,我怕你会失了自我……” “骯脏如何?生死自去之,黑暗如何?此心自安之,只要白泽能实现他的愿望,深渊险境,牡丹自不畏惧。”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哥哥……”和泽垂下了头,“你虽不畏惧,可我却为你畏惧非常……” “和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这情爱之事,从来都强求不得。牡丹此生都不会再爱上除了白泽以外的任何神明!” “你心意已决,看来是不愿离开了……也好,那我便在这归无山巅清除黑气,等你想通了再回来找我。” “你不必如此……我此去南山找尹屾,归期未卜,或许再也不回来……” 粉红的桃瓣四处飘飞,捲起濛濛细雨,红衣女子转身离开,只遗下一个孤独伫立在原地的紫色身影。 芬芳的空气,带着些许微凉,紫衣男子嘆息一声,最后亦是转身离去。 绯色的梦境渐渐散去,而青璃仍然沉睡在花丛中,归无山渐渐恢復了往日的平静,而那些被风捲走的糙木,也都重归了原地,明亮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归无山间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得见清脆的虫鸣声,方才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一般。 玲珑玉的光芒渐渐黯了下去,青璃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她随手拔起一株暴露在月光下的金色小花,那花在月下一被拔起,便立即化作了一缕青烟,青璃看了看原地,果然,那花儿再没有重生。 正当青璃蹲在地上,准备专心拔花的时侯,背后却突然袭来一阵奇香,青璃闻到这花香,顿时头一仰,昏了过去。 月下,九阳怀抱着青璃,他金色的眸在月下显得愈发冷寂:“和泽,你的黑气真是越来越严重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和泽闻言笑道:“做什么,哈哈,和泽谨遵神谕,在此地静修,又岂敢僭越神尊?只是,天神曾允诺过我,要护得牡丹周全,不知这个承诺,天神如今还记不记得?” 九阳怔了怔,道:“本神说过的话,自是不会忘的。”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便卷着落叶直直冲向了九阳,却在十丈开外兀然化开,九阳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金色的眸始终平静似水。 “那我问你,牡丹何在?”和泽的语气中酝酿着滔天的怒气,归无山顶乌云密布,惊雷阵阵,一场狂风骤雨,即将来临。 “这你自不必担心,我既许诺过你,定不会食言!”九阳站在原地,岿然不动,气势凛然,“只是如今还不到时机,贸然动手只会打糙惊蛇!” “只要牡丹平安,打糙惊蛇又算得了什么?若是牡丹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的人!就算是同归于尽!”和泽想了想,又接着道,“那花妖说她已经自刎,如今还不知元神归往何方……若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那便万望护她周全!” “我自然会尽力。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暂且不能轻举妄动,你还需在此地被封印一些时日。”九阳淡声道。 “只要她能平安,我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和泽应道。 “她的平安无需你牺牲自由。只是你的魔障之气如今还未退散,我再加些灵力镇在石旁,你且好好在此清修,待你体内余下的黑气清除殆尽,我便将你放出来,让你同牡丹和白泽团聚。”九阳轻声道。 话音刚落,隐于归无山深处的黑气开始渐渐散去,九阳走上前来,立在石旁,口中轻念几句,石旁的白色小花便立即长了起来,而且比之过去,更是繁茂。 片刻后,九阳放下青璃,用手抚上她的眉心,一阵暖流缓缓传了上来,和泽疑惑道:“这花妖好似惊惧过度,如今有些嗜睡。” 九阳看了看青璃,轻声道:“嗯,我正在为她调理身子。”说着,他又转过身去,淡声道,“下次你若再用幻术迷惑她,可别怪我将你完全封印,教你再也动不得分毫。” “……”和泽默了半晌,终于应道,“知道了,谁让她刚好经过,又恰巧被我撞见,我感应到牡丹有异常,便想让她放我出来,又怕她不答应,便顺手使了个幻术。” “你还说…”九阳转身,佯怒道,“下次你若再这样,我可就不能保证每月来看你,告诉你有关牡丹的消息了。” “……你…好吧!我保证,今后不这样了!”和泽急忙应道。 ☆、第三十二章 清泪沾衣 九阳浅浅一笑,抱起青璃,转身便要离开,和泽忙道:“你先别走,我觉得,你还是把她放在这儿比较好。” 九阳转过身来,疑惑道:“为何要我将她放在此处?” “这花妖此行,应是为了受红尘歷练罢?既是决计红尘修行,那必是要放下一切羁绊,真真切切用心去体会的。你若是掺合进来,怕是对她不好。” “呵呵,说得在理,和泽,果然什么事都瞒你不住,如今你被困在这归无山,真是可惜了。”九阳笑道。 “有甚么可惜的?我虽卜得出别人,却终归卜不出自己,若我能知晓日后的事,那一日,我也绝不会让牡丹离开我,如此想想,我这预知者,也算是可悲了。”
第32页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再无奈也终归是曾经,若心心念念不能忘怀,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嗯,九阳,其实在魔界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妖魔真的那么可憎么?后来我便明白了,妖魔并不可憎,他们也有善良的一面,可憎的,是一颗充满恶念的心,若真是如此,神明也会变为恶魔,甚至比恶魔更可怖。”和泽想了想,沉声道,“近日我修行时发现,侵蚀我身体的恶气,不似魔气,倒似一正一邪,两气混合而成。” 九阳的眸光微微一动,半晌,他才默然道:“那你可知,侵蚀你的邪气,是何人所为?” 和泽轻声道:“我若知晓,又岂会在此处,日夜忍受蚀心之痛?如今,一切都尚不可知。” 九月点点头,转而问道:“那有关青璃神女的事,你知晓几分?” 和泽沉思片刻,道:“早在几日前,我便卜了一卜,可后来我发现,我卜得出青璃神女的过去,却卜不出她的现在和未来,或许是天意使然罢,她如今在何处我也不知,不过我知道她尚且平安,所以你也不必忧心,至于这花妖,她和青璃,命数上的确有几分相似。” 九阳默了默,道:“初遇她时,我亦是如此感觉。” 和泽笑道:“哈哈,难怪你如此待她,不过,她若真是青璃神女,这么些年离开,也该记不起你了。” 九阳微微一笑,道:“我只求她平安归来,至于她记不记得,或是其他的事,我已无所求。” 和泽大笑道:“都说英雄美人难过情关,亘古如是,就连你们这高高在上的造化之神,亦不能倖免啊。” 九阳想了想,道:“我如何担得上英雄?当年,我没有保护好她,却教她来保护我,最后,我竟连她是如何失踪的也不知道……”九阳沉默了半晌,轻声道,“罢了,往事不提,终归是错。” “再错也终归是往事,只是这些年你失了她,变得无欲无求,神仙气味虽是越来越重,可这心却是越来越冷,每当我看你站在这群山之巅,俯瞰苍生,执掌万物生灵时,都怕你有一日受不住这严寒,变成真正的神明。”和泽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担忧来。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知我心。”九阳望着怀中熟睡的青璃,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芒,“在她归来前,我岂敢失了这颗心?” “那我便放心了。”和泽说着,用灵力卷出了一颗碧色的东西,“这碧清散,有平心静气,驱散梦魇的功效,我清修时闲来无事,随手炼了炼,如今便给她罢。” 九阳接过碧清散,餵青璃服下,又抚上青璃的额头,输了些灵气给她,为她调理了气泽,之后便动身回了九阳山。 而青璃一觉醒来,只觉得灵台清明了不少,头也不似之前那般疼痛,可刚刚发生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于是她沉思片刻,又继续向神界东方走去。 刚下了归无山,她便看见山下的亭子里坐了两个人,青璃经过她们时,只听其中一个人说:“你可不知道吧?星月地神都失踪好几日了,我听其他的神明们说,她为了那凡人,已经湮灭在凡界了。” “哎呀呀,这怎么会?星月地神可是神界的守护地神,法力高强,有谁比她还要厉害?再说了,地神品日里待人也好,这诸神众仙也常受她照拂,谁又会那么狠心,要将她置于死地呢?” “这可说不准,我听说,这神界的八大守神看似团结,其实内部早已分崩离析,独靠九阳天神苦苦支撑呢。” “唉,说到九阳天神,我可是想起一件事来,听说这神界的八大守神中,最可怜的就是九阳天神,话说当年天地初开时,本有个同他一起造化的青璃神女,只是后来失踪了,天神虽说没去寻她,却也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虽说后来是寻到了,可惜造化弄人,神女被天神遗忘在了凡界,再后来啊,就听说神女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被天火焚得寸糙不生了,天神得知后此事后险些崩溃,差点毁了六界。” “是啊。”那人嘆息一声,又道,“说到九阳天神险些毁掉六界这件事,不知你可有听过一桩旧闻?” “是何旧闻?你且说来听听。” “这事不能大声讲,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青璃闻言,忙向里面靠了靠,只听一个声音隐隐传如耳中,“听说,这九阳天神降生之际,干坤之神便沉睡了,而这太古三神也相继归去混沌,因他既是创世神,又是灭世神呢……” 青璃闻言,脸色陡然一变,她快步走上前去,抓住那女子的手,口中喃喃道:“你说什么?九阳既是创世神,又是灭世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闻言,吓了一跳,她忙捂住胸口,向后退了几步,半晌才道:“真是的,吓了我一大跳,哪里来的丑八怪?真是不知礼数。”说着,她细细打量了一下青璃,又笑道,“看看这可笑的碧绿肌肤,就像一条噁心的毛虫,我说,你不是神界的罢?喂,丑八怪,你是从哪里来的啊?” 青璃跌坐在地上,脸色泛白,一时也忘了也言语, 那女子见她久久不应,便走上前来,踢了青璃一脚:“喂,丑八怪,问你话呢!你是从哪儿来的?” 青璃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只是喃喃道:“灭世神?创世神?青璃神女?”说着,她仿又佛想起了什么,慌忙抓住那女子的手,央求道,“求你告诉我,九阳为何是灭世神?青璃神女又是谁?” 那女子厌烦的踢开青璃,嗤笑道:“你烦不烦啊?真是讨厌!”说着,她蹲下身去,抬起青璃的脸,冷笑道,“九阳天神和青璃神女是天地初开之时,干坤日月共同造化的一对璧人,只是后来青璃神女失踪了,九阳天神这才忧思倦怠起来!你这丑八怪也配随便乱提他们的尊名么?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简直污了神界的气泽!” 说着,那女子甩开青璃,蔑然道:“今日饶你一命,赶紧给我滚出神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青璃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口中依旧喃喃道:“原来,你是为了纪念青璃神女,才为我取的青璃……可我呢?我到底算什么?她的影子还是寄託?” ☆、第三十三章 魔界叶湖 那女子看了青璃一眼,嗤笑道:“谁为你取的青璃?满嘴胡言乱语,真是可笑,还不赶紧滚!” “云儿,你在做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白泽哥哥。”女子闻言,满心欢喜的转过身去,看清来人后,她便上前搂住那人的胳膊,亲昵道,“白泽哥哥,好几日不见你,云儿可真是想你。” 男子闻言,亦是笑道:“云儿近日愈发调皮了,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有好好听你月芙姐的话?” “嗯,云儿可乖了,月芙姐说的话,云儿都记着呢。”那女子看着男子,满心满腹都是笑。
第33页 而青璃此时依旧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身旁的青璃花,良久,她缓缓伸出手去,想抚一抚那墨青色的花瓣,可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勐地将手收了回去,她想起方才的事,只觉得内心烦躁不安,似乎有某种难言的情绪,在心内蔓延开来。 女子见青璃还在原地,顿时怒火中烧,她走上前来,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你这丑八怪,好生不知廉耻!本姑娘都说放你走了,你却偏不走,今日白泽哥哥在此,我便暂且饶过你,赶紧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青璃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也不答话,只是紧紧握着颈间的玲珑玉。 女子见状,勃然大怒,抬手便给了青璃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后,青璃脸上立即出现了五道鲜红的指印,那指印衬着碧色的肌肤,显得格外狰狞。 青璃呆坐在地上,仿佛已感觉不到疼痛,她的手微微一颤,终于抚上了脚边的青璃花,泪水顺着她空洞的双眼再次流了下来。 那女子揉了揉被震得麻木的手,冷笑着瞥了青璃一眼,却发现她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女子有些惊诧,这一耳光,她打得可算极重,几乎用尽了周身的力气,本以为青璃会受不住,没想到她不但受了下来,神情也如此木然没有改变,仿佛完全不受她的影响。 女子看着青璃,娇俏的脸上渐渐由红转白,她紧咬牙关,眸中泛起一丝冷绝的光芒,半晌,她冷声道:“好!好!看来你今日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了!既是如此,本姑娘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身板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说着,她眸光一闪,漫天的灵气顷刻化作九十九朵食魂花,如剑一般悬于碧霄,直直地指向青璃。 “云儿,快住手!”白泽皱着眉头站在一旁,他看着呆坐在地上的青璃,只觉得眼熟,于是他走过来,想仔细看个究竟。 云儿听到这话,只好收了周身灵气,她回过头去看了看紫衣男子,笑道:“白泽哥哥,这丑八怪可讨厌了,故意惹云儿生气,你可一定要替我好好教训她一下。” 白泽并不答话,只是细细打量着青璃,云儿看着神色木然的青璃,撇撇嘴,道:“白泽哥哥,这妖精这么丑,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快些把她打发走吧。” “暂且等上一等。”白泽回应道。片刻后,他的神色总算恢復了平静,白泽上前扶起青璃,轻声道,“白泽眼拙,竟以为是从前的故人,没想到错认了,姑娘快些走吧。” 青璃艰难地站起身,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转身便要离开,却不料刚走了几步,便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白泽见状,扶着青璃便要离开,云儿急忙上前拦着他:“白泽哥哥,这丑八怪怎会如此柔弱?她只道你心软,便用此法来骗你,可惜云儿不好骗,待我证明给你看。”说着,她指尖便化出一根灵针,要刺向青璃,白泽闪身避开那一针,语气稍稍有些冷淡,“云儿,这花妖体质本就柔弱,怎能经得住你那一耳光?再说,你口口声声唿她为丑八怪,如此蛮横无理,真叫我有些失望。”语毕,他便带着青璃离开了。 云儿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白泽走远,漆黑的眸渐渐变得幽冷,过了半晌,她紧紧攥住拳头,只见一阵红光耀过,方才那片青璃花尽数被焚尽,然后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出了归无山,白泽带着青璃一路来到了炽烬岛,他取了几株岛上的仙糙,配制了几粒一清丹,餵给青璃服下,可青璃体内的症状非但没有减轻,甚至还发起了高烧。 他又为青璃把了脉,却发现她的体内隐了一股奇怪而强大的力量,这力量与她体内的妖气互斥共存,导致她始终无法化出正常人的肤色,于是他便决定去一趟魔界,为青璃找一株名为凤目糙的魔糙,这凤目糙虽是魔糙,却是上好的灵药,可以用作去妖气的药引子。 凤目糙汁液血红,异常美丽妖娆,可存活期却十分短暂,常常是朝生夕死,採下后不到一刻钟便会立即枯败,所以妖魔们往往都带着伤病者一同前去,现采现食,如此既能保证药效,又可保存它的新鲜感。 翌日清晨,白泽便封了周身气泽,带着青璃来到了魔界,由于凤目糙只生长在魔教圣湖——叶湖的湖畔,而叶湖又位于夜空山的山脚下,有众多强大的妖魔驻守此地,所以他此行异常小心谨慎。 到了夜空山脚下,白泽化作一只老花妖,带着青璃入了夜空山,站在半山腰上,放眼望去,叶湖湖畔尽是火红色的凤目糙,形形色色的妖魔都汇聚在湖畔,採摘血色的凤目糙,递给身旁生病的妖魔们,而他们每每採下一株,凤目糙便会自动长起来,所以叶湖湖畔总是红艷艷的一片。 白泽带着青璃,来到了山脚下,形状各异的妖魔们正排着长队,接受守魔们的检查,过了半个时辰,总算轮到他们,两个守魔只是看了青璃一眼,便挥手让他们过去。 白泽心中一喜,正要过去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老头儿,等一下。” 他心中一紧,缓缓转过身去,老态龙钟地问道:“各位魔爷,有什么事啊?” 一个守魔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疑惑道:“看你这身打扮,不似树妖族,亦不似树魔族,你不是魔界本地的吧?” 白泽闻言一惊,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却不想身旁一直沉睡着的青璃却突然醒了,青璃睁开眼,看了一眼守魔,又看了看身旁的老花妖,心中只觉得奇怪,只听那老花妖拉着她的手,道:“女儿啊,你总算是醒来了啊,可惜你体内余毒未清,若再不食些凤目糙,恐怕是活不过三月了……”白泽说完,看着守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青璃愣了片刻,刚要答话,那老花妖又抢先道:“女儿呀,你要是走了,老头儿我也不想活了,我可怜的女儿啊……” 守魔见此情景,烦道:“好了好了,赶快走吧,别在这儿吵吵闹闹的,要是被魔尊听见,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老花妖闻言,忙拉着青璃进了叶湖,青璃看着他,只觉得奇怪,她疑惑道:“老爷爷,你是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啊。” 老花妖凑上前来,轻声道:“嘘,别出声,我是白泽,现在我们是一对父女,可千万别被守魔们发现了。” 青璃“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又急忙捂住嘴道:“嗯嗯,知道了。”说着,两人来到了湖畔。 ☆、第三十四章 湖底紫石 叶湖旁尽是形形色色的妖魔,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平易和善,青璃被各色妖魔身上花花绿绿的颜色晃得眼花,于是她渐渐放慢了脚步,开始仔细打量起他们来。 只见一只黄色的猫妖身上,似被某种利器所伤,金黄的皮毛竟被削去了一大片,大片血肉翻捲起来,连骨头都清晰可见,青璃看得直想作呕,便微微闭了眼,仍由白泽拉着她往前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白泽拔下一株凤目糙,递给青璃,揉了揉道:“快把它吞下去。”
第34页 青璃看着眼前红似鲜血的凤目糙,又想起方才那只猫妖,胃里翻江倒海,噁心得直想吐,她看着白泽,刚想与她探讨一下自己吃这株糙的必要性时,白泽却冷声道:“你若不想吃,抹在背上也行,只是,这里妖魔众多,你若不介意他们好奇的目光,我倒可以替你抹一抹。” 青璃看着身旁花花绿绿的妖魔,又看了看白泽,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凉意,她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吃便是。” 说着,她抓过凤目糙,捏紧鼻子,一把塞入了口中,一股浓浓的腥味立即传了上来,青璃被呛得直咳嗽,但还是忍着腥臭,将那红似鲜血的凤目糙吞了下去。 白泽见状,递过一壶水,过了半晌,他问道:“如何?可有何不适之感?” 青璃想了想,道:“有些腥臭,让人难以下咽,除此之外,并无其它不适。” 白泽点点头,起身道:“这凤目糙能去妖气,日后,你若再来神界,就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识破了。” 青璃疑惑道:“我若失了妖气,那这六界生灵,我该归属何类?” 白泽笑道:“自然还是花妖,这凤目糙,只是去了你的妖气,不会让你失了本性。”说着,他拉过青璃的手,为她把了把脉,又道,“不过,说来也是奇怪,你身上并无妖气,乃是因为体内自生了一股力量来克制你的妖气,然而这微弱的妖气下,又隐着两股异常强大的邪气。” 青璃抬手看了看自己难看的碧色胳膊,笑道:“神明说笑了,若我体内真的存在几股强大的力量,那也不至于到了现在,都还化不出正常人的肤色。” 白泽看着她碧色的肌肤,道:“正是因为你妖气太过微弱,而另一股力量又太过强大,所以才化不出正常人的肤色,倘若去了这股力量,或许,就知道你体内这两股邪气的真正来源了。” 青璃沉思片刻,又道:“那这凤目糙喝了以后,何时才能将我体内的妖气完全去除?” 白泽想了想,沉声道:“不出七天,定能完全去除。” “七天?”青璃惊道,她想了想,转而又担忧道,“若我肌肤化作了正常的肤色,还能如从前一般,回凡界生活么?树精爷爷,兔子姐姐,蔷薇妹妹,怕是都认不出我了。” 白泽愣了愣,道:“回凡界去么?那便全看你自己了。其实,当你发现一些新的事情后,生活上总会有一些改变,不过,你真正的生活,却不会因此而改变,就像你的树精爷爷,兔子姐姐,他们在意的是你,而不是你的改变。最重要的是,记住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真正想要的东西?”青璃想了想,颇觉疑惑。 “嗯,有一些东西,你失去了,或许是因为时间,或许是因为天灾人事,但无论如何,你都会再次找到,因为他们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不论怎样,你都要努力去守护。” 青璃闻言,心中骤然一紧,一丝光从她的心中渐渐蔓延开来,暖暖的,连成一片光明。 就在此时,她胸口的玲珑玉也发出了淡淡的光芒,过了片刻,那光芒愈发柔亮起来,而身旁火红色的凤目糙被这光芒一照,竟慢慢开出金色的花来。 白泽见此情景,惊道:“不好!我们快走!” 玲珑玉的光芒愈发明亮,将整个叶湖照得透亮,叶湖湖畔的凤目糙皆开出了金色的花朵,远远望去,竟是一片灿烂的金黄。 魔族的妖魔们被这光一耀,都痛苦的倒在地上,口吐黑血,整个叶湖一片混乱,守魔们见此情景,一边忙道:“大家赶紧出来!都往这边来!”一边高声叫道,“快去!请魔尊前来!” 白泽拉着青璃穿梭在金色的花丛中,眼看着便要冲出夜空山,突然,一阵破天的声响从天边传来,叶湖的湖水捲起滔天巨浪,一阵大笑声从天幕传来,青璃抬头来,却见乌云密布的夜空山顶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的一身黑色,立于夜空山巅,俯视着万界生灵。 黑衣男子轻轻一抬手,叶湖的金色花朵便枯萎殆尽,火色的凤目糙又重新燃起了生机,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天边传来:“白泽,多年不见,你还是如此自傲,竟敢跑到本尊的地盘上来撒野!” 说着,一阵狂风席捲着魔气奔涌而来,白泽避过一击,用天轮罩护住青璃,将她沉入了深紫色的叶湖中,他转身看了一眼缓缓沉入湖底的青璃,叮嘱道:“待在里面,三天后再出来。” 青璃还想说些什么,耳旁却再也没了声响,眼前也只剩下一片深紫,她闭上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中,周围没有边界,没有生灵,只有茫茫的一片深紫。 青璃觉得无聊,于是她大叫了一声:“有人么?”“有人么?有人么……”幽幽的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并无一人回应,青璃嘆息一声,坐了起来。 叶湖湖底满是紫色的石块,青璃随手捡起一块,拿在手中,却发现这石块竟是温暖的,她又捡了几块,皆是如此,就在此时,她颈间的玲珑玉又发出了微弱的光,她手中的石块被这光一耀,竟变成了一颗暗红色的心脏,青璃看着手上还在跳动的血红色心脏,尖叫一声,将它扔了出去。 青璃紧紧攥住手中的玲珑玉,掩盖住它的光芒,她抬眼一看,果然,叶湖的紫色石块又恢復了原貌,她走上前去,放开手中的玲珑玉,淡淡的光芒中,湖底的紫色石块又变成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青璃颇觉奇怪,于是她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细细看了看,却只见这石块上刻着几个小字:月猫族,四零七四五八。 ☆、第三十五章 山猫梦梦 青璃颇觉奇怪,她放下手中的石块,又拾起身旁的另外几块,仔细一看,石上竟也刻着类似的小字:月猫族,一七**五;月猫族,二四九八五二…… 几乎每一块石上都刻着不同的数字,放眼望去,整个湖底全是一片紫色,青璃拿出玲珑玉,闭上眼睛,回想起白泽那句话来,不多时,心中便涌过一阵暖流,而颈间的玲珑玉受这股暖流浸润,渐渐散发出明亮的光芒。 待整个湖底笼罩在这片金光下后,青璃深唿一口气,睁开眼来,果然,冰冷的湖底,全都是暗红色的心脏,有的已经腐烂,有的早已失了光泽,而有的还在跳动着,青璃看到这一幕,噁心得直想呕吐,她闭上眼睛,渐渐平復心中的暖流,片刻后,玲珑玉的光芒散去,湖底的心脏又全部回復了原样。 青璃走过去,用手抚上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尚还温暖,定是一颗活着的心,这石上全都刻着月猫族三字,难道,这些心脏,都是月猫族族人的吗?倘若这些真是月猫族族人的心脏,那这些不同的数字极可能代表着…… 青璃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往下想去,她蹲下身去,抚着手边那块尚有余温的石块,心中一阵难过,究竟是何人如此残忍?竟灭了月猫族全族?这石块上不同的数字,分明是月猫族全族的号数,回想自己方才拾到的第一块石头,四零七四五八,那分明是第四十万七千四百五十八条生命啊,看这湖底石块的密集度,可能比这数字还要多,上万条鲜活的生命,全被埋葬在这冰冷的湖底!
第35页 青璃只是想想,便觉得一阵难过,她拾起手边那块余温尚在的石块,将它捧在手上,努力的想护住它的温暖,但这份热度仍然随着周围冰冷的气息快速流逝着,青璃看着这块石头,突然想起凡界的树精爷爷:自从自己来了神界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而自己又何时才能回去?生离死别,如此短暂。如此一想,一滴泪便顺着她的脸颊留了下来,滴落在手心。 一阵金色的光芒耀过,她手心的石块竟慢慢动了起来,青璃被吓得不轻,她急忙捂住颈间的玲珑玉,想将那抹光芒盖住,谁知她手中的石块却并未恢復原样,仍旧在微微颤动着,青璃放下石块,好奇的看着它抖动,过了半个时辰,那石块还是老样子,抖动个不停,青璃看着看着便有些犯困,于是她打了个哈欠,就地躺了下来,打算明日一早再来看看。 半夜里,青璃觉得有些冷,于是她迷迷煳煳的随手摸了摸,刚好摸到一个温暖的石块,她一把抓过来,把它抱在了怀里,那石块本是动个不停的,到了青璃的怀中,竟安安静静的停了下来,黑暗中,青璃颈间的玲珑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而她搂着那块石头,甜甜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青璃还在睡梦中,便听见一个声音叫道:“妈妈,妈妈,妈妈……”她堵住耳朵,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耳旁又传来一阵清脆的童声,“妈妈,妈妈,妈妈……” 青璃大叫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口中嘟囔道:“天吶!能不能让我这个上神界,入魔界,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妖精好好睡上一觉啦?” “不能。”身旁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 青璃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于是她闭着眼睛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饿了。”这声音虽小,稚嫩中却透着坚定。 青璃嘆息一声,仍旧闭着眼睛:“那你不会自己去找吃的啊?” “不会。”仍然是稚嫩却坚定的回覆。 “那你干脆饿死算了,别来烦我!”青璃说着,又躺了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阵呜咽声断断续续传来,青璃堵住耳朵,却仍然听见那清晰而坚定的哭声,于是她揉了揉眼睛,无奈道,“唉!做个梦也能如此逼真,真是佩服我自己。” 说着,她转过身去,想看看这个在梦中也不让她安睡的声音是谁发出的,谁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眼睛虽清澈无比,可此时却满含幽怨的看着她,青璃惊了一惊,睡意顿时去了半分,随后再入她眼帘的,是一只雪白的小猫,粉粉的小鼻头,肉肉的梅花掌,可爱得她睡意顿时醒了大半,而最后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只小猫背后,那一片深紫色的石块,这是这叶湖深底的猫心石。 青璃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无比坚定的睡意,决不放弃的努力,在这三眼中,顷刻间化作了泡沫。 她低下头看着腿边雪白的小猫,抚了抚它的雪白皮毛,试探道:“小猫咪,刚才……莫不是你在叫我?” 小白猫“喵”了一声,将肉肉的小脚掌抬起来,在青璃碧色的肌肤上盖了一个爪印,青璃看着肌肤上的紫色小梅花,笑道:“真是调皮,我在梦中被你惊醒,就叫你梦梦好了。”青璃说着,想了想,又疑惑道,“对了,梦梦,你是从哪里来的?” 梦梦闻言,抬起梅花掌,在身边深紫色的石块上按了一朵小梅花,然后它“喵”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青璃。 青璃恍然道:“原来你是这湖底的猫心石所化,如此说来,昨晚那动个不停的石块,定是你了!”梦梦“喵”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它轻巧的一跃,跳到了青璃怀中。 “咦?你不能说话吗?”青璃说着,抱起梦梦,将它放在肩上。 “月猫族只能在梦中说话,它们的能力就是在梦中交流,并用幻术迷惑与他们交流的生灵。”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青璃转过身去,却见身后站着一个黑衣女子,那女子生着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白白净净的面庞,纤细的腰身,远远看去,别有一番风姿,待到她走近后,青璃才发现,这女子,正是那日,她在归无山偶遇,并将她狠狠羞辱了一番的云儿。 青璃想起当日之事,皱了皱眉,抱着梦梦,缓缓向后退去。 ☆、第三十六章 明枪暗箭 云儿瞥了她一眼,缓步走上前来,冷声道:“你不用怕我。” 青璃抱着梦梦,不卑不亢的应道:“神明多虑了。人事天命,青璃皆不畏惧,又岂会惧怕神明?” 云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是片刻,她又笑道:“哈哈,好一个不惧人事,不惧天命,归无山那日,怎没见你如此神勇?”说着,她看着青璃,笑道,“莫不是,被我打得还不够痛?” 青璃闻得此言,想起当日之事,丝丝羞愤感涌上心头,她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缓缓道:“神明大可不必担心。正所谓一报还一报,这种下的因和所得的果,必是相衬的,青璃当日被打的,日后,定会尽数还到你身上,若到了那时,神明自不必惊讶。” 云儿闻言脸色一变,火焰立即附上了全身,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沉声道:“那日是你运气好,有白泽哥哥护着你,如今没人来保护你,我便撕烂你的嘴,看你今后如何顶撞我!”说着,她抬手一挥,一道烈焰直直向青璃扑来。 青璃护住梦梦,闪身避过致命的一击,滚落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她将梦梦放在一块石头后面,便爬起身来,闭眼一念,无数条碧绿的藤蔓顷刻间化作游龙,直直向云儿击去。 云儿侧身躲过,却瞬间没了踪影,青璃见此情景,心中一紧,她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慢慢向后退去…… 突然,左边飞过一道飞鸟形的烈焰,青璃急忙化出藤蔓去挡,一阵热浪袭过,那烈焰贴着她的脸颊飞过,险些便击中了她,一阵火辣辣的的疼痛感传来,一滴血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流了下来。 青璃下意识的抚了抚脸,却见手中满是鲜血,只见她柔嫩的脸上,被划出了三道长长的血印,那三道伤口又深又长,不停的向外渗着血珠,青璃急忙用藤蔓贴住面颊,闪身退到了一旁。 “呵呵,你就这么点能耐吗?真是可笑,还敢与我顶撞!”说着,她看着青璃,冷笑道,“只要你肯跪下来求我,我便饶你一命,否则,今日这猫心石汇聚之地,即是你葬身之地!” 青璃冷笑一声,道:“我青璃自琉璃盏中化身以来,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天地自大,我亦不跪拜。而今,你这恶神又有何资格,敢要我青璃跪求于你?” 云儿闻言,白净的脸上瞬间变作通红,她冷冽的眸光一闪,九十九朵食魂花顷刻如剑般悬起,携卷着滔天盛怒,直指青璃而来! 青璃闭眼立于原地,她胸前的玲珑玉渐渐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了她,那九十九朵食魂花虽气势汹汹,然而却都在靠近青璃的那一瞬,如飞花般散落下来……
第36页 云儿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退后几步,她不可置信道:“我的食魂花!怎么会?”说着,她冲上前来,怒视着青璃,道,“你这妖女!到底使了何种妖术!毁了我苦苦炼化的食魂花?” 青璃并不答话,她睁开眼来,眼中平静而安详,如同秋日的一滴雨露,却涵盖了整片辽阔大海的汪洋。 云儿一见这目光,惊得手足无措,连连向后退去,她指着青璃,口中不住地道:“你不是那花妖,你到底是谁?” 青璃也不看她,只是抚着颈间的玲珑玉,轻声道:“我是谁?我不是青璃吗?可我是花妖,不是神女啊……”说着,她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头,痛苦道:“我到底算什么?影子还是替身?或许我什么都不算!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云儿惊退几步道:“不论你是谁,今日,都是你的忌日!”她一咬牙,将八百朵食魂花化出身外,从四方八面席捲着紫石刺向青璃。 青璃此时仍然捂住头,坐在地上痛苦的想着,而那黑色的花朵远在十丈开外,便化作了片片花瓣。 云儿看着漫天飘飞的黑色花瓣,嘴角竟浮起了一丝笑意,她看着地上痛苦的人儿,轻声道:“丑八怪,永别了……”话音刚落,一朵食魂花自地底而出,直直插穿了青璃的心脏! 青璃嘴角缓缓流出了碧色的血液,她躺在黑色的花瓣中,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朵,失了生命的光泽。 “呵呵,小心狡猾的敌人,因为他们明枪背后,必有暗箭!”云儿说着,蹲下身来,笑道,“还有,永远不要把你的弱点,暴露在敌手面前,呵呵,也许这死亡的长眠,更能解除你的痛苦。” 说着,云儿抬手一挥,黑色的花瓣漫天飞来,顷刻掩盖住了青璃,她大笑一声,拂袖转身,准备离去。 突然,她停住脚步,冷汗涌上了眉心,瞳孔也渐渐散大开来,她喉中涌上一片腥甜,嘴角也渐渐流出了乌黑的血,云儿捂住脸,手指青璃,又惊又怒:“你……你竟然……敢用血……”说着,她便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响。 只见云儿倒在地上,身上尽是深深浅浅的血刺,但她的胸口,依旧在微微的起伏着。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青璃捂住胸口,艰难的站起身来:“这万刺穿身的感觉,可是不好受?当日你叫我丑八怪,真比万箭穿心还要叫我难受!如今我毁了你的容貌,教你再不能恶语向人,你便在此,好好反省一段时间罢!” 正说着,梦梦突然从石头后面跑来,它围着云儿转来转去,不时伸出小脚掌去拨弄云儿,良久,它“喵”了一声,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青璃。 青璃将它抱起来,柔声道:“别担心,她不会死的,这刺由我的血所化,两日后,便会自动化入水中。” 梦梦闻言“喵”了一声,又歪着小脑袋看着青璃。 青璃笑道:“你可是在问我,方才是如何避开她那一击的?” 梦梦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青璃,青璃抚着它的雪白皮毛,笑道:“其实早在那朵食魂花插入我心脏前,我便用藤蔓做了一个假身,而那朵食魂花飞来的那一刻,我便以极快的速度避开,而让这食魂花插入了我假身的心脏上,然后我藉助那漫天的黑色花瓣,收起假身,躺在地上,将自己掩在花瓣中,佯装死去,让她放松了警惕,之后我便以血化刺,封住她周身的穴位,教她再也动弹不得。” 语毕,青璃上前看着云儿,冷声道:“光明的对决,绝不会留下一丝后患。若只想明枪后放暗箭,被对手看穿后,便转化为毁掉自己,最好的武器!”说着,她抱着梦梦离去,再不看地上的云儿一眼。 ☆、第三十七章 再遇九阳 青璃抱着梦梦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还在这天轮罩中,而目光所触之处,依旧是一片深紫。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辰,前方依旧没有尽头,青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惨白,有好几次,她都险些支撑不住,要跌下去。 梦梦安静的趴在青璃怀里,不时探出雪白的小脑袋,四下张望一番,青璃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突然,她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倒了下去,梦梦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隐隐透出几分担忧来。今日一战,由于青璃以血化刺,所以不免有些失血眩晕,而她脸上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也不知拖了多久,青璃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疲惫的坐下来,将梦梦放下,靠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模模煳煳中,青璃看到身旁有一个人影,那人轻抚上她的面颊,柔声道:“如何?还痛不痛?”语气很温柔,带着几分怜惜。 青璃听到这温柔的嗓音,想起近几日发生的事,只觉得想哭,她鼻尖一酸,委屈道:“嗯,脸好痛,心也好痛,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好想回凡界去……” 那人愣了愣,轻声道:“好…我明天…就带你回去。” 青璃闻言笑了笑,抬手抚了抚火辣辣的左脸,看着那人,轻声道:“我…是不是很难看……” 那人闻言沉默良久,也不言语,青璃轻笑一声,转过身去:“没关系,我只是问问而已。” 突然,一阵熟悉的的芳香传来,那人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你何须如此问我?自干坤造化以来,你在我心中,何时丑过?” “干坤造化以来……”青璃闻言一愣,当她闻到熟悉的青璃香时,顿时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那方的身影,沉声道:“九阳…是你……” 九阳一身白衣,立于身前,深深浅浅的光圈晕洒在他的身上,教人看人不真切,良久,他伸出手来,轻声道:“是我,青璃,我来魔界,接你回去。” 青璃轻笑一声,道:“回去?我云游四方,天地为炉,日月作被,除了凡界的佛寺,哪里还有我的归处?”默了半晌,她又笑道,“青璃这名字……可真是好听,可叫我这花妖,如何配得上?” 九阳闻言一愣,倒也不生气:“如何配不上?我倒觉得,青璃这二字,配你正好。” 青璃瞪了他一眼,刚想说青璃神女神女的事,可转念一想,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想了想,半晌才道:“可我不喜欢!我倒觉得,璃花这名字挺好听的,我喜欢这个名字。” 九阳坐下身来,笑道:“璃花么……很阳光的名字,也符合你的性子,你若喜欢,倒也不错。” 青璃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九阳俯上前来,柔声道:“别动。”说着,他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将盒里的东西抹在她脸上的伤处,一股淡淡的腥味传来,青璃顿时感到脸颊一凉,伤处的疼痛感也缓解了不少,她看着盒里红红的汁液,只觉得眼熟,于是好奇道:“这是什么?” 九阳边抹边道:“凤目糙的汁液。可以解百毒,治百病。”
第37页 “凤目糙的汁液?”青璃闻言有些疑惑,“可白泽不是说,要将这糙吃下去,或者抹在背上,方能发挥它的药效么?” 九阳闻言,停下手来看着她,道:“他的话你也敢信么?难不成你真的将这凤目糙吃下去了?” 青璃点点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九阳闻言一怔,随即大笑起来,青璃顿感不妙,便拉过九阳,紧张道:“你笑什么?这凤目糙吃下去,究竟会如何?” 九阳忍住笑,应道:“这糙主治的是外伤,若只是普通的病症,将它抹在伤处即可。若将它内服,便只有两个功效……” 青璃愈发觉得不妙,她急道:“究竟是哪两个功效?” 九阳笑道:“这凤目糙的功效,其一,是美化容颜,这其二,便是安孕保胎,除此以外,便再无其它功效……” 青璃闻言怔了怔,她坐在地上,窘得满面通红,半晌,她终于大叫一声:“白泽!!你这混蛋!!” 就此此时,千里之外的炽烬岛上,与魔尊激战一日,正躺在床上养病的白泽突然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他抬眼四处望了望,颇有些疑惑道:“莫名其妙的,谁又想本神了?”眼见四下无人,他便翻了翻身,又睡着了。 而叶湖湖底,青璃还在生气,她看着九阳手中盛满凤目糙汁液的小盒,忿忿道:“等着等着,等我回去后,一定带十株凤目糙给你,我要亲眼看着你,将它们全吃下去……” 九阳为青璃抹完汁液后,便收起小盒,笑道:“白泽性格自是如此,不必过多与他计较。”说着,他拂去手中的残液,笑道,“这一次,若不是他用天轮罩护着你,你纵然是有十条性命,也受不住这湖底魔气的侵蚀。” 青璃闻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疑惑道:“对了,我记得那一日,白泽在化出天轮罩,将我沉入湖底前,与一个黑衣人打起来了,如今他可好么?” 九阳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他浅笑道:“与魔尊交手,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白泽那日虽受了些伤,却也逃过一劫,至于他的伤势,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青璃闻言惊道:“原来那人竟是魔尊,难怪有如此气魄。” 九阳点点头,道:“放眼这六界中的族群,唯一能与神族比肩的,便是魔族。而魔尊重渊,更是这魔族几十万年以来最杰出的领袖,这些年魔族实力大增,与重渊,也有极大的关系。” 青璃惊嘆道:“如此说来,他可真是不简单……”正说着,梦梦却醒了,它在青璃怀中动了动,轻轻的“喵”了一声。 九阳看了看青璃的长袖,疑惑道,“这是什么?” 青璃笑道:“刚认识的一个朋友。”说着,她将梦梦从袖中拿了出来,托在手心,“看,一只小月猫,我叫它梦梦。” 九阳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他抚了抚梦梦的雪白皮毛,轻声道:“没想到此处,竟有月猫族的后人,我以为他们早无后了……” 青璃笑道:“这你倒不必惊奇,更让你惊奇的,还在后头呢。” 九阳看着青璃,不解道:“如何?” 只见青璃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她掏出颈间的玲珑玉,随手捡起一块紫色石头,一阵暖流过后,玲珑玉便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青璃正色道:“看好了。” 她拿着手中的紫色石块,缓缓将它移到了玲珑玉下。 只见在玲珑玉微弱光芒的笼罩下,她手中的紫色石块,竟慢慢变作了一颗跳动的心脏。 ☆、第三十八章 人事天命 青璃伸手掩住玲珑玉的光芒,她手中的猫心石立即恢復了原样,青璃收起玲珑玉,将手中的紫石递给九阳,道:“你看这湖底的猫心石,被玲珑玉一照,竟变作了月猫族族人的心脏,这妖族的上万条生灵,为何会被葬在如此地方?” 九阳接过猫心石,也不言语,只是细细打量着石上的小字,片刻后,他轻声道:“原来这湖底的紫色石块,尽是月猫族族人的心脏所化,也难怪叶湖湖底魔气如此深重。”说着,他侧身看着青璃,道,“可否将梦梦予我看上一看?” 青璃迟疑着将梦梦递给九阳,只见九阳将梦梦托到跟前,金色的眸光一闪,梦梦瞬间便笼罩在一片金色中,这金色的光芒渐渐缩小,慢慢移到了梦梦宝蓝色的瞳中,一神一猫,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大约过了十秒钟后,九阳放下梦梦,将它递给青璃。 青璃看着昏昏沉沉的梦梦,疑惑道:“梦梦这是怎么了?” 九阳笑道:“无妨,它消耗了一些灵力,如今有些乏困。” 青璃看着梦梦,轻声道:“方才,你们是在用灵力交流么?” 九阳点点头道:“嗯,我问了它一些有关月猫族的事。一些事它还记得,可惜有一些,它已经记不得了。” 青璃疑惑道:“梦梦那么小,怎么可能记得清?” 九阳摇了摇头,道:“可别被表象蒙蔽了双眼,它看似小,其实已经有七万岁了,说起来,比你还要大些呢。” 青璃吃了一惊,她低头看了看梦梦,好奇道;“那你可问出了些什么?” 九阳沉思片刻,道:“梦梦说,它们月猫族族人早在三月前,阖族便已灭尽,而它们阖族人的心脏,也被别有用心之人掏出来,埋在了这叶湖深底。”九阳想了想,又道,“而梦梦的父母为了救它,将它养在了自己的心脏中,由此,它才躲过了一劫。” “那梦梦可记得,是何人灭了它的族群?”青璃看着梦梦,心中莫名一紧,她突然想起那一日,自己在归无山遇到的事。 九阳摇摇头,轻声道:“它若记得,我也不必来此一趟。若只是简单的恩怨情愁,倒也无妨,只怕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在这六界唤起腥风血雨,酝酿一场大殃灾。” 青璃皱了皱眉,不解道:“那人将这月猫族族人的心脏埋在此处,究竟是何用意?而且如此大费周折,将它们全化作紫色的石块?” “也许,是为了餵养某些东西。”九阳淡淡地说。 青璃心中骤然一紧,她疑惑道:“餵养某些东西?究竟是何种凶煞之物,竟要用心脏来餵养?” 九阳沉思片刻,缓缓道:“如今尚不知晓。不过这几月来,叶湖深底的邪气越来越重,而这沖天的邪气四散开去,已唤醒了不少沉睡在六界中的邪物。” 青璃不解道:“万劫之境不是六界污浊之气的吸纳之地么?而且境中有玄龙树镇守,吸收其间浊气,这邪气,为何会四散开去?” 九阳轻嘆一声,语气有些凝重:“万劫之境内有百棵玄龙树镇守,本是不该再起波澜,但如今邪气越来越重,邪物又生生不息,所以万劫之境也快受不住这冲击,开始逐渐分崩离析。”
第38页 青璃担忧道:“若万劫之境崩塌,六界众生将如何?” 九阳闻言,轻声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大海干涸,天地崩塌,万物悲鸣,生灵灭尽,一切都将不復存在,到了那时,便是末世的来临。” 青璃坐在原地,惊得目瞪口呆,她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那一日,灭世之神就会降临么?” 九阳愣了愣,疑惑道:“灭世之神?”九阳望着青璃,突然笑了起来,他金色的眼眸在沉沉光晕中,显得格外温暖,“万物尽灭那一日,哪里还会有什么灭世之神,都会随着万物,灰飞烟灭了。” 青璃闻得此言,沉默半晌,也不言语,九阳看着她,柔声道:“怎么了?” 青璃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良久,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九阳,轻笑道:“天命,果真不可违么?若我逆了这天,毁了这地,天命,就会不復存在了么?” 九阳怔了怔,半晌,他才看着青璃笑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这天命,着实不可违逆,如同心中之爱一般,天地虽灭,却也亘古长存,这万物的生存之道,天地的运行之理,亦不会随着天命的毁灭而消亡。” 青璃想了想,又道:“可星月地神说过,人事,可引天意,所以我想,这天意,或许会因为人事的指引,而变得略有不同。” “可在这天命降临前,你并不知晓未来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天意将通向何方,又如何能去指引它?” “我无需知晓,天命,无处不在,而我决定指引天命的心,亦是如此。”青璃说着,握紧了手中的玲珑玉,一阵暖流缓缓袭来,她轻声道,“所以,即使这天命再不可知,我也要努力尽人事去指引。” 九阳怔怔的看着她,有瞬间的失神,半晌后,他才缓缓伸出手来,抚上她的面颊,轻声道:“青璃……是你么?你……终于回来了么……”这掌心温暖而有力,如同千年前的一抹月光,带着尘封的笑颜,来到故人身旁。 青璃闻言一怔,绚烂的紫色的光影下,瞬间,她竟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熟识的人,只是,她不小心忘了他……这个想法一出现,青璃便一下回过神来。 青璃……你回来了么……九阳方才唤的,分明是青璃神女!! 青璃怔了怔,她转身抱起梦梦,将玲珑玉一把扯下,扔给九阳,然后默然向前走去。 九阳,我是青璃,我是花妖,不是你要找的青璃神女。 你明知一开始便是错的,当日在天湖湖畔,又为何要对我微笑? 走了半个时辰,青璃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蹲下身去,捂住脸,心中一阵难受,却还是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哭。 九阳说,这天湖的青璃花,自在,淡雅,无拘无束。姑娘就叫青璃,如何? 九阳说,我见你在山洞中睡觉,怕你着凉,便将你抱了回来… 九阳说,你碧色的肌肤,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是独特,我很喜欢…… 九阳说,九阳说,闭眼一念,全是九阳的影子! 前后的事反反覆覆在脑中回放,件件如此自然,件件如此巧合,可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他早有目的的谋计!只是因为她有几分像青璃神女!所以他才来接近她!而他心心念念寻找的,也只是神女而已!他心中从未有过她!青璃这样想着,心头一酸,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起转儿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是哭累了,便抱着梦梦,沉沉的睡去了。 而就在不远处,忽的闪过一抹浅白色的身影,只是一瞬,却又很快湮没在了沉沉紫夜中。 ☆、第三十九章 噬阴魔兽 一阵幽幽的花香飘散在空气中,青璃渐渐止住了哭泣,抱着梦梦安稳的睡去了,而就在不远处,一抹白影迅速闪到了她的身前,九阳蹲下身来,静静的凝视着她…… 青璃的脸色略略有些苍白,睡梦中也是极不安稳,九阳抚上她的额头,却发现微微有些发烫,于是他忙将青璃扶起来,为她输了一些灵气,又将清凉的凤目糙汁液涂抹在她的眉心,待青璃脸色渐渐好转后,他才坐在一旁,取出腰间的玉笛,静静吹起来。 天轮罩将所有声音都隔在了外面,深紫色的湖水里,青璃静静的沉睡着,九阳靠在一块紫石上,闭着眼睛,轻轻的吹着玉笛。 笛声悠扬,却隐着一丝难言的落寞,如同月下的湖水,清冽的划过指尖,带着丝丝冰凉。 突然,九阳停止了吹奏,他收起玉笛,看着身旁的一块猫心石,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白泽,你不在炽烬岛好好养病,却跑来这叶湖湖底,莫不是你想与魔尊再切磋一番?”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猫心石便动了动,迅速化出了本相来。 “你的感觉真是越来越灵敏了……”白泽打了个哈欠,走了过来,“和魔尊切磋就不必了,我此行,一是来拿回天轮罩,二来,是饱饱耳福。”说着,他便坐下身来,“多年未听你吹笛,今日重闻,却有一种沧海桑田之感。” 九阳淡声道:“这笛声自心而发,涵宇宙万物,览世间无常,有沧海桑田之感,亦是寻常。” 白泽嘆息一声,道:“唉,时隔多年,神界还是老样子,仙乐飘飘,清歌阵阵,可惜都入不得我耳。你的笛声,技艺上虽不如他们,可这情感上,却是位拨头筹。” 九阳闻言,笑道:“音乐若失了情感,便如同百川不到海,落叶不归根,总是失了源头的本韵。” 白泽点点头,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青璃:“我说,她不会一会儿醒来了罢?” 九阳笑了笑,道:“不会,这花香,有去忧助眠之效,必保她安睡到天明,而这笛声,可以加速伤口癒合,明日待她醒来,必定忘却忧伤,身心清明。” 白泽转过身来,笑道:“那我可就放心了。否则,她醒来后,非要逼我吃下十株凤目糙,这该如何是好?” 九阳看了一眼白泽,道:“这凤目糙的功效,你也是早该知道的,却为何还要如此冒险,带她进入这险象环生之地?” 白泽默了默,半晌才道:“你吻她、为她接天地灵气,不也是为了这个么?天地灵气的幻化,叠加凤目糙的功效,便能更快的化出本相。她的原身,你不是也很想知道么?” 九阳看了一眼青璃,淡声道:“不论她是不是青璃,我都不会让她独入险境,身处险象之中。” 白泽轻声应道:“这我原也知道,可她是花妖,即使她入了魔界,也不会引起魔尊的怀疑。况且她深入叶湖前,并不知晓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由她来探这叶湖的秘密,最好不过。” 九阳看着白泽,道:“无论如何,这个险,都不该由她来冒。” 白泽默了半晌,终于点点头,轻声道:“我知道了。”白泽想了想,又道,“那这叶湖湖底,你可探到了什么?”
第39页 九阳浅浅一笑,道:“湖底深处,隐了一只大东西。” “大东西?莫不是又有邪物被唤醒了?”白泽疑惑道。 “目前它还尚未醒来,不过,若长此下去,也是快了。这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九阳说着,拿起手边的一块紫石,淡声道,“只是可怜了月猫族,无辜沦为这场祸事的牺牲品。” 白泽点点头,道:“嗯,看来这猫心石,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有谁会想到这湖底普普通通的紫色石块,竟是山猫族阖族的心脏所化呢?多亏了青璃颈间的玲珑玉,若是我们来叶湖,必定解不开这个谜。” 九阳闻言笑道:“这玲珑玉,乃天湖的第一滴水所化,只有心意相通之人佩戴,才会展现出它的神奇之处,从前青璃戴着它的时候,也未见它有过如此反应,如今,它总算寻见主人了。” 白泽闻言惊道:“如此说来,这花妖与玲珑玉的缘分,还真是不浅。” 九阳点点头,道:“确是如此,缘深缘浅,都早已註定在前尘中。” 正说着,湖底隐隐传来了一阵低吼,一股极重的血腥味瀰漫开来,九阳面色一沉,忙抱起青璃和梦梦:“白泽,收好天轮罩,我们走!” 说着,二人便以极快的速度的冲出叶湖,来到了湖畔的一片红色树林里,白泽望着平静的湖面,仍是心有余悸:“九阳,方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阳抱着青璃和梦梦,沉声道:“我若没有看错,那应该是魔界叶湖的守兽——噬阴兽。” “噬阴兽?它不是一百万年才醒一次么?这如今才过了二十六万年,它又怎会醒来?”白泽说着,又恍然大悟道:“难道你说的大东西,就是它?而那人想唤醒的,也是它么?” 九阳点点头,道:“除了噬阴兽,放眼六界,又有何物能摧毁魔界,覆灭万物?” 白泽闻言,不解道:“摧毁魔界?可我记得天地初开时,噬阴兽便醒了一次,那时的它虽兇勐无比,却也是护着魔界众生的,如今它醒来了,如何会摧毁魔界?恐怕它第一个毁的,是神界罢?” 九阳沉思片刻,摇头道:“此言差矣。一来,噬阴兽本是百万年醒一次,如今却被人强行唤醒,届时必然狂躁易怒,二来,这魔界叶湖,本就是阴气汇聚之地,而今此人又用山猫族族人的心脏餵养它,如此阴煞之气,必会使它沦丧其中,心智全失。看来,这场腥风血雨,将要在魔界被唤起了。” 白泽脸色一变,半晌,他沉声道:“如此说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九阳想了想,道:“办法倒是有,只是……” 白泽急道:“只是什么?” “只是现下,我暂时还没有想到……” 白泽闻言,险些摔了下去,他稳住身子,道:“九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同我开玩笑?这六界中,岂有你不知晓之事?若连你也没有办法,那这六界生灵,便是再无指望了!” 九阳看了他一眼,转头指了指青璃,无奈道:“办法总归慢慢的想……只是,这外面可没天轮罩,你如此大声,怕是要吵醒她了。” 白泽倒吸一口冷气,慌忙捂住了嘴,只见青璃侧了个身,迷迷煳煳地笑道:“白泽……给你十株凤目糙,你吃啊,快吃啊……” 白泽闻言,打了个寒颤,把嘴捂得更加严实了。 ☆、第四十章 青龙火凰 默了半晌,青璃渐渐没了声响,白泽看着她,仍是心有余悸:“九阳,你之前不是说,这花香可以保她一觉到天明么?” 九阳闻言一笑:“是啊,可我并没有跟你说她不说梦话啊。” “……”白泽默了半晌,轻声道,“原来,她不是快醒了,只是在说梦话而已,真是吓了我一大跳……”说着,白泽默默转过头去,幽怨的看着九阳。 九阳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盯着我做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白泽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好……此事我们暂且不提……”说着,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可是,关于云儿的事,你总该给我个……”话还没说完,九阳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哦,对了!说起云儿这件事,你总该给我个解释罢?” 白泽看着九阳,无奈道:“这话,本该由我来问你,为何你竟先问起我来了……” 九阳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既是我先问了你,便该由你先来作答。” 白泽默了半晌,终于无奈道:“罢了罢了,此事我们也暂且不提了。”说着,他又道,“你修深位高,自天地初开以来,我总归没有斗赢过你,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窥心术着实也厉害,我竟丝毫没有察觉……” 九阳并不理会白泽的絮絮,他沉思片刻,抬眼看着他:“白泽,那云儿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白泽想了想,道:“你法力高深,有何事是你不知晓的?还需跑来问我?” “……此事我的确不知,那云儿可是火凰族的后人?”九阳看着九阳,淡声道。 白泽看了九阳一眼,:“别问了,还是方才那句话,你自己去想吧。” “……白泽,我没跟你开玩笑,此事我的确不知……”九阳看着前方,神色颇为无奈。 前方依旧没有声响,九阳默了默,只好嘆息一声:“罢了,我答应你,今后不再用窥心术探你的心便是,你告诉我罢…” “白泽,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告诉我?” 长久的沉默后,九阳终于觉察出了一丝异样,他边靠过去边轻声道,“白泽?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待到九阳凑上前去,却见朦胧的月色下,白泽靠在一棵树上,已经美美的睡着了…… “白泽!!” 伴随着九阳的一声怒吼,白泽终于睁开眼来,他神色慌张地四下张望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待到他回过神来,看清九阳冷厉的面容时,便立即赔笑道:“咦?九阳你怎么也在这儿?嘿嘿……”九阳见他如此,无奈地拍了拍脑袋,背过了身去,过了半晌,树林中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只见白泽捂住脸,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我的脸!!九阳!你在我的脸上干了什么?” 九阳看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没什么啊,也就是用凤目糙,在你脸上抹了抹。” “凤目糙?可你叠加了灵力,这汁液便三天三夜也洗不掉了!”白泽抚了抚狰狞的面目,急忙道,“拜託,你肯定有办法把它抹掉……” 九阳站在原地,淡声道:“我也没办法。这汁液,只有三天之后才能去掉了。”说着,他看向白泽,“如何?你可要告诉我了?”
第40页 白泽沉思片刻,终于哀嚎一声:“唉!没想到我神界第一美男子,今日竟栽在了你的手上!”白泽想了想,别过头去,坚定道,“容貌终是过眼云烟,我白泽堂堂七尺男儿,岂会惧怕这小小的糙汁……” 九阳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海绵来,嘆道:“如此说来,我这去汁绵是派不上用场了,不如就地毁了罢了。”说着,抬手便要扔掉,白泽赶忙去抢,九阳避开他,一本正经道:“如何?你可要说了?” “……” 白泽拿着去汁绵,神色凝重的坐了下来。 二神并坐一排,白泽望着天边金色的朝霞,一边擦脸一边道:“云儿就是火凰族的后人。” 九阳闻言一愣,神色却也平静,他看着白泽,只待他继续说下去。白泽默了默,缓缓道:“其实,不止是月猫族,火凰族和青龙族,近日也遭了灾殃,这其中的缘由,你自是明白的。” 九阳也不言语,只是看着脚边火红的凤目糙,突然,背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这是为何?白泽,你可否说与我听听?” 白泽吃了一惊,道:“青璃?你是何时醒来的?”说着,他便转头望向九阳。 青璃看着他,无奈道:“说来也怪,我一觉醒来,满身皆是青璃香,好多事情也记不起了。”说着,她揉了揉脑袋,颇有些迷煳,“你说,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梦十年?难道我做了一个梦,竟做了十年之久?所以才记不起刚刚发生的事?” 白泽听得一脸茫然,他侧过身去,用心灵暗语道:“九阳?是你将她的记忆抹去了罢?教她记不得不开心的事?” 九阳也不答话,仍是一脸微笑,白泽默了默,也就不再追问,青璃见白泽如此淡然,以为他终于默许了自己,于是她赶紧坐到白泽身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白泽侧身望向九阳,却见他一派淡然无关的神色,于是他苦笑道:“罢了罢了,青璃,你此时醒来,也算是与此事有缘,我便讲与你听罢。” 此时太阳已完全升上了夜空山,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湖畔的凤目糙,血色的艷丽掩映在金色的光芒下,竟是一种妖冶奇异的美丽,白泽望着叶湖大片大片火红色的凤目糙,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沉声道:“青璃,你可知这火凰族和青龙族么?他们是西方江泽之地最强大的族群,也是太古三神中的凤凰神明的后人,只是一万年前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二族险些灭族,糟了大灾殃。” 青璃不解道:“青龙族?火凰族?他们何故会遭此灾祸?” 白泽沉思片刻,道:“这你可是不知……此二族中,青龙族的龙角可接引天地灵气,修行之人得此一龙角,便是再不用功,也能修成正道,而火凰族的凤翎则是上好的防御兵器,若得此一件羽翎衣,前方纵是天地神明,也伤不得其元神,为此,无数六界生灵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换得这一二件至宝。” “如此说来,他们……”青璃闻言一惊,“可他们如此强大,竟也遭了灾殃?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泽默了默,半晌才道:“此事已过了近一万年,若要论具体是何时发生的,我早已记不清了。不过我还记得,当年此事发生时,西方江泽之地横尸百万,血流成河,青龙族遭了灭顶灾祸,只遗下了六条青龙,而火凰族却因正在歷天火焚身之劫,六界无人敢近,因而才躲过了一场浩劫。青龙凤凰自此消逝六界。” “竟有此等兇恶之事?!”青璃闻言颇是惊讶,她想了想,又接着道,“看来,树精爷爷所言的确不假,世间万物,必有红尘灾劫。” 白泽看着她,不解道:“这贪慾善恶由心而生,与红尘又有何干系?” 青璃想了想,道:“如何没有干系?若不是因为贪念,又何来的杀戮?若不是因为杀戮,又何来的仇恨?若不是因为仇恨,又何来的堕落?若不是因为堕落,又何来的苦痛?万物陷红尘,便知世间苦,当是如此,生生不息,循环不灭。” ☆、第四十一章 冰释前嫌 白泽闻言,沉思片刻,道:“听你如此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青璃点点头,又疑惑道:“对了,方才你说,云儿是火凰族的后人,那她该在西方江泽之地啊,为何会在这南湖?还有,她为何唤月芙为姐姐,唤你为哥哥?” 白泽想了想,道:“西方江泽之地遭受袭击当日,八大守神同我一起连夜赶去救援,我记得那一夜,正下着倾盆大雨,青龙族已被屠戮殆尽,只余下了六条青龙,而火凰族恰好赶上万年一次的天火焚身劫,侵略之徒皆无人敢靠近,所以纷纷离去了,当时云儿还是一只小凤凰,她歷了天火焚身劫后便晕倒在了西山脚下,月芙那夜恰好赶去西山,便顺手搭救了被天火烧得奄奄一息的她,自此后,她便随月芙回了神界南方,而月芙也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待。” 青璃闻言,依旧有些不解:“难道云儿性子如此刻薄,也是因为受了此事影响的结果么?” 白泽默了默,道:“或许是罢,也许这样,方能缓解一下她心中的痛苦。” 青璃轻笑了一声:“所以,你和月芙地神才如此护着她,事事迁就于她?” 白泽苦笑一声,轻声道:“万物生灵,谁人不苦?我事事护着她,亦是怜惜她所受的苦。” 青璃闻言,沉思片刻,摇头道:“不,这不是理由。众生皆苦,众生皆痛,但正是因为苦痛,他们才学会接受,学会面对,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而一味的宠溺,教她逃避,只会害了她。白泽,她犯下的错事,你亦要负一半责任。” 白泽愣了愣,默了半晌,刚要说话,却闻得九阳开了口:“白泽,银泓从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白泽沉默半晌,抬眼看向九阳:“他的事,我自然是记得的,青龙族最后虽然只遗下了六条青龙,却如那神原之火,春风一吹,燎尽神界荒原。” “那我再问你,火凰族近年如何?”九阳看着白泽,金色的眸在阳光下跳动。 “火凰族,近年自以为来失了对手,唯我自大,日益狂骄,变得目中无人,气数……渐尽……”白泽颇有些迟疑。 “很好,那我再来问你,青龙族比之火凰族,何族更可怜?而何族更可悲?” “青龙族……更可怜,火凰族……更可悲。” “你知道就好,云儿之事便是如此。若你真正怜惜她,便不该再让她变得更可悲。” 白泽沉思半晌,道:“我知道了,今后定会好好管教她的。”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青璃,谢谢你。” 青璃看着他,疑惑道:“哦?为何要谢我?” 白泽笑道:“前两日,九阳受我嘱託,将云儿带回了炽烬岛,我本以为她受了你的血刺,会容颜尽毁,谁知那血刺竟自动化开,消失不见了,而她的容貌,也无太大改变,她如此伤害你,想要置你于死地,可你却原谅了她,这一番举措,实在教人感动。”
第41页 青璃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的血刺,只有麻醉的功效,而且扎在她的皮表,并未深入,况且,我说两天后化开,其实只需三个时辰便可,还有,我可没说已经原谅了她,只是有些事终需释怀,我既已惩戒了她,便无需再念念不忘,她终归也被我吓得不轻。” “青璃,这次,算我输了。”话音刚落,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林间传了过来,青璃转过身去,却见一个黑衣女子飘然而出,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白白净净的皮肤,不正是云儿么? 云儿走上前来,淡声道:“你无需原谅我,我亦不求你原谅。若还有下一次,我一定与你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说着,她突然抬起手来,向自己脸上划去,一道深深的伤痕立即爬上了面颊,鲜红的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青璃一惊,愣愣的看着她,一时也忘了言语。 云儿笑了笑,轻声道:“如今,我也成了丑八怪,我可有资格,与你再战一场了么?” 青璃站起身来,朗声道:“……当然,你能如此,我自是欢迎。”说着,她主动伸出了手去,云儿亦伸出了手,一切寒冰,皆融化在了朝阳中。 突然,青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一些东西抹在了云儿脸上,云儿感到面颊上一凉,急忙一闪,捂住脸道:“你往我脸上抹了什么?” 青璃看着她,笑道:“永不褪色的勇气。” 云儿愣愣的看着她,疑惑道:“永不褪色的勇气?那是什么?” 白泽闻言,站起身来,大笑道:“云儿,凤目糙虽朝生夕死,却是生生不息,它即象徵着永不褪色的勇气,青璃的意思是,不论前方是暗礁险流,荆棘险渊,也永远不要退避。” 青璃看着云儿,笑道:“保护好自己,唯一能让你变得强大的,永远是心,而不是容貌。” 云儿怔了怔,半晌才道:“不消你说,我自是明白……”说着,她转过身去,淡声道,“自今日起,我便叫云倾,云倾,倾尽此生,寻心隐性。从此,世上再没有云儿,只有云倾。” 青璃笑道;“好一个云倾,云倾,我叫青璃,初次相识,请多指教。” 云倾走上前来,拉着她坐下身来,笑道:“你不必对我客气,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切磋。” 说着,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九阳,便急忙起身恭谨道:“天神,火凰族辜负了您的期望,真是惭愧,今后,云倾一定改过自新,摒除旧习,引火凰族如原上之火般,燎遍神界荒原。” 九阳浅浅一笑,道:“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怎样都不会差的……” 青璃闻言走上前来,凑到九阳耳边,轻声道:“九阳,能否说些话来,鼓励云倾一番……” 九阳点了点头,青璃满怀期望站在一旁看着他,却见他缓缓伸出手来,指着天边被乌云遮蔽了的大半太阳,道:“云倾,今后你便如同这太阳一般,领着火凰族,走向灿烂的明天罢……” 青璃惊得摔倒在地上,半晌,她才爬起身来。 青璃强忍住怒气,大喝一声:“九阳!” 九阳一惊,侧过脸来,一脸无辜道:“怎么了?你不是要我鼓励她一番么?” 青璃看着那张俊美无瑕的脸,愣了愣,终于一脚踹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青龙银泓 云倾见此情景,愣在了原地,白泽面上虽无半丝表情,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 青璃坐下身,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云倾:“云倾,过来,坐这里来。” 云倾怔了怔,她看了看九阳,又看了看青璃,依旧立在原地,白泽默了默,突然道:“呀!我方才掐指一算,发现神界就快下雨,我晒在炽烬岛上的冰晶茶还没收呢,不行不行,我得回去看看……”说着,他拉过愣在一旁的云倾,笑道:“云儿,你的伤还没好,也随我同回岛上去罢。”说着,他拉起云倾就要走。 青璃忙道:“等一等。”说着,她起身走上前来,一把拉过云倾,然后看向白泽,“白泽,你如此惊慌赶着回去,莫不是还惦念着那十株凤目糙?” 青璃说着,俯下身去,拔起脚边的一株凤目糙,递给白泽:“喏,既是如此,你便吃了再回去罢。” 白泽闻言一愣,他看着青璃,只觉得寒气逼人,于是他擦擦汗,连忙道:“啊,我突然有些头晕。”说着,他坐下身来,抚头道,“我还是坐一会儿再回去罢。” 青璃强忍住笑,佯装正色道:“这怎么行?你的冰晶茶若是被雨淋坏了,可怎么办?” 白泽想了想,道:“无妨无妨,一年半载不喝茶,也不影响的。” 青璃笑了笑,道:“哦?果真无妨么?”白泽看着青璃,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青璃拉着云倾坐下身来,然后转头看向九阳:“你可还好么?” 白泽闻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转头看九阳,只见九阳拂了拂脸上的尘土,淡定地看了青璃一眼:“还好……”白泽看着他清俊出尘的脸上,隐隐出现了一条条红印,便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九阳抬头看他一眼,他便赶忙憋住笑,转身一本正经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坐了下来,青璃看着白泽,疑惑道:“白泽,你方才说,青龙族和火凰族遭了灾殃后,青龙族便只遗下了六条青龙,那银泓,便是这其中的一条么?” 白泽想了想,道:“是啊,其实对于银泓的事,九阳最是清楚了,你若有什么疑惑,问他就好。” 青璃闻言,侧身看向九阳:“九阳,银泓后来究竟遇到了何事?你不是从来不收弟子的么?怎么就收了他?” 九阳想了想,道:“银泓在族群惨遭灾祸时,还是一条小青龙,后来他离开江泽之地,在六界四处游荡,我便收了他,做门下的弟子。” 白泽闻言颇为不解:“九阳,银泓所歷的事,你何不说详细些?” 青璃看向白泽,疑惑道:“银泓究竟歷了何事?白泽,你若知道详情,便由你来告诉我罢。” 白泽摇摇头,看向九阳,却见他依旧神色淡然,仿佛诸事无关一般,于是他嘆息一声,道:“银泓在族群惨遭灾祸后,便离开了神界去了魔界,他心中愤懑难平,在魔界兴风作浪,后来魔尊擒得他,将他折磨得魂飞魄散,后来他便化作了厉鬼,为害人间。” 青璃惊道:“魔尊为何如此狠心?要将银泓折磨得魂飞魄散?” 白泽想了想,摇头道:“其中隐情我亦不知。不过,听传闻说,银泓私闯魔界圣湖,将湖畔的凤目糙尽数毁尽,害得魔界受伤的妖魔们险些命丧黄泉,魔尊一怒之下,便擒了银泓,拆了他三魂七魄,任他在天地间孤苦飘摇。” 青璃不解道:“若真是如此,那九阳后来又是如何识得银泓的?”
第42页 白泽笑了笑,道:“九阳如何看得凡人无辜丧命?他慈悲心一发,还不消守神们商议,便亲自下凡去收了银泓,自此后,银泓便一直跟随他,如今,他不仅是九阳的座下神兽,也是他迄今为止收过的唯一弟子。”说着,他望向九阳,道,“九阳,银泓之事,可就是这些?” 青璃闻言,侧过身去,却见九阳只是微笑,也不言语,白泽默了默,道:“罢了罢了,如今我一说到银泓,你便是笑而不语。”说着,他看着青璃,“银泓的事,大抵便是这些了。” 青璃点点头,转而看向九阳:“九阳,银泓的三魂七魄既已被魔尊拆散,那他后来又是如何重归天地间的?” 九阳看着青璃,笑道:“我将银泓带回东山后,便重聚了他的魂魄,将他化生在了一朵青莲中,可嘆银泓的肉身虽是青莲所化,可他的外相变化,却是由本心来决定的,他既是青龙族的后裔,便幻做了青龙的模样,如今,我收了他做门下弟子,亦是导他向善。” 青璃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有一次,我坐在他背上,摸到他的背,却只觉得满手冰凉,原来他的肉身,早已被魔尊毁了。” 正说着,却听身旁的云倾问:“天神莫不是因为怜惜银泓,这才收了他做门下弟子?” 九阳默了默,淡声道:“本神岂会因为这些缘由,而违逆自己的本心?怜惜即是怜惜,掺和不了他物。而本神肯收银泓做徒弟,并不只是怜惜他所受的苦,亦是因为他是我真心认可的神明。” 云倾点点头,笑道:“银泓能有这样的师父,是他此生的幸事。” 九阳笑道:“幸运如何?不幸又如何?救不了别人,亦度不了自己,这便是天地守神的悲哀。世间的苦事太深太重,银泓所遭受的劫难,我亦是无能为力。”九阳抬头望向远方金色的天幕,轻声道,“若我真的无所不能,那六界的慾火便不会燃到江泽之地,青龙族和火凰族,也不会遭受如此灾祸了。” 三人闻言,都陷入了沉默中,青璃侧过身去,怔怔的看着九阳,明媚的阳光下,他的浅白色长衫格外温暖,仿佛能让人忘却世间的一切。 就在此时,白泽仿佛想到了什么,他忙道:“对了,说起银泓,我突然想起一起件事来。记得三百年前,我去九阳山赴宴时,曾问过他一个问题。”青璃好奇的看着他,白泽想了想,道:“我问他,为何要自暴自弃,让自己堕入黑暗中……” 青璃疑惑道:“银泓是如何说的?” 白泽默了默,缓缓道:“他告诉我,与其痛苦的活在光明中,不如安然的沉睡于黑暗里,有时候,融入黑暗中,看不到,听不见,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青璃怔了怔,道:“可是,融入黑暗中眼虽是看不见,可心不是会看得更清楚么?而看得更清,岂不是就愈发痛苦?” 九阳闻言笑了笑,他看着青璃,金色的眸光一片温暖:“没有光,黑暗中,便什么都看不清。” 此语一出,叶湖湖畔火色的凤目糙便如撩人的烈焰般,顷刻间掀起层层波浪。 青璃看着九阳,半晌,她轻声道:“没有光,光明就不存在了么?身处黑暗中,真的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么?何为光明?何为黑暗?一步之遥,一念之间。” ☆、第四十三章 脉脉不语 九阳点点头,笑道:“光明,黑暗,的确就在一念间。”语毕,两人皆是相视一笑。 正说着,白泽问道:“九阳,如此说来,究竟要用何种方法,才能阻止噬阴兽重出魔界?” “噬阴兽重现,已是避无可避之事。”九阳沉思道,“若要顾及六界苍生,便只有先用神明之力暂时封印它,延缓它重现魔界的时间,或是将魔族血统最纯净之魔的血祭给它,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白泽闻言,站起身来:“如此说来,今日我们不如合力净化一些魔气,保六界苍生片刻安宁。” 九阳起身摇头道:“若非要如此,牡丹怕是会有危险……” “牡丹?她趁月芙诞下寒隐之时,引诱尹屾,如此恬不知耻,我……”白泽说着有些愠怒。 “那你可知,牡丹为了你,自尽而亡,肉身被毁,元神还被锁进了邪渊地中?” “什么?”白泽讶道,“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敢如此大胆?” “如今一切尚不清楚,只是,你我现在若不赶去搭救,日后,只怕会酿成大祸,况且,和泽若得知此事……” “和泽?”白泽听到这二字,顿时没了言语,半晌,他才嘆道,“他如今被困在归无山,过得可好些了么?” “如何算好?如何算不好?如今他体内的黑气还未完全去除,又被困在归无山苦修,日日受蚀心之痛,这些倒也罢了……只可惜,近日他日日惦念牡丹,心魔难去,若让他知晓此事,必定会强行冲出归无山去救牡丹,到了那时,便是回天乏术了。” 白泽沉默半晌,道:“可我不能为了他,为了牡丹,而陷六界生灵于水深火热之中……” 九阳轻嘆一声,道:“你可真的想好了?净化邪渊地只能由我二神合力为之,可若要净化叶湖魔气,那便再进不得邪渊地,救不得牡丹。”说着,他神色凛然看向白泽,“此二事,只能择其中一个,你再好好想想罢。” 白泽沉思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对不起……我不能为了他们,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他们一个是你的至亲,一个是爱你之人,你负了他们,六界苍生,还有何人爱你?”九阳说着,轻声道,“曾经,我对她也犯过同样的错,现如今,你也想重蹈覆辙么?” 青璃和云倾立在一旁,闻得此言,心中大致猜出了**分,一时也是无言。 “欠他们的,我日后会补上,只是如今,叶湖之事迫在眉睫,我只能倾尽全力,护六界安稳。”白泽嘆道。 云倾闻言,拉起青璃,走了过去:“白泽哥哥,云倾虽不知你和天神所说的是何事,可这关乎六界苍生的大事,何不让众生合力为之?况且这噬阴兽本是魔界守兽,我们不如去请魔尊来,你们也好赶去救牡丹姐姐。” 九阳闻言,摇头道:“魔尊的力量只会加重叶湖的魔气,这叶湖的魔气太过深重,只有用神明之力方能净化。” 青璃闻言也是不解:“我们还可以去神仙二界来请他们来帮忙啊,为何非要二人合力强为?” 白泽笑道:“这你可是不知,叶湖的魔气极不寻常,放眼六界,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净化之力,且灵力外化后不伤本元之人,只有九阳与我而已。” 青璃惊道:“真看不出你如此厉害!”说着,她若有所思道,“可为何当日你与魔尊交手时,却败得如此狼狈?”言毕,青璃和云倾对视一眼,捂嘴偷笑起来。
第43页 “还不是因为我将天轮罩化给你了,失了天轮罩,我的防御力大减,又岂能敌过魔尊?”白泽看了一眼偷笑的二人,无奈道,“下次你们等着,看我如何大败魔尊!” 此言一出,九阳却也笑了,他摇摇头,轻声道:“白泽,当着青璃和云倾的面,可要谨言慎行,免得日后被取笑了去。” 白泽嘆息一声,道:“我若倾全力而战,与魔尊打个平手,亦不是难事。”说着,他又望向九阳,“再说了,我若不行,不是还有你么?你这神界神尊,难道还敌不过他么?” “好啦好啦,快别说了,小心这天也被你吹破了。”青璃一把扯过白泽,笑道,“如此说来,我与云倾在此等你们回来。” 九阳看着青璃,笑道:“你和云倾先走,我与白泽随后就来。” 青璃闻言,疑惑道:“你们不是要去叶湖深底么?我们难道不要一起走?” 九阳笑了笑,掏出一个东西来,青璃定睛一看,却是她之前扔下的玲珑玉,九阳伸手抚上青璃的面颊,将玲珑玉戴在她的胸前,然后笑道:“你与云倾先回归无山去,我们随后就来。” 青璃看着那抹温暖的眸光,握紧了手中的玲珑玉,心内隐隐升起不安来,她摇头道:“叶湖就在这附近,我们在此处等你们便好。”说着,青璃便坐了下来。云倾点点头,亦是坐了下来。 九阳见状,冷声道:“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青璃愣了愣,笑道:“我法力虽然低微,可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半点麻烦的。” 九阳转过身去,望着火红的叶湖,缓缓道:“这世间,能在我作战时,不添上半分麻烦的,唯有青璃一人。” 青璃怔怔地坐在原地,默了许久,她笑道:“你说的……是青璃神女么?” “是,青璃神女,天地初开之时,与我一同自九阳山化生的神女。”九阳一字一句道。 青璃站起身来,轻笑一声,道:“可你当初为我接引天地灵气时,告诉我,我的碧色肌肤最是独特,你很喜欢……” “那是因为你有些像她!”九阳直视着青璃,金色的眸泛过丝丝冰冷,“我想知道,你褪去那身难看的碧色肌肤后,会是什么模样,是不是我的青璃。你的性格,你的笑容,都会让我想起她来。” 青璃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所以,我这一身碧色肌肤的丑妖精,只是青璃神女的影子么?” 九阳看着她,点点头,淡声道:“可惜,你永远不会是她,青璃,亦无人能替代。” 言罢,九阳转身离开,白泽见状,看看青璃,忙跟了过去。 云倾走过来,安慰道:“没事罢?天神就随口一说,莫要当真。” 青璃看着那抹浅白色的身影渐渐走远,心中颇有些难过,她握紧颈间的玲珑玉,摇摇头,心中却道:九阳,你不知道你在说谎的时候,眼眸的金色便会黯下去,变得一片漆黑么?如此想着,她还是拉过云倾,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归无山。” 金色的阳光洒在叶湖上,泛起粼粼的水波,远远看去,就像一块美丽的宝石。 两人渐渐离开了叶湖。 ☆、第四十四章 梦中清境 出了魔界,二人一路向西走去,一片苍翠的山峰显现在眼前,青璃和云倾降于归无山巅,青璃一看,山顶的那块大石还在,于是她拉过云倾,抚上石旁的白色小花,疑惑道:“这花,这石头,好生叫人眼熟,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云倾抱着梦梦坐下来,笑道:“这花名叫向月花,听说被月光一照,便会变成金色呢。” “是么?”青璃说着,握紧了玲珑玉,她心念一起,一道暖流涌过心间,玲珑玉顷刻发出淡淡的光来。 “云倾,帮我挡一挡日光。”青璃转念一想,望向了坐在石旁的云倾,云倾闻言,忙起身走过来,她身子一倾,向月花上立即投下了一片阴影。 青璃蹲下身去,放开手中的玲珑玉,金色的光芒立即在阴影下晕散开来,而那白色的小花被这玲珑玉的光芒一照,竟变成了一簇簇金色的小花。 云倾见此情景,惊唿道:“这向月花,怎会在白昼时分变为金色?” 青璃收起玲珑玉,站起身来:“也许,这玲珑玉拥有月光的功效罢。”青璃说着,沉思了片刻,又望向云倾,“云倾,你可知这向月花的由来?为何只有这归无山巅,这块大石旁,才生出了这些小花?” 云倾想了想,摇头道:“云倾不知。不过,我倒是听说,这花的灵力极强,多用来镇压某些邪物。” “邪物?”青璃说着,望向身旁的大石,“难道这石头下面,压着什么东西么?”正说着,梦梦“喵”了一声,走过来围着这块大石转来转去,突然,它双目一怔,毛皮直竖,发出了一声悽厉的尖叫,好似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一般,急急向青璃身后退去。 青璃与云倾俱是一惊,云倾急忙抱起梦梦,退到了十丈开外,而青璃却是怔怔立在原地,她的眼前,好似出现了一幅绵长的画卷,可耳边,却是静若止水,不闻天地万物。 云倾急忙大声唿喊她,可青璃依旧一动也不动,于是她一咬牙,放下梦梦,想要冲过去拉开青璃,却不想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了外面,紧接着一道黑气直直向她袭来,云倾被这黑气一击,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口吐黑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青璃仍然站在石旁,她的眼前是一片桃林,依旧是漫天的桃花,桃瓣拂过她的面颊,一阵麻麻的感觉立即传了上来,青璃伸手接过这片桃瓣,淡淡的清香中,她发现这花瓣,竟是真实可触的。 青璃踏着落花,来到了一座小屋前,她伸手在薄薄的纸窗上捅了一个小洞,便看见屋内的金丝榻上坐着两个人,室内的环境极为雅致,裊裊的香雾缓缓飘散开来,榻上的两人,一紫一红,紫衣男子正手执茶盏,笑看红衣女子落子,而红衣女子正执着黑子,静静沉思。 “如何?”紫衣男子看着红衣女子,笑道。 “我输了。”红衣女子嘆息一声,却还是落下了手中的棋子。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执起一枚黑子,轻声道:“你看,方才你若落在这里,便能枯木回春,赢得一线生机。” 红衣女子看着他,静静听着,突然,她开口道:“白泽,明日我前去南山赴宴,尹屾之事,你大可放心。” 紫衣男子愣了愣,道:“牡丹,你不必如此冒险,尹屾的事,我自由定夺。” 红衣女子看着他,轻声道:“你的愿望,我最清楚不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就一定会帮你达成。” 紫衣男子抿了一口茶,缓声道:“愿望永无止境,如同这世间的恶念,我既入了这深渊,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可你不同,你不必趟这趟浑水。”
第44页 红衣女子想了想,轻声道:“自从你将我从深渊中救出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要永远追随你,你想净化这深渊,我便倾尽全力助你。”说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其实,我也明白这感觉,在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孤独中,独守光明的感觉。” 紫衣男子摇摇头,笑道:“自万年前,众神决定将炽烬岛做为新的刑罚之地后,我便独守在这里,孤独,黑暗,悲哀,早已不足为惧。”说着,他看了看炉中升起的香雾,轻声道,“只盼此生能再见一见天地初开时,这岛上繁花碧树,百鸟争鸣的奇景。如今,这岛上已然荒废,被押往此处的神明日日悲泣,这刑地刑的,是颗颗死去的心。” 红衣女子闻言,默然道:“这既是深渊,为何还要苦苦守护,不愿离开?” 紫衣男子笑道:“我若离开,这里便真的成了一片死地,我若还在,那便是一丝光明,照彻群岛。” 红衣女子面色有些苍白,她看着紫衣男子,嘴角扯出一个笑来:“既是如此,那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这炽烬岛,终有一日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而这神界的黑暗,也会被渐渐驱散的。” 紫衣男子放下茶盏,道:“嗯,此二事,我定会倾力为之,若真有那一天,我纵然湮灭于天地,也是无憾。” 红衣女子看着他,怔怔道:“违逆天命而为,或许会遭受天谴。可若真到了湮灭那一日,你会觉得孤独么……” “孤独?牡丹,你怎会如此问我?我们何时不孤独?可正是因为孤独,才格外强大。”白泽朗声道。 “是么?可如今,我在这炽烬岛上,虽然只有你,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孤独。”牡丹的头微微一垂,望着桌上的棋盘,轻声道。 “呵呵,两个孤独的神明,又岂会觉得孤独?只是牡丹,赴宴之事,你便取消了罢,我心中自有安排。” 红衣女子默了默,笑道:“好,明日我只管去赴宴玩乐,不会掺入此事,你放心便是。” 男子点点头,抿了一口清茶,笑道:“如此甚好。” 突然,一声猫叫传来,眼前之景突然天旋地转起来,青璃睁开眼,却看见梦梦站在她的脚边,正用小脚掌挠她。 青璃抱起梦梦,脑中还在隐隐作痛,她低下头,却见脚边的阴影处,向月花皆变作了金色,于是她走出了石旁,想歇息片刻。 突然,她看见了倒在石后的云倾,便急忙将她扶了起来,青璃用藤蔓裹住云倾,放在一片阴凉处,然后便去查看她的伤势。 ☆、第四十五章 南湖宴会 云倾伤得不轻,她躺在地上,眉头紧锁,心间黑气涌动,青璃忙握住了她的手。 一阵暖流涌上心间,颈间的玲珑玉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这暖流随着青璃的手传递到了云倾身上,云倾苍白的脸上顷刻间恢復了血色,而这暖流牵引着青璃,将她带入了一片无边的梦境。 耳旁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声,青璃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碧色的山峦,山脚下卧着一口安静的湖泊,放眼望去,湖畔尽是湛蓝色的冰雨花,金色的阳光格外温暖,整个湖面都散发着一股被日光烘烤后的清新花香,青璃闻着这香味,只觉得沉醉,这地方,与神境仙地不染俗尘的做派完全不同,相反,是另一种清新婉约,却也出尘,如同凡世隐居高人之地一般。 神界何时有如此美妙之地?青璃只觉得奇怪,她抬起头,却见一众仙娥托着各色瓜果糕点,琼浆仙酿,从冰雨花丛中走来,而南湖畔也立着一位青衣仙娥,青璃仔细一看,这些仙娥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个个生得美貌动人,而那湖畔的青衣仙娥一看到她们,便急忙迎上前去:“姐妹们,快些罢,可别让神明们等急了。” 青璃只觉得奇怪,她忙跟在一位红衣仙娥后面,打算偷偷熘进去,而仙娥们也仿佛没有看见她一般,皆轻移莲步,缓缓向湖中走去。 平静的水面突然打开了一条水道,青璃跟在最后面,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她伸出手去,戳了戳身旁晶莹的水幕,她凑上前去一看,却发现自己是透明的,远远的,湖底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青璃看着渐渐走远的仙娥,急忙跟了上去,只见深蓝色的水幕下,映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这宫殿用各色海藻装边,银玲糙做丝带,五颜六色的珊瑚树做门迎,衬着红黄相间的彩灯,显得格外壮阔,宫殿上方携着三个飘逸出尘的金色大字:冰雨宫。 青璃怔怔的立在宫门前,宫门内一片热闹喧譁,玉杯银杯的碰撞声,仙娥们的歌舞丝竹声,阵阵飘出宫外,今日似乎是有什么喜事,神明们皆聚会于此。 青璃小心翼翼的探进头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只听身旁的一位蓝衣神明说:“今日乃月芙地神诞下寒隐一百天的日子,各路神明来贺,可是热闹得紧啊。” “是啊,八方神明都赶过来了,独缺了炽烬岛的白泽神明这一位。”另一个黑衣神明凑过去,轻声说。 “白泽神明?这二十五万年来,他不是一直守在炽烬岛上么?” “是啊,他性子冷傲,除了九阳天神和月芙地神,这神界啊,就没听过有与他交好的神明。” 性子冷傲?青璃如此一想,便觉得可笑,她摇摇头,心中暗道:若他都是性子冷傲,那我却也成了冰做的妖了。 正想着,另一个人发话了:“按理说来,他既与月芙地神交好,今日的宴会,他便不该不来啊。” “说起这话,那可就失了神格。”黑衣神明压低声音道,“这月芙地神和白泽神明从前的事,你可知晓么?” 蓝衣神明摇头道:“许是当时年幼,确是不知。” 黑衣神明嘆息道:“话说当年天地初开之时,月芙地神便同白泽神明化生在了炽烬岛上,当年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而这月芙地神当年啊,也差点嫁给了白泽神明,况且月芙地神也愿意与白泽神明同去守护炽烬岛,可这白泽神明却怎样都不肯同意,硬是只身去了岛上,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这些事。” “想想也是,炽烬岛那样的地方,就算给我通天的法力,我也是不愿意去的,白泽神明竟在岛上守了二十五万年,真是让我不敢想像。”蓝衣神明惊嘆道。 “嗯,如今这神界最受人尊敬的神明,非玄龙,白泽二位神明莫属,只是这玄龙神明离不得万劫之境,若他一走,这万劫之境的邪物便开始蠢蠢欲动,邪气也开始四散,可如此一来啊,这久而久之,神明们便都遗忘了他。可这白泽神明就不同了,炽烬岛虽是神界刑罚之地,可这刑罚大小和执行地点,都要由他来掌管,况且他是同太古守神们一同化生的古神,论辈分和法力,都是一等一的强,神界的神明也不大敢轻易去招惹。” “唉,若白泽神明不去守那炽烬岛,也许如今坐在席间谈笑的,便不是尹屾天神了。” “嘘,小点声。”黑衣神明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你也不想想,自天地初开以来,这已经过去了二十五万年,月芙地神如此美人,又怎会苦苦等侯一人?白泽神明虽偶尔来看看她,却是远水不解近渴,哪里比得上尹屾天神的日日造访?”
第45页 蓝衣神明闻言,嘆息一声,道:“可我总是不喜欢尹屾天神,听说有一次,一个仙娥不小心弄坏了一盆万年金簪花,尹屾天神便派人将她押去了炽烬岛,要用天火之刑焚尽她的仙体,锁进万劫之境去,幸得白泽神明相助,那仙娥如今虽在凡界,可比这神界要过得自在逍遥。” “竟有这等事?不过说来也是,若白泽神明不是怀济苍生,又怎会去独守了炽烬岛?这可是造福神界的好事呢。”黑夜神明感嘆道。 “嗯,不过依我看来,白泽神明啊,许是有断袖之癖,否则这十几万年来,也断不会独身一人。” 青璃闻得此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她用力憋住笑,稳住微微颤动的身子,缩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黑夜神明闻得此言,不解道:“这……何以见得?似乎这八大守神除了东方月芙地神,南方尹屾天神,西方风霄天神,西方天禾地神四位神明外,都没有婚娶啊。” 蓝衣神明轻声道:“你看啊,九阳天神与青璃神女是一对,南方冰墨地神与北方皓穹天神也是快了,而星月地神恋上了凡人,这天地初开时的神明,除了白泽神明,哪里还有独身一人的?如今白泽神明常去的地方,便只有九阳天神处了。” “这……”黑衣神明愣了半晌,道,“照你的意思来看,莫不是白泽神明对九阳天神有意思……” 青璃愣了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她一激动,便不小心将茶盏打翻在了地上,仙娥们听到声响,忙赶了过来,青璃见此情景,忙捂住嘴,退到了一旁,只见一个绿衣仙娥走过来,蹲下身,好奇道:“咦,也没看见有人,这茶盏,怎么就自己摔在了地上?” 青璃闻言一愣,她伸出手在绿衣小仙娥眼前晃了晃,果然,没有丝毫反应,青璃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奇怪:这境中的活人,她看不到也碰不到,可为何这些实物都可以触碰? ☆、第四十六章 境中之景 莫不是,她们皆是幻象?只有这实物是真的? 青璃如此一想,便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向宫外走去,突然,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青璃跌在地上,她揉揉头,抬起头来,却见面前站的,竟是一身紫衣的和泽。 和泽扶起她,笑道:“姑娘没事罢?” “姑娘?”青璃小声嘀咕着,心中只觉得奇怪,她站起身来,疑惑地看着她,“和泽,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归无山清修么?” “归无山?听来有些耳熟,难道是神界的某座神山么?”和泽想了想,不解道。 “对啊,归无山,牡丹仙子,你不是一直喜欢她么?”青璃颇无奈的看着和泽。 “牡丹仙子?和泽从未听闻此仙,也从未去过归无山。”和泽闻言,神色有些古怪。 “是么?莫不是我记错了?”青璃挠挠头,疑惑道,“对了,你来这冰雨宫中干什么?” “今日是月芙地神诞下寒隐一百日的日子,八方神明皆赶来庆贺,我作为神界的神明,自然是前来赴宴。”和泽笑道。 青璃闻得此言,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抬起手来,试着去抓和泽宽大的紫色衣袖,出乎意料的是,她手下触碰到的,竟是实物,青璃不禁有些惊奇:“和泽,为何在这众多的神明中,我只能触碰得到你?难道你不是幻象么?” 和泽愣了愣,正要答话,突然,喧闹的席间突然安静了下来,和泽抓住青璃的手,径直向席间走去,他轻声道:“待会儿再说,我们先入席罢。” “呃,我还有些事呢,这宴席,你便自己去罢。”青璃吓了一跳,努力想挣开和泽,熘到宫外去。 “不必害怕,神明们都很和善的。”和泽说着便向席间走去。 只见和泽拉着青璃向前方走去,一路上,神明们皆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青璃知道,这些神明根本就看不见她,能看见她的,唯有和泽一人而已。 方才的绿衣小仙娥收拾完后,便静静立在一旁,和泽入得席间,转身对青璃说:“你怎的还不入座?” 绿衣小仙娥看了看和泽,又看了看自己,迟疑道:“多谢神明抬爱,可小仙位阶太低,是入不得席位的。” 和泽无奈道:“我不是问你,我是在问她。”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身旁的青璃,绿衣小仙娥怔了怔,她看了看和泽手指的方向,轻声道:“小仙眼拙,看不出这里有什么……” 和泽愣了愣,半晌他才挥手道:“你先去别处罢,待会儿我若有事,再唤你过来。” 绿衣小仙娥看了一眼和泽,又看了一眼和泽方才指的地方,急忙点点头,匆匆跑开了。 眼见小仙娥走远,青璃坐下身来,和泽饮了一杯酒,看了她一眼道:“他们,都看不见你么?” 青璃点点头,有些尴尬:“这席间能看见我的,好像就只有你一个,我也不知这是何缘故。” 和泽也是奇怪,他沉思片刻道:“也许,是你误入了某些地方。” 青璃闻言,心中骤然一惊,她抬手正要去握颈间的玲珑玉,突然,宫门处传来了一阵喧譁声,青璃收起玲珑玉,却闻得一个小仙娥道:“九阳天神到了……” 青璃闻得此言,心中没来由的颤了颤,她屏住了唿吸,静静坐在席间,也忘了回应和泽。 片刻后,席间渐渐安静下来,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眼前,还是那样的出尘的一袭白衣,那样俊秀的一张面庞,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的眸子,唯一不同的,是这张面庞中,少了几许孤傲之气,却平添了几分温和之感。 九阳微笑着走了过来,青璃仔细一看,却见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只见那女子一袭青色华裙,肤若凝霜细雪,眉如远山薄黛,眼似静水秋波,唇间点朱嫣红,足纹白莲千万朵,纤纤细步踏花来,好似一抹清冽的月光。 青璃怔了怔,她失神道:“这是……”和泽闻言,笑道:“这便是青璃神女了,她是神界气质最出尘的美人,只怕明珠在她身旁,也要失了光芒。” 此时九阳正侧过身,微笑着听她讲话,偶尔点一下头,也是满脸沉醉,青璃低头倒了一杯仙酿,正要饮下,眼角的余光却正瞥见九阳伸手,将青璃神女鬓边散落的一丝黑髮抚到耳后,这动作,既亲昵又甜蜜。 青璃默了默,轻声道:“不错不错,果真是清丽绝尘的美人。”说着,她抬手倒了一杯仙酿,一杯饮尽,又復饮一杯,和泽看不过眼,道:“少喝点,我说,你该不会喜欢九阳罢?” 青璃眼神有些迷离,她看了一眼和泽,又看了一眼九阳,轻嘆一声,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啊?我自琉璃佛盏中化生以来,就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和泽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因为你写不来……”青璃也不理会和泽,她打了个饱嗝,又笑道,“不过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回凡界去的,待在那琉璃盏中,再不来这破神界了…”青璃说着,举起酒盏,定定看了半晌,才傻笑道,“呵呵,干杯…祝你们幸福啊…”
第46页 和泽摇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和泽,多年不见,你在魔界过得可好?” 青璃转过身去,却正对上九阳那双灿烂的星眸,于是她摇摇头,嘿嘿傻笑道:“不好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和泽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心中只道是九阳看不见她,于是他笑道:“过得还不错,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得到了不少可靠的消息。” 九阳在青璃身旁坐下来,笑道:“哦?是何消息?说来听听。” 青璃抱着酒壶,半眯着眼,看着两人聊天,眼皮却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飘远,不多时,她终于放下酒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青璃突然感觉耳边一片安静,她睁开眼,揉了揉昏沉的大脑,却看到自己还坐在席间,而诸神众仙们却一下安静了下来,她四下一张望,却看见九阳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她心中一惊,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青璃捂住胸口,缓缓向后退去,九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慢慢靠过身来…… ☆、第四十七章 惊鸿一瞥 九阳伸出手来,眼看就要碰到青璃,一道突然紫光掩住了她,她抬头一看,却见和泽广袖一挥,将九阳隔开了。片刻后,低低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九阳能看见你的玉佩!快将它收好!”说着,他抬头望向九阳,笑道:“我的玉佩中养了一只灵宠,不时得放它出来透透气,它的灵力是漂浮,所以总是四处飘荡,如今,总算自己跑回来了。” 九阳闻言,淡淡一笑,道:“原是如此,漂浮的灵宠?可真是难得,可否予我瞧上一瞧?” 和泽抬了抬长袖,笑道:“如今它有些乏了,暂时也不便召它出来,你若感兴趣,改日来炽烬岛,我定让你细看。” 九阳笑笑,也不言语,只是抬手倒了一杯仙酿:“那便改日再说罢。”说着,他将杯中的酒饮尽,又低头把玩起手里的杯盏,“适才看得眼花,竟以为是玲珑玉……” 和泽愣了愣,转而笑道:“玲珑玉乃天湖第一滴水所化,如此圣洁物,怎会出现在这宴会上?近日你真可是眼花了。” 九阳笑笑,也不言语,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重重叠叠的光影下,他修长的手指搭上莹白的杯盏,浅白色的长衫纤尘不染,如墨般浓厚的髮丝下,隐着一张俊秀绝伦的脸。 青璃收好玲珑玉,从和泽袖中探出了半个头来,她一抬眼,便恰巧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瞬间,她有些愣神,怔怔的忘了动弹。 和泽俯下身,轻声道:“我说,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口水都快滴到我鞋上了……”青璃一惊,忙从和泽袖中钻了出来,她想起方才的事,登时脸一红,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有些晕了,可能是你袖中太香……”和泽看着她,好奇道:“究竟是我袖中太香,还是你被美男迷得花了眼?” 青璃干笑了两声,正要说话,却闻得席间一下安静了下来,只见方才的绿衣小仙娥正立于席间,朗声道:“为庆贺月芙地神诞下寒隐一百日,炽烬岛牡丹仙子特来献舞一支……” 话音刚落,众神皆寂了下来,片刻后,一位红衣美人自席间徐徐走出,只见她额间点了一朵嫣红的硃砂,眉目若星,巧笑嫣然,气质高贵温雅,踏着重重丝竹声缓步走上前来。 青璃坐下身来,随手拿起一个仙果,一边剥一边对和泽笑道:“啧啧,看到了么?这便是归无山的牡丹仙子,你可还记得她啊……”青璃问着问着,却听一旁的和泽没了声响,于是她好奇的侧过身去,轻声道,“和泽?” 和泽没有回答,他坐在一旁,怔怔的望着牡丹仙子,也不言语,好似失了魂一般,青璃见他这样,便举起手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可晃了半晌也没见他有动静,连眼睛也不眨一下,青璃用手撑着脸,轻声嘀咕起来:“和泽,一见牡丹,你便成了石像么?方才谁还在取笑我呢……” 和泽闻言回过神来,他刚要说些什么,青璃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说……”青璃顿了顿,学起和泽的声音来,“咳咳,青璃啊,我可不是在看牡丹仙子,我只是觉得她那身红衣服挺漂亮的,所以就不自觉的多瞥了几眼,是罢?”青璃说着,捂嘴偷笑起来。 和泽也不言语,只是拿着酒盏,静静的看着牡丹,青璃见他如此认真,好奇道:“你真的从未见过她么?” 和泽微微点了点头,侧身笑道:“等等,待她跳完这支舞再说。” 青璃撇撇嘴,嘆息一声,只好规规矩矩的坐回了席间,她闷得实在无聊,便环顾了四下,只见神明们皆专注的盯着牡丹,也没人留意它这边,于是她又迅速拿了一个仙果,放到席下,认真的剥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传来,只见牡丹长袖一挥,纤细的腰肢随着乐声盈盈舞动起来,她手执一条长长的七彩莲花带,青丝如瀑般倾泻于腰间,明眸流转间,嫣嫣的笑意如花般绽开,顷刻间,无数飞花散落下来,牡丹粲然一笑,缓缓飞身上前,将莲花带轻挽于手臂间,红色衣裙飞扬起来,指尖轻捏兰花一朵,稳稳拈住了一枝下坠的牡丹,一阵淡淡的香风拂过,她的身姿如梦般清雅绝尘…… 青璃怔怔的看着牡丹,手里拿着一瓣仙果,也忘了吃,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 最后,牡丹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只是片刻,她便稳稳落到了地上,指尖轻拈一朵牡丹花,漆黑的眸中满是笑意,如同春日的阳光般绚烂,席间的众神皆忘了言语,天地间,仿佛只遗下那抹绝美的身影…… 长久的沉默后,一阵笑声突然从席间传来:“好舞!舞姿清雅,轻妙绝尘,果不负这牡丹的富丽堂皇之姿。”青璃闻得这声音,只觉得耳熟,她望过去,却见方才夸赞牡丹的,竟是一个黑眸的红衣男子…… 青璃闻得这声音,头又开始微微作痛起来,这声音,她好似在哪儿听过,如此耳熟,可细细一想,却又无法记起。 默了半晌,席间的神明终于回过神来,登时掌声如潮水般席捲而来,诸神众仙皆上前送上美酒和鲜花,可牡丹仙子却微微欠了欠身,婉谢了众神的好意后,便匆匆回到了席间。 青璃咽下半块仙果,望向和泽,却见他正在席下飞快写着什么,青璃好奇的凑上前去,却听和泽轻声道:“仙子,飞花,晓梦,俱在一舞中……” 青璃挠挠头,疑惑道:“什么花啊梦啊的,和泽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说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和泽,你当真没见过牡丹么?” 和泽回过神来,只见他飞快的收起席下的东西,略略一沉思,摇头道:“的确不曾闻过,对了,那姑娘,可是叫牡丹么?” 青璃笑道:“对啊,牡丹仙子,她可是归无山的神明。”
第47页 和泽闻言却是不解:“为何我从未听闻神界有归无山这山,也从未听闻过有牡丹仙子这仙?” 青璃挠挠头,也是不解,突然,坐在一旁的九阳开口道:“和泽,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抱着酒盏,在席间自言自语,我也知道你在魔界探查辛苦,可是,也别累坏了自己。” 和泽闻言微微一愣,才道:“呃…也许是今日重回神界,高兴得有些过头,又饮了好几杯仙酿,才会如此胡言乱语。”说着,他看向九阳,疑惑道,“九阳,这神界的山我大抵还是记得的,可唯独这归无山,却是从未闻过,还有,方才的牡丹仙子又是何人?” 九阳笑了笑,道:“你记不得也是正常,这归无山本是凡界的一座山,后来因为凡界浊气渐重,它才落在了神界,这山上大抵都是仙族之人,牡丹仙子亦是这山中的仙,这山本是在你离开神界后的一段时日才降在神界的,你当年在魔界探查叶湖的事,且数年未回,又怎会知晓?” 和泽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可刚刚牡丹仙子献舞前,那绿衣小仙娥报的却是炽烬岛牡丹仙子,这又是何意?” ☆、第四十八章 飞花惊梦 九阳沉思片刻,道:“这牡丹虽是归无山的仙子,可现如今却住在炽烬岛上,她亦不常回去,久而久之,神明们便将她看作留守岛上的散仙了。” “为何她不愿回归无山去?那里不是她的来时的地方么?”和泽看着坐在对面的牡丹,神色颇为疑惑。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此事,仿佛与她父母有关。”九阳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轻声道。 “她父母?”和泽微微有些吃惊,他想了想,轻声问道,“牡丹的父母如今还在归无山上么?” “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罢。”九阳看着端坐于席间的牡丹,若有所思道。 “是么……早已不在人世了啊……”和泽喃喃道。 九阳看着他失神的样子,久久才道:“此事许是与她族群有关,所以她才久久不愿回去,只身去了炽烬岛上。” 和泽闻言点点头,他愣了愣,便站起身来,拿着杯盏,朝对面走去,九阳看着他宽大的紫色袖锦,嘴角浮起一抹笑来,他抬手将杯中仙酿饮尽,才徐徐道:“一眼定的不是姻缘,许是倾世的舞姿,只是冥冥中,一切都变了样子。一舞生出百般念,也是天意使然。” 青璃闻言一怔,心中暗道:天意?若和泽从前从未见过牡丹,今日是他们第一次相见,那……如此一想,她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冰雨宫,神色颇为怅然:“这便是和泽与牡丹初遇时的情境么?难道这前尘的缘,便是在这冰雨宫中展开的么?” 青璃如此一想,便小心翼翼的饶过九阳,朝对面走去,此时牡丹仙子正端坐于席间,不时有神明往来献花,她都是收下花,抱以微微一笑,那神情举止虽是温婉大方,可骨子里透出的,却是丝丝冷冽之气,青璃看着牡丹火红色的舞裙,心中嘆道:好一个烈焰包裹下的冰雕美人!和泽这一次,怕是要深陷其中了。 青璃眼见和泽走过去,定定地看着牡丹,半晌后,他才轻声道:“在下和泽,方才见姑娘舞姿清妙,如九天仙女般绝尘脱俗,所以便斗胆来问一句,此舞名叫何舞?” 牡丹抬起头来,一双美眸笑意浅含,语气却是淡然:“炽烬舞。” 和泽闻言一愣,道:“和泽不才,只觉得此舞自在逍遥,如遗落尘世的仙子般不入红尘,可为何却要用这炽烬二字命名?” 牡丹,轻声道:“我此生的归处便是炽烬岛,这舞,自然是用炽烬二字命名。” 和泽笑道:“如此说来,姑娘与归无山,却是陌路了么?” 牡丹闻言,脸色一变,语气冷冷道:“公子与归无山是什么关系?牡丹今日有些疲乏,公子还是请回罢。” 如此便迴避了和泽的问题,语气也很不客气,丝毫不顾及他的情面,不愧是烈焰掩映下的冰山美人,青璃在心中感嘆了一番,又望向和泽,只见他微微一怔,施了一礼,又轻声道:“和泽方才失礼了,姑娘勿怪。” 牡丹也未理会,只是静静望着席前盛放的牡丹,和泽见状,从袖中取出一卷画来,轻声道:“和泽今日观姑娘舞,随手作画一幅,还请姑娘收下。”牡丹接过画来,正要放在身旁,却无意中瞥见了画下坠着的一块紫玉坠子,她面色一惊,忙道:“这紫玉坠子,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和泽看着她,道:“这紫玉坠子是我离开神界前兄长赠予我的信物,今日我重回神界,许是用不大上了,可它终究是随了我一场,多少带些灵性在其中,姑娘若不嫌弃,便将这坠子一併收下罢。” 牡丹闻言,却是一惊:“兄长?和泽?难道……你是白泽的弟弟?” 和泽微微一愣,点了点头,牡丹怔怔看着和泽,良久才道:“也难怪白泽在炽烬岛上,总是拿着这紫玉坠子,望着天空发呆,未曾想到他竟在思念远方的亲人。” 和泽闻言默了默,道:“哥哥么?他如今一切都好么?”牡丹点点头,笑道:“他自在逍遥惯了,活得倒也随性,只是他每晚在这岛上,都会向着神界之北,遥望天边的星辰,如今想想,许是在为你祈福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你究竟去了何处?” 和泽笑了笑,道:“我去魔界探查一件大事,近日才得以重归神界,劳兄长和姑娘挂心了。” 牡丹微微一笑,道:“无妨,只要能平安归来,一切都不重要。”说着,她拿起身旁的画卷,解开绸红的丝带,一幅清辉缓缓铺洒开来,只见画中立着一位清丽绝尘的美人,正手拈一枝牡丹,盈盈浅笑,画旁落了一首小诗: 飞花十里惊晓梦, 拈花一舞逍遥游, 一朝遗落红尘中, 花中仙子无丽颜。 画中字迹隽秀干净,银钩铁笔,字字有力,与画中美人融为一体,竟是无比的巧妙和贴合。 牡丹的嘴角扬起来,贊道:“真是好诗,真是好画,若牡丹真有画中如此神韵,也不枉这红尘苦寂了。” 和泽闻得此言,亦是笑道:“遗落红尘虽是苦寂,却也惊破了晓梦,逍遥了时光,沉醉了百花,独揽了芬芳。和泽今日观仙子一舞,才惊觉时光枉度,一朝游梦初醒。” 牡丹笑笑,道:“神明谬赞了。”说着,她又道,“何时来炽烬岛一聚?白泽很是挂念你呢。” 和泽想了想,道:“宴会后便可同去。”牡丹点点头,抬手将画卷收了起来。 青璃看和泽和牡丹你一句我一句,用的全是文绉绉的话语,自己又插不上话,于是只好杵在一旁,无聊的看着,恰好身旁一个白衣小仙娥经过,手里捧着一大盘花果,于是她拿手轻轻一拨,一个仙果便被她拨了下来,青璃心下一喜,刚要去捡,却不想这仙果竟咕噜咕噜滚落到了一旁,她急忙弯身去追,却不料撞到了身旁的宫灯,那宫灯顷刻间倒下,砸中了身旁的白衣小仙娥,只听那小仙娥惨叫一声,将手中的瓜果一抛,顿时,仙果滚落了一地,而其中一个仙果,正好砸到了方才那位红衣黑眸的男子头上。
第48页 只见那红衣男子面上皆是绿色的汁液,连那红衣上也满是残汁,那一抹鲜绿衬着明黄色的灯光,显得格外可笑,席间有几个神明忍不住,都捂嘴偷笑起来,然而却都在那红衣男子余晖轻瞥间,恢復了鸦雀无声的状态…… 顷刻间,席间静了下来,仿佛都能听得见喘气的声音,青璃心中一惊,自知闯了大祸,于是她微微一缩头,缓缓向宫外熘去…… 白衣小仙娥顾不得疼,慌忙爬起身来,跪倒在红衣男子身前,她身子微微颤抖,口中也胡乱道:“天神饶命!天神饶命!小仙方才脚滑,不是故意的,求天神饶了小仙,绕了小仙吧……” 说着,她低头不住的磕起头来。 天神?尹屾天神?青璃心中一紧,停下了脚步。 ☆、第四十九章 旧梦依稀 尹屾微眯着眼,看着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的白衣仙娥,也不言语,半晌,他才身子一侧,低声嘱咐道:“毛毛,领她下去罢。”语毕,身后走来一个鬓髮卷卷的小男孩,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仙娥,缓缓伸出手去,露出一个微笑来:“姐姐,请吧。” 青璃立在一旁,看着这小男孩,只觉得眼熟,她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想冲上前去,揉揉他的捲髮,捏捏他的小胖脸的冲动…… 那瑟缩一旁的白衣小仙娥闻得此言,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却一下看到了毛毛手中金色的绳索,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跪上前来,抓住尹屾的衣角,不住地哀求道:“天神饶命!小仙知错了!今后再也不敢了!求天神网开一面!不要将小仙贬下凡去!” 尹屾皱了皱眉,不悦道:“毛毛……”小男孩闻言,急忙走到那白衣仙娥身旁,口中轻念了几句,只见一道金光耀过,白衣仙娥便被牢牢的缚在了囚神索上,那绳索自动飘浮起来,带着小仙娥向宫游去。 “天神饶命啊,天神饶命啊……”悽厉的哭喊声传来,众神见状皆是侧目,却无一人言语。 青璃见状,刚要冲上前去,不料身后被人一拉,又退了回来,只听和泽轻声道:“别冲动,小心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青璃挣了挣,刚想说些什么,却闻得一个清亮的声音道:“今日乃天神喜得寒隐一百日的大好日子,怎能沾染如此悲戚晦气?还请天神便网开一面,绕了这无知的仙娥罢!” 青璃心中一惊,忙探过身去,却见方才说话的,正是归无山的牡丹仙子,此时她正在微微欠身行礼,为方才的白衣小仙娥求情。 诸神众仙都静了下来,席间仿佛能听到喘气的声音,和泽见此情景,也是一惊,他放开青璃,怔怔的看着牡丹。 尹屾看着牡丹,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浅笑,半晌,他抬手道:“罢了,今日之事,就到这里罢。”说着,他微微一笑,吩咐道,“毛毛,放她下来罢。” 众神闻得此言,皆面露惊讶之色,却也无人敢多言。 尹屾环视众神一周,起身向外走去:“大家继续饮宴罢,可别因这贱婢坏了兴致,本神先回元清宫更衣去了。”说着,一簇仙娥拥着他去了。 和泽和青璃坐到席间,青璃倒了一杯酒,气唿唿地道:“什么嘛,这神界的神明难道都是木头做的吗?如此顺着他?他说如何便如何,那小仙娥虽是有错,可也不至于要将她贬去凡界啊,方才一众神明,竟没有一个出来替她说话的。” 和泽想了想,摇头道:“尹屾从前号称神界战神,杀伐极其果断,下手也绝不留情,今日他肯留那仙娥,已是稀奇之事。” 青璃望向席间,却见牡丹仍在宽慰那个满脸惊恐的小仙娥,于是她想了想,望向和泽,颇为迟疑道:“是么?那他今日留了那仙娥,难道是为了给牡丹一个情面?” 和泽摇摇头,道:“尹屾不会为了谁而留情,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目的。”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如今,他因牡丹的缘由放过了那仙娥,这番举措,反而更令我担忧。” 青璃看着和泽,笑道:“你可别无事自扰了,此事依我来看,或许是因为这尹屾做了神界守神,神界又长久太平,所以他的性子也渐渐变得和缓了,再说,就算尹屾性子冷酷,可他好歹也是这神界八大守神之一,所以我想,他饶是如何大胆,也断不敢胡来的。” 和泽摇摇头,道:“你不是神界守神,亦不了解他的脾性,又怎知晓他不会胡来?”说着,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尹屾,就像一只误入光明中的阴阳兽。” “误入光明中的阴阳兽?”青璃重复着,有瞬间的愣神。 “嗯,如同邪渊地的阴阳兽一般,白日便温顺,夜晚便邪恶,他的善与恶,没有明确的界限,只在光与影的转换间。” 青璃打了个寒颤,轻声道:“如此说来,他的元神,已分裂成一正一邪了么?” 和泽摇摇头,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一个小仙娥匆匆跑了进来,和泽怔怔的盯着那仙娥,面上渐渐浮起一丝焦虑来。只见那小仙娥抬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小心翼翼走到牡丹跟前,俯身对她说了些什么,牡丹闻得此言,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随那仙娥朝宫外走去,和泽见此情景,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无言,突然,他脸色大变,一抬手打翻了席前的酒盏,然后捂住头,痛苦地跪了下来:“牡丹,别去,尹屾会毁了你的……”可牡丹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径直朝宫外走去。 青璃吓了一跳,忙放下酒盏,疑惑道:“和泽?你怎么了?”说着便要去拉他,谁知一低头,却见和泽满头青丝顷刻化做了雪白,青璃惊得大叫一声,退后几步,抬手紧紧握住了颈间的玲珑玉,只见一道金光耀过,眼前的景色迅速变得苍白起来,青璃抬起头来,却见五颜六色的彩灯瞬间变作了黑白,金碧辉煌的宫殿早已是破败不堪,席间满是腐烂的花果,尘封的杯盏,这里,仿佛瞬间歷过了千年的时光…… 青璃一惊,忙向宫外跑去,和泽抓住他,厉声叫起来:“你不能走!你答应我!要保全牡丹的……”她心中一惊,低头一看,却见那破旧紫袍下抓着她的,竟是一只早已化作白骨的手。 青璃吓得大叫一声,跌在地上,缓缓向后退去,和泽看着她,微微一怔,半晌,他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深褐色的脸颊,这才转过了身去:“我的样子,很恐怖么?”青璃看着他如枯木般干瘪的脸,慌忙点了点头,和泽见状笑了笑,道,“看来我被黑气侵蚀,已是回天乏术了……”说着,他抬头望着破败的宫殿,轻声道,“万万年来,南湖宴会,席间所有的东西,都被我悄悄搬到了这里,还有一些离去的故人,也都在这里陪着我……我就是这样,孤独的,摆了又摆,等了又等,比孤独还要孤单,所有陪伴过我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就这样,孤独的演着这场戏……”和泽说着,失神道,“夜晚,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自己既像活着,又像死了,我整夜的睡不着觉,回想曾经的种种,麻木得流不出一滴眼泪,我眷恋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只是如今,我快等不到了……”和泽声音很轻很小,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青璃闻得这番话,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她大着胆子站起身来,上前道:“我知道你喜欢牡丹,也放不下哥哥白泽,放不下炽烬岛,可有些事你终须放下!如今你既在清修中,便更不该回想曾经的事……”青璃说着,语气有些哽咽,“我知道你捨不得他们,等你把黑气完全去除的那一日,便可以出来,同他们团聚了……”
第49页 和泽轻轻一笑,摇头道:“没时间了,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希望哥哥和牡丹好好的活在世间,他们二人如今有隙,可我多希望他们能在一起,彼此照顾,互相扶持,不要因为小小的恨意,而失了曾经最珍贵的情谊……”和泽说着,顿了顿,又低下头去,轻声笑道,“只是不知何时,炽烬岛才能变回天地初开时的样子……” 青璃愣了愣,语气颇有些不解:“你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所留的记忆,都是美好的,可为何到了最后,却只留下满目疮痍?” 和泽拂了拂破旧的衣袖,缓缓道:“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终究会成泡影,不是么……”和泽说着,木然看着席间一簇暗色的牡丹,轻声道,“我记得,天地初开时,我和哥哥住在炽烬岛上,那时岛上尽是各色珍禽仙兽,每天我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绿色,清晨,重名鸟的歌声唤醒我,傍晚,我倚在万年老树的臂弯里,看满天红霞……炽烬岛,那本是一片没有慾念,没有悲伤的地方啊……”和泽的眼中一片灰白,看不出悲,也看不出喜,只是一片茫茫的暗黑,“直到有一天,四方八面的恶徒蜂拥而至,血洗了西方江泽之地,青龙族百万族人,最后只留下了六条青龙,而火凰族虽逃过了一劫,却也从此一蹶不振,世间慾念太深重,万劫之境也渐渐沉入了九阳山底……而炽烬岛亦未能倖免,就在那一段时日,岛上生灵受世间慾念侵蚀,尽数死去,花木也枯萎殆尽,我为了寻回昔日的景象,便背着哥哥,偷偷去九阳山找九阳……” ☆、第五十章 往事如梦 “那一日我偷偷去了紫阳宫,九阳告诉我,这沖天的邪气皆源于魔界和万劫之境的邪渊地,但魔界邪气的具体位置,他并不知晓,若我想去除岛上的邪气,让炽烬岛重回天地初开时的样子,便要亲自去探这个秘密。”和泽说着,低头咳嗽起来。 青璃走上前去,颇为不解道:“如此一说,这关乎六界苍生的大事,九阳为何不亲自前去?” 和泽摇摇头,道:“那时,西方江泽之地刚歷了大灾劫,九阳身为神界八大守神之一,自是不能离开的。而且那段时日,万劫之境也因受不住六界浊气,渐渐沉入了九阳山底,此二事,乃是当年轰动六界的大事,九阳当时在神界虽是失势,却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自然要留在神界,协助处理此二事。” “失势?九阳当时如何失势了?”青璃皱了皱眉,心中颇为疑惑。 “你可听过一个预言?有关创世神,灭世神的预言?”和泽抬起满是褶皱的脸,定定地看着青璃。 青璃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和泽见状,沉思片刻,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一个传说了。传说天地初开后的一万年,九阳便与青璃神女共同化身在了九阳山上,听说九阳降世之日,天上的太阳出现了九个分身,九百九十九只青龙和九百九十九只凤凰齐齐赶来山间朝贺,诸神皆大喜过望,以此为神族大兴之兆,谁知就在九阳降生后的第九天,神族唯一的卜未者却莫名失踪了,百日后,他们终于在万劫之境中找到了他,那时,他已肉身被毁,元神被灭,唯一留下的,便是他随身携带的那颗紫水晶,那水晶中尽是散开的血丝,上面只显了八个大字:九九灭世,天下归一。自此后,诸神众仙便对九阳颇多不满,常有意无意的刁难欺侮他,当时,九阳还不是神界的守神,他神力远不如现今这般强大,地位也远不如现今这般尊贵,神明们都不大将他放在眼里。试想,若灭世之神降临,苍生万物便会毁灭,神明们又岂能容得他?可嘆九阳虽处处受神明们排挤,青璃神女却始终护着他,神界神明虽对九阳不满,但对这青璃神女,倒是极为尊重的,所以碍于这神女的情面,也不敢处处为难于他,可嘆造化弄人,这一对璧人虽歷经风雨劫难,却最终也未能修成正果,待九阳坐稳这神界尊位后,神女便失踪了,听说后来虽是寻到,神女又殒命于天火中,九阳一度为此事自责不已,原是隐隐闻得消息,说这神女的失踪,与他这灭世之神的预言有关……” 青璃心中骤然一紧,她急忙问道:“如此说来,这预言,可是真的?” 和泽摇摇头,道:“我虽是这神界如今唯一的卜未者,却也卜不得此类大事,上天故意隐瞒之事,苍生又岂能窥得一二?若你真想知晓此事背后的真相,还需亲自去探,就如同我当年深入魔界,去探那邪气的来源一般。” 青璃点点头,沉思半晌,方道:“这么说,你去九阳山找了九阳后,便只身去魔界探那秘密了么?” 和泽点点头,道:“嗯,此后我化作妖魔,只身去了魔界,而在这几万年的时间里,我虽探出了邪气的来源地,却始终探不出这魔界邪气生生不息的缘由,我曾去过叶湖深底,却因受不住那魔障之气,又退了出来,我记得当日我深入叶湖湖底时,只见到了满目紫石,却并未见其他异样,所以我便退了出来,想办法继续探这秘密。” 青璃闻言,微微一笑,道:“如今这秘密,已经被揭开了。” 和泽闻言,浑浊的眼中散出一丝光来,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这秘密,究竟是什么?” 青璃看着他紧张而期待的样子,心中陡然生出一种沧桑之感,眼前这位太古化生的强大神明,为了探这个秘密,可谓倾尽了一生最好的年华,却依旧没有得到事情的真相,若炽烬岛还能如天地初开时一般,他和白泽必定会生活得很幸福。如此一来,他不会去南湖赴宴,与牡丹,自然也不会相遇,那后面发生的这些事,便不会这般纠葛,这冥冥中的因,究竟是谁来掌控?这六界的慾念,又是由何而生?终究敌不过一句当年,一念即成沧海,不过如此。 青璃嘆息一声,取下颈间的玲珑玉,递给和泽,道:“就是这玲珑玉了,其实那湖底埋的不是紫石,乃是月猫族阖族的心脏,不知是何邪恶之人,竟用月猫族族人的心脏来餵养湖底的噬阴兽,这便是魔界叶湖邪气生生不息的缘由。” 和泽闻言,脸色大变,他怔怔看着手中的玲珑玉,身子缓缓倒了下去,口中不住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着,他喷出一口鲜血来,嘴角却扯出一抹微笑,“牡丹……哥哥……快去救他们……” 这抹笑,是惊惧到极致的笑,带着些许颓败的气息。 青璃一惊,忙将他扶起来,惊道:“和泽,到底怎么了?” 和泽勉强睁开眼来,他紧紧攥住手中的玲珑玉,轻声道:“是他……是他害了牡丹,害了星月,害了哥哥,还害了你……”说着,他的手微微一颤,将玲珑玉递给青璃,“哥哥和九阳有危险,这玲珑玉,有净化邪气的功效,你快将这玉带给他们,助他们净化邪气……” “我知道了。”青璃收下玉,急忙问道,“和泽你方才还说什么?究竟是谁害了他们?”
第50页 和泽艰难的喘了口气,半晌才道:“如今……我还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这是我对莲湮大师许下的重誓,若我现在告诉你,灭世之日,将提前来临……”青璃闻言,急道:“可此人如此穷兇恶极,丧心病狂,你不告诉我,怕日后会留下更大的祸患……” 和泽轻轻摇了摇头,道:“呵呵,九阳已经知道了,可惜,他就算知道,也终究改变不了这结局……” 青璃愣了愣,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和泽说:“当年,牡丹为实现哥哥的愿望,只身前去南湖赴宴,一舞博得尹屾的垂怜,可后来,尹屾毁了她的清白,却没有因她而放弃自己的野心,而哥哥也因为她伤害了月芙,再不许她踏进炽烬岛半步,可她除了炽烬岛,还能去哪里呢?她为哥哥付出了一切,可到头来,却是流落四方,居无定所……” 青璃闻言,心中一阵酸楚,她轻声道:“牡丹不是归无山的仙子么?为何她总不愿回去呢?说到底,那里理应才是她的归处啊。” 和泽脸色一白,缓缓道:“牡丹的父母不在人世了,而她与族人,也早已决裂,如今就算她回去,族人也见不得她,还不如在这炽烬岛上,虽是孤独,却总归有真心待她之人……” 青璃点点头,她看着和泽愈发苍白透明的脸颊,咬咬牙,攥紧手中的玲珑玉,闭眼就要施念,和泽却推开她的手,轻声道:“青璃,不要这样,生死有命,岂能强行改之?今日便是我大限之日,我和泽,亦不屑苟延残喘于这世间……” 和泽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他颤抖着从袖间拿出一个东西来,青璃定睛一看,却是一滴紫色的玉坠,他将玉坠递给青璃,艰难道:“这块紫玉,你替我交给哥哥,他自会知晓我的意思。”和泽说着,浑浊的眼睛里散出一丝光来,“炽烬岛的晚霞真美,不知何时,我们三人,还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欢,共赏美景……” ☆、第五十一章 独身入境 青璃看着和泽,眼圈一红,刚要说些什么,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冲进来,急切道:“妈妈快走,这里就要塌了……”说着,一股力量环住她,直引着她向宫外走去,青璃握着紫玉坠子,看和泽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了在眼前…… “砰”的一声,青璃勐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青翠的山林,斑驳的光影顺过树隙洒落,鸟鸣声婉转娇啼,这里,安静得如梦境一般,可是,又不似梦般虚美。青璃想起方才的事,便急忙站起身来,向身后跑去,果然,归无山顶的那块大石,已经完全裂开了。 和泽……青璃心中一颤,神色凝重的回到了原地,环顾四周,云倾安静的躺在地上,脸上渐渐恢復了血色,梦梦则趴在云倾身旁,静静的看着她,青璃抬手看着那滴的紫玉坠子,有一瞬间的愣神,良久,她终于一咬牙,轻轻闭上了眼。 无数条碧绿的藤蔓迅速上前,如游龙般将云倾包裹起来,青璃看了看趴在地上的梦梦,微微一笑,摇摇晃晃向北方走去。 梦梦看着那抹碧色的身影,宝蓝色的瞳中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它轻轻“喵”了一声,撒开小小的梅花掌,快速跟了过去,只见它来到青璃身旁,雪白的小身子不时在她脚旁绕来绕去,青璃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蹲下身来,看着梦梦,笑道:“梦梦,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你可不许调皮哦~”说着,她抬手抚了抚它的雪色皮毛,笑道,“刚刚你将我救了出来,表现得很神勇,妈妈很开心,今日,我便将这玲珑玉交给你,你替我把它带给九阳,可以么?”梦梦歪着小脑袋,怔怔地看着青璃,半晌后,它终于“喵”了一声。青璃见状笑了笑,亲了亲它雪白的小脑袋,然后取下胸前的玲珑玉,戴在了梦梦颈间,青璃看着梦梦,又嘱咐道,“梦梦,我已将这玉隐了,只要你不使用灵力,便无人能看出,一路多加小心。” 梦梦轻轻点了点头,青璃站起身来,准备向神界北方前进,只见神界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黯了下来,瞬间,微风席捲着落叶而至,青璃站在风中,别有一番悲凉壮阔之感,她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苍穹,微微笑道:“九阳,白泽,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我虽是一介花妖,比不得青璃神女神勇,亦比不得这神界的诸神众仙,可是,我亦有我弃不了的道。”说完,她转身往神界北方走去。 梦梦看着青璃远去的背影,又跑去看了看被裹在藤蔓中的云倾,终于下定决心,摸索着来时的路,匆匆去了魔界。 而青璃一路来到了九阳山,她站在山脚下,看着万劫之境的入口,心中竟生出一种宁静的感觉来。 今天,距她初来神界,沐浴天湖水,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仔细算算,这湖水的有效期限,大抵就是今日了,若今日不能救出牡丹,那这万劫之境的毒虫恶鬼,定会把自己蚀得半点不剩。 若她死了,会变成天上的白云么?思念她的人一望天,便能看见她了罢?青璃如此想想,倒也不害怕了,她闭上眼睛,纵身跃入了那黑暗的洞口中…… 长久的黑暗后,青璃睁开了眼,还是那条熟悉的小道,阵阵恶臭的血雨扑面而来,这便是那毒虫恶鬼化作的血水了,青璃化出藤蔓,挡在四周,隔开血雨,一路向前冲去。就在纷纷血雨中,青璃的思绪却突然明朗起来,这些天她来这神界,亲歷了许多事,亲闻了许多事,却不知怎的,也不畏惧这红尘了,或许在亲歷了这许多事之后,心中便坦然接受了罢,不知不觉,被这红尘蚀得千疮百孔,自己却毫无知觉,这才是真正可悲的地方。 可是,怎么能放弃?怎么能因为害怕,就畏缩在一隅?这不是她。星月挖出心时,是何种痛苦,她何曾畏惧过?玄龙,白泽,独守孤独黑暗数万年,何曾动摇过?和泽,牡丹,为了所爱之人,守候数万年,何曾离弃过?她们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可她呢?这不是她,真正的她,究竟在何处?如今入了这红尘,她反倒是看不清了。 青璃如此想着,便冲到了轮迴六道前,她转过身去,闭上眼睛,按着来时的路摸索着向前,过了半晌,前方的迷雾果然透出两道红光来,青璃明白,那是阴阳兽暴戾的血色大眼,她心中一紧,却仍旧坚定着向前走去,待到那迷雾渐渐散去,青璃转过身去,果然,来时的小道已经完全消失了,对岸的血色花朵正开得妖娆,而与那彼岸花遥遥相对的,正是眼前这口血色的邪渊湖。 如今邪渊地还是白昼,所以阴阳兽们皆很温顺,青璃看它们都趴在一旁休息,便稍稍安了安心,她小心翼翼的饶过这些庞然大物,开始仔细搜寻起来,可找了好几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她渐渐放慢了脚步,认真盘看起来。 来来去去好几遍,依旧没有什么收穫,而这万劫之境的天空,却是渐渐暗了下来,黑夜就要降临了。 过了半个时辰,黑夜渐渐笼罩了这片土地,安静的氛围中,突然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青璃心中一惊,忙化出藤蔓,将自己裹了起来,她盘腿坐下来,紧张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第51页 一阵狂啸声传来,周遭的空气似乎也颤了两颤,突然,一阵巨大的气流袭来,瞬间将她藏身的茧带到了空中,耳旁传来唿唿的冷冽风声,只是顷刻间,她的藤蔓便被那巨掌撕成了碎片,这股巨大的力量带着她向下扑去,将她重重翻在地上,青璃心中一惊,忙化出藤蔓,闪身躲过那巨大的一掌,可那大掌似乎不依不饶,又迅速跟了上来,“啪”的一声脆响,青璃只觉得五脏六腑皆被移了位置,她闷哼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阴阳兽鼓起铜铃般的血色大眼,一脚便要踏上青璃,青璃呕出一口血来,心中暗道不好,四下一看,却也避无可避。 看来今天,是要葬身此地了,青璃轻嘆一声,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阵火色烈焰撩过,青璃只觉得眼前一暗,一个身影迅速挽住了她,青璃闭上眼睛,待稳稳落定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了邪渊地中央,一个低沉的女声在她耳旁喝道:“快!跳进去!” 青璃心中一惊,脚下便稀里煳涂的跟了进去,耳旁传来唿唿风声,眼旁不断掠过黄绿,深红,银红的剪影,过了许久,她的身体终于停止了下坠,而那个人仿佛也累了,渐渐放开了托她的手。 青璃睁开眼来,却见一个蒙面女子坐在身旁,周身一半血红,一半暗黑,正用手捂着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青璃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姑娘,你没事吧?”那女子一把甩开青璃,退到了几丈开外,语气冷冷道:“别碰我!” 青璃吓了一跳,忙道:“好,我不碰。”说着,她便向后退了几步,过了半晌,她抬头望了望四下,又小心翼翼道,“呃,其实我是想问问,这是在什么地方?” “邪渊地!”红衣女子立在一旁,冷冷道。 “呃,我知道,只是这地方,和邪渊地,还真是有些不大像……”青璃四下看了看,只见遍地盛放着黄色,绿色,深红,银红色的牡丹,各种色彩交错相织,如同一个彩色的梦幻仙园,却处处透着花中王者的大气,真是娇颜玉翠,旖旎生辉,她颇觉不可思议,便蹲下身去,失神道:“难道,这也是幻境么?”说着,她便伸手去触那娇艷的花瓣。 “这不是幻象,这是一个永恆封闭的空间。”红衣女子冷冷道。 “永恆封闭的空间?如此美丽的地方,怎么会封闭在这丑恶的邪渊地中央?”青璃闻言,更是惊讶。 ☆、第五十二章 悲鸣永逝 红衣女子也不答话,只是盘腿坐下来,闭着眼轻念道,“邪渊死地,从贪慾起,心无厌足,惟得多求,增长罪恶,永堕地狱。牡丹于此清修,常觉世间无常,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死变异,虚伪无主,心是罪源,形为罪薮,故不念旧恶,不憎恶人,愿发大乘心,普济一切,代众生受无量苦,教化一切,悉以大乐……”(语出《佛说八大人觉经》) 青璃闻得这番念词,只觉得身心清明,不染半分俗世尘埃,而那上空的浊气,仿佛也随着这声音渐渐散开了……从前在琉璃佛盏中时,她也常听人诵念这样的经文,世间红尘,大抵都一个样,总归心中所念心中所想,所以对于这番念词,她并不陌生。青璃看着那席地而坐的红衣女子,想起凡界的树精爷爷,心中只觉得亲切,于是她转念一想,也盘腿坐了下来。大约过了一刻钟,红衣女子渐渐停止了诵念,青璃闻得安静,睁开眼来,却见那女子身上的一半暗黑已渐渐退散了去,另一半新红重新覆上了全身,她坐在牡丹花丛中,如同一只浴火的凤凰,浑身散发着生机,可脸上,却始终遮着一块面纱。 青璃站起身,细细一想方才的经文,恍然道:“方才闻得你念,‘牡丹于此清修,常觉世间无常,’难道……你就是归无山的牡丹仙子?!” 红衣女子神色本是温和,闻得此言,转而怒道:“休得胡言!我乃炽烬岛牡丹仙子,我与那归无山,早无半点瓜葛!”说着,她面色一暗,蛰伏在另一半身体里的黑气仿佛又活了一般,透过那丝丝血红,缓缓涌了上来。 青璃见她一动怒,心间的黑气便直往上涌,于是忙道:“或许是我记错了,仙子勿怪,青璃此行,正为救你而来。” 牡丹闻言,冷冷道:“救我?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拿什么来救我?如今我已立下重誓,终生再不踏出这邪渊地半步,你若想要活命,明日一早便走罢!”牡丹说着,站起身来,半晌,她痛苦的捂住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笑了起来,“呵呵,就算我出了这里,又有何人肯留我?说到底,我不过是在这天地间孤苦飘摇的一缕游魂罢了。” 青璃心中一紧,忙道:“和泽一直在归无山等你,白泽也是,他们都很想你……” “想我?他若真的想我,就不会抛下我一个人了!”牡丹说着,将头高高昂起,恨声道,“当年他把我贬下凡界的时侯,我没见他如何想起我来!我跪在地上祈求他原谅时,也没见他如何想起我来!”牡丹神情一滞,语气竟有些哽咽,“我恨他,此生,我都再不想见到他!” “什么?贬入凡界的决定?”青璃颇觉疑惑。 “当年我为了他,独身去南湖赴宴,故意献舞接近尹屾,后来清誉被毁,受到诸神众仙的责难……”牡丹说着,眼圈一红,“可他却与去群神商议,说将我贬入凡界甚好……可我心里竟还有念想,我躲进万劫之境,歷经艰辛来找他,可他是如何待我的……”牡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抽泣道,“我伤了月芙,他便如此绝情,一点往日的情分也不顾……直到那个时候,我心里却还是祈盼着,他会念一念旧日的情份,不要把我赶出炽烬岛……那日,他去归无山找他,只求他留我在岛上,谁知……” 牡丹说着,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青璃急忙道:“牡丹,白泽性格虽冷,却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若他真是这样做了,如今也该十分后悔。”青璃说着,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紫色的玉坠,递给牡丹,“你看,他将这紫玉坠子给我,要我接你出这邪渊地……” 牡丹一见青璃手中的玉坠,脸色大变,慌忙伸手去抢,谁知却用力过勐,不小心扯下了覆面的面纱,青璃一眼看去,却见掩在那黑色面纱下的,竟是一张如枯木般腐朽的脸,这张脸与和泽的脸,竟多少有几分相像。 牡丹见状,也不遮掩,只是将那玉坠握在手心,一滴泪顺着她老树皮一般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紧紧攥着那滴紫玉坠,口中喃喃道:“和泽……这不是白泽的紫玉坠,这是和泽的紫玉坠啊……”说着,她看向青璃,急切道,“和泽到底怎么了?这紫玉坠子,本是我们三人,一人一个,从不离身的,如今他将这玉坠交给旁人,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52页 青璃心中一紧,她看着悲泣的牡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本想用这坠子骗牡丹出去的,可如今……牡丹见她如此,心中不由得泛起丝丝凉意,只见青璃唇一动,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牡丹闻得这几个字,手一抖,紫玉坠子应声而落,一滴泪随之落在了那坠子上……一道红光耀过,那坠子竟生生裂开了。 牡丹一惊,慌忙将那滴紫玉坠抓了过来,红光顷刻间覆满了整个上空,青璃抬眼看去,见那覆在红光下的牡丹园,竟如一片晚霞般灿烂绝美。半晌后,那红光渐渐散去,青璃低下头去,却见坐在身旁的,早已不是方才的牡丹,而是另一位肤白貌美的女子,青璃心中一惊,侧身细细看去,到底还是认出了此人,这绝色女子,不正是昔日在南湖宴会上,一舞倾倒众生的牡丹仙子么?她就是牡丹!不知何故,她瞬间恢復了往昔的容颜。 青璃看着神色木然的牡丹,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靠过去,轻声唤道:“牡丹……”牡丹也不言语,只是俯下身去,拾起那块开裂的紫玉坠子,将它小心翼翼放入袖中,方才缓缓应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日,我便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青璃想了想,道:“方才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容貌……”青璃看着牡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牡丹看了她一眼,坐下身来,将头埋在墨黑的发间,轻声道:“无妨,你只管问,我只是记起了一些曾经的事,如今,已然释怀了。” 青璃笑道:“你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的。”说着,她又笑了起来,“你们的事我本不该打听,我此行主要是将你带出这邪渊地。”牡丹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离开这里,如今玄龙已逝,我便留下来,代他度化万劫之境中的众生。” “这么说,你不想回炽烬岛,不想再见到白泽了么?” 牡丹想了想,道:“世上最残忍的爱是什么?”青璃不解的望着她,却听她说:“笑看莲花枯败……世上最珍贵的爱又是什么?”青璃摇摇头,牡丹接着说,“忍看残莲绽放。” 青璃挠挠头,不解道:“我笨,有些不大明白,你们神明的话,总是这么高深,教人听不大懂。” 牡丹也不解释,只是道:“其实炽烬岛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除了六界邪气的侵蚀,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尹屾极力主张,要将炽烬岛留作刑罚神明之地用。”牡丹沉思片刻,低头轻声道,“炽烬岛从前本叫炽岛,那是一个多么美丽、充满灵气的地方!几万年前,万劫之境下沉到九阳山底,西方江泽之地的青龙火凰二族也惨遭灭族之灾,六界的悲气不断累积,竟连万劫之境也承受不住,渐有崩塌之相,后来尹屾看不过眼,便与一百八十位神明商议,说炽烬岛灵气充足,能吸收大量悲气,还不会危害到神界生灵,不如就做了那刑罚之地……白泽当时虽极力反对,却敌不过众神之力,也只有允了……自此后,炽烬岛就完全变了,那样一个无瑕的地方,怎经得悲气日夜侵蚀?后来,直到残留岛上的最后一个族群,树神族也迁出了岛内,这岛,便与东山青音崖一起,并为了神界两大禁地。” ☆、第五十三章 洗尽慈悲 “我当时还在凡界的归无山中。归无山本是凡界的一座山,山上多是些寻仙访道之人。那时,山上的仙族甚少,只有我父母和一位老地仙,一同镇守着这归无山。后来老地仙飞逝前,他便告诉父亲:他夜观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望红尘浊气渐散,神气笼罩了归无山,可见仙族不久将得以大兴,可惜这七宿中最亮的井宿和星宿,却是渐渐黯了下去,这不祥的徵兆,怕是与家父家母有关,仙族此番虽是大兴,可他们却极可能在此大兴中遭遇大灾。所以最好的办法,便在山外设一个结界,切莫让凡人再入这归无山。” “父亲闻得此言,也并放在心上,只听是仙族即将大兴,心中极为欢喜,于是他告诉那老地仙,来日他与母亲若果真遭了灾劫,定会尽力避之,若真是避不得,那也是天命使然,不会心存嗔怨,可这仙族的大兴,是他们盼了几千年的结果啊,所以,若能为仙族大兴而亡,却也是万死不辞的。老地仙闻得父亲的一席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人事天命,终不由己,便仙逝了……后来,这归无山灵气越来越盛,凡在此常住之人,死后大都得道飞升了,仙族人数瞬间激增,果真应了仙族大兴之言,可我们这些本土的仙族,却渐渐失了势,后来的凡人成仙者皆不满意父亲的领导,决意要自立门庭,父亲觉得修仙成神是本是各自的造化,但总归也是一个族群,便允了他们的无礼要求……”牡丹说着,突然有些哽咽,青璃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牡丹,该过去的都过去了,若你实在感到痛苦,就不要再回想了。” 牡丹摇摇头,抬头恨声道:“我此生最恨的就是背叛,尤恨世间忘恩负义之徒!想当年他们成仙时,父亲不嫌他们法力低微,亲自教习仙法,虎妖族来袭时,又拼死保护他们……论情论义,又有哪一样亏待了他们?可笑是老天闭眼!好人独负恶名,恶人风光无限!若冥冥中善恶得报,定教这些负恩人不得好死,永堕邪渊死境!” 丝丝暗黑爬上牡丹的身体,青璃听她骂得恶毒,心中一惊,忙道:“恶人自会有恶人的报应,你何必为了他们,遮了心中的阳光,若恨意太深,只会毁了自己。” “毁了自己?呵呵,我不是早就已经被毁了么?我什么都能相信,就是不能相信爱。”牡丹抬头笑了笑,轻声道,“仙族的人,一步步将我逼上绝路,可他们毁的,是我的**,至少,我的心还是活着的……可是,谁又会想道,我最爱的人,最信任的人,也会亲手毁了我呢……”牡丹揉着手心的牡丹花,漆黑的眸中,看不到一丝光亮,“你知道么?有时候,恨就好像毒~药,从泣血的心里慢慢开出花来,却是腐烂的,没有生机的,慢慢的,就把这副躯壳融成了邪恶……时间?时间也解决不了问题,真正的痛,真正的恨,终有一日会回归。时间,只是见证者……” 青璃心间一颤,只觉得心中沉重,压得她得喘不过气来。 牡丹,像是处在一片绝境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的绝境,只有沉沉黑暗的绝境。 心中只剩下恨了么? 可是,一个心里只有恨的人,刚刚,又怎么会冒险来救她? 这不是她。 牡丹绝美的侧脸在浅浅的霞色中摇曳,墨黑的发在风中一缕一缕飘散开来,映出一片浅色的薄光,她的声音淡得仿佛天边的云雾:“如今,我宁愿腐烂在这里,也不想要所谓的拯救…心心念念,痴痴怨怨,皆入我眼,化作尘泥…”说着,她掏出一滴紫玉坠子来,只静静的凝视着。 青璃看着玉坠,只觉得眼熟,她疑惑道:“这是你的紫玉坠子么?”
第53页 牡丹轻轻点了点头,青璃凑上前去,见玉上刻了几行小字: 若你爱我,将我掩埋。若你爱我,任我腐烂。若你爱我,掩去光亮。若你爱我,洗尽慈悲。 她颇为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牡丹淡声道:“生死轮迴,罪恶却是不灭,若想洗去罪恶,便要先用爱洗尽慈悲。” “洗尽慈悲?”青璃喃喃道,“这也算爱么?” “是啊,将慈悲洗尽,爱才能浴火重生。”牡丹闭上眼,轻声呢喃起来,“青璃,你可知这轮迴与罪恶,贪戮与杀伐,皆是这慈悲心在作祟,慈悲万物,有时却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青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牡丹轻抚着玉上的小字,轻声道:“有时候我在想,爹爹当年若不因慈悲之心,可还会引来这后来的杀身之祸么?”牡丹说着,眼中燃起火色的暗流,“当年,他们重立门庭后,势力渐渐大了起来,后来,竟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父亲本是清欲淡心之人,又怎会与他们这帮鼠辈计较一二?于是他们就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后来母亲实在看不过眼,便施计狠狠教训了他们一番,自此后,他们便对母亲怀恨在心,但由于他们仙术远不敌母亲,最后也只得作罢,可我没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般卑鄙……” 牡丹的眸色渐渐变得阴冷,她攥住手中的坠子,沉声道:“后来,世间红尘浊气渐重,归无山的灵气也慢慢散了去,仙族族人的数量渐渐稳定了下来,那些自立门庭的仙人受母亲一番教训后,倒也安份了不少,不似以往那般放肆,母亲当时也并未多想,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仍旧把他们当作同族来看待,谁知,他们竟会下如此狠手,这本族仙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个……” 牡丹的情绪再次崩溃,一股浓重的黑气涌来,天空渐渐暗了下去,天上下起了点点雨珠,青璃抬起头来,见这雨竟是血色的,打在那娇嫩的牡丹花瓣上,渐渐晕开一片鲜红,那牡丹花也随这坠落的雨点,尽数枯萎散落… 这雨打在身上,周身的皮肤便仿佛腐烂了一般,疼得教人承受不住,青璃急忙化开藤蔓,将自己和牡丹罩了起来,噼里啪啦的雨点落下,淡淡的血腥味散开,这里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一片死地…… ☆、第五十四章 我本是我 牡丹的脸愈发苍白,墨黑的发湿湿的贴着面颊,一双明媚的眼睛也深深陷了进去,薄薄的唇瓣却始终紧紧抿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半晌才开口道:“那一年,母亲去山下的佛寺上香,途经一条小道时,见一只面相奇异的凤目妖满身是血的躺在路旁,便顺手将她搭救了回来,那凤目妖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也渐渐痊癒了,有一天,那凤目妖突然失踪了,母亲以为她已回到了自己的归处,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谁知第二日,仙族之人却来报,说在山中发现了一只妖精,恐是妖界派来的细作,要打死她泄愤,母亲心善,从不滥杀无辜,于是她使了个法术,救了那凤目妖一命,并将她送出了凡界。” “那凤目妖有感于母亲的救命之恩,便伏在地上拜了三拜,然后告诉母亲:她有望气断性的本领,这几日来,她发现这归无山的仙族,皆是六根未净,心念不纯的罪徒,只因机缘巧合,才飞升做了神仙,若要长此下去,必会毁了仙族的气泽,最好的办法,便是收回他们的仙力,把他们打入轮迴,洗尽这灵魂的罪孽,方好重新做人。” “母亲闻得此言,回去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想起当日那老地仙的话,又想起如今仙族的形势,便随母亲一同去山中寻那帮恶人,想要问个清楚,谁知那些仙族败类一早得了消息,心中极是害怕,唯恐父亲会废了他们仙法,便连夜在山中设下埋伏,想置他们于死地……”牡丹说着,眼圈一红,轻声道,“等他们到了山脚下,才发现自己早已中了埋伏,父亲护着母亲,拼死逃了出来,可嘆父亲虽身中灭仙蚀心毒,法力却远非这帮恶仙能敌,他们惧怕父亲威名,便只好作罢。” “翌日,他们怕此事败露,便连夜上报仙界,污衊母亲与妖族私通,特意救那凤目妖一命,后来,这帮人便奉仙界首领之名,拿了缚仙锁元绳捆了母亲,要将她押回诛仙岛细细审问……父亲为了救母亲,夜闯诛仙禁地,将母亲带回了归无山,此时他已身受重伤,修为也折了大半,再没了抗击之力,那帮恶人见父亲危难,唯恐日后仙界之人彻查此事,便先斩后奏,灭了父亲元神……”牡丹说着,哽咽到不能言语,青璃拍着她的肩膀,宽慰道:“牡丹,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天行有公,不失毫釐,终有一日,他们会自食恶果……” 牡丹摇摇头,抬头看着青璃,良久,她伸出手来,将手中的紫玉坠子交到青璃手中,轻声道:“代我将这紫玉坠子交给白泽……”她苍白的面上浮出一丝笑来,“告诉他,我不恨他了……” 青璃看着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慌忙伸手去抓那火色的流裙,却发现自己早被施了法术,已经动弹不得,牡丹站起身来,望着遍地的牡丹花瓣,浅浅一笑,道:“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是光明,也不是黑暗,我……”她的手微微一抖,“……只是我自己。” 青璃坐在地上,急忙运起气来,一丝暖流传来,她睁开眼,却见牡丹足尖轻点,盈盈腰肢一动,缓缓跳起舞来,舞姿清妙,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一如当年她初赴南湖宴会时,一舞令和泽倾心,一舞博尹屾垂怜…… 一舞生出百般念……今日情景重现,却已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因缘际会,此情难解此结…… 顷刻间,成千上万条黑气化作游龙,围着牡丹舞动起来,那黑气愈来愈小,将牡丹包裹在其中,牡丹纤弱的身躯隐在重重黑气中,淡淡的,让人看不真切,仿佛就要被吞噬一般…… 青璃心中一急,忙用力运起那股暖流,想强行冲破那封住她脉穴的力量,片刻的寂静后,青璃只觉得周身一震,大脑中“嗡”的一声,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那股强大的阻力,终是随着那股暖流,渐渐消散了去…… 青璃捂住头,挣扎着站起身,要上前去看牡丹。 条条黑气愈发狂暴的舞动起来,而她越往前走,压力就越大,青璃只觉得周身如被撕裂,于是她化出藤蔓,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一股力量瞬间将她弹飞了出去,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泣声从黑气中心传来,这声音凄楚无比,仿佛地狱泣血,万物悲鸣,牡丹!!青璃心中一惊,忙沖了上去,却又立即被那股力量重重弹了回来…… “啊——啊——”牡丹悽厉的叫声再次从前方传来,青璃柔嫩的手中渐渐渗出血来,她咬咬牙,心念一起,一股暖流强行自心间被唤起,只见她化出藤蔓,护在周围,墨黑的眸中,渐渐流出了碧色的血,却还是直直冲向那巨龙般的黑气……
第54页 “轰”的一声巨响,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青璃满身是血的倒在牡丹花瓣中,半晌,天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血色的雨浇在她身上,渐渐晕开了一片碧色,血色的泪和碧色的血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的美丽来…… 青璃的手微微一动,半晌,她紧咬着牙,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抬头,却瞬间怔在了原地…… 只见牡丹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身上也是千疮百孔,她,被活活钉在了半空中…… 而那将她钉在半空中的,正是那一条条游龙般的黑气,那黑气吸了牡丹的血,漆黑的体内,竟出现了丝丝游离的血虫,千百条黑气穿插在牡丹的身体中,把她变得面目全非…… 青璃的心勐的一颤,仿佛漏了一拍,她愣愣的走过去,双腿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黑气渐渐散了去,这空间也迅速变得苍白,青璃抬头望去,一丝金光仿佛透了进来,那一团团暗黑的东西,正在慢慢消散。 黑气一散,牡丹便如同一片残叶般,直直坠了下来,青璃勉力化出藤蔓,接住了她…… ☆、第五十五章 心虽远逝,爱却永恆 牡丹倒在地上,她身上千疮百孔,却没有多少血渗出来,青璃咬牙爬过去,急忙唤道:“牡丹!牡丹!牡丹……” 血雨渐渐停了下来,牡丹微微睁开眼,她看着黑气散尽的天空,抬手轻触道:“邪渊地真美,就像从前的炽烬岛……”正说着,无数条黑气从她体内钻了出来,就像一条条血色的虫子,那虫子一出体外,竟像雾气一样,渐渐散去了。 青璃见此情景,吓道:“牡丹!你的血……你的血……” 牡丹微微一笑,道:“无妨,咳咳,我是这归无山仙族中,最后一个血统纯净的仙……这邪渊地的黑气,早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青璃看着她苍白如雪的面颊,心中一酸,道:“为什么?为什么?” 牡丹轻轻一笑,道:“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缘由?我只是厌倦了黑暗,想重新拥一拥光明……”牡丹说着,望向透亮的上空,轻声道,“这邪渊地的黑气,已经用血净化了,可这六界的黑气,却是生生不息,阴阳二极,相生相灭……如那阴阳兽,虽邪恶如斯,却不尽是黑暗,又如那神仙,虽秉持正道,也不尽是光明……” 青璃点点头,道:“我明白,所以,你也要一直坚持着,等待光明来临的那一日……” 牡丹轻轻一笑,道:“我累了,只想睡上一觉……”说着,她的眼睛微微闭了下来。 青璃急忙道:“不行,不行,不能睡,你还要给我讲故事。” 牡丹笑了笑,道:“我的故事,说来尽是悲气,不如不提……” 青璃摇头道:“没事没事,我喜欢听你的故事,不论是悲是喜,我都一样喜欢。” 牡丹笑了笑,轻声道:“有一些事,从前一直压在心底,如今不说出来,怕是今后就没有机会了……”牡丹说着,眼中的雾气渐渐变得浓重,“……记得有一夜,天上下着很大的雨,我躲在树林里,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押往诛仙岛,父亲抱着母亲,浑身是血,可他们依旧不依不饶,逼她说出那凤目妖的下落,母亲不肯说,他们就打她,父亲一直护着母亲……”说着,她双眼微闭,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等他们都走了,我悄悄跑过去,却发现他们已经不动了,地上全是血,全是血……” 牡丹说着,语气有些哽咽,“我好害怕,就蹲在地上一直哭,就在这个时候,树林里走出来了一个人……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他,心里反倒不害怕了,我想,死了也好啊,至少,我就不会活得这么孤独了……于是我抬起头,笑着对他说,你是来杀我的吗?他却问我,杀了你,有什么好处么?我愣愣的看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他却俯下身来,将一块紫玉交给我,对我说……你若不怕孤独,便来炽烬岛罢,那里永远是你的归处……” 说着,她突然停止了颤抖,嘴角勾起一抹惨白的笑,“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誓要永远追随他,我知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炽烬岛变回天地初开时的样子,可尹屾却百般阻挠,要毁了炽烬岛,每次我见他眉头紧锁,独自在月下饮酒时,心里都觉得好难受……他在人前却总是笑着……可惜我法力低微,也帮不了他什么……我故意接近尹屾,也是为了他……”牡丹说着,眼角滑下一滴泪来,青璃紧紧握住她的手,抽泣道,“我知道…我知道啊,牡丹,所以我相信,白泽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牡丹握住手中的紫玉坠,喃喃道:“他不怪我…他不怪我么……”青璃点点头,早已泣不成声:“是啊,他不怪你……” 牡丹愣了愣,眼中涌出了血色的泪:“他不怪我…又怎会把我扔在这里……他……是怪我的啊……” 青璃急忙道:“因为他笨,因为他傻,因为他是笨蛋啊……” 牡丹闻言,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来:“青璃,你知道么?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己,恨一个人也是这样……” “嗯,我知道,我知道啊……”青璃抽泣着,不住的点头,牡丹握住她的手,将一样东西慢慢放在她的手里:“这坠子,你替我交给他……这样,就算我不在了……他一个人在炽烬岛上……也不会觉得孤独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也渐渐变得冰凉。 青璃接过坠子,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摇头道:“不会的牡丹,你不会有事的……”说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又急忙道,“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们就回炽烬岛去,看满天的红霞……” 牡丹的眼中散出一丝异样的光彩,她脸上浮出一抹笑来,嘴角微微一动,紧握的手慢慢散开了去…… 青璃握住她冰冷的手,有一瞬间的愣神,她看着牡丹苍白而绝美的容颜,轻声唤道:“牡丹……牡丹……” “牡丹!牡丹!牡丹……”长久的沉默后,青璃终于不再哭唤,她抬手擦干眼泪,抱起牡丹,转身便要离开,一回头,却看到了愣在身后的白泽…… 白泽立在原地,怔怔的看着牡丹,他的眼中闪过亮晶晶的东西,却是长久的沉默,青璃抱起牡丹,再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径直朝前走去,天边突然炸开一道惊雷,顷刻间,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白泽站在雨中,不顾冰冷的雨水将他淋得浑身湿透…… 那一夜,也是这样大的雨,他伸手对她说,炽烬岛,永远是你的归处,如今也是他,弃了她的手,让她身陷万劫不復之境……
第55页 如果爱是一种偿还,那如今,他却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白泽手一抖,紫玉坠子应声而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他缓缓俯下身去,拾起那滴贴身的玉坠,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三滴玉坠,当年,象徵着他们无比珍贵的情谊,而如今,却只剩下这滴冰冷的玉石,静静的陪着他。 那些令她伤心的话语,令她伤心她的举措,反反覆覆,迴旋于脑中…… “她趁月芙诞下寒隐之时,引诱尹屾,如此恬不知耻……”所以,他让她含恨而终,至死都得不到他的原谅。 “我不能为了她,而陷六界生灵于水深火热中……”所以,他抛弃了她,把她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欠她的,我自然会补上,只是如今,我只能倾尽全力,护六界安稳。”所以,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赶去救她! 白泽大叫一声,跪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他身上,雨依旧下个不停,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却是渐渐散去了。 千百万年来,第一次,邪渊地落下的,不是血雨,不是黑雨,而是白色的,晶莹纯净的,以泪化作的雨…… 是啊,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己,恨一个人,也是这样…… 放下恨,祭出爱,便得光明。 放下慈悲,洗尽罪孽,即是永恆。 谁又是谁的永远?万般爱慕,万般不舍,终敌不过一句浅浅的,我不爱你。 短短的四个字,瞬间摧毁了一切。 青璃望着天边浅白的细雾,微微一笑,终于头一仰,晕了过去。 雨雾中飘散着淡淡的芬芳,九阳一袭浅白色长衫,静静立在雨中,他伸出手去,抱住了青璃。 ☆、第五十六章 湖中女妖 如果分别和沉重是为了遇见你,那我愿意承受一切。 这句话对重渊来说,很是贴切。也就是在这个夜晚,他遇上了那个羁绊他一生的人,准确的来说,是一只花妖。 牡丹离去后的第二天,也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凉凉的夜风吹得叶湖波光粼粼,淡红色的满月挂在天际,为岸旁的凤目糙披上了一层薄纱。此时的夜空山中空无一人,平日里把守在山脚下的守魔也全都不见了踪影。究其缘由,还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但凡是魔界懂些规矩的妖魔都知道,今夜是不宜外出的,更不宜来这圣地叶湖。今夜便是月圆之夜,魔界阴气最重的时候,一旦惊动了守兽,那这个责,可是谁都担不起的,所以就算是平日里守护圣湖的守魔,今日也是不敢踏进半步的。 魔尊重渊为了保险起见,早早便吩咐了四大魔君,在叶湖的四外设了一个强大的结界。魔界的月圆日向来只有一夜,而每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魔界的妖魔们便变得格外小心,因为近年来不知为何,叶湖守兽噬阴兽情绪变得很不稳定,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躁,从前的它本是一百万年醒一次,按它天地初开时才醒过一次来看,如今正是天地初开后的二十六万年,怎么说它也还有七十四万年才会醒来,可近几年它却频频发出低沉的怒吼,时不时还翻个身,搅得魔界地动山摇,关于它醒来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晰,所以魔界近年来也是人心惶惶。如今这迹象虽和缓了些,可是谁也不敢粗心大意,毕竟它若提前醒来,谁也保不准能将它诓睡着,所以这月圆之夜,魔界阴气最重的时候,也就要格外注意。 由于四大魔君已经在叶湖附近布下了一个结界,用来阻止误入或企图擅自闯入的妖魔,这样一来,魔界的守魔们可总算是放了心,都纷纷回家睡起了大觉。 魔界生灵纷纷陷入了沉睡,就连那火色的凤目糙妖也化入土中,柔柔的舒展着红叶,舒服的摇摆身躯,天边的红月冷冷照着夜空山,叶湖畔一派安静祥和。 按理说,魔尊重渊此时也该睡觉的,可他近日来总是心绪不宁,想起近年来魔界发生的事,他才终于惊觉真正的原因:原来这二十六万年来,魔界长久太平,他每日待在夜宫处理魔族大事,少了神仙们的骚扰,也没妖魔陪他切磋,这才导致自己运动不足,灵活度大不如前。如此一想,他便打算下山走走,如此既可守着噬阴兽,也可舒缓筋骨。 为了达到预期的效果,他特地避开了守在宫外的妖魔,独身进了叶湖。今夜正是月圆之夜,清凉的风一拂,一股淡淡的腥味在风中弥散开来,这味道不同于血的腥臭,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甜香,正是凤目糙独有的气息。 重渊坐下身,随手抽出一根凤目糙的嫩精放入嘴里,闭眼就躺了下去。月下的叶湖银光粼粼,轻柔的风划过面颊,让人陡生困意。重渊就这么仰面躺着,什么也不想,不知不觉中,竟慢慢睡了过去。 “轻柔的月光划过指尖~紫色的湖水漾开银波~火红的炽热褪去冰冷~月下的小妖在唱歌~啦啦啦~啦啦啦~~月下的小妖在唱歌……”原本静谧无声的叶湖中,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重渊闭眼睡得正香,突然听到叶湖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他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来,神色有些困惑:这月圆之夜,叶湖附近怎么会有狼嚎?而且还嚎得这么不像狼?难道是我在做梦么? “啦啦啦~月下的小妖在唱歌……”哗啦啦的声音愈加清晰,重渊摸摸自己的脸,眉头皱得更深:好像不是在做梦,真的有东西掉进水里了……可转念一想,又突然觉得不对:今晚不是月圆之夜么?所有的妖魔都回家睡觉去了,怎么还有妖魔在外面晃悠?而且刚好是在叶湖……难道四大魔君设的结界出了漏洞?或是结界被什么妖怪破开了…… 如此一想,重渊心中一紧,终于警觉起来,便急忙朝叶湖奔去。 “轻柔的月光划过指尖~紫色的湖水漾开银波~火红的炽热褪去冰冷~月下的小妖在唱歌~啦啦啦~啦啦啦~月下的小妖在唱歌……”歌声越来越近,重渊听着这歌唱声,只觉得心脏一颤一颤的,终于,他停住脚步,抬手化出魔罩,隔开了外面的声音,这才放心的向前靠近。 天边的月亮越来越红,叶湖湖面被这一层薄薄的雾包裹着,如同仙境般美妙,重渊将身形隐入凤目糙中,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当他拨开眼前层层叠叠的凤目糙后,一幕惊人的画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淡淡的月光下,薄薄的水雾里,映出了一个女子妙曼的身姿,此时那女子正哼着歌,在湖里欢快的洗澡。 这,这……重渊的脸瞬间红了,所幸没有妖魔在附近,没人看到他在脸红,愣了片刻,他便急忙转过了身。 今夜月圆之夜,所有的妖魔都禁止前来,眼前这女子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四大魔君设的结界果真有漏洞?重渊想了想,擦擦鼻血,转过身来。 可是如此一来,要怎么提醒她呢? 难道要问她,姑娘,你是怎么找到叶湖的?抑或是对她说,姑娘,今夜是月圆之夜,叶湖不宜洗澡,你还是换个地方去洗么?
第56页 如此一说肯定不妥,况且叶湖还是魔界的圣湖,这数万年来都备受魔族的尊崇,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那岂不是要魔族受六界众生的耻笑? 既要保全自身的颜面,又要保全魔族的颜面,重渊觉得这事很棘手。 “咳咳!咳咳!”他犹豫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用力咳嗽几声,就要冲上前去,谁知叶湖下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叫,只是剎那时间,叶湖湖水便被掀开了滔天巨浪,“不好!噬阴兽醒了?!”他心中一慌,顾不得许多,急忙化开魔罩沖了过去。 只是一瞬间,湖边的凤目糙便被湖中的巨浪沖得东倒西歪,重渊搂着青璃,飞身上了夜空山。 “啊!!!”一声尖锐的声响划破了沉寂的夜空山,青璃捂住胸口,放声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此时的重渊刚刚落上夜空山巅,听得青璃这一吼,差点从夜空山巅摔了下去,他定住心神,气急败坏地转过身,化出魔罩来罩住了青璃,“吓死我了,嗓门怎么这么大!别出声,本尊去去就来!” “喂!你、你是谁啊……”青璃看着飞身下山的重渊,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还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咦?我不是在湖里洗澡么?怎么会跑到夜空山上来?啊!!我的衣服呢?我身上怎么还套了一个黑乎乎的罩子……” 青璃正在凌乱中,突然,一股狂风席捲着紫色的湖水气势汹汹而至,青璃急忙蹲身抱住头,迎接席捲而至的水花,四下已没有可躲闪的地方,而就在那股水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一个黑色的身影急忙抱住了她,拉着她向右边躲去,她待在黑色的罩子里,只觉得一股力量拉着她左右躲闪,她咽了口口水,突然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胸前辱白色的玲珑玉又开始放光,就像前几次一样,那是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在黑暗中包裹着她,带给她温暖。只是片刻,青色的衣裙便覆盖了她的全身,而叶湖的凤目糙被这光一耀,竟像上一次她与白泽携她来时一样,渐渐开出了金色的花,而那叶湖的噬阴兽一看到这金光,也变得愈发狂躁起来,它暴怒的吼叫着,瞪着血红的眼沖了过来。 “这……”青璃呆呆站在原地,她握紧手中的玲珑玉,却也抵挡不住那道光芒,渐渐的,那道光便把夜空山间照了个透亮。 “小心!”暗夜中,又是那道黑影,将她带去了夜空山,一个暗沉的声音隐隐传来,“你颈间的玉有问题!快把它扔开,这样噬阴兽就不会攻击你了!” “它,不是……”青璃愣愣的看着那噬阴兽,有些怔神,“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冒出来的大怪兽……”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魔界的噬阴兽!”重渊说着便要去扯青璃颈间那玉,青璃急忙护住胸口,“不要!不要!不要……这玉不能离开我!否则他就找不到我了!” “究竟是这玉重要还是你的性命重要?!”重渊转过身,极力想说服她,回头却见她苍白着脸,死死攥住颈间的玉,半分也不让步,重渊愣了愣,只好嘆息一声,无奈地摇头,“你既如此不愿意,那本尊便只好用那个办法了!”重渊说着,回头抓住青璃的肩膀,厉声道,“听着!待会儿我冲下去的时候,你就拼命往夜空山另一边跑!一直跑到山下!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让它沉睡,等它睡了,我就过来与你会合!明白吗?” “不、不明白……”青璃望着重渊凝重的面容,却依然倔强的摇头,“这大怪兽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再说了,这事见者有份,要死也是一起死,所以我必须留在这儿……”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你留在这儿只会让它更狂暴!况且这次就算我勉强赢了,让它重新沉睡过去,魔族的妖魔也不会放过你的!”重渊的声音如狂风暴雨般袭来,“你赶紧走……”话还没说完,噬阴兽庞大的身影便靠了过来,重渊转过身,站起来,厉声道,“糟了!已经没时间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青璃,带着她直冲下了夜空山,山巅惊现一道炸雷,漫天的凤目糙叶中,重渊闭目抬手,不多时,手中已多了一柄玄青色的剑,他屏息凝神,将玄袍一把拢上去,挥剑割破了手腕,淡淡的血腥味在风中散开,狂暴的噬阴兽闻到这血,竟有一瞬间的愣神,见此情景,重渊急忙抬手一念,冲到了叶湖上空,将血尽数洒到了紫色的叶湖里。 就在那股血滴入叶湖的一瞬,滔天的巨浪突然分出了两股,直直冲来将噬阴兽包裹在了其中,只是片刻,噬阴兽停止了跺地,在水中不安的扭动,青璃将头埋在凤目糙丛中,看那噬阴兽被紫色的水雾拉拽着,不甘地吼叫着,慢慢沉入了叶湖深底。 片刻后,叶湖湖畔又恢復了往昔的宁静,青璃勉力站起身,一仰头晕了过去,身旁的重渊见状,收起万煞剑,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第五十七章 四大魔君 “唔……全身好痛……这是哪里啊?”青璃揉揉头,迷迷煳煳地坐了起来。 记得前几日,自己为救牡丹闯入邪渊地,却不想人没救成,牡丹还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后来白泽一脸悔恨站在身后,想抱一抱牡丹,可自己当时气得慌,也没怎么理他,就径直往后走,后来邪渊地便歷了一场大雨,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稀里煳涂地躺在了夜空山脚下。昨晚,自己带着梦梦住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结果睡着睡着,突然被洞里的毒蚊子咬了,于是她便想去找点糙药来擦擦,待到出了山洞以后,她东晃晃西荡荡,真的找到了一株仙糙,而就在她小心翼翼地把糙药挖出来,准备抹在蚊子叮咬的地方时,低头却发现整个手已经被一旁凤目糙汁液给染红了,而且不止是手上,就连碧绿的身上也染了不少,仔细闻闻,这凤目糙还有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她噁心得直想作呕,便站起身来,打算找个地方洗洗。 她站起身,四处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可以洗手的水流,正当她不想找了准备回去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前几日白泽将她带来魔界时见过的那个湖泊,嗯,那个紫色的湖泊看起来蛮大的,也蛮干净的,干脆就去那里洗洗吧。如此一想,她便动了身。 今夜的月亮很漂亮,红红的,就像湖畔的凤目糙,青璃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月亮,不住的感嘆起来。 本来她还想着自己要怎么偷偷熘进来,可待她来到了叶湖后才发现,这里竟然空空荡荡的,就连平日里云集夜空山下的妖魔也全都不见了踪迹。 发生什么事了?她挠挠头,也没有想太多,还是去了叶湖。 本来只想洗个手,却不想腿上也染了红汁,眼见四下无人,青璃麻利的脱掉青裙,到叶湖里泡起澡来,微风轻拂着湖畔的凤目糙,也拂过她碧色的肌肤,深紫色的湖水托着她的秀髮,让她全身倍感舒畅,她闭眼洗着洗着,却突然想起白泽几日前说过的话,白泽似乎跟她说,不出七日,她便能拥有正常的肤色了,如此想来,三日后她便能看到自己的原样了罢?
第57页 自己的本样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觉很丑?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 为了缓解心中紧张的情绪,不知不觉,她便开始唱起歌来,她将这月下的美景全都化作了歌声,飘荡在了叶湖的上空,而正当她闭眼唱着歌时,湖底突然传来了一阵轰隆声,这声音,好似滚滚天雷齐下界,将她吓得呆在湖里,动也不敢动。 突然,耳畔传来唿啸的风声,她感觉自己被谁托着,飞到了夜空之上,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她便已经站在了夜空山头。 她有些吃惊,后来的事也记得有些混乱,她只看见夜色下,一个高大挺拔的黑衣男子带着她上了山顶,她吓得拼命大叫,他却淡然地转身,将一个黑乎乎的罩子套在了她身上,他还让自己丢掉玉佩,独自逃离这里,后来那头大怪兽来的时候,那人又急忙带着她下了山,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巨兽便被拉进了叶湖里,紧接着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刚想走时,谁知一仰头,竟晕过去了…… 这里难道是那男子的屋?对!一定是这样了!青璃如此一琢磨,便急忙穿鞋下床,朝四下望了望,这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谁知刚走没几步,便听到背后边有人叫她:“怎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便想撇下一切一走了之么?” 青璃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黑衣女子,那女子生得美艷妖娆,肤白柳眉,可最让人印象深刻,还是这女子的眼神,像极了冷夜里的寒冰,只一眼便能冻结心脏。 “姑娘为何这样问?”青璃后退几步,语气倒也不卑不亢,“我本不属于这里,亦不知什么自己犯的罪,自然也无物可撇。” “好一个无物可撇!”那冷丽女子挑一挑眉,高傲的昂起头,“昨夜你擅自闯入叶湖,不仅惊动了噬阴兽,还害魔尊伤了元气,你这花妖,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我昨晚的确去了叶湖这不假,可那噬阴兽醒来与我何干?况且你口中的那位魔尊昨夜偷看我洗澡,我还未找他理论,你是他什么人?却急着来找我理论?”青璃直视着她,丝毫也不退却。 “好厉害的一张嘴!”那女子眯fèng着眼,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你可知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与我何干……”青璃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抬眼看她,“麻烦让个道先,我还有事……” “你这花妖好生大胆!岂不知我乃魔界四君中的陌月魔君!竟敢如此无礼!”那女子沉下脸来,转身挥手道,“来人啊!把她给我抓起来!关进魔族的蚀骨阵里!” “是!”话音刚落,一群魔便迅速上前,将青璃的手反剪起来。 “喂!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不过我就算了,动起手来算是个什么道理?难道魔族的魔君都这般不堪么!”青璃半跪在地上,气急败坏道。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陌月呵斥着,上前便是一巴掌,“你这花妖,给本君好好听着!我们四大魔君设下的结界,在这六界还没人敢私闯!也没人能逼得魔尊祭出万煞剑来!况且在这魔界,我陌月不许任何人伤害尊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天亮前说出你私闯叶湖的目的,以及你私闯进去的手段!如果你够实相的话,就提早把实情告诉我!否则入了蚀骨阵,即便是妖王,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罢!”言毕,她狠狠揉开青璃,示意魔卫带青璃下去。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手段和目的!我也不认识你说的那位魔尊!清者自清!岂会惧怕威势!”青璃嘴角流血,缓缓抬起头来,毫不避惧地看向陌月。 “哼!那可不一定……”陌月眯起眼,微笑看着她,“明早你一定会想起来的……我保证……”说着,她一挥手,对身后的魔卫们冷声道,“把她给我押下去!” “等等!”青璃挣开身旁的魔卫,强撑着站起身来,“不用劳你大驾,我自己会走!”说着,她将头高高昂起,从陌月身旁经过时,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径直朝前走去。 等到青璃和一众妖魔消失在眼前,陌月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我倒要看看,你这花妖能撑到几时?咱们走着瞧吧!”说着,她转身朝夜宫赶去。 昨夜噬阴兽重出,魔界地动山摇,此事已是人尽皆知,而魔尊重渊自昨晚逼出万煞剑,祭出魔血后,就一直昏睡不醒,如今,魔尊何时醒来不仅难说,而且要如何堵住妖魔们的悠悠之口,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覆,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陌月嘆息一声,边走就边想起对策来:噬阴兽这次之所以会醒,全怪那花妖私闯了叶湖,做了那汇聚阴气的引子,倘若真的杀了她,倒也能给一众妖魔们一个交待,嗯,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可这其中也有一件她一直想不通的事情:那叶湖的结界是四大魔君合力设下的,她一个小小的花妖,如何能破得开?若按她以往的性子,直接杀了那花妖,来个先斩后奏也不是不行,只是如今的魔界除了她以外,魔尊座下还有天、地、日三大魔君,自己只是这四大魔君中最小的一个,尚没有资格决定这等大事。关于是否该杀掉那只可恶的花妖,也只有先去问问其余的三大魔君,或是等到魔尊醒来后,再做定夺。至于尊座,他虽带回了那花妖,但这并不代表什么,尊座一向宅心仁厚,这点陌月看得明白,但在这等关乎魔族脸面的大事面前,他也不会顾及那只花妖的生死罢?如此一想,陌月觉得脑中清明了不少。 而此时,青璃正抓着水牢前冰冷的铁门,烦躁地踢打喊叫:“什么四大魔君啊!就会冤枉好妖!蚀骨阵?你以为我会怕么?还说什么我明早一定会说!我明早偏就不说,气死你!我青璃行得正坐得直,就算蚀骨焚心,也还是清白之身,不像你们这些魔君,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倒是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青璃终于发泄得累了,便索兴坐了下来,蜷在牢里的一个角落睡了。 迷迷煳煳中,有人在轻轻唤她:“妈妈,妈妈,快醒醒,快醒醒……” 青璃颇为疑惑,半晌,终于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她看见玄青色的铁栏杆下坐着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梦梦!”她欢唿一声,急忙跑过去抱住了那抹白影,“你怎么来了?!” “喵~”梦梦轻轻叫了一声,抬起雪白的小脑袋蹭了蹭青璃,然后又低下头,半歪着头,用宝蓝色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的打量青璃,“喵~”梦梦舔了舔青璃的手,又叫了一声。 “什么?”青璃听见这一声喵叫,起身惊喜地看着她,神色既紧张又期待,“你说我的肤色变了?真的么?我的肤色真的变了么?” “喵~”梦梦看着她,微微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她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你想不想看我完全幻化出来的样子?”
第58页 梦梦默了默,她伸出前爪舔了舔,又轻轻地喵了一声。 “啊……为什么?”青璃疑惑地垂下手,将梦梦放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想看我幻化出来的样子?” “喵……”梦梦认真的看着青璃。 “原来如此!我懂了!”青璃恍然大悟道,“原来在魔妖二族看来,我碧绿肌肤的样子是很漂亮的,可是在神仙凡三界看来呢,我这样子却很丑……好吧,看来他们的审美的确很不一样,可我如今希望自己能恢復正常的肤色,让神界的神明觉得我美……” “喵?”梦梦抬起头,眼中透出疑惑。 “因为……我一直受一位神明的帮助,却始终无法报答他,可我很想得到他的认可,至于其他的东西,我不在乎……”青璃抱着梦梦,眼中闪着期待的光,“我这身绿肌肤就是他帮我褪去的,我颈间这块会发光的玉也是他送给我的,所以只要他觉得我美就足够了。” “喵?”梦梦突然用爪子挠了挠青璃。 “嗯,你不明白么……”青璃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抚了抚梦梦雪色的毛,“我也说不清具体的缘由,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听话,乖乖睡觉吧。” “喵~”梦梦叫着,突然站了起来,她将前爪搭在青璃手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什么?你说这里有一条暗道?我们可以从这里逃出去?”青璃闻言,惊喜地站起身。 ☆、第五十八章 深夜出逃 青璃所在的牢房是一处水牢,就在魔界夜空山的深底之中,这里大多关押着一些犯了大错的妖魔,或是穷凶极恶的造化之物,比如被魔气侵蚀了的魔物,或是邪念入体的造化物,它们一般脾气暴躁,且魔力极强,寻常妖魔都不是它们的对手,所以这些魔物便都被锁在这里,每日靠酷刑来除去体内新生的魔气,由于这些魔气生生不息,所以这里每日都要受守魔们清理,于是这里日日瀰漫着妖魔们的悲鸣,血腥味,惨叫声,日日被顶上压着的夜空山掩去。因为这里常年不见天日,所以阴暗无比,处处瀰漫着红色的血雾,所以青璃虽然跟着梦梦,却也是小心非常。 青璃扒着湿滑的岩壁,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路上,梦梦倒是很安静,可她却连大气也不敢喘,因为这岩石隔壁不是会有低吼声传来,还伴随着一阵阵哼唧声,想是一些妖魔白天受了酷刑,晚上便在舔舐伤口,青璃想起那日随白泽来叶湖时,看到那些生病的妖魔们血淋淋的伤口,她胃里突然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 红色的血雾在这片石洞里散开,带来一阵湿湿的凉意,而越往前走,这片血雾就越重,直到完全看不清前方的一切,青璃才停了下来,她捂住口鼻,坐在一块岩石上,不住的咳嗽起来。 “喵~”梦梦乖巧的跳了过来,她舔了舔青璃的手,“喵~” “我没事,继续走吧。”青璃抱着她,让她立在自己的肩头,“梦梦,我们这样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到出口么?” “喵。”梦梦微微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青璃点点头,径直朝前方走去,前方的微光在明晃晃的水幕中散开,她走过去,弓身进了水雾中。 “喵……”梦梦掏出前爪,轻轻挠了挠青璃。 “怎么了?这里已经没路了……”青璃顿了顿,停下来看着梦梦,“你让我退出去,再进去一次是么?可这是为什么呀?” “喵。”梦梦柔柔的叫了一声,跳下了青璃的肩膀。 “梦梦!你出去干什么?只有这一条路能走!”青璃急忙跟了过去,等她退出了水幕,再次抬起头看时,才发现前方的水幕已经变成了一片深紫,她挠挠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梦梦,“你为什么要我退出去一次再重新进来啊?” “喵~~”梦梦走过来,绕着青璃的脚边打起转来。 “哦,我知道了!”青璃恍然惊醒,她弯腰抱起了梦梦,“原来这里分实境和虚境啊,刚才我进的,是虚境,而这片紫色的水雾,才是实境。” “喵!”梦梦轻轻点了点头,亲昵的蹭了蹭她。 “你真聪明啊,梦梦。”青璃说着,抬脚跨进了紫色的水雾中,刚进水里,她便看到了一块紫色的石头,青璃小心的跨过去,她抬起头来,却见前方的地上全是紫色的石块,她想了想,语气有些犹豫,“这石头,怎么这么眼熟啊?我好想在哪儿见过……”青璃想着想着,却突然惊喜道,“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不是猫心石化的……” 话还没说完,梦梦便冲上前去,快速的跑了起来,青璃一惊,急忙追了过去:“梦梦!梦梦你去哪儿啊?” 梦梦没有停留,还是在不停的奔跑,遍地的紫石中,青璃一路追了过去,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累得停了下来:“唉哟,累死我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儿,梦梦,你到底去哪儿啊……” 前方没有回音,只有一片暗沉的深紫,过了半晌,一声微弱的猫叫声传了过来,青璃一愣,急忙起身走了过去。 大约走了几分钟,前方的一片深紫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一片紫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和瘦小,青璃走过去,她看见梦梦蹲在地上,正对着两块紫色的石头髮呆。 “梦梦?”青璃轻轻地唤了一声。 “喵~”梦梦转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缓缓闭上了眼。 “这……”青璃皱起眉头,“这两块紫色的石头,就是你父母化出的猫心石么?” “喵……”梦梦低下头,趴在了那两块紫石上,“喵~喵~” “唉!”青璃嘆息一声,又抬起了头,坚定地看向梦梦,“梦梦,你先别着急,或许我还有法子能救他们的性命,不过你得先让开,让我看看他们的心脏是否还在跳动。” “喵?!”梦梦闻言,急忙站起身来,她眼中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喵?” “嗯,有了这玲珑玉,也许就可以救活他们。”青璃微笑地看着她,“其实忘了告诉你,之前你也是被这玲珑玉照了一照,这才醒转来的,不然我可见不到你这只躲在石头里的小调皮呢!” “喵~”梦梦竖起尾巴,围在青璃的脚下不停地打起转来,她时不时还伸出头蹭一蹭青璃,“喵……” “嗯嗯,我知道,你就放心吧。”青璃点点头,蹲身将梦梦放在了一块紫石后面,“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了,乖乖的待在这里。”说着,她从颈间取出玲珑玉来,对着那两块紫石晃了一晃,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玲珑玉此时应该迸射出一道金光,将那两块石头唤醒。为了不让难道金光耀到自己,青璃还用手遮了遮眼。
第59页 过了半晌,青璃缓缓放下手,睁开了眼睛,没有想像中的声音,也没有想像中的动静,可这次不知为何,底下的石头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青璃收回玲珑玉,放在手心里奇怪地翻看起来,这玲珑玉没坏啊,那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今碰到这些紫石,也不放光了?难道是它的金光用完啦? 就在她左看看右摸摸,觉得很奇怪的时候,手中的玲珑玉却突然迸出了一道金光,把她耀得晕晕乎乎的,她急忙拿开那玲珑玉,对准了脚下的紫石,说来也怪,这玲珑玉一碰到那两块紫石,便立马收住了金光。 “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青璃挠挠头,有些疑惑起来,“为什么这玉一碰到这石头,就立马不放光了呢?难道它刚才把我当成这些紫色的石头了么?” “喵~”梦梦从紫石中走出来,看了一眼青璃,然后她闭上眼,用前爪将紫石全都揽进了怀里。 “什么?你是说……”青璃瞬间有些失神,“你父母的心脏已经彻底停止跳动了?他们再也变不回原样了……” “喵~”梦梦默了默,闭上了眼,她低下头,轻轻舔了舔怀里的石头,“喵~~” “……”青璃见状,也是蹲下身来,闭眼默哀。 突然,梦梦站起身,跳进了青璃的怀中:“喵。” “要走了么?”青璃把她放在肩上,“要不要把这些紫石一起带走?” “喵。”梦梦轻轻摇了摇头,转过了身去。 “我知道了,那我就把他们埋起来,让他们入土为安吧……”青璃俯身用手埋了那两块石头,然后她爱怜地摸摸梦梦的头,柔声道,“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会照顾你的,你就跟着我吧,只要我青璃还在一天,就没人敢来欺负你……” “喵~”梦梦舔舔青璃的脸,将雪白的小脑袋埋在了她的发间,“喵……” “我们走吧。”青璃说着,带着梦梦继续向前走,前方的那片深紫颜色仿佛更重了,就像一片紫色的梦境,将二人包裹起来,青璃走着走着,突然有些困倦起来。 “梦梦……”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知道这叶湖湖底有什么通往上面的道路么?” “喵。”梦梦轻轻叫了一声,跳下了青璃的肩膀,她转过头来,领着青璃向前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片没有紫石的地方,梦梦突然停下脚来,转头看了看青璃。 “嗯?我们到了么?”青璃惊喜地走过去,她看到前方是一片紫色的水糙,而水糙的背后,隐约透出几丝光亮来,于是她走过去,拨开了前方遮挡的糙叶,一条玄青色的小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喵。”梦梦跳过去,站在青色的石阶上,转身定定的看着青璃。 “哇!这里竟然藏着一条小道!真是太神奇了!”青璃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伸出脚去,踏上了玄青的石板,“不知道这条道是不是通往叶湖湖畔的……” “喵~”梦梦叫了一声,继续昂头向前走。 “梦梦你真是太厉害了,竟能发现这么隐秘的水道!”青璃笑贊了一声,接着又兴奋地继续向前走。 她们走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上方的光圈也越来越明显,一圈圈刺眼的白纹在粼粼水面扩散开来,青璃屏住唿吸,跟着梦梦继续向前走…… “哗啦”一声轻响在空气中散开,叶湖散出一圈圈的波纹,青璃将梦梦抱起,小心翼翼的从水面探出半个头来,此时正是深夜,叶湖旁的守魔们都已经歇息了,青璃轻声浮出水面上了岸,在叶湖茂密的凤目糙丛中趴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偶遇重渊 此时已是深夜,寒意阵阵彻骨,青璃和梦梦刚从叶湖爬上来,又被那阴阴的风一吹,自然是冻得浑身哆嗦。 “好冷……”青璃打了个寒颤,她抱住梦梦,不住的颤抖起来,“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会被冻死的……” 青璃说着,抱起梦梦,在凤目糙火色的长叶里穿梭起来,凤目糙不时散出一股淡淡的腥味,青璃闻着这味道,总觉得有些头晕,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梦梦,抬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唔……谁啊?”守湖旁的两个魔卫正睡得香,突然听到这声音,其中一个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站起身来,向前方望了望,“咦?这不是没人么?难道是我又在做梦?”说着,那守魔无奈地摇摇头,又躺了下去。 另一个守魔看着他,不耐烦道:“谁啊?深更半夜的?” “没谁,可能是我听错了……”那起身的守魔舒服的翻了个身,转头看着同伴,“快睡吧。” “唉!我说……”他旁边的守魔嘆息一声,抬手轻轻捅了捅他,“自从昨天噬阴兽一醒,魔尊又负了伤以后,这陌月君就越来越谨慎了!如今已是深夜,她却非要我们整夜看守这里!可这里连个鬼影儿都看不见,怎么可能会有东西闯进来?”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个守魔转过身来,凑在耳边轻声嘀咕起来,“我听说啊,昨晚这噬阴兽本不该醒的,谁知叶湖突然闯进了一只花妖,惊动了噬阴兽,这才惹得噬阴兽动怒……昨晚可是幸亏了魔尊及时赶到,逼出万煞剑祭了魔血,这才将噬阴兽封回湖底,否则这魔界可就要遭殃了……” “你说的这件事,我也听闻过一二。”那守魔闻言,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这花妖到底是怎么闯进去的?叶湖周围不是还有四大魔君合力设下的结界么!” “说到这里,我也觉得奇怪……”那守魔托住下巴,低头沉思起来,“也许是魔尊故意带进去的呢!” “月圆之夜,魔尊带一只花妖进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那守魔邪邪地一笑,“当然是洗鸳鸯浴喽!你不觉得月圆之夜在叶湖洗鸳鸯浴很浪漫么?而且还没有妖魔前来叨扰……除了这个,我还听说啊,昨夜魔尊就是因为要保护那女子,这才负了伤,伤了元气呢!” “噗……”青璃听到这话,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她捂住胸口,极力地告诫自己,青璃,要大度,要平静,言语穿耳过,万事不留心,不要受言语的侵扰…… 前方的两个守魔继续讨论道:“原来昨夜魔尊让我们都回去睡觉,是为了这件事情,这,这……早知道我昨夜就不回去了,躲在糙丛里偷偷看上两眼也好啊……” “嘿嘿,你可是不知道,那花妖虽一身碧绿肌肤,长得却有几分姿色,就连冷艷的陌月君也不一定比得过她呢!” “果真如此漂亮?听你一说,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呢!”
第60页 “嘿嘿,兄弟,别想啦!人家可是魔尊的人,再说了,我可听说,昨天陌月君大发雷霆,已经把那美人给锁起来了呢!” “哈哈,陌月君准是吃醋了!很早以前我便听闻,她一直偷偷喜欢魔尊呢!” “就是啊!她待魔尊可真不是一般的好!可惜我们是没机会见到那花妖喽……还是睡觉吧,不然明天去水牢清除魔气,休息不好准会被累死的。” “唉,可惜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睡吧睡吧……”前方交谈的声音渐渐小了,青璃蹲在糙丛里,咬牙握拳道,“睡吧睡吧,睡死你们俩!两个烂嚼舌根的守魔!” “唉,这下我在魔界可算出名了……”青璃苦恼的皱起眉,“都怪那个黑衣魔尊,英雄救丑也就算了,结果还不放我走,非要把我一同带回魔界,结果惹得那个女魔头吃了醋!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抓起来!要不然,我现在肯定在神界了!” “唔……唔……”青璃正想着,却听前方传来守魔们翻身的声响,她急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朝夜空山的林子里走去。 只要进了树林,再翻过眼前这座山,就可以逃出魔界了,青璃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心情欢快了不少。 到了夜空山山脚下后,青璃利落的将梦梦揣在怀里,然后用手攀上前方的高地,等她将梦梦送上高地,抬头想找根树枝搭手时,却一不留神脚底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喂,痛死我了!”青璃躺在地上,不住地揉着屁股,“我的骨头都快被摔散架了……” “喵~”梦梦闻言,急得在上面走来走去,不时担心地看看她。 “嘿嘿,不用担心,我没事的!”青璃说着,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来,“让我再试一试,我就不信我爬不上来!” 青璃说着,继续往上爬,谁知刚爬到一半,下面却突然传来声音:“喂,别爬了,那里有结界,你爬不过去的……” 青璃闻言,心中一惊,脚下也跟着一滑,她大叫一声,直直地坠了下去:“啊~救命啊~”她闭上眼,不住地喊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喂,你叫够了没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够了就闭嘴!本尊的耳朵都快被你吵聋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青璃抓住那人,不住地摇头,突然,她转头惊讶道,“本尊?你就是那个偷看我洗澡的大罩子黑衣本尊?” “大罩子黑衣本尊……”重渊重复着这句话,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谁允许你为我起这样一个难听的绰号的?” “本来就是啊!”青璃跳下来,仔细地打量起他来,“难道不是么?如果那天你不躲在一旁偷看我洗澡,那我也不会惊动叶湖那只大怪兽,而我不惊动那只大怪兽,你也就不用跑来救我,伤了自己的元神,那什么陌月魔君也不会把我关起来了……” “听你这么说,这些都是本尊的错喽?”重渊勾起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其实,也不完全是你的错啦,我也有点些小小的错……”青璃看着重渊,一本正经道,“那天我不该在湖里洗澡的,可是,我哪里知道那只大怪兽晚上还会醒呢?我还以为它在睡觉呢!”青璃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缓缓低下了头去。 “是么?”重渊看着她,走了过来,“那你现在偷偷的逃跑,又算是怎么回事?” “偷偷地逃跑?”青璃闻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重渊,“我没有偷偷的呀,我是正大光明地逃出来的!不是不是,是跑出来的,对,我是跑出来的。” “哦?”重渊颇觉得有些好笑,他抬头看着前方的高地,摇了摇头,“可你从那里走,就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啊?为什么啊?”青璃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因为那里是结界啊,你确定你能破开么?” “结界么?为什么不能破……”青璃说着,又急忙住嘴,她低头默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重渊,“唔……反正我肯定能出去!就看你愿不愿意放我走了!” “放你走?”重渊眯起眼睛,笑道,“这是当然……你的双脚还在你的身上,本尊也没有夺走它,那就证明我并不想留你,你又何需来问?” “果真如此么?那可就多谢了!青璃告辞!”青璃说着,礼貌的拱一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重渊淡淡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若想走,还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青璃转过身来,挠了挠头。 “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如何破开这四大魔君合力设下的结界的?”重渊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泛起一丝冷意。 “呃……这个嘛……”青璃想起那一夜,重渊要她扔掉颈间的玲珑玉,而且后来这玲珑玉还把湖边的凤目糙耀出了花,如此一来……她低头一想,觉得重渊若因此突然来了兴趣,留下玲珑玉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她有些犹豫地望着他,语气也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就这么走过去,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把那结界给破开了,嗯,大概就是这样…… “说实话。”重渊立在前方,直直盯着她。 “嗯,嗯……”青璃闻言,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整话来,“你别问我来好不好?我保证绝对不是危害魔界妖魔的事!而且,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我想……” “算了……”重渊一声不响地盯着她,半晌,终于轻轻摇了摇头,“你既然如此不愿说,本尊也不会强求。” “真的啊?重渊你真是太好了!”青璃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不过,自今日起,我放走你后,你便欠了我一个心愿!来日,我会亲自来向你讨这个愿的……”重渊清朗的声音在沉沉夜色中传开,“你可想好了?” “这样啊……”青璃点点头,心中倒也满意,“好啊好啊,这样倒也不错,到时候你便来找我吧,只要你没忘了这个约……” “不会的……”重渊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我倒怕你来日会忘了自己曾许的诺……” “嘿嘿,不会忘的,放心吧!”青璃转头对他一笑,便抬头继续向上爬,突然,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轻盈了不少,低头一看,却见下方有一朵紫色的云正托着自己慢慢往山上腾,青璃抬手抱住梦梦,看着下方越来越小的叶湖,伸手对下方的重渊挥舞起来,“谢谢你!我走啦!” 天上的那抹影子消失在云端,重渊看着天边明亮的月光,嘴角突然浮出了一抹冷笑,但只是转瞬,就被眸里的黑色掩去,等到青璃和梦梦完全消失在夜空山头,他才转身回夜宫。
第61页 ☆、第六十章 陌月之情 此时正值深夜,一轮满月挂在天际,由于这几日魔界天气转凉,所以夜空山也就冷寂了不少,重渊那日在叶湖受了伤,今日又被叶湖湖畔的冷风一吹,面色不免有些苍白,可他却毫不在意,只微微低头向月色下的夜宫走去,仿佛在思索什么事。 此时的夜宫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空旷孤寂,远远的,重渊便看见宫门外立了一个人,他微微一怔,快步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夜宫宫门前的站着的,正是魔界的四大魔君之一——陌月魔君,而此时,陌月正站在夜宫的大门口,低着头怔怔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陌月,都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重渊咳嗽几声,走了去过。 “尊座!您到哪里去了?”陌月勐地听到重渊的声音,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欣喜地迎上前去,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黑色裘袍,这才开口道,“这么冷的天,您的伤还没痊癒,怎么又出去了?”她一边说一边低头为重渊系扣,那低垂的眉眼里,是满满的心疼与切切的关心。 “无妨,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重渊将外袍裹紧,面色温和地看着她,“到是你,这么晚了还不回沼泽渊,站在这夜宫门口做什么?有什么事么?” “我、我……”陌月低头沉吟半晌,也不抬头看重渊,她吞吞吐吐半晌,这才微微一笑,“陌月无事……只是有些放心不下尊座的伤势,这才过来看看,谁知道来了以后,才发现您并不在夜宫……” “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不必担心。”重渊剑眉一挑,却是是淡淡的语调,“方才我只是闷得无聊,所以便出去转了转……再说如今已是深夜,你站在宫门外等我,不怕着凉么?赶紧回去歇息吧。” “我一点也不冷……”陌月说着,慢慢低下了头,她额前细碎的黑髮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我只是怕您前几日伤了元神,唯恐您深夜外出又遇到什么事,所以才一直在宫门外等着……不过您现在既然没事,那我便回沼泽渊去了,您也快回去歇息吧,身体才是最要紧的,况且魔界的一些大事,终归还是要请您回来才能定夺……” “我知道了。”重渊点点头,转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陌月摇摇头,她低头看着重渊,浅浅勾一勾嘴角,冷丽的眼梢竟生出百般温柔,“您今晚也累了,便回去好好养伤吧,陌月自己回去就……” 话还没说完,重渊却一把将她带上了云端。重渊的坐骑是一条紫色的七星魔龙,传言那条魔龙之前本是从夜空山的山体中造化出来的,后来却因为野性难驯,在魔界兴风作浪,伤了不少魔界的妖魔,惊动了魔界的天、地、日、月四大魔君,后来四魔合力将它擒住,并把它锁在了夜空山底,日日用酷刑来去除它的煞气,后来有一次,重渊去夜空山底探查近年来魔界叶湖黑气大增的原因时,恰好途经了夜空山底,他见那七星魔龙实在可怜,便祭出了万煞剑,放血去了它的煞气,再后来,这七星魔龙就变得乖顺了,也不再肆意屠戮魔界生灵,只是它除了魔尊重渊以外,谁的命令也不尊,所以重渊就顺手收了它做座下的坐骑。 站在七星魔龙深紫色的背上,陌月心中很是激动,传闻这条七星魔龙极为厉害,从不让任何生灵靠近它,而魔尊从未让其他妖魔同骑过,今日,她第一次上了七星魔龙的背,而且是与魔尊同骑……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不敢相信。 站在重渊身后,看着他孤寂英挺的背影,陌月心中的爱慕也就愈加深厚了。犹记得天地初开之时,她只是一西界的一只小魔,那时她便开始追随重渊的足迹,彼时的重渊已是魔界至尊,放眼六界,唯有神界的九阳天神能与之匹敌,陌月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那天,她去叶湖采凤目糙疗伤,见他一身黑袍立于夜空山头,英气直逼云霄,俊朗得如同不灭的星光,而就是那个时候,她默默爱上了他,这二十六万年来,她都一直仰望着他,直到她成为了魔界的四大魔君之一。如今,她终于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七星魔龙的背上,俯瞰魔界的万万生灵,如此想来,她心中既骄傲又自豪,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陌月正望着重渊的身影发怔,突然,重渊转头淡淡开了口:“陌月,我沉睡的这些日子,魔界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本尊近日总听到一些流言……” “流言……”陌月闻得此话,神情有些郁郁,“……流言之事,的确不假,魔界妖魔皆传您爱上了一只花妖,而这只花妖正是几日前,在叶湖月圆之夜时私闯进去的那只,如今陌月已经抓到她,关押在山下的水牢里……可要堵住悠悠众口却是很难,为此陌月正想问一问您,那花妖该如何处置?还有……” 重渊微微点一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陌月低下头想了想,继续道:“后经证实,那叶湖的噬阴兽之所以会醒,也是由于她私闯叶湖,做了月圆之夜那汇聚阴气的引子,这才惹得噬阴兽如此狂躁,伤了您的尊体。而今为了消除魔界的流言,也为了安抚受惊的众妖魔,陌月想问一问尊座,要不要将她正法?以示惩戒?” 重渊闻言,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可他的眼眸,却隐隐扬起了一抹笑意:“那便随你处置吧。” “多谢尊座!陌月定不负所托!”陌月闻言,心中一喜,急忙低头谢恩。其实近日来,关于魔尊和那花妖的事,在魔界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妖魔们皆言那花妖是魔尊的心上人,更有甚者说那日月圆之夜,魔尊是故意带那花妖去洗鸳鸯浴,究其种种缘由,魔尊才会祭出万煞剑来冒死相救,并将她带回了夜宫。可如今就尊座的态度看来,他并不喜欢那花妖,对她也不见得有什么情谊,之前的一切只是巧合而已,尊座只是心善,恰好救了那妖精,并非对她有意,如此想来,陌月的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此时,重渊正背对着陌月,望着前方浮动的流云出神,他眼前恍惚看到了今夜那个浑身碧绿的花妖,嘴角不由得微微扬了扬,不知她如今有没有离开魔界,或是藏身于六界的某个角落……不论如何,她都欠了自己一个愿望,如今他还没想好要她怎么做,等到来日他记起的时候,便再去问她要罢了。 其实重渊自己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关于魔界众妖魔说的,那花妖是魔界的第一美妖,他还真没觉得,不过那花妖的确有几分可爱,性情也够直率,不像魔界的妖魔都对他恭恭敬敬,却是敬而远之,而且她也够大胆,竟能从夜空山山底的水牢逃到叶湖湖畔来,那一路的戾气,寻常妖魔都受不了,唯独她,不仅全都受了,而且还没被侵蚀,除了这些以外,最令他惊奇的,莫过于她颈间的玲珑玉了,那玉竟能将凤目糙耀出金色的花,而她还能毫髮无伤地穿过四大魔君的结界,她甚至与白泽也甚为交好,否则白泽也不会舍了天轮罩来护她了……如此种种事情,重渊一一想来,心中也对她愈发好奇起来。
第62页 她,绝不只是一只花妖那么简单。 重渊怔怔地盯着前方,想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却浑然不觉陌月已在他身后唤了半晌。而此时的陌月正在叫他,谁知叫了许久也不见他回应,于是她走上前来,抬起头看了重渊一眼:“尊座……您怎么了?怎么如此出神看着前方?” 听到这声音,重渊勐地回过神来,他愣了愣,转头看着陌月:“啊?什么?你有事么?” “没什么……”陌月愣了一愣,有些担忧的看他,“您如今还没有完全恢復,睡眠也不很安稳,需要多调理恢復一下。这下面就是沼泽渊了,陌月自己回去便好,您快回去歇息吧。” “已经到了么?”重渊望着月光下高耸的山脉,神色有些恍惚,“那你便去吧。” “是……”陌月点点头,神色却是豫然,“您也快些回去吧,好好歇息……” 重渊点了点头,用脚轻踏七星魔龙的背,七星魔龙会意慢慢降落,盘踞在了一座山头,陌月见状跳下龙背,转身向魔尊挥手告别,只是片刻,她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层层暗林中。 重渊目送那抹融入阴暗中的身影,又抬头看看天上浮动的流云,转身催动魔龙回了夜空山。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沼泽渊的暗林中,那抹消失的身影又出现了。 陌月怔怔望着消失在星光下的七星魔龙,眉目间涌起深深的疑云。想起魔尊今夜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心中颇有些失落,尊座究竟在想什么?为何连自己唤他都不见?陌月觉得自己愈发猜不透他的想法。难道尊座是在为那花妖而烦恼?可这个想法一蹦出来,她就立马摇摇头,否认了这个猜测。尊座方才都已经说了,将那花妖交由她处置,如此淡漠,又怎会在乎她的生死? 夜风层层拂过树梢,那抹身影默了默,终于嘆息一声,消失在了皎皎月色中。 ☆、第六十一章 假意不知 这是一个早晨,阳光洒在魔界叶湖上,湖面泛起粼粼金光,魔界一如往常般平静祥和。 青璃抱着梦梦从山洞口走了出来,她打了个哈欠,又抬手伸了个懒腰,开始活动筋骨。昨晚从叶湖出来时浑身湿了个透,又在山洞里蜷了一晚,今早起来浑身酸痛,她扭了扭脖子,舒展了一下全身,就抱着梦梦继续上路了。 是回神界呢?还是回魔界?青璃想了想,不禁有些为难,如今她虽然顺利完成了星月神明临终前交託给她的心愿,但却在完成途中又欠了重渊一个心愿,这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继续留在魔界,等重渊想起他的愿望来么?再说了,她若回凡界去,九阳会不会来找她……这个想法一蹦出来,青璃立马摇头否定,九阳爱的是青璃神女,又不是自己,怎么会跑来找她,可玲珑玉还在自己这儿,要不要回去还给呢他…… 青璃正在苦恼,怀中的梦梦却突然“喵”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眼梦梦,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会意地微笑:“对啊梦梦!你说得真对!如今我回了凡界也无妨,反正九阳和重渊都那么神通广大,一定不会找不见我的,再说了,重渊那么忙,说不定转头就把我许的约忘了呢!哈哈,既是如此,我还是可以跟从前一样,和树精爷爷在一起生活……”青璃说着说着,竟兴奋地将梦梦举到了半空中,“你这小可怜就跟着我好了!我跟你说哦,树精爷爷可好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梦梦闻言,睁着宝蓝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青璃,半晌,她一歪雪白的小脑袋,“喵”了一声,扑进了青璃的怀里。 “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今天就出发,回凡界去吧!”青璃将梦梦放在肩上,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而另一边,陌月还在睡梦中,对发生的一切也浑然不觉。 昨夜,她因为魔尊和那花妖的事,忧心到半夜也不能安睡,直到天快亮时,她才昏昏沉沉睡去,由于这几日魔尊一直在养伤,魔界的许多事都由她和其余三大魔君处理,所以她肩上的担子自然也就比平常重了些,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加在一起,已经让她好几日都睡不好觉了。 太阳渐渐升上了山头,沼泽渊外也嘈杂起来。此时陌月睡得正香,门外却隐隐传来了侍女小兰略带哭腔的声音:“……啊……怎么会这样?这可怎么办啊?要是被魔君知道,可就惨了……” 陌月迷迷煳煳地翻了个身,听到小兰的声音,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小兰!”她在屋内唤道,“一大清早的,外面在吵些什么?” 小兰正在为难,勐地听到陌月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急忙转身行礼:“诸位魔爷先莫急,等小兰进去问过魔君后再来向大家回话……”语毕,她便急急进了屋内,“魔君,您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外面就乱成一锅粥了……” 陌月披衣坐起,半倚在床拦上,淡声道:“什么事这么急?惹得外面这般吵闹?” “这、这……”小兰低着头,半晌,才吞吞吐吐接过话来,“昨日擒住的那只花妖……跑了……守魔们急忙差魔使来禀报您,要您拿个主意……” “什么?!”陌月闻言,急忙翻身坐了起来,她难以置信地盯住小兰,半晌才神色豫然地开口,“那花妖不是被锁在夜空山底的水牢里么?怎么会跑出来?” “这,这……小魔也不清楚……”小兰吓了一跳,急忙低头回话,“总之,您还是赶紧去看一看吧,否则,还真不知要出闹出什么乱子来。” “我知道了。”陌月点点头,急忙穿衣下了床,待到她赶到夜空山底的时候,已过了日中时分,叶湖的守魔们正齐齐跪成一排,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恭候陌月的到来,而负责看守水牢的魔首一见到陌月,便急忙跪了上去,陌月也不理会,只径直朝着关押青璃的地方走去,当她看到空空如也的牢笼时,脸色终于暗了下来,她背对着那魔首,也不转身,只一字一句地问:“昨晚不是叮嘱过你们,要好生看着这花妖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魔首摇摇头,嘆息一声,垂下了头:“禀魔君,昨夜,属下本派了两个魔卫在叶湖附近巡逻,谁知他们全都偷懒睡着了,没有认真把守叶湖,而那守卫夜空山底的守魔也累极了,全都睡着了,甚至连那花妖是何时逃走的都不清楚,实在是惭愧……这件事主要责任在我,请魔君惩罚我吧。” “我让你们守护叶湖,可你们倒好,全都躺着睡大觉是么?!”陌月皱起眉头,抿嘴看着脚下跪着的黑压压的一众妖魔,“很好!很好!”她扭头看向脚下的魔首,“别以为你认错我就不会罚你!从今日起,罚你流放蛮荒北界三千里!无诏不得重回!而你们这些偷懒的守魔,也要一併受罚,罚你们各受一百刑鞭!好了,都各自领罚去吧!”
第63页 “属下遵令!多谢魔君!”那位魔首苍白着脸,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属下即刻便去领罚……” 此言一出,下面的守魔全都默默低下头,有的甚至微微别过了脸,一副不舍的模样,待到那位魔首离开,陌月用沉缓的目光扫了在场的魔卫一遍,这才缓缓开了口:“这就是你们偷懒的结果,因为你们这几个守魔偷懒!害得你们的魔首流放蛮荒!而自今日起,若再有偷懒者,便一律流放!你们可还有什么异议?” 魔卫们皆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半晌,陌月终于满意地点头:“很好,你们都给我仔细的看着叶湖和夜空山,若今日再发生这样的事,就休怪本君无情!还有,我知道,你们跟着各自的魔首已经有好几千年了,多少总是有些感情,所以我就再给你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自今日起,你们中若有谁能捉住那花妖,我便免了你们魔首的刑罚,将他重新召回叶湖……若是找不到,他就只有永远待在蛮荒了……好了,别的本君也不多说,你们各自受鞭领了罚,就下去吧。” 众守魔闻言,急忙点头谢恩,唯唯诺诺地下去了。 小兰站在一旁,看着前方冷厉的陌月,心中不住默默感嘆:二十万年前,魔月还是魔界西方沼泽渊的一只蛛魔,如今她能走到这个位置,全凭的自己的努力,她驾驭群魔的手段虽是不一般,却也着实不易。如今亲眼目睹了陌月刚柔并济的手段,她心中对这位魔界四君中唯一的女魔君又多了几分敬佩。 其实在外人看来,陌月君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魔头,可小兰心中却明白得很,在这位魔界女君的心中,始终存着一堵她逾越不了的墙,那堵墙就是魔界的魔尊,重渊。 陌月君爱慕重渊,在魔界可算得上是一件很公开的事,也怪陌月君太直白,不懂得什么女儿家的娇羞,她把所有的爱慕都写在了脸上,表现在了日常的点点滴滴里,不过魔尊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感冒,这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和脾气,重渊本就是一个冷冷淡淡的人,对情爱之事也着实提不起兴趣,魔界的妖魔们甚至从没看过他对哪个女子笑过,直到那只浑身碧绿的花妖出现,这才打破了这一纪录,虽然在此之前,魔尊只在叶湖对青璃和梦梦离去的影子笑了笑。 可这陌月君是何等人物,她本身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坐上魔君这把交椅,她遇上了自己喜欢的魔尊,即使再魔尊不喜欢她,她也依然毫不退却的追着。自她当上魔君的这六万年来,便一直坚守在魔尊的第一道防线上,而魔界也没有哪个女子敢与她争,所以日积月累下来,本该是英俊挺拔、迷倒万千少女的魔尊重渊,硬是在陌月的重重防线下,成了魔妖界最冷的冷门。 不过重渊本身倒也不在乎这些。他对情爱之事本就冷淡,所以这些年过去,大家倒也习惯了这种情形,女魔们对魔尊虽是爱慕,却碍于陌月这位女魔君,只得敬而远之,而男魔们因为害怕陌月,而陌月又与魔尊交好,所以他们自然也不敢靠魔尊靠得太近,如此久而久之下来,重渊便更是无人问津了,而魔月见此情况,心里却着实的放了心。 几万年来,陌月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令她窝火的事,每一万年的月圆之夜都过得很平静,唯独这一年,那只花妖闯入叶湖,破开了她与其他三位魔君共同设下的结界,还唤醒了噬阴兽,逼得魔尊祭了魔血,伤了元修,更令人生气的是,魔尊不但没有杀她,还还将她带回了夜宫,而那花妖被关入水牢后,在重兵把守的夜空山底,也能轻易的不翼而飞,陌月觉得,这花妖着实有几分本事。 陌月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正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陌月……” “尊座!”陌月闻得重渊的声音,心中一喜,急忙转身施了一礼,“您不在夜宫养伤,怎么过来了?”“我来看看你。”重渊说着走了过来,“听说你这里出了些事,到底怎么了?”“禀尊座,那花妖逃了,如今还没有追回来……”陌月低着头,神色极是惭愧,“不过请您放心,属下一定会将她捉回来,重重处置!以报她私闯叶湖,使您受伤之罪。” “原是如此……”重渊看着她,半晌,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来,“将那些四处搜寻的魔卫都召回来吧。” “什么?”陌月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重渊,“……为什么?我们为何不捉她回来?” “本尊已派人去找了。”重渊淡淡道,“此事你便不要再插手了,把魔卫们都召回来吧,他们还要继续守卫叶湖。” “可是,魔界妖魔的悠悠众口……尊座打算如何向他们交待?”陌月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本尊既已祭了魔血,让噬阴兽重回了湖底,护得魔族众生安稳,已是尽了本职,魔界众生还有何不满?”重渊抬头看着陌月,面上依旧淡然,“本尊的职责是保护他们,而今我既已做到,便自然不需要给他们任何交待……至于流言蜚语,他们想如何说便如何说吧,本尊自是放得开,也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陌月咬住嘴唇,缓缓低下了头。 “别再说了……”重渊看了看夜空山下火色的凤目糙,眯着眼沉声道,“此事你不用忧心,我自有安排,那花妖逃不出我手……况且你这几日为了魔界之事,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今日本尊特地许你休息,你便回沼泽渊歇息去罢。” “可是……”陌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重渊已有疲倦之意,于是她滞了一滞,轻轻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北冥山巅 话说陌月回了西界沼泽渊,心里却一直颇不平静。尊座虽说不怕魔界妖魔们的口舌,可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尊座的美好形象在众魔面前崩塌,为了维护她一直深爱的尊座,陌月决定,亲自去擒那花妖。 打定主意后,陌月便上了路,不过在此之前,她还要去办一件事,那便是封锁进出魔界的八方路口,让那花妖插翅也难逃! 照陌月的打算来看,如今只要封住魔界出口,并在那花妖逃走的消息传开前将她捉拿回来,那一切便不算晚,至少对尊座的清誉来说,这一切努力都不算晚。 再说青璃,她一大早便带着梦梦上路,如今走了几个时辰,她也终于来到了魔界前往凡界的入口处——北冥山。此时,青璃正站在北冥山头,看着山下蔼蔼云雾发愣,梦梦有些害怕,便躲进了她的怀里,北冥山底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听说只要闭眼跳下去,就能落入凡间的土地,青璃向下探了探头,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还是掏出布条来蒙住了眼睛,半晌,她终于伸出一只脚来,小心翼翼地向前滑去。 “你果然在这儿……”一声清脆的女音从背后冷不丁的传了过来。
第64页 “哎呀!吓死我了!”青璃脚下一滑,险些跌落山谷,她捂住胸口转过身来,皱眉看着陌月,“怎么又是你啊?陌月,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陌月冷冷一笑,直勾勾地盯住她,“当然是来捉你回夜空山,只是本君没想到你这么想不开,竟跑到这北冥山来跳崖……你是想自杀么?” “你才自杀呢!”青璃气急地回了一句,这才抬眼盯住她,“本姑娘今日便要回凡界去了,你来送别便罢,可你若来搅局,那就休怪我、休怪我……” “休怪你什么?”陌月眯起眼,一步一步上前,略带笑意看着青璃。 “休怪我……生气!”青璃想了半晌,终于憋出了下文,她边退边道,“我警告你!别乱来啊,我一旦生起气来,可是连你的尊座重渊都要敬我三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敬你三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尊座的名讳?”陌月仰头大笑一声,又低头冷冷盯住青璃,继续步步紧逼,“不过想想,这样也好,你从这里跳下去,干净利落,既不脏了我的手,也省了我不少力气……”说着,她继续上前,“你跳啊……怎么还不跳,难道要我帮你……” “你、你什么意思?”青璃扭头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北冥山,心中莫名地涌起不安。 “没什么意思。”陌月微微挑一挑眉,面色渐渐变得狰狞,“跳啊!怎么不跳!难不成要我帮你?” “唔……”青璃闻言一惊,低头沉思起来:陌月哪会有这么好心?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如此一想,她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摇头,“咳咳,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跳了……” “不跳了?!”陌月脸色一变,眸中隐隐泛起怒火,“你耍我么?”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让我跳我就跳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青璃说着往后挪了挪步子,“我要回凡界!你别想拦着我!也休想擒我回夜空山!” “你说不擒便不擒么……”陌月笑看着青璃,突然,她伸出手来,“我又为何要听你的?” 几道黑影直直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击中青璃,突然,一道白影飞过,挡住了陌月的进攻,与此同时,几道白光直直冲向了陌月,陌月一惊,急急退了几步,她定住身形,大喝了一声:“谁?!” “陌月君……”一个纤尘不染的英挺少年从茫茫白雾中走了出来,“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原来是你……”陌月脸色一变,旋即皱起眉头,“神界九阳天神……” 青璃听到这声音,心没来由的跳了一下,她暗暗疑惑道:九阳?你怎么到魔界来了? “我来寻你啊。”九阳走过来,搂住青璃的肩膀,低头微微一笑,金色的眸子里洒满阳光,“那日在邪渊地中,牡丹元神俱毁,湮灭于天地间,而万劫之境虽被她的血净化,却因此受了很大的波动,也即将崩塌,我与白泽好不容易才将万劫之境撑起来,一回头却不见了你……没想到,你竟被黑气带到魔界来了……” 青璃挠挠头,看着九阳,神色也是不解:“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觉醒来就躺在魔界了,本来还想在这里多待几天的,没想到前日不小心闯了叶湖,唤醒了叶湖湖底的噬阴兽,害得魔尊重渊伤了元气,于是这位陌月大姐就生气了,非要捉回夜空山……” “喂!说谁是大姐呢!”陌月握紧拳头,在一旁咬牙道。 青璃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讲道:“后来这位陌月大姐就把我锁在了夜空山底的水牢里,梦梦来找我,带着我从小道逃了出来……”青璃说着说着,一转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九阳,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陌月站在一旁,脸色铁青道:“喂!你们俩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嘘,别吵!”青璃打断她,继续望着九阳,“对了,我还在叶湖遇到了魔尊重渊,许了他一个愿望呢!” “什么?愿望?”九阳和陌月闻言,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对啊……”青璃点点头,她看看九阳,又看看陌月,“昨晚我从水牢逃出来的时候被重渊发现了,他问我是怎么破开四大魔君设下的结界的,我没告诉他,还恳请他放我走,他答应了,所以我就欠了他一个愿望……” “……”陌月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青璃,当她听到是重渊放她走的时候,忍不住沖了过来,怒声道,“一派胡言!魔尊怎么可能放走你这花妖!看本君撕烂你的嘴!叫你不敢再胡言乱语!” “陌月魔君……”九阳冷冽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神劝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哼!”陌月闻言一怔,神色淡淡地收住了手,“没想到神界的九阳天神今日竟为了一只花妖,要与整个魔族为敌!你可不知这花妖私闯叶湖,害得魔尊受伤,犯的都是死罪!魔界的一众妖魔也需要一个交待,天神还是掂量掂量清楚吧!” “哦?她犯了死罪?”九阳转头看着青璃,微微一笑,半晌,他转过身,抬手道,“那本神就更要带她走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你们魔族的厉害!” “这么说,天神决意要与魔族为敌了?”陌月的目光一泠。 “青璃是从神界来的,本神要带她走,谁也阻拦不了!”九阳雪白色的长衫在风中猎猎飞舞,“你若非要拿整个魔族相要挟,那本神也不介意与魔族一战!只是,此等大事恐怕不是你一个小小魔君能左右的,魔界的魔尊重渊还没发话呢!” “哼!此妖私闯叶湖,害魔尊伤了元气,还私自逃出夜空山,魔尊绝不会轻饶了她!”陌月冷冷一笑。 “饶不饶她是重渊的事,与你何干?”九阳嘴角扬起一抹笑来,“本神记得青璃说过,她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逃出叶湖,还是靠某位魔尊帮的忙,况且魔尊既肯救她回夜空山,那便自然不想伤害她,你还是先回去问清楚,再来捉拿青璃罢。” “你!”陌月眉头一皱,刚想上前,却被九阳挡住了去路,九阳将青璃护在身后,接着道,“再说了,本神看陌月魔君的样子,也不像是奉魔尊之命前来,还是请回吧,免得伤了二族万年的和气。” “既是如此!陌月实不相瞒!我家尊座已派出数路高手前来捉拿青璃,假以时日,必将青璃带回魔界伏法!不知天神能庇护她到几时?”陌月微眯双眼,恨恨看着九阳。 “数路高手?”九阳微微一笑,他转身搂住青璃,淡声道,“如此甚好,便看各人本事了……本神在神界,随时恭候大驾!”
第65页 陌月闻言亦是一笑,她朝九阳拱了拱手:“陌月告辞!后会有期!”言毕,她转身离去,顷刻便消失在了茫茫白雾中。 青璃目送陌月离去,正在想着什么,肩上却勐地一紧,她回过神来,低头见九阳正搂着她的肩膀,脸倏地就红了,半晌,她轻声道:“九阳……你能不能别搂着我……” “嗯?为什么?”九阳低下头来,颇为疑惑的看着她。 “因为……”青璃想了想,抬头看着他,她决定委婉一些,“你搂得有点紧……” “原来是这样。”九阳点点头,恍然道,“那我搂松一点,怎么样?” “呃……”青璃无言,只有默默低着头。 两人沉默了半晌,直到梦梦在怀里“喵”了一声,青璃才终于回过神来,她顺势推开九阳,犹豫道:“呃,九阳,我既已完成了星月神明的遗愿,便没什么事了,今日我便和梦梦回凡界去了……”九阳闻言一愣,刚想要说些什么,青璃却急忙抢过话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我和树精爷爷生活很开心,凡界的生活也更适合我,至于重渊,我想他不会为难我的,他身为魔尊,每日都要忙着处理魔界大事,我许他的愿,指不定他哪天就忘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还是赶快回神界去吧,以后有空我再来神界找你玩儿!” 九阳默了默,终于点点头:“你执意要回凡界,我也阻拦不了,只是你知道回凡界的路么?” “这个嘛……我当然知道喽……”青璃想了想,径直来到北冥山前,用手指了指脚下的茫茫白雾,“从这里跳下去不就可以回凡界去了……” “哈哈,若是魔族跳下去,的确可以去到凡界。”九阳走过来,笑着摇了摇头,“可若不是魔族,跳下去,只会神形俱灭。” “什么?!”青璃一惊,忙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怎么会这样?难怪方才陌月一直让我跳下去。” 话音刚落,一股强大的魔气便直直冲了过来,九阳皱起眉,抬手化了眼前那股强大的魔气,转头一看,却见青璃已被另一股魔气拽着拖下了山谷。 “青璃!!”九阳大叫一声,化出天轮罩,急忙沖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干坤之神 白茫茫的雾唿啸而过,青璃闭着眼,耳畔传来冷厉的风声,一阵一阵颳得脸生疼,她颈间的玲珑玉一闪一闪的,仿佛一盏不灭的明灯,将心内的东西慢慢唤醒了。 与其说他们很早相识,不如说他们分别久远。天地初开后的一万年,乃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天地初开后的一万年。 神界中央的山头,本是晴朗的好日子,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顷刻间,天际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厚厚的彤云覆盖了整个天际。 “发生什么事了?”太古的山川神明望着天边的红光,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奇和恐慌。 没有神明回答他,天地间是一片死寂,就在这时,江海神明突然乘着蓝色的海洋匆匆而来,山川神明急忙迎了上去:“江海,你怎么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海神明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明就里,“我本来好好的躺在宫里睡觉,结果天边闪过一道惊雷,把我给吵醒了,我出了海,看到满天的祥瑞之气,还以为是干坤之神在召唤我呢,所以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 “这恐怕不是干坤之神的召唤……”山川神明皱起眉头,“这满天的红云,可是万年难遇的祥兆啊!依我看,指不定是某位强大的神明降生了呢!” “嗯,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江海神明低头沉思了片刻,便立即抬头道,“走!我们去那片汇聚红云的中心看看!如此便可知道答案了。” “嗯,走吧。”山川神明点点头,随着江海神明去了。 天边的红云越积越厚,江海神明用海水冲出一小片天幕来,想细细地一探究竟,结果那些彤云一散,他便急忙捂住眼睛,在地上痛苦的打起滚来:“唉哟!好刺眼!好刺眼啊!痛死我了!”山川神明见状,急忙冲上去扶起他,“江海,你怎么样了?”江海神明捂着眼睛,拼命地摇着头,“那些红云后面是金光,那些金光比太阳还要耀眼,快把我的眼睛刺瞎了!”说着,他又开始叫喊,“好痛啊!好痛啊!” 山川神明见状,急忙从附近的山体中化出一簇仙糙来,炼出了几粒紫色的丹药,餵给了江海神明:“江海!快!把这些丹药吞下去!”江海神明闻言,支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服下了丹药,过了半晌,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看起来神色已好了不少,他闭着眼,抓住山川神明的手,不住地摇头道:“山川!听我一句劝!这位新诞生的神明不是你能迎接得了的,你赶紧去请干坤之神来,一定要快!否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好!”山川神明将江海神明平躺在地上,便急忙动了身,“你就待在这里,我去请干坤之神!马上就回来!” “去吧。”江海神明点点头,抬手向山川神明告别。 山川神明骑着火麒麟,走了还不到一刻钟,便迎头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干坤之神,他急忙翻身下了火麒麟,半跪在地上想行礼:“神尊,神界……”话还没说完,干坤之神便冲过来,拉着他一把上了水麒麟,“不必行礼了,直接带本尊去罢!”山川神明愣了愣,便急忙点头道,“是,待小神来为您领路!” 等到干坤之神和山川神明赶到目的地时,神界的彤云早已消散殆尽,剩下天边金色的光芒在蔓延,只见那金光越来越盛,渐渐连成了一大片,干坤之神见状,急忙用遮天锦盖住了天边一部分光芒,山川神明见状,这才敢抬头看天。 “神尊,这是……”山川神明望着天边的光芒,神色极是不解。 干坤之神嘆息一声,嘴角却扬起笑来:“神界最强的两位神明,今日便要诞生了。” “什么?”山川神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两位最强的神明?” “是啊!”干坤之神金色的长髮随风飘了起来,“一位守护天神,一位守护神女,可惜……” “可惜什么?”山川神界紧张的看着干坤之神。 “那守护神女命中有大劫,假以时日必会陨落神界……”干坤之神抬头看着天边蔓延的光芒,轻轻摇了摇头,“而那守护天神,届时不知会如何抉择,他们最终的命数,本神也看不清楚……” “这、这……”山川神明有些慌乱,“连您都看不清,那这神界还有谁能看清呢?” “神界唯一的卜未师——莲湮大师,或许,他可以来试一试……”
第66页 山川神明皱皱眉,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天边的金光仿佛更盛了,他抬起头来,却见天幕中央的太阳突然分出了好多分身,他一惊,急忙揉了揉眼,再次抬起头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却吓得他险些元神出窍:“神、神尊……天上……天上出现了九个太阳!!” “嗯……”干坤之神盯着天边,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两位神明正默默看着天际,金色的天边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唿啸风声,干坤之神抬头,淡然地看着神界之西靠近的愈加清晰的黑点,神色也终于放松了下来:“看来这两位神明中,必有一位能振兴神族,成为神界最尊也是最强大的神明,保护神界亿万年不受外族侵扰,如此一来,本神便放心了。” “哦?这位神明这么厉害?”山川神明看着干坤之神,神色颇有些不解,“可那些从西边飞来的东西是什么?” “你仔细看着便知道了。”干坤之神看着神界之西,微微一笑。 “好吧。”山川神明闻言,抬起了头,“待我仔细看来。”说着,他闭上眼,又睁开眼来,化出了碧色的瞳孔,“这些不会都是赶来看热闹的神明罢?” 干坤之神闻言,摇了摇头,却依旧抿着嘴,什么也不说。 待到那一大团黑唿唿的东西冲过来,山川神明才彻底看清他们的本相。 只见神界中央的山顶上,九百九十九只青龙和九百九十九只凤凰绕着山顶盘旋起舞,一大片青色和火色融在一起,将天际映得如同将夜的晚霞,一时间,各种鸣叫声和唿啸声在天边蔓延开来,伴着天边极亮的金色,如同一个大的花边,镶上了金色的丝帛,那种难以言喻的美丽,深深震惊了山川神明。 干坤之神的神色倒也淡然,倒不是他性情冷淡,实在是因为他太过见多识广,天地初开前他便存在了,各种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的场面,他也是最常见到,所以自然也不稀罕,可如今眼前这一幕,却使他没来由的兴奋了一下,因为自他化生以来,神界只出现过两次这样的景象,一次是天地初开的时候,而另一次,则是现在。 若要这样推算的话,如今诞生的这两位神明,今后必然是叱咤风云的极强神尊,他们中的两位尊神,不是创世,便是灭世。 一切自是干坤造化,自己又何必忧心? 当神界诞生更强神明的时候,便是自己陷入沉睡之际。干坤之神如此一想,心中颇有些担忧,但他转念一想,心中却更是欣慰。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自己老了,今后的神界,就交给这些更年轻、更强大的神明罢。 干坤之神带着山川神明迎了上去,只见神界中央的山头,坐着一双粉嫩嫩的小人,干坤之神走过去,蹲下身来,恭恭敬敬道:“天地造化之神,请告诉我您的尊名。” 漫天的金色渐渐散去,一位金眸的小男孩定定看着他,半晌,终于开了口:“我叫九阳。” 此语一出,天边的金光立即散尽了。 “九阳……九阳……”干坤之神一惊,口中不住的喃喃道,过了半晌,他张张口,却终归什么也没说。 “九阳,你说我叫什么好呢?”身旁另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闻言走了过来。 “你啊……”九阳低头想了想,“你就叫青璃罢,这个名字好听。” “好啊好啊,青璃这个名字真棒……”小女孩闻言,高兴地拍起手来。 此语一出,天边的金光又立即重回了天际,干坤之神急忙化出遮天锦来,遮住了部分刺眼的光亮。 “青璃神女……”干坤之神一愣,又是喃喃出声。 “好啦好啦!”金眸的小男孩站起来,化开了天边的金芒,他笑着执起青璃的手,“这些金光再亮,也亮不过我的眼睛……从今天起,神界这座山就叫做九阳山!我和青璃要永远住在这里!” 干坤之神仰头看着九阳金色的眼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却又很快被平静所掩盖,他微微一笑:“如此甚好,本尊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他轻轻将眼闭上,化成了天边最轻柔的风。 山川神明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干坤之神从眼前慢慢消失,半晌,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神尊?!” “你的神尊已经走了。”九阳牵着青璃走过来,“从今日起,我和青璃便是你们的新神尊。” 山川神明看着眼前那个一脸骄傲的小男孩,神色微微一滞:“啊?你们是神界的新神尊?” “是啊。”九阳点点头,郑重道,“我们会助你们重振神族之威!庇佑神族亿万年!” 青璃听到这话,忙戳了戳他:“可千万别说大话,以我们现在的神力还不够格呢。” “我从不说大话。”那小男孩转过身,一脸的认真,“山川神明,请带我们去见诸神众仙罢,今日正是吉日,可受诸神十方朝拜之礼。” “呃……这、这个……”山川神明性子本就木讷,如今被眼前这位霸气十足的小男孩一说,更是毫无招架之力,今日已发生了太多的事,干坤之神的沉睡他还没能完全接受,如今又要他新认两位神界神尊,这事,着实有些困难。 青璃见他面露难色,急忙拉住九阳:“九阳,朝礼之事,改日再说罢,我们先去见见众神好了。” “……”九阳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好罢,只能先这样了,谁叫这老头接受能力不行呢,唉!” 山川神明闻言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这位小神明口中的老头就是指的自己,他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却见那两位小神明已越走越远,于是他摇摇头,急忙追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命数天劫 “新造化了两位最强神明?”西界的守神是一只漂亮的火凤凰,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是啊。”山川神明连连点头,“干坤之神说这二位神明比他还要强大,所以他迎接了二位后,就陷入沉睡中了。” “干坤之神沉睡了?!”此语一出,神界最厉害三位太古三神皆面面相觑起来,“这怎么会呢?这六界之中,能有谁比干坤之神更强大?” “的确是这样的。”一旁沉默的江海神明终于开了口,他的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纱布,“昨天我本来想用江流沖开天幕,探一探那彤云后的东西,没想到那彤云一散开,背后竟全是金芒,差点没把我眼睛给刺瞎,还好当时山川在,他餵我服食了丹药,这才缓和了些,否则我这双眼睛,如今就该废了。” “这么说,这二位神明自山头化生,是来取代干坤之神的么?”古幽神兽凤凰有些奇怪地看着山川神明。 “恐怕是的。”山川神明嘆息一声,“那位名为九阳的神明还要我们立他为尊,并承诺会庇佑神族亿年。”
第67页 “庇佑神族亿年?!这位神尊的口气也太狂妄了些罢?”凤凰皱起眉,颇有些不悦。 “也是。”山川神明点点头,“不过他的确是厉害,昨日你没看见,他站在九阳山头,只是轻轻一抬手,便拔地而起一座灵宫,而这天上的风雨雷电、地下的飞禽走兽,无不听他的命令,这可真是我见到过的最恐怖的力量!” “难怪昨天西界的神兽一倾而空,连火凰族和青龙族都不知所踪,原来是去朝贺新神了,我还以为他们集体跳海去了呢!”凤凰颇有些抱怨起来,她拍了下脑袋,又恍悟道,“……可笑我竟没想到,他们是去朝贺二位新神!”说着,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又急忙抓着山川神明问道,“那另一位神明呢?是不是比那个九阳还厉害?” “另一位神明啊……”山川神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另一位神明是个名唤青璃的女娃娃,那模样长得可真是水灵极了……” “停!停!”凤凰神明急忙打断他,“我又没问她漂不漂亮,我在问你她是不是很厉害!” “哦哦,是我煳涂了……”山川神明回过神来,低着头沉思起来,“那位叫青璃的神明啊……我想想……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厉不厉害,不过我估计她很厉害……” “喂,你这是什么说法?”火凤凰站起来,激动地嚷嚷起来,“你都不知道还估计?你有在认真听我说话么?” “当然当然。”山川神明急忙降火,“这位青璃神女一直没有展露出她的实力,所以我自然不知她厉不厉害,不过干坤之神不是都说了么,他们二位神明都比他还强大,因此我才估计她厉害嘛!” “好吧。”火凤凰闻言坐了下来,“那干坤之神还说了什么?有没有告诉你他们的命数?” “命数?我想想啊……”山川神明低着头想了想,“他只说他看不透这二位神明的命数,说什么其中一位守护神明会陨落,还说变数太多……” “变数?”火凤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干坤之神不是专管命数么?这事要是连他都看不清的话,那这神界还有谁能看清?若真是如此,那这二位神明也真是太厉害了些!将来是福是祸,还真是未可知呢……” “是啊……”在一旁默默听了半晌的江海神明开了口,“看不清命数的神明最是可怖,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强大,所以才正邪难辨,真假难分,因此他们一念便可沦入魔道,天上地下,万物生灵,无物可挡……” “听你们方才说命数!我突然想起来了!”山川神明听着江海神明的话,突然拍了拍脑袋,兴奋地叫了起来,“干坤之神还说,可以请神界唯一的卜未者,莲湮大师来试试,兴许他可以看透这二位神明的命数!” “真的么?”火凤凰闻言,神色终于和缓了几分,她慢慢坐下来,“如此说来,这事还是有一线希望的,那我们便去问问他好了!毕竟这是关乎神界将来的大事,还是稳妥一些的好。”凤凰说着,又急切地转过身去,看了看身后沉默的江海神明,“江海,你觉得怎么样?” “也好。”江海神明愣了愣,贊同地点了点头。 三位太古最强的神明一拍即合,他们立即分头行动起来,山川神明负责去请这位住在神界之东,东山青音崖间的莲湮大师,而凤凰神明则负责将九阳和青璃请到这神界西山来,至于江海神明,由于他眼睛有伤,不方便走动,于是他便留在这西山上,迎接二位神明的到来。 待一切准备就绪,莲湮大师便带着他的紫水晶来到了神界之西,由于这西方是神界灵光最盛的地方,所以在这里问命数,准确率也最高,于是三位神明便把地点定在了这里。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等到九阳和青璃他们赶到的时候,莲湮大师已经坐在石凳上,沏了一壶热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了。 山川神明傻乎乎地想要跟着过去,却被身后的凤凰神明一把拉住:“喂,你过去做什么?这可是神界最高的天机,泄了密可是要遭天谴的,你是不想要这身修为了是罢?”山川神明闻言,急忙跟着凤凰和江海二神乘风去了,待到三位神明渐渐飘远,莲湮大师才缓缓开了口:“来来来,你们两个小娃娃,快点过来……” “啊?”九阳看着前方鬚髮皆白的老头子,神色颇有些不解,“你是在叫我么?” “不。”莲湮大师微微一笑,“老夫在叫你们两个。” “哦。”九阳应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便要离开,“既然你没叫我,那我就回去了。” 身旁的青璃听到这话,噗嗤一声便笑了:“九阳,这位老爷爷叫的是我们,自然也就包括了你,你又何必如此较真?” “我没较真啊……”九阳转过头来看着青璃,一脸的委屈,“明明是这老头自己说的不是啊,怎么就成了我在跟他较真?” 青璃闻言,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身后的莲湮大师却开了口:“好了,九阳,青璃,你们便回去罢,老夫今日不测你们的命数了。” “什么?不测了?”九阳转过身,拉着青璃,急急地走了过去,“你这老头儿是不是在耍我和青璃啊?你打搅了我们的午睡,等我们好不容易赶过来,却又说不测,这算是什么事儿?” “老夫没想到,九阳神明没测到命数还会生气……”莲湮大师故作惊讶道,他点点头,摸了摸银白色的鬍鬚,“既然如此,老夫只好勉为其难,帮二位神明测上一测了。” “你!”九阳气得脸红,“你这老头儿!竟敢耍我!” “老夫岂敢捉弄九阳神明。”莲湮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只是神明如何想,我便如何做罢了。”说着,他抬手抚上了九阳的额头,“请神明闭上眼睛。” 九阳皱起眉头,心中却颇不服气,他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气气那老头,可待到他的神力一涌上来,却感觉全身像是被抽空了般,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想法,他双眼一黑,昏昏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却早已躺在了九阳山上的紫阳宫内,天边一轮明月,皎皎静卧窗边。 发生了什么事?九阳迷迷煳煳地坐起来,他习惯性地看看床边,却发现青璃已经不在了。 青璃去了哪里?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是一惊,于是他急忙下床穿上衣服,走出了紫阳灵宫。 ☆、第六十五章 东山言和 深夜的九阳山极是清冷,只有一弯新月在天边吐露着光华。九阳虽然只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小衫,却也丝毫不觉得冷,他穿过天湖旁散发着清香的层层青璃花——这些青色小花是青璃降世之日才出现的,故名青璃花,驾着七彩祥云一路来到了神界之西。
第68页 出乎他意料的是,西山顶上一片漆黑,只有几颗零星的碎星,没有任何神明的踪迹,九阳估摸着西界的神明已经睡下了,可他却并不打算回去,他径直来到古幽宫门前,抬手叩了叩铜色的大门:“凤凰神明在么?我是九阳!有事前来拜访!” 随着一声沉闷的开门声,铜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着红衣小袄的仙童,她对着比她高不了多少的九阳行了一礼,这才恭敬地回话:“原来是九阳神明,可实在不巧,凤凰神明今日到神界东山留宿去了,她还嘱咐小仙,说九阳神明若是来,便去东山的天星宫找她。” “什么?”九阳神色疑惑的往里张望起来,“她去了东山?那青璃去了哪里?” “这个……”红衣小仙童轻轻摇头,“小仙也不清楚,也许神明去了东山,心中的谜底便自会解开,您……”她说着抬起头,却发现九阳已不见了踪影,那小仙童一愣,向外探了探头,“九、九阳神明……” 西山上格外寂静,星沉月落,只有寒风卷着树叶的唿唿声。 而另一边,九阳正心急火燎地往东山赶,他嘴里不住地嘟囔道:“不知这破老头儿把青璃弄到哪里去了?若青璃无事便好,若她出了什么事,本神便剐了这老头儿泄恨!” 如此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天星宫前,今夜的东山月光格外皎洁,却比不齐眼前宫殿的十分之一,东山本就巍峨,天上的碎星洒在周围,更衬得它如众星拱月般华美,九阳走过去,整整身上纯白色的小衫,抬手边准备叩门,突然,熟悉的声音从殿中传了出来,好像是山川神明的声音:“看莲湮大师的神色……情况不容乐观啊……” 江海神明点点头,接过话来:“依我看啊,应该将他们分开,如此创世灭世的命数才不会弄混。” “此事万万不可!”凤凰神明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响了起来,“九阳和青璃不能分开,否则依照九阳的性子来看,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况且他们的命数结果还未可知,莲湮大师也从未告诉我们什么,所以我们绝不可贸然行事!” “嗯,我同意凤凰的观点。”山川神明仔细听着,他贊同地点了点头。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为了神界的将来,我们需要防患于未然。”江海抚着眼上的白绫,神色颇有些担忧。 “莲湮大师今日只是有些不舒服,况且他也只字未提九阳今后的命数,若九阳真是灭世神,为了神族的将来,大师又怎会不提点一二?所以我们就不要再胡乱猜测了。”凤凰神明皱起眉头,低头沉思起来,“我们若贸然将他们分开,只怕结局会比原本的更可怕……” “你少自己唬自己了……”江海神明摇了摇头,“若创世灭世真是实情,那我们无论怎么阻拦,抑或是怎么推进,这命数也是变化不了分毫的,那又何必在这里说这些杞人忧天的话?所谓的结局,也是註定好了,不能变更的……” “我才不相信那些所谓的最后的结局!”凤凰神明将头高高扬起,她的眸中闪动着比火还要炽热的光芒,“无论怎样,未来的事便留给未来,而我们现在要做的,谁也阻止不了!山川,你觉得呢?” 山川神明沉思片刻,缓缓道:“自从干坤之神沉睡后,我就在想,这两位小娃娃真的代替了他么?这个想法一出现,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因为他们是不一样的,虽然他们都一样强大,却谁也变动不了干坤命数。无论我信或不信,这就是事实,干坤之神未必真的看不透神族的未来,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按最后的结局走罢了,因为他还保留了最后的希望,那便是顺着本心去走,毕竟没有谁会轻易抛弃本心。所以我也不会相信最后的结局。”山川神明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江海,“也许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不要那么刻意地去避开所谓的命劫,最后便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们……”江海神明笑着举起手来,“我也贊同,你们俩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罢,对这件事,我不插手,这样总行了吧?” 山川神明和凤凰神明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山川神明便走到江海神明身旁:“江海,我们三神如今还分什么插不插手的,这件事少了你可就没办法,你也要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啊!” “就是就是。”凤凰神明对山川神明眨了眨眼,配合地点了点头,“那日我们合力帮两个小娃娃测命数的时候,少了你在东山守着,还办不成这件事,所以这次我们三个也要同心协力,将九阳和青璃照顾好,毕竟他们中一位是创世神的转世……至于他们中间哪一位会灭世,那便等日后他们长大些再说吧。” “如此也好。”江海神明沉吟半晌,又急忙补充道,“不过我事先说好,他们俩吃喝拉撒的这些琐事我可不管,我只在神明之力上引导他们,让他们能最大限度的开发自身的力量和神术,尽量把他们往正途上引,除此之外,别的事我可……” 江海神明话还没说完,殿外便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天星宫的大门被一脚踹飞,一个身穿纯白小衫的少年走了过来:“切,谁要你们三个管啊?”九阳说着,径直走了过来,“我和青璃在紫阳宫里住得好好的,你们三个却跑来说测什么命数,真是烦死了,现在还把青璃藏起来……”说着,他白嫩嫩的小腿一搭,在殿上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我说,你们还真把我们当小孩看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张稚气未脱却放肆张狂的脸,山川和江海愣了片刻,很快,他们就回过神来,纷纷站去了宫殿的角落,面无表情地看大笑地九阳,仿佛在替他默哀一般。而凤凰神明则立在一旁,捏着拳头极力忍耐:“小鬼,你别得寸进尺啊,否则姑奶奶的拳头可不是好惹的!” “你的拳头不好惹,我的拳头就好惹么?”九阳用黑熘熘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凤凰,“你今天要是不把青璃还给我,我就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江海神明闻言,急忙拉着山川神明躲到了大殿朱红的柱子后面,山川神明捂住头,看着江海神明:“江海,我们要不要到殿外去等他们?” 江海神明摸了摸眼上的厚厚白绫,向外探了探头:“我们还是躲在这里罢,看今天这情况,出去准会被他们一击爆头啊!” “说的也是。”山川神明连连点头,“我们就躲在这里,做一双安静的神明罢。” “嗯嗯。”江海神明点点头,两人抱头蜷在了角落。 天星宫的大殿上越来越吵闹,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凤凰神明的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平衡,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天星宫仿佛要被掀翻了一样,伴着一股热浪四散开来,山川神明急忙化出天罩来罩住了自己和江海,他悄悄探出头去,心疼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宫殿,捶胸顿足的嚎起来:“哎哟哟,我的天星宫啊!这两人到底闹够了没有?再这样下去,天星宫迟早要被他们毁了!这可是花了我一千多年的时间才建好的啊!”
第69页 “喂,小心!”江海神明看着一片飞过来的碎片,急忙把他拉了回来,“你不要命啦?这宫殿毁了还可以重修,被他们爆头可就没机会重凑元神了啊!” “呜呜呜呜呜呜,我的天星宫……”山川神明咬着牙,蜷在一旁,欲哭无泪,他絮絮道,“我要你们赔,你们赔,你们赔……” “好了好了,你捂住眼睛不看部就好了么……”江海神明安慰道,“我把我眼上的白绫给你缠着吧,你系上就看不到了。” “我不管!我要你们赔,你们赔,你们赔……”山川神明被江海神明拖着出了大殿,他的声音渐渐小去了。 也不知九阳和凤凰打斗了多久,等到第二日宫里的仙娥们前来打扫的时候,天星宫已经快散了架,山川神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开始重建天星宫,凤凰神明见他这样,颇有些过意不去,便把她珍藏多年的一株铃仙糙送给了山川神明,这才算赔了罪。而经过这一战后,九阳和凤凰却不知怎么的,竟从敌人变成了好友,此事一出来便立刻惹得江海神明感慨不已:这果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句话放在九阳和凤凰身上,也一样的有用。 之后的一段日子,他们倒也过得开心,九阳学东西悟性高,青璃则是反应快,二神各有所长,也都能把神术学得很好,江海教起他们来倒也算得心应手,凤凰通常是在一旁观看,偶尔也来指点一番,山川则负责收集干坤之精,日月之露,来供他们调理气息,补充耗费的神力。 这段日子总共只持续了七日,九阳和青璃长得极快,如今看起来已有**岁的模样了,可以说一天便长了一年的量,凤凰神明见状极是欣喜,因为神明的生长速度是由他们神力的强大程度来决定的,九阳和青璃长得如此之快,定是他们本身强大的缘故,如此看来,他们三神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可惜变数总是层出不穷,待到九阳和青璃降世后的第九天,命运终于张开了它血红的眼…… ☆、第六十六章 寻找莲湮 东山天星宫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望月亭中墨竹摇曳,清香四溢,景色还如从前般清丽。 这日乃是九阳和青璃化生神界后的第九日,也是他们来东山修习的第八日。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阳和青璃的神力越来越强大,为了避免命格的混乱,他们自来东山之日起便被三神分开来住,凤凰神明将九阳安排在天星宫,将青璃安排在东湖深底的日月宫,每日早时四点,他们便准时到东山顶上聚齐,吸收浓厚的干坤之灵,淬鍊神体,听太古三神的教导……这八日来,无论颳风下雨,这个规矩从未变过。 阳光透过墨竹洒进天星宫,窗棂前淡淡的金色映入内室,愈加衬得九阳熟睡的面容如羊脂白玉般温顺可爱,今日的九阳睡得格外安稳,待他醒来后一看,才发现日头已上三竿,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跳下床,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往东山顶上赶,不想在穿过宫外茂密的墨竹林时,却看见了正往山下去的青璃,他心生疑惑,上前拉住青璃:“璃儿,我们不是到山顶上去么?怎么又下来了?还是赶紧上去吧,今天耽搁了些时辰,也不知那三个老头老太又要唠叨些什么呢!” “九阳,今天我们不用训练了……”青璃说着抽出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递给九阳,“我刚刚赶去东山顶上,发现凤凰神明他们都不在,便想坐在原地等等,谁知刚坐了一会儿,就看见一只重名烈鸟飞来,衔了一块布给我,我打开一看,才知道他们三个今天临时有事,不能留在东山训练我们了,你看。” 九阳接过布一看,大感疑惑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竟然三个一起走了?好歹也留一个下来陪我们吧,我看他们准是训我们训烦了,所以便商量着跑哪儿去清净……” “别乱说!”青璃打断他的话,抬头瞪他一眼,拿过布仔细道,“凤凰神明在布上说得很清楚,你看:万劫之境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我和山川、江海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他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小麻烦还三个一起去,我看事情准没那么简单……”九阳想了想,在心里暗暗嘀咕,嘴上却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今天都不用训练,可以痛快的熘去玩儿啦,哈哈,走吧璃儿,今天我们便回九阳山去……”九阳说着,嘿嘿一笑,转身便要去拉青璃,谁知青璃却退后几步,坚决地摇了摇头,“九阳,我、我不想回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说着,她的脸色也因为恐惧变了颜色…… “不好的预感?”九阳愣了愣,半晌,他抬头看着青璃,金色的眸中掠过一丝怒气,“你是不是动用神力去看了……你怎么能用神力去探这等禁制?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青璃咬紧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随着修为力量的增强,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也越来越控制不住这股力量,我……”她慢慢蹲下身来,抱住了自己。 “别怕别怕,你还有我,没有谁敢害你……”九阳走过来,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抱着她柔声安慰道,“只要我在神界一天,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你,你就是想毁了他们,我也会陪你一起……”话还没说完,青璃便急忙捂住他的嘴,“不!九阳,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心里更是害怕……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宁愿毁了自己也不会这么做……”一滴温热的泪顺着她白玉般的面庞落在了九阳的手上,“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帮我压制住这股力量,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一定要先毁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九阳握住她冰凉的手,极力柔声安抚,“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灭世的到底是谁,所以这件事还有希望!”九阳说着,紧紧搂住了她,“答应我,以后你绝不会使出神力……我的神力就足够保护你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封印你的力量!” “嗯。”青璃心中一酸,她点了点头,轻轻闭上眼。 直到这一天傍晚,太阳落山之际,凤凰、山川、江海三位神明才回到东山,他们三个都面露疲惫,眉目间隐隐带着一丝担忧。 青璃和九阳早在天星宫里喝茶等他们,待到他们一回来,便急忙迎了出去,青璃首先开了口:“凤凰神明,你们没事儿吧?西方江泽之地到底出了什么事?” 凤凰神明摆摆手,坐在椅子上饮了一口茶,这才缓缓开了口,她一改平日里温和的语调,神色极是严肃道:“……莲湮大师在西界失踪了。” “什么?”此语一出,青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九阳见状,急忙走过来扶住她,暗暗将灵力从掌中传给她,面上不动声色地问,“神明,莲湮大师怎么会失踪呢?”
第70页 “我们也不知道。”一旁的山川神明嘆息一声,摇了摇头,“我们今天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他,他可是神界唯一的卜未者,若是被外族利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江海神明点点头,接过话来:“连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他卜未时用的紫水晶,传说这块紫水晶上可占天,下可卜地,若是连同莲湮大师一同被居心叵测者抢去,那可真是六界的大灾劫啊!” “不过话说回来……“凤凰神明沉思片刻,接着道,“如今莲湮大师气息尚在,可以断定他还没有湮灭,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他被利用前尽快找到他,找回紫水晶。” “若是这卜未者湮灭,那这天上地上的秘密,岂不是就无人知晓了?”九阳握住青璃的手,定定地看着凤凰神明。 “这……恐怕不会……”凤凰神明默了默,陷入了片刻的沉思,“我只知道神族歷来只有一个卜未者,若是莲湮大师湮灭,天地间便会再造一位,只不过重生的这位能不能窥天探地,那我便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九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那紫水晶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凤凰神明想了想,接着道:“自然是用来显示一些秘密,比如太古多少多少年,魔族将进攻神界,而神族又该如何抵御,神明会死伤多少,最后能不能成功抵御外敌……大抵便是这些东西,你可别小瞧了这紫水晶,它上面显出的东西,可比莲湮大师算出来的还要准,只是在这六界之中,只有莲湮大师能让它显字,当然,还有一种办法,那便是用已归位的天地守神的血来祭,将他们的血滴到紫水晶上,紫水晶便可显出他最想问的三个问题,此法用过后不能再用,除此之外,一般的神明都使不动它。” “没想到莲湮大师这么厉害!”九阳笑贊了一句,引得凤凰神明连连点头:“那是肯定的,否则他失踪了,我们三神也不会如此紧张!”说着她低头啜了口茶,谁知侧头却见青璃面色惨白的立在九阳身旁,一副一碰便要瘫倒下去的模样,她皱了皱眉,神色关切地望着她,“青璃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白?” 青璃闻言一惊,回过神来,急忙摇头道:“没、没什么,我只是最近有点累,没有休息好罢了……” “唔……是这样么……”凤凰神明点点头,嘆了一声,“这几天训练强度大,神力消耗也大,的确有些累。”说着,她望了望殿外蒙蒙的暮色,向他们摆了摆手,“今日也不早了,你们便都回去歇息去罢,接下来几日便自己修行,累了就好好休息,别把身子拖垮了,等过几天我们寻回了莲湮大师,再像往常一样训练。” “多谢神明,那我和青璃便先回去了。”九阳闻言,松了一口气,拉着青璃,缓缓走出了大殿。 待到九阳和青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山川神明这才缓缓开口:“灭世的力量、创世的力量……突然感觉我有些分不清了。” “分不清了罢?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将他们二神分开训练,如此这两股力量便不会纠缠不清,创世灭世之力也不会隐于命轮,如今这股力量已然融合,已然看不真切,这可如何是好?”江海神明眉目间颇有些不悦,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担忧。 “无妨。”凤凰神明微微一笑,神色却是淡然,“创世之力融了灭世之力,兴许不是一件坏事。”说着,她神色变得有些期待,“和平盛世兴许便是从这样一个小小变数开始的。” “谁知道是不是和平盛世呢……”江海神明有些郁郁,“只求这命数生不出天劫,能保神族万年无恙……” “如此最好不过。”山川嘆息一声,“唉!真希望其余六位天地神明能早些化生!如此我们也能早日像干坤之神一样陷入沉睡,这神界大大小小的事,可真是让我们仨操碎了心!” 两位太古神明闻言,皆是一番感嘆,由于明日还要继续寻莲湮大师,所以他们也都早早歇下了。 而另一边,九阳正抱着青璃,顺着她冰冷的手往体内输送神力,青璃默了一会儿,突然抽出手来看着他:“九阳,莲湮大师在万劫之境,你……”话还没说完,九阳便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刚答应过我,不会再使用神力了么?怎么如今又破了这个规矩?用神力强行去看他的行踪?” 青璃低垂着头,半晌才仰起苍白的面颊看他:“你先听我说完……莲湮他,为了找出灭世之神,去万劫之境,叠了自身和紫水晶的灵力,想窥探干坤之秘……你要去阻止他,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这件事我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九阳神色一肃,郑重地点点头,面色沉郁了下来,“你耗费了大半的神力,就是为了知道这个么?”九阳痛惜地抱住她,“傻瓜,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窥天探地耗费的神力是平日里的千百倍,还好你修为高深,探的又是莲湮大师的行踪,不是什么大事,这才没被自身的神力反噬得元神俱灭……我都说了,没人敢来伤害你!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九阳,我相信你……”青璃咬紧嘴唇,面色苍白地摇头,“这些事我本不想窥探,可我的力量为了保护我,会强行耗费我的神力来探查,我根本控制不住……”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么……”九阳闻言一惊,半晌才无奈的嘆息,“看来,我也要加快速度了……不管怎样,璃儿,答应我,你一定要忍住!在三神寻找莲湮的这些天,我一定会想办法瞒住你的身份,找到隐藏你那股力量的办法。你在东山等着我,我一定会在三神之前帮你找到莲湮,还有,千万千万不要再用你的神力去探任何东西了!千万要忍住!不能被体内的力量控制!否则就凭你那点力量,远不够窥探天地之秘,如此强行去看,必会毁了自己!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青璃沉默片刻,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回来……”九阳听到这话,放心的点点头,用神力锁了青璃的力量,将她送回东湖日月宫,这才放心回了天星宫。此时的九阳看起来已有十岁左右,可他金色的眸中却透着无比的坚韧,待他回到天星宫,匆匆收拾一番后,便趁着月色未升上来之际偷偷熘出了东界。 ☆、第六十七章 九九灭世,天下归一 九十九天后,万劫之境。 “啊!”一声惨叫划破苍穹,浓浓的血腥味在月色下的万劫之境弥散开来,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面色惨白,捂住胸口缓缓倒了下去,嘴里还不住地喃喃,“此劫已起,避无可避……却不想无辜牵扯创世灭世之神,实乃神族之罪……”
第71页 此语一出,万劫之境的沙罗双树迅速成片枯萎,直至殆尽,唯有中央的一棵还屹立不倒,而就在这时,一团血雾突然从树中飞出,围着白髮老者的尸体打转,不时发出尖利的怪笑…… 层层乌云迅速覆盖了整个万劫之境。 凤凰正在西界古幽宫中歇息,突然,她心头一颤,勐地惊醒过来:“莲湮大师!不好!”她连鞋都没穿,就匆匆赶去了东山之巅。 等到重名烈鸟降落在东山墨竹林中,她才回过神来,擦擦额间的冷汗,在望月亭中坐了下来。 一刻钟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落在了墨竹林中。 看着呆坐在望月亭中的凤凰,山川打了个哈欠,笑着走了过来:“你怎么坐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晚把我们叫过来……” 江海神明径直坐下,用手撑着头,倚在栏上继续打盹:“你若是无聊想找人陪,直接用心灵暗语叫山川不就好了,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你、胡说什么?”山川脸色一红,急忙打断江海的话。 凤凰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脸色愈加苍白起来:“莲、莲湮大师……怎么办?我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说着眼眶一红,便要哽咽落泪。 山川见状颇有些慌乱,他急忙过去安慰凤凰:“你、你先别急,慢慢说……” “什么?”江海听到这话,勐地睁开眼来,立时睡意全无,“这、这怎么会?!难道大师他……” 凤凰点点头,面色沉郁:“我想应该是了。” 江海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可你不是说,大师去万劫之境问灭世之神的消息了么?如今恰好到问出的日子,怎么这一转头,就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了?” “我也不知道……”凤凰难过地低下头,“若我没有感应错,大师已经湮灭在境中了……” “不会的。”山川走过去,搂着凤凰神明的肩膀,柔声劝慰道,“你最近太过劳累,感应错了也未可知,别自己吓自己。再说了,我们若想知道真相,去万劫之境看看即可,你好歹也要放宽心。” 江海也走过来:“是啊,去万劫之境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走吧。”三位太古神明商量着,便一起动身去了万劫之境。 此时的万劫之境还在神界之上,就坐落在九阳山的右侧,所以三位太古神明毫不费力便来到了境中。他们穿过成片枯死的玄龙树,渡过一条蓝色的忘忧河,便来到了万劫之境的中央。此时万劫之境的中央还不是玄龙树,而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沙罗双树,而就在那棵沙罗双树的背面,凤凰发现了仰面倒在地上、气息全无的莲湮。 “大师!”凤凰一惊,急忙扑了上去,“大师您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回应,此时的莲湮浑身僵硬,身上修为耗尽,没有了一丝活气,看样子已湮灭多时,可奇怪的是他身上没有一处伤痕,也没有一丝血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神色很安详,而他随身携带的紫水晶也不见了踪影。 “紫水晶呢?”江海俯身看了看莲湮,便急忙大叫起来。凤凰闻言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也跟着问起来,“紫水晶呢?” 江海起身四下一看,指尖成诀,无数长着翅膀的水仙子蜂拥而至,在他身旁围绕盘旋起来,他看着四周不停跳动的蓝色水仙,抬手命令道:“各路水仙听令!你们速速分成八路,去万劫之境四下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块紫水晶!一定要快!” “遵命!”众蓝色水仙领了命令,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弧线,眨眼便消失在了万劫之境的四面八方。 “紫水晶……”凤凰脚下一软,险些便跌倒地上,山川急忙扶住她,“你先别急,江海已经吩咐水仙们去找了,况且看莲湮大师如今的情况,他一定是耗尽修为保住了紫水晶,所以才会湮灭在这里,你不要担心了。” “是啊。”江海闻言嘆息一声,走了过来:“这些水仙找东西最在行了,大约一刻钟便能将万劫之境里里外外搜寻一遍,我们很快便能知道结果……” “我没事。”凤凰疲惫地点点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我只是在想,该如何给神界的诸神众仙们一个交待,莲湮大师如此德高望重,却无缘无故湮灭在了万劫之境中,况且我们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真叫人残酷……” “这有什么?”江海拍拍胸口,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莲湮大师是为了神界的安危才去探的灭世之秘,他如今的湮灭也是为了神族,这只能体现他的伟大,又怎么会是无缘无故湮灭呢?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若到时候你说不出口,我和山川可以代你说啊!” 山川闻言急忙点头:“是啊是啊,我和江海可以代你去跟诸神解释,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件事!” “可是……”凤凰的眼角泛出泪来,“莲湮大师,他,他……唉!都怪我!如果我能早些察觉,或者一直守在这里保护他,他就不会死得这么惨了……” “这不是你的错。”山明摇摇头,蹲下身去,认真地看着她,“他是为了神族才牺牲的,这件事情我有错,江海也有错……” “我有错?我有什么错……”江海听到这话,在一旁小声嘀咕,“又不是我害了大师,怎么又是我的错……”话还没说完,江海便听到山川的心灵暗语:江海!我只是在安慰凤凰!你能不能别这么不开窍? 看着山川直视而来的冰冷眼神,江海打了个寒颤,急忙改口道:“哦,对啊对啊,这件事也是我的错,凤凰你就别伤心了,否则山川又该心疼了……” “江海……”山川幽幽转过了头,“你……” “啊!”江海吓得大叫一声,急忙扭头道,“看我这嘴巴!真是……得了,从现在开始我啥都不说了,你们说你们的,千万别管我!” “唉!”山川抚着额头,嘆息一声,转头看着凤凰,柔声道,“没事了,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凤凰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股清凉的风夹着水雾,在万劫之境缓缓升了上来,将她迷得有些睁不开眼,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水里传来,仿佛玉石敲击的脆响,慢慢笼罩了一旁的江海,江海见状一笑,长袖轻挥,无数水仙立即显出了原形,尽数钻回了他的袖中,片刻后,待到水雾散尽,地上便出现了一块圆形的紫水晶。 “紫水晶……找回来啦?”凤凰顾不得四散的水雾,急忙俯身拾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她忍不住欢唿。 山川见她如此开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江海,微微笑道:“你那水仙子果真厉害,比我那树精灵还灵巧,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紫水晶找回来。”
第72页 江海受了夸奖,不禁有些飘飘然:“那是肯定的,我的水仙子一向比你那树精灵厉害,她们不仅长相可爱,仙术也厉害,哪像你那树精灵,整天躲在树洞里睡觉,只有在日月之光照射的情况下才能唤出……” 山川见他如此,急忙提醒道:“打住!打住啊!夸你几句你就上天了是罢?我的树精灵怎么不好了?不仅能感应邪气,还能自行治癒,不像水仙一般受了伤只有靠神力才能復原……” 二位古神在一旁拌嘴拌得有趣,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凤凰的情况,等到凤凰站起身来,木然地捧着紫水晶往前走时,山川这才发现了她的异样,他急忙闭嘴,跑到凤凰身边,小心翼翼道:“凤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九九灭世,天下归一,九九灭世,天下归一……”凤凰捧着紫水晶,神色木然地低头,口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八个字,“九九灭世,天下归一……九九灭世,天下归一……” “九九灭世,天下归一?这是什么意思?”山川和江海对视一眼,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急忙跑到凤凰跟前。 凤凰摇摇头,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紫水晶,神色极是古怪:“紫水晶……是紫水晶告诉我的……” “怎么会?!”山川闻言,急忙结果紫水晶,仔细查看起来,只见那团原本深紫色的透明中,竟全是散开的血丝,而就在那浓烈的鲜红中,显出了八个大字:九九灭世!天下归一! 山川心间一颤,险些捧不住手里的水晶,江海见二神神色古怪,急忙接过紫水晶,低头一看,两行鲜红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九九灭世,天下归一…… 与此同时,紫水晶里的血雾突然淡了,那团浓烈的暗红化作丝丝透明的薄烟,顺着江海的手钻进了他的体内。 “看来……这事没错了……”江海颤抖着,面色苍白,幽蓝的眸中隐隐透出了几丝暗红,神色却渐渐变得坚决,“九阳就是灭世神!为了神族的安危,我们必须联手消灭他!” “可是……”凤凰神明摇摇头,坐在了地上,“我……”她说着,哽咽着捂住了脸,“他还是个孩子,我们怎么下的去手……” “为了神族的将来,我们必须这样做!”江海神明低下头,神色诡异地一笑,他看着手里的紫水晶,语气严肃道,“莲湮大师为了窥这灭世之秘已然湮灭,定是九阳怕我们知道才杀了他!大师用神形俱灭的下场换得紫水晶显字,如今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对他心慈手软?” 山川神明摇摇头,扶起了凤凰:“反正我下不去手……况且该发生的事,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还不如放他一条生路,顺应干坤命轮……” “苟延残喘地顺应命轮?眼睁睁看着大劫降临么?”江海神明大笑一声,神色有些悲怆,“如此看来,莲湮大师是白死了……他用性命换来的秘密,便被你们一句用顺应干坤全盘否定!日后九阳若是灭世,死伤的六界生灵何辜?不止神族要覆亡,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你们同情他是个孩子,下不去手,怎么就不想想六界其他的无辜孩童?灭世神会毁灭六界,也会毁了他自己,你们如此心软,迟早会害了自己!与其让他今后死,不如让他现在灭!你们不是一直想改命数么?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为何还迟迟犹豫不决?” 此言一出,凤凰和山川都陷入了沉默,江海看了看山川,又看了看凤凰,半晌沉吟道:“若你们实在下不去手,不愿亲手杀了他,那也可以打着神族的旗号来灭他,我们只需把他是灭世神的消息放出去,再把莲湮大师是被他杀死的消息的放出去,诸神便绝不会饶恕他!必将置他于死地!”语毕,他目光狂热地注视着山川和凤凰,“如何?要他死的方法不止一种,而且全都不用你们亲自动手,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只要你们应允,顷刻便让他神形俱灭!” “……”凤凰和山川看着狂热地江海,侧头互相注视了片刻,都陷入了沉默中。 “这件事由我去办好,你们觉得怎么样?”江海想了想,神色很是期待,“这是我为了神族,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唉!”凤凰嘆息一声,终于开了口,她扭过头去,闭眼轻声道,“别再说了,都随你吧!只要别让我看到或听到就行,这段时间我想去仙界住住,你和山川想怎么样都可以……” 山川闻言,急忙接过话:“我也跟你一起去。” “不行!”江海打断山川的话,抬头看着他,“你还不能走,你需要留下来,帮我一个忙。” “帮忙?什么忙?”山川一怔。 “帮我从青音崖拿诛元灭神网!”江海神明摸了摸缚眼的白绫,转头嘿嘿一笑,“有了诛元灭神网,我才能够确保九阳神形俱灭!” “诛元灭神网?!天地初开时随干坤之神化生的洪荒宝物!如今神族的镇族之宝!”凤凰闻言脸色一变。 “是。”江海点点头,眸中的暗红一闪一闪。 “好吧。”凤凰心中隐隐一痛,她掩住心里的情绪,起身淡然辞别,“万事小心,我先走了,剩下的事你们慢慢商量。” “嗯,这件事先不要对任何神明提起。”江海点点头,看着神色匆匆的凤凰,叮嘱道。 “我知道了。”凤凰神色一滞,点了点头。 江海见状冷冷一笑,侧头看了眼山川:“走,我们去青音崖,取诛元灭神网……” 山川望着凤凰渐渐远去的背影,默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也变得坚定:“好!我跟你去取网!” ☆、第六十八章 天劫来临 深夜,东山,天星宫。 月下的望月亭格外静谧,片片墨竹发出飒飒的声响,浓荫掩映的朱红色大柱旁,立着一位红裙飘飞的女子,她的长髮在风中四散开去,如同墨色的瀑布般柔美,然而就在下一片云遮盖月色的时刻,仔细看去,望月亭中却早已空无一人,天地间仿佛从未有那抹身影的存在。 月色温柔的洒下树梢,银白色的天星宫中,九阳的房内,忽地闪过一抹火色的身影,却又很快消失在了沉沉黑暗中。 九阳躺在床上,迷迷煳煳间,他听到一个轻柔的女声在唤他:“九阳,九阳,快醒醒……” “唔……”九阳疑惑地翻了个身,半眯着眼坐了起来,“谁啊?谁在叫我?”眼前隐隐显出一个火色的剪影,他吃了一惊,忙向后缩了一缩,“凤、凤凰神明?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凤凰四下望望,轻轻“嘘”了一声,这才来到床前,她看着九阳,认真道:“九阳,听我说,你今晚便赶快逃走吧,否则明日将有大劫,你躲不过的,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儿了,今后的路只有自己一个人走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特别是神界的神明,知道了么?”
第73页 听到这一串话,九阳挠挠头,语气很是不解:“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明天有大劫?还有,我为什么要逃走?” 凤凰神明嘆息一声,她看着九阳,神色极是严肃:“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好,你问。”九阳金色的眸透出疑惑来。 “我问你,莲湮大师是不是你杀的?”凤凰神明直直地盯住他。 “什么?莲湮大师?”九阳一惊,语气陡然严肃,“他不是在万劫之境么?怎么会湮灭呢?” “是啊。”凤凰神明摇摇头,嘆息一声,“一百日前,他去万劫之境探究灭世之神的秘密的时候,被发现湮灭了在境中的沙罗双树旁,你难道不知道这件事么?” 九阳摇摇头,神色渐渐变得复杂:“不知道……怎么?你不相信我?认为是我干的么?” “唉!我若是不相信你,就不会来找你了。”凤凰神明低下头去,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既然不是你干的,那你就更不能死!听我的话,今夜你就逃出神界,逃得远远的,等你有能力洗清自己冤屈的时候,你再回神界罢!” “可是……”月下,九阳的神色极是犹豫,“既然有神明陷害,那青璃她……” “孩子,你放心,山川会尽力照顾她的。”凤凰神明摸摸九阳的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再说了,神明们都以为你就是他们要找的灭世之神,而青璃是伟大的创世神,所以他们绝不会找她的麻烦,相反,他们还会把她当做神族的英雄来对待,他们的目标是你啊……所以,你只需担心自己就好,至于别的,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我知道了。”九阳垂下金色的眼眸,“我先去跟青璃道个别,就立即离开神界。” “好,好。”凤凰神明握住双手,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不过你千万要小心,可别被旁的神明发现了。” “嗯……”九阳亦走到窗边,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他沉默地看着月下沙沙作响的墨竹林,半晌,闭上了眼,淡淡的声音在风中缓缓散开,“谢谢你……” 凤凰倚在窗前,一阵凉风撩起她的裙摆,却是一团火色的烈焰,沉沉夜色中,她看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嘴角荡漾开了一抹笑意。 翌日清晨,东湖凉风习习,天星宫墨竹飘摇。 天星宫殿内黑压压地立着一众神明,他们全都恭敬地垂手而立,低眉看着脚下的米白色的砖瓦,殿上坐着两位神明,一位蓝衫挺拔,一位紫衫清雅,蓝衫神明正皱眉看着底下的神明,而这位蓝衫神明,便是大名鼎鼎地江海神明,此时的他正怒气沖沖地瞪着殿下的一众神明:“九阳跑了,灭世之神逃了!神族危在旦夕,难道就没有一位神明肯站出来为神界出谋划策么?” 长久的沉默后,一位黄衣神明终于站了出来,他垂眼看着江海:“小神以为,九阳和青璃神女关系极密,既是如此,我们何不利用青璃神女来引出九阳,不知此计可行否?” 江海神明沉思片刻,抚掌大笑起来:“好!此计甚好,以青璃为饵,引九阳出洞,这着实是一着妙棋!” 山川神明一愣,急忙出言道:“此事万万不可!青璃是创世的英雄,也是我们神族的英雄,我们怎可用创世来引灭世,况且青璃与九阳感情甚笃,若我们强行用此计,怕是会惹出灾祸来的!” “山川,为了神族的安危,只能如此了。”江海神明转头看着山川神明,神色坚定道,“若不如此,便引不出九阳,也救不了万物生灵,况且我们为了大局着想,青璃也会体谅我们的苦衷。” “可我实在不愿这样做……”山川神明别过脸去,神色有些不乐。 “我也实不愿如此,可九阳降世已有三月,按他的通天神力算来,如今就算集我们二神之力,也只能勉强擒得住他,这件事越往后拖就越棘手,所以我们不能再优柔寡断,当断则断方能避免后顾之忧!”江海神明按住山川神明的肩膀,认真而决绝的看着他,“所以山川!我需要借你的力量来帮我,这样才能把这件事办稳妥!” “我……我……”山川神明皱着眉,半晌,他终于一咬牙,“好吧……我帮你擒住九阳……” “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江海神明大笑一声,拍了拍山川的肩膀,“神族的未来、六界的未来,即将在我们的手上被改写……”江海说着,突然敛了笑容,低头看着殿下的一众神明,朗声道,“我们要抓住灭世之神!以他的血来祭奠明日的神族!干坤之神赋予了我们这个光荣的使命!所有在场的神明们,你们都将被载入神谱中!与神族的光辉未来永存!” “神族光辉永存!神族光辉永存!”殿下的神明听到这话,都瞪大双眼,热血沸腾地吶喊着,天星宫突然散出了一种狂热的气息,如同地狱的火焰,有种快要融化的窒息。 “很好!”江海神明的眼中散出明亮的光来,他看着脚下的诸神众仙,嘴角一弯,抬手一挥,“你们都下去罢!记得将这个消息散到你们所在的每一寸神界的土地上!有了你们的热情和气概,相信不久后,必能擒住灭世神。”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阳光洒上天星宫纯白的顶,明黄色的大殿上,众神明都簇拥着江海神明走出了天星宫,而空旷的长生殿中,独留下了山川神明一位,此时他正立在原地,望着殿上朱红的柱子发呆。 直到一刻钟后,他才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大殿,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给了他一抹温热,也仿佛将这颗心唤醒了。 山川神明自顾自地走着,口中不住地喃喃:凤凰,你果真去了仙界,再不管这件事了么?这可真是不符合你的性格……如果你在多好,如果干坤之神在多好,你们一定知道怎么样去做才是正确的,可惜我不是你们啊…… 他一面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山下的东湖,远远的,他便看到东湖湖畔坐着一个青裙女子,他心中一惊,口中也唤出了声来:“青璃!” 青璃站在湖畔,正在发呆,勐地听到有人唤她,她急忙转过头,却见是山川神明,于是她嘆息一声,拨弄着脚下的糙,低低应了声:“山川神明……” “嗯……”山川神明见她这幅模样,心中倒也猜出了**分,于是他走过去,也坐了下来,“九阳的事,你也听说了罢?” “嗯。”青璃应了一声,半晌,终于抬头看了他,那双青色的眸子里泛起了淡淡的忧伤,“山川神明……九阳他……”青璃说了一半,却再也说不出下文,山川神明见状,轻轻摇了摇头,嘆息道:“青璃,九阳出逃的事,你肯定都清楚,我也绝不会为难你,只是,如若你今后既不愿伤害神族,又不愿牺牲九阳,那我劝你最好跟他一样逃走……”
第74页 “我不会逃的……”青璃望着湖面,淡淡道,“九阳是冤枉的,我要留下来帮他洗清冤屈。” “我也相信他,只是,那紫水晶的预言绝不会错,即使你是创世之神,神族也不会信你的话的,除非你能为神族作出一些贡献,比如告诉他们九阳的下落,他们或许就会信你了……” “我为什么要他们相信我?”青璃拨弄着脚下的野糙,轻轻摇了摇头,“我要的是九阳的相信,又不是他们,盲目狂妄之神,没资格让我相信。” “盲目狂妄之神……”山川神明闻言一愣,半晌才嘆息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青璃,我希望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怪罪神族,看在我和凤凰江海这些天来照顾你们的份上,可以么?” 青璃闻言一愣,记忆中,她还从未见过眼前这位最强的太古山川神明请求过谁什么,于是她愣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不会怪罪他们。” 山川神明闻言,如释重负地一笑,这才转身上了火麒麟:“青璃,你既不愿走,那便要记住今日说过的话……你不会怪罪神族……”那声音随着清远的风缓缓散去,只留下淡淡的青糙烘烤的芳香,青璃心中颇有些奇怪,却还是转过头来,怔怔看着湖面,回想着近日发生的事。 昨夜九阳深夜来与她告别,给了她一粒九音凤莲和青璃花混合炼制的青音丹,这粒丹药是集天地之灵,万物之华而炼成,不论再强大的神明之力,都可以强行封印而不损害本体,这方法便是莲湮大师告诉他的,只是九阳没想到,九十九天后,大师竟湮灭在了万劫之境,九阳带着那粒丹药,勉强封印了青璃的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并叮嘱她今日在东湖旁晒晒太阳,如此来加快身体的吸收,今天晒了一天的太阳,丹药也吸收得差不多了,青璃如今的神力,只能相当于神族中最弱的仙糙族,更遑论是责难这些神明了。 她闭上眼,想起昨夜与九阳别离的场景,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自从封印了力量后,她不能再像从前般一有危险就探,可预感却是一样的准,这点从没变过。 最近心里的确老有不好的预感。 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她一个激灵站起身,便要往九阳山上的紫阳宫中而去。 就在此时,湖里的水突然飞了出来,扭成四条水桶粗的水蛇,嘶嘶吐着信子朝她追来,青璃吓得尖叫一声,转身便往东山上跑,却不想被其中一条水蛇拦住了去路,就在她准备另想办法时,其中一条水蛇却突然窜出来,紧紧裹住了她。 “救……救命……”青璃奋力挣扎,却丝毫挣脱不开,过了片刻,她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煳,周身也仿佛掉进了棉花里,使不上一丝力气。 湖畔的风很安静,青璃也渐渐变得安静。 那四条水蛇见她昏迷,便扭身钻回了湖里,化回了湖水的原身,待到一切都安静下来,一道蓝影便从湖畔闪了出来。 那道蓝影看着昏迷的青璃,冷笑一声,挥袖将她缩在袖中,径直往紫阳宫中去了。 ☆、第六十九章 风雨欲来 第二天神界便传出了消息。 神界的创世之神青璃神女在东湖遇袭湮灭,山川江海古神连同一百八十位神明将在紫阳宫中为她举行葬礼! 这个消息一出,神界的神明便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骑着神兽赶往神界之东,还不到一日的时间,天星宫内便挤满了四方八位的神明,他们聚集在东山,像鸟雀一样叽叽喳喳,打探此消息的真实性,等到傍晚时分,江海神明和山川神明才现身,他们向诸位神明证实了这个消息,并宣布明日将在九阳山上的紫阳宫中举行一场葬礼,来送别这位刚降世不久的创世神女。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山川神明便从东山急急赶去紫阳宫,他一路打着哈欠,一路清点下葬用的祭祀品,谁知刚从金足乌上下来,就被一帮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神明给围住了。 “山川神明,凤凰神明怎么没来啊?”一个青衣小神凑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呃,她不舒服,正在仙界休养……”山川神明回过神来,急忙应了一句,虽然他有点迷煳,但脑子还算好使,只是,这一大帮神明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昨晚是不是守在九阳山,这些山川都没怎么想。 “山川神明山川神明!”一位红衣的小仙姑拉住他的衣角,仰头看着他,“听说青璃女神是被水蛇夹湮灭的,为什么创世神会这么弱?” “呃,她,她那天可能有点没睡醒,反应迟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蛇夹了,就湮灭了……”山川神明急中生智,想了一个答案,“好了好了!别问了,本神赶时间……”他抬脚刚要走,又是一个神明靠过来,差点把他挤到地上,“山川神明!干坤之神为什么会沉睡?” “……他老了,身体不好,需要休养……” “山川神明!听说江海神明喜欢你?” “呃……” “山川神明,听说你的鼻毛是红色的?” “呃……” “山川神明,听说吃了干坤之神的屎可以增加三千年修为?” “……” “山川神明!”“山川神明!”“山川神明……”无数神明争先恐后从茂密的山林间探出头来,把山川团团围在中间,热情地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我先来的!是我先来的!山川神明!山川神明……”不断有神明被挤倒,又有神明前仆后继涌上来,山川感觉自己被几百只苍蝇包围了。 “够啦!”伴随着一声怒吼,一声巨响传来,所有的神明都伴着那道蓝光四散飞去,“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 山川立在原地,眼神冷得像冰:“你们问够了没有?今天可是青璃神女的礼葬日,不是你们来向我问问题的日子!如果你们再来乱来,我就把你们修为打散,贬到凡间去!” 此语一出,那些不停叫喊的神明便立即住了口,纷纷害怕的往后缩。 山川平日里性情也算温和,如今却突然大动肝火,一时间,这些神明都被吓得不轻,九阳山间一片寂静。 “怎么了怎么了?”山川正怒火中烧,一个清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山川你怎么一大清早就生这么大的气?” “凤、凤凰神明?”一位粉衣小神往后探了探头,忍不住惊唿了一声。 “什么?”山川神明闻言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身后站着一位笑意吟吟的女子,金色的阳光下,红裙似烈焰飘动。 “凤凰?”山川欣喜地看着她,大步走了过去,“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不舒服,在仙界休养么?” “怎么?就许我在仙界休养,回神界休养你就不欢迎了么?”凤凰仍是一脸笑意,突然,她抬手化出神罩来罩住自己和山川,隔开了外面的声响。然后她盯住山川神明,敛了笑容,正色道,“山川,听说青璃出事了,我特地回来看看。”
第75页 “青璃……”山川神明一怔,终于回过神来,他神色有些犹豫,“呃,是,她的确是出了事……” “这到底怎么回事?”凤凰神明的眸中透出认真来,“青璃真的湮灭了么?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这……”山川神明颇警惕地看看四周,他一把抓住凤凰,拉着她往紫阳宫飞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到时候你自会知晓,我们先到山顶去吧。” “哇哦……”九阳山的一众神明见状,都抬起头来,巴巴地看着天上那一蓝一红两个身影越飞越远。 “哇!飞起来啦!飞起来啦!”方才那位粉衣小神明看着天边,欢快地拍起手来。 “你们猜猜这是这么回事?”一个满面通红的神明神秘兮兮地看着一众神仙,“我想,肯定是山川神明误会了凤凰神明,以为她跟江海神明有什么,这才引得凤凰神明出走仙界,后来啊,山川神明就央求青璃神明去找,结果青璃神明半路被水蛇所害,这才湮灭了,后来凤凰神明回来了,山川神明又跟凤凰神明道歉,这才把凤凰神明的怒气平息下来,他们现在这是要去甜言蜜语一番啊!” “呸!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少在这儿胡说八道!”一位紫衣神明闻言,打断了她的话,四下张望起来,“今天可是青璃神明的礼葬日,小心闪了自己的舌头!” “好了,好了,我们也赶紧上山去吧,免得耽搁了时辰……”神明们说着,都拥着往山上去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九阳山突然暗了下来,狂风卷着落叶唿啸而至,墨色的天空不时闪下几道惊雷,仿佛要把天际撕裂开来,江海神明坐在九阳山头,看着漫天银色的闪电,嘴角隐隐浮出一抹笑来。 突然,一道惊雷直直落下,将他身旁那棵树噼得焦黑,江海神明闭着眼,嘴角噙笑,淡淡开了口:“九阳,你来了……” “青璃在哪里?”漫天的狂风落叶中,一道纯白色的挺拔身影立在九阳山巅,声音冰冷得如极夜的寒冰。 “青璃?”江海睁开眼,眼中含笑,“她不是湮灭了么?这消息你岂会不知?”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九阳金色的眸中透出冰冷的狠绝来,“青璃她,到底在哪里?!” “紫阳宫。”江海微微一笑,朝山下望了望,“可惜,已经湮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海仰头大笑起来,突然,他停止了笑,神色渐渐变得痛苦,低头一看,却是九阳用神力刺穿了他的腹部,冷绝的声音随之响起:“那你便去为她陪葬!” 鲜血簌簌地流了出来,染红了九阳山顶的山石,“嗖”的一声轻响,那道纯白得纤尘不染的身影已翻身下了紫阳宫,昔日天湖畔的青璃花早已枯萎,只有那口深蓝色的湖泊,在狂风中泛着粼粼湖光。 就在九阳离去的同时,江海突然大叫一声,面色也变得扭曲:“救命!救命!救命——!”话音刚落,他便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只是片刻,他便成了一道干瘪的空壳,一道红影从他的空壳内窜出,往南山之巅去了。 “江海……”凤凰正在东山,突然,她心头一颤,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两行热泪随之流了下来。 她望向窗外,此时神界正下着大雨,薄薄的雨雾亦幻亦真。 此时的九阳正闭着眼,一步一步往紫阳宫中踏去,没有神明上前阻拦,他们看那抹白色身影的眼神,或透着害怕,或透着狂热,或透着憎恶,却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九阳山间一片寂静,透着阴冷的气息,九阳一路来到紫阳宫门前,他刚进入大殿,敞开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与此同时,漆黑的殿里突然亮起了红烛,嘈杂的声音隐隐从殿外传来,却是狂喜的叫喊:“抓到了!终于抓到灭世神了!” “快!通知神界一百八十位神明!速速张开诛元灭神网!”山川神明立在众神中间指挥着,他极力压住心中的欢喜,抬手指挥,“西方的神明往下压!北方的稍微往上一点!一定要确保诛元灭神网能在正中央洒下去!” “是!!”一众神明齐声回应,风颳得更急了,雷声也越来越大,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张血色的大网张开来,洒在了紫阳宫顶,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墨色的天际也泛出了红光。 紫阳宫中,九阳仿佛被隔绝在内,丝毫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当殿上的大门紧紧关闭的那一刻,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即刻冲出,他头也不回地往紫阳宫最深处走去。 穿过明黄色的大殿,幽暗的长廊,直通道宫殿的最深处……前方是一堵青灰色的墙壁,再没有前进的路了……九阳看着眼前厚厚的青色堵墙,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微微一抬手,在墙上划出一道门来,“吱呀”一声,他推门走了进去,果然,墙后是一个空的小房间,金色的光芒随着他的身影往里延伸开去。 青璃在沉睡。 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梦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她一个。 这一天有点不一样。 还是那一片黑暗,她看到顶上有一丝光照了进来,那缕光是淡金色的,温暖而和煦,仿佛春天般明媚。而光的尽头,一个微笑的白衣男子脚踏万朵莲花而来,向她伸出手来,轻声唤她:“璃儿,我们走……” 她看着那抹金色的瞳孔,突然觉得很温暖,她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 白衣金眸的男子一直牵着她往前走,可她一低头,却见自己脚下生出了朵朵血一般浓烈的彼岸花,那寸寸血腥仿佛生了根,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渐渐爬满了全身,她侧过身,却见身旁的白衣男子也被那抹血红侵蚀,逐渐变得残破不堪,她大叫一声,想甩开那男子的手,可他却紧握着她,转身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别怕,别怕,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陪着你……” 浓烈的血色在眼眸中散开,她看到的最后一眼,竟是那男子紧紧抱着她,一齐坠下了血修罗地狱。 “不!!”她大叫一声,惊醒了过来,满头满手都是冷汗。 淡黄色的烛光洒在四周,青璃看着温暖的烛光,暗暗松了一口气,头还在隐隐作痛,她捂住头,抬眼看了看四周。 看到朱红色的柱子,她心中勐然一惊,随即有些疑惑:这里不是紫阳宫么?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此时,她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抹白色身影,她周身微微一颤,连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九……九阳……” 九阳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头,柔声道:“醒了么?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青璃垂下头,有些哑然失声,想起方才的梦,她心中止不住有些后怕。
第76页 ☆、第七十章 江海湮灭 淅淅沥沥地雨打在宫檐上,发出哗啦啦的沉闷声响,紫阳宫内,暖黄的烛光摇曳,带着些许冷清的气味,青璃望着九阳,神色有些恍惚:“九阳,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来带你离开神界!”九阳紧紧握住她的手,金色的眸中透出决绝,“璃儿,我们不能再待在神界了,否则迟早会被那些神明害死的!那江海和山川二神,他们发现我逃走却又抓不住我,竟想利用你作诱饵引我回来!如此卑鄙龌蹉的行径,真令我噁心!” “什么?”青璃闻言,微微一怔,“山海和山川二神?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为了神族,他们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出的?那日正是你力量薄弱的时候,他们用水蛇袭击你,自然不会让你知晓,我方才渡你修为时,发现你的元神已经被他们封住了!若想重新唤醒你的元神,便要渡一半修为与你,否则你将永远沉睡,再也醒不过来……他们二神早知道困不住我,便想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逼我就范!用心何其歹毒!”说到这里,九阳眉头皱紧,握紧了拳头。 “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难怪昨日山川神明特地来东湖找我,让我不要怪罪神族,原来他们是要用我做饵,逼你就范……”青璃喃喃说着,脸色变得愈发惨白,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急忙抓住九阳的手,“九阳,你、你真的将一半修为渡给我了么?!” 九阳微微一笑,摸摸她的头,语气很是温柔:“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傻,我……只渡了十分之一的修为给你,能暂时将你唤醒两天,如此一来,我们才有机会冲出去,日后出去了再想办法……”说着,他抱住青璃,金色的眸里满是阳光,“璃儿,你愿意跟我离开神界么?” “我自然是愿意……可我们难道就这样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么?”她仰头看着九阳,神色有些担忧,“如果灭世的预言是真的,我今后也会毁了六界,毁了你的……” “傻瓜,你忘了么?你我一个灭世,一个创世,是永恆不灭之神……”九阳浅浅一笑,柔声安慰,“他日你若真的灭世,我便再造一个世,造一个没有神族、只有繁花碧树的美丽世界……” “真的么?”青璃听到这话,眼睛渐渐变得明亮,“没有神族,只有繁花碧树……” “是啊。”九阳清俊的面庞在光影间流转,有种不真实的温暖,“如今你力量被封,破了灭世的预言,我亦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去另一个天地,在那里看春桃秋叶,碧水繁花,直至你我湮灭成灰……”九阳说着,对青璃伸出了手,“傻瓜,你愿意跟我走么?” 青璃听得有些痴迷,半晌才回过神,微微一笑,把手交到九阳手里:“当然,你刚才已经问过一遍啦!大笨蛋!” 二神相视,皆是一笑。 山间的雨越下越大,宫外渐渐升起了雨雾,九阳拉着青璃,径直朝紫阳宫外走去:“璃儿,听我说,待会儿我用九眼链张开诛元灭神网时,你便从左边冲出去,冲到天湖里,天湖的中央有一朵未开的九音凤莲,你便躲进那株莲花苞里,等今夜神明们都散了,第一缕阳光照进花苞,你便从花里出来……”说着,九阳在胸口摸索起来,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青璃,柔声道,“这块玲珑玉是天湖的第一滴水所化,也是你化生时从九阳山巅一同带出来的,为了减少你的神力,我一直替你收着,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记住,明日从花苞里出来后,把这玉放在阳光下照一照,它便会带着你找到我……” “你为什么不同我一起躲进去?”青璃想了想,紧紧抓住九阳,一点也不撒手,“你会不会骗我?” “傻瓜,我何时骗过你?”九阳摸摸青璃的头,眸中满是宠溺与怜惜,“我们若一同冲出去,神明们定会集中起来抓我们,如此一来,我们逃出去机率不就小了,再说了,你前日被他们封印了元神,两日后便会陷入沉睡,我若不来,你岂不是要睡一辈子……所以你就别担心了,先去莲花苞里躲着,等我冲出去以后再来接你……” “可是你撑开那诛元灭神网,不会受伤么?”青璃皱起眉头,神色有些疑惑。 “受伤?”九阳闻言,仰头一笑,英挺的眉目间满是豪气,“当日那干坤之神来迎接我时,偌大的遮天锦也没能遮盖住我的金光,如今这小小的诛元灭神网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青璃想了想,还想说些什么,九阳却一把抓住了她,“别说了,诛元灭神网完全张开我们便出不去了,趁着现在还有fèng隙,我们赶紧逃出去!”默了默,他又看着青璃,“璃儿,你是相信我的,对么?” 晕黄的烛光下,那双金眸满是温柔,青璃看着这双眼睛,心中莫名觉得很安心,她笑了笑,随即握紧九阳的手:“嗯,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九阳闻言一笑,牵着着她往大殿外走。 漫天的风雨中,淡红色的诛元灭神网在不停吞噬着紫阳宫,待到九阳和青璃走到宫门前时,原本巍峨的紫阳宫已摇摇欲坠,缩到了一座小屋的模样。这诛元灭神网本是天地初开之时,干坤之神留下的镇守神界的太古秘宝,本来是用来抵御外族、以防不测的,如今却被神明们用来擒九阳。传说诛元灭神网威力极大,张开的时候可以吞噬天地万物,而且能诛灭网中生灵的元神,毁掉一切被网住的东西,因此即便是干坤之神,也轻易不敢使出,可如今山川和江海二神为了能擒住灭世神九阳,硬是擅自祭出了这法宝。 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九阳走到殿前中央,将青璃送到铜门前,自己则闭着眼,指尖成诀,口中不停默念,过了片刻,他突然大吼了一声,只见电闪雷鸣间,一道金芒瞬间覆遍了他的全身,天际随即冲下一道盛芒,将诛元灭神网淡红的光芒压了下去,就在那道金光与红光碰撞的同时,神界一百八十位施法的神明全被弹了出去,他们四散落地,却在那道光影间被天际的惊雷噬得神形俱灭。山川神明眼见诛元灭神网要被撑开,他一咬牙,低头咬破手指,将周身修为汇聚在了网上,只见一道红芒闪过,诛元灭仙网瞬间被大了几倍,将整个紫阳宫牢牢裹住,雨越下越大,九阳立在殿中,强压住心头的不适,对着青璃大吼一声:“走啊!快走啊!!” 青璃呆呆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九阳,面色惨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紧握住胸口的玲珑玉,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闪电和惊雷,终于咬一咬牙,冲出了紫阳宫。 红色的网不停地缩小,就在青璃冲出紫阳宫的一瞬,九阳死吼一声,喷出一口金色的血,趴倒在了地上,他看着消失在眼前的青色身影,面带微笑,缓缓倒了下去,天际那道金光越来越弱,地上的红光却越来越盛,半晌,他微微闭上眼,璀璨的金眸也随之黯了下去……
第77页 “江海,你说得果然不假!”山川神明捂住胸口,艰难地咳出几口血,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兴奋与激动,“九阳果然会渡青璃一半修为!他也一定会为了救青璃而将修为耗尽!最终将自己困死在这诛元灭神网里!” 漫天的金光渐渐散了,天际那道红芒也渐渐敛了光芒,越缩越小,变回了一张普通的网,曾经雄浑壮阔的紫阳宫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受伤的神明,以及一些元神被灭的神明,他们倒在地上,不住地颤抖和悲鸣,却在一刻钟内化作飞花湮灭……山川神明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来到紫阳宫前,只见遍地的花雨飞灰中,九阳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周身被血色的网覆盖着,那些细细的网勒入他的皮肉中,泛起一阵阵金色的血雨。 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忍不住跪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我们终于做到了!江海!我们灭了灭世之神!神族会因我们得万年平安!” 空荡荡的的山间,没有一丝回音,却并不影响山川的兴奋,他大笑着,艰难的站起身,想去山顶找江海,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谁知刚走出几步,便看到一个小神神色匆匆地从山上下来,那小神神色慌张,四处张望,一见到满脸血污的山川,双腿便是一软,险些摔下山去:“唉哟!山、山川神明!” “嗯?”山川皱着眉,颇不悦地看着那小神,“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如此慌张?一点规矩也没有!” “不是!”那小神一惊,欲言又止道,“小神……小神方才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小神看见……”那小神犹豫了一下,半晌才大着胆子道,“小神看见江海神明湮灭了!” “什么?”山川闻言,一把抓起那小神,眼中泛起潮红,“你胡说什么?江海怎么了?!” “小神不敢胡言……”那神明看着山川血红的眼,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半晌才断断续续道,“小、小神也是刚刚看到的……江海神明在山顶湮灭了,只剩下一副空壳……” “什么?空壳?”山川闻言,手一松,那小神便直直摔了下来,他捂住摔痛的屁股,急急地向山川道别,便要往山下去,谁知山川一把抓住他,厉声道,“等等!你先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这小神也不清楚……”那神明带着哭腔,满脸的委屈,“我方才去山顶换班,看到糙丛里有一块紫水晶,便想过去把它捡起来,谁知到了那儿才发现,江海神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没有活气了,他的肉身瘪成了空壳,元神也湮灭了个干净……” “什么?肉身成壳?元神湮灭?”山川闻言一惊,放开那小神,半晌才转过身,冷冷道,“那紫水晶呢?” 那小神见山川如此,心中早已畏惧非常,他不明白平日里性情一向温和的山川,今日为何会变得这般严肃,愣了片刻,他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应了句:“小神见江海神明湮灭,吓得急忙跑了过来,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您,所以,所以……也没来得及去捡那块紫水晶……” “笨蛋!”山川听到这话,忍不住骂了一句,平日里他性情也算温和,可近日神界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禁不住怒火中烧,他转身负手而立,不再看那小神,沉默片刻,终于开了口,“你速速去山顶将紫水晶拿下来!一定要快!” “是……”那小神见山川神色和缓不少,总算是松了口气,便急忙起身行礼,“小神即刻便去!”说着便往山顶走。 “等等!”山川突然叫住他,眸色一冷,“今日发生的事,若旁人问起,你便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 “是!是!小神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那小神吓得脸色一白,还不等山川说完,便急忙应允。 “去吧!”山川烦躁地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 “是!小神告退!”那小神惊魂未定,听到这话,急忙去了山顶。 等到四周空无一人,山川终于屏住唿吸,嘴角冷冷一勾,朗声道:“出来罢,你躲在树后看了那么久,却还能沉得住气,真不像从前的你……” 话音刚落,一抹火红色的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 ☆、第七十一章 山川沉睡 九阳山的金雾正在慢慢散去,那抹火红色的影子在郎朗夜色下显得更加冷丽,山川背过身去,也不抬头,语气冷冷道:“凤凰,你不是回西界古幽宫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去找一样东西,没想到,还是迟了……”凤凰的语气颇为难过和无奈,却并不避忌,她缓步走到九阳跟前,伸手便要去解那道红网,却被山川一把拦住:“怎么?直到现在,你还想护着九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他之所以会逃走,都是你去给他报的信!” “……是!是我!”凤凰沉默半晌,仰头坦率地看着山川,眸色却是复杂和不解,“因为我不知道神族为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不分好坏!不辨真假!只求长久太平!你是也一样!只凭着几句不实的言论,便想毁掉九阳!甚至不惜祭出诛元灭神网!把青璃也拉扯进来!用心何其歹毒!九阳该死,青璃也该死么?” “呵呵,他们该不该死由不得我说了算!我能改变什么?当初我想做点什么的时候,你畏首畏尾不肯出面,如今神族死伤无数神明,终于合力擒住九阳,你终于肯回来出面,却是要放了九阳……你不觉得很可笑么?”山川冷冷一笑,神色却是悲怆,“况且我山川做事一向凭证据说话,莲湮大师用性命换来的紫水晶已经证实了这一点,我还能说什么?就算再疼爱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不能不亲手毁了他!而你!却凭着自己的情感办事!丝毫不顾及神族的安危!不顾及我和江海的感受!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愿说出来,如今你却还来插手……”山川说着,摇头后退几步,冷冷看着凤凰,“如今江海湮灭了,他未竟的事业便该由我来完成,你若还顾及我们昔日的情分,就别再管这件事,回你的西界古幽宫,否则,我绝不会再对你让步!” “你说什么?江海湮灭了?”凤凰神明一听,面色剎那变得惨白,她扶住身旁的树,大口喘着粗气,“难怪……难怪方才我完全感应不到他的气息……原来是因为他……湮灭……” “还不是那个九阳干的好事!”山川蹙眉背过身,闭着眼暗暗淌泪,“你为了帮他,全然不顾及我们三神昔日之谊……那也不要怪我如今不讲情面!你走吧!” 凤凰摇摇头,神色极是悲痛,她摇摇晃晃上前:“不,我不能走……”
第78页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山川神明愤怒地看着她,“非要逼我出手才肯罢休么?” “山川……”凤凰低下头,她的眼中隐有泪光浮现,“江海现在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见他?”山川闭上眼,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神明的元神一旦被灭,躯体一刻钟后便会化作飞花飘走,此番造化就算江海也不能倖免……可笑他生前和我们那样好,他走后我们却不能去送他一送……”山川摇摇头,语气虽然悲戚,却总算缓和了些,“凤凰,你若还顾着往日的情分,就别再意气用事。如今我耗了大半修为,灭不了九阳的元神,你若还念着江海,就亲手结果了他,如此也算偿了孽债,了了江海的一桩心愿……” “我……我不能……”凤凰闭着眼,任泪水直淌,“他杀了江海的确不对,可我不能杀他,他是无辜的!我不能……” “你!”山川气得背过身去,二神哑然失了言语,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些许兴奋直道:“山川神明!山川神明!我找到紫水晶了!哈哈哈!”话说着,一抹淡黄色的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他走过来,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山川,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收敛语气,毕恭毕敬地拱手,“禀山川神明,紫水晶找到了。” “我知道了。”山川点点头,接过紫水晶,神色却是僵硬,“你下去吧。” “是。”黄衣小神起身正准备下山,却不想一侧头看见了立在身后的凤凰,他有些好奇地探了探头,“咦?凤凰神明也在?” “还不快滚!”山川闻言大怒,面色一沉,绿光瞬间覆满了全身。 “……是!”黄衣小神突然被吼,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跌下山去,凤凰急忙用神力化作大手扶住了他,那小神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感激地看了凤凰一眼,低声道:“多谢凤凰神明……”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不敢真的哭出来,说完便一刻也不停留,匆匆跑下了山。 凤凰见状摇摇头,皱眉看者抚头的山川:“你最近怎么这么急躁?那小神又没有做错,你同他发火有什么用?还有,你确定你手里拿的是真正的紫水晶?你也不想想,莲湮大师都湮灭了,那紫水晶怎么还会显字?真相只有一个,到了如今这一步,你难道还不明白?” “你说什么?”山川闻言大吃一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九阳的身边,慢慢蹲了下来,“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边说着边伸出手来,颤抖着将紫水晶举到了九阳面前,之后他缓缓摊开手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见紫水晶里尽是散开的血雾,上面的八个大字依旧清晰:九九灭世,天下归一!他默了默,抬手割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紫水晶上,片刻后,那八个血色大字竟慢慢散了,紫水晶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山川怪叫一声,将手中的紫水晶抛了出去,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紫水晶应声而裂,白色的碎片散了一地,一缕淡蓝色的烟雾缓缓从中升起,却是江海扭曲的面容。 山川吓得呆坐在地上,他看着身旁的水晶残块,半晌才回过神,不管不顾便尖叫着扑了上去,碎片尖利的边扎得他满手都是鲜血,他却丝毫也不顾忌,任由尖刺狠狠扎进手中。 一旁的九阳被诛元灭神网裹着,金芒迅速黯淡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缕蓝雾突然飘了过来,将九阳笼罩其中,只是片刻,诛元灭神网里刺眼的红芒便淡了不少,九阳身上的金芒也随之恢復了生机。 “山川!”凤凰急忙跑过来,抓住山川的手,“别这样!你的手会废掉的!” “为什么?”山川紧闭双目,泪水簌簌滑落,“为什么会这样?江海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害得自己也湮灭了!为什么?” “若想知道真相,何不来问真正的紫水晶?”凤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缓缓递了过去,“这是我在江海的寝宫找到的,他为了灭掉九阳,把真正的紫水晶藏起来了。” 山川神明抬眼一看,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急忙拿了过来。 紫水晶只有莲湮大师才能问出结果,如今莲湮大师虽然湮灭,可若能祭上两位太古神明的血,也可以问一个问题,之后便不能再问。 山川和凤凰将血滴在紫水晶上,山川闭眼低声道:“紫水晶,请告诉我,江海为什么要害九阳?” 话应刚落,紫水晶里便腾起了一股浓烈的紫雾,待到那厚厚的紫雾散尽后,上面显出两行血色的大字:灭世之劫,创世之罪! “灭世之劫,创世之罪?”凤凰看着紫水晶上的字,面色一惊,语气却是疑惑,“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才问的明明是江海,为什么会显出这样的字……难道这些劫难都是神族的过错……” 山川神明闻言一怔,半晌才回过神,他颤抖着双手将紫水晶举到九阳跟前,上面又多显出了两个血色的大字:无创世之罪,无灭世之劫…… “无创世无之罪,无灭世之劫?这又是什么意思?创世难道还有罪?既创世为何又要灭世?真是搞不懂!”凤凰凑过来,看着紫水晶显出的字,低头沉思起来,“山川,我看着谜底要等到我们归去混沌沉睡时,去问干坤之神才能解开了,你先把紫水晶收好,我去看看九阳……” 话还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山川举着紫水晶,把它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凤凰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夺,却还是晚了一步,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片片真水晶的碎片,两个真假难辨的水晶混合在了一起,半晌,她抬起头,怒视着山川,“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摔了紫水晶?这可是莲湮大师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是神界罕有的宝贝啊!” “创世灭世本无罪,有罪的是这颗心……它太贪婪,什么都想要,由此泯灭自我,累起无数罪孽,最终引出灭世之劫……这紫水晶根本不是宝贝,而是**和贪婪……”山川站起身,再不看地上的残块,他扫了一眼被盪为平地的紫阳宫,被鲜血染红的天湖,以及身旁奄奄一息的九阳,满山躺着的神明都在痛苦的喊叫,宛如地狱般可怖,他摇摇头,看着凤凰,“为什么要去窥天探地呢?看了又能如何?为了这点好奇和狂热,神界付出的代价已经够惨了,就不要再让后辈们重蹈覆辙,我今天毁了这块水晶,再没人能看到了,也没有神明去胡乱猜测,想着凭一己之力改变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我要做的就是毁灭昨日,把未来交给更年轻的神明,就像干坤之神一样……” 山川神明说着,嘴角扬起一抹笑来,他转头看了一眼凤凰,神色平静而安详:“凤凰,你在山顶为江海立一个木牌为他正名罢,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总归都是为了神族,还有,九阳身上的诛元灭神网要用青音崖的九音凤莲揉汁洒在网上才能拿下来,你回去便放他自由……我要随干坤之明一起沉睡了,新的天地神明就快就要现世,你需要照顾他们一段时日后再来找我,今日发生的事,本就是一场天劫,让那些倖存的神明们都忘了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化作虚无,“我走了,在混沌中等你来……”
第79页 山川说着,轻轻闭上了眼,他绿色的长衫随风飘动,渐渐化作绿叶飞去了天边…… 凤凰神明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九阳山,半晌,她抬头苦笑起来:“你可真会偷懒,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跑去睡觉,天地神明来了你也不迎接,竟然撇下我自己去了混沌……不过,你也真的是累了……”说着,她朝着天际挥了挥手,火红色长裙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百万年后再见啊,山川……” 天边的乌云渐渐散开了,明朗的月光洒下了树隙。 “接替我的神明应该也快化生了罢?”凤凰神明望着天际明亮的月光,怔怔有些发神,“接替江海的新神明日会在南山化生,接替山川的新神后日会在北山化生,而接替我的神明,应该会在神界之西的古幽宫中化生……看来我真的老了……”凤凰神明说着,嘆息一声,蹲下身来,取出一粒丹药来送进九阳的口里,然后将他抱上重名鸟火色的羽背,“守护神界四方的其余四位天地神明应该也快化生了,我还要一一找到他们,指点他们修行,看着他们继任神位,这才能安然归去混沌,唉,想想就觉得累啊……”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先干另一件事……” 凤凰说着,抬手在九阳山间挥了一挥,一片火色的光芒立即覆下来,笼罩了静谧的九阳山,她低头看着地上受伤和湮灭的神明,嘆息一声,转身道:“一切本是灾劫,你们也不该带着这样的记忆去活,今日的事,便全都忘了罢……” 重名鸟张开巨大的羽翅,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第七十二章 尹屾化生 一场大雨洗刷了久旱的神界,阳光照在新绿的树叶上,泛起点点光圈,此时,凤凰正坐在南山的一棵菩提树下,指拈莲花,闭眼静思,等待即将化生的新神。 直觉告诉她,这位前来接替江海的新神,今天会在南山之巅化生。 日中时分,南山上的仙禽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天边的乌云迅速汇聚,在天际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盘,那圆盘越聚越大,颇有狂风骤雨摧山之势,而就在这漫天的飞花绯雨中,凤凰闭眼盘腿静坐,任飞花散落,她的唿吸也愈发急促起来。 天地间突然闪过一道惊雷,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南山上的碎石全都飞了起来,一道幽幽的红光顷刻笼罩了凤凰,凤凰一惊,睁开了眼,那红芒本是她的护身神罩,每当觉察到有危险逼近时,它才会自己浮出本体,以此护住元神。 天际的云团突然大放红芒,凤凰睁开眼,强压住心头的不适,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阴冷的红芒四散开来,撩得她火色的裙摆四处飞舞,她赤着雪白的玉足,抬头打了个口哨,只听一声尖亮的鸟叫划破天际,重名鸟俯身冲来,载着凤凰直往南山之巅而去。 “江海,你究竟有什么化不开的怨气?竟要将这仇恨度给接替你的新神?”凤凰皱眉看着天边愈发暗沉的天空,嘆息着摇了摇头,她手指成诀,飞身到了南山之上,闭眼仰起头来。 “干坤日月,天地无极,予我此心,祭奠诸天,去执化怨,当从我始!”话音刚落,一道红光便直指天际而来,化开了层层堆积的乌云。 天上乌云消散,金芒重回大地,凤凰见此情景,这才擦擦额间的汗,勉强松了一口气,飞身落回了南山之巅。 南山之巅今日长出了一大片血红色的花,凤凰屏息静气,拖着长长的赤红裙摆,裸足走过那些及膝的红花。她脚腕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和天际的雷声衬得静谧,而就在那红色绵延的尽头,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那小男孩有着一头浓密的黑髮和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他所在的十里方圆一片焦黑,那些有生命的东西一旦被他碰触,全都化作飞灰湮灭了。 凤凰心中一惊,却还是化开神罩,蹲下身来,看着那红眸小男孩,笑着开口道:“新降的神明,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并以神力示十方诸神,以启示你为守护何方而降生。” 小男孩闻言抬起头来,他怔怔地看着凤凰,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这位红衣女子,虽是火样的妖冶,却透着一股清雅的纯净,这也是他自睁开眼来,第一个敢靠近他且未湮灭的活物,半晌,他回过神来,缓缓抬起了手,一朵飞花飘落入掌中,立即化成了飞灰,狂风止啸,山川静默,只余那稚嫩的童音在天地间迴荡:“我乃尹屾,接替江海的新神,毁灭一切该毁灭的东西,为守护神界而化生。” 凤凰闻言皱紧了眉头,她看着天地间正在迅速蔓延,吞噬神界活物的火焰,轻轻摇了摇头,抬手一指化了尹屾身上的红芒,只见那红芒一灭,自南山蔓延起来的地狱业火也渐渐熄灭了,凤凰嘆息一声,转头直视着尹屾:“尹屾,没有哪位神明会为守护神界而生,只有干坤、创世、灭世三神方能如此,你在神界……可有什么别的想守护的地方?” 尹屾见身上的火焰熄灭,神色颇有些郁郁,半晌,他抬头看着凤凰,那是一双清澈而妖异的红瞳:“既是如此,那我便永远守护神界之南,守护崑崙神山,以及我爱的神明。” “崑崙神山……如此说来或许是与你有缘之地……”凤凰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尹屾,“既是如此,日后你便守护神界南山罢!若是那崑崙山真的与你有缘,便交由你来守护,现下你先随我回去学习修行,等学成归来后再议不迟,可好?” 尹屾点点头,站了起来:“我可以跟你回去,可我只跟你回去一年,一年之后你一定要让我回来。” “好。”凤凰想想答应了,她转过身,唤来天际盘旋的重名鸟,拉起尹屾,“一年之后你便归来守护神界之南,届时你将成为神界的八大守神之一,抑或是崑崙神山的守护神,这一切皆由造化而定,由你自行抉择……我既受天道交託,便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教导你。” 尹屾闻言点点头,他眼中闪过一丝暗红色的光芒,很快就消失不见,片刻后,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翻身爬上了羽背,凤凰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颇有些疑虑,良久,她转过身,抬手运起神力在南山之巅轻轻一弹,焦黑的土地立即恢復了生机,她又用南湖之水做引子,将土地里的水引出些许,这才转头飞身上了重名鸟背,尹屾坐在重名鸟的背上,看她用神力引水和復原,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哇!你好厉害啊!我也可以变得跟你一样厉害么?” 凤凰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嗯,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用神力做造福苍生之事,这股力量才能发挥到极致,若你做的事是有违天道的,那干坤之神便会收走你的力量。” “干坤之神是谁?比你还厉害么?”尹屾抬起头,颇好奇地看着凤凰,“他也可以收走你的修为么?” “干坤之神当然厉害,我若能比得上他,就不会在这里迎接你们了……”凤凰说着,驾着重名鸟往神界之东去了,“尹屾,干坤之神法力无边,可以收走任何坏神明的修为,所以你以后要好好修行,不能破坏神界的花花糙糙,也不能滥杀六界的无辜生灵。”
第80页 “我没有破坏神界的花花糙糙,也没有滥杀六界的无辜生灵啊……”尹屾扬起胖嘟嘟的脸,委屈地看着凤凰,“你看这些花真漂亮,我只不过是想摸摸他们,就像普通的神明一样,可它们一看到我就全都化成灰飘走了,不让我靠近它们……” 凤凰闻言一怔,她低头看着尹屾,嘆息一声,蹲下身去,化开了身上的淡红色神罩,然后牵起尹屾,抬手化了片兰花:“谁说不行?你来摸摸看,一定可以的,就像其他神明一样……”尹屾见状,怯怯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凤凰掌心的兰花,半晌,他兴奋地大叫起来:“你看!你看!我可以摸它了!我可以摸了!”凤凰微微一笑,柔声道:“那是自然,况且,不止那花可以靠近你,就连我,也可以靠近你,所以在今后这一年的时间里,你要学着收敛外化的神力,将它收到身体里来,要用的时候再放出来,切不可胡乱释放,知道了么?” “知道了!”尹屾大叫一声,暗红色的瞳中透出兴奋来,半晌,他低下头,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是,九阳到底是谁?” “九阳?”凤凰闻言周身一颤,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也不知道。”尹屾扬起小脸看着她,火色的瞳中满是疑惑,“我心里老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叫九阳这两个字,它还让我好好保护神界,说九阳是灭世之神……”尹屾说着,扯了扯凤凰的裙摆,“凤凰,这是不是江海神明留给我的,他还没有完成的愿望?” “江海?!”凤凰闻言,心中大吃一惊,她看着尹屾,摸摸他的头,神色严肃道,“好孩子,尹屾是尹屾,江海是江海,你不是他,他们也不是你,所以你以后可以不听他的!记住,今后你若再听到这个声音,就直接忽略掉,不要听他的,知道么?” “是。”尹屾半信半疑地点头,“那江海神明怎么办?” “江海神明已经湮灭了,神界再没有这个神明了……”凤凰说着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悲戚,却又转瞬恢復了平静,“尹屾,在东山的这一年,我会好好教导你,教你如何快速修行,以及避开江海留下的那些东西……你的力量虽是强大,却又掺杂了些其他,所以颇有些特殊,不过没有关系,好好学就是了,知道么?” “知道了!”尹屾大声应着,清澈的红眸中闪过一丝激动,凤凰握住他的手,偷偷运了些神力给他,这才渐渐掩住了他眸中的些许暗红。 火色的重名鸟展开羽翅,缓缓向神界之东飞去,远方翠绿色的山峦渐渐浮了出来,凤凰望着四周黯下去的金色彤云,神色渐渐恢復了平静:如今,尹屾虽是有些特殊,可也有补救的法子,只要好好教导他一年,也不是没有办法恢復,所以……就私心一回,避过江海的怨气,勉力保住他的新神罢! 可今日降生神界的神明不止是尹屾,还有另一位新神等着自己去接替,所以凤凰将尹屾送至东山后,便立即赶去了神界之西,迎接这位将在古幽宫化生的神明。 一想到这里,凤凰的心中就颇为紧张,这位接替自己的新神……究竟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第七十三章 冰墨化生 西界古幽宫,凤凰踏晚霞而来。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凤凰拂了拂满身的蓝色花朵,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郑重地推开了古幽宫朱红色的大门。 果然,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正好奇地打量着凤凰,她有着蓝宝石一样的瞳孔,和一头乌黑如瀑的长髮。 这孩子真是漂亮啊!凤凰心中一喜,缓步走了过去,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自西方古幽宫化生的新神!你的姓名为何?为守护神界何方而生?” 此时,那小女孩正看着古幽宫中漫天飘飞的蓝色花朵,好奇地伸出莲藕一样白嫩嫩的小手去抓,当她听到凤凰的声音时,愣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我……我叫冰墨,我不知道自己为守护哪里而生,我只知道神界若有何处需要我,我便要去守护哪里。” “是么?冰墨……”凤凰闻言一笑,蹲下来摸摸她的头,“如此说来,你可想守着神界之西?” “神界之西?”冰墨低头踌躇了一番,“那里可是神界最需要守护的地方?” “不是。”凤凰看着她,如实答道。 “我生来便是为守护神界最需要守护的地方。”冰墨转动着水汪汪的的蓝色大眼睛,神色严肃地看着凤凰,“我虽是接替你的新神,可我并不该守护那里,这里会由两位新的天地守神来守护。” “冰墨,你既是接替我的新神,怎么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凤凰眸色平静地看着她。 “因为我血液里流淌的是冰雨花的芳香。” “冰雨花?这怎么会?”凤凰闻言吃了一惊,突然想了起来,难怪方才她看着那漫天飘洒的蓝色花朵,老是觉得眼熟,却原没想到,这竟是冰雨花,“这可是南湖才有的圣花,难道你生来是为守护南湖么?为何要让新的天地神来守护神界之西?干坤之神为何会做出如此安排?” 冰墨闻言想了想,半晌才扬起粉嘟嘟的小脸:“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除了要守护南湖,还需守着另外一位可与干坤之神比肩的神明。” “与干坤之神比肩?这不是九阳和青璃么?”凤凰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况且让神明守护神明……这可是开天闢地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啊!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冰墨抓了一把蓝色的冰雨花,在手里玩起来。 “除非你守护的这位神明,有翻覆六界的修为!否则,干坤之神绝不会派天地神明去守护!” “是么?看起来这位神明很厉害的样子……”冰墨看着凤凰,蓝色的眼眸仿佛一汪春水,“若这位神明的存亡关乎日后六界众生的存亡,守着他便像守着神界一样,甚至比守护神界更重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去守护他。” “如此说来……”凤凰犹豫了一下,“干坤之神可告诉你这位尊神的名字了?” “没有。”冰墨摇摇头,“不过他跟我说,这位尊神是九方太阳的合身,有着一双璀璨的金眸……” “金眸?”凤凰闻言,大吃一惊,“这不就是九阳么?他那么强大,又怎会需要你来守护?” “我也不知道……”冰墨继续摇晃着小脑袋,“这么说,我生来就是守护南湖和这位九阳神明么?” “守护南湖?守护九阳神明?”凤凰看着冰墨,皱眉一想,突然恍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说着,她低头牵住冰墨的手,“冰墨,随我回东山去罢,我带你去见九阳和尹屾!一年以后你便去守护南界!”
第81页 “嗯。”冰墨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任由她牵着上了重名鸟火色的羽背,天际的云卷出一朵巨大的冰雨花,牵引着她们向东山而去,冰墨一去,古幽宫中蓝色的冰雨花便全都消失了。 凤凰坐在重名鸟的背上,抬手化开了神罩,她用罩子罩住冰墨,免她受寒风吹拂之苦,这才坐了下来:“冰墨,你若要去守护九阳,守护南湖,必定会付出比寻常天地神明更大的代价,如此……你可还是愿意么?” 冰墨睁着大大的蓝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凰:“我生来就是为守护南湖和九阳,为六界众生安危而化,这既是我的命轮,我又有什么不愿意?若守护他便能护得神界安稳,我便是元神俱灭也在所不辞,凤凰神明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好!好孩子……”凤凰紧紧抱住冰墨,眼眶竟有些湿润,“不愧是接替我的天地神明,果然有担当,有勇气!”良久,她松开冰墨,轻声道,“孩子,你可知道你要守护的九阳神明是谁,而要同你去守护南方的神明又是谁么?” “冰墨不知道。”她想了想,摇摇头,好奇地看着凤凰。 “这二位神明,一位是创世灭世之神中必有其一的九阳神明,与他同化生的还有一位青璃神女,他们都化生在神界中央九阳山之巅,这二位神明的神力皆可与干坤之神比肩,可惜我却未见过青璃神女动用法术,所以对她的实力也不是很清楚。而另一位,则是来接替江海古神的新神,他是化生在南山之巅、名为尹屾的神明,他身上先天便自带一股邪气,可他能通过后天的修习来去除。这二位神明虽与你们同为天地守护神明,情况却大有不同,因他们二神随时可能会生出变故来,所以干坤之神才安排你去守护南湖,守南湖亦是守尹屾,以防止他生变。而你既是接替我的新神,又得干坤命轮重任,便需好好看着他们二位,必要时动用神力来帮助正义的一方,以免神界生出诸多大变……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凤凰抓着冰墨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她。冰墨闻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凤凰,良久方点头道:“冰墨明白。” “很好,你先随我回东山罢,我带你去见九阳和尹屾,日后你们相处的日子还长,便先与他们二神磨合一下,你虽比他们化生得晚,可性子却稳重得好,一定能照看好他们二神,在我归去混沌沉睡前,我需教你一些其他的神力,再将两样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日后你便用这东西来制服坏的一方,如此才能确保无虞。”凤凰说着,牵起冰墨的手来,“我会尽量想一个万全之策,保全九阳,也保全尹屾,而你,便是他们中间的平衡者。” 冰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侧头看着凤凰:“可我不明白,他们既是一正一邪,你却为何全都要保全?” “是正是邪如今还不好说。只是我念及一位老友的旧情,这才想法设法去保护接替他的新神,且这位新神并非无救,情况还会有所转圜,所以我便姑且一试。”凤凰看着不远处的东山,神色有些担忧,却透着一股坚定,“你便是最后的底线,若最坏的结果降临,你便去终结它。” “终结最坏的结果?”冰墨兴奋地看着凤凰,“哇!没想到我这么厉害?!” “是啊,不过你最大的职责不是终结,而是平衡,你需要守着神界正邪力量的平衡,尽量不要让任何一方打破它……”凤凰平静的声音随着冰墨的声音渐渐小去,慢慢没入了唿啸的风中。 三月后,傍晚时分,夜风中的天星宫如水一般清凉,凤凰牵着冰墨来到了九阳的门前。 “九阳,冰墨来这里已有三月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亲姐姐,放心,她会永远护着你,帮助你的。”凤凰温和的声音在风中散开,“而你也要尊重她,今后若遇到什么事便去找她,她定能护你周全。” “嗯……姐姐……”九阳看着这个刚来三月,比他化生得晚,还矮了一大截的蓝眼睛女孩,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脑袋,神色颇为淡然,“可是凤凰神明,冰墨这么矮,不应该是我妹妹么?你让她当我姐姐,她哪里能保护我?最后还不是要我来保护她……”话还没说完,九阳便惨叫一声,蹲了下去,只见冰墨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厉声道,“你这小鬼头,竟敢对姐姐如此不敬?赶快给我道歉!否则以后你有难!我可就不保护你了!” “切!我比你早降生,你才是真正的小鬼头!再说了,谁需要你的保护啊?”九阳低着头,恨恨不肯认输,“你去保护那个风一吹就倒的文弱尹屾倒还差不多……” “什么?!你是说我很弱喽?”冰墨闻言一瞪眼,唿地扑了过来,一声声惨叫在天星宫上空盘旋开来,尹屾站在一旁,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他静静地看着前方打闹的二人,转身回了天星宫。 “喂!尹屾你别走啊?”九阳见尹屾要走,急忙仰头大叫起来,“你要走也把这疯子带走啊!她可是日后要跟你一起去守南界的啊!喂!餵……” 凤凰见状摇摇头,轻声道:“九阳,冰墨虽化生得晚,可她总归是接替我的新神,日后要守护神界之南,你叫她一声姐姐着实不为过,况且她法力高强,有实力保护你,你们便相互做个伴罢。” 九阳闻言,恨恨地拨开冰墨抓着他胳膊的手,转身道:“我可是为了凤凰神明才认你做的姐姐,你可别弄错了!日后要少管我,知道么?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正说着,又是一阵惨叫,凤凰看着打闹的二神,摇头笑道:“冰墨,你如今既是姐姐,便要有姐姐的样子,怎么能欺负弟弟呢?” “就是!怎么能欺负我?”九阳闻言扯扯衣服,整理着衣衫抬起头来,对着冰墨做了一个鬼脸,冰墨闻言看看凤凰神明,撇撇嘴,恭顺道:“是~冰墨日后一定会好好疼爱这个弟~弟~的……”说话间,不免又瞪了九阳一眼。 “唉!你们两个小调皮……”凤凰见状,笑着摇摇头,“不过你们须当谨记,日后若继位天神守神,对外便说你们是亲姐弟,如此少些嫌隙,对你们更加有利,知道么?” “知道了。”二神点点头,皆是恭敬的样子,一转头,却是不停地挤眉瞪眼。 “好了好了,你们今日可以休息,不必继续修行了,一会儿要是累了,就带上皓穹、青璃、尹屾三神一起去宫里吃些仙丹,补充一下消耗的神力,我今晚要回古幽宫去取一些东西,所以会晚点回来,明日还有三位新的天地神明要降生,所以你们这几日都要互相照顾。”凤凰嘱咐道。 “是。”九阳低眉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暗暗窃喜,如此一来,凤凰神明走了,他便可以带青璃偷偷熘回九阳山去,把损坏的紫阳宫再修补一番。如此想来心情便是大好。而冰墨此时也是兴奋,由于凤凰平日里总是保护皓穹,说他虽是接替山川神明的新神,但自北山化生不久,所以不能老是跟着她出去玩,如今,终于找到机会了。二位神明对视一眼,皆是兴奋的一笑,也不似以往一般挤眉弄眼,凤凰看在眼里,以为他们冰释前嫌,心中不由得甚慰,于是便安心的去了。
第82页 一弯新月升上了东山,如水的月色荡漾开来。 ☆、第七十四章 太古八神 距江海神明湮灭,山川神明沉睡,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月。 经过这五个月的观察和训练,凤凰对其余七个孩子也终于有了一些了解。 其实,加上九阳和青璃,一共是有九个孩子,说起为何是九个,凤凰心里也是困惑,按理来说,神界只有八位天地守神,四方各两位,不多也不少,可如今竟冒出九个孩子来,她着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她的身体是越来越不济,近日还出现了提前归入混沌沉睡的徵兆,况且这些日子来她每日忙着训练,也没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如今看起来,是有必要好好的盘算一番了。 苦思冥想后,凤凰觉得这九个孩子中,最有可能多出的便是九阳,若九阳能去守护九阳山,那其余的八个孩子各去镇守神界四方,如此数目便是刚好,可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立即否认了:仔细想想,倘若真是如此,九阳该去守九阳山,那青璃作为一同化生的神女,不也该随他一同去么?可如此一来,神界不就只剩下七位神明了,这数目也是不对。 眼瞧着沉睡之日将近,凤凰心中更是着急,她整日寝食难安,如坐针毡,身体反倒更不如前了。 掌管礼乐的神明崖闻得她的近况,便在八月十五神明朝议天星宫时向凤凰提议,不如提早在九阳山举行太古八神的归位之礼,如此也好早些知晓这九个孩子中,谁才是真正的八位天地守神。 此语一出,神界的大多数神明便是贊同,由于五月前在九阳山间那一战,导致他们中的大数神明都失了亲友,所以他们对九阳是天地守神之事都有些不满,况且九阳之前有过灭世神的称号,他降世后干坤之神也立即沉睡了,这种种迹象叠在一起,导致他在神界的名声越来越坏,倘若不是青璃和凤凰时常护着他,那在他养伤期间,恐怕早被一些神明偷偷灭了。如今太古八神归位,九阳若不是天地神明,那神明们便可以先将他赶去九阳山守山,待到凤凰神明沉睡后,再合谋将他赶出神界,如此看来,提前举行归位礼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凤凰神明是何等聪明的神明,她很早便看出了神明们的谋算,所以才将归位之事一拖再拖,可依照如今的情况看来,如此再拖下去,只怕神明们更会瞧出破绽,以流言来动摇九阳的地位,倒不如早些为九阳正名,也了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只是,她有些担心尹屾……尹屾来东山才半年,修行还未满一年,心性还未稳,若早早放手,让他去守南方,还不知今后会闹出什么乱子…… 凤凰神明如此一想,心中便是一惊,这一日朝会,众神又开始提起这件事,凤凰扶着头,像往常一样看着宫殿下方黑压压地神明,沉默了半晌,还是对他们摆了摆手:“诸位神明说的都有道理,待我回去考虑些时日再给你们答覆罢!” 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若不是山川沉睡六个月后发生的一件事,凤凰也许还会继续硬撑下去。 这是一个极为寻常的夜晚,九月十五的月亮如钩子般挂在天空,此时凤凰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老是觉得头痛异常,身体也愈加不舒服,所以她用完晚膳便早早歇下了,突然,一抹熟悉的气息从心里溢了起来,这是山川沉睡这么多日来,她第一次感应到他的气息,她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却听山川嘆息道:“凤凰,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你的修为即将耗尽,还不赶紧让那些孩子归位!若你三日之内再不来混沌中!再不陷入沉睡!那你便永远醒不过来了!” “什么?”凤凰闻言一惊,睁开了眼睛,“我沉睡的大限之日只有三天了么?” “我真是不想同你多说……你竟连自己的大限之日都忘了……”山川扶住脑袋,颇无奈地看着她,“不论怎样!你抓紧时间回来,其余的我也不多说,此番为了能赶来提醒你,我又要多睡十万年了……你可别辜负了我十万年的修为,赶紧归来混沌吧……”山川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归于了虚无,窗外只有落叶的沙沙轻响,凤凰走到窗前,看着月下的竹林,嘆息一声,闭上了眼。 “九阳,青璃,冰墨,皓穹,尹屾,星月,风霄,天禾,月芙……看来,我不能再陪你们了……”一片青绿的竹叶带着清香落入她的掌中,乌云渐渐掩盖住了月色。 翌日,八位天地守神将在九阳之巅归位的消息便传遍了神界。 由于神界已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大事,更遑论这样举族欢腾的喜会,所以神明们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格外高兴,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这一场精彩好戏,而早在归位仪式举行的前一天,九阳山头便聚满了翘首而盼的神明,九阳山的九层玄台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所有的神明都在期待这一场盛会。 当清晨的薄雾笼在天湖上时,神界一百八十位有神籍的神明早已端坐于九层玄台之上,下方的八层玄台也是人声鼎沸,凤凰坐在天湖的九音凤莲上,向四下缓缓扫了一周,这才站起身,闭眼静默起来,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红芒直指苍穹而去,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交汇,九层玄台上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巨大的九阳山间,仿佛都能听见落花的轻响。 “嗖”的一声巨响,神界腾起九道光芒,那九道光芒分别来自东山,东湖,西山,西湖,北山,北湖,南山,南湖,以及最耀眼的一道光束,自九阳山巅唿啸而起!只是片刻,那九道光芒便在九层玄台之上交汇成了,而就在它们交汇的一霎,神界的天际被染成了赤金色,所有的神明都急忙低下了头去,闭目静心祷告,包括一身烈焰裙的凤凰神明,唯独九阳和青璃,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天际。 祭天坛上,八道横幅同时展开,一时间,神界东方的八十一只玄武,南方的八十一只朱雀,东方的八十一只青龙,西方的八十一只白虎,伴随着漫天的飞鸟和各色花朵,缓缓在神界四方的天际铺开。 “这……”凤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扶着身下的紫檀木椅,缓缓站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明崖!明崖!”她侧头看着身边的司礼神明崖,眼中泛起惊诧和怒火。 明崖仰头看着漫天席捲而来的金色,侧身看了看正愤怒看着他的凤凰,半晌才咳嗽一声,支支吾吾道:“小、小神也不知道,许是神明您提早了八神归来的日子,破坏了天地间的禁制,所以八神的命数便被搅在一起,同时归位了……” “你说什么?八神同时归位!”凤凰闻得此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她无力地瘫坐了下去,“干坤命数果真不是谁能改变得了的,灭世创世神冥冥之中早已归位,而恶神的屠戮也不会因此停止……犯下如此弥天大错,我真是百死不足谢罪……九阳,青璃,你们可千万不要怪我……”凤凰说着,流下泪来。
第83页 此时的冰墨正立在天湖湖畔,望着天际的金色发呆,突然,一阵熟悉地心灵暗语传入脑中:“冰墨,你过来一下,我有两样东西要交给你。” “凤凰神明?”冰墨一愣,急忙飞身上了九音凤莲。此时的九音凤莲里早已空无一人,如水的莲瓣也捲起了边,四周一片颓丧的感觉,凤凰神明屏退了左右,闭眼坐在紫檀木上,半晌,她睁眼微微一笑,向着冰墨招了招手:“好孩子,你过来。” 冰墨看着凤凰神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强压住心头的疑惑,走过去恭敬地行礼:“神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嘘。”凤凰神明四下一望,在怀里摸索起来,良久,她拉起冰墨的手,将一个锦囊交到她手上,“冰墨,如今我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必要时拿出来将九眼链分给九阳,连同青璃一起灭掉妄图颠覆六界的恶神,你们三个一定可以的……” 冰墨望着手中紫色的锦囊,疑惑道:“神明,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这里面,有一张红色的网,名为诛元灭仙网,还有一条链子,是名九眼链,这两样东西都是摧魔伏恶的宝物,具有毁天灭地的功效,它日神界若生大变,你便留下那诛元灭仙网,将九眼链交给九阳,若有青璃的玲珑玉最好,如此一来,你们三神联手,必能降服六界的一切邪物。”凤凰咳嗽几声,紧紧抓住冰墨的手,嘱咐道。 “诛元灭仙网?九眼链?玲珑玉?”冰墨闻言,脸色一白,这九眼链和玲珑玉她虽未听闻过,可这诛元灭仙网,却是神界大名鼎鼎的宝物,六界几乎没有生灵不知晓它的威名。 “是啊。”凤凰点点头,又低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半晌,她终于艰难地抬头,盯住冰墨,一字一句道,“记住,一定不要让旁的天地神明知晓!这件事你一人知道便罢,切不可告诉九阳和青璃,否则会为他们惹来大劫!” “是,冰墨谨记。”冰墨抬头,神色复杂地看凤凰神明,“可是神明,太古守神究竟是哪八位呢?多出来的那一位又是谁?” “差点忘了这事……”凤凰拍一拍脑袋,勉力支撑起身体,踉跄着站了起来,冰墨急忙扶住了她,她喘息着,艰难地抬手,“冰墨,快扶我去上方的祭天坛。” “可是……”冰墨看着凤凰额间豆大的汗珠,神色极是不忍,她咬牙道,“神明您快归去混沌休息吧!余下的事便交给我,我去帮你去完成便是!” 凤凰摇摇头,语气甚是坚定:“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我亲手来做!你若还尊我是古神,就扶我去祭天坛!”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冰墨见状,只好扶着凤凰去了祭天坛。 ☆、第七十五章 万年一梦 事隔三日,终于尘埃落定。 八神归位,这等本该举族欢腾的大事,最终却以八神同时归位,凤凰古神隐去混沌糙糙收场。 自九阳和青璃降生以来,三古神便在一年之内相继沉睡,而那些知晓创世灭世秘密的神明,也大都陷入了沉睡,更有甚者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时间,神界呈现出了这几年来少有的平静,而自那些说九阳是灭世之神的神明消失后,八位天地守神便一致以九阳为尊,太古盛世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而令所有神明感到费解的是,那九个孩子中多出来的神明,竟不是传说中的灭世之神九阳,而是深受神明尊敬的青璃神女。 一时间,小神小仙们又开始兴风作浪,风言风语传得到处都是,与往常不同的是,对于这次的流言,九阳一改往日温和宽容的模样,一律严惩不贷,于是一时间,再没有神明敢乱猜测青璃神女的身世。 而凤凰神明自那日去了祭天坛,主持八位神明归位后,便陷入了沉睡中,她让四方八位的神明一一行了归位礼,这才闭着流了血的双眼,安然归去混沌。所有见过她的神明都在说,凤凰神明的眼睛瞎了,它日就算能醒过来,也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不过神界四方总算迎来了各自的守神,这意味着神界又多了一层安全屏障,因为所有的神明们都相信,代表着干坤之力的天地守神一旦现世归位,便能永葆神界祥和,也倒也不失为一件喜事。 太古八神同时归位,这样重大的日子,神界奇观自然毫不吝啬纷纷现世,北方的杏花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以此来迎接他们的太古守神,天神皓穹和地神星月,南方的冰雨花自山下蔓上了山顶,就像一条宝蓝色的毯子,迎接他们的天神尹屾和地神冰墨,而东方的青璃花则与九音凤莲同时怒放,迎接天神九阳和地神月芙,西方的龙凤图腾自八十一只白虎现世后就没有消失过,它想一个巨大的轮盘,昭示天神风霄和地神天禾的使命。 除了青璃神女。她孤孤单单地站在九音凤莲上,抬眼仰望着赤金色的天空。 十日后,八位天地守神都去了各自镇守的地方,唯独青璃神女,她独身一人回了紫阳宫,神界的神明也甚少见到她,九阳时常会去紫阳宫看她,冰墨也偶尔会来陪她,却都是来去匆匆,一时间,这位与九阳天神并誉为“日月交辉”的神女,也渐渐淡出了神明们的视线。 若不是有一日九阳神明突然动怒,惹得神界之东地动山摇,西方的青龙凤凰狂躁不安,神明们也许不会想起神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位神女。 十万年后的一天,青璃神女突然消失了,在此之后,沉睡的青璃花种于十万年后现身凡世,却被一道天火焚成了飞灰,而就在她们同时消失后的那五万年,西方的青龙火凰二族遭了灭顶之灾,神界的万劫之境也慢慢沉入了九阳山深底。玄龙为了化解神界日益严重的恶气,毅然化身玄龙树去了万劫之境。 不过一切都是后话了。 彼时随伺神女的小仙落羽在她消失后的第九日,在床榻上无意发现了一块辱白色的美玉,可惜那玉周遭设了强大的结界,她无法靠近,所以便请了九阳天神来取。 九阳神明拾起那块玉,静默了好一阵子,这才转身回了东山,自此后,神明们再未见他去寻过神女,也再未听他提起过神女。 时间飞逝,转眼已过了十万年。 十万年后,一粒青璃种子降落在了凡界,此时九阳正在紫阳宫中小憩,突然,他手中的玲珑玉亮了,默了半晌,他握紧手中的玉,缓缓睁开了眼。 “青璃,你终于回来了……”他望着窗前摇曳的墨竹,神色有些疲惫,声音却极尽温柔。 第二日,他悄悄去了凡界,拾回了那粒小小的棕色种子,把它种在了佛前的琉璃盏中,并且每天都跟它说话。 他说,你不要怕,我来了,等你醒来的那一天,我就带你去天上看白云。 他说,你要努力发出嫩芽,等到六万年后,破除身上的灭世之咒,我便带你归去天涯。 他说,这十万年来,我每晚都会见到你,可我不能去找你,我好想你,却为避命劫要与你分离。
第84页 他说,我知道你就在凡界,玲珑玉一直陪着我,我一点都不孤独。 他说,…… 都说**横行的时候,天灾也会降临。果然,十年后的一场天火,将她凡界所在的地方焚得寸糙不生。 而就在那道天火降下后,那粒青璃种子也消失了,伴随着青璃种子熄灭的,还有玲珑玉的光芒。那道天火在凡界烧了三天三夜,九阳也在紫阳宫里待了三天三夜,神界天湖的青璃花一夜枯败殆尽。 之后的事,便是六万年以后的了。 经文妙音,香薰缭绕,冷寂佛门,在粒被烧得漆黑的青璃种子,在佛前的琉璃盏中沉睡了六万年,终于转醒过来。她在佛前许下不动不发的誓愿,却为了完成星月地神的遗愿来到了神界。 那一日,天湖湖畔的青璃花重开,玲珑玉绽出了金芒,而就在天湖旁,花妖青璃遇见了那个纤尘不染的白衣男子。 “在下九阳,不知该如何称唿姑娘?”白衣男子眼角带笑,声音很温柔,如同他璀璨的金眸。 青璃脑袋里嗡地一声!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冥冥中引她驶向彼岸,可等她满心欢喜地靠岸以后,才发现这片海是没有尽头的,自己找到的不是岸,而是深海中的孤岛…… 回忆崩塌时!恨意灭世日! 北冥山下。 她浑身是伤的躺在地上,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玲珑玉,一滴泪顺着她深绿色的面庞淌了下来。 十六万年!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也从未质问过上天,可如今!她却想与干坤命轮同归于尽! 那日,如果不是陌月将自己意外打落北冥山谷,如果不是颈间的玲珑吸收了身上的大部分黑气!如果不是喝了魔界凤目糙揉成的汁!如果不是九阳吻了自己的眉心,解开了那道封印!或许她早就浑浑噩噩地不知死了多少回!就这样归于混沌,带着无尽的遗憾!什么都不知晓,可悲得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至少不会痛苦,更不会流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是束缚,这难道不是更好的结局? 可是,怎能忘了他的眉眼,怎能忘了他的落寞,怎能忘了他们共同许下的誓言! “九……九阳……”这两个有些生硬的字一说出口,她便无力地瘫软下去,撕心裂肺地哭起来,她哭得歇斯底里,仿佛要把这些年所累积的思念都呕出血来,可她到底是忘了,忘了自己是青璃神女,忘了自己不是所谓的花妖,所以她的一滴泪才能引得凡间倾下骤雨,惊雷阵阵,瓢泼的雨如她的嚎哭,将所有的思念翻涌起来,记忆如狂风骤雨一般,击得麻木的心生疼…… 十六万年!十六万年!就算她化成飞灰,也永远不会忘了六万年前的那一日! 第一次,她以青璃神女的身份失踪,是尹屾所致,第二次,她以青璃种子的身份消失,是天灾所引。 天灾无眼,她可以不怪罪。可尹屾所为,她却必报此仇! 十六万年前的那一日,尹屾来紫阳宫中找她,说已化尽一半神力将紫水晶修復如初,要她祭出自己的第一滴血来,以此向紫水晶交换三个问题,她闻得这话,毫不犹豫便拒绝了,因为九阳曾经告诫过她,不能轻易动用自己的修为,也不要妄想窥探天地的秘密,否则自会自损神力,毁掉自己的一切。而她作为灭世之神,修为越是神大,就越要明白自己可为和不可为之事,所以她虽有些好奇,却也忍住了不去碰那紫水晶。 而就在此时,尹屾却冲上来,硬将紫水晶交到了她的手上,她眉头一皱,刚想甩开,却见那紫水晶内突然升起了一团紫雾,而那紫雾散尽后,显出了八个青色的大字“神女灭世,九九归一”,她一看那八字,顿时吓得脸色煞白,这是神界大劫的徵兆,也是她心中一直隐瞒的秘密,她还未祭自己的血,紫水晶怎会知道这一切?! 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尹屾从惊讶到难以置信再到冷笑的神情,她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摧毁了!她冲过去,抱住紫水晶,动用全身的修为去探了!她探了自己的将来,九阳的将来,以及神族的将来!她打破了十万年来隐忍的模样,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紫水晶怎会看到这一切的? 十天前九阳曾来看她,他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好了,三日后便能与她一同归隐九阳山!再不问神界之事!十万年!十万年!她终于熬到了最后的三日,可她等到的却不是九阳,而是尹屾冰冷的眼神!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秘密连凤凰神明都不知晓,紫水晶竟能知道么?难道是九阳出了什么事?正在她心慌意乱之时,她灭世的修为也在这一瞬间因她窥探天地之秘而耗尽!三个答案缓缓浮出了意识,她大吃一惊,转头看着尹屾,神情渐渐因恐惧而扭曲,“尹屾!你!”她难以置信地摇头,却只看见尹屾冰冷的眼神。 “青璃神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仰头大笑起来,“真是谢谢你!谢谢你肯将灭世之力交给我!他日我若坐上六界至尊宝座,一定会为你和九阳举行隆重的葬礼!来感激你今日的帮助!” “你!”就在那一瞬,血气受神力牵引,迅速翻涌起来,青璃急忙捂住嘴,想压住喉间的甜腥,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她的身体却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你不是尹屾!你到底是谁?” “哈哈,我就是尹屾啊,我怎么不是尹屾?”冷酷的笑在月色中缓缓绽放开来,“我不过是借你的力量吞了江海神明的神识罢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么!他老是在我耳边吵吵吵!真是烦死了!所以我便借你的力量吞了他!可如今是我吞掉的他!而不是他吞掉的我!所以我还是尹屾!你又岂会认不出我?” “怎么会?江海神明他竟没湮灭……”青璃喘息着,缓缓坐了下来,“那紫水晶怎会知晓创世灭世之秘?”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神明!跟那个江海一样!”尹屾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来,“我既能用神力修好它,那如今的我便是它的新主人!让它显出几个我猜测的字又有何不可?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真是猜得很准,没想到你竟真的是灭世之神!难怪我从未见你动过神力,凤凰不选你做神界守神,也是为了保护你罢?” “凤凰神明……凤凰神明不仅常护着我,也常护着你……”青璃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就像江海神明一样,他虽然做了一些错事,心地却是很好,断不会像你现在这般心狠手辣……” “你真是蠢得让我想哭!”尹屾仰头大笑起来,“江海不过是将我引回六界的垫脚石!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他和莲湮!我还会早些降生神界!不过话说回来,我也该感谢他,就像感谢你给我灭世之力一样,你们的修为便是我復生的垫脚石……” “你说什么?”青璃闻言一怔,“江海古神他……”
第85页 “是啊。”尹屾冷冷一笑,眸中的暗红隐隐跳动,“此前我本在六界飘摇,找不到寄身之所,却不想江海就是我的跳出虚空的关键棋子,在此之前,只有莲湮大师知晓我的存在,江海也能勉强感应一二,可惜他们都不敢说,不敢轻易改动命轮!那日在万劫之境,我好不容易让莲湮湮灭,这才甦醒过来,藏身于江海之身。可惜江海神识太过强大,我不能完全控制他,于是我便趁着那日九阳来救你时控制了他的神识,让他无力反抗,等到九阳把他重伤他后,我便趁机吞了他的肉身和元神,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仰头大笑起来,片刻却低头咬牙恨声道,“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神识竟如此顽强,神形俱灭还能存在,时常在我脑中出现,妄想来阻止我,我岂能让他得偿所愿?今日我便借你的灭世之力吞了他,哈哈哈哈哈哈哈,最终还是我赢了,我赢了……” “不,在这场天劫中……没有赢家……他们输了,你也输了……”青璃摇摇头,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落下来。 “你说什么?”尹屾恶狠狠地看着她,“我瞒过了凤凰和山川,在南山之巅降世,如何是我输了?” “你不可能赢……你冰冷残酷,心如蛇蝎,连随你降生天地的花都不愿靠近你,一碰你便湮灭成灰……”青璃抬头看着尹屾,眼中充满同情和悲悯,“你除了自己,还拥有什么?”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尹屾暴怒地打断她的话,冰冷的暗红覆上眼眸,“你是神女!生来被鲜花和赞誉围绕,怎会明白独自游离在黑暗的感觉?不错!我生来即是罪与恶,却并非我之本意!我本在无知无觉中沉睡,不受命轮束缚,自在逍遥于世!却为你们本心的罪恶降世!只因你们承受不了自己生出的恶!便擅自将我唤醒,却不予我容身之所!我没有理由替你们担这些!你们犯下的罪恶为何加诸于我身?我有了意识却要飘摇!这种痛苦你永远不会懂!我既生意识便生七情六慾,定要夺走你们的力量化出实相,再将全部的罪恶还给你们!这便是所谓的命轮!创世灭世不是罪,罪恶之心才是罪!!” “你、你说什么……”青璃闻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创世灭世不是罪……罪恶之心才是罪……” “哼,废话不多说,好戏还在后头呢……”尹屾冷笑着蹲下身,他的指尖泛出团团黑气来,“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不想杀你了……你既如此看重你拥有的东西,想必失去后也会十分痛苦……这是你必偿的罪孽,如今我便把我所受痛苦的十倍加诸于你身上!让你失去你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永生永世活在悔恨和伤痛里!” “等等……你想干什么?”青璃闻言一惊,脸色煞白地转身,跌跌撞撞往紫阳宫门外跑,“不!不要……” “忽”的一声巨响,一阵剧痛迅速将她吞没,将她拉入了沉沉黑暗中,她眼前一黑,紧接着晕了过去。 天星宫的月光黯了下去,巨大的黑云吞没了满天的碎星,尹屾冷笑着,仰头大笑起来。 “神妖有别!我要将你封印在花种里!让你成为凡界最丑陋的妖!让你们永世分别!再不得相见!!” ☆、第七十六章 树精爷爷 至此,她被封进青璃花种中,沉睡了近六万年。 后来九阳在凡界寻到她,用灵力护着她,日日守候,终于等到她发芽的时候,却不想一道天火焚下,将她所在之地烧得寸糙不生,而她也被烧得浑身漆黑,险些神形俱灭,在琉璃盏中睡了六万年才转醒。 此间这一别,竟已去了十六万年。 想到这一切,青璃踉踉跄跄地起身,抱着梦梦痴痴地往前走,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身上,泛起阵阵寒意,她低下头,哆哆嗦嗦地摇晃身子,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九阳……九阳……九阳……”她面色苍白得像一片纸,浑身也在不住地颤抖。 梦梦听到她的呢喃,在怀里不安地扭动起来,半晌,它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喵~” 听到梦梦的声音,青璃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梦梦,神色悲戚,语气却是平静:“梦梦……怎么了?” 梦梦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颇为担忧:“喵~喵~” “我没什么事……”青璃嘴边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她摇摇晃晃地蹲下身,伸手想去抚那团雪白,“你上来……” “喵……”梦梦摇摇头,躲开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睁着蓝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她。 “我真的没事,你快上来,否则我要生气了。”青璃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一副就要发怒的模样。 “喵~”梦梦委屈地低下头,抬起小小的梅花掌,纵身跳到了青璃肩上。 “梦梦真乖,真是好孩子……”青璃摇晃着,有些站立不稳,却勉力支撑着自己起身,就在这时,她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喵呜!”梦梦惊叫一声,从青璃肩上跳了下来,它舔舔青璃的手,围着她的身体不停打转,“喵呜,喵呜,喵呜……”它用头蹭了蹭青璃,一遍又一遍地唿唤。 雨中突然闪出一个身影,一步一步地逼近青璃。 梦梦正围在青璃身旁打转,焦急地叫着,突然,它宝蓝色的瞳孔一闪,后退几步,厉声尖叫起来。 细细的雨雾中,一位鬚髮皆白的绿衣老者走了过来,他面容慈祥,银须微撩,周身却无半点神仙气味,仿佛全都内敛于心,有种神秘捉摸不透的味道,而那豆大的雨珠一碰到他,就想落入荷叶的露珠般,纷纷滚落下来,丝毫沾湿不了他的衣衫。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绿衣老者的身上却始终保持干燥和清慡。只见他走过来,但笑不语,低头看了一眼青璃,又扫了梦梦一眼,幽深地眸中竟浮出一丝惊讶:“月猫族?” “喵?!”梦梦闻言一惊,急忙跳到青璃身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绿衣老者。 “呵呵,真没想到,老夫今日竟有幸在此处碰见月猫族,实乃善缘,实乃善缘啊……”青衣老者说着蹲下身,在青璃眉心轻轻一点,青璃便被收入了宽广的衣袖中,梦梦见状一惊,纵身便要扑上去救青璃,谁知青衣老者却转身一指,将它一齐收进了袖中,片刻后,慡朗的笑声从袖外传了出来,“小月猫放心,老夫不会伤害你和你的主人,我还有办法救你的主人,你随我来便是。” “喵……”梦梦舔舔雪白的梅花掌,在心里小声嘀咕起来:你都把我们都收进来了,我有选择不随着你去么…… 正想着,袖外的老者却唱起歌来: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成佛无须菩提叶,梧桐树下亦参禅。明月清风谁与共?高山流水少知音……声音清亮豪迈,宛如九天妙音,一听便让人心中释然,生出万千极乐妙境,梦梦趴在青璃身侧,静静地听绿衣老者唱歌,不知不觉竟落下泪来,一时间,离开亲人后所受的苦难,胸中累积下来的怨气悲气,都得到了释放,被歌声逐渐消散开了……
第86页 又听绿衣老者唱了几首曲子,梦梦心中更是通透,它眯着宝蓝色的大眼睛,方才的急躁顷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释怀,一路上发生的一切,仿佛也不那么难以承受了。 转眼便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间安静的佛寺,月光柔柔倾泻下来,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轻响。 梦里,青璃听到一阵清越的歌声:心中若有桃花源,何处不是水云间?成佛无须菩提叶,梧桐树下亦参禅。明月清风谁与共?高山流水少知音……声音清越,宛如十六万年前的月光入梦,皎洁而无暇,而就在那片纯白月光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青裙女子的身影,墨色青丝如瀑,足踏百朵金莲,正裊裊婷婷地往前走。 “等等!”青璃看着那女子,只觉得眼熟,便急忙追了过去,谁知就在即将追到那女子的瞬间,被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红蛇吞入了腹中。 梦境迅速崩塌转换,变成了一间安静的寺院,清晨的阳光明亮而温暖,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这声音好熟悉。青璃想了想,循声追了过来。 “贪嗔痴……贪嗔痴……究竟什么是贪嗔痴呢?”青璃看见一个肤色碧绿的女子正坐在佛寺的青石板上,望着一朵蓝色的花发呆。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青璃一惊,停住了脚,躲在一旁听起来。 “世间万物,皆为我有,是为贪。生死无度,此念不移,是为痴。怨毒蚀心,善恶不明,是为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个稚气未脱的面庞一惊,惊喜地转过了头。 “树精爷爷……”她仰起小小的脸,想望一望蔚蓝的天际,却被绿叶疏影间的一束束光圈晃住了眼睛。 “小花妖,三万年前你就该出佛寺去红尘歷练,却一直赖在这里,说是想多陪陪我,如今你不来陪我喝茶,跑来这里发什么呆?”漫天飘飞的青黄枯叶下,面前的老人笑得慈祥。 “爷爷的茶好苦,把原有的清香都掩住了,青璃喝不习惯……”小时候的青璃说着,嘿嘿一笑。 “苦不苦不在茶,而在心。心苦则茶苦,心甜则茶甘,苦中品甜,甜中思苦,阴阳同存,日月交辉……可不知这苦,有时比甜更美妙呢!”树精爷爷微笑看着青璃,轻抚他的银须。 “哪里有什么美妙……”青璃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像世间的贪嗔痴,就算对着好的一面,也不能掩盖住它的本恶!” “本恶若不存在,本善也永不现世了。”树精爷爷摇摇头。 “虽是如此,可佛度本恶也永远度不完啊……”青璃想了想,抬头看着树精爷爷,一脸认真道,“爷爷……你说,佛知道忧伤么?” “我若是佛,拈花微笑也解不了我的愁。”老树精微微一笑。 “是么?”青璃点点头,若有所悟,“我记得佛祖曾说过:度尽众生,方证菩提。可世间的怨毒这么多,且这贪嗔痴又深藏于人的本心,何日才能度尽?即使神佛有意引渡,众生也虔心跪拜,求神佛庇佑,但终究是于事无补……因为一切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本心的恶不除,业障便永远存在,唯有放下,自度己恶,方证得菩提……”青璃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所以我在想,若诸佛不度众生,众神也不显世间……当他们都不存在的时候,一切信仰灰飞烟灭,众生是否便开始信仰自己,悟得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自净此心?” 老树精闻言,暗暗吃了一惊,他眸色一沉,低头看着青璃:“孩子,此事爷爷不便多说,只是有些东西,冥心苦想本无意义,自在随性些也好。放下妄思,一切皆有定数。” 青璃拨弄着手中的花,低头道:“我也想活得随性自在些,可我心中疑虑太多,若不能解开,便会烦忧不已。” 老树精看着青璃紧锁的眉头,摇摇头,嘆道:“你过来。看到这里的一糙一木,你心中可有什么感触?” 青璃走过来,不解的看着石旁的花木:“这花糙树木……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长着的么?有什么特别么?” “呵呵,树影婆娑,叶随风动,阳光洒落阴隙,凉风轻抚面颊,这一切的一切,都有他们生机盎然的一面,我们只需看着他们,用心去感受他们,他们的力量就会传递给我们。”老树精蹲下身来,轻抚着身下的一簇蓝色小花,转移话题道,“有时累了,闭上眼睛,就会听见他们的声音,若心有尘埃,或心有烦忧,听到的,永远只是悲鸣。有时目空一切也是一种大智慧,虚虚实实只是须臾一瞬,不必看得太透彻……值得记住的只有欢乐,而我们的思想,也会在那一刻得到永生……孩子,放下妄思,将自己化做绿树繁花,融于天地万物间,自会明白空的本义……” 听着老树精和蔼的声音,青璃低头闭眼,沉心静气起来,和煦的阳光透过树隙,在心内蔓延出一丝光来…… “你可认清自己心里的东西了?”老树精慈祥的笑。 青璃想了想,摇摇头:“认不清……”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此时心里没了之前的急躁,已慢慢静了下来。” “静了就好,静能生慧。”老树精的眼睛清而凉,静静注视着青璃,“如今你既认不清自己的心,就不要勉强自己去看。思虑太多,心便不能平静,而心不静,便更看不清。这思和解,本是一体的。” 青璃闻得此言,细细一想,转而闪过一丝担忧:“可我无法阻止自己的思绪,每当在琉璃盏中看世人受苦时,我就会想,他们为什么受苦?他们为何逃不开怨毒?这些都是他们的错么?是不是神佛入世,只是为求那三柱香火?神佛们既要度世人,为何又要引他们入轮迴,受永恆之苦?这世间的苦难这么多,我也未听闻他们显世救度,神佛只为世人虚无缥缈的仰望而化身世间么?他们的存在,究竟有何意义?不如永远不显人世,或许世人还能自救……” 老树精广博的目光如大海般微微一动,轻轻摇了摇头:“你心中所想,爷爷都明白,只是你要记住,他日你若入得红尘,提及这些问题来,你便只道你不知,谨记,种种祸事从口出,。” 明亮的阳光晃得人眼花,青璃恍若未闻,只是盯着眼前的蓝色花朵,失神道:“可是,世人若能自离苦海,又怎会需要满天神佛来度?说到底,他们自己是跳不出苦海的……满天神佛高高在上,在极乐之地享乐,却眼睁睁看着怨毒蔓延,世人永堕轮迴,受无尽苦楚,偶尔现世引渡一二,博一个慈悲为怀的名声,掌控轮迴之人的命轮……” 老树精看着她痴痴的神情,开口打断她的话:“小花妖,你思绪太多,心不能静,免不了要入红尘,可这外面的世界,如同沼泽般软懦,一不留神便堕入其间……你可嚮往外面的世界?”
第87页 青璃想了想,郑重的摇了摇头:“人性掩饰下的**,万物虚妄中的丑陋,青璃早已看破,否则这三万年也不会在琉璃盏中不动不发,守在佛寺不出半步了……” “你既不愿,那便多半是孽缘了……”老树精闻言直摇头,却转头看着青璃,正色道,“孩子,听爷爷说,如今你心绪不静,免不了要入一趟红尘,受外界诸多羁绊,此乃避无可避之事,无关你的意愿……”说着,他长袖一辉,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一串墨绿色的叶子,抬手将叶上亮晶晶的露珠注入莹白的杯中,一阵奇特的香味在空中瀰漫开来,老树精触鬚一动,一个精巧的白瓷杯便摆在了青璃前面。老树精看着青璃,面色凝重道,“孩子,饮尽这杯茶,先清心静气,再敛尽尘心,不日便入世去吧。” 青璃犹豫接过茶盏,神色有些忧虑:“爷爷,既然此事避无可避,那青璃也不会强留……只是自我有记忆以来,都是您在一旁悉心教导,如今入得尘世,不知何年何月再见……” 老树精摆摆手,笑道:“有缘自来相聚,无缘莫道相识,你我善缘未尽,总有相见之日……只是这婆娑世界便如同七情六慾编织的大网,而其间又以贪嗔痴三毒为甚,待你前去之日,定要事事小心,处处留神,莫失了本心才是。” “青璃记住了。”青璃点点头,转而有些怅然,“只是……不知入世这日何时会来到……” 老树精微微闭眼道:“不必担心,届时自有人引你去尘世,你不必犹豫,同去便是……” “知道了。”青璃点点头。 “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罢……”老树精打了个哈欠,转身隐入了树中,“今晚月圆之时再来这里找我。” “是。”青璃点点头,便回了佛寺琉璃盏中。 而另一边,躲在门外偷听的青璃看完眼前这一幕,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她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树精爷爷早已知晓一切。只是他不说。 树精爷爷口中那位引她去尘世的,正是星月神明和苏子洵。 果然,三万年后的一天,苏子洵被尹屾所害,星月为救苏子洵湮灭,玄龙也为星月身死万劫之境,这本身便是一个环扣……而她因慈悲出了琉璃佛盏,答应星月将地轮珠送去神界……也是在第二日,她在天湖沐浴,继而在九音凤莲上小憩,遇到了一身白衣的九阳…… 自此,一切都被改写。 这些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此时在青璃心中却越发怪异起来,所有的一切,冥冥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仿佛一场棋局,白子黑子错落分明,孰输孰赢全都掌控在博弈人之手。 想到这里,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说来,博弈之人究竟是谁?树精爷爷么? 就在此时,清越的歌声戛然而止! 青璃勐地睁开了眼! 她揉揉发晕的脑袋,翻身坐了起来,抬眼一看四下,顿时睡意全无:“咦?这不是我在凡界住的佛寺么?我不待在琉璃盏中,躺在这里做什么?”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青璃有些不敢相信,她刚想下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我不是从魔界的北冥山被陌月打落下来了么?还有梦梦……我怎么又回到了佛寺……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可若真是一场梦,这梦也太真了罢……” “喵~”就在青璃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猫叫突然传了过来,听见这声音,青璃一愣,急忙向外探了探头,“梦梦?”看清眼前的白团,她欣喜地大叫起来,扑上去抱住了它,“你怎么在这儿?太好了!看来我不是在做梦……” “傻孩子,你当然不是在做梦……”熟悉的声音从木门外传了进来,青璃闻言一愣,抬眼看了过去,“树、树精爷爷……您怎么在这儿?”突然看到阔别许久的故人,青璃有些发懵。 “爷爷若不在这儿,只怕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树精爷爷看上去瘦了不少,他穿着一身绿色长衫,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如今感觉可好些了?” 看着树精爷爷端着药的慈祥面容,青璃早把方才的梦境忘得一干二净,此时的她,只觉得眼眶发酸:“嗯,好多了……”她点点头,抹了抹眼泪,哽咽的喝着手里的药,心里也越来越难受,“爷爷……我终于想起我是谁了……可我跟他分别了十六万年,每次重逢都短暂而无果,恐怕天劫定数,我们註定逃不开命轮……”她眼圈红红的,有些语无伦次,没有讲清她这次外出发生的事。 “好孩子,你说的爷爷都明白……”树精爷爷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等会儿你喝完药,休息一下,就到佛寺后院来一趟,爷爷有话跟你讲。”青璃低头看碗里的药,默默点了点头。 月夜下,流云四散漂浮,树影婆娑摇曳,青璃握紧颈间的玲珑玉,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佛寺后院,树精爷爷闭眼坐在树下,看样子已经等候她多时,一旁的梦梦一见到青璃,便立马奔过来,围在她的脚边打转,对着她亲热的叫个不停。 “好孩子,坐过来。”树精爷爷睁开眼,慈祥的看着她,青璃一愣,抱起梦梦坐了过去。 树精爷爷看她神色不振,摇了摇头,轻声道:“如今,你既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还想回神界去找他?” “想。”青璃抱着梦梦,将自己蜷做一团,如实答道。 “那为何不去?” “爷爷,我怕……”青璃嘆息一声,闭着眼摇了摇头,“他是创世神,我是灭世神,我们註定会分开,我与他两世重逢都很短暂,他为我受了许多的苦,我又怎能再回去拖累他……” 青璃轻声说着缘由,也没细想树精爷爷能不能听懂,却不想老树精闻言一笑,缓缓开了口:“你怎知这是拖累?你与他都不贪心,拥有的也不多,若你连共同拥有都觉得是种拖累,那他这十六万的等待到底算什么?”他摸了摸下巴的白鬍子,仰头看了看天际的流云,“再说了,孩子你看,这天,创世为日,灭世为月,日月交替,阴阳平衡,正是干坤和谐之兆,岂能说孰是孰非?日月交替无常,有如创世灭世,本身无关善恶,你与九阳亦是如此,创世与灭世一同降世,方为运行之道。” “日月降生虽是平衡,却永无相见之日……”青璃点点头,也抬头看天际的流云。 “日月虽无交汇,却共造干坤万物,黎明和黑夜总有交汇,虽是日日短暂,却也日日长久,你与九阳共同降生,岂不正是这个道理,又何必忧心?” “可我早不是当初的模样,我如今是肤色碧绿的花妖,不是当年的青璃神女,我与当年的容貌大不相同,我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从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青璃埋下头去,神色有些痛苦。
第88页 “他爱的是青璃,不论是青璃神女,还是青璃花妖,至始至终只是青璃……你需看清自己是谁,若你连自己都看不清,九阳又如何能看清……”树精爷爷说着,微微一顿,神色颇有些感慨,青璃抬头看了看他,疑惑道:“怎么了?爷爷?” “爷爷想到了一些从前的旧事……”树精爷爷说着眯了眯眼,摇摇头,神色感慨道:“孩子,他若不知你是青璃,又怎会将玲珑玉这等宝物赠你?这是他与青璃神女之间的信物,他们相认的信物……可惜他知道你是谁,你却记不起自己是谁……” 青璃怔怔地听着,一道暖流在她的胸前扩散开来,她握紧手中的玉,喃喃道:“他知道我是谁,我、我却记不起自己是谁……” “是啊,说起这件事,我又想起一些旧事。十六万年前,自你失踪后,九阳便将自己关在青音崖上,日日对着玲珑玉发呆,我看得到他的痛苦,自然也明白他对你的深情……你可不知道六万年前,你化作的种子落在凡界,玲珑玉放光,他有多么欢喜……后来凡间歷了天火,天火熄灭后玲珑玉的光也灭了,他把自己关在紫阳宫里,三月没出宫门,他的姐姐冰墨急得不行,强行打开了天轮罩,才发现他已奄奄一息……原来他把自己锁在殿内,用修为聚你的元神,好不容易散了一半修为,聚出你的元神,却因违逆天道,被天火烧了三月,后来还是冰墨度他一半修为,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树精爷爷说着,语气有些唏嘘:“这十六万年来,他没有哪一天过得安稳,可他强忍着不来寻你,因怕你命轮生变,所以不敢来寻,只能暗中派我来守着你……你如今所受的苦,都是灭世来临前註定的劫数,而他身为创世之神,完全不必承受这些,却也心甘情愿陪你受着……天劫的确残酷,可我也没见他如何畏惧,他只怕你熬不过劫,早早陨落于世……你既也爱他,就别让他独自承受所有的苦,只要你们还在一起,一切就有希望,孩子,听爷爷一句劝,回去找他罢……” “……”青璃睁大双眼,一言不发地听树精爷爷讲话,半晌才回过神来,“灭世来临註定的劫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九阳到底替我受了什么劫?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是谁……”听到这一长串问题,树精爷爷摇了摇头,耐心道,“这些事九阳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因为这是你的命轮,你有权知道和选择,而且爱不是一味的靠对方来保护,爷爷相信你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才决定告诉你……其实,灭世之日即是你陨落之日,早在尹屾拿走你的灭世之力那一天,你就该陷入永恆的长眠,早早陨落神界,多亏九阳一直用灵力护你,你才能在后来转醒……还有你歷天火那一次,本应神形俱灭,是九阳用创世之力聚了你的元神,自己却被天火烧了三月,如果不是他,你早该陨落,又岂能在这里与我谈心……神女必会陨落,此事干坤之神归去混沌前也有预言,而今九阳多次救你,不知怎样违逆了天道,日后也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我却很是担心……” “他这个大傻瓜!”青璃打断树精爷爷的话,抬手擦了擦眼,“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见到我也不告诉我我是谁……” “他虽不惧天道,却怕你命轮生变,所以只能顺其自然,跟着你的脚印去走,而只有在你陨落前,他才敢来救你……这些年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却很怕你难过,很怕你伤心,所以才不提你的身份,宁愿你忘了前世……” “可他却记得,他却记得全部……他记得我们的回忆,我们的一切!他默默度化本该由我背负的劫难……”青璃说着,眼眶发红,却极力忍着不掉泪。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树精爷爷摸摸青璃的头,安慰道,“九阳也有不对的地方,因为他很爱你,才会怕你受伤,怕你难过,你也不必为此事自责。” “可是,我,我……”朦胧的月色下,老树精的面容格外慈祥,青璃看着他广博的目光,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痛哭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擦了擦红肿的眼,看着树精爷爷释怀的笑,“爷爷,您说得对,我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保护好拥有的东西,也有能力变得更强,我……我想回神界看看九阳……” “去吧孩子,爷爷也该回去了。”树精爷爷说着站起身,摸了摸花白的鬍子。 “谢谢您。”青璃抱起梦梦。 风吹起阵阵落叶,细雨飒飒而至。 ☆、第七十七章 白云悠悠 青璃抱着梦梦往神界走,心里却颇不宁静:她原以为与九阳分别十六万年是场天劫,却不想是生死一线的命劫,没有九阳她早已陨落!她原以为与九阳隔断是最好的结果,却不想此番结果才是最残酷!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私下的想法罢了,她如此自私,如此盲目,从未考虑过九阳的感受……从前她只怕灭世之劫,却不想所有的痛都是九阳在替她背负,她只想着避入琉璃盏,不沾染红尘俗世,却不想自己早在身在红尘,原来,放下一切是这般无知与无情。 细细的雨湿了青璃的裙角,可她却并不在意,此时,她只觉得从未如此释然过,当放下了创世灭世的预言后,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九阳,等我!她暗暗握紧了拳头,只要我化出正常的肤色,恢復从前的身份,我便能像从前一般伴你左右。 其实仔细想想,神女这身份不要也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青璃想了想,又在心里补充道。 这样想着,她心中更是急切,不知不觉便加快了脚步,巴不得早些回神界去,早些见到九阳。 怀中的梦梦许是感受到了青璃此时的兴奋,也在怀里不停地喵喵叫起来,青璃将它举到额前,兴奋道:“梦梦,我们就要回神界去!就要见到九阳喽!这真是太好了!我再也不会让他独自承受一切了!” “喵~”梦梦点点头,跳到青璃的肩上,舔了舔自己的梅花掌。 “咦?”青璃说着,神色突然有些疑惑,“不过你说,树精爷爷怎么会知道这些旧事?他到底是谁啊?” “喵~”梦梦舔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抬头叫了一声,看着青璃。 “你说什么?你看到他的掌心有一朵血色的莲花?”青璃惊唿一声,险些没吓得摔下去,“这不是莲湮大师的标志么?树精爷爷怎么会有莲湮大师才有的血莲?” “喵?”梦梦歪着小脑袋看青璃。 “你不知道莲湮大师是谁?”青璃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耐心地和梦梦解释起来,“莲湮大师曾是神界唯一的卜未者,能算出连干坤之神都不知道的秘密,当初他去万劫之境看命轮,我还误会是他想去问灭世之神,没想到他只是想问出尹屾的下落,再去找太古三神商量对策……后来他便被尹屾所害,连同紫水晶一起落入了尹屾之手,引起了后来诸多变故……不过我也觉得奇怪,莲湮大师既然已神形俱灭,又怎么会变成树精爷爷,难道神形俱灭还能重生?”青璃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算了,我还是回神界去问九阳罢,他肯定知道!”
第89页 青璃从肩上抱下梦梦,将它搂在怀里,轻抚她雪白的皮毛,梦梦蜷成一团,眯着宝蓝色的大眼睛,舒服地打着唿噜。 听到梦梦的唿噜声,青璃神色有些恍惚,愣了片刻,她突然有了思绪:“对了,方才树精爷爷说他在青音崖上见过九阳,还说看见九阳日日对着玲珑玉神伤,想必那时的他已经有了意识……神形俱灭还有意识,唯一的可能,便是九阳寻到了他残破的神识,将它们聚在九音凤莲里,养了十几万年,这才勉强凑出了整体的意识,让莲湮大师重生……难怪莲湮大师能在一棵树里待六万年,原来那只是他的神识,可以随时更换肉身……”说到这里,她握紧拳头,佯怒道,“不过九阳怎么能这样?不让大师好好在青音崖待着,还让他跑到凡界来找我,实在是太不应该了,万一他好不容易拼凑齐的神识又散了怎么办……” “喵……”梦梦闻言叫了一声,乖巧地舔了舔青璃的手。 “不过也是,神识散了还能再拼,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大师……”青璃闻言点点头,她摸摸梦梦的头,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真该好好感谢大师,如果不是他,我和九阳的缘分或许就此断了……”青璃说着,抿嘴一笑,自言自语起来,“谢谢你……莲湮大师,或者应该叫你……树精爷爷……” “喵。”梦梦亲昵地蹭了蹭青璃。 “小傻瓜……”她笑着摸摸梦梦的头,“这些日子你为了找我,肯定吃了不少苦吧?你放心,我以后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再发生……”青璃说着,紧紧抱住了它,“你是我的亲人,我会变得更加强大,保护好自己,保护好你们!绝不让我亲近的人再受委屈!” “喵~”梦梦靠着青璃,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很是依赖。 月下,两个影子慢慢拉长了。 —————————————————————————————— 翌日,神界清晨,淡金色的阳光洒了下来。 青璃正躺在一棵树下休息,突然,有什么东西跳进了她的一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她鼻子上,挠得她鼻子直痒痒,她打了个喷嚏,迷迷煳煳睁开了眼。 透过斑驳的树隙,她看见了一双宝蓝色的眼睛。 “就知道是你,小调皮……”青璃嘆息一声,无奈的摇摇头,抬手挠着梦梦的脖子,梦梦舒服地打起了唿噜,又坐了一会儿,青璃这才起身,把梦梦放到肩头,“上路吧,我们先去九阳山好了。” “喵。”梦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什么?”青璃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我去湖边看看?我又不洗澡……”一说到洗澡,青璃突然想起重渊,想到那夜在魔界的天湖,她突然有些尴尬。 “喵~”梦梦伸出雪白的小爪子挠了挠青璃,继续晃着它的小脑袋。 “你先告诉我原因,否则我就不去。”青璃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疲惫。 “喵。”话音刚落,梦梦便纵身一跃,跳到了地上,往西边的一条小河跑去了。 “梦梦!”青璃吃了一惊,急忙追了上去,“你去那里干什么?” 西边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岸长着许多绿油油的青糙,对岸还开了很多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点缀得这条小河像一条镶着紫边的绿色毛毯一样,此时正是清晨,阳光像金子一样洒在河面上,粼粼水光泛起点点碎金,景色十分清丽,青璃却没有心思欣赏,此时的她只想知道,梦梦到底去了哪里? 到了小河边,梦梦自动停了下来,它转头看了一眼青璃,主动跑到她脚边,围着她打起转来:“喵~喵~” 青璃停下脚,有些生气,她弯腰抱起梦梦,责备地揉它的头:“你这调皮鬼,吓了我一大跳!快说,到底怎么了?否则我可生气了!” 梦梦低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宝蓝色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水光,看得青璃心头一软,她嘆了口气,勾了勾梦梦的鼻子,哼道:“看你可怜,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不能乱跑了,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说着便要转身,梦梦急忙抬爪挠挠她,示意她去河边,青璃一愣,神色虽然不解,却还是到了河边,“到底怎么了?”她摸摸梦梦的头,低头看脚下的河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难道想吃鱼?想让我去河里给你抓鱼……” “啊?!”只见清亮的河水里,映出一个模煳的轮廓,大致能看得清颜色,青璃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吓得腿一软,险些跌坐到地上,“这、这……”她惊得面色发白,“我的肤色怎么变成这样了?” “喵。”梦梦见她如此,急忙舔了舔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下来。 “我、我的肤色……”青璃呆坐在地上,语气中带着哭腔,“我的肤色怎么变成深绿色了?比原来的肤色还要难看?白泽不是说引了天地灵气,再叠加凤目糙的功效,就很快就可以变回来么?为什么我的肤色反而加深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抬手把梦梦放到一旁,开始低头撕自己的裙角。 “喵!”梦梦吓了一跳,急忙跳过来,抬起雪白的梅花掌,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撕自己的裙子。 青璃看了看梦梦,片刻后反应过来,她摸摸梦梦的头,解释道:“好梦梦,原来你方才不告诉我原因,是因为怕我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会受不了刺激……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接受这个肤色了,所以别担心……我只是想扯一块布下来,把脸给蒙住。” 听到这话,梦梦眼中更是不解,青璃见状一笑,耐心地跟她解释起来:“好梦梦,我把脸遮住,是不想让九阳看到我这副模样,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喵?”梦梦继续歪着脑袋看她。 “哈哈,我用布遮脸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太漂亮,恰好相反,我觉得自己这样太难看,所以才遮住的。”青璃摇摇头,笑道。 “喵?”梦梦又叫了一声,青璃握住它的小爪子,柔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很漂亮,因为你是妖。妖魔们都觉得我这样美,可神仙看起来却是不同,他们和凡人的品味一样,都觉得这模样很丑。他们所认为的美,乃仙气周身绕,步步如莲开,肤如皎玉白,面若凝脂细,这才符合他们的审美,而妖魔则不同,他们认为自然就是美,没有神仙凡三界那么多标准,明白了吧?” “喵。”梦梦点点头,抬头看着青璃,“喵~” “好吧好吧,我并不觉得自己丑。”青璃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跟你一样,觉得自然就是美,用不着把脸遮起来……可说起来,从前的碧色肌肤我还能接受,如今这深绿色的肌肤却着实太过古怪,神仙看了像入地狱,妖魔看了像见天堂,实在有些极端,所以我迫不得已才遮起来……并不是觉得这肤色丑,真的,我只是觉得它太突兀,所以才用布遮上,这个理由你可满意?”
第90页 “喵!”话音刚落,梦梦便摇了摇头。 “什么?你想一直看我漂亮的样子?”青璃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她无奈道,“梦梦,现在我们可是在神界,我这副模样实在太引神明们注目了,你若是想看,等到回了佛寺再解开给你看,好吗?” 佛寺?梦梦愣了愣,刚要问些什么,身后却传来熟悉的男子嗓音:“不好,我现在就要看。” 随笑声而来的,还有一阵淡雅的青璃花香。 “九阳?!”青璃听到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急忙低下头,把脸埋在了裙子里。 “你这是干什么?”九阳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想跟我玩捉迷藏?” “不是……”青璃紧紧捂着脸,恨不得找一条地fèng钻下去。 “难道你觉得自己太美丽,我看了以后会把持不住?”九阳打趣道。 “不是……”青璃的脸已经隐隐开始发烧,她想了想,半晌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回来是因为突然想起来,我把一条手鍊掉丢在神界了,所以才回来取……”不等九阳开口,她又急忙接着说,“对了,九阳,你做为神界的守护天神之一,每天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要不你先去办事?等办完事再来找我们?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先熘走!一定等到你回来为止……” “喵?”梦梦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青璃一眼。 “嘘……”青璃转头看着梦梦,小声道,“我们现在先回凡界去,等我变回正常肤色再回来……” “你真的不走?”九阳看了一眼青璃,又看了一眼梦梦,摇摇头道,“可我今天刚好没事。” “啊?那……”青璃想了想,又道,“要不,你,你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要不你去吃东西……”青璃有些语无伦次,她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 “我不饿。”看着青璃的模样,九阳有些忍俊不禁,听着她犹豫的语气,想像着她小脸皱成一团的样子,九阳莫名觉得心情不错。 其实早在青璃踏上神界土地的那一刻起,九阳便已经发现了她,但他并没有马上去找她,而是一路循着她的足迹,看看她想去哪里……谁知她走着走着,到了一条小河旁,探头往河水里看了看,便吓得呆坐在地上,撕自己的裙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越看越奇怪,便忍不住下来问上一问。 看到那一小截暴露在外的深青色手腕,九阳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觉得,青璃一定是变得更加美丽了,才会想着用一块布来遮住脸,以防其他神明看了惹出祸事来。 可自己身为神界天神,定力绝对足够强大,又怎么会因外相而心生杂念呢?九阳觉得青璃的担心有点多余。 想到这里,他蹲在青璃身旁,轻声哄道:“别怕别怕,我的定力很强大,不会因为外相而变化……相信我,把手拿下来,好吗……” 听到这话,青璃愣了愣,莫名有些失神,她想起十六万年前,九阳冒着大雨来紫阳宫中救她,在她害怕恐惧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地对她说:“璃儿,你是相信我的,对吗?”想到这里,她手一抖,裙子顺势滑落了下来。 温暖的阳光在眼前裂开,青璃看见那双璀璨的金眸,以及那张离她不到一尺的放大的俊脸。 温热的唿吸在脸部弥散开来…… “啊?!……”愣了片刻,青璃终于反应过来,她羞得满面通红,急急向后退去。 却不想“噗通”一声,一仰头掉进了河水。 “救、救命啊……”她在水里挣扎起来。 迷迷煳煳间,她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迅速闪过,紧接着一双大手抱住她,带着她冲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青璃趴在河边,不住地咳嗽起来。 “怎么样?好点了么?”九阳蹲下身,轻轻拍着青璃的背。 “不要你管!走开!”青璃挡开九阳的手,倔强地转过身去。 “擦一下吧。”九阳并不计较,只是浅浅一笑,从袖口取出一方绣有青璃花的雪白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哼!”青璃忿然接过锦帕,却不转身,仍旧背对着九阳,“离我远点,别再偷看我!” 九阳闻言,唇边隐隐勾起一抹笑来:“怎么?如今变漂亮反倒不许我看了?”说着,抬手摸了摸一旁的梦梦。 青璃用帕子擦了擦脸,拧了拧头髮,这才咬咬嘴唇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你又何必这样隐射?你若实话实说,我或许会更开心……”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九阳一愣,抬眼定定瞧着她,“我觉得你这样很漂亮啊,自然不就很美么?”说着,他伸手抱过梦梦,“梦梦,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喵~”梦梦点点头,亲昵地蹭了蹭九阳。 “把梦梦还给我!”青璃从九阳怀里抱走梦梦,又快速转过了身,“你越来越不正经!净爱说些胡话!” “胡话却是真心。”九阳浅浅一笑,语气极为温和,“真实的美,自然的美,你都有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青璃知道九阳是在哄她,默了半晌,也就不再赌气,默默转过了身:“听到你满嘴的胡话,我就不开心……”话虽这样说,嘴角却是带笑,“还有,为了向我赔罪,你得送我和梦梦去紫阳宫!” “九阳遵命。”九阳闻言一笑,扶着青璃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湛蓝的苍穹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黑点,那黑点正朝青璃和九阳快速俯冲下来。 太阳明晃晃的,黑点越变越大,却是张着巨大青翼的青龙——银泓。 九阳带着青璃梦梦飞身上了龙背,一路来到了九阳山间的天湖。 此时恰逢申时一刻,天湖湖畔被夕阳的余晖晕染得极美,远远看去,仿佛一块包裹着火焰的透明琥珀。 九阳将青璃抱下龙背,放在深青色的青璃花中,然后他拂拂纤尘不染的衣袖,坐了下来:“璃儿,这十六万年来,你在凡间过得可好?凡界天火一事暂且不提,毕竟天灾无妄,可十六万前,我不是答应你三日后便同你隐居九阳山,再不问神界之事了么?你当初为何又要离开?” 听到这话,青璃默了片刻,这才缓缓开了口:“有树精爷爷的照顾,我在凡间自然一切都好……只是十六万前,我并非有意离开,而是因为遭了尹屾算计,被封在了一粒花种里,才与你分别了许久……” 九阳闻言,神色瞬间变得冷峻起来:“果然是他!难怪我后来在一粒花种里寻到了你,原来一切都是他在搞鬼!” “是啊,十六万年,我们总是阴差阳错,不得相见……”青璃点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了九阳肩上,“不过还好,终究还是在一起了,终究是过去了,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
第91页 “如此说来,你原谅他了么?”九阳侧头看她。 “原谅?永远也不可能!”听到这话,青璃心中一沉,坐直了身子,冷声道,“我不会原谅他!就算他是邪恶汇成的实相,被贪慾之心唤醒了意识,我也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她攥紧拳头,眸中透出刻骨的恨意来,“他只会将不幸加诸于六界,搅起腥风血雨,却不会自行消失,因为他就是恶,不论他有多不幸,有多值得同情,恶始终是恶,不会变成其他,有了意识的恶更是场天地浩劫!所以我不会指望他能自己觉悟,只有靠外力,才能让他彻底消失!而且绝不能心慈手软,否则只会酿成大错,殃及无辜……”说到这里,她语气有些哽咽,“十六万年,你我所受的苦,我不希望别人再受第二次,所以……我绝不会饶恕他!” “我知道了……”九阳点点头,眸中透出冷绝的金芒,他摸摸青璃的头,语气温和如常,“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已过去,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相信我……” “嗯。我也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一切了。”青璃点点头,她抬手摸了摸九阳清瘦的面庞,禁不住泪水涟涟,“此次多亏了莲湮大师,我才能解开创世灭世的心结,与你再续前缘……九阳,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神女,我也能变得很强大,也能来保护你,所以今后的事,我希望我们共同来承担,不管遇到什么,你也不要独身一人担着,因为我们是一个整体,不是深海中的孤岛……你,答应我好么?”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九阳默了默,垂眸看着青璃,金色的眸里满是温柔。 “是,我不会离开你了。”青璃点点头,伸手抱住了他,“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摇摆不定,畏首畏尾,没有勇气和信念了!管他什么创世灭世!干坤命轮!都不重要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好!我不会放开你的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承担!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璃儿……”听到这些话,九阳也抱住了青璃,他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一滴温热的泪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到了青璃脸上。 “九阳……”忆起这十六万年的分离与思念,青璃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九阳怀里,轻声啜泣起来,“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两人就这样相拥坐着,一直等到晚霞消失,都还在甜蜜呢喃,一旁的梦梦看得有些无聊,便蜷在糙丛里睡着了,突然,青璃想起了什么,她抬手抚了抚深青色的面庞,侧头看着九阳:“九阳,之前我听说只要接了天地灵气,喝了凤目魔糙,不出七日便能拥有正常人的肤色……如今早已过了七日,我为何还是这副模样?而且我的肤色越来越深,已从碧绿化成了深青……你知道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么?” 九阳闻言一笑,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这凤目魔糙虽有美化容颜的功效,却是照着魔妖二族来美化的,魔妖二族和神仙凡三界的审美大不同,神族觉得深青是丑,魔妖却认为深青最美,所以你喝了凤目魔糙,便被美化成了妖魔喜欢的模样。” “啊!原来是这样……”青璃闻言,险些摔倒,她拨弄着湖畔的青璃花,抬头看九阳,“那我要多久才能变正常的肤色?” “这个谁也说不准。”九阳掐指盘算了一番,半晌才抬起头来,“少则十年,多则十万年吧。” “十万年?”青璃闻言,怔了片刻,一回过神便握紧拳头恨恨道,“白泽!你这骗子!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吃一百株凤目糙!” 九阳抿嘴一笑,宽慰道:“没关系,自然就是美!你这样子也别有一番风韵。”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的审美还真是独特……”青璃捂住发红的面颊,侧头看了九阳一眼,“对了,那日在天湖,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要为我取青璃这个名字?难道你当时就认出我了么?可我那时肤色碧绿,完全看不出往日的模样,也没有玲珑玉做信物,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我并没有认出你,只是凭感觉把玲珑玉给了你。”九阳浅浅一笑,金色的眸子里满是温柔。 “原来如此……”听到九阳的答案,青璃很满意他的实诚,但思索片刻,又佯怒道,“你当时既然没认出我,又怎么能将玲珑玉赠给我呢?这么随随便便!难道你爱的不是神女,而是我化作的花妖?” “神女是你,花妖是你,我赠与谁,不都是一样的么?”九阳微微一笑,神色却是坦然,“不管怎么样,我命中注定会爱上你。” 此语一出,青璃顿时没了语言,胸口的玲珑玉发着淡淡的光,一阵暖流缓缓涌上全身,让她感觉格外温暖……命中注定会爱上她?青璃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理,于是她点点头,跳过了这个话题,“我只是有点担心我的肤色,我在想,若是神明们看到我这副模样,会不会怀疑我是妖魔二界派来的jian细…… “不会。”九阳干脆利落道。 “为什么?”青璃看着他。 “魔界也该找个众神明都能接受的jian细罢?”九阳看了一眼青璃,眸色幽幽,“你如今这幅模样,如何做得成jian细?再说了,魔妖二族怎捨得让美女去做jian细?” “好像是这个理……”青璃挠挠头,继而抿嘴一笑,“我如今这幅模样,在神界也只入得了你和梦梦的眼,反正你们都不嫌弃我!” “不是不嫌弃,是嫌弃也没用。”九阳淡淡道。 “好啊!”青璃闻言,瞪了九阳一眼,佯怒道,“你既然这么嫌弃我,那我现在就回凡界去!” “既是如此。”九阳闻言一笑,抱住了青璃,“我便随你一同回去。” “随我一同回去?”青璃看了九阳一眼,别过了头去,“哼!我可不想带个累赘回去!” “你嫌弃我?”九阳假装惊讶地看她。 “哼!谁让你刚刚嫌弃我来着,现在我们俩可算扯平了!”青璃昂起头,心情一阵大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拌嘴拌得欢,不知不觉已到了夜晚。 青璃和九阳躺在青璃花丛中,夜风拂来,分外凉慡,还带来阵阵淡雅的青璃花香,今夜没有月光,满头的碎星明而亮,青璃望得出神,半晌才侧头看九阳:“九阳,我们今晚就躺在这里,看一夜的星星,好不好?” 四周没有回声,天湖畔静悄悄的。 “九阳?”青璃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 “哼,竟然睡着了!”青璃不满地嘟起嘴,随手扯过一根稗子糙,轻手轻脚地爬了过去……
第92页 她要去挠九阳的鼻子,把他从周公那里抢回来! 过了一刻钟,她终于爬到了九阳身旁,此时的九阳双目紧闭,长长的金色睫毛如同蝶翅般覆在眼周,英挺的鼻樑下,朱红的唇紧紧抿着,就连那一头金色的长髮,也随意散在青璃花丛中,乍一看,竟有种摄人心魄的英气。 看着这张迷人的面庞,青璃屏住唿吸,有一瞬间的失神。 真好看……她在心里嘆了一句,不知不觉凑了上去。 此时的九阳其实醒着。 他正闭着眼,等着青璃爬过来。 不想等了许久,青璃都没有爬过来,他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 按照青璃以往的性格看来,她一定会拿根稗子糙来挠自己。 所以,当鼻子痒的时候,便是她爬过来了。 夜风很静,脸上还是没有动静,九阳不禁有些纳闷,青璃不会睡着了罢?他在心里默默猜测。 就在他即将睁眼的时候,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扑面而来。 九阳愣住了。旋即微微一笑。 此时的青璃正趴在一旁,看九阳看得愣神,完全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不想身子越靠越近,连唿吸都被九阳觉察到了。 没有犹豫,九阳伸手一抱。 “唔……”青璃看着突然伸出的手臂,微微一愣,毫无防备地被九阳抱了去。 “你、你、你醒着……”青璃还在愣神,话还没说完,九阳便欺身而上,吻住了她的唇。 青璃脑中一片空白。 “唔,唔,唔……”她吓了一跳,拼命想挣开九阳。 “嘘。”九阳浅浅一笑,轻声道,“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这样抱着你。” “不要!”青璃长长唿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便急忙反抗,丝毫也不敢松懈,“快放开我!否则我明早就回凡界去!”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熟睡的鼾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青璃满脸黑线,取过手中的稗子糙,在九阳脸上轻拂起来。 看你能撑到几时!她忿忿地想。 谁知挠了半晌,九阳却没有半点反应,仍旧紧紧地抱着她。 “唉。”青璃见状扔开稗子糙,嘆息一声,“我突然想起来,前几日我腕间的储物手镯收进了一只邪渊地的仙足虫,这仙足虫因我沾了天湖之水不敢咬我,可除了我以为谁都敢咬,咬了便不松口,非要扯下一块皮肉来才肯善罢甘休……我好几日都没放它出来透气,今日便让它出来玩玩罢……”说着,便要催动腕间的手镯。 此话一出,身上的手臂便是一松,青璃趁机挣了出来。 “哼,就知道你怕仙足虫!有了这个护身符,以后就不怕你吃我豆腐了!”青璃轻声说着,转头对九阳做了个鬼脸。 九阳仍旧闭着眼,没有丝毫动静,嘴边却是一抹笑意。 青璃转头去了梦梦一边,在离九阳较远的青璃花丛中躺了下来。 湖畔的风很静,能听得到熟睡的唿吸声。 ☆、第七十八章 重渊现身 第二日清晨,青璃醒来一看,却发现九阳不见了踪影。 抱起蜷在一旁的梦梦,青璃四下张望起来。 “喵~”梦梦睁着水汽氤氲的宝蓝色大眼,弓着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抬头看青璃。 “梦梦,你知道九阳去哪儿了么?”青璃摸摸它的头,疑惑地看着它。 “喵。”梦梦摇摇头,蹭了蹭她的手。 “好吧……”青璃皱起眉头,“他不会回紫阳宫去了罢?走,我们去紫阳宫看看。”说着,便要转头上山。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传来一阵唿唿的风声,青璃抬头看去,却见一条青龙俯身沖了过来,龙背上还站着一个英挺的身影,青璃心中一喜,急忙奔了过去:“九阳,你到哪儿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九阳抿嘴一笑,也不回答,只揽着她飞身上了龙背:“闭上眼睛,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嗯。”青璃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银泓停了下来,九阳牵着青璃,走到一处软软的地方,柔声道:“可以睁开眼了。” 青璃点点头,睁开了眼,只见淡蓝色的苍穹下,一团团洁白的云仿佛棉花一样铺洒开来,延伸到肉眼看不到的远方……仿佛一条无人踏足的小道,充满未知的美丽和生机,金色云霞不断翻涌,眼前的白色更显壮丽。而自己此刻,正站在一团洁白的云上。 乍看到这样的美丽,青璃有些失神。 她突然想起三月前,也是在银泓的背上,她问九阳这片茫茫的白云美在何处,九阳却告诉她:一个人欣赏自然不美,可若与朋友共赏,却是很美的。 彼时她还是青璃花种,不会说话,却是他唯一记挂的人。 看来的确如此。 若是找到了一个共同欣赏的人,再寻常的景色也会变得很美丽。 青璃莫名觉得有些感动,她想哭,却在看到九阳的瞬间,在嘴角凝成了一抹开心的笑。 九阳看着青璃,亦是一笑,他缓缓伸出手去,神色郑重道:“璃儿,嫁给我好么……” 听到这句话,青璃鼻子有些发酸,却还是忍着不哭出来。 “嗯!”用力地点一点头,她扑到了九阳怀里。 整整一个早上,他们就这样坐着,相拥着看远处的白云。 “九阳。”青璃突然开了口,她语气很温柔,却带着些许迟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能等我肤色化开后,再与我成亲么……” “为什么?”九阳愣了愣。 “不管怎么样,我这模样还是太奇怪……况且,我最了解神族了,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娶我的,我现在还是花妖,你娶我会坏了神族的规矩和名声,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的事何时轮到他们来管?”九阳握住青璃的手,柔声宽慰道,“璃儿,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他们答应的!只是你,恐怕要委屈一段时日,等肤色化开才能为你正名了。” “我并不担心自己,只怕你会受到诸神的责难……” “诸神根本入不得我眼,我唯一在乎的只有你。如今我们已错别了十六万年,却是不能再错下去了……况且,我怕再这样下去,哪天干坤命轮一转,你又会不声不响地离开……”九阳默了默,转身抱住了青璃,“别离开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 “好。”青璃闻言,微微一笑,抱紧了九阳。 十日后,神界便传出了一个惊天大消息。 神界的九阳天神即将迎娶凡界的青璃花妖! 此消息一出,外界生灵便如同疯了一般,纷纷赶往神界的九阳山,因为此前仙界有传闻,说那花妖长得其丑无比,所以外界生灵都想去睹一堵那花妖的丑容,顺便评头论足一番,看看神族的笑话。
第93页 神界的小神小仙大多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来九阳山的,他们并不认为九阳天神真的会娶那花妖,但他们都想一睹那花妖的丑样,顺便讥讽嘲笑一番,兴许三言两语一出,还能气跑那花妖呢。 可神界有地位的一百八十名神明却急得不行,他们虽然也不相信这件事,可此事在外界闹得沸沸扬扬,他们总算要顾及神族的面子,以免被外族取笑了去,所以待到小神小仙都散了以后,却还是执着地守在紫阳宫外,等九阳天神现身给个说法。 整整等了三个时辰,等到天色将暮,九阳还是没有出现。而就在一百八十位神明决计归去再商量对策时,紫阳宫的宫门却缓缓打开了,在外被晾了许久的神明们急忙一窝蜂的涌进了紫阳宫内。只见深青色的大殿内,明亮的烛光正随风摇曳,九阳闭眼坐在龙椅上,仿佛在沉思什么,众神明见状急忙整理好衣衫,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说了半晌,九阳终于幽幽开了口:“……你们都说够了么?” 司礼之神明崖见九阳终于开了口,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恭敬道:“小神斗胆问天神一句,神界近来传闻您要迎娶那凡界的花妖青璃,不知是真有此事?还是不知所谓的虚言?” “……”九阳半倚在座上,用手抚着头,缓缓睁开金眸,半晌才沉声道,“此话不假,本神决定十日后便迎娶青璃,此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们不必再说。” “这,这……”此言一出,便如同一枚炸弹,大殿上立即乱成了一锅粥,明崖看看殿下一众惊讶的神明,嘆息着转过头,温声劝道,“天神,神族与魔妖二族素来不合,您如今贸然迎娶那花妖,也不同众神商议一番,如此却是不妥……” “那依你看来,怎么才算妥当?”九阳定定瞧着明崖,金眸中闪过一丝冰冷,“是依着你的心意来?还是依着神族的心意来?总之本神要事无巨细向你们禀报,就连迎娶自己心爱之人这样的事,也要得到你们的同意后才行是么?” “这……小神不敢!”明崖闻言,急忙俯身下跪,“小神只是为天神担忧,而今殿中一众神明也是为了神族,怕天神误入妖族圈套,这才让小神来斗胆一问……” “如此说来,本神是该好好感谢你们……”九阳仰头大笑一声,垂眸看着殿下的一众神明,“平日里没见你们如何关心神族将来,怎么如今我说要与青璃成亲,你们却如此同心同气,关心起神族的将来?”九阳说着,敛了笑容,神色顷刻变得冷厉,“你们究竟是担心神族的将来?还是担心神族的脸面?自己的脸面?!” 此语一出,大殿下方的诸位神明也一齐跪了下来,明崖低着头,俯身拜了一拜,沉声道:“请天神以大局为重!神族为重!且妖魔二族多狡诈,还望天神三思而行!” “呵呵,三思而行?大局为重……”九阳冷眼看着殿下跪着的神明,缓缓站起身,“所以我便该捨弃青璃,来成全你们的脸面和猜忌是么……”说着,他冷笑一声,拂袖离去,“如此说来,这神明不做也罢!我与青璃成亲之事断不会改!你们若非要以神族将来苦苦相逼,那本神便只有辞去天神之职,带青璃远离此地,以此成全你们的脸了!” 偌大的深青色宫殿,久久迴荡着九阳的笑声,诸神闻得此言,面色皆是一白,等到大殿上再没了九阳声响,众神这才敢抬头,一时间,殿上嘆息者有之,摇头者有之,悲戚者有之,无奈者有之,最后也都各自散了。 放弃是不可能的…… 不能让九阳娶青璃花妖,更不能让九阳离开神界,毕竟他是神族的天神,也是干坤之神选中的神明,拥有强大的神力,神族将来还要靠他庇佑,但迎娶外族花妖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毕竟青璃是外族,且其丑无比,既要防止内忧,又不能引进外患。 总之,诸神们都各怀心思出了九阳山。 半个时辰后,他们齐聚在了神界北方的北辰宫,一百八十位神明就此开始商讨对策。 如今他们都认为,九阳虽然意志坚决,非那花妖不娶,但很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不管他如何强大,始终是神界的神明,神界不是他一神的神界,神族未来也不是他一神的未来,神族颜面不能就此扫地,也不能因此埋下外族隐患,此事毋庸置疑。 密谋三天三夜后,他们终于想到了办法。 诸神迅速派出了九位长老,与九阳在宫中密谈了两日,待到紫阳宫宫门重新打开的时候,九阳和诸神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那便是神族诸神妥协,让九阳迎娶那花妖青璃。 这个结果让许多打算看好戏的族群大跌眼镜!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们也都有各自的条件:例如九阳外出时,要迴避一切有关青璃的问题,婚礼上不能邀请外族的好友,也不能和青璃表现得太亲密,而且他们的婚礼只能在九阳山上举行,不能昭告神界,更不能让其余五界参加,等等……总之,神族就是要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婚礼,不过好在九阳和青璃都不愿太张扬,且对此等身外之名也不在乎,所以便双双同意了。 可惜没有不透风的墙,虽说神族极力保密,可九阳说服神族诸神,不日将在九阳山迎娶青璃花妖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此消息一出,六界譁然。 其实这些要求仔细一看,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一些身外之名和猜忌流言,这对不重外界看法的二神来说,总归不过是青璃暂时无法正名,九阳在外需低调些而已,可青璃根本不在乎,九阳连十六万都等过来了,这些身外名根本算不得什么,而且九阳终究是迎娶了青璃,神族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究竟一切是怎么回事?神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难道他们都转性了? 各种猜想在外界蔓延开来,但都未得到神明的证实,天地守神此时默契的保持了一致,一百八十位掌权神明也守口如瓶,仿佛默认了这场婚事一般,看到如此情况,外界也闹得沸沸扬扬,无数生灵都在猜测,这一切怎么可能是真的?神族诸神真的能舍下脸面,不惜破了本族的规矩,也要九阳迎娶那外族花妖? 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可惜又没人能看透,真相被天地神明们小心翼翼地守了起来,一时间,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生灵更多了,且大多是为了求证消息的真实性。 可惜没有神明再提此事。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婚礼也定在了七日之后。 七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神界也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没有想像中风雨欲来的样子,也没有九阳与神族决裂的画面,这倒让许多专程跑来看热闹的外族讨了个没趣。 婚礼前夕,冰墨召聚了余下所有的天地守神,在九阳山口联手布置了十层结界,还用干坤罩把九阳山罩了个严严实实,将外族生灵的视线全部挡在了外头。 干坤罩滴水不漏的将整个九阳山裹了进去,山口的十层结界异常强大,连条fèng隙都没留下来,外面的生灵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色,神识也探不进去,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此举也让那些指望着蹲在山下,巴巴看上一眼的生灵们的希望彻底破灭。
第94页 九阳山外部看上去黑乎乎一片,像一个裹在黑暗里的大球,可里面却格外温暖明媚,处处盛开着奇花仙糙,天湖上,就连十万年一开的九音凤莲也在这一日绽出了莲瓣,神界一百八十位掌权神明虽不满九阳迎娶花妖的行为,但天地神明的大婚,他们还是很自觉地来凑了个数。 九阳山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小神,他们都是山里土生土长的神明,看着紫阳宫中一众忙碌的仙娥,他们都面露喜色,眼中透出好奇。 这些小神并无多大权势,却因自小生活在九阳山,耳濡目染九阳的英勇事迹,自然也十分拥护这位庇佑他们的天神,而他们虽也明白其中一些缘由,却对外族言辞无多大感觉,更遑论像一百八十位神明一般日夜不安。 今日是九阳天神大喜的日子,虽是与外族的花妖成亲,但看得出来,九阳是真心喜欢这花妖,况且此宴只请了本族神明,如此奇景可谓万年难遇,若非他们自小生在九阳山,定没有这样的机会一睹盛况,如此想来,他们一个个都充满了好奇和兴奋。而反观神界这一百八十位有地位的神明,虽在高席上端端正正坐着,却一个个面无表情,活脱脱一副木头模样,倒是与下方的喜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神妖联姻早让这些神明拂尽了面子,且还为神族的将来埋下了外族隐患……如此一想,他们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虽说有悲有欢,各自的想法也不同,可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高兴的多看几眼,不高兴的少看几眼,倒也相安无事。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就在九阳牵着青璃,走上天地祭坛的时候。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豪迈地大笑打破了沉寂,九阳山头突然黑了一片,一股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天地祭坛。 九阳眉头一皱,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青璃护在身后,抬头冷冷看着天空。 大片黑云顷刻笼罩了紫阳宫,九阳闭眼站在坛上,微微闭眼,屏息凝神,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第七十九章 繁花散尽 算起来,这个不速之客与九阳也算老相识了,九阳与他在太古初期便已相识,虽然他们谁也不服谁,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关系,从太古初期直到现在,他们一刻也不歇息,从天上斗到地下,再从神界斗到魔界,谁胜谁负的次数早已分不清,也算是熟识。 这位九阳神明的老相识,便是如今的魔界至尊——魔尊重渊! 重渊的强大毋庸置疑,他的事迹早已在六界广泛流传开来,诸如一指定海、气斩长空……件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如今他虽然敛了锋芒,藏在骨子里的傲气却是一分未少,自千年前凤目糙开花一事过去后,他便隐居在了夜空山,再不问外界之事,虽然几千年没露面,但也没人敢小瞧他,毕竟名声在外,六界尽是他的传说。 可干坤罩也不是吃素的,冰墨等天地守神联手布置的十方结界也威力无比,在这神界除了九阳,还无神能破开,就算是强大如重渊,没有一时半会儿也是破不开的,况且那结界上缚有魂音玲,一碰就会传遍整个神界,如今这么安静,没有丝毫破开的迹象,那便证明重渊肯定没碰过,可他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想到这里,九阳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眸色一冷,转身拉过青璃,翻手便是一掌! 青璃吓了一跳,却见九阳的手掌贴着自己的身体,勐地向地面打去。 “唿”的一阵风声,青璃的影子仿佛突然有了灵智,往后轻轻的一飘,退到了百丈开外,青璃奇怪地转过身,却见身后暗黑色的影子正在慢慢变大,三息之后,竟化成了重渊的模样。 “重渊?!”青璃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一直待在魔界么?”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自己的影子。 “是我太大意了……”九阳握紧青璃的手,冷眼看着重渊,“没想到你竟有这么深的算计,早早将分身隐在璃儿影子里,尾随她来到神界……也怪我心神不定,没觉察到她身上藏匿的魔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重渊仰头大笑起来,“若论算计韬略,这六界又有谁能比得过你九阳?我只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只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你也有被沖昏头脑的一天,直至今日才觉察到我的影魔分身!如此深情厚谊,置自我于不顾,真是令人佩服……”说完这一通话,重渊侧眼一盯,一百八十位神明中陡然被狂风掀翻在地,只见重渊挥手一招,一把紫檀雕花木椅顿时飞了过来,他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上去,点点头道,“嗯,凳子还不错,就是有点硬。”说着,他将手搭在扶手上,淡淡地看着九阳,仿佛那些趴在地上的神明与他无关一样。 “你!”被掀翻在地的一众神明顿时大怒,“你这魔头!竟敢在神界的地盘上撒野!”“小小分身竟敢如此猖狂!今日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段!”嘈杂的怒叫声此起彼伏。 “住口!先退下!”九阳眸色冰冷,转身一挥长袍,制止住了身后的神明。 “呃?”百位神明闻言,皆是一愕,过了片刻,一个个都站起身来,怨恨地看着重渊,仿佛要把他吃了一样,思量了片刻,“是。”诸神皆嘆息一声,不甘地退到了九阳身后。 分散着坐在山间林荫下的小神见到重渊,都纷纷捏着拳头站起身,眸中燃起怒火,在他们看来,重渊今日就是专门来挑事的,来破坏九阳的婚礼的,所以他们不能让他得逞,要一致御敌,把这魔头赶跑。 面对神族神明沖天的怒火,重渊一点也不慌张,他眯眼看着九阳,一脸悠哉的模样,这让许多神明瞧在眼里,都恨不得冲过去揍他一顿。 重渊坐在椅上一动不动,半晌,终于斜睨四下一番,嘴角勾起冷笑:“怎么?神族天神大婚,本尊前来贺喜,神族就是这样欢迎我的么?” “今日封山,不请外族之人,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九阳亦是一笑,将青璃挡在身后,抬眼冷冷看着重渊。 “哼!”重渊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戏嚯,“走?好戏还没开始,我岂能不看看就走……” “你这魔头!到底想干什么?”冰墨和皓穹皱眉立在九阳身后,听到这话,他们再也忍不住,对着重渊便是一声冷喝,“还有,你是如何破开我们八神设下的结界,熘进九阳山来的?” “熘?真是笑话,在这六界之中,本尊想去哪便去哪,你们管得着么?哼!再说了,你们真的以为,就凭那十个小小的结界也能拦住我?”重渊长袖一挥,眉宇间霸气十足。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九阳皱皱眉,一脸冷意看着重渊,“早在封山前,他便化出影魔分身隐在青璃的影子里,如此才趁机进了九阳山……怪我太大意,竟没发现,以至于被他钻了空子。”
第95页 “影魔分身是什么?”青璃皱眉看着重渊,“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躲进我影子里的?” “影魔分身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青璃……”重渊看着青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无限邪魅,却又透着一股霸气,“呵呵,其实对于你,我一直很好奇,记得那日月圆之夜么?你是如何穿过四大魔君合力设下的结界的,还有,那日白泽为何会捨弃天轮罩护你,九阳又为何要娶你,这真是很奇怪……为了得到答案,我瞒着陌月将你送出叶湖,并将一个影魔分身隐进了你的影子,想一探究竟,随知陌月不肯罢手,一路追去了北冥山,还趁九阳不备将你打落山谷……后来我便跟着你一路来去了凡界,然后又到了神界……当时九阳说要娶你的时候我还不信,要知道,他可是非青璃神女不娶的……”重渊说着,眼中浮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这些日子,我终于弄明白了,你和他本就是一对恋人……” 本就是恋人?此话一出,席间诸神皆是一阵惊奇。 “住口!”青璃出言打断重渊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愤怒,“原来你那晚将我送出魔界,并不是真心想要帮我,而是另有所图,枉我还贊你大度,许你诺言要报你恩情,却不想你如此不择手段……” “你过誉了。”重渊淡淡道,“本尊行事一向只重目的,不重手段,况且我们只见过一面,并无多大交情。本尊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此事关系到魔族将来,身为魔界至尊,自然要慎重……” “那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九阳面色一沉,眸中陡然放射出亿万金芒,他抬眼冷冷看着重渊,“如今你已经知道了缘由,自然明白青璃与你所说的魔族将来并无关系,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呵呵,我刚开始入神界,的确是为了青璃。”重渊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可如今我不肯走,却是因为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九阳皱眉看着重渊,半晌才郑重道,“重渊,今日你若找我切磋而来,改日我一定奉陪!可你若想来此扰乱我和青璃的婚礼,那我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重渊摇摇头,一阵嘆息:“如今的你越发无趣,从前倒还能猜出我几分心思,如今却越发摸不着边了,难怪会着了这帮老傢伙的道……” “你这魔头!说谁是老傢伙?”话音刚落,九阳身后一位鬚髮皆白的老神便飞身上前,一股强大的气势直压而下。 “谁应本尊的话,本尊就是在说谁!”重渊不以为然,只是冷冷看着那老神,一副戏嚯的模样。 “大胆魔头!竟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者冷哼一声,翻手便是一掌,直击重渊而去。 “哼!”重渊眸色一冷,九阳山的糙木顷刻覆上了一层霜雪,老者皱皱眉,一副吃力的样子,周身气势陡然弱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直耀而下,瞬间融化了山间的霜雪,道道暖流驱走寒意,直逼重渊而去,九阳踏步上前,冷冷看着重渊:“重渊,你今日前来的只是一个小小影分身,我放你一条生路!给你五息的时间!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五息?也够我说完该说的话了……”重渊闻言一笑,收住手,往后退了几步,这才抬眼看九阳,“我也不与你兜圈子,我此间现身虽是为你,可来却是要讨要你身后的花妖!”说着,他收了手,静静地注视着九阳,等待他的答案。 “你想要璃儿!不可能!”九阳面色一沉,眸中凶光闪动。 “你、你什么意思?为什么现身是为九阳,目的却是为带我走?”青璃紧紧抓住九阳的手,蹙眉看着重渊,九阳握紧她的手,用心灵暗语安慰道:别怕,只要有我在,他便不敢放肆!青璃点点头,稍微安心了一些,抬头便对九阳微微一笑,看向不远处一脸高深莫测的重渊。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重渊抬眼淡淡瞧着她,“青璃,还记得那晚我送你出叶湖时,你向我许的约么?我今日正是为此而来。” “我是向你许过约……”青璃默了默,眼底闪过一丝戒备,她紧张的思索着对策,“可我那日是对重渊本体许的约,你不是重渊本体,只是他的一个影魔分身,我自然也不需要对你守约!” “哈哈,果真是伶牙俐齿!不需要对我的分身守约?有趣!有趣!”重渊抚掌大笑起来,默了片刻,他垂眸看着青璃,嘴角漾出一丝邪笑,“若你今日不得不跟我走呢?”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九阳冰冷的嗓音声音在山间豁然响起,他牵着青璃缓步上前,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如今我与青璃已是结髮夫妻,生死长随!妻遇到此等事,夫自然也该一同承受,你若想强行带走青璃,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重渊冷笑一声,抬眼看向青璃,“你如今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还有心思担心青璃?我虽是因你而来,却并不代表我会帮你……不过你可以安心,我会好好照顾青璃的。” “我不走!”青璃摇摇头,眼中无比坚定。 重渊也不理会青璃,只是看着九阳,语气淡然:“如今你与神族订下盟约,希望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住嘴!”九阳闻言眸色一冷,打断了重渊的话,他黑色的裘袍迎风而动,一股毁灭的气息直指重渊而去。 “约定?什么约定?”青璃抓住九阳,眼底闪过深深的疑惑,想起重渊方才说九阳‘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九阳最清楚不过,还有他身后那群道貌岸然的神明,你去问他们便是!”重渊淡淡看着她。 青璃闻言一惊,她回头看着九阳:“九阳,你与神族到底订了什么约?为何要瞒着我?” “没什么。”九阳冷冷看了重渊一眼,低头却拂过青璃耳边散落的鬓髮,温柔一笑,“总不过是我多留在神族几年罢了,此等小约,不值一提。” “多留在神族几年?”重渊闻言,冷哼一声,挑眉看着他身后群神,“你还真看得开,我看,是要你把修为留在神族,神体留在神族,元神留在神族,永生永世都留在神族罢?青璃,今日九阳若与你成亲,日后便再无自由之身,只能留在神族当牛做马!直至湮灭成灰!”重渊说着,厌恶地扫了一眼席上的一众神明,“没想到自诩高贵的神族做起事来,却比万劫之境的恶鬼还要无情!且不说九阳这些年尽心尽力保护你们,一扫神族衰颓之势,单说你们为了自身利益,便不惜出卖九阳,丝毫不留余地的把他往绝路上逼,这点做派本尊也是自愧弗如……不过如今看来,也是你们行事不义糟了天劫,这才使万劫之境沉入深底,江泽之地被两族被血洗,依本尊看来,若今后你们没了九阳,没了这些天地神明的守护,全族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第96页 “你这魔头,竟敢妖言惑众!”“我神族一向光明磊落,岂会做出此等事情,九阳是自愿留在神界的,若非如此,我族岂会让他和青璃成亲?”“这种事只有妖魔才干得出来!”“真是一派胡言!魔族近来愈发猖狂,却不知实力是否如行事般强硬!怕是我族随便派出一拨神明,便能立诛族群!”“神族的事岂容得你这魔头插手?还不快滚回你的魔界去!”无数声音在席间响起来,却始终没有神明復提方才重渊所言之事。 重渊冷冷看着群神,也不反驳,眼中却是深深的不屑:“看来……还是本尊高看了你们!” 双方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就在这紧要关头,青璃却突然有了动静,只见她紧张地握紧拳头,满是期盼地走到九阳面前,笑道:“九阳……重渊是骗我的是吗?你没有瞒着我与神族签约,也没有将自己卖给神族,是么?” 九阳身子勐地一颤,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了……”青璃垂下眼睑,两行清泪倏然滑落,她露出一个释怀的笑,“诸位不用再争了,今日之事全是青璃之过,青璃立时便随重渊去魔界,以此向大家谢罪,也请诸位抬手,解了与九阳的盟约,我与九阳就此别过,此生不再相见……” 顷刻间,席间安静了下来。 “璃儿,我不想瞒你……你不明白失而復得的东西有多么珍贵,十六万年对神明来说不过须臾一瞬,没了你却是度日如年……”九阳摇摇头,金色的眸里满是悲伤。 良久,一个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既然如此痛苦,不如放手来得痛快……今后,你不必等了……”说完,她转过身,急急而去,“重渊,走吧,我遵守你我约定,跟你回魔界……” 九阳闻得此言,脸上剎那失了血色:“璃儿……果真要如此么……” “嗯。”青璃轻应一声,没有回头。 青璃真的放弃九阳啦?九阳也放了弃青璃?一百八十位神明见此情景,皆是一阵疑惑,同时也是一阵庆幸。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虽未能与九阳订立誓约,却总算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不用担心,我只要她去魔界四万年,四万年后,我会原封不动地将她放走。”重渊起身,淡淡看着九阳。 “记住你今天的话!他日青璃若少了一根汗毛,我便屠尽你亿万魔族!”九阳语气淡然,却透着泠泠森寒。 “哼……告辞。”重渊并未回话,只是淡淡转身。 冰墨立在一旁,抬手拍了拍九阳肩膀,始终未发一言,默了半晌,她终于嘆息一声,探手一召,将干坤罩缩入了袖中,重渊见状点点头,一条黑色的通道立即出现在了青璃面前。 “走!”青璃看着重渊,在黑色通道出来那一刻,便径直踏步而入,重渊点点头,亦紧随而入。 过了片刻,黑色通道慢慢消失,两道身影也随之消失了。 九阳转过头,抬头看着天上的白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坚定。 他紧紧握住拳头,感受着掌心最后的温暖。 方才的决绝只是障眼法罢了,是一场演给神族看的苦情戏!如今神族虽然弱小,却有太古三神和干坤神明坐镇,还有创世灭世之数,牵一髮而动全身,九阳无法抽身,所以不得以如此。青璃也明白这一切,所以她在刚刚踏步上前时,在九阳手里留下了八个字——此心不渝,生死长随!九阳明白,青璃这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劝他,不要冲动,也不要为了自己向神族做出任何妥协! 就这样吧,没关系的,四万年后,一切都将捲土重来,届时,便是龙吟九天之际,涅槃重生之时! “璃儿……”九阳望着天空,心里一阵感嘆,一阵心伤。 ☆、第八十章 许因之约 青璃和重渊离去已有一段时间。 魔界的夜空山青翠的耸立在晚霞中,被斜阳渲染得披上了一层绯红。 层层叠叠的山峦在霞光的映衬下愈发壮阔,青璃蹲在七星魔龙的巨大的黑翼上,一言不发,只望着快速退去的云层发呆。 “对了,短短几日不见,你的肤色怎么就突然变成了深青色?”重渊躺在魔龙背上,嘴里叼着一根裨子糙,一副闲适的样子。 “深青色不美么……”青璃低垂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不是说,自然就很美么……” “……”重渊古怪地瞧了她一眼,低头仔细想起来,“是么?本尊说过这样的话?我自己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没关系……”青璃摇摇头,双眼无神道,“我会替你记得的。” “哦?”重渊好奇地挑挑眉。 “创世灭世真的无法同存么?我们分别了十六万年,今日又要分别,难道这就是命数?註定朝逢夕离?是不是下次见面还是一样?我好怕……”青璃蹲身蜷成了一团。 “创世灭世?你到底在想什么……”重渊皱着眉,奇怪地看着青璃,继而恍然道,“难道是那个创世灭世的传言?你原身不就是创世神女么?等变回来了再创出一个世界想必不太困难……” “没有用,没用的,怎么逃也逃不掉……”青璃摇摇头,“但没关系,即使如此,我还是与你‘此心不渝,生死长随’,你只需记住这一句话就好……” “与我‘此心不渝,生死长随’?你确定?”重渊逗趣道,可等了半晌也没有见青璃回应,于是他伸出手,在青璃面前晃了晃,却见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身下的白云,他嘆息一声,终于妥协的放下手,“唉,方才见你在众神面前豪气沖天,本尊还以为你真的看开了,谁知如今却这般魂不守舍,不过我既已答应四万年后送你走,便一定不会食言!你和九阳只是暂时分开,日后还有重见之日,再不济也总算有盼头,哪像我,再也……”重渊说着欲言又止,眼底闪过一丝厚重地悲伤,很快又被眸间的深紫遮掩下去,“总之,活着就好好活!不要总唉声嘆气,怨天尤人!你和他还有希望,还有重见之时,却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倒叫本尊不爱看,尽全力无果才叫命,你如今还未尽全力,却在这里感伤天命,实在让本尊瞧不上!喂,本尊命令你在三息之内振作起来!把鼻涕眼泪擦干净,听到了吗?” 听到这话,青璃愣了愣,也停止了哭泣,她没想到重渊会说这样的话,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胡乱拉起重渊黑色的衣角擦了擦鼻涕,这才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重、重渊……我没听错吧?你刚刚是在安慰我?” “不是安慰,是命令!”重渊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你一路哭哭啼啼,好似亲友亡故一样,实在太不吉利,本尊被你嚎得头痛,所以只能让你闭嘴……”说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擦完鼻涕,能放开我的衣襟么……”
第97页 “呃……”青璃又抹了一把鼻涕,这才坐直了身子,紧紧攥住他的衣角,眼睛红红地看他:“你不是让我擦鼻涕的吗?既然你不是在安慰我,那我继续哭好了……” “唉,别……”重渊扶着头,无奈地看着她,“也算一种安慰吧,你别再嚎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的头就要炸了……” “你的头本来就是炸的啊……”青璃看着他。 “这是头髮,不是头……”重渊无奈地抚头。 “哦,看起来都一样啦。”青璃想了想,“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谢谢你……” “谢我什么?谢我把你从九阳的婚礼上抢过来?还是命令你不许再哭?” “都不是!我是谢你今天肯站出来,帮我和九阳说话!”青璃一扫之前的颓然,郑重地看着重渊,“虽然那日你送我出叶湖时居心不良,还在我身后附了一个影子分身,但今天的事我真该好好谢你。” “咳咳……”听到青璃的说的居心不良,重渊干咳几声,并不回应,转身却饶有兴致地岔开了话题,“那你倒是说说,我今天是如何帮了你和九阳?” “首先,九阳和神族有约在先,此事我并不知晓,若九阳今日真娶了我,那他便要永远留在神族,为守护神族而活,再无自由之身,而你知晓此事,出面提醒了我,让我有机会补救,这点我该谢谢你。”青璃郑重道。 “哦?”重渊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出面提醒?而不是因为被九阳发现,被逼无奈才现身搅局?你我只见过一面,按理说并无多大交情。” “我与你是无多少交情,可九阳跟你有交情啊,你们不是天天打架吗?”青璃自信地一笑。 “天天打架还有交情?”重渊挑眉看着她,“他可是本尊的对手……” “是啊,你与九阳既是对手,又是朋友嘛。”青璃解释道,“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么?你和九阳都法力高强,虽然多次争斗胜负未分,却也相去不远,所以也在心里认可了彼此,在这六界能被你认可的绝对屈指可数,最少必须要拥有足够的实力,换而言之,神族诸神根本入不了你的眼,可偏偏是这群入不了你眼的神明,用下三滥地手段制住了九阳,你知晓后心里肯定不舒服,所以才出面提醒我,因为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同意九阳的做法,再说了,九阳之前都没有发现你,为什么偏偏在九阳山上发现了你?一定是你露出破绽,故意让他发现的。” “哈哈哈……”重渊闻言大笑,“不错不错!看来你也不笨嘛,今日看到那帮神明,本尊的确很不慡!但本尊可以把你带走后还给九阳,为何却偏要你来魔界住四万年?这点你可知晓?” “不知道。”青璃实诚地摇头,“不过你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你有自己的打算,这点我能肯定,而且这打算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哦?你又看出了什么?”重渊看着面前这个肤色深青的花妖,眼中的好奇色彩越来越浓。 “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凭自己的直觉罢了,我相信我的直觉。”青璃道。 “你就这么自信?”见青璃点头,重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重新躺了回去,半闭着眼道,“其实你某些时候的确令人吃惊,特别是在看事情方面,抛开九阳白泽不说,你分析事情的确透彻清晰,不错,本尊把你带去夜空山,要你待在魔界四万年,的确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朋友。” “朋友?”青璃闻言一笑,接着问,“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么?你的这位朋友到底是谁?为何偏偏这么凑巧,不是一万年,不是十万年,恰好是四万年?” 重渊点头道:“还记得陌月么?” “陌月?”听到这两个字,青璃脑海中瞬间浮出了那张冷丽的俏脸,她疑惑地皱起眉,“这关陌月什么事?”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你在北冥山被陌月追杀,一股魔气将你拖入山谷的事么?”重渊看青璃点头,语气不急不缓道,“那日陌月在北冥山偷袭你和九阳,九阳化开另一股魔气后,转头见你被另一股魔气打落山谷,一怒之下便把陌月打成了重伤,那日我感应到北冥山巅的强大力量,便骑着七星魔龙前去一探究竟,谁知正好撞见这一幕,我救下重伤的陌月后,便与九阳在北冥山大战了一场。” “然后呢?”青璃闻言一惊,担心地看着重渊,“然后怎么样了?” “哈哈,不必这么担心,今日他不是还生龙活虎地站在你面前,准备要和你成亲么?那就说明他没什么大碍,你也不必担心,不过我谋算虽不如他,武斗却也不输他。”重渊说着,眸间闪过一丝笑意,“那日,我和他打了个平手……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青璃抚了抚胸口,平静下来,“我只是怕他受了伤自己硬扛着,不告诉我……” “哈哈,这倒也符合他的作风。”重渊点点头,接着道,“后来我带着重伤的陌月回了魔界,採下凤目糙为她疗伤,谁知过了三日,却依然不见她好转,后来巫族的长老告诉我,陌月身心俱损,要每日服用开出了金色花的凤目糙,四万年后才能转醒过来,可叶湖的凤目糙却是万年一开花,且花开即萎,不能採摘与保存……”重渊说着,笑着停了下来。 青璃闻言点点头,心中已然明了:“所以你才现身九阳山,要我遵守昔日的约定,跟你回魔界,因为你需要我颈间的玲珑玉来让凤目糙开金花,以此救伤重的陌月,是么?” “不错。”重渊点点头,抬眼看着青璃,“如今陌月伤重,耽搁不得,所以我才强要了你来……青璃,陌月曾经伤害过你,我如今要你救她,你可怨我?” 话还没说完,青璃便“噗嗤”一声笑了,她摇摇头道:“你既然都实话实说了,我又岂会小肚鸡肠?”说着,她取出颈间的玲珑玉,“你明知道我有玲珑玉,不来偷也不来抢,却用守约的方式让我来,这已经很好了,我又岂会怨你?再说了,九阳的事,我还欠你一份恩情呢。”青璃说着,她想了想,又道,“况且那日是九阳伤了陌月,你不也不计前嫌的帮了我们么?所以我不会生气。” “九阳和陌月,对我来说不同,况且那日陌月不听我的命令就私下去找你们,此事却着实令我生气……”重渊说着摇摇头,看着青璃,“不过话说回来,那日我将影魔分身附在你身后,你可生气?” “这个嘛,其实反过来讲,你今日来九阳山虽是为了陌月,但你大可只出面要我守约,不必刻意提醒我,得罪一众神族,可你却出言提醒了我,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我们就算扯平了。”青璃嘿嘿一笑。
第98页 重渊闻言亦是一笑,又说了半晌,七星魔龙终于缓缓降落在了叶湖湖畔,重渊带青璃走下七星兽背,来到了茂密的凤目糙丛中。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西沉之时,叶湖旁的凤目糙一片金黄,灿烂得夺人眼目,青璃见此情景,眼中隐隐散出了几分神采,重渊见她终于有了些动静,这才放心地开了口:“这凤目糙平日里从不开花,今日不知怎的,你一来竟开出了花,看来它们的确很欢迎你。” 青璃闻言,微微一笑,蹲身轻抚着脚边的金色花朵:“可能是因为玲珑玉的原因,不过我记得前些日子和白泽同来时,这凤目糙也开了花,可你却抬手将它们全灭了,如今你为何要留着?” “为了救陌月,也为了抹去一个不愿醒来之梦……”重渊抚摸着火红色的叶片,眼底闪过一股忧伤,嘴角却带着淡笑,“如今还有念想,可长此下去总会遗忘,终究不能留着它们……” “原来你也有放不下的东西……”想到之前重渊安慰自己时欲言又止地模样,青璃心中明朗如镜,她蹲下身,望着远处墨青色的天际,沉吟半晌,终于开口问他,“重渊,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陌月那么喜欢你,你也应该能觉察一二,可她却从不向你明说,你也一如既往的待她,等到她被九阳重伤,性命垂危之际,你才勐然念起她来,拼尽全力想要救她,甚至不惜私闯神界,冒着与神族大战的危险来要我,你说,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重渊闻言默了半晌,良久才摇头道:“她待我有意无意,只有她自己知晓,而她不说,我便不知晓,旁人也更无从知晓,而我如何待她,我自己心里却最是清楚,我对她有挚友之情,有同族之谊,却无半点男女私情,我全力救她,也仅是为了挚友和亲人之情,你和九阳彼此相爱,他甚至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如此深情,我与陌月怎可比拟?” “不同的感情,的确难以比拟。”青璃想了想,贊同地点点头,半晌又感嘆一声,“唉,感情这东西真是不讲道理!” “情爱之事哪有道理可言?我承认,关于陌月对我的情谊,我的确不是不知,只是心里装不下任何人,才不得不这样麻痹自己,而且陌月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们都不说。” “我明白了。”青璃点点头,她抬头看了看火红色的天空,接着道,“都是为情而活,为情而死的性子,其实有时念想也是好东西,特别是和心长在一起的念想,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也算留下了一点东西,不至于事事皆空,有时放下并非要遗忘,执着着忘记,执着着放下,不也是一种执念么?” “此话倒是可以共勉。”重渊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魔界的夕阳已然西沉,叶湖旁凤目糙的金色花朵也在快速地成片枯萎,重渊的声音很淡,夹杂着一股沧桑,“强留是执念中的大忌,但心却总喜欢这么做,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总愿意把它当做一种本能,不断去刻意强调它的重要性,让自己去适应这种感觉……其实执着到了一种境界,也就超脱了,这个时候执不执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只要有这股执念存在,便会永远不垢不净,不生不灭。” “是啊。”闻得此言,青璃心中也是瞭然,她彻底释怀,也彻底放下了心中所执的创世灭世之劫。其实仔细想想,她和重渊算得上是同一类人,都失去过自己最最珍贵的东西,都在患得患失的为对方考虑,可遗憾的是她还可以重来,重渊却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妖一魔沉各自沉默了片刻,重渊却突然开了口:“青璃,你可听说过人间的牡丹仙子?” 提起牡丹,青璃瞳孔一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凝重:“嗯,认识,她湮灭时,我刚好在她身边。” “是么?”重渊闻言,眸色一冷,“怎么,她已经湮灭了?” “是啊。”青璃点点头,“她为了净化邪渊地,耗尽了自己的命数,人间仙族一脉,也就此彻底断了,怎么,你认识她?” “不认识。”重渊皱着眉,神色严肃道,“她是我的恩人。” “咦?”青璃有些惊讶,“你这么厉害,也有欠别人恩情的时候?可这么说来,牡丹以前帮过你,你怎么会不记得她长什么样?” 重渊摇摇头,苦笑一声:“牡丹双亲乃是人间归无山仙族一脉的掌教,当年我未婚妻途经人间时,遭到人间其他仙派的追杀,被牡丹双亲所救,所以我欠他们人间仙族一份恩情。” “你未婚妻?”青璃定定看着他。 “是。”重渊点点头,“就是这叶湖湖畔的凤目糙妖,她是开天闢地时第一朵金花绽放时,聚干坤日月之精华而化生的……” “啊?这么厉害?”青璃不住感嘆,“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湮灭了……”重渊握紧拳头,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还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恨。 “湮灭?”青璃顿时无言,她默了半晌,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嗯。”重渊轻轻闭着眼,嘴角含着一丝冷笑,仿佛沉浸到了往昔的岁月中,“凤目生来违逆天数,朝生夕死,百年之内必定湮灭,此事早已是定论,无法更改,我虽用尽办法,却也救不得她……”话还没说完,眼眶却是红了。 第一次看到重渊红了眼眶,青璃心中极为震撼,在她看来,重渊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世上还没有什么事制得住他,可如今,强大如斯的他却如此苍白无力……青璃看着重渊,心里觉得很难受,很想上去安慰安慰他,一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觉得重渊和凤目就像她跟九阳一样,灭世神女註定湮灭,虽倾尽全力也无法更改,註定天人永隔,无法长久,九阳如今为她逆天而行,虽暂时保住了她,可天命是不会变改的,如果她能避过此命劫,那九阳就会湮灭…… 没有选择,没有如果,一切就是这么残酷。 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难道就没有其他补救的法子么?”青璃面色苍白,却还是怀着一丝希望。 “没有,至少我现在没发现,不过就算有,她也永远回不来了。”重渊脸上尽是痛苦之色,“那一年魔界灾劫降临,所有魔族一夜之间染病,全身流脓化血而亡,死状极惨,后来巫族大师告诉我,这病只有湖畔凤目糙开出的金花才能解,凤目得知此事后,便偷偷用自己的血灌溉了湖边的凤目糙,以此换得无尽妖魔重生……那一日,叶湖湖畔金灿灿的一片,耀得人迷眼,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里化成飞灰,却无力相救……”重渊说着说着,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这也不是你的错啊。”青璃闻言,心中极是震惊,她嘆息一声,上前拍了拍的重渊肩膀,轻声安慰道。可是不怎的,她突然就想起了九阳,想到九阳失去她后的苍白模样,心里就痛得撕心裂肺……
第99页 可嘆自己虽为灭世神女,拥有通天彻地的法力,却也无力更改这命数结局,青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我没事。”重渊收起眼里的悲伤,露出一抹苦笑,“你和九阳还有变数,好好把握吧,不要等到失去了再来后悔。” “嗯,一定会的!”青璃暗暗下了决心。 “嗯。”重渊点点头,敛了思绪抬头看她,神色认真道,“这四万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我绝不会干涉你,也绝不会勉强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只是有两点你必须遵守,一是每天早上六点都要带上玲珑玉,准时来叶湖湖畔,第二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魔界!这些你可都能做到?” “这么简单?就这两个要求?”青璃听着虽是欢喜,心中却有些迟疑,“我若每日好吃好喝好玩好睡,在魔界无所事事的四处瞎逛,这样也可以么?” “你不扰乱魔族族人的生活就行,还有,你若不怕变懒变胖变丑,这样的日子也可以。”重渊闻言,面色淡然地看着她。 “你何时变得这样好说话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青璃说着,抬手掐了掐自己,这才抬头认真地看着重渊,“重渊,你真是太好了!见了你这么多次,我头一回感觉你果断又霸气!你真是比所有的妖魔都帅!你的形象在我心里突然高大起来了!” 重渊抽抽嘴角:“你如此夸我,我倒是该对你说声谢……原来我以前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直很矮小,直到今日我肯放任你玩乐,这才总算为自己正了名……” “哎呀,不用在意啦,这些都是小事嘛!”青璃大度地把手一挥,毫不在意道。 “……”重渊满脸黑线看着她,半晌,他缓缓抬起手,将青璃身旁被耀开花的三朵金色凤目糙收入了掌心,金色的花朵旋转而入,融入了掌心紫色的烈焰中,青璃见状,神色颇有些不解,“这凤目糙不是拔起后便能食用么?它的花难道不是么?你为何要用火来炼制它们?” “二者功效不同,未炼制的凤目糙花的除了美化容颜的功效外,便再无它途,还不如凤目糙的功效多,而炼化后的凤目糙没有效用,凤目糙花却是大不相同,特别是用这九天紫焰炼化后,体积虽比不齐未炼化的十分之一,可它的威力却比之前的要强上百倍千倍,虽有如此强劲的效力,它的调理却绵长而温和,不仅可以快速修復伤者的伤口,还能调理伤者的精神,陌月此次毁了修为,伤了根基,精神也不大对劲,所以只能用开了金色花的凤目糙来固元培本,四万年后慢慢恢復醒来。”重渊向青璃解释了一大堆,这才下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我需要你在魔界待四万年。”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我青璃一言九鼎,绝不会离开魔界的。”青璃闻言嘿嘿一笑,她听着湖边糙木被风吹动的沙沙轻响,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四万年我若只顾吃喝玩乐,那真是会变得又胖又懒又丑,四万年后就算恢復神女之身,九阳怕是也再认不出我,所以我想好了,在魔界的这四万年,我要把自己所有感兴趣的东西都学一学……” “你想学什么?”重渊说着,引出一股叶湖里深紫色的湖水,继续炼制掌心的金色凤目花。 “嗯……先学一首曲子吧,名为相思引的曲子。” “相思引?名字听起来挺不错,你如今可会弹上一些?” “不会。不过我记得曲谱,准备闲暇时学上一学,你要不要学?我日后学成可以教你啊。” “不错,近年来魔界四下太平,本尊闲暇时也可以一学。” “嗯,那就这么说定了。”青璃点点头,“对了,今夜我住在哪里?” “你?你住在夜宫旁的十方殿内罢。”重渊想了想,将炼好的丹药收入袖中,抬头看了看渐浓的夜色,“走吧,我带你去十方殿。” ☆、第八十一章 四万年逝 三月后,夜宫。 重渊的书桌前已经堆了一大堆文书,可此时的他却并没有急得焦头烂额,反而是停下手里的笔,闲适地往椅后一靠,闭眼思索着什么。 他身旁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个小魔,此时正低头拿着一封文书,朗声念给重渊听,重渊听着听着,脸色逐渐由红转白,再由红转青,花花绿绿的甚是古怪。 瞥了下眼前这一大堆如小山一样的文书,重渊有些头痛,这些文书大多都是关于青璃的,这三月他闭关修行,修为略有长进,原本想着魔界长久太平,又有三大魔君镇守,按理说短短三月不会出什么大的乱子,可没想到偏偏出了事,而且这事偏还归咎于他,因为青璃是他带回来的。 话说前几日,重渊为了能让青璃在魔界住得舒心,特意在闭关前下了一道命令:青璃暂住魔界四万年,为魔族上宾,除魔教禁地凤目玄天外,青璃可以在魔界四方任意出入,且各地妖魔不得阻拦。 没想到就是这一道小小的命令,让魔界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他闭关的第一天,青璃就去了趟曾经关押过她的夜空山底的水牢,按理说夜空山底的水牢里关押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魔,根本不允许寻常的妖魔靠近,但碍于魔尊将青璃奉为座上宾的命令,水牢的守魔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她放了进去。 谁知青璃前一脚刚踏进去,后一脚就看到了正站在水晶笼里休息的九头鸟。 传说这九头鸟乃是魔界的吉祥物,能化解妖魔的戾气,重渊见有如此宝贝,便将这只九头鸟从沼泽渊带了过来,希望能藉此调和水牢里沖天的戾气。 要说这九头鸟也是稀奇,乃天地初开时从混沌紫气中幻化而来的,吸取了天地间无尽的祥瑞之气,故而能调和妖魔的煞气,平息怨气冤气和煞气,虽说生得精贵,但存量却极少,放眼六界最多不超过三只,而且由于它们的能力是祥瑞,所以妖力也不强,寻常妖魔也能将其置于死地,如今水牢里的这只九头鸟本是陌月的,重渊好不容易将它借来,放在水牢里以调节阴煞之气。 青璃当然不知道这些,所以,当她看到水晶笼里躺着一只长着九个没毛脑袋的鸟时,心中只觉得稀奇,于是便凑过去看了看,一看觉得甚是惊奇,便伸手去摸了摸。 此时的九头鸟正耷拉着九个鸟头,睡得昏天黑地,也没感觉到有人在摸它,由于它从混沌中化生,与天地早已融为一体,所以周身如同寒冰一般,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体徵,青璃出于好奇摸了摸九头鸟没毛的脑袋,却发现一片冰凉,她吓了一跳,又伸手摸了摸它其他的地方,却发现这只鸟没有一丝活气,她愈加觉得奇怪:这些妖魔们为什么要把一只死鸟关水晶笼里?他们是不是都不知道这只鸟已经死了? 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青璃最终决定做个好事,也是为了让这只死鸟安息,她转头挖了个坑,就地把熟睡中的九头鸟就地活埋了…… 等到妖魔们发现后七手八脚的将鸟挖出来,那九头鸟早就变得硬邦邦了,这次是真的死了,不是像之前一样假死……
第100页 陌天、陌地、陌日三大魔君闻讯赶来,看到九头鸟的尸体后,心中都极为恼火,他们当即严惩了看守在外的守魔,本也想给青璃一个教训,但碍于魔尊的命令,也只有放宽惩戒,将青璃禁了两月的足了事,由于青璃每日清晨都要去叶湖用玲珑玉为凤目糙开花,所以禁足也禁得不严,如此禁足也就很快过去了。 本以为青璃经过此事后会学乖一些,谁知禁足结束后不过三日,她又干了另一件事,这件事和她之前干过的坏事相比,实在算得上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魔界西边边境处有一个灵境镇,这是一个和妖界接壤的小镇,也就是妖魔合聚之地,里面住着各种各样的妖魔,虽说妖魔间偶有不合,但也并无大碍,按理说这个小镇和青璃八竿子也打不着,可青璃愣不仅和它打着了,还打出了很深的渊源。 这天天气很好,青璃正躺在十方殿内,拿着一片菜叶逗重渊养的三眼雪兔,突然闻得外面吵闹,便出去问了一下,这不问不要紧,一问才知道,魔界西边的灵境镇出现了玄龙树!青璃对玄龙树并不陌生,从前在凡间佛寺,星月湮灭时便对她有过嘱託,为了能更清楚的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她吞了重渊闭关时留给她的虚实丹,将本体连同玲珑玉一起留在了夜空山,以便每日使用玲珑玉让凤目糙开花,而自己则将影子分出一体,化为实相前往灵境镇一探究竟。 风尘僕僕赶了三天的路,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灵境镇,谁知青璃到了灵境村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玄龙树,这只是一些灵境镇镇民为了博人眼球,吸引外界旅客前来的伎俩。 青璃受了骗,心里自然不开心,不过想想反正都来了,立马回去也不划算,况且这里青山绿水的,别有一番世外滋味,不如便在镇子里住下,了解一下当地的美食和人文风俗,如此才算没白来一趟。 打定主意后,青璃便安定了下来,她原本打算在灵境镇住上一个月,等到重渊闭关后再回去的,谁知刚过了十天,麻烦就来了。 先说受三大魔君之令,暗中前来保护青璃(也是为了监视青璃,怕她干坏事)的魔卫们一直在灵境村附近徘徊,他们见青璃这五日十分安分,没有什么大动作,每天除了吃喝便是玩乐,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鑑于青璃的生活重复而单调,灵境镇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于是领头的魔队终于铁了心,他留下两个魔卫保护青璃,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回去復命了,而留下来的两个魔卫见大家都走了,心中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对青璃的看守也没有那么严格了,如此又过了五日,看守青璃的两个魔卫也懒得留意青璃了,只盼着能早日回去復命。 没了魔卫们的阻挠,青璃行事也愈发大胆,她时常在灵境镇附近玩乐,白日出门,夜深才回,甚至好几次都越过灵境镇去,入了妖族的土地,由于她花妖的身份,出入魔妖二界并不困难,不过想到自己与重渊的约定,青璃只是在附近逛了逛,并未走太远,如此几日下来,青璃基本把灵境镇附近逛了个遍,本想着没什么大问题,却不知没过几日,麻烦就来了。 这一日如往常一般,青璃出了灵境镇,便去外面散步,她左手拿着苏心梨花醉,右手拿着九曲飞龙糖,悠哉地出了魔界,打算今天去看看魔妖交界处名声甚大的九天飞流瀑布,本想着名字如此壮观,景色肯定也不会差,谁知到了才知道,这条所谓的九天飞流瀑布不过是一条从十几米高处坠下的小河,远看像一条细线,近看是一条粗线,根本没有九天之水的奔腾而下的壮阔感,青璃见此情景,嘆息一声,转头便要回镇,谁知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于是她就地找了一家小店,将店里的吃食点了个遍,然后一本正经地坐等吃食上桌。 说来也是巧,这一日妖族的七寂大王子也刚好赶路到了这里,十日前,当闻得灵境镇出现了玄龙树的消息后,他便二话不说,带着四名妖族高手上了路,说是要前往灵境镇探上一探。 其实玄龙树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这一点他不是不知,只不过妖皇宫中的实在规矩森严,他早便想着出来透透气,玄龙树的消息一出,他便机智的抓住了这个绝佳的出宫机会,转头带着侍卫出了妖族宫殿。 其实这妖族大王子此次出来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选妃。如今的他早已过了妖族弱冠之年,眼看着老妖皇一天比一天虚弱,离他继承大位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妖族歷代虽立嫡不立长,可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妖族王子必须婚娶方能成为新的妖皇,若不是如此,便只有分配到地方去当妖王,如此算来,七寂王子的时间也不宽裕,于是他在外出透气的同时,也就顺带了物色王妃的任务,如今这一路寻觅过来,美女虽是不少,却不是自己心中所想,七寂王子秉着宁缺毋滥的精神,终于带着侍卫来到了传说中的九天飞流瀑。 和青璃的反应一样,看到瀑布的七寂王子很失望,而匆忙赶了一天路的他此时也有些疲累,于是便在九天飞流瀑旁随意找了个小吃店,好巧不巧地坐在了青璃对面的桌子。 青璃此时正目光呆滞地拄着筷子,望着对面不知名的山脉发呆,她把片片低矮的树林想像成绿油油的菜花,把朵朵黄色的花朵想像成香喷喷的大鸡腿,更是把突然出现在对面的七寂王子想像成了一只烤全羊,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英俊的外表和不俗的打扮。 七寂王子本有些疲惫,他入座后正眯着眼休息,突然感到对面有一双饿狼般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他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却是一个肤色深绿的美貌花妖,那花妖虽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容,此时却眼泛绿光,口水直流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只温顺的羊羔,对,就是羊羔,七寂心中暗惊,对于这种目光,他再熟悉不过,这是狼对羊的眼神,捕食者对被捕食者的目光。 想他贵为妖族的大王子,从小到大都没被这样盯过,那些妖族女子虽然爱慕他,但大都低着头,一副娇羞的样子,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如今来到这样一个小地方,却被一个不知名花妖用这样炽烈大胆的目光扫来扫去,七寂觉得很新奇。 他眯起眼睛,一步一步向那花妖走去…… 青璃此时饿得有些晕了,她一面在心中骂那磨蹭的小二,一面痴痴地看着朝她走过来的肥羊。 好肥好嫩的羊!青璃瞪大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七寂,嘴角再一次流下口水,而七寂见她毫不避忌,反倒是对着自己流口水,不由得面皮一红。 “在下妖族七寂,姑娘……”七寂王子蓝衣翩跹,英俊地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向青璃伸出了手,谁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臂上一痛。 只见青璃隔着他的金蓝衣,一口咬到了手臂上…… “啧啧,好硬的羊皮,险些把我牙崩掉……”青璃吃痛松嘴,捂着腮帮子大叫起来,“店家!店家!你家烤的羊怎么这么硬?你是不是没烤熟啊?给我抬回去重新烤!” 店家看着青璃,哭笑不得。
第101页 七寂呆在原地,忘了缩回手来,也忘了手臂上的疼痛。 店里的客人顷刻间闹笑起来,而他身后的四个妖族侍卫见状,也急忙捂住嘴,发出一阵怪怪地忍笑声。 “嗯?”七寂王子转身,冷冷扫一眼众人,强压住心头的薄怒,对青璃道,“孤乃妖族七寂王子,姑娘不知何故如此飢饿,竟将本王看做烤熟的羊羔……” “唔……烤羊呢?刚才还在这儿的……”青璃揉揉眼睛,表情有些发懵,她怔怔地看着七寂,半晌才回过神,奇怪地挠挠头,“不对不对,我的烤羊不在这儿……”说着青璃便疑惑地朝四处张望起来,“咦,我的烤羊呢?我的烤羊去哪里去了?我还要请店家抬回去重烤呢……”说完便不再看七寂王子一眼。 七寂王子立在原地,脸色青得难看,他看了一眼青璃,转身对四个侍卫冷冷道:“把她带回妖皇宫。” 话音刚落,四个妖族高手便围了上来。 “大胆花妖,竟敢辱骂王子!今日便将你捉回妖皇宫是问!”其中一个侍卫一脸严肃地上前道。 青璃听到这话,勐地抬起头来,盯住那开口的妖族侍卫。 话说那妖族侍卫正要冲上前去,突然感到一阵强大的杀气,他一惊,急忙停住了脚。 青璃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冷得像冰。 这杀气强大而绵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僵持了三息的时间后,那妖族侍卫额心已是冷汗直冒,在七寂王子的注视下,他终于忍受不住迈脚,化作一道流光冲上了前去。 就在他迈脚的后一瞬,人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了九天飞流瀑后面的石头上,剩下的三个妖族高手愣了一瞬,便一齐冲杀上前,要擒住青璃。 又一道寒光闪过,三个妖族侍卫已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七寂王子呆愣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你……”七寂愣愣看着青璃,不知说些什么好,今天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妖族四大高手可是妖族亿万妖众中前十的存在,如今却被一个花妖在一息之间全部击败,这花妖,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实七寂王子并不知道,他所看到的青璃只是影子幻化的实相罢了,影子的速度有多快,是法力全然无法比拟的,能将影子化实的妖魔在六界更是屈指可数,除了如今的魔尊重渊和妖皇太初,便再未听说有谁炼成,当初重渊在闭关前留了一颗虚实丹给青璃,本是留给青璃遇到危险保命用的,也只能维持十日,一到十日便会自动回归本体,却不想青璃藉此出了夜空山四处游玩。 青璃不顾七寂王子惊诧的目光,径直走到其中一个挣扎的侍卫旁,抓起他的头便往地上扣,边扣嘴里还边嘟囔:“叫你们四个毛贼偷我的烤羊!叫你们偷!叫你们偷……” 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妖魔都张大了嘴巴。 结局自不用说,七寂王子受惊吓不小,连灵境镇都没去便随四大侍卫仓促回了妖皇宫,自此后出宫兴致大减。 按理说这事便告一段落了,哪知就在七寂王子回宫后的半月,太初妖皇便驾崩了,而七寂王子也迎娶了阿修罗公主,成为了新的妖皇。 按理说也算皆大欢喜的结局,可坏就坏在,七寂王子依旧难忘青璃,特别是得知她与重渊和九阳的传闻逸事后,对此兴趣更浓。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青璃已离了灵境镇,回夜空山十方殿去了。 ☆、第八十二章 大战将起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已到了第四万年,陌月隐有醒来的迹象,青璃也从一日一去叶湖变成了一月一去,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待在十方殿内,倒不是她不想出去游玩,主要是魔界美景早被她玩了个遍,美食也被她尝了个遍,再出去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倒不如在夜空山逗逗重渊送她的三眼雪兔、弹弹从人间学来的曲子来得自在。 魔界的阳光一向很好,青璃此时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其实重渊算起来也算有心,他为青璃安排的十方殿正坐落在夜空山半山腰上,那里景致开阔,树木翠绿,清晨就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而且往窗外一望,恰好就可以看到山下的叶湖。 叶湖的景色自不用说,那片紫色的湖水终年平静无波,如同一面神秘的宝镜,湖畔成片地绯红凤目糙随风飘摇,就像一片红色的地毯,山下寻药的魔族皆可尽收眼底,十方殿外还有一处重渊为她专门建造的天台,青璃无聊时可以坐在上面,抚弄重渊送给她的深紫色檀木琴,重渊依青璃教他的曲子相思引为这把琴取名为相思琴,青璃时常抱着相思琴去夜宫教重渊弹曲,日子倒也过得清幽。 九阳得空便会来看她,坐在她身旁听她弹曲,或是听青璃讲她自己来魔界遇到的事,九阳总是微笑着听她讲,青璃看着他微笑的样子有时会想,为什么她和九阳在一起做什么事都觉得这么安心呢?就连不说话的时候也是那么自在,难道是因为他们共同化生,不分彼此的缘故么? 青璃深青色的肤色也在慢慢变淡,而对于重渊,这四万年却可以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哭笑不得。 其实对重渊这等不生不灭的魔来说,四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青璃无非算是他无尽生命中的一段插曲,可偏偏这段插曲却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若要问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青璃老给他闯祸,让他不得不拿出全部的耐心来处理这些祸事,也有可能是因为青璃经常来夜宫找他,教他弹琴,慰藉了那段自凤目离去后的孤寂时光。 不管怎么样,青璃都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他的行为,也改变了他的心,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方式。 所以当青璃完成了四万年承诺,要随九阳离开魔界的时候,重渊突然有些失落和难过。这种滋味已经二十万年不曾有过,二十万年前凤目脸色惨白的躺在他怀里湮灭时,他也和如今一般有过相似的感受。 有时就是这么奇妙,但不管怎么说,青璃都要离开了。 四万年之约的最后一天,青璃最后一次耀开了叶湖湖畔的凤目糙,将金花交在重渊手中,随后便随九阳离开了魔界。 翌日陌月甦醒,大乱由此而起。 要说天地初开后的第一次大战之劫起自何方,却是早已被神界遗忘的炽烬岛。 炽烬岛自从被当做神界的刑罚之地后,悲气怨气日渐深重,如今岛上生灵已然死绝,成了一座毫无生机的荒岛,而就在这个时候,东方地神月芙在她嫁给尹屾、诞下寒隐的六万年后,也终于发现隐藏在尹屾身上的惊天之秘。 早在二十五万年前,月芙和白泽便从炽烬岛上化生,他们极是恩爱,彼时山川、凤凰、江海三神还在,太古八神还未归位,炽烬岛生机盎然……后来太古三神归去混沌,她便作为东方守护地神离开了炽烬岛,去了神界之东,而白泽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于是便留下来做了孤独的守岛人……再后来,便是青璃神女失踪,万劫之境下沉,炽烬岛成刑罚之地、灵物尽灭,西方江泽之地青龙族灭族、火凰族衰微,星月苏子洵湮灭,凡界现玄龙树,继而牡丹和泽湮灭……到现如今,已过了二十五万年……
第102页 直到二十六万年的这天,这个血淋淋的秘密才被自己亲手挖出来……而此时,她已失去了太多太多…… 仔细想想,自炽烬岛成为刑罚之地,白泽独守在岛上、而她也嫁给尹屾诞下了寒隐后,便与白泽再无交集。 月芙不是没有怀疑过尹屾,只是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 直到天地初开后二十六万年的那天,她才认清尹屾的真容,吓得仓皇逃离神界之南,去了白泽所在的炽烬岛,尹屾则在她身后紧追不捨。 其实尹屾明白,月芙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而月芙之所以肯嫁给他,不过是想为白泽和炽烬岛争那一线生机罢了,关于这一点,尹屾比谁都清楚。 可他不甘心!自他化身实相以来,就不理解所谓的情爱,他陷害江海陷害青璃,夺取他们的力量,努力变得强大,是因为他相信弱肉强食,相信自己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夺过来,所以当他得到月芙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月芙总有一天会喜欢上他,然而结局却完全不受他的掌控,月芙根本没有喜欢过他,即使他比白泽更强大。 他恨背叛自己的月芙!更恨月芙爱的白泽! 积蓄了多年的怒火终于在一朝爆发!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时,便是生死之战。 白泽和尹屾在炽烬岛上大战了一场,结局却不是他们中的一个湮灭,而是月芙。 尹屾乃六界恶欲化生的实相,白泽纵然强大也是不敌,那日,月芙见白泽受了重伤,扑上前去替他挡了尹屾拼尽全力地一击…… 尹屾难以置信地看月芙倒下,抱着她的尸身仓皇逃离了炽烬岛。 白泽就此崩溃。 而这一天,恰好是九阳迎回青璃的日子,青璃如今的肤色已变成了浅绿,再过不久,就能恢復神女的样貌和法力了。 九阳闻得白泽出事后,急忙赶往炽烬岛。 他耗了一半修为才将白泽从永堕魔道的沦丧中拉出来,这也为后来之战中的湮灭埋了下祸根。白泽心力交瘁,当即昏死过去,九阳只好留在炽烬岛上继续看护他。 另一边,尹屾在匆忙逃往南界的途中,心中也是不安。 他虽然恨月芙喜欢白泽,可他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染上心爱之人的鲜血,他抚摸着月芙紧闭双眼的苍白面颊,心中既痛惜又难过,在月芙在逃往炽烬岛去找白泽那日,她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原身——六界罪恶凝聚的实相之身,月芙是何等聪明的神明,当即也明白了江海古神和星月湮灭的缘由:尹屾根本不是什么接替江海神明的新神,他只是六界最骯脏晦暗地东西凝聚出的万恶之体,万劫之境的下沉和青龙火凰灭族都跟他脱不了干系,而炽烬岛如今的模样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为神界带来了灭顶之灾,若不加以阻止,神族将有灭族之祸!发现这一切的真相后,她便仓皇逃往炽烬岛,想去找白泽说明一切,却不想尹屾在她发现自己的同时也发现了她! 于是她仓皇逃窜,尹屾紧随其后,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一幕。 月芙湮灭,尹屾不是不伤心,他虽然恨月芙背叛自己,却更怕月芙永远离开自己,一定要救活月芙!他在心中暗暗发誓。 就在逃往南界的途中,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带着一线希望,他转身去了九阳山。 三日前,他得知青璃花妖会在今日回到紫阳宫,如今月芙湮灭,**被他用黑气保存下来,元神却是散了,若想让元神重聚,而今之计,便只有藉助青璃神女的灭世之力。 打定主意后,他径直去了紫阳宫,要擒住青璃吸取她的元神和灭世之力,用自身修为炼化后以救月芙。 青璃当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紫阳宫中等九阳回来,孰不知大难已经临头。 尹屾到了九阳山后,将月芙肉身小心地收入干坤袖中,转身便要去抓青璃,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的守卫,进到了紫阳宫中。而青璃此时正在宫中小憩,浑然不觉即将来临的危险。 尹屾一步一步靠近青璃,血红的眼睛散发出血腥的渴望,如今若没什么意外的话,青璃应该就交待在这里了。 偏偏重渊放不下青璃!故伎重演,在她背后附了一个影分身。 重渊见尹屾要伤害青璃,化出影分身拖住了尹屾,真身则急忙赶往神界九阳山,要将青璃救回魔界。 此时的陌月才刚刚甦醒,当她从侍女小兰口中得知四万年间重渊为她所做的事情后,心中极是感动,对重渊的爱意也是更浓,本要想着要找到重渊,好好说上一番话来表白心意,却不想重渊见到她后突然脸色大变,扔下一句“我去一趟神界”便匆匆离开。 陌月见重渊如此,心中极是不安,她急忙派手下魔将去打听,才知道魔尊是要去九阳山去找那青璃花妖,陌月虽沉睡了四万年,可大抵的事却也明白,她怕魔尊一时冲动抢走那花妖,惹得自己身陷困境,于是便去凤目玄天取了魔符来,调遣魔界亿万魔兵赶赴与神界之北接壤边疆,让他们随时待命,见到自己的魔符信号后便冲杀入神界,而自己则连同陌天、陌地、陌日三大魔君前去九阳山助魔尊一臂之力。 九阳此时还在炽烬岛上守着白泽,浑然不知青璃遇到的危险,直到傍晚时分闻得神明来报,他才将白泽託付给冰墨,匆匆赶往九阳山。 尹屾见重渊和四大魔君相继赶来,只得不甘作罢,仓惶逃离了紫阳宫,谁知迎面竟碰上急急赶回的九阳,他心念一动,立即生出一条毒计来,他装作惊怒的样子,告诉九阳:重渊领了四大魔君来抢青璃,自己拼尽全力也不是对手,只好逃出来请求援助。九阳闻得重渊如此行径,心中已是怒火滔天,进山后便与重渊大战了一场,而尹屾出了山后便去请余下的皓穹、天禾、风霄三位天地守神,要他们去青音崖取来神符,调遣神兵来诛杀这五个魔头,当时情况危急,三位神明又受了尹屾的骗,便都去调兵遣将了,而冰墨地神在炽烬岛照顾白泽,脱身不得,也不知神界发生的事,如此便酿成了这场天地初开以来最大的杀劫。 ☆、第八十三章 余生暂别 陌月见九阳上得山来,不由分说便和重渊打斗,心中也是忿恨,觉得九阳实在不知好歹。 陌月因怕魔尊受伤害,极力想阻止这场生死之斗,和九阳好生分说,却不想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九阳山外便站满了神兵,而且神兵越来越多,甚至般将整个九阳山笼罩了起来,听得神兵神将在外辱骂,陌天、陌地、陌日三魔皆是大怒,和皓穹、天禾、风霄三神战在了一起,尹屾命神将们拖住陌月,自己则进山帮九阳去了,陌月不知九阳修为大减,伤不得重渊,只见九阳和尹屾联手战重渊,恐怕是凶多吉少,便催动手上的魔符,召集聚在北方的亿万魔兵魔将前来,如此一场大战便拉开了序幕。 情况越来越乱,九阳修为去了一半,体力早已是不支,若不是尹屾在旁帮衬,早就败下阵来,恰好这时皓穹一掌打死了陌日,就要上前来帮九阳,九阳便将他化入紫阳宫中,嘱託他将青璃带进琉璃佛盏中,送到西方妙境中去,皓穹将服了昏睡散的青璃放进琉璃佛盏,一路赶往西方妙境,却不想半途被陌月拦住,只好拼尽全力与之战斗。
第103页 皓穹此前虽打死了陌日,但身上也负了些伤,不似陌月这四万年被凤目糙金花滋补,修为大增。 陌月将皓穹打成重伤,唤醒了沉睡在琉璃盏中的青璃,问她:“九阳和尊座此时在山中争斗,我怕尊座受伤,故来此接你,此一切皆由你而起,愿意跟我回去吗?”青璃闻得此言,急忙点点头,便随那陌月去了,而皓穹此时身受重伤,迷迷煳煳听到声音,便以为青璃背叛九阳,随陌月回了魔界,由此怨恨那花妖青璃。 再说青璃和陌月赶到九阳山的时候,已是一派惨烈之相,青璃吓得不轻,就要上去隔开九阳和重渊,却不想重渊一把拉过她,冷冷看着九阳:“九阳,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就保护不了阿璃,今日本尊便要带她回魔界!” 九阳闻得此言,顷刻怒火滔天:“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他长袖一挥,飞出诛元灭神网来,紧接着指尖一点,便将天湖之水和九音凤莲用一半修为炼化,铺天盖地地血色红潮朝重渊笼罩而去,青璃见到诛元灭神网,面色惨白,大叫一声就要扑上前去,却被重渊挥手扔给了陌月,陌月本也要抢身上前,看着青璃飞身而来,只有一把接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重渊被罩入血红色的大网中。 “啊!?”重渊一声惨叫,被牢牢裹在了网中,陌月放下青璃就要上前,却见九阳取出一张神符,贴在了诛元灭神网上,顷刻间四处飞沙走石,日月淡色,九音凤莲的金光罩住重渊,带着他往九阳山下而去,重渊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化作一道流光朝山下而去了。 “不!!”陌月嘶吼一声,便要冲下山去,却被尹屾拦住了去路,尹屾冷笑着看陌月,戏嚯道:“哼哼,想去哪里?你的尊座被诛元灭神网连同神符封印在九阳山脚下,怕是永生永世都脱不得身,你如今也自身难保,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陌月闻得此言,眼睛顷刻变作血红,她大叫一声,扑上去与尹屾斗在了一起,而此时风霄、天禾已被陌天陌地诛杀,二界的兵将还在继续厮杀,青璃立在原地,面色惨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终于晕了过去,而就在青璃晕过去的时候,九阳飞身上前扶住她,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九阳扶着青璃坐了下来,可还没等他喘上一口气,一位蓝衣神明却急急来报:“禀报九阳天神!”他跪地行了一礼,面色发白道,“万劫之境受大战影响,如今……已快要崩塌了……” 九阳闻言一惊,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站起身便随那神明往万劫之境而去,此时的万劫之境已是怨怒沖天,隐有吞噬神界生灵的迹象,若不是百来棵玄龙树还在苦苦镇守,那些沖天的怨灵恶兽恐怕早就冲出来吞食血肉了,九阳见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许多,便祭起腕间九眼链,以天湖之水为引,自毁元神重塑了即将崩塌的万劫之境,自己则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天湖旁…… 冰墨此时也得到消息从炽烬岛赶了回来,她看着九阳浑身是血的战袍,急忙坐下身来,要将真元渡给他,九阳挡开冰墨的手,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丝苦笑:“没用的,姐姐……”说着,他喷出一口鲜血,艰难道,“还有一件事要拜託你……”他侧头看着一旁的青璃,温柔道,“关于璃儿的事你也知道,她的封印即将解除,不日将恢復神女之身……可一切都要从头再来了,她将打破封印,重新从神界化生……”说着,他顿了顿,捂住胸口重重喘息起来,“没人知道她从何方化生,也没人知道她究竟要沉睡多少年……我希望,你能将她的记忆一併抹去,让她不再背负创世灭世的预言而活,让她忘了这一切……我希望,此事不要让他人知晓,天地守神也不要……拜託你……” 冰墨神明紧紧攥住九阳的手,眼眶已是红了:“你这傻瓜究竟在说什么?你就这样湮灭了!我怎么活?青璃怎么活?你为她等了二十六万年,如今就这样轻言放弃!怎么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凤凰神明的期望?而我又怎么对得起她昔日的嘱託?你要我怎么办!” “对不起……”九阳嘴角溢出鲜血,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 “九阳!!”一声撕心裂肺地哭泣声从山间传出。 自此太古时代终结,太古八神独留冰墨、皓穹、尹屾三位古神,紧接着尹屾隐居崑崙虚。 而莲苒自白莲化生,随皓穹去了北山生活,之后上古八神归位……这些已是后话,此间又去了六万年。 ☆、第八十四章 望月亭中 一滴泪从我眼角缓缓滑落……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琴音落进我的梦里。 梦境戛然而止。 清晰的画面顿时乱成一团,原本和谐的线条也歪曲得看不清,我有些奇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沙沙……”细细的雨洒在我脸上,泛起一阵薄凉,我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青翠的竹林,竹叶被雨点洗得透绿,空灵的山谷中,有阵阵琴声传来,渐渐将我从梦中唤醒。 这是哪里? 我艰难地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前方是一个四角亭子,亭中坐着一个人,正抬手缓缓抚琴,团团白雾从山间升起,缭在这亭子四周,远远望去,竟如同仙境一般清丽,看着这亭子,我总觉得眼熟……眼前这朱红色的亭子,不正是东山天星宫旁的望月亭么? 是了,我想起那日闻得东山青音崖老者的话后,我心里颇有些不安,又闻得御清托白泽去崑崙虚将青璃带回来,因我不确定白泽带回来的是青璃神女还是那青璃花妖,也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于是便在卯时一刻化作竹叶守在瞭望月亭附近…… 没想到青璃花妖就是那青璃神女! 我的头突然有些痛…… 淅淅沥沥的雨极是清冽,我站在雨中,很快就被淋得浑身湿透,可我却全然不觉得冷,青璃,九阳,重渊,梦梦,星月,苏子洵,玄龙,牡丹,白泽,和泽,一个个身影快速的从我眼前掠过,令我神色有些恍惚起来。 是了,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个有关前尘旧事的梦。 梦中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被这空谷琴音唤醒,我看着那亭中的人影,心中颇觉得奇怪,便踏着微黄的竹叶走了过去。 两杯热热的清茗还在冒着白气,我屏住唿吸走近一看,却见那人一身黑袍,席地而坐,长长的墨玉般的黑髮垂在耳边,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细细的琴弦上,只轻轻一拨,空灵的琴音便如流水般倾泻而来,我坐在朱红色的长椅上,颇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林中很静,沙沙雨声,幽幽琴鸣,有些清雅,又有些落寞,这曲子极是耳熟,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只能是怔怔的听着。 突然,他停止了抚琴,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惊,忙将头扭到了一旁,他见我如此,并不在意,只是继续抚琴道:“阿璃,这曲子你可还记得?”声音很有磁性,语调却平静似水。
第104页 我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于是便摇摇头,抚着微胀的头并不言语。 “怎么?十万年不见,如今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么?”他嘆息一声,转头看我一眼,半晌才沉声道,“阿璃,抬起头来看看我……”声音很低沉,语气中却自带一股威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愣了愣,缓缓抬起了头,眸中映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虽是冷峻,却透着一股妖娆的美丽,眼前这张脸,倒像是一个美丽女子的面庞,与他超凡脱俗的琴音和低沉的嗓音相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着我,沉声道:“阿璃,过来。” 我愣了愣,退后几步,摇头道:“你在叫我吗?我不认识你,也未曾在梦境中见过你,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他哈哈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细密的贝齿,抬眼打量着我:“你若见过我,才真是怪了。不过看你这模样越变越丑,脾气却是一点都没变,有趣有趣。” 我抬头瞪他一眼,怒道:“你才丑呢!你才有趣呢!我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如何?”在俊俏的诸神众仙中,我的确相貌平平,可性子却自带一股灵气,连师父和冰墨都说我机灵得可爱,可眼前这男子却这样说我,实在是很没有礼貌。 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我也觉得自己很有趣,今次再相见,竟也能一眼认出并喜欢上你这其貌不扬的模样,看来本尊当初看上的,并不只是你的外相。” 我怔了怔,疑惑地挠挠头:“你当初看上了谁的外相?” “你还是听不来重点。”他嘆了口气,失望道,“如今这林子里除了你,难道还有别的神明么?唉,十万年过去了,我以为你已经变得聪明了一些。” 我被他气得面颊绯红,心知他是在暗讽我,沉吟片刻,便反击道:“你这么聪明,却为何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敢提?” 他看着我,沉声道:“这有何不敢?你听好了……”说着,定定地看着我,神色突然变得严肃,“我,叫,无,名……” “噗……”我闻得此言,险些将一口热茶喷到他脸上,“你……你确定?无名也能算名么?”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来:“如何不算?姓名本是称号,无名即是有名,有名终是无名。再说,你不是也换了个名字么?”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换了名字?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莲苒!” 他的眼中透出一丝笑来:“原来如今的你叫莲苒……” 听他这样一说,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又上当了…… 我抹抹嘴边的茶水,急忙改口:“不对不对,我不叫莲苒,我叫无姓……”我抬头看着无名脸上玩味的笑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呃,你信么?” “不信!”他干脆利落背过身去,“你就叫莲苒!”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地扑了过去:“喂,捉弄我很好玩吗?你到底是谁?快告诉我!” 他转身看了看我,抬手抿了口茶,神色淡然道:“我就叫无名啊,刚刚不是才告诉你么,怎么连这两个字都记不住……” 我擦了擦额上的雨水,攥紧拳头,上前道:“你这个胆小鬼!” 他抬起头来眯眼睛看着我,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你说谁是胆小鬼?” 我毫不退避,攥紧了拳头继续上前:“不是你是谁!你若不是胆小鬼,又怎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你还说自己叫无名……阿、阿嚏!!”正说着,我突然鼻中一痒,一下没憋住,对着他那如花似玉地美颜便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我看着他呆滞的神色,一下没憋住,竟捧腹大笑了起来,无名听到笑声回过神来,抹过一脸唾沫星子,沉声道:“看你没心没肺的样子,果真是一点都没变!”说着,他一把扯过我,将身上的黑色裘袍裹在我身上,然后大步向亭外走去,“好好待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说着,那抹黑影便向亭外走去,我裹紧了袍子,又打了个喷嚏,这才急忙问他:“喂,你要去哪儿啊?外面还在下雨呢。” 他也不答话,只继续往前走:“你待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我点了点头,四下望了望,此时薄薄的雨雾已经遮掩了四处的景色,让除瞭望月亭以外的东西都变得如同梦境般看不清虚实,如今这雨下得这么大,他就这样出去,难道不怕染了风寒么?我在心里暗暗想到。 簌簌的竹叶落在周围,泠泠的雨声还在继续,我却丝毫也不觉得冷,裹紧了身上的裘皮袍子,思绪也渐渐模煳起来,过了半晌,竟垂着头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带着低泣的哭喊声:“地神,地神,您怎么样了?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我动了动,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艰难地睁开眼,我侧头一看,却见白色的鲛绡帐前,一个犹自带着泪痕的白衣小仙娥正趴在床头,面露忧色的看着我。 迟疑了半晌,我开口轻声唤道:“落……羽?” 白衣小仙娥闻得我这轻轻一唤,立即欢喜地握紧了我的手:“地、地神!是我!我是落羽!您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如今总算是醒了!若是您再这样继续睡下去,小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抹了眼泪便要起身向外奔,“太好了!太好了!如今您既然已经醒了,我便马上去通知御清天神!” 我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忙一把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落羽,暂时不要惊动任何神明,我想就这样,静静的躺一会儿。” 落羽神色一滞,继而点点头,跪在床榻旁,对我絮絮说起这几日的事来:“地神您可不知道,自我们那日从东山宴会上回来,第二天您就不见了,御清天神听到这消息急得不行,派了好多东山神明四处寻您,可就是寻不到。今天早上,落羽突然想起那天宴会时,您叫我陪您去望月亭走走,所以就试着去那儿找了找,没想到真的在那儿找到您了!可把小仙高兴得!” 我轻轻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那日在亭中抚琴的黑袍男子,心中又疑惑起来:“落羽,那日你在亭中寻到我时,可看到附近有什么其他的人?” 落羽仔细地想了想,摇头道:“落羽那日找到您时,并未看见亭中有其他人……”说着说着,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一点倒是很奇怪……” “什么?”我闻得此言,心中一惊,急忙问她。 “嗯……”落羽低头沉思片刻,抬眼看着我,“落羽记得地神当日晕倒在望月亭中时,虽然周身都被雨水打湿,可身子摸上去倒是很暖和,后来皓穹天神也来看望您了,发现您身子并无大碍,只消静养几日便能恢復,可按照常理来说,您失踪了两日,又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就算修为没有折损,这身子也该受不住……可我看您倒像是没事,而且这精神也还不错……落羽不知这算不算奇怪……”
第105页 ☆、第八十五章 心念难平 我听到这话,想起那日在亭中抚琴的美貌男子,还有那温暖的黑色裘袍,心中也大致猜出了**分,便点点头,低声嘱咐落羽:“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小体力好,这件事算不得奇怪。”想了想,我又有些不放心,“落羽,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旁的神明提起,御清天神也不要,知道了么?我怕他们担心。” 落羽点点头,道:“嗯,落羽知道了,地神就放心吧,落羽绝对不会向任何神明提起的。” 我闻言点点头,闭着眼,轻声问她:“我失踪总共几日了?”落羽想了想:“若小神没有记错,地神失踪了整整两天。” “两天啊……”我侧头看着倾泻而下的鲛绡纹莲帐,轻轻抚弄纯白而柔软的道道纹丝,喃喃道。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太多,梦中这些早已远逝的人,早已化入尘土的往事,可是真的由我亲自歷过的么? 如此说来,我究竟是不是那失了记忆的青璃花妖呢?或是青璃神女? 还是青璃神女另有他人? 想起那日在东山望月亭中九阳拥入怀中的那位美人,那样圣洁美丽,如同山顶的初雪,气韵非凡,的确是梦中太古青璃神女的相貌没错,可既是如此,那我又算是谁呢? 我能看到从前发生的一切,也能感受到梦中每一位神明的悲喜,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又为何会流泪?为何如此难以割捨? 我若是我,前尘为何回梦?我若不是我,今世又作何夕? 今世的我,前世的我,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我的躯体和元神可还同在?而我若不是九阳命定的那个人,记起前世的事又有什么意义?那青音崖老者会不会是错认了我? 记得那青音崖老者曾告诉过我:我身上隐了三种气泽,乃三段记忆凝于一身,如今算来,我算揭开了几段记忆呢?还要不要继续揭下去? 星月和苏子洵算是一段,白泽与牡丹,不对,和泽与牡丹,不对,白泽与和泽……想想这三人,我心中颇为纠结,总归是一段罢,那这最后一段,必定是九阳和青璃了。 九阳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他真的湮灭了么?而在九阳湮灭了以后,青璃恢復神女身份又去了哪里? 这些谜团一直困扰着我,可最让我困扰着不敢触碰真相的,还是一件事。 我究竟是谁? 御清真的是重归的九阳神明么?而我到底是青璃神女还是青璃神女的太古记忆?我若真是青璃,那两日前被白泽从崑崙虚上带回来的青璃又是谁?抑或是我什么都不是,就像落羽一样,是引青璃神女归来的引子? 如此一想,我心中顿时有些烦乱,仔细一想灵台却更加通明,想起那日在东山时,御清唤那女子为青璃,想必她才是真正的青璃罢,是了,九阳和青璃乃是一同化生的,他又怎会认错?而我,也许只是青璃神女恢復身份前落入白莲的一段记忆,所以才会目睹发生的这一切,记得这些往事…… 如此一想,我突然觉得很难过:青音崖的那株九音凤莲已有四十万岁的高龄,他错认了我,把我当做了归来的故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身上有青璃的气息,那一日我还梦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想必就是青璃神女了,也许我只是青璃神女的一段记忆罢了……再退一步想想,那白衣老者所说的话也未必全是真的,如今我傻乎乎的全信,极有可能会把自己陷进去…… 不行!我一定要将这个事搞个明白! 这样一想我也就有了头绪:如今我若想确定自己的身份,第一步便要确定御清是不是九阳,如果他是九阳,那他肯定不会认错青璃,我也肯定不是青璃神女了,可转念一想,我要怎么才能确定他是不是九阳呢?难道直接去问他?这样肯定不行。 这个方法行不通,还有什么办法呢?要不要去问白泽?白泽肯定知道御清的身份,可他肯定不会告诉我。 如此看来,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东山那株长了四十万年的九音凤莲倒是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可就怕他年岁大了记不住事,稀里煳涂地把我认错了……可如今之计,好像也只有去找他,要不我先把第二段记忆解开,然后在综合考量事情的真实度…… 正当我想这些事想得头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唿:“御清天神到!” 我一惊,忙睁开了眼,隐隐有脚步声传来,那步伐不急不缓,匆忙中却带着沉稳,我侧过头去,果见御清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袭白衣胜雪,明眸璀璨如星,可形容却明显清瘦了不少。 他见我醒了,凝滞的面上透出几分心底的欢欣,只见他大步上前蹲在我床前,抚上我的额头,柔声道:“如何?可好些了?” 我点了点头,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心翼翼的隔开了他的手。 他愣了愣,收回手去,也并不多说什么,依旧对我温柔地笑:“没事就好……”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来,将一些东西涂抹在了我的眉心,这东西很冰很凉,散发着淡淡地腥味,可我酸痛的身体却莫名的好了不少,连昏昏沉沉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我闭上眼,忍不住皱起了眉,这味道,这感觉,分明是凤目糙汁的味道……我推开他的手,淡声道:“呃,御清……我不大喜欢这味道,你先出去好么?我想再休息一会儿……” 他微微一怔,嘴唇轻轻一动,仿佛想对我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好。” 说着,他又起身转头吩咐落羽,“照顾好地神,她身子弱,每日的三清散都要按时服侍她服下。”落羽点点头,恭敬道:“落羽知道了。” 御清点点头,对我道:“如今有些晚了,我明日再来看你。”说着便走出了房门。 我没有说话。 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我还是不要作茧自缚的好。免得日后难以自拔。 可这样想着,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凤目糙腥味,而这腥味中,还隐着一股浅浅的青璃花香。 落羽恭送御清走远,这才来到床榻前坐下,她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见我神色平静,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疑惑地看着我:“地神,御清天神为您抹的可是凤目魔糙,这糙近年来极是难得,自太古神明之战后,太古陌月魔君继任了新的神界魔尊,便再不允许神界神明取走分毫,还派了重兵把守这凤目糙,普通神明就是想用也用不上,如今天神为您涂抹,您为何要拒绝他?” “什么?陌月成为了新的魔尊?”我听到这话,心中勐地一跳,我怎么就把重渊给忘了,想到这里,我问落羽,“对了,太古的魔尊重渊是不是还被压在九阳山下?他既然没有湮灭,陌月怎么能成为新的魔尊?” 想到梦中陌月对重渊的深情,我突然觉得有些好奇,重渊如今还存于六界,陌月怎会接受这魔尊的位子?
第106页 “陌月不过是魔族暂时的魔尊,帮助战后地魔族恢復元气罢了。”落羽跪在床榻前,耐心地向我解释,“若重渊能重归神界,陌月自然要让位与他……”落羽挺直了身板,又继续讲道,“若重渊还能回来,魔族大兴之日自然指日可待,可重渊被九阳古神封印,又怎能逃得出来?可笑她虽有实力,却没有自知之明,自继任后便处处与神族作对,如此一来,二族的关系自不用说,而重渊自然也被压着,不会被放出来,这二族的仇恨恐怕自此是要延续下去了……” 我闻得此言,摇头轻嘆一声,心中暗暗思索起来:也难怪陌月君如此……她自小喜欢重渊,把他当英雄看待,在她心中,重渊是战无不胜的,也是六界中最厉害的,可在大战中,重渊却被九阳压在了山底,她又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必定是要同神族斗争到底的,可若长久如此,何时才是个尽头…… 想着想着,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我闭上眼,轻声道:“落羽,我有些乏了,你先下去罢……” 落羽闻言,抬手为我掖了掖被角,这才恭敬地起身:“是,小仙先下去为地神熬药,地神好生休息。” 我烦躁地点点头,落羽小心的退下了。 待到屋内寂静一片,我才侧过身去,睁开了眼睛,想起方才御清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心中便是一阵难受……这小盒,这汁液,我是记得的,在梦中,九阳为花妖青璃涂抹过。 看来御清的确是九阳,这点大概是没错的了,可我到底是谁呢?我不是青璃,真正的青璃已经被白泽寻回来了,可我若不是青璃,那我为何还记得往事……我若不知道前尘的那些事倒还好,或许我还有勇气继续喜欢御清,可我如今知道了,却该如何继续下去? 也许我真的错了,我真的把自己当做了青璃,当做了九阳宿命里的那个人……一开始我便顺着白衣老者的话,跳进了一个个编织的梦里,我以为那是我的前尘,却万万没想到,这些梦本是不属于我的。 御清是九阳,他爱的人是青璃,至始至终从未变过,而如今真正的青璃也已经被白泽寻回来了。 没有我的什么事了罢? 我闭上眼睛。 是的,我不能一错再错了。 这温情固然叫我沉迷,这美梦固然叫我留恋,这离去固然让我心痛,可那也不该再去打扰了……今世他的已经寻到了自己前世的挚爱,那他一定会比前世过得更幸福,更圆满。如果结局就是这样,那我也会替他开心,慈悲的成全他,也是慈悲的成全自己。 窗外又开始下雨,我闭上眼,迷迷煳煳间,我梦见了牡丹,她站在万劫之境的洞口处,背对着我,浑身是血,我心中一惊,正要上前拉她,却见她突然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对我说,莲苒,你知道么,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已,恨一个人也是这样,你越不想爱一个人,就越是会爱上他,你甚至会开始恨他,允许他亲手杀死你。话还没说完,白泽便从一旁跑出来,将她一把推入了万劫之境中…… 我吓得大叫一声,坐了起来,狠狠攥住被角。想起方才的梦,满头满手都是冷汗,是啊,爱本是身不由已的,我已经爱上御清了,我已经爱上他了……可他已经找到青璃神女,和她在一起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会不会身不由已地去恨他?去报復他和青璃?我会不会允许他来亲手杀死我的心? 我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惊慌。 佛魔皆在一念!! 我捂住胸口,待到心情稍微平復一些,便用手在双膝上各搭了一朵莲花,开始屏息静坐起来,心里也在不停默念: 念无始来。失却本心。妄认缘尘。分别影事。真妄虚实。现前生灭。 以动摇者。名之为尘。以不往者。名之为客。以动为身。以动为境。 从始洎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性心失真。认物为己。 念念迁谢。新新不往。如火成灰。渐渐销殒。决知此心。当从灭尽。 (语出《首楞严经》卷二) 念着念着,一股淡淡的暖流自心间而发,缓缓涌遍了全身,这种温暖的感觉,很熟悉…… 过了半晌,我的心果然静了下来,回身刚想躺下,手边却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一块辱白色的玉佩。 我将玉佩拾起来细细一看,发现这玉正是当日离开北山时,皓穹交予我的那一块。 当日我与他告别之时,他告诉我,此玉乃是当年他在天湖的白莲内拾到我时,与我一同化生的玉。且此玉没有半点灵力,只因随了我一场,与我也有半分因缘,所以才让我收下。 我将玉放入怀中,仰面躺了下来。我把玉举到眼前,借着窗外的日光细细打量起来,这玉好生眼熟,就像,就像……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响,我心中一惊,忙将玉收起来,沉声问道:“谁?” ☆、第八十六章 缘定九天 “地神,是我。”落羽的声音隐隐从门外传来。 “进来吧。”听见是落羽的声音,我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便急忙收好手里的玉,闭眼静静躺着。 落羽托着一个莹白色的瓷碗走了进来,一股淡淡的药味在屋内缓缓散开,我看着碗中碧色的汁液,皱了皱眉,疑惑道:“这是什么?” 落羽跪在床边,轻声笑道:“这是用炽烬岛上的仙糙熬成的汁,有驱寒的功效。”说着,她又取出一个雕花的莲纹小袋,从袋中抖出一粒碧色的仙丸来,我看着那仙丸,只觉得眼熟,便问落羽:“这是三清散么?” 落羽点点头,将碗捧到我面前,小心翼翼道:“时辰到了,小仙服侍地神服药吧。” 我接过三清散,就着绿色的药汁一饮而尽,落羽立在床头,默默看我喝完,这才接过碗来转身准备出门,我看她神色极是恭谨,便轻轻唤了一句:“落羽。” 落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神明,怎么了?可还有什么事么?” 我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问问你,我不在的这几日,御清天神可有何异样?或是……”我略略有些迟疑,“带回来了别的什么神明?”此话一出口,我便立刻嘆了口气,果然,我还是放不下…… 落羽稍稍一顿,便道:“天神这几日忙着寻地神,急得面容都消瘦了不少,除此之外,倒也没见有什么别的异样。”说着,她低头略一沉思,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接着道,“至于带回来了什么神明,小仙倒没有听说……不过说起这件事,小仙却是听说,那日宴会后,白泽神明带了一名女子回炽烬岛。” 我闻得此言,哑然有些失言:“白泽?是白泽带了那女子回炽烬岛?” 落羽看了我一眼,神色也是疑惑:“是啊,许是他喜欢那女子呢……不光如此,小仙还听说啊,这女子长得像极了天地初开时,与九阳天神一同化生青璃神女呢。”落羽说着,索性将碗搁在桌上,继续讲起来,“小仙虽然没见过那青璃神女,不过看样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白泽神明现下不小了,照理也早该婚娶了。再说了,他总是独身一人,神界的神明们会嚼舌根的。”
第107页 “嚼舌根?嚼些什么?”我趴在床上,颇有兴致地看着落羽。 落羽干笑了几声,摇头道:“地神年纪尚小,这种事,还是少知道的好。” 我闻得此言,心中吃了一惊:“你说的,可是那白泽有龙阳之好?” 落羽惊得抬起头,怔怔的看着我,半晌才问道:“地神……落羽方才说的事,乃是白泽神明与月芙地神的旧事,你说的龙阳之好?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落羽竟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实在是失策失策。我略略一想,便急忙结结巴巴地跟她解释:“嗯,龙阳之好,就是……就是……白泽不喜欢月芙地神,喜欢上别的神明了!对,就是这个意思!” 落羽眸中闪过几丝疑惑,但还是很快接受了我的解释:“是么?原来龙阳之好,说的是这个意思,小仙真是孤陋寡闻了……” 我擦擦额上的冷汗,干干笑了几声:“是啊是啊,就是这个意思。”她点点头,又道:“难怪有好几次,我都听神明们私下这么议论他,可太古的月芙地神很久以前就嫁给了南界的尹屾天神,如今又已不存于世……白泽神明喜欢上别的神明,也是正常啊,总不能让他独身一人罢?” 我点点头,赞许道:“嗯,你说的很对……”我一心想跳过这个话题,便不动声色地问落羽,“对了,落羽,你在这神界东方,资歷也算是很老了,那么你从前,可有听说过御清这位神明?” 落羽沉吟半晌,这才抬眼看我,她摇头道:“落羽从未听过,不过落羽知道,十万年前的大战后,神界的许多古神便隐了踪迹,再不踏六界烟尘,而今我这小小神仙不知晓,也在常理之中。” 我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落羽恭敬地行了一礼,端起药碗下去了,我想着近几日的事,脑中颇有些睏倦,便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我一觉醒来,感觉灵台清明了不少,身体也不似昨日般酸痛,便出了天星宫,一路往山下走。 天还未大亮,东山上空,星月微凉,薄薄的晨光中,飒飒竹林仿佛也被镀了一层白霜,我的脚踏在青黄色的竹叶上,发出一阵细微的脆响,由于神界刚下了雨,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清晨的凉风拂过,带着一阵竹叶的清香,我裹了裹身上的雪色裘袍,向东山腰上走去。 不论我的前尘是谁,这些谜,还需由我亲自来解。那株由四十万年九音凤莲化身的白衣老者,必定知晓这其中的种种缘由,而我这凝于一身的三段记忆,而今也只解开了一段……且不说那老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单凭他是否错认我这件事,我都该去问上一问的,就算我不像几日前一般沉迷其中,但这些埋藏已久的太古隐秘,终需由我亲自去挖,旁人无需知晓,也无需牵扯进来。 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我终于来到了青音崖,此时崖间的守神都在睡觉,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们,来到了青音崖上。 果然,那株九音凤莲还在原处,可在淡淡光亮中,九音凤莲透明的花瓣与夜色早已融为了一体,远处的金光时隐时现,四下的小道也在不停地变幻,叫人看不清虚实,我知道这是九音凤莲自我保护的方式,若是有神明误入了其间,便会坠入崖间,元神俱毁。于是我蹲下身来,仔细辨了辨路,却仍旧不能肯定,最后我暗暗一思量,只得是坐下来等天亮。 远处的天际泛起了重重金色,太阳就快就出来了。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太阳渐渐升上了东山,金色的阳光洒在透明的莲瓣上,那莲瓣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色,周遭的结界在慢慢退散,我走过去,蹲身仔细看来,莲瓣上的细纹清晰如水,这九音凤莲,正是生长了四十万年的那一株,半晌后,一道金光闪过,那白衣老者果然出现了。 他看着我,眸中暗隐了一丝神秘的笑意:“东方地神莲苒……” 我点点头,恭谨道:“是,老人家,莲苒此行,为求一个答案。” 他捋了捋银须,颔首道:“按天机命转来算,我们只能见三次面,而每一次,我都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今日是第二次,你若想问,便快些问罢。” 我沉思片刻,道:“老人家,我想知道,这凝于一身的三段记忆中,第二段记忆,可是牡丹与白泽之事?或是月芙与白泽神明?”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我若知晓,何需此心去探,我若不知,如何与你作答?” 我想了想,也是一笑:“我若知晓,何需来此寻访,我若不知,今夕只作尘梦。” 他闻言,抚掌大笑起来:“哈哈,好一个今夕只作尘梦!你若不知,便听我慢慢说来!”他长袍隐隐一动,一股仙气直冲云霄而去,只听一阵脆响过后,三滴紫玉坠子坠了下来,他长袖一拂,轻轻接住,细细看上一番,这才沉吟道,“缘定九天,奈何无终,念念念,情执难捨。两心相惜,生死苍茫,错错错,终归是劫。” 我见到他掌心的三滴紫玉坠子,心中大吃一惊,便忙问道:“这玉坠……老人家,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衣老者低头看了看掌心的三滴紫玉坠,轻轻摇了摇头,只道:“此乃天意,还需自行揣度,老夫也只能解到这里。” 我点点头,也不多问,神色却愈发犹豫起来……这白衣老者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可信的?方才看他手中所拿之物,分明是白泽、和泽、牡丹三人的信物虚影,如此看来,他什么事都知晓,可却偏要我自己来解,他将我认为故人,会不会是错认?若不是错认,他便是故意引我前来解谜,就像当初他引落羽前来一样,我或许只是他要的另一个引子,而我的作用,就是为了引真正的青璃前来…… 如此一想,我头皮便是一阵发麻,果然,有些事是不能往深想的,一往深想,便会引出许多疑团。 我很想问,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老人家,告辞了。”很多事还是由我自己来解吧,想到这里,我向白衣老者施了一礼,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我。 我转过身去,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抬手将三滴玉坠全与了我:“这玉坠如今已经没用了,它们只是这第二段记忆中最微不足道的一段,你若喜欢,便留个纪念罢。” 我闻言一愣,抬头看那老者一眼,语气颇有些不悦:“多谢老人家美意,这三滴玉坠虽是旧物,但对莲苒来说,这其中的情谊,却要比第二段记忆珍贵上许多。”原来这三滴玉坠是真的,我嘆了一口气。 老人见我如此,却并不在意,只捋须笑道:“好!好!果然有当年的脾性……如此一来,老夫也放心了。” 我闻言一怔,想起方才的疑虑,还是开了口:“老人家,您到底是何方神圣?你我果真是故人么?可我从未见过您啊!”
第108页 “见没见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你,需要去相信这一切。”言毕,他大笑着隐身而去,“二次尘缘已尽,老夫去也!”一道金光耀过,崖上又恢復了平静。 我需要去相信这一切?我望着前方金色的九音凤莲,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暖流,一个鬍子花白的老爷爷突然浮现在我眼前。 树精爷爷?莲湮大师?他们的虚象陡然重合在了一起。 果然是您。我微微一笑。 是了,你我日后还有再见之日,而我也该继续前行了。 ☆、第八十七章 竹林琴音 我捏着三滴紫玉坠子出了青音崖,心中却在暗暗思忖:缘定九天,奈何无终,念念念,情执难捨。两心相惜,生死苍茫,错错错,终归是劫。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牡丹与白泽么? 仔细想想,后半截倒是准了,可前面的“缘定九天,奈何无终,”却是有些文不对题,牡丹与白泽,何时有过缘定九天?就算是缘定九天,那也是段纠缠不清的孽缘。难道是月芙和白泽? 出了青音崖,天色已然透亮,温暖的阳光烘着淡淡地青璃花香,令我神思有些恍惚起来,缘定九天?两心相惜?白泽与牡丹,许是缘定九天,可这两心相惜,未免太过牵强。白泽初识时倒是怜惜牡丹,可到了后来,牡丹私自献舞,伤了月芙后,他便待牡丹再不似从前。 细细想来,牡丹至死没有得到白泽的原谅,算是不得善终,可她心疼白泽独守炽烬岛的心,倒也是真真切切的。 若不是他们,那会是谁呢?总不会是牡丹与和泽罢?他们二人既不是缘定九天,亦不是两心相惜,说到底,只能是算是牡丹妙舞过后,和泽一眼定下的情缘。 也不可能是月芙和尹屾,因为月芙至始至终爱的都是白泽。 到底是谁呢?解开第二段记忆的关键所在,便是有关月芙和白泽的旧事,可我并不清楚他们的事,在梦里也看不到,如何能解得开?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我便回到了天星宫,宫中的小仙童一早便拿了扫帚,在门前扫着青黄满地的落竹叶。 这清扫天星宫的工作,原本是可以动用神明的修为来做的,如此一来既省力又省心,无奈御清素不喜仙娥们动法术,所以这天星宫内的活,只要能不使用法术来做的,仙娥们便尽量不使用。 我站在宫门前,看来来往往的仙娥,犹豫了许久,却还是没有进去。 昨夜下了大雨,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我听着林间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北山之巅的那棵古杏树来,想起曾经在北山自由自在的生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欢欣,四下一望,时辰尚早,便打算四下走走,到附近去散一散心。 对于近日之事,我心中也是颇为疑虑,无奈久久不得开解,心中也有些气郁,况且我沉睡这两日,神界东方累了许多事尚未处理,如此一想,更是无心赏景,走起路来也是心不在焉。想到从前在北山的日子,心中也免不了要感慨一番,也不知走了多久,绕过一片竹叶虚掩的小道,一条土黄色的平实小道便出现在了眼前,我抬头一看,见一个亭子赫然立在眼前,这竹林掩映下的四角亭,不正是望月亭么? 怎么竟走到这里来了?我摇摇头,苦笑一声,坐到了长椅上。 正当我思索近日的事情时,一股陌生的温热气息却突然从脖颈处喷了过来,吓得我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伴随着这股气息传来的,还有男子玩味的轻笑声:“你终于肯来了么?” 我大吃一惊,险些从长椅上摔下来,待看清来人后,我心中又羞又怒,忙起身道:“无名!你就是这样跟人打招唿的么?” 无名还是两日前那一身黑色裘袍,他斜倚在亭下朱红色的圆柱上,墨黑的眸间闪过一丝笑意:“十四万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只是……”说着,他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却莫名有些妖娆的味道,“你这幅模样,叫我好生不习惯。看来,我还需祝你一臂之力,帮你将躯体换回来。” 我盯着他精緻的面庞,气唿唿道:“是!我这副模样的确是没你好看!你可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男子,我哪里能比得上你?若你想与我交换躯体,我倒是很乐意。” 他笑了笑,道:“哦?果真愿意么?你不怕我换了你的身体,对你做些什么……” 我打了个寒颤,裹了裹身上的雪白裘袍,道:“嗯,还是算了吧,我不大喜欢漂亮的面容……总教人放不下心……” 无名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来,他坐下身,墨玉般的衣袖微微一动,一股香味便在空中弥散开来,我闻着这香味,心中只觉得熟悉,便脱口而出道:“青璃花香?” 无名抿嘴一笑,也不多说,只是点点头,我有些奇怪,正要问些什么,却见他手边多出一把琴来,我垂头看着椅上紫色的檀木古琴,轻声问他:“这是……那日在雨中,你弹的古琴?” 他点点头,将手指搭在琴弦上,轻声道:“是啊,此琴名为相思琴,还记得么?阿璃,一曲相思引,万年遗梦回。”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映得如脂玉般凝细,果然,这一副面容,还是太过美艷妖娆了,与他那双透着逼人英气的墨色眼睛和周身的气度相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怔了怔,迟疑地看着他:“无名,我们东山可没有仙狐。” 他愣了愣,转头看着我:“什么仙狐?” 我想了想,道:“你刚才不是在唤谁‘阿狸’么?可这东山的神明,我从未听过有用仙狐做乘骑的……” 他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换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这理解能力,果真令我捉急……”说着,他靠上前来,嘴角扬起一抹坏笑,“不愧是我喜欢的女人,竟爱骂自己是狐狸……” 我急忙往长椅边上挪了一挪,避开了那双手,抬头狠狠瞪他一眼:“我哪里自己骂自己了?本姑娘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也没你聪明,可眼光也不至于这么差,会喜欢上你,依我看,也没哪个姑娘会喜欢你……” 方才无名说的话,我虽然听得煳涂,可心中却也明白他这是在取笑我,所以便不由得激了他几句。 无名闻得此言,也不生气,只是仰头大笑起来:“哈哈,的确没有姑娘敢喜欢我,你岂知六界生灵,无敢不尊我!天下苍生,莫敢不敬我!六界妖魔,皆崇我作唯一的主宰!”说着,他突然靠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轻声道,“除了你这花妖以外……” 花妖?我闻言心中一怔,急忙抽出手来,惊退了几步,抬眼看到他妖娆邪魅的面庞,不知为何陡然生出一种畏惧之感,面前这个人,面目虽美丽温和,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却是生杀予夺的绝对霸气,还有一种蔑视天下的豪迈。 这种感觉,何以熟悉至此?
第109页 世上若真有雄霸天下这种气质,那用来形容眼前的无名,却是再好不过的。 如此一想,我便怔怔地盯着无名看,一时也忘了言语,只是呆呆的看着他。 无名见我一副呆呆的神情,便嘆息一声,坐回了长椅的另一端:“唉,又吓到你了……”他话还没说完,我便一下冲上去,激动地看着他:“无名,你刚才真的好霸气,比起你平时妖冶弹琴,邪魅冷笑的模样,今天的你真是美多了!” 无名端起一杯茶,半晌才道:“能换个字么?美这个字用来形容我恐怕不大合适……” “你刚才好性感啊!”我眼巴巴的看着他,激动地说。 话音刚落,他便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咳咳,你能正常些么?性感二字是用来形容像我这样高大魁梧的男子的么!” “高大魁梧……”我一脸黑线地打量着身形极为纤细瘦弱的他,瞬间失了言语,突然,我记起方才的话,便抬头好奇地看着他,“不过方才听你说,十四万年前,你便已认识我了,可我仔细一算,十四万年前不是太古时期么?难道,你早在太古时期,便已知晓我是谁了么?我到底是谁?” 无名摇头一笑,也不答话,只是抬手抚上了琴弦,一阵悠扬的的琴音顷刻从指间流了出来,如高山细水般绵长悠远,又似月下清风般令人凉意顿生,这琴音优雅,错杂中带着韵律,又带着些许的落寞,像上好玉石的敲击声,又似故人思念的轻诉声,阵阵落在我的心间。 ☆、第八十八章 落羽星辉 一曲作罢,我又开始怔怔发神,无名停下来,侧身问我:“还记得么?这首曲子,是你曾经教给我的。” 我摇摇头,道:“这曲子,寄哀思于月下,醉清风于花间,叫人好生耳熟,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无名,你可否復弹一曲?” 无名看我一眼,转过了身去:“阿璃,我答应过你,这相思引,一日只弹一遍。” “是么,我竟说过这样的话……”我点点头,只得作罢,可听到这曲名,又总觉得耳熟,相思引,相思引……我在心里反覆默念着这几个字,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迷雾也渐渐散了去…… 我侧过身来,欣喜的看着他:“对!相思引!这曲名叫相思引!难怪我听着如此耳熟,记得我在梦里时,也听过这首曲子!” “听过就对了。”无名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唇边勾起一抹笑来,“你若将这曲忘了,那我弹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低头想了想,又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你方才说,一日只弹一遍相思引,这又是为何?” 无名默了半晌,抿嘴微微一笑:“这是我与你的约定。”说着,他抚上暗紫色的琴身,“你说,琴音佳声,皆有灵韵。一曲作罢,不復重弹。所以我也遵守你这约定,一日只弹一遍相思引。” 我怔怔看着他,半晌才道:“原是如此,可我还是记不起来……对了,那一日,我听了你的琴音,竟从梦中醒过来了,兴许你的琴音能引梦,除了相思引,你还会弹其他的曲子么?” 无名摇摇头,墨玉般的瞳孔始终盯着深紫色的琴身:“我本就不会弹琴,这相思引,也是你教我的,除了这曲,别的我都不会弹。” 我闻言一笑,看着他道:“果真是我教给你的么?看你这徒弟都弹的这般好,可不知我这师父从前是何等的精通音律!” 他侧头看着我,眸中暗暗闪过一丝笑意:“是否精通音律我不知,不过我知道这首曲子,你教了我四万年。” “什么?四万年!”我惊嘆一声,“你可真够笨的,竟学了四万年才学成!” “也许是我笨吧,之前你本不会弹这相思引,却答应了要教我,所以你便自学了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待到你学成之后,又教了我一年,这才总算让我学会这首曲……”无名看着我,无辜的眨了眨眼。 “什么?!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我大吃一惊,急忙转移了话题,“哈哈,没想到我这么勤奋,竟肯花这么多时间来学一首曲……还好总算将你教会了……” 无名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只是执过我的手,柔声道:“无妨,我不嫌你笨。”说着,他将手覆上我的指尖,“当年你教我,如今你忘了,便由我来教你。” 我挣了挣,轻声道:“还是算了罢,我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将这细细的琴弦拨断了……” 他拉住我的手,丝毫也不松开:“怕什么,琴弦断了可以续上,可这曲子你若不会,那你三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年的努力可就付之东流了。” 我低头看了看那把名贵的古琴,颇无奈看着他,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若我们真是多年前的故人,你为何不肯将真名告诉我?” 无名沉思片刻,道:“我若现在告诉你,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灾祸,届时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看着他,想了想,道:“那你可否告诉我……我的前尘,究竟是谁?” 他闻言一愣,沉吟片刻,摇摇头道:“你的前尘我虽是知晓,可我现下却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皱眉看着无名,心中极是不解,“难道又是时机不对?可我总会知道的,你倒不如早些告诉我。” 无名抚头嘆息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前方的竹林里,落叶开始簌簌飘落。 有人!?我心中一惊。 “地神……地神……”落羽的声音隐隐从前方传来。 我看着匆匆跑来的落羽,急忙转过身去,想让无名避一避,一转身才发现,无名早已经不在了。 落羽跑过来看到我,立即松了一口气,她半蹲下身,气喘吁吁地道:“地神,您一大早便没了踪影,可急坏了落羽!”说着,她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起来,“地神没事便好,身子可还行么?” 我看着她,点头道:“现下已无碍,劳你费心了。” 落羽脸微微一红,摇头道:“地神言重了,这本是落羽份内的事。落羽只是担心地神的安危罢了……”说着,她四下望了一番,继续道,“地神身子尚未痊癒,林中阴凉,怎么会来这里?” 我执着她的手,笑道:“天星宫中太过沉闷,我眼见山间刚下过雨,空气比较清新,便出来散散心,谁知走着走着,竟走到了这里……刚好我走得累了,便在亭中坐了一会儿。” 落羽点点头,道:“这里刚下了雨,空气的确很好,对地神的休养也有帮助,可却凉得不舒服,地神走时也该说一声,好让落羽帮你多备一些衣物,否则来日落了病根,御清天神怪罪下来,小仙可担不起这个责。”
第110页 我点点头,执起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了。劳你费心了。” 落羽笑了笑,拉起我往亭外走:“地神说的哪里话,我们快些回去罢,您今日的三清散还没服呢。” 我点点头,便随她一同回了天星宫。 回了宫中,我坐在桌旁服着三清散,落羽则在香炉内放了一些清神醒脑的香料,她收拾着我的衣物,却是一副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放下手中的碗,轻声唤道:“落羽?” 落羽并未听见,仍在木木的整理衣物。 我摇摇头,嘆息一声:“落羽!”落羽回过神来,慌忙上前问我:“地神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点点头,颔首道:“我肩膀有点酸,你来帮我捏捏。” 她上前帮我捏背,我微微闭着眼,问她:“落羽,你的力道怎么越发轻了?好似挠痒一般……”说着,我执过她的手,示意她坐到桌旁,这才柔声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么?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还可以替你排忧解难呢。” 落羽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落羽没事,真的没事,地神不必为我忧心。” 我静静看着她,半晌,才嘆了一口气,拿过方才她叠的的衣物:“你若没有心事,方才为何会将这青裙叠错?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我又岂会看不出?只是你应该明白,你我虽是主僕,可我却从未拿你当奴婢看待,你一直都是我的姐姐。” 落羽闻言一愣,急忙跪了下来:“地神待落羽这般好,落羽又岂会知恩不报,只是……”她咬了咬嘴唇,轻声道,“落羽不想让地神烦心。” ☆、第八十九章 地上云端 我摇摇头,上前将她扶起来,柔声劝慰道:“你不告诉我你的烦心事,我才真是要烦心了……自己有不开心的事,自然要想着解决,若全都憋在心里,也没个倾诉地的人,那便如同立身在冰原之上,只能看到满目枯败,看不到真正的阳光。” 落羽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近日来听天星宫的仙娥们说,天神今日要准备一场大宴,四方八位的神明们都赶来了。” 我闻言大吃一惊,心中却更是疑惑:“他既要大宴群神,为何不请我这东山地神前去?” 落羽低头看着脚下,轻声道:“御清天神说担心您的身体,所以才不请您前去。况且这件事,好几日前便在神界东山传开了,前几日地神恰好不在,所以……” 我见落羽如此为难,心中大致也有了个底,于是我稍稍一默,便继续问她:“那你可知御清要宣布的,是何等大事?” 落羽摇摇头,认真道:“此事落羽也不清楚,不过我听宫中的仙娥们说,今日将有一位重要的神明到访天星宫。” “重要的神明?”我眉头一皱,心中更是疑惑。 “嗯,听说神界有神籍的一百八十位的神明都到齐了,就聚在那长生殿中,今日大殿上一片欢声笑语,老远便可听得见呢。”落羽垂眸低声说。 “什么?”我闻得此言,心中极是不平静,闭眼默了半晌,我拍一拍桌子,睁眼冷声道,“诸神众仙宴会,这等大事竟不请我前去!难道是我这神界地神也没有资格参会么?”说着,我起身拉起落羽,“走!随我一同去看看!今日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落羽拉住我,急忙央求道:“地神,您还是别去了,我可是听说此事与太古八位守护神明有关,御清天神也是不想您掺入此事,才没有告诉您的!若他知道小神告诉了您,怕是要生气了。” 我转身看着她,安抚道:“无妨,既然宫内的仙娥们皆知晓此事,那我亦可说是道听途说而来,况且,我做为这神界东方的地神,什么事都由他这天神来担着,那必定是服不了众的!”说着,我莫名些愠怒起来,“再说了,他如此欺瞒我,我还没去找他问罪,他便想要先来问我么?” 语毕,我拉着落羽径直向天星宫走,唿啸的风在我耳畔刮过,留下一阵薄凉,此时我心中虽是生气,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重要的客人?太古守护神明?难道是皓穹?或是冰墨?还是那隐居崑崙虚的尹屾?看来今日之事有些棘手。 落羽低眉跟在身后,我放慢了脚步,与她一路同行,顺便也问她:“落羽,关于太古天神尹屾的往事,你知晓几分?” 落羽想了想,沉思道:“落羽知道,尹屾天神自月芙地神湮灭后,便独居在了崑崙山,十万年也没有下来过,可最近几日却有传闻,说他要破关重出,回归神界。” 破关重出,回归神界?我突然有些想笑,想起他在梦中的所作所为,心中颇为不快,于是口气也变得轻蔑起来:“他若重归神界,不知多少生灵又要遭殃。” 落雨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压低声音道:“地神小声些罢,如今他可是神界最厉害的神明,听说从前九阳天神还在时,他便是这神界的第二尊神呢。” 我冷冷一笑,淡然道:“他若是第二尊神,那白泽、皓穹、冰墨岂不是与九阳并列第一?” 落羽摇摇头,向我解释起来:“地神不知,他们三神虽然厉害,可若论综合实力,还是尹屾天神要强些,听说当年之战时,若没有他相助,魔尊恐怕就要战胜九阳天神,而神界,也将被魔族占领了。” 我闻得此言,哑然失了笑容,半晌,才冷哼道:“应该说若没有他的落井下石,九阳便不会与重渊两败俱伤罢?而他也不能一箭双鵰,坐上这神界第一尊神的位子?如今他既成了第一尊神,为何又要像那鼠辈一般隐居崑崙虚?” 落羽四下张望一番,慌忙道:“地神今日这是怎么了?尽提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若是被旁的神明听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我闻言皱皱眉,不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事实就是如此,不管神明们如何掩盖,也改变不了它的原貌。如同牡丹无香,这是事实,可世人偏说它香,它便真的香了么?总该自己亲自去闻闻,才知道牡丹的味道,我倒是觉得奇怪,这诸神众仙的思想,难道都被那尹屾侵蚀了么?怎么尽说些不明事理,颠倒黑白的话语。” 落羽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应诺:“地神说的极是,尹屾天神虽为神界最尊的神明,可比之从前的九阳天神,却是一个天下,一个地下,可这样的话今后还是少说为妙。” 我看着她,饶有兴致道:“哦?你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此话是何意思?” 落羽犹豫了半晌,才凑过来低声对我讲:“太古时期,九阳天神还未湮灭时,不仅待神明们极好,而且还领着神族开创了一个新时代——神明的时代。当时,神族可是这六界中最尊贵,最强大的族群,可如今再看看,神族排位已滑至六界的第三,连妖族都比不过,神族近年不仅地位下降,连神明们正常的修行也不行了,万劫之境不断下沉,神界浊气日重,十万年再没有出现过一个强大的神明,所以稍微强大一些的神明多去了仙界和凡界,而外族生灵趁此时机,四处散布流言,一时间谣言四起,说这是神族衰亡的徵兆……”
第111页 我皱了皱眉,沉声道:“你说的这些事,我从前在北山时,也有所耳闻……” 落羽点点头,继续讲道:“嗯,可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否则扰乱了族人的心,愈发不团结,届时便只有死路一条。” 我嘆息一声,无奈道:“若真想安抚神族族人的心,大可励精图治,好好处理这些问题……如此欺瞒他们,只会令诸神愚钝,如同温水中的青蛙,杀人于无形,至死也毫不察觉,这才是最可悲的事……” 落羽想了想,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飞升门已经到了。 刚入飞升门,一丝异样的眼光便落在了我身上,我心中虽有些不舒服,但还是继续往前走,入了飞升门,长生殿金色的大门便显露在了我的面前,越往里走,出出进进的仙娥便愈是多,一众仙娥皆托着各色糕点水果,移着莲步缓缓从我身旁经过。 由于她们一看到我,神色皆是一滞,随即又回復平静,所以如此一来,我心中也颇为不快。 突然,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待我回过头去一看,却见身后打扫宫殿的一众仙娥,皆放下手中的活,静静的看着我…… 气氛格外怪异,这究竟是怎么了? 我心中一紧,立在了原地,不动声色地与她们对峙着。 仙娥们见我停了下来,也开始冷眼瞧着她们,于是急忙把头一低,开始继续干手里的活。 落羽见状,柳眉一竖,上前便要喝叱,我伸手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冲动,她怔了怔,收回脚来,狠狠瞪了瞪一众仙娥,便随我一同走了。 ☆、第九十章 神的禁制 长生殿的大门就在眼前,落羽低眉跟在我身后,神色颇有些忿忿不平:“这些仙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识礼数,见到地神既不跪拜,还直勾勾的盯着看,真让人生气!” 我微微一笑,道:“无妨,她们喜欢看便看罢,我们行的正坐得直,难道还在乎这个不成?” 落羽捏捏拳头,愤怒道:“地神,您的脾气真是太好了!这要换做落羽啊,肯定得罚她们跪上好几个时辰!” 我摇摇头,道:“其实她们这样,我还要感谢她们呢。” “感谢?为什么?”落羽愣了愣,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我走到长生殿金色的大门前,抬手笑道:“正是因为她们如此反常,所以这群神宴里面,肯定有鬼啊……” 我的手轻轻抚上金色的铜铃,一股强大的神力立即传遍了全身。 这是……神的禁制? 我立在原地,皱起眉头,心中涌上不祥的感觉:御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非但不告诉我这群神宴,还设了禁制来阻我入内? 如此一想,我心中愈发焦急,便急忙屏息凝神,将周身气泽注入其中,想借地神之力破开这禁制,谁知过了半晌,门上的铜铃却依然纹丝不动。 我有些头疼。 这禁制设得如此厉害,究竟要怎样破开,如此想想我还真不会,比神力我比不过他,比点子又落了下乘,想找个缺口又找不到,真是让人泄气。 落羽站在一旁,她看我有些急躁,急忙安慰我道:“地神,要不我们走另一条道罢?” 我回过头来,吃惊道:“难道通往这长生殿还能走另一条道?” 落羽点点头,对着我狡黠地一笑,便领着我出了大殿。 长生殿坐落于东山的半山腰上,其间被繁花碧树掩映,又有竹林清风来伴,离望月亭也隔得近,是一处甚为清雅的地方。 落羽领着我七弯八拐,来到了长生殿的后方,我看她弯着腰,像是在找什么,便凑过去好奇道:“落羽,你在找什么?” 落羽挠挠头,神色颇有些疑惑:“我记得这里以前有个洞的,可以直通到往长生殿内,怎么现在突然没了?” 我好奇的凑上前去看了看,也是不解:“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洞呢?就算有洞,应该也被补好了罢……” 落羽急得挠头:“不会吧?记得从前我来后院取水的时候,就不小心入过这个洞,这洞用肉眼是看不见的,我也是误打误撞才发现的。” 我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墙,转头笑道:“我感觉到了,这的确有个凹口,不过已经被法术封住了。” 落羽闻得此言,颇有些沮丧:“果然被封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拉过她的手,微微一笑:“别急,我可以破开。” 落羽惊喜的看着我,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太好了!那我们就能进去了!” 我点点头,开始屏息凝神,将神力汇聚在手心。其实落羽并不知道,从前我在北山的时候,皓穹总是说我身子柔有弱,不宜外出,还说我一个女孩子,要懂规矩,不能老出去跟神明们厮混(其实他自己就老偷出去厮混)所以我除了每月出去取水,其它时间都待在北山,渐渐地我也就烦腻了北山的所有景色,为了能熘出去玩,我趁他不备,偷偷挖了条地道,这条地道很长,可以从北山腰一直通到北山脚,虽然后来被他发现后封了,可我熘出去的玩儿的心一直没消停过,也许我破洞的技术,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锻鍊出来了罢。 这洞破得很轻松,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强大的禁制,于是就放心的带着落羽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前方渐渐敞亮起来,长生殿的喧闹声老远便从上方传来,我忿忿的一咬牙,在心里暗道:大家都玩得这么开心,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御清,这么热闹的宴会你不让我参加,把我关在外面,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如此想着,我便带着落羽,加快了爬行的速度,过了半晌,总算到了洞底,洞底暗暗的,没有一丝光,见此情景,我颇有些疑惑:刚才还有光的,怎么现下突然就黑了?难道我爬错了道? 落羽停在我身后,疑惑道:“地神,怎么了?” 我挠挠头,有些疑惑:“这里怎么一丝光也没有?按理应该有光才是,难不成是我爬错了道?” 落羽闻言,笑道:“就是这里了,准不会认错的。也许这里被补洞的仙娥一起封上了,您用手推着试试看?”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把手贴了上去,嗯,软软的,暖暖的,好像冬天刚烤出来的大红薯,我不禁有些怔神:“这堵洞的东西可真暖和,还软软的,难道是用火棉堵的?” 落羽闻言,抿嘴笑道:“或许罢,这火棉价比黄金,且冬暖夏凉,长生殿的神明可真有钱。”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也就不再犹豫,抬手便直接用力的推了推洞口,一声闷哼传来,伴着一阵抽搐,让我颇觉得奇怪,我以为是落羽在洞里憋得受不住了,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我拉着落羽齐齐滚出了洞。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我揉揉摔得生疼的屁股,抬起头来。 前面躺着一个蓝衣男子,他的四周散落着一些瓜果糕点,此时他四正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哎哟喂呀的叫着,叫了半晌,他终于怒气沖沖的爬起来,手指着我,脸一阵青一阵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谁?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摸我屁股?!”
第112页 我摸摸头,神色有些惆怅,又有些无奈:本神平日里虽不大正经,可摸人屁股这种事,我还是做不出来的。那蓝衣神明见我没反应,又继续指着我控诉:“我、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摸过屁股!你这宫娥怎敢躲在暗处偷袭我?还将我一把推了过来?” “我何时推你了……”此语一出,我便恍然大悟起来,也难怪这男子如此生气,原来方才我推到的那个软软的东西,不是堵洞的火棉,而是他的屁股! “呃……”我竟推了一个陌生男神明的屁股,这……我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愣了半晌后,我终于淡定地起身,变出一方罗帕来擦了擦手,这才转身向他赔罪,“原来方才摸到的,是仙友的屁股啊,真是罪过罪过,还望仙友海涵。” “你,你,我……”那人闻言,气得快要跳起来。 “咳咳,仙友……”我想了想,正想好好劝慰他一番,突然,一阵咳嗽声从席间上方传来。 那蓝衣神明听到咳嗽声,急忙站起身,伏地跪道:“小神、小神……方才言语多有失礼,还望天地神明们莫怪。” 听到这里,我才注意到上面还坐着人,我抬起头来,看到了二红一白一玄四个身影,我一一数了过去,从左到右,上面坐着的分别是冰墨、不认识、御清、皓穹。 太古时期仅存了三位天神,如今这两位都聚在了今日的宴席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灵台一下清明了许多,便急忙跑过去,装作一脸欣喜道:“师父!冰墨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那跪在地上的神明一听我称皓穹为师父,惊诧的抬起头来,愣愣的盯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便低下头正色道:“咳咳,本地神今日原是来此聚会的,不想长生殿的大门被某位神明下了禁制……”说这话的时候,我目光不经意的往御清那儿瞟了瞟,却见御清一副正襟危坐地严肃模样,便移开了目光,“所以本神只有走了偏道,却不想冒犯了这位仙友。实在是有失礼数,有失礼数……”言毕,我又一派淡然的走过去,扶起那位蓝衣神明,压低声音道,“今日你受惊了,宴会上多吃点!” 这一番话说出来,我感觉自己又立马回復到了地神威严的姿态,甚至比从前还要更加有面儿。 ☆、第九十一章 轮转归来 说完了这一通的话,我便开始四处张望着想找个位子坐,按理说,我身为东方地神,理应跟他们四神一起坐上方的,可是如今看来,上头并没有为我留座,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坐到了底下,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就坐,我还自我安慰了一番:坐在下面既能远离师父的唠叨,还能和诸位小神小仙打成一片,显得我很有亲和力。 如此我便领着落羽落座了,也不知今日是怎的,席间的这帮神明都像不认识我一般,全都直勾勾的盯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在看一堆闪闪发光的金子,我停下嘴边的吃食,用力咳嗽了两声,他们这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开始饮酒吃食,我乐得清幽,也用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仙酿,准备品尝一下这东山仙酒的滋味。 正当我抬手准备将杯中仙酿一饮而尽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抬起头来,正好迎上一双璀璨如星的眸子,只是这双隐隐泛金的褐色眸子中,还蕴些许薄怒。 御清?看着他俊朗的面庞,我微微有些怔神……看他如今这幅模样,难道是在生我的气么?可明明是他将我锁在殿外,不让我进来参加宴会的,怎么说也该由我来生气,如今倒好,我还没去找他,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此一想,我便立时回过神来,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想挣开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他盯着我,目光沉了一沉,“不是让你在屋内好好养伤么?”说着,他看向我的身后,语气颇为严厉,“落羽,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地神么?怎么让地神出来了?” 我冷哼一声,酒杯应声落地,被摔得粉碎,我退后几步,将神色惊惧地落羽护在身后,昂头道:“落羽将我照顾得很好!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如此一说,我又想起近日之事,心中也颇有些恼怒起来,于是我也不答他,只是反问道:“我乃东方地神,这既是群神之宴,我为何不能来?倒是你,为何要在长生殿的铜铃内设下禁制?可是不把我这东方地神放在眼里了么?” 他怔了怔,眸光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这神情…… 我的心突然莫名的跳了一跳,想起那日在天星宫,他为我涂抹凤目糙时,我躲开他的手,要他出去时,他也是这幅神情…… 不行!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心痛的感觉?我摇摇头,扭过头去,极力想逃开这种奇怪的感觉。 罢了,正当我回过神,转身要落座时,御清却突然拉起我的手,径直嚮往外走去,我努力想挣脱,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于是我只好眼一闭,任由他拉着往前,心里却在暗骂自己无用,连他的手都挣不开,也不知走了多久,御清突然停了下来。我抬眼一看,却是我在天星宫的房间,他将我拉进屋内,放开了我的手,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你想干什么?”我见状不妙,便要同他一起出门。 “待在这里,好好养伤。”伴随着关门的闷响,御清淡淡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我闻言颇为恼怒,心想激他一激,便蹙眉道:“我的伤早就好了!倒是你!为何不让我去长生殿参加群神宴?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知道么?” 门外一片安静,我心知是御清走了。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辰,我估摸着他早已走远了,便蹑手蹑脚的跑到窗前,想把窗户砸破偷熘出去,没想到刚摸到窗子,便被一股力量反弹了回去,我细细摸索了一下,却发现整个屋子都被御清设了禁制,我耗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破出一个缺口,本来想挖个地洞,没想到地上的土都坚如磐石,这定是神力的作用,又是御清搞的鬼!我气得踹翻了桌子,对着屋里的东西又翻又掀,却始终出不去这屋子。 过了半晌,我折腾得也累了,想着反正也逃不出去,便躺在床上小憩起来,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煳煳间,我听到门外有一阵脚步声,我急忙睁眼坐起来,熘到窗前向外探头,外面什么也没有。我挠挠头,颇疑惑的转身,心中暗想:难道我又在做梦么? 谁知刚转过神来,就撞到了一堵墙上,我摸摸鼻子抬起头来,却见那堵墙裹着一身玄袍,负手而立,面容清逸俊雅,周身仙气缭绕,这、这不正是我多日未见的师父皓穹么?! 看清了来人后,我急忙扑上前去抱住皓穹,大声嚎起来:“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来了!今天御清他欺负我,你也不帮徒儿一把!” 眼前站着的果真是皓穹,虽然我今日为了躲唠叨避开了他,但是此时此刻,在这种场景之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直扑上去,狠命拽住他的衣角,抹了把鼻涕:“呜呜呜呜呜呜呜,师父,徒儿好想你啊好想你,快救我出去罢,都怪那个御清,把我关在这儿,不然我们在宴会上就可以好好聊聊天啦……”
第113页 我呜唿哀哉地嚎了半天,上面却什么动静也没有,我颇有些疑惑,便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心中却在思忖: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件事要是换作从前,他早应该摸摸我的头,柔声劝慰道:“乖徒儿莫哭,有师父在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反常? 我抽抽噎噎着抬起头来,却见皓穹定定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拉拉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我看着他,颇有些奇怪:“师父,你在想什么呢?徒儿哭了你也不安慰我,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反常……”说着,我坐起身来,敛了苦相,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师父,你是不是伙同着御清,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 他缓过神来,半晌才道:“你方才说什么?为师近年来老得厉害,反应也开始迟钝起来,你方才嚎了半天的声音,直到现在才传入我耳中……” “……”这瞎话说得真好,我心下暗道。 抬头看到皓穹一脸软硬不吃的样子,我摇摇头,抚头无奈道,“师父,您就别拿徒儿开心了,徒儿今日本来是想告诉您一件有关冰墨地神的秘事呢……” “秘事?什么秘事?”皓穹果然好奇地凑了过来,我见状暗暗一笑,低头为难道,“哎呀,既然是秘事,那又怎么能乱讲呢?说出去多不好啊!况且师父你现在本来就老得迟钝,若再知晓了这件事,岂不是就要被吓得晕倒过去?不行不行!徒儿断不能做这样不忠不孝的事!” 皓穹见我如此神神秘秘,神色更是急迫,他凑上前来,笑着问我:“好徒儿,究竟是什么事?只要你告诉为师,让为师做什么都行!” 要的就是这句话!我默默一笑,把头抬起来,看着皓穹,正色道:“师父,那我就不跟您绕弯子了,您和御清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啊。”皓穹依旧跟我打着哈哈。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我背过身去,嘆息一声,“看来这件事要烂在我肚子里了。” “嗯……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不能说……”皓穹说着垂下头,一副颇为难的样子,但转头却凑到我身旁轻声道,“为师念你如今已经做了这东山的地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告诉你,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我盘腿坐在床上,好奇的看着他。 “只是有些事,你知道便好,不必过多的掺合。” 我点点头,郑重的向他保证:“师父放心,徒儿绝对不掺合!还有,我也绝对不告诉御清这事是你告诉我的,师父你就说吧!” 皓穹点点头,低声道:“御清么……的确,他是挺担心你的,他既怕你伤病未愈,又怕你年轻气盛,免不了要去搅合,这才始终不告诉你……”皓穹说着,又有些犹豫,“你的品性,为师是信得过的,只是怕你沉不住气,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只是如今你既做了东方地神,自然要担起这天界的责任,所以,为师决定将此事告诉你。” 我嘴上说:“嗯嗯,师父你放心吧。”心中却道:若不是为了冰墨地神的秘事,师父哪儿你有这么好心?虽是如此,面上却不住地问他:“不过师父,你要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事?” 皓穹想了想,嘆息一声,又坐立不安地站了起来:“太古八神的事,你打小便爱听,这些事你可都知晓?” 我点点头,他接着道:“你可看到今日宴会上,与我们并坐一排的红衣男子?” 我再点点头,心中却巴不得他能讲快一些,只见他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又嘆息一声:“今日宴会上的那位红衣的男子,便是太古八神之一的尹屾天神。” 我习惯性的点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什么?尹屾?他就是太古的尹屾天神?” 皓穹转头看着我:“是啊,你也该听说过他的事罢?” 我点点头,转而又有些疑惑:“其实对他,我一直都觉得奇怪,当年他为何要杀了月芙地神呢?月芙地神不是他的妻子么?还有,他杀了月芙地神以后,就隐居在了崑崙虚上,这又是何故?” 皓穹摇摇头,沉思半晌,这才开了口:“情爱之事谁又能说清对错?他对月芙是爱是恨,我一个旁观者岂能全然知晓?月芙死后,他这十万年来便隐居在崑崙虚上,想必也是伤透了心罢,如今他突然下山,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猜测,此事必定是与月芙有关。” “与月芙地神有关?”我心中颇有些好奇,“难不成,今日是月芙地神十万年的祭日,所以他便下山来看她?” “月芙死后湮灭于天地,哪里还有什么尸骨?”皓穹摇摇头,“要我说,他下山来,兴许是因为月芙……就要回来了。” “什么?回来?月芙地神要回来?”我激动的坐了起来,“她不是已经湮灭了么?怎么还会回来?” ☆、第九十二章 计划出逃 且不说我会不会跟着去掺合此事,单是皓穹这番言论,便勾起了我太大的好奇心。 月芙地神要回来了?这件事情不论放在哪里,都是六界第一大奇闻,如此想来,我对今日诸神众仙的反常表现也有了一个正确的解释,的确是这样,太古八神之一的月芙地神重归神界,若换做是我知道这件事,我也会反常个好几日的。 神界发生了如此大事,我便是不去掺合,跑去看上两眼也是好的。 皓穹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他不慌不忙的饮了口茶,这才缓缓开了口:“为师已将此事告诉了你,此后的九九八十一天之内,你便安静老师的待在屋里,不能擅自外出,而这段时间,为师会在这里亲自照看。” 我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直勾勾的盯住他:“什么?师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抛下你最亲的徒儿,却伙同御清来欺负她,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师父,是不是御清又对你说了些什么?你才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徒儿啊!师父,呜呜呜呜呜呜呜,你竟然不帮我……” 皓穹闻言默了默,也不与我多说,只自顾自的饮茶:“为师也是为了你好,徒儿你就乖乖的听话罢,在这里待上八十一天再出去,届时为师还可以陪你一起去崑崙虚,再说了,这些日子有我在这里陪你,你还会觉得无聊么?” “我……一点也不无聊……”我大义凛然地看着皓穹,心里却早已泪流成河,师父啊师父,你不知道你是这天上地下最无聊的神仙么?每天除了打坐还是喝茶,我会无聊死的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虽是这么想着,但我还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师父……徒儿突然有些犯困,就先去睡了啊,您老人家要是想打坐,就到外面去打吧,因为我睡觉打唿噜,会影响您静坐修身的。”
第114页 皓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记得从前你在北山时,睡觉是从不打唿噜的,怎么如今竟打起唿噜来了?也罢,我如今正想尝试一下如何在喧闹的环境中修身养性,你便尽情的打吧,为师听着便是,不妨碍的。” 闻得此言,我心脏莫名地颤了三颤,半晌才憋出几句话来:“可是,我睡觉的时候不仅打唿噜,还会梦游……指不定您静坐刚刚入定,我便会爬起来一脚把您踹到,所以……您还是换个地方打坐吧。” 皓穹愣了愣,抬头惊诧的看着我:“想不到你一出北山,便染上了这诸多的坏毛病,也罢也罢,为师近来无事,正好帮你好好改改这些毛病,你便安心的睡吧,为师定会好好看着你的。” 我摇摇头,欲哭无泪:“师父,我……” 话还没说完,他便一摆手,满不在乎道:“徒儿不用谢了,你只要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为师心中便觉得安慰了,快去睡吧。” 我僵着一张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嗯,多谢师父,徒儿睡觉去了……” 皓穹笑笑,闭上眼睛,在膝上各搭了一朵莲花:“去吧去吧,为师要入定了。” 我一步三回头地爬上了床,闭眼在床上苦苦煎熬,心也随之凉了大半截,回想这六万年来,在与师父的艰苦斗争中,我也取得了不俗的功绩,可是师父也由此积攒了不少斗争经验,如今在他面前,我越来越不好矇混过关,而他的年龄虽然越来越大,头脑却是愈加灵活,我想,这与我六万年来,跟他的长期战斗是密不可分的。 如今,我该如何从他眼皮子底下熘出去,还不被他发现,这倒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我趴在床上,在心里默默的思索起来,若换做以往这个时候,我总能立马蹦出来几个鬼点子来,拿出去忽悠师父一下,可今日不知怎么的,我绞尽了脑汁,脑袋也空空如也,什么点子也蹦不出来。转眼半个时辰过去了,我还是闭眼躺着,什么也没想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屋内极为静,我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我睡得迷迷煳煳的,等我一觉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已经全黑了,我侧了个身,偷偷往窗帘外一瞥,却发现皓穹早已不在了。 我爬起来灌了两口冷茶,趁着月色往窗外望了望,却还是没有发现皓穹的踪影。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按照以往这个时辰来算,皓穹应该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打盹,可现下的他却突然不见了踪影,难道是因为受不了这里的寂静,所以偷跑回北山了么? 如此猜测一番,我心中立刻燃起了希望,看来师父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也会怕寂静和孤独。 藉此机会,我需要赶紧想办法熘出去。 我在屋内晃悠了半天,终于在窗边找到了一条小fèng,只要我能将这fèng再稍微开大一点,便能化作蚊子熘出去了。 “我是一只小蚊子,小蚊子~我的身体很灵巧,很可爱~小小的fèng隙就能钻出去~”正当我高唱着歌,挖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背后却突然一个传来温柔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啊?” 我头也不回地答:“挖洞啊,看不见啊?” “哦,原来你在挖洞啊……”那个声音继续问道,“这么小的fèng,你能挤得出去么?要不要我来帮帮你啊?” 我长袖一挥,不耐烦道:“不用了,别在我耳边唧唧歪歪就行……”话还没说完,我便急忙住了嘴,一阵无声的死寂过后,我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挤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呀,师父您回来啦?” 皓穹立在身旁,笑眯眯地看着我:“继续呀,徒儿你怎么不挖了?” 我擦擦额间的冷汗,干笑几声:“嘿嘿,我、我突然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好好睡上一觉……”说着,我急忙向床榻旁走去。 皓穹跟着我走了过来:“为师方才只不过是去上个厕所,你跑到窗边去挖洞做什么?” 我愣了半晌,勉力笑道:“徒儿方才睡的正香,谁知被一只蚊子咬了,所以我便爬起来找,谁知我刚好发现了墙上一个洞,我想那蚊子肯定是从洞里钻进来的,就想把它堵上……” “原来是这样啊!”皓穹惊嘆一声,若有所思道,“如此看来,我是不是应该再把这屏障再加厚一层,以免有蚊子再钻进来,这样你就能安心的睡觉了……” 我抽了抽嘴角,急忙摇头道:“还是不要了罢,反正蚊子也吸不了我多少血,我也不怕被它们咬,偶尔被它们骚扰一下反而有助于手脚运动……所以师父你就别担心了。” “哦?真的不用么?”皓穹认真的看着我。 “真的不用。”我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皓穹点点头,又叮嘱了我几句,这才走到桌前,开始盘腿静坐。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想着神界出了这等大事,我却不能却看上一看,心中着实觉得可惜。 明亮的月光洒在窗前,屋子里一片寂静,我满腹忧愁的躺在床上,看着前方静坐的皓穹,心中更添一层悲凉。 ☆、第九十三章 再遇无名 我这一觉睡过去,转眼便到了天明,由于我住的地方就在东山的竹林附近,所以一大清早我就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了,我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又躺了一会儿,这才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正准备梳洗打扮一番,可等到坐起来,环顾一周的时候才发现,皓穹又不在了。 我估摸着他又是去上厕所了,所以也就乖乖的穿衣洗漱,坐在桌前泡了壶茶等着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去刨窗户了。 我将茶饮了快一壶,也不见他回来,于是我又跑到窗前张望起来。 他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就不怕我又跑了么? 正当我苦思冥想时,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一切突然有了答案。 这肯定是师父搞的鬼!他是在考验我,看看我老不老实,会不会趁他不在就逃跑!说不定此时,他正躲在屋里的某个角落偷偷看我呢,如此一想,我刚刚放松的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 想明白此事后,我的灵台清明了不少,看来师父对我真是一刻也不放松,我必须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 环顾了四周一下,我急忙跑到窗前坐了下来,拿起茶盏抿了口茶,心中不住的夸自己:还好我够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师父的诡计,不然今天就被师父坑了!想着想着,我又低头啜了口茶,心中着实踏实了不少。哼!师父,我规规矩矩的坐在这儿,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用法术烧了一壶热水,准备悠闲的品茶,等我那师父回来。也不知喝了多久,又去了一壶新茶,师父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难道师父掉茅坑了?还是真的回北山去啦?或是他也忍不住孤独,自己跑去崑崙虚看热闹去了? 如此一猜测,我心里禁不住又焦躁起来,师父若真的扔下我,自己跑去崑崙虚看热闹,那他也真是太不厚道了些,枉我这六万年来叫他一声师父!
第115页 但他若没有去,我又私自逃跑,被他逮到的话,那可就颜面大失了。 正当我无比纠结的时候,突然,窗棂处传来一声轻响,我吓了一大跳,神游的思绪立即收了回来。 “谁?”我大喝一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朝窗户边挪去,口中不住地念叨起来,“师父,是你么?” 没有声音,窗户外一片死寂,我捂住胸口,抓起手边的茶盏,皱眉道:“师父,我知道是你,你别吓我,我胆子小……” 我走到窗户前,想戳个洞看上一看,突然,一个影子从我身后飘过,带过一阵凉飕飕的寒气,我吓得转身举起茶盏,闭眼在前方乱舞起来:“谁啊?哪个鬼魂?见到本神还不出来显出原形!”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一片寂静,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便急急朝门的方向退去,心中却在不住地盘算:不会是鬼吧?虽然本地神并不怕这些东西,但是他们老是悄声无息地飘来飘去,也叫我挺受不住的。 过了半晌,屋内还是没有声响,我柳眉一竖,抬手化出了地轮罩,安静的注视着四周的一切。 过了半晌,四下还是没有动静,我嘆了口气,抬手便要收起地轮罩,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麻痒:“你躲在这个罩子里,是在闭关修习么?” 我吓得直退几步,半晌才反应过来,皱眉看着身后的人:“无名,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还有,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臭毛病?每次你在我耳边吹气的时候,我都会掉一层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在哪里?”来者正是无名,他今天还是一身黑衣,长长的墨发束在脑后,俊美的五官略有些苍白,嘴边还挂着一抹邪魅的笑意,此时他正斜倚在桌前,好似一抹晚霞般柔美,浑身却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我白了他一眼,无奈道:“喏,地上不全都是!”抬眼瞥见他气定神闲地模样,又略略吃了一惊,“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也不客气,直接坐下来饮了口茶,这才抬眼看我:“当然是破开这层碍事的罩子啊。” 我闻言更是惊讶:“可这守护罩如此坚固,你,你难不成是找了一个缺口,变成蚊子钻进来的?” “什么蚊子?”他面上浮现出不屑的神情,“这罩子这么薄,我直接撕开一个口子就进来了,哪里还用得着变成蚊子?” “什么?直接撕开?!”我吓得差点摔下去,盯着无名结结巴巴道,“没、没想到!你、你的修为竟然这么厉害!” “很厉害么?”他抬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从前在魔,呃,六界的时候,都没有生灵拿罩子罩我。” 那是因为你太厉害了,才没人敢拿罩子罩你罢?我颇无语地看着他,心中暗道,默了片刻,转而一喜,又两眼放光的盯住他:“这么说,你可以带我出去了?” “你方才不是说自己在闭关修行么?为什么还要我来带你出去?”他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地看着我。 我默了默,对他干干一笑:“我本来是要闭关修行的,可神界近来出了些事,我作为东方的地神,自然是要第一时间赶去处理的,只是我近来不太舒服,神力也不如往日深厚,所以才设了个守护罩防止外人进来,如今你来得正好,就带我一起出去吧。” “嗯,那走吧。”他点点头,“我也刚好要去调查些事,顺路带着你也无妨,只是,你既然要出去办事,干嘛不化了这罩子?” 我愣了愣,半晌才答他:“因为、因为,我不想破坏这罩子,我还想接着用呢,要节省修为懂不懂?”说着,我便拉着向外走,“我们赶紧走吧!” “嗯。”他应了一声,跟着我出了屋子,口中却还不住道,“早知你如此小气,方才我便不撕那罩子了……还有一件事,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碰见一个穿玄袍的神明,长得有点像这里服侍的神明,他看到我语气颇为不敬,我便把他打晕埋在竹林里了。” 话音刚落,我便险些摔晕过去,愣了半晌,我终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抓住无名的手,不住地哆嗦道:“无名,你、你把那神明埋在哪儿了?” 他挠挠头,回忆道:“我怕他又醒过来了,所以把他拖到长生殿后面的那片竹林里去了。” 我看着他,欲哭无泪:“天吶天吶,这下可闯了大祸了!”说着,我转过身看着他,叮嘱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我刚转过身,便被他拉住:“你干什么?想把他刨出来么?” 我点点头,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对啊,我如果不去救他,他醒来后我可就遭殃了!” “你遭什么殃?分明是我把他打晕了,他该来找我才是,不过谁叫他如此无礼……”无名奇怪地看着我,嘴角却泛起一抹笑意,“你在这儿等一等,我现在就去把他刨出来,送到你房间去!” “无名,等等!”我生怕此事又生枝节,便急忙抓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他抬头看我一番,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好啊。”只听“唿”的一阵风掠过,转眼便来到了长生殿后的那片竹林,我脚刚一落地,便立马向林子里跑去,无名抓住我,带着我来到了竹林中央,然后他抬手一挥,枯黄的竹叶立刻四散飞去,露出了底下一身玄袍的皓穹。 我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发现他的周身并无大碍后,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我蹲身扶起皓穹,拂去他身上的泥土,转头看向无名:“无名,你能用法术把他安全送到北山去么?” 无名点点头,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不用送他回你房间了么?” 我点点头,无名走上前来,双眼一闭,指尖轻轻一点,皓穹便顷刻不见了踪影。 俄顷,他拉住我的手:“走吧。” 我点点头,便随他一同出了东山。 ☆、第九十四章 空灵美人 出了东山,我和无名一路向西走去,据我推测,九阳山既然是神界的神山,且每次天地守神归位都在那天地祭坛上,那月芙地神便极有可能从山巅重归神界。 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我便开始跟无名聊天,在聊天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真是见多识广,六界没有一件他不知晓的事,如此聊了一路,我便问起一些神界的往事来。 “无名,你知道太古的月芙地神么?”我盘腿坐在金足乌的背上,看着无名。 他想了想,点头道:“从前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于她的事。” 我闻言喜道:“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湮灭的么?” “怎么湮灭的……”他有瞬间的愣神,片刻后抬头看我,“知道啊,不就是被你们神界的太古尹屾一剑穿心而亡的么?怎么?你作为东界的守神,竟不知晓么?” “没有,我也知道此事,只是想了解得细緻一些罢了……”我向他解释一番,又低头想了想,心中也是不解,“可我那日在梦中,曾听有神明提起过这件事,他们说太古时期,月芙地神与白泽神明本是极恩爱的一对,可白泽神明为了守护炽烬岛,毅然离开了月芙地神,这才给了尹屾天神可趁之机,后来月芙地神便嫁给了尹屾天神,而白泽神明则一直独身……我想,月芙地神的死,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第116页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道:“那照你的意思来看,月芙爱的是白泽而不是尹屾,所以那尹屾才因爱生恨,一怒之下杀了月芙?”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点点头,耐心地分析起来,“毕竟谁能容忍自己心爱的人爱上旁人呢?况且月芙地神都已经嫁给他了,还诞下了寒隐,心里却还想着旧爱白泽,这事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了的。” 无名默了半晌,摇头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我点头道:“我也觉得肯定不会简单,你想想看,那时月芙和尹屾已是守护神界的天地神明,若只是为了情爱之事便自相残杀,那也太不堪这守神的重任了……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这诸神众仙的言辞,他们皆言月芙是被尹屾误杀,可如果月芙真是被误杀,那尹屾为何要隐居崑崙虚十万年……是不是他后悔自己杀了月芙地神,便隐在崑崙虚上忏悔……” 无名看着前方的白茫茫的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尹屾从前如何我不知晓,可我知道他隐在崑崙虚的这十万年,可不是在为过去忏悔,而是在闭关修行。” 我闻言一愣,半晌才讶然道:“什么?闭关修行?” “嗯。”无名点点头,随我坐了下来,“十万年前的之战也没有这么简单,自之战后,神界便再未出过甚厉害的神明,而到了如今这上古时期,神界神明中最厉害的便数尹屾,这与他数十万年来的闭关努力是分不开的。” 我蹙眉道:“你怎知道他在修行?而不是在缅怀月芙地神?” 无名听到这话,仰头大笑起来:“哈哈,缅怀?尹屾若懂这二字便好了,当年也不会刺死月芙,引发之战了,尹屾只知道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再不济也是将自己爱的人自私地独占,总归要有实力立于群神之上,这也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他若是懂得缅怀谁,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月芙归来的消息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只是就曾经的太古的八位守神来看,该归来的早归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这其中必定有鬼!” 我点点头,嘆息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暗暗思索着无名的话,还有神界近日来发生的事。 白泽,牡丹,月芙,尹屾,这四位神明,命中早有解不开的结。 我和无名下了金足乌,便直奔九阳山巅而去,由于九阳山是神界最神圣的山,所以每日的这个时辰,常有往来的虔诚神明祈福,今日却有些奇怪,走了大半晌,道上也冷冷清清,下山的神明更是少得可怜,我见此情景,心中颇有些不安,便停下脚,问一株长在道旁的灵糙:“灵糙仙子,请问一下,你知道今天来九阳山的神明为什么会这么少么?” 灵糙仙子仰头看了我一眼,笑道:“神明还不知道罢?前日崑崙虚上归来了一位美貌的神明,那模样空灵得就像崑崙虚上的积雪,听说长得像极了已逝的月芙地神,尹屾天神极是喜欢她,还准备迎她为妻呢,诸神众仙都赶着看热闹去了。” 我闻言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侧头怔怔看着无名,无名浅浅一笑,对那株灵糙说:“请问,那美人的额间可有一株牡丹花纹?” 我闻言又是一怔:“什么?牡丹花纹?” 无名点点头,灵糙低头想了想,摇头道:“这我倒是不大清楚……只是这牡丹乃富丽堂皇之花,亦是百花之王,可据说那美人模样十分空灵,按理说应该不会有这百花之王的标志,但这也说不准,神明们若想知道,大可亲自去看看。” 我点点头,抬手道:“多谢仙子。”言毕便急忙拉着无名下了山。 到了九阳山脚下,我唤出了金足乌,便拉着无名直奔崑崙虚而去。一路上,我想起灵糙仙子说的话,心中更是疑惑:尹屾便要娶妻了?他和月芙不是早就是夫妻了么?难道归来的那位美人不是月芙地神?可他不是一直爱着月芙地神么?难道只是看中了那神明长得像月芙?还是真如无名所言,尹屾这十万年隐居崑崙虚上,只是为了闭关修行? 脑中一片混乱,想问题便是更想不清,我揉揉发胀地脑袋,缓缓站起身来,闭上眼睛,任冷风拂过面颊,想让灵台清明一番,无名站在重名鸟的羽背后方,他沉沉的声音随风钻入耳中:“你在想什么?” 我默了默,还是摇头道:“什么也没想,只是有很多问题解不开,心中略有些烦忧罢了。” 话刚说完,便见走过来,与我并肩而立,也闭眼道:“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思虑太多只会适得其反。” 我点点头:“我知道,前尘旧忆本不该过多追究,可是有些回忆,是一开始就不能停止的……” “为什么?”无名睁开眼,奇怪的看着我。 “因为……我怕自己解开了别人的谜,到头来却自己却是个死结……”我说着嘆息一声,欲言又止。 “你的谜底么?”无名闻言,定定的看着我,“……你解开了又能怎样?” 我愣了愣:“我解开了……解开了就能……就能……” “就能如何?”无名继续看着我,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摇摇头,心中颇有些急躁,“我解开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好了。”无名抬眼看着我,他的目光很深邃,隐隐泛出一点光,就像万千星辰中的墨玉,“如此方能让自己不后悔过去,也不让明天因过去的事变得迷惘……” 我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可我拼命解这些谜,只是想找回曾经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你是你!”他抓住我的肩膀,正视着我的眼,“不要为了记忆而活,要为了你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为我而活么?” “是。” “我?我又是谁呢?” “你?”明亮的月光下,无名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你是你啊。你既不是最终的谜底,也不是某一段尘封的记忆。你是莲苒。” “我是我,我是莲苒,是上古的东方地神……”我低头喃喃道,半晌,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我明白了。我不需要去寻找某个曾经的自己,也不需要为了过往而止步不前,我为现在的自己而活……” 他点点头,冰冷的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那样子好似月下的一抹清辉,虽是温柔,却带着无限的落幕与哀伤。恍然间,我的脑中浮出一个影子来,这影子被埋葬在一片鲜红的凤目糙中,我缓缓抬起头,看着无名略显艷冶的眸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勐地涌上心头。 ☆、第九十五章 崑崙虚上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无名?这个想法一蹦出来,我便立即抬手戳了戳他的脸:“无名,你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哥哥罢?”
第117页 他愣了愣,转过头来,眸色幽幽地盯住我:“为什么这么想?” 我看着他,笑道:“因为……我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你……” “所以……你就觉得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他抽了抽嘴角,面色有些晦暗。 “对啊。”我兴奋地点点头。 他默了半晌,缓缓转过身去,轻声道:“按理说过了十万年,是只猴子也该进化成人了,怎么你的智商还是这样……”如此说着,他又摇摇头,转身盯住我,“你这么奇怪的逻辑,一般人还是真是受不住……” “如果不是这样,那……”听他这样一说,我又挠挠头,补充道,“难道,我是在梦里见过你么?”话刚出口,我便否定了这个说法,“可是这样也不对啊,我记得在我的梦里,你并没有出现过,可你却用琴声唤醒了我……” 听到这话,无名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问我:“在你的梦里,我半点也没有出现过么?” “是啊。”我点点头,对着他比划起来,“我记得青璃神女被封印在花种里,成为了青璃花妖,后来炽烬岛代替万劫之境成为刑罚之地,然后牡丹死了,白泽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紧接着重渊在叶湖救了青璃花妖,四万年之约后便是大战……最后你就把我唤醒了……” 这一通话刚说完,无名便笑着问我:“你方才说什么?青璃神女被封印在花种里?成为了青璃花妖?” “是啊。”我点点头,奇怪地看着他,“青璃神女被尹屾陷害,封在了一粒青璃种子里……只是,这梦里为什么没有你呢?” “你的梦里有没有我并不重要……”无名摇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眸中闪着森森的寒意,“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了……尹屾,你的罪孽太过深重,就算我不能诛你,总会有人替我诛你……我等着这一天,结束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尹屾的确很坏,可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皱眉看着冷笑的无名,“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我的梦里没有你?你却说我是你的故人?” 无名回过神来,他望着远方苍翠的山峦,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阿璃,如今的我并不在你的梦里。” 我一惊:“那你为何能唤醒我?你难道不是我的故人么?” “我是你曾经的故人,自然也能唤醒你……”他缓缓抬起头,深紫色的眸映着金色的阳光,绽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其实我早便在你的梦里出现过了……只是如今的我,还不是梦里的我……” “哈?如今的你……不是梦里的你?”我闻言蹙眉沉思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别打哑谜!” “我说了……”无名转过身去,不再多说,“届时你会知晓,不必多问,如今我跟你一样,暂时失了身体,可这元神还在……” “失了身体,元神还在?”我挠挠头,“好吧,如今我也想不大明白,只是……如此说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坏人?或是你会不会来害我?”我跑到他跟前,仰头看着他,狡黠地一笑,仿佛想从他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来。 “除非我化作飞灰,否则永生永世,都没人敢来伤害你!”他抬眼看着前方层层叠叠的白雾,眸中的杀气若隐若现,“而那些伤害过你的!不管曾经还是现在!我都会让他加倍偿还!!” 我微微一怔,脸颊瞬间变得绯红,便急忙转头:“你、你胡说些什么?没有人来伤害我,我方才也是同你玩笑,你不要当真……” “我没有开玩笑!”冰冷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我后背一阵发凉,“阿璃,你所受的一切苦难!我都一定会帮你讨回来!” 我惊得差点从金足乌上摔下去,便急忙转过身,想转移话题:“呃,无名……我想知道,我若捨弃曾经的记忆,一切可就会烟消云散了么?” “命轮不转,万物覆灭!”他盯着前方的云彩,目光却是我从未有见过的哀伤,“我们都一样,退无可退了……” 我闻言一惊:“退无可退?难道一切都註定了么?” 他默了半晌,低头看着我,眸中隐含笑意:“命轮早已註定,阿璃……你只需珍惜眼前便好,切勿让自己后悔……” 呃,这张脸虽然好看,却也变得也忒快了些罢……我看着他顷刻温柔下来的眉眼,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对于他说的这一番话,我虽然似懂非懂,却隐隐觉得他是对的。 茫茫的白雾快速向身后退去,我想起今日九阳山上的事,便继续问他:“对了,无名,方才我问那灵糙仙子有关月芙地神的事的时候,你还记得她提到过的那位空灵美人么?” 他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我默了默,颇疑惑地看着他:“灵糙仙子说那女子模样空灵似积雪,还说那女子长得像极了月芙地神,可你却问她那女子额间有没有纹着一株牡丹?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只有归无山牡丹仙子的额间,才纹有一株牡丹啊?你是不是知道那美人的来歷?” 他默了默,摇头道:“我随口问一问,你不必当真。” “真的么?”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当真不知道那美人的来歷?” 他点点头:“我骗你做什么?我会那样问,只不过是想确定某些事罢了。” “确定某些事?”我好奇的盯住他,盘问起来,“牡丹仙子太古时期为净化邪渊地湮灭,这些事你知不知道?别说你不知道,凭你这上天入地的本事,想要查清一个什么事,难不成还会困难?你说话做事一向稳妥,如今你却说是靠直觉才说的这番话,我却是不信。” 闻得此言,他无奈地嘆息了一声:“看吧?说了你又不信,倒不如不说,我只是觉得牡丹仙子和那尹屾颇有些渊源,便在心里如此猜测了一番,至于具体的事,我的确是不清楚。” 我狐疑地看着他,直到他闭上眼,这才点点头:“好吧,我也不多问了……此次前去崑崙虚,即刻便知实情!” 无名摇摇头,也不回答,只是坐在羽背上发呆,我也不再说什么,心中只盼望着能快些到达崑崙虚,将一切事都查个清楚,大约过了半刻钟的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峰峦,我起身立于金足乌背,俯瞰山下万物,由于崑崙虚离北山甚近,又属同一山系,所以望着脚下的皑皑白雪,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等到和无名一起下了金足乌,我才发现今日的崑崙虚,的确与往日大不相同。
第118页 今日崑崙虚的入山处,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神仙,那队伍从崑崙虚山脚的青湖,直排到了十里开外的蓝湖。 我大概推算了一番,觉得要排完这些队伍,恐怕要等到明日清晨,如此一来黄花菜都凉了,于是我略略思索一番,便拉着无名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负责守卫和检查的八位神明倒是很负责,我和无名刚一上前,便被他们拦了下来:“喂!你们俩是谁?到后面排队去!” 我默了默,深唿吸了几口气,这才满脸堆笑地看向他们:“各位神明,小神乃是北山皓穹天神坐下的小童,因天神闻得尹屾天神不日将要成亲,便特地差我带个歌仙来贺喜,顺便送上一些新炼制的三清散,小神本不想叨扰守神们,可不巧明日还要去东山办事,所以今晚便要回去復命,不知守神们可否通融一番,现在就领我们过去?”说着,我急忙拉过身旁的无名,将随身携带的三清散拿了出来,给那八位神明看。 八位守山的神明一听皓穹的尊名,神色立刻肃然了不少:“原来是皓穹天神坐下的神使,如此奔忙劳碌,也实在是辛苦!方才我们几个言语多有冒犯,还请神使原谅则个。”说着,那个带头的便对后面的神明使了个眼色,一位黑衣神明立即走上前来,领我和无名进山去了。 皓穹的名头果然好用!我在心中窃喜。 入了崑崙虚,那黑衣神明在前面领路,我与无名紧跟在后头,无名闷闷的也不说话,连我轻声叫他也不应,到叫让我有些奇怪,平日里他也挺外向的,怎么现下竟如此内敛?我想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一些缘由:方才我对那八位守神说他是歌仙,还要他去给尹屾献唱,他不会因此生气了罢? 如此一想,我扭头看了他一眼,瞧见他冷冰冰的模样,心中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是了,我这样说他,他一定是生气了! 既是我的错,那便该由我负责,可是,我该如何哄他开心呢? 我挠挠头,在心中暗暗思索起来,突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对啊!就这么办好了!我真是太聪明了!打定这个主意,我在心中默默地夸了一下自己。 我们继续沉默着赶路,而就在出了一条小道的当口,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那位领路的黑衣神明身旁,因为此时的我速度极快,那神明险些便吓摔在地上,他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我,结结巴巴道:“神,神使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我摇摇头,转头看了一眼无名,却发现无名正停下脚,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在干什么?” 我见他终于说话,心下也是释怀,便对着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我侧身看着一脸惊恐的黑衣神明,柔声道,“你,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路走得很无聊啊?” 黑衣神明摇摇头,迷惘的看着我:“没有。” “……”我默了默,他好像跟我说了没有,这可叫我接下来怎么说?我想了想,又接着笑道,“那你想不想听歌呢?” 他依旧摇摇头:“不想。” 就不能说声想么!我正在逗无名开心呢!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又转头看着无名,对着他眨眼睛,“无名,你呢?想不想听?” 无名面无表情的盯着我:“我……好想……” 无名真是太懂我的心了!我心下一感动,便转头高兴地看着他:“那我来为你唱……”还没等我说完,他便打了个哈欠:“我、我好睏啊,好想睡觉……”说完,他侧头看着那黑衣神明,不耐烦道,“喂,带路的,前面还有多久才到啊?” “还有一刻钟的时辰。”无名说话虽然很不礼貌,但那位黑衣神明还是毕恭毕敬答了他。 “唔,一刻钟……”无名闻言,又打了个哈欠,这才低头问我,“对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我抽了抽嘴角,哑然失了言语,“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我只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你果真什么都没说么?”他耸耸肩,唇边爬起一丝魅笑,“既是如此,我们便快些上路吧,可别耽误了我唱歌的时间。”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脚上却加快了步速。 ☆、第 九十六章 九眼链出 要说无名这人,也真是不解风情……本来我想唱首歌逗他开心的,却不曾想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件小事,反而还拿这件事来取乐,可他既然不是为这件事生气,那他这一脸冷冰冰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我挠头想了半晌,也没想起个所以然来,难不成是我在太古时期欠了他什么东西,所以他现在才摆出这幅样子? 如此胡思乱想一通,很快便到了崑崙虚顶上,此时天色已全黑了,四周一片漆黑,而崑崙虚上却是灯火通明。离崑崙虚还有百步之遥时,那黑衣神明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对我和无名做了个揖,恭谨道:“两位神使,前面便是浮虚宫了,小神修为不够,入不得门内,便先回去了。” 我和无名对视一眼,继而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声谢,便直奔浮虚宫而去,突然,那神使叫住我们:“还有一件事,神使们切要谨记,那便是不要在宫中使用克制邪魔的法宝,否则会产生极强的反噬。” 邪魔?我闻言一愣,轻轻摸了摸隐在手腕间的九眼链,然后点点头,便随无名去了浮虚宫,等到了宫门口,一位童子模样的小神拦住我们,一脸认真道:“敢问二位是何方神明?可有天神的请入帖?” 我看着那小童卷卷的鬓髮,总觉得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便向他赔笑道:“仙童,我们二人是北山皓穹天神的差事,因听闻尹屾天神近日要娶亲,所以特地来此庆贺的,可巧这次出门急,将皓穹天神的请入贴忘在了北山,还望仙童通融一下,让我们过去吧。” 那小仙童看了我和无名一眼,抬手冷冷道:“二位看起来不像是崑崙虚请的客人,还是请回吧!” 我闻言一愣,刚要跟他说什么,无名却在身后拉住我,蹙眉对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多说,我憋了半晌,还是准备掉头下山。 正当我和无名准备下山的时候,那小童却突然朗声道:“二位神明请留步!方才是小神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二位是北方皓穹天神座下的神使!有请二位进去一趟罢!” 只听“吱呀”一声,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缓缓打开,淡红色的微光隐在深处,仿佛今夜悽惨的半弦月,我看着那小童和顺的面庞,转身向浮虚宫内探了探头,想起他方才的态度,心中颇有些不满,便想与他理论一番,谁知刚要张口,无名却直拉着我进了浮虚宫,我皱起眉头,心中颇有些不满,想与他说说话,他也不搭理我,一副严肃的模样,这叫我心中实在憋屈。 我正在与无名生闷气,却不想刚踏进了宫门,浮虚宫的大门便“砰”的一声关上了,我心下一惊,赌气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便开始专心打量起前方的大殿来。
第119页 据太古时期的说法,这浮虚宫原叫芙煦宫,此宫当年乃尹屾天神特意为迎娶月芙地神而建,传说二神大婚当日,崑崙山巅遍放赤色芙蓉,那点点光芒犹如盛夜的繁星,将崑崙虚映得透亮,尹屾天神得知此事后极是欣喜,便取此芙煦宫名,以此为二神终生所爱的纪念。后来月芙地神死后,尹屾天神便隐居在了此宫,后来他将宫名改成了浮虚宫,也是一段令人神伤的旧事。 我入了浮虚宫,四处打量起来,传闻浮虚宫是一座浅红色的宫殿,可我站在殿中,四周却是一片暗红,我看着身旁幽幽的暗红,对无名小声道:“看来这尹屾天神受的情伤,可真是不轻啊。” 无名闻言并不答话,只是蹲下身,用手触了触暗红的砖石,半晌,他才蹙眉起身:“这大殿的砖石,是用神明之血染的。难怪我老远的站在山下,就感受到了一股阴煞之气。” “什么?”我愣了愣,“神明之血?” “是啊。”他点点头,起身摇头道,“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代表着一位湮灭的神明,如此阴煞之物,他也敢用来铺设宫殿,真是噁心可怖之极!” 我吓得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可如此多的砖石……他,他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的神明?!” 无名抬起头,看着宫殿上方的红柱和红砖,冷声道:“自然是山下排队的那些神明……” “什么?”我大吃一惊,“那些排队的神明?” “此事应该不会错。”无名深紫色的眸中闪过丝丝寒意,仿佛崑崙虚上万年化不开的积雪,“尹屾借娶亲之名诱使诸多神明前来崑崙虚,只是为了取他们的性命,以此炼化神明之血。” “神明之血?这,这……”我惊恐的捂住嘴,身体也开始不住颤抖,“不、不行!我要下山去!我要去救他们!” 我刚转过身,无名便拉住我,护在身后:“阿璃!冷静点!他已经来了!” 我怔怔的看着他,轻声道:“谁来了?” 他护住我,极力柔声安抚:“别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抬头盯着上方的柱子,冷哼道,“尹屾,十万年不见,却不想你已成了缩头乌龟!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话应刚落,一阵冷风袭来,灯火通明的浮虚宫立即恢復了漆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片幽幽的鬼影随着寒风而至,伴着尖锐的大笑,在浮虚宫大殿四处迴响,“重渊!是你!没想到你还是出来了!” 我闭眼躲在无名身后,心头勐地一颤:“重渊?!” “我当然要出来!”无名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眸色沉寂看着上方,“你犯下的滔天罪孽!我若不一一讨回来!如何对得起六界苍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六界苍生?没想到你今日来,竟不是为了青璃来讨罪的?”明亮的月色下,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从上方闪了下来,“我的确有罪!为六界罪邪之首!” “你既知自己罪孽深重,为何还不收手?继续屠戮神界生灵?”无名化出黑雾般的罩子,冷冷看着尹屾。 “收手?哈哈哈哈哈哈哈……”默了半晌,大殿上终于传来沙哑的冷笑,“我本是屠夫,却要自己不杀生!我本是魔,却要自己成神!我生来即是恶,却要自己一心向善,你不觉得很可笑么……我压制自己的本相,让我变得不像我,这才是我的罪!我当为六界恶之首!” “你究竟想怎样?”无名皱眉,不动声色地抬手。 “我是屠夫,便要杀戮!我是恶魔,便往地狱!我是恶!即灭善!如此方能洗尽罪孽!”暗红色的血从浮虚宫的上下流了下来,汇成一股臭不可闻的暗流,向无名涌去。 “神明之血?”无名大吃一惊,急忙化出罩子去挡,只听一阵兹兹的声音过后,外围的罩子已被蚀开了一个大洞,暗流还在继续向前涌,伴着尖利的哀鸣惨叫,无数双血手从下方伸了出来,无名见状,急忙拥着我向上,他将我放在横樑上,嘱咐道,“待在这儿不要动!我马上就回来!”语毕,他周身顷刻被黑雾覆盖,下了血海,“尹屾!想不到十万年过去!你非但一点没变,反而愈加毒辣!” “哈哈哈哈,毒辣算什么!”尹屾用手指挥着暗流攻击无名,“六界生灵与我何干?只要能坐上神界至尊之位,救回我心爱之人,就算屠尽六界生灵,我也毫不在意!” “呵呵!”无名轻笑一声,抵住血海缓缓抬眸,“执迷不悟!今日我便代六界苍生灭了你!” “灭我?哈哈哈哈哈哈,重渊,你可要记住,你是魔!你想代六界苍生灭我?这话从你口中说出,难道不可笑么?”尹屾眯fèng着双眼,散发出如同鬼魅一般阴冷的气息,“再说了,重渊!若在太古时期,你说出这番话,我必定相信!可如今,哈哈,如今!你捨弃肉身和修为强行逃出九阳山,你这连从前一半修为都不到的躯体,如何能灭我?如何能灭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半的功力,灭你已足够了……”无名说着,仰头大吼一声,破开了血海,向尹屾直冲过去…… 此时,我正呆呆蜷在横樑上,没有动弹,脑中却早已一片空白:重渊,重渊,魔尊重渊,太古之战中使九阳湮灭,最终被封印的魔界魔尊,导致神界死了数万神众,气度日衰的重渊…… 九阳若不是因为他,又怎么湮灭?我握紧了拳头! 巨大的爆炸声在耳旁响起,我木然的缩在横樑上,冷冷注视着脚下神明之血化成的血手。 无名……果真是好名字!你道你是我故人!我信了!你道你不愿说出真相是为了保护我!我也信了!枉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没想到,你竟这样欺瞒我!你既是神族最大的敌人,又为何来唤醒我?接近我?难道是为了准备第二次大战,以报太古时的封印之仇么?若这样说来,九阳的仇又该找谁来报? 正在我闭眼时,一股阴风伴着刺痛从我耳边唿啸掠过,一道暗红的黑影迅速钻进了我的身体,我睁开泛红的眼,浑身都在哆嗦……突然,一个影子冲过来抱住我,滚到了宫殿的墙角,恍惚间,无名暴怒的声音从耳旁传来:“阿璃,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躲开?!” 阿璃?我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 阿璃……是青璃花妖罢……又是一个错认的…… 一切的一切,都很自然的解开了。 无名,你来,是为了青璃,你去,也是为了青璃,你从前告诉我要珍惜现在的自己,不要让前尘的事左右如今的自己,可你却解不开自己的心魔…… 太古的爱恨情仇,为何要纠缠到我现在的生活中?
第120页 如今的我,谁也不是!只是那为守护神界众生而活的莲苒! 我轻笑一声,缓缓抬起了手,一串朱红色的手鍊从手腕间露了出来,耀眼的红光顷刻映红了整个大殿,尹屾愣了愣,脸上浮出一丝欣喜的神色:“九眼链!” 无名亦停了下来,他收起周身的黑雾,怔怔看着我,神色破有些复杂:“阿璃,你……” “别叫我阿璃!”我怒喝一声,抬起手来,一道红光直直飞向了他。 “砰”的一声巨响,他捂住胸口,急急向后退去,点点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尹屾见此情景,收住了手,冷笑道:“哈哈,干得好!只要你现在杀掉他,神界便能永享太平!” “住口!”我抬手直指向尹屾,腕间的红光若隐若现,闪着覆灭的红芒,“你若敢再说一句,我定叫你尸骨无存!魂飞天地!” “阿璃……”无名捂住胸口,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一阵冷风拂过,浮虚宫暗如寒辰。 ☆、第九十七章 归于尘埃 “尸骨无存?魂飞天地?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惊雷划破天际,尹屾仰头大笑起来,“我看今日尸骨无存,魂飞天地的,恐怕是你们俩!” 我皱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一阵剧痛突然袭上心头,我急忙后退几步,点点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 “阿璃!”无名急忙上前来扶我,我冷哼一声,推开他扶我的手,目光泠泠注视着尹屾。 尹屾嘴角扬起一抹魅笑:“早在进浮虚宫的时候,我便提醒过你,不要使用克制邪魔的法宝,否则便会加倍反噬,你怎么就是不听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浮虚宫暗红色的大殿,悠然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莲苒,你闻到神明之血的甜香了么?在这样甜美的芬芳中,你身为神明,难道不会颤抖么?这可是神界精华的荟萃啊,六界也只有这股煞气,能反噬强大的神明法宝,不管多么厉害的神明,到了这里,也只能融为其中的一部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惨然一笑:“原来,方才那领路的黑衣神明和宫门外的小童,都是你化成的……” “我化成的?我怎么不知道……”尹屾装出一副很疑惑的样子,低头冷笑起来,“说起来,这些神明,有些是被我杀死以后留下的躯壳傀儡,有些是倖存下来被我同化的邪神,方才那守门的小童毛毛,便是月猫族残留的余孽,被我同化为万邪之躯……” “什么?毛毛是月猫族?可月猫族阖族不是已经尽灭了么?除了梦梦……”闻得此言,我身体不由得颤了颤,险些扶不住墙,“这怎么可能?而且按常理说来,神明湮灭后,肉身会在天地间化为飞灰,怎么还会留下躯壳?”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尹屾微眯着双眼,一股冷绝的气息缓缓在大殿上方蔓延开来,“这里每一块被神明之血染红的砖石里,都封印着一位神明的元神。你说的不错,他们死后本该湮灭的,可是元神不灭,躯壳便不会消失。我让他们留在这里,每日用极阴的月华之气滋养他们,并把他们的躯体保存下来,供我元神外化,等到有一天,他们完全丧失了意识,我再把他们放回各自的躯体里,这样他们就可以帮制造出更多邪神……等到那个时候,我便是神界至尊了,神界再无神明能阻,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可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啊!” “混蛋!”我咬牙看着他,腕间的九眼链渗出血一样的光芒,“神明的性命就被你这样糟蹋!”说着,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恨声道,“今日我便以东山地神之名!诛你于崑崙之巅!” 我强压住心头的不适,用神力唤起九眼链,对着尹屾便噼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后,浮虚宫的大殿被炸开了一个洞,我退后几步,不住的咳嗽起来,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仿佛在整个身体蔓延开一样,我扶住墙,无力地滑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双手扶住了我,我睁开眼,冷声道:“无名……” “是我。”无名扶着我坐了下来,眸中酝酿起滔天盛怒,“你怎么这么傻?这反噬有多厉害,你不知道么?” 我咳嗽几声,摇了摇头:“他害了那么多无辜生命,我不诛他,天理难容……” 他嘆息一声,握住了我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来就带你走……”说着,他闭上眼,一股暖流渐渐在我身体内蔓延开来。 魔尊之气? 我轻轻推开他:“别这样,前尘旧事早已随风而逝,如今的你不该再为我出手,再说了,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我们神族内部的事,自然也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不用你插手……”说着,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你我从今往后……形同陌路……你走罢……” 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暗暗的大殿上,静得仿佛夜里的辰星,这样的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也是很好的罢? 半晌,一阵风声伴随着雪花唿啸而过,拂落了我鬓边的一朵簪花,我微微一怔,心知是他去了。 我嘆息一声,心中有些惆怅,又有些释然。 不论怎样,这一段旧事总算结束了罢,至少关于他的前尘往事都结束了罢?我已经太累太累,不想再被往事牵绊了。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想再用一用腕间的神力,将这浮虚宫毁了,还那些枉死的神明们一个自由,让他们安然湮灭,之后我便回神界东湖,与御清一同镇守东界,庇佑神界生灵,直至湮灭。 这是我身为东方地神唯一能做的事! 我抬起手,腕间的手鍊发出耀眼的光芒,我紧紧按住疼痛的胸口,支撑着身体勉强站起,然后闭上了眼。突然,一阵冷笑声传来:“你留在这里,是想融成这里的一部分么?” 我勐地一惊,意识不小心岔了道,瞬间,一股气流冲击了五脏六腑,将我激得退后几步,一口血直直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冷笑着,缓步走了过来,闭眼道,“多甜美的血液芬芳啊!莲苒,你不会真的蠢到以为单凭九眼链就可以灭了我罢?皓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九眼链只对邪魔有效么?” 我咳嗽几声,抬起头来:“你难道不是邪魔么?你比邪魔还要残酷无情,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神,实在可笑……” 尹屾铁青着脸站在原地:“我若是邪魔,便要六界众生皆入魔道!” 我看着他血红的眼,突然笑了,他皱眉盯住我,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摸摸手腕的九眼链,擦干嘴角的血迹,抬头直视着他:“不对,说你是邪魔也不对,你会玷污了这两个字……也许在轮迴六道中,只有畜生道最适合你,可畜生都没有你这么贪婪……”
第121页 “轰”的一阵声响,我被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大殿的门上,腥臭的血水一股脑儿地灌了进来,我被呛得不住地咳嗽,挣扎着站起身,却不低头,只是冷冷的瞧着他,半分也不退却。没想到一切竟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可我不想让自己死得太窝囊,至少在这样的畜生面前,我就算下地狱,也应该带他一起去! 如此一想,我心中倒一点也不害怕了。我极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抬眼冷笑看着尹屾,尹屾眯起双眼,红色的瞳像火一样燃了起来:“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哼!要杀就杀!哼哼什么?”我别过头,四下张望一番,半晌,才转头盯住尹屾,“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头猪在叫!可真是够好笑的……” 尹屾捏紧拳头,额间暴起青筋:“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好!刚好我这殿中还缺一样东西,便用你的血来补上罢!” “我的血……我怕你用不起!”我冷哼一声,直冲了上去。 我会死、会消失吧?请让我战斗着死,或许一切都将归于尘埃,或许一切都将不復存在,什么前尘旧忆,什么来世今生,过去未来……都会像太古八神一样消失不见,湮灭于干坤日月,成为新神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这样又怎样呢?只要我尽力守护了自己想要的,这便够了。 总会有新神接替我的一切,继续守护这片土地上的生灵。 九眼链发出耀眼的红光,将浮虚宫的大殿映得通红,我将手缓缓抬起,割破了手腕,将鲜红的血滴在九眼链上,瞬间,九眼链迸出一道金色的光芒,将整个虚浮宫笼罩在一片金海中,尹屾的面容剎间变得极为扭曲,他艰难的张了张嘴,吐出了两个字:“九阳、九阳的力量……” 听到这名字,我微微一怔,死去的东西仿佛又在体内復甦了。 “等等!等等!!”他惊恐的睁大眼,急促的喊叫起来。 “现在后悔?晚了……”我缓缓抬起手来,对他绽出一个冷冽的笑容,“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第九十八章 浮虚宫烬 意识在渐渐模煳…… “轰”的一声巨响,虚浮宫轰然倒塌,几条神明之血汇成的血海在崑崙之巅四散开去,将山顶的泥土染得一片通红,四外的生灵一触到这股血海,皆化作怨灵被吸入了砖石中,闻到这臭不可闻的血腥味,我几欲作呕,便急忙封住意识,用最后一丝修为挡住了四溅的鲜血,缓缓倒了下去……师父,御清,还有冰墨,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们了……就算湮灭,就算去地狱,我也要干干净净的去…… 天际墨色的乌云重叠幻变,仿佛奔腾不息的生命,我想,也许从前的我自私一点,不为过去,不为将来,只为现在的自己而活,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既然如此,这一次,我要自私的忘记你们,扔下你们,只带着这幅残躯走进地狱…… 背负得太多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才会有东西被不断的遗忘,直至消失于天地间。 你们定能护神界安稳的!我欣慰的一笑,缓缓闭上了眼。 我一直追逐着从前的事,追逐着别人的谜,却解不开自己的谜,到头来还忘了身边的亲友,忘了一直相信我疼爱我的皓穹……若有机会重来,愿我能如在北山时一样,简单一点,再简单一点,永远读不懂悲伤,学不会追逐,而且能始终心存感恩…… 没想到临到湮灭时,我最怀念的,还是那段在北山时平淡无奇的日子,那时,我只知道自己是莲苒,是太古尊神皓穹的徒弟,是继任的上古东方地神,其实想了想,这东山地神之位不要也罢……那时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归向何处,可我至少清楚的知道我是谁。 恍惚间,我仿佛又踏着落花,坐在那棵老杏树下,看皓穹打坐,偶尔和他坐在一起品茶论道,那样的生活极其普通,却比如今要踏实许多。 而现在,我又是谁呢?还有好多的谜没有解开,我却即将归于湮灭。 庆幸的是,我终究破开了浮虚宫,毁了聚集的神明之血,一切恶的始作俑者尹屾,也将随我共赴地狱,至于那些解不开的东西,就让它随时间葬了罢…… 我看了看眼前的尹屾,此时他正微张着嘴,瞪着血红色的大眼立在原地,半点声响也发不出……他的胸口被九眼链硬生生地剖开了一个大洞,元神也被毁去了大半,那些原本围绕在他身旁的黑气也在渐渐消散,颇有几分油灯枯竭的样子,恐怕是要随我一同去了…… “月芙……”他的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了几个字。 我微微一怔。 突然,他拖着血染的躯体,望着倒塌的浮虚宫,大吼一声,跪了下来:“不!不!月芙!月芙!!” 我强撑着身体,冷冷看着他:“你犯下如此多的罪孽!还不知悔改!月芙地神一定不想再见你!” “她不想见我?她就要回来了!”他抬起头,暗红的眸中竟有泪光闪动,“都是你!你毁了浮虚宫!也毁了她重归的机会!” 我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暴戾模样,捂住胸口咳嗽几声,强撑着冷笑:“月芙地神早在太古之战中便已湮灭,我听说她还是被你一剑穿心而死,怎么,如今竟成我毁了她?” 尹屾紧闭双眼,面色惨白得吓人,半晌才咬牙恨声道:“当年之战时,她要去炽烬岛与白泽私奔!我本想一剑噼了那白泽!却不想她冲上前来替白泽挡了一剑!这才误杀了她!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况且月芙并没有真正湮灭,她的元神消散于六界,躯体却一直被我保存在浮虚宫,我为了让她早日醒来,不惜用神明之血来养她!让她拥有长生不死的力量!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能醒来了啊!!”尹屾说着,双眼一睁,血红的眼可怖异常,“可如今!你毁了浮虚宫!毁了她!!” “什么?月芙与白泽……私奔……”听到这话,实在令我难以置信,我在原地怔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就算如此……月芙地神也一定不愿以这样的方式醒来……”我抬头直视着他,“你视神明之命为儿戏!还用神明之血来养她!她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不会轻饶我?”尹屾闻言,仰头大笑着站了起来,随着他躯体剧烈的震颤,火色的暗流裹着股股黑气迅速向四周散去,我知道,那是他的修为在四散,“你错了!她醒来后!只会爱我一个人!自她沉睡以后!这十万年来!我日日用神明之血养她,她如今早已是脱胎换骨,变成了强大的万邪之神!我既明白我如此爱她,又岂会像当年一样背叛我?届时我既得六界,又得到了她的心,便是湮灭,也无憾了!”
第122页 我骤然闻得这话,头皮微微一麻,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你、你说什么?你竟日日用神明之血养她的躯体?聚她的元神?可如此一来,她就算能醒来,也再不是从前的她了啊!” “她是不是从前的她有什么关系?”尹屾看着我,疯狂地狞笑起来,“至少她会只爱我一人!不会再爱上白泽,爱上其他人,更不会背叛我!她将只属于我一个!我们将永不分离!!”言毕,他转头看着我,恶狠狠道,“可你!你毁了这一切……”一道红光骤然飞向我,我被重重地击飞撞到树上,半晌才缓过神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血,无力地闭上了眼。 最后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尹屾怔怔走到浮虚宫的废墟前,俯身抱住了一团血肉模煳的东西,轻声道:“月芙,这十万年来……我恨你背叛!恨你无情!恨你残酷!可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竟然还爱着你!就算你从来都不曾爱过我!可我还是这样爱你……即便这爱是这样的卑微……”默了半晌,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可惜!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我不会原谅你和白泽……可我却不能停止爱你!永远不能……” 说着,他的身体勐地一颤,头也慢慢垂了下去。 我艰难地微微张开眼,看着他微闭低垂的眉目,轻轻摇了摇头……眼前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煳,最终都消失在一片虚无…… 我就要回去了罢?回归这片天地,回归这片土地,变成我最喜欢的青璃花…… 混沌,黑暗,一片漆黑,这是在哪里? 我正在疑惑,耳畔却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嘆息:“阿璃,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相思引?我已经在夜宫等了你三万九千九百九十年了……” “什么?”我愣了愣,只觉得这声音耳熟,“你是谁?为什么要等我这么久?” 没有人回答,我以为又是我幻听,正准备继续沉睡,突然,那片黑夜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破开了我眼前的黑暗:“重渊,重渊!我回来了!你快把相思琴拿出来!我来教你弹相思引!” 重渊?相思琴?相思曲?我微微一怔,一种熟悉又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 这是什么?青璃花妖和魔尊重渊的旧忆么?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我看见火色的凤目糙丛中,站着一位青色长裙的女子,那女子长着深青色的肌肤,面目却十分清秀,站在火红的凤目糙里,青红搭配倒是显得很有趣,而就在一片深紫色的湖畔,立着一个身着黑袍的英挺男子,我抬眼细细一看,便看出这湖是魔界一族的圣湖——叶湖,而我虽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却也能断定这男子的身份,他一定是魔族的魔尊重渊没错了。 我隐在暗处,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待到这张脸缓缓转过来,那英气逼人的眉目不禁令我大吃一惊!这张面孔曾经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如今虽然已过了十万年,可我却一直忘不掉,倒不是因为这张脸有多英俊,只是因为这眉目间生杀予夺的霸气,旁人是学都学不来的,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现下的无名动作虽也霸气,可却长得眉眼细长,纤腰若柳,低眉一顾皆是风情,与当初重渊的相貌有着千差万别,乍一看,竟以为是两个不同的人。 我左看右看,怎么都觉得无名不像重渊,于是我在心里暗暗怀疑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无名难道不是重渊本尊么?莫不是那尹屾错认了他?可是这也不对啊,无名后来自己都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那魔尊重渊,我还有什么好辩驳的? 看来无名就是重渊,这是没错的了,可他们的相貌却全然不同,难道……啧啧,我在心里暗暗感嘆起来,看来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竟能把曾经从前英气潇洒、气度不凡的魔界至尊变作如今这般瘦弱纤细的模样,可见沧海桑田的变迁是何等无情! 我正在心中大发感慨,抬头却见重渊拂一拂衣袖,转身看着那青璃花妖,唇边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阿璃,你终于回来了。”他一面说着,一面上前道,“那相思引你可会弹了?四万年之约,可马上就到了!” 那青璃花妖点点头,笑道:“我已经会弹了,明天就教给你。” 重渊闻言笑道:“可照你的说法来看,这相思引极其难学,若不能领会其中的妙门,弹出来便只会失了真韵,可你再过一年就要回神界了,如何能教得会我?” 啧啧,重渊这一席话,可谓是极有水平,表面上看他是在说时间短,抱怨这相思引难学,而里子里,却是在挽留那青璃花妖,想让她多待在魔界一些时日,或是诱她说出“我今后可以再来魔界教你”,或是“你可以来神界找我,我教你”之类的话。 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学琴了。 看来这无名也不是很笨嘛!我心中暗暗贊了一声,索性坐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嘻嘻,我既然都会弹了,还怕教不会你么?”那青璃花妖想了想,撇撇嘴道,“若真是那样的话,你也未免太笨了些!” 我听到这话,低头捂嘴,在一旁偷笑起来。 重渊闻言,皱了皱眉:“可你学了三万多年才学会,而我却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若非要这样算,我还真是没你聪明。” “哎呀!笨一点也没关系的!只要你虚心求教就好!”那青璃花妖仿佛没有听明白重渊的话,仍旧一本正经地点头。 “……”看着重渊无语的神情,我捂住嘴,险些憋出内伤来。 那深青色肌肤的花妖说完,拉起重渊来到叶湖湖畔,将一把紫色的琴随手放到了火色的凤目糙中:“重渊,你先来试一试,我看看你琴弹得怎么样。” 重渊笑着点点头,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如水的琴音缓缓流泻在叶湖湖畔,如同夕阳下遍开青璃花的天湖,又如夜空下杏花飘雪的北山之巅,那样空灵透明的琴声,却又隐着浓浓的哀伤,叫人听着好不心痛!我愣了愣,坐直了身子,心中极是惊讶,这琴声,真乃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妙音,没想到魔族的魔尊,也能弹出如此摄人心魄的魔音!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叶湖湖畔迎风飘动的凤目糙。 想起当年凤目糙妖湮灭前,在重渊怀里流泪道别的情景,我的心突然一阵抽痛。 一曲作罢,我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他身旁的青璃花妖,却发现她正微张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重渊那双修长如玉的手,那神情,简直如痴如醉。 ☆、第九十九章 劫后重生 等等!那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 天吶!看清那一串东西后,我急忙捂住眼睛,在心里暗暗替那花妖害起臊来,没想到她看重渊弹琴看得太过入神,竟把口水滴到了那双修长的美手上,这实在是天理难容、忍无可忍啊!还好我不是那花妖,否则我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在心里暗暗庆幸道。
第123页 重渊接下来会怎么做呢?按照他的性格来看,他应该一脚踢开那花妖,一脸嫌恶:“真噁心!”或是一把拎起那花妖,把她扔到叶湖里:“好好洗洗……” 我捂住眼,只留指fèng的余光偷看,可是这些想像中的画面都没有出现,重渊的反应也令我有些匪夷所思……只见他从身后变出一张帕子来,默不作声地为那花妖抹去口水,这才抬眼看她:“我又不是肉,你盯着我流什么口水?你若是饿了,我们回夜宫去便是,琴改日再学也不迟。”这语气中尽是无奈,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 听到这话,我突然有些愣神。 重渊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我、我、我简直是不敢相信!这真的是那个一脸傲气,雄霸魔界的魔尊重渊么!这是我的错觉?还是我的幻相?我揉了揉眼,想让自己再清醒一下,睁眼却见那花妖一听到吃的,便立即拉着重渊,欢欣雀跃地奔回了夜宫。 这果真不是梦么?火色凤目糙的腥味阵阵传入鼻中,我呆呆看着夕阳下渐行渐远地两道身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四周的景色开始变幻起来,一片紫色的雾气突然笼罩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哪里? 对了!我不是在崑崙虚与尹屾恶斗一番,最后耗尽修为,即将湮灭么?为什么还会梦见重渊?一切不是都结束了么? 不论是重渊还是九阳,他们都该与我无关了罢。 冥冥中却有一丝气息牵引着我,将我包裹着,送到了一个被火色覆盖的地方。 这里难道就是地狱?这个想法一蹦出来,立即吓得我坐了起来。 “唉哟!”我刚弹坐起来,又立即躺了下去,半晌,我抱住手臂,不住的喊叫起来,“好痛啊!好痛啊!” 恍惚间,头好像被谁敲了一下:“现在知道痛啦?早干什么去了!看看这一身的伤!不痛才怪!” 听到这声音,我愣了愣,终于回过神,乖乖应道:“师父……对了,这里不是地狱么?您老人家怎么也在这儿?” “为师可不想跟你去地狱!我只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皓穹没好气地说。 “真的么?难道我真的死了……”我闻言,低头黯然道,“师父,徒儿不孝,今后不能再陪你了,您老人家要珍重啊!” “珍重个头!你想气死为师么?”皓穹气得瞪圆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为师今日炼了十粒三清散来餵你!还将十分之一的修为度了你!这才留了你这条小命!”说着说着,他又开始数落起我来,“你如今都做了东山地神,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为了救你,险些动了根元?幸好为师有山川古神留下的太古灵气护体,否则此番来送别的,还不知是谁……”此语一出,竟是有些心酸的意味。 我闻得此言,心知他动了大怒,也顾不得身上的痛,急忙爬起来抱住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师父!都是徒儿不好!让您操心了……可我直到湮灭前,都还在回想从前在北山的日子,我真的好捨不得您!师父您就别生徒儿的气了……” “你既然知道捨不得,就更该好好保护自己!”皓穹嘆息一声,终于抬手抚了抚我的头,“这几日,为师可真是担心死了!”我闻言抬起头,见他眼里尽是散开的血丝,心中隐隐有些愧疚,看来这几日他为了照顾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都是徒儿不好,师父您就别生气啦……”见他如此,我心中也是愧悔,便急忙抱住他,撒起娇来,“徒儿保证,今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此语一出,皓穹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点点头,坐到我的床边:“这种事还能有下次么?要是再有下次,就是为师也救不了你了!”说着,他抬手替我掖了掖被角,认真地看着我,“苒苒,说实话,这次你背着为师出去,到底干了什么坏事?” 我急忙摇摇头,嘟嘴道:“师父这是什么话,徒儿我这么乖这么听话,怎么可能背着你出去干坏事呢?徒儿要干也是干好事!” 皓穹哼了一声:“那样最好!你可别骗为师!”说着,他蹙眉看我,“不过看你伤得这么重,能干什么好事?” “徒儿干了什么好事,师父一定都知道!否则我也不会生龙活虎的躺在这里了!”我巧妙地避开他的问题,这才看着他,边观察着他的反应边故作认真道,“再说了,师父您以后不要总说自己老!您这么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跟我走出去别人还以为您是我哥呢!哪有一点老样?” 皓穹闻言一笑,抬手敲了我的头一下:“师父就是师父!什么哥啊姐的!没大没小!真是没礼貌!”他一面这样说着,一面飞快的别过头去,捂嘴偷笑起来,我看着他隐在嘴角的那抹弧度,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师父何时变得这么不禁夸了?还有,明明笑得那么开心,为何却非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师父,这样装真的好辛苦…… 想着想着,我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昨日发生的事,心中不免有些好奇,昨夜我伤得有多重,我自己是知道的,单凭皓穹餵我三清散,度我十分之一的修为,绝不可能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醒来……还有,那团在梦里带我回来的紫雾,又是什么东西?为何我总感觉熟悉? 想着想着,我便盯住皓穹:“师父,你昨晚是什么时候把我救回来的?” “什么时候?”皓穹垂眸看着我,“昨晚的事,你一丁点都记不起了么?” “是啊。”我点点头,低头仔细回忆起来,“徒儿只记得昨夜上了崑崙虚,见尹屾用十万神明尸骨累成了浮虚宫,还把他们的元神封印在浮虚宫的砖石里,夺走了他们的躯壳以供外化,而且他连月芙地神也不放过,竟用神明之血来养她!还好我及时毁了,不然神界就要多出一位邪神了!见如此丧尽天良的恶神!徒儿一怒之下,便祭出九眼链来诛了他,如此也算是替天行道!” “你以为你做的这些事,为师一点都不知晓么?”皓穹嘆息一声,站起身来,“只是我没想到,你和重渊能上得了崑崙虚,毁得了浮虚宫。这都是为师的错。” 我心中一惊,急忙问他:“什么?师父您早就知道了?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他呢?他那么坏,杀了那么多神明……” 皓穹打断我:“苒苒,早在太古时期,尹屾便是作为接替太古三神之一的江海古神化生的新神,自从凤凰古神沉睡混沌后,他便失了唯一的约束,变得越发肆无忌惮……你可知这二十六万来,神界一代代积下的怨气、悲气、恨气,都是由他而起,后来万劫之境下沉,六界的污秽之气尽数汇集其中,他便开始寻求新的力量,为师一直怀疑,太古湮灭的星月神明就是被他所害,可惜一直没有证据……如今他闭关崑崙虚修炼了数十万年,别说是为师,就算是九阳在世,也奈何不了他了,所以我们必须要步步为营,切不可感情用事。”
第124页 “没想到……尹屾这么厉害……连九阳也奈何不了他的么?”我闻言极是惊奇,愣了半晌,方才想起了什么,“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我的九眼链砸得神形俱灭了么?” “神形俱灭?怎么可能?”皓穹摇头一笑,眸中透出严肃的神色,“他若真的被一个九眼链灭了,倒枉了为师这十万年来的留意,其实这太古时发生的许多事,为师也是在大战后方才得知的,为师听冰墨说,当日九阳湮灭时,留下遗言给她,要我们劫后的太古神明切不可轻举妄动!如今为师和冰墨这一等便是十万年……只是为师万万没想到,他竟引你和重渊上崑崙虚,入浮虚宫,这倒有些古怪。” “师父!你怎么知道重渊和我上了浮虚宫……”我乍听这两个字,颇有些尴尬地看着皓穹。 “对了!说起那个重渊为师就来气!为师那天本是在做戏,拦他时想着被轻轻打一下,就立即假装晕倒的,没想到他竟下如此重手!差点把我五脏六腑都打得移位!”皓穹捂住胸口,开始向我诉苦,可我闻得此言,只觉得想笑,想来皓穹早不痛晚不痛,偏偏刚说起这事,他便开始痛了,也实在是赶巧,我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仿佛没看见我的目光似的,仍是努力的捂着胸口向我诉苦,“哼!它日那重渊若是想来向你提亲,为师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我勐然听到这话,刚喝下的一口茶险些全喷他脸上:“师、师父你胡说些什么啊?什么叫重渊来向我提亲?” 皓穹嘆息一声,沉思道:“哦,对,你还不知道!方才你不是问我,昨晚是何时把你救回来的么?其实昨晚为师正在北山养伤,是重渊深夜把你抱回来的,当时你修为已损耗殆尽,元神也被九眼链反噬了去,我接过你的时候,都感觉你像是醒不过来了似的,重渊十分着急,急得眼睛都红了,求我救你一救,哈哈,这几十万年,为师还是第一次被他求呢!这感觉真是慡!” 我见他讲着讲着就偏题了,便急忙出言提醒:“师父,您还没讲完呢!继续讲!” “咳咳。”皓穹闻言,咳嗽几声,正色道,“后来我告诉他,九眼链乃至纯至阳的神物,是专克制邪魔的太古秘宝,只是这浮虚宫是用神明之血炼化的,强行将阳气转化成阴气,是极其阴狠毒辣的法子,进入其中便会扰乱干坤的平衡,再厉害的宝物都使不出原来的功效,若非要强行祭出法宝,便只有反噬自身,而祭出的力量越大,反噬也就越越大,所以那九眼链才会噬了你的心神……而要想让九眼链停止反噬,便只有祭出魔尊的纯阴之血,重渊听到这话,二话不说便祭了魔血,这几十万年来,除了那凤目糙妖,我还从未看他如此紧张过谁,所以我想,他一定是看上你了,为师想啊,他日你若嫁给了他,那为师也就成了他的长辈了,他也得唤我一声师父,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一脸得意的皓穹,我突然有种吐血的冲动,半晌,我憋下这股冲动,抬头问他,“……你没对他乱说什么罢……” “嗯,为师什么也没说。”皓穹抿了口茶,斩钉截铁道,“为师只是鼓励了他一下,祝他早日实现界第一次联姻!” “噗……”我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半晌,我哭丧着脸看他,“师父……你……” 皓穹看着我,笑着摆了摆手:“唉哟,为师开个玩笑罢了,徒儿怎么就当真了……”说着,他又一本正经道,“不过,他若能加入我们这一边,除去尹屾的把握便能大大增加,这点你可也明白?” 我点点头,心中暗骂他是只老狐狸,抬头却见他继续对我笑道:“其实早在那一日,你在望月亭中被落羽发现时,我便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怪怪的魔气,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重渊的,却不想这魔气并不是他的,到了后来,你在崑崙虚受伤的那一晚,他抱着你来求我救你,为师这才觉察出那是他的气息……为师发现他的魔气和这股股魔气混在了一起,他平日里动用的也不是自己的气泽,只用另一股,那日想必也是为了救你,他才显出了自己气泽……” “什么?他身上还有另一股魔气?”听到这话,我低头沉思起来:对啊,我记得他曾经也对我说,梦里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默了半晌,我抬眼看着皓穹,“师父,你知道这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皓穹笑道:“可能是他逃出了九阳山的封印后,怕外族发现他的气息,便用了另外一副躯壳。” “另外的躯壳?”我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想想重渊如今的模样,的确是和从前出入甚大,想来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于是也就默然道,“应是如此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什么,便看向皓穹:“可是师父,二族不是一向势不两立么?重渊这次逃出九阳山,又随我去了崑崙虚,难道没有什么别的企图?” 此话一出,我突然有些后悔,我说的这是什么话,无名救了我,还用琴音唤醒了我,旁人如何说他都不为过,可我这样怀疑他,明显是有些不地道。 “呃……”我正想说什么别的话转移话题,却见皓穹一脸严肃地看着我:“苒苒,重渊的企图不是一直很明显么?你怎会看不出?” 我咬咬舌头,犹豫起来:“呃,徒儿不知重渊有何企图……可他既救过我,应该也不会太坏,师父你……” “哎呀呀!重渊的心思如此浅显!徒儿你又愚笨了啊!”皓穹抚头,神色很是无奈。 “这么说,师父您是看出了什么吗?”听皓穹这样一说,我倒是不好辩驳,只有老老实实的顺着他的话问。 “他随你去崑崙虚……不是看上你了么?”皓穹凑过来,掩嘴一笑,“难道他对你的心思,你竟瞧不出分毫来么……” “……” “师父!”我大吼一声,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便急忙问皓穹,“师父先别说这个,我问你,那日你让重渊带走我,是不是想借他的力量去查一些事?” “其实为师当日肯让他带走你,只是想查清楚他的身份罢了,为师并不希望你以身涉险……”皓穹抬手续了一杯热茶,“只是为师至今都没想明白,尹屾为何要放你们入崑崙虚,毁了浮虚宫,那可是他十万年的心血啊……以他的实力,应该早就看出你们的原身了,他引你们入浮虚宫,多半是有什么阴谋。” 我看着他,颇有些费解:“他会有什么阴谋?他此次折损了修为,又失了月芙和浮虚宫……徒儿可没让他占到半分好处。” 皓穹摇摇头:“这可说不准,尹屾此人,是绝吃不得半点亏的,他此次引你们去浮虚宫,为师总觉得有些古怪,我们还是要步步为营,小心为妙。”
第125页 我点头道:“师父你就放心罢,徒儿一定会小心的!” “嗯。”皓穹点点头,又嘱咐道,“如今你身体刚刚好,不宜劳累,现下便好生歇息着罢!” 我点点头,皓穹轻轻关上房门出去了。 ☆、第一百章 御清来访 明亮的阳光打在窗前,我闭上眼,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最近的确有些累了罢?不仅身体累,心更累。 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突然摸到床边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这是什么?我轻轻一抚,只觉得那东西触感温凉,好似一块美玉。 我从床边扒出这块玉,细细抚弄起来,这玉怎么这样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突然,我灵光一闪,脑袋立即清明了大半,这、这玉不是玲珑玉么? 这汇聚了三段尘缘梦的玲珑玉,怎么会出现在我床上?况且,这玉还是九阳赠给青璃神女的信物,如今他们都已不存于世,唔,不过这也说不准,或许他们都还在,只是在回来的路上,或者刻意隐瞒了身份……总之,不管怎么样,这玉突然横空现世,还是出在我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窗外,风吹得竹林沙沙的响,我摸着手里凉凉的玉,一种不好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玉本是通灵之物,而这玲珑玉乃天湖第一滴水所化,更是不可多得的神界宝物,难道,这玉是在寻找它的主人,却把我错认成了青璃?抑或是这玉里,还封印着别的什么东西? 如此一想,我打了个寒颤,看着眼前辱白色的玉,恐惧之感缓缓在心内蔓延开来,我急忙又把玉塞回了床边的fèng隙中,嘴里却在不住地念叨:青璃神女啊,青璃花妖啊……你可千万别怪我,是这玉自己认错了主人,跑来找我,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我也只不过有些好奇,摸了玲珑玉一下,损不了这玉多少灵气的,你就原谅我这晚辈罢,还有,你既然已经重回神界了,那就快来取走这玉罢…… 想到这里,我又有些奇怪,按理说,那青璃花妖,也就是被陷害的青璃神女,已经被白泽接回神界七天了,她既已恢復了修为和容貌,为何还不现身?还有,那日落羽告诉我,说她被白泽带去了炽烬岛,这又是为何?退一步讲,御清不就是归来的九阳么?他为什么不把青璃神女接到东山来住?难道说,尹屾东山此行,便是为了青璃神女而来?而御清为了保护她,刻意隐瞒了她神女的身份…… 这许多的谜团聚在一起,倒让我有些昏沉起来,想着想着,我便慢慢睡着了,迷迷煳煳间,一丝凉意突然袭上了心头,我裹了裹被子,准备继续睡觉,突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阿璃,我来接你回去。” 我点点头,稀里煳涂地傻笑起来:“好啊好啊……我们回东山……师父你最帅了!冰墨地神还等着你回去成亲呢……” 那人并不答话,也不似皓穹平日里听了蜜语一般偷笑,只是轻轻嘆息一声,将我拥入了怀中:“我知道你那日跟重渊走,是怕我被永生永世困在神族……可如今已过了四万年,你的肌肤也从深青化作了碧绿,待我为你接入干坤之灵,不日后该化作雪白了……如此一来,你恢復了身份,我们便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我的肤色不是青的,也不是绿的啊……”我闻言有些奇怪,“还有,我是你徒儿,我们每天都正大光明的待在一起啊!” 那人还是不回话,只是浅浅微笑,低头在我眉间落下一吻:“七日后你的肤色便可化开,届时……我迎娶你可好?” “噗……师父你是傻了还是疯了?”我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我可没想过要嫁给你!再说了,你疯了冰墨姐可怎么办……” “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皓穹继续跟我胡扯,他抬手在我颈间挂了一个什么东西,“答应我,再也不要摘下这玲珑玉……” “咦?你在我脖子上挂了什么东西?”我皱皱眉,努力想把脖子上的东西扯下来,“这不是玲珑玉么?怎么会在你这儿?” 似梦似醒间,我微微睁开眼来,却见朦胧的月光下,立着一个身形修长、英挺非凡的男子,一身白衣如冰胜雪,金色的眸璀璨如星,这男子,好生眼熟…… “咦?好像不是师父……”我只觉得浑身酸痛,想起身也起不来,“御清?是你么?” 那人微微一笑,放开了我,片刻,化作清风明月而去。 我看着那人飘远,心里急得直冒烟,便奋力起身去追,谁知那人御风而行,离我越来越远,我奋力追,却仿佛永远也追不到…… 正在我欲哭无泪时,却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里,我一慌张,急忙抓住身边的一棵树,使劲的摇晃起来:“喂,你别走啊,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御清,御清等等,御清别走……” “喂喂喂,我说,你摇够了没有?我的新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我听到这声音,勐地清醒过来,原来方才我在做梦,还在梦里扯一棵树,不过这树好像是别人的袖子…… 我打了个哈欠,急忙闭眼装睡:“啊~~好睏呀好睏呀……我要再睡个回笼觉,师父你别来打搅我……” 皓穹坐在床榻旁,冷哼了一声:“抓着我的袖子还能睡着?” “呃,你的袖子我在梦里是一棵树,我要抱着睡觉……”我灵机一动。 “……”皓穹抽了抽嘴角,“如此好听的藉口,为师还是第一次听……对了,为师刚才,好像听你提到了御清这两个字,徒儿你似乎还大叫着,说什么御清别走,等等我之类的,不知道为师是听错了,还是徒儿你真说了此话?” 我继续闭着眼,迷迷煳煳道:“唔,师父……肯定是你听错了,你老眼昏花,如今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皓穹点头道:“嗯,为师的确是老了,或许真的是我听错了……”我闻言急忙肯定:“是啊是啊,你就是听错了……”话还没说完,便见皓穹便起身道:“可御清还很年轻,耳朵肯定好使……御清你说说,方才我那睡觉的徒儿,是不是在梦中喊你的名字了?” 一股青璃花的香味直扑而来,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暗暗大唿不好,难道,御清也来了?! 一时间,四处的气氛极是尴尬,一股难言的沉默在心内瀰漫开来,这感觉,简直比刚才掉入坑中还要叫我难受。 没想到御清也来了!还站在我的床边!完了完了,太丢人了!我在梦里喊他名字,竟然被他听见了!我突然有一种钻地fèng的冲动……呜呜呜呜呜呜呜,师父,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师父啊?怎么才这么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变得如此聪明?反应也如此迅捷?难道是在与我长期斗争的过程中,突然开窍了?
第126页 此时我虽不想说话,可总该回答一下罢?我眯起双眼,看了看皓穹,又往他身后瞟了瞟,皓穹见状,急忙侧身道:“徒儿你看,御清也来了,你是不是很想见到他啊?” “……”我默了默,急忙闭了眼,把头埋在被子里,“师父,你好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唉,为师知道,你如今见了鲜肉,肯定就不想见为师这朵老黄花了……”皓穹说着嘆息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不过也没什么,为师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对御清说,却不想让为师听到,罢了,为师就暂且迴避一下,让你和他好好聚聚罢。” 皓穹作势便要往外走,我抽了抽嘴角,叫住他:“师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皓穹闻言,停下了脚步:“不是这个意思?难道……徒儿你想让我留下听你们说?这样多不好,让你们都不能畅言……不过为师倒是不介意的……”果然,他又在桌旁坐了下来,轻啜了几口茶,“为师近日在想啊,如果能早点把你嫁出去,师父我老人家也就隐退北山,享清福去了,倒不知那魔尊重渊如何,界的第一次联姻会不会成功……” 御清闻言微微一怔,如水的星眸里没有丝毫涟漪,面上也淡淡的没什么大的变化。 “师!父!!”我对着皓穹大吼了一声。 “好啦好啦,徒儿你别这么凶,师父走啦,你们慢慢聊。”皓穹嘀咕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我嘆息一声,看了一眼御清,轻声道:“我师父开玩笑的,他就是这样一个老顽童,你别放在心上……” 御清微微一笑,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却隐隐传来皓穹的声音:“为师才不是老顽童呢,为师只是在为徒儿你的终身大事忧心……” “师……父……”我咬牙捏紧拳头,突然有种跳下床来冲到门外,一脚踹飞他的冲动。 “乖徒儿别动气,为师真的走了……”皓穹嘿嘿一笑,门外的声音渐渐变小。 “唉,别理他……”我深唿吸一口气,倚着床榻,坐了起来,“御清你随意坐罢,对了,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第一百零一章 金色锋芒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么?”御清在桌旁坐了下来,眸里隐隐的金芒温和如初,面上也是浅浅的笑,“你身子可好些了么?” “这么说,你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探望我?”我看着他隐在眼眸深处的金光,也抱以浅浅一笑,且不说他是不是九阳,只是他如今能来探望我,我便是该感激的。 “怎么?不欢迎?”他抬手倒了杯茶,垂眸看着碧绿的汤汁,“我听说你受了重伤,便顺道过来看看。” “顺道?”我闻言一声冷哼,“那你原本打算去哪儿?炽烬岛么?”此语一出,我便觉得有些不妥,怎么感觉酸熘熘的。 “炽烬岛?去炽烬岛做什么?”他抬手用茶盖轻轻浮了浮茶叶,轻啜了一口茶水,抬眼看着我。 “嗯……”御清这样问,到叫我有些为难起来,“去炽烬岛,看望你从前的故人啊……” “故人?哪位故人?”他盯住我。 “……”有些话我说不出口,便只好搪塞道,“就是……就是你曾经熟识的神明嘛,比如白泽什么的,你就别多问了……”如此一说,我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若不打算去炽烬岛,那准备去哪儿?” “崑崙虚。”他神色淡然地喝茶。 “崑崙虚?!你去崑崙虚做什么?”我闻言脸色一变,双眼鼓得老大,极为惊讶地看着他,“崑崙虚……可是浮虚宫已经被我毁了!尹屾也不知所踪……”话还没说完,我便感觉自己说漏了些什么,便急忙住口,转移话题,“嗯……其实我只是想问,你去崑崙虚做什么?” “把欠下的债了结,把应得的都拿回来!”御清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水,却莫名闪着寒光,“……还有,毁了月芙。” “什么?月芙地神……可我已经毁了她了啊……”他前面说的话我倒毫不在意,他与尹屾的仇,早在太古便已结下,但是月芙地神,这……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御清。 “月芙还没有完全湮灭,她还有重归的机会,虽然这要付出大代价,可尹屾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若任他胡来,六界将毁于一旦。再说了,月芙早已不是从前的她,而尹屾,也不再是从前的尹屾。” “这是什么意思?”我沉思片刻,心里却还是不解,“月芙地神每日受神明之血阴煞之气,恐怕离邪神只有一步之遥,自然不再是从前的她,可尹屾如何不是从前的他?他可是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从太古到现在,从未变过!” “尹屾的确从未变过,但至少从前的他还有顾忌,行事不会如此大胆,肆无忌惮,不像如今……其实有些事我也是调查后才发现的,你若想知道其中的缘由,我便一一道给你听……”御清摇摇头,语气渐渐变得凝重,“传说太古三神凤凰、山川、江海还在的时候,神界唯一的卜未者莲湮大师便预言过,创世灭世神将会同时降化神界,后来九阳天神和青璃神女在九阳山巅化生,干坤和山川二位古神便在后来接连陷入了沉睡,干坤之神为保神族长久太平,造化了三位前来接替的新神,他们分别是如今的冰墨、皓穹、尹屾三神,他们和五位干坤之力造化的太古神明一起,被合称为太古八大守神,这便是神界守神的来歷,传闻九阳天神是灭世神,青璃神女是创世神……”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半晌,才接着开口道,“……后来江海神明为了神界的安危,想除去届时被称为灭世神的九阳,便禁了青璃神女,设计引诱当时还在出逃的九阳,九阳得到消息后,一怒之下,将江海重伤于九阳山巅,江海古神当时虽然受了伤,却是不至于湮灭的,至于后来为什么湮灭,谁也不知道其中缘由,自江海古神湮灭后,他守护神界的执念和怨念也传给了接替他的新神——至少当时的几位太古守神是如此认为的。而这位看似可怜的新神便是如今的尹屾。其实早在太古初期,尹屾也是个看起来很和善的神明,几乎所有守神都被表面的现象蒙蔽了,以为他一直在和江海古神留下的怨念作斗争,无比勇敢且值得同情,而且当时凤凰古神也帮他,不允许神族伤他分毫,后来凤凰神明陷入沉睡,尹屾自此性情大变,神界知情的寥寥几位守神猜测他定是与那怨念斗争失败了,变成了心念不正的神,可他们却不愿抛弃凤凰古神要求保护他的命令,竭力想要挽回,恢復尹屾从前的脾性,谁知竟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尹屾一直打着江海古神的旗号为非作歹,他先后吞了青璃神女的力量,将其封入青璃花种,然后再借着神女的力量吞了江海古神残留的神念,后来太古大战,九阳湮灭,太古八神只遗下冰墨、皓穹和他三位太古守神,自此后,他便愈加肆无忌惮,也渐渐显露出了他的原身……”
第127页 御清说着说着突然沉寂了下来,而我听完这番话,心中也是疑惑:“那尹屾的原身究竟是什么?” “六界罪与恶凝成的实相。万恶之源。”御清轻声道。 听到这话,我勐地攥紧了拳头,果然!尹屾乃万恶之源!六界罪邪实相之身!这点与梦中所说的一点不差! “那为何在凤凰古神沉睡前尹屾没露出马脚?难不成是对凤凰古神还有所忌讳?”我看着御清。 “不错。”御清点点头,低头饮了口茶,隐去了眸中时隐时现的金芒,“若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臣服于强大。不论是真心实意,还是步步为营,在超越这股力量前,决不能轻举妄动,这便是强者的忍道。” 我听御清说的这么头头是道,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嗯嗯,说得有理,只是这尹屾前后变化这么大,我怀疑他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刺激了他……” “月芙的事虽然对他有些刺激,可却不至于将他变成这样,他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他万恶之躯的本体,只为罪邪而活。”御清很快回答了我的问题,到是叫我不好再问他什么,我点点头,却见他把玩着手里的杯盏,继续讲道:“尹屾后来沦为了邪神,便开始不断的吸收六界的怨气、罪气、恶气,以此壮大自己的实力,他不断从六界吸取这股力量来神界,并将它转化成更为强大的邪气,释放到神界各处,导致神界浊气越来越重,竟把万劫之境生生压入了九阳山底……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玄龙会化身玄龙树去守护万劫之境,吸收了大量他引过来的浊气,其间炽烬岛也因万劫之境承受不住那股罪邪浊气,只好成为新的刑罚之地,为神界分担浊气,岛上生灵也因此尽数灭绝……他做了这些事后并不满意,为了追求新的力量,也为了掩盖住自身的气息,十万年前,他去凡界取凡人的善心来吃,却不想遇上了苏子洵,于是他便想杀了苏子洵,取出他的向善心,以此掩饰体内的邪气,不想星月赶到,他竟也对星月痛下杀手!届时与九阳失散多年的青璃花妖也在其间,她受星月之託去神界为冰墨送信,没想到再次遇到了与他分别十六万年的九阳……” 此语一出,我心中便是一颤,就在此时,我手中的玲珑玉突然迸出了一道金光,我吓得一愣,手一抖,那玉便顺势滚落到了地上,不偏不倚正好在御清的脚边停了下来。 完了完了!我闭上眼,心中暗叫不好。 “玲珑玉!”御清见到此玉,急忙俯身拾了起来,他细细抚弄着手里的玉,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我,“璃儿……” “哈?梨儿?”我看他这呆滞的神情,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你想吃梨么?” 御清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我,那目光温柔得好似要漾出水来,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便急忙羞涩地别过脸:“御清,嗯……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嗯?”他浑然未闻,仍旧温柔地看着我。 “别这样看我……我鸡皮疙瘩都快掉满床了……”我转过头,眸色幽幽地盯住他。 “……”御清回过神来,面色却是一喜,他握紧玲珑玉,上前就要说些什么,“璃儿,你终于回来了,我已经寻了你……” “别说了!”我沉声吼了一句,险些爆发了出来,等到回过神后,眼眶不自觉的一酸,险些就要掉下泪来,“还有……别叫我璃儿……”我急忙忍住眼泪,若无其事地转头看着他,语调也恢復了寻常的温和,“御清……不!也许我该叫你九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你就是太古的那位尊神……但请你别说,先听我说好么?” 御清愣了愣,勐地停住了身子,握玲珑玉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见他如此神色,我心中大概猜出了**分,顿时也是一阵难过,更多的却是释怀,罢了,如此说出来也好,我们还是把话挑明了说,毕竟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隐居天湖神明,也不是什么守护东界的上古天神,他就是太古九阳!曾经的太古守神,这点是肯定不会错的了,既是如此,那我也肯定不是青璃了,那日在望月亭中的那位,想必才是真正的神女,如此看来,我又何必念念不忘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玉……终归还是要物归原主,我也该把自己从美梦里唤醒了。 “御清,不,九阳古神……”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听见自己说,“其实我知道,您就是太古的九阳神明,那位和青璃神女一同化生的古神……你和青璃神女从前的事,我在梦中也都知道了……你们的爱恋让我很是感动,我也很同情青璃神女的遭遇,可这玉的确不是我的,它认错了主人,把我认成了青璃神女,就连东山那位白衣老者——我知道他就是太古时期的莲湮大师,都把我错认成了青璃神女,所以……”我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半晌,还是提起精神,勉力道,“你把这玉拿走罢,还给真正的青璃神女罢……” “你怎么知道自己就不是真正的青璃神女?”御清闻言回过神来,他化开了眸中层层掩映的金色锋芒,淡淡地盯住我,“还有,你方才说我已经寻到了真正的青璃神女,你口中那位真正的青璃,可是如今随白泽回了炽烬岛的那位……” “是!是她!你不是早就知晓一切了么?为何还来问我?”我打断他的话,言辞很是犀利,“我知道你心里很好奇,好奇我为何会这么肯定,因为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误会造成的!因青音崖的莲湮大师误以为我是青璃神女,是轮转归来的故人!便让我看了青璃神女歷过的三段旧忆,所以这些太古秘闻我全都知晓!”我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几日憋下的气随之顺畅了不少,也就再没了许多的顾忌,起身恭敬道,“所以晚辈恳请古神拿走这玉罢!别再让这些旧事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了!晚辈只想好好珍惜如今的自己,至于太古往事,晚辈从今往后不想再沾染一丁点,也不想再记起什么,望古神成全……”我咬咬牙,不让自己别过脸去,心间肆虐地泪水也被我强行压进了眼眶。 “如此说来,是我错了……”御清垂眸看着手中的玉,半晌才喃喃道,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那双金眸中的寒冰会将我冻结,我微微喘着气,不肯开口再说一句话,因为我知道,站在我眼前的就是那位太古的九阳神明,他在用太古天神的威势逼我开口,我不能说,不愿说,也不想再向过往低头。 “我与璃儿几次分别之事……还有太古二十六万年间的旧事,你全都知晓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平静,让人听不出一丝悲喜。 “嗯……”我强压住心头的悲戚,尽量学着淡然,“古神是知道这一切的,只是一直不肯相信……”
第128页 我突然有些说不下去,心里堵得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本神从未怀疑过,只怕……对面不识,形同陌路……”御清说着,语调依旧平静,我却不敢抬头,怕那双眼里的金芒完全化开,看到隐在背后茫茫看不到边的冷寒,“……既是如此,希望你能释怀这些旧事,不再被昨日羁绊,过好现在的生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一如在梦中的温柔。 “晚辈会的……”我恭敬地一颔首,别过了头去,不肯再看他。 “告辞了。”轻飘飘的四个字飘入了我的耳中,那道纯白的身影随之消失在了眼前。 九阳一走,我便呆呆地坐在床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脑子里纷乱如麻,一会儿是九层玄台上他英挺的风姿,一会儿是他祭天坛上温柔的笑颜……他低头为我把玲珑玉戴在颈间,他在我眉间落下的那一吻,他为我擦拭凤目糙时的小心翼翼,那双璀璨如星的金色眸子,那欲言又止的哀伤眉目……所有的温柔,都好像子虚乌有的梦境…… 天地间那片茫茫的青色,那是上古时,在玄台上初见他时的情景…… 恍惚间,我又听到他说:“在下东方天神,御清。”那声音隐含笑意,又带着无尽的温柔,我愣了半晌,终于将头埋进被子,低低地哭了出来,想起曾经的种种,顷刻便转变为嚎啕大哭! “哐”的一声巨响,皓穹破门沖了进来,他见我如此模样,大吃一惊:“徒儿你怎么了?御清怎么面色不善的走了?” “师父……呜呜呜呜呜呜呜……”我起身紧紧抱住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徒儿没事,只是心结已解,太过高兴罢了……师父,从今天开始,徒儿要好好过现在的生活,再也不为过去之事所累,不再为从前惴惴不安,也不再听太古故事了……” “好好好,忘记也好……不听故事就不听,以后为师也不再讲了……乖徒儿别哭,为师在这儿呢!没事的没事的……”他轻轻抚我的头,就像六万年前在北山时,我被神明们欺负了,他安慰我的一样。 “师父……”皓穹一直抱着我,我抽抽噎噎地哭了半个时辰,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泪,这才抬头看他,“你除了炼制三清散,可还有忘情水之类的么?” “忘情水……”皓穹沉吟片刻,嘆息一声,摇了摇头,“天地初开时,天湖深底倒是有一片忘情水,可太古之战时被毁了,便再没有这种东西,但绝情丹倒是有的,传闻天湖的青璃花和青音崖的九音凤莲九百年交汇一次,若取他们迎着第一缕晨光开出的花瓣,就崑崙山万年不化的雪水饮下,便可对你爱的人断情断念……” “如今是多少年了……”我停住了哭泣,茫然看着皓穹,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唉……你不必一一採集,为师这里正好有两瓣上次交汇了的,还有未用完的崑崙万年雪水,本想用它们来炼制无情箭,如今你既要,为师便给你。”皓穹嘆息一声,“只是你若真的服下这丹药,日后与你爱的人便如那青璃花和九音凤莲般,九千年再无交汇,就算交汇也只是瞬间,直至其中一方湮灭于天地,方才能破解……你,可想好了么?” “……想好了。”我闭上眼。 青璃,御清,九阳,我再也不要什么前尘了,也不要什么旧忆了,我要把这一切都彻底忘个干净。 ☆、第一百零二章 初见月芙 服下绝情丹的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听见梦里有两个声音。 “什么是贪?什么是嗔?什么又是痴?” “世间万物,皆为我有,是为贪。怨毒蚀心,善恶不明,是为嗔。生死无度,此念不移,是为痴。” “如何去除贪嗔痴?” “除不去,你是神佛,只需慈悲怜悯。” “世间生灵受苦怎么办?” “永远消失,不显世间。”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本无存在,何来意义?” “我来自哪里?归属何处?” “天堂地狱皆可去。” “天堂在哪里?地狱又在哪里?” “天堂在上,遥不可及,地狱在下,深不见底。一念即是万劫。” 话音刚落,我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干坤倒转,日月无光,有如创世灭世般的力量席捲而来,将我眼前的一切都炸成了粉末。 “啊!”见到眼前的景象,我大吃一惊,满头冷汗地坐了起来……过了片刻我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景色如常,这才心有余悸的躺了下去…… 看来又是在做梦……我摇摇头,苦笑一声。 自从我就着崑崙虚的万年雪水服下绝情丹后,便时常在梦里听到这些古怪的话语。 御清和九阳的影子在渐渐重叠,他们的旧事也在我脑中变得模煳起来,我想不日后,应该就能彻底忘掉这一切了…… 这样也好,遗忘也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总背负而不丢弃只会让自己越来越沉重,最终无力前行。 就在我昏昏沉沉又要睡去时,眼前的场景开始不断变幻…… 冰凉的月光划过我的指尖,留下一片月白的清辉,浓重的哀伤蔓延开来,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幻重叠,终于显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我看见银色的大海上出现了一抹深蓝。 思绪渐渐归于沉寂,朦朦胧胧间,我以为自己又要睡去,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唤我:“青璃,青璃,快醒醒……” 银色的光芒耀得我睁不开眼来,我捂住眼睛,微微睁开眼来,好一个美人!只见前方站着一位蓝衣女子,生得面若桃花,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眉如半弦月,更为独特的是她那一头飘然的长髮,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有些不知名的色彩,从上而下缕缕分明,全都荟萃在了发间,微风轻柔拂过,那头髮便如长虹般飘动,带着柔柔花香扑面而来,如此一位美人,偏生了一双温和沉静的眼睛,不免教人觉得奇特。 “你,你是谁?”我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来。 “我叫月芙。”蓝衣女子摇摇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青璃,你还记得我么……” “月芙?”我愣了愣,仔细回想起来,“难道是太古的地神月芙?”说着,我又指了指自己,“还有,刚刚你是在叫我么?” “是。”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我的脸,却是淡淡的虚影,直接穿过了我的身体,“青璃,十万年转瞬即逝,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是令人唏嘘,对了,你的玲珑玉呢?”
第129页 “嗯……神明可能认错人了,我叫莲苒,是神界之东的守护地神,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青璃……”我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有些记忆在我服下绝情丹后,也在慢慢剥落,“而且,玲珑玉也不在我这……” “什么?玲珑玉不在你处?”她抬头定定瞧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半晌,她却嘆息一声,“罢了罢了,没想到十万年不见,你已成了东山的守护地神,也算顶了星月的空缺……而今能归来的都已归来,能再见你真是不易,你的玲珑玉虽不见了,却也不算是坏事,兴许还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算天数命轮罢,不枉九阳一番苦心……”她眉眼温和的看着我,语气中颇有感慨的意味。 听她这样说,我倒是有些疑惑,张口想问些什么,却总也想不起来想问的事,只有呆呆地看着她…… 看来绝情丹又发挥效力了。 月芙此时也静静看着我,眼中含笑,目光如同广袤的大海般深邃,如此过了半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安静,我却不觉得尴尬,只暗暗打量起眼前这位太古神明来。只见她一袭蓝色长裙,身姿婀娜虚渺,彩色的长髮如同雨后的彩虹般飘散,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佳人……看到静静伫立在前方眉眼含笑的月芙地神,如同皎洁的月光般圣洁美丽,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我突然能够理解尹屾和白泽为何那么喜欢她了,她生来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亲近和靠近的气息。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见到消失已久的太古神明,虽然只是在梦里,可我心里也紧张得砰砰直跳。 皓穹和冰墨虽然也是太古神明,气质也都十分高贵出尘,但我从小跟着他们长大,并没有把他们当传说中的古神来看待,自然也想像不出太古神明的气质,如今活生生的一位太古守神就站在我面前,我当然觉得眼前这一位更有远古气息,更像传说中的太古守神……想起从前在北山时,皓穹给我讲了许多太古八神的故事,如今却是亲睹了这样的风姿,着实令我兴奋不已。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我心里跟猫刨了一般,便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开口问问,谁知月芙地神却先开了口:“青璃,白泽可好?寒隐可好?”说着,她犹豫了片刻,这才缓缓问我,“……尹屾可好?” 原来月芙地神的元神入我梦中,是为了打探他们三个的消息。 想起前几日我独上崑崙虚,毁了浮虚宫,还将她肉身打烂,将尹屾打伤的事,心里就一阵打鼓。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呢? 我摸摸腕间的九眼链,神色颇有些为难。 若我把实情告诉她,她会不会生气?虽然她与尹屾从前是夫妻,尹屾还为她建了芙煦宫,而她也为尹屾诞下了寒隐,可她后来却因识破了尹屾的真身,险些被他逼为邪神,就连后面逃去炽烬岛,也是被他一剑穿心而死……况且这尹屾歹毒无比,竟用神明之血来养月芙的躯体,月芙地神知道后一定不会原谅他,他们的恩情早在十万年前就已断绝,如今我说出来,倒也无妨罢?我在心中暗暗思量。 打定主意后,我便准备将实情告诉月芙,可想到几日前尹屾对我说,太古之战时,月芙地神本想去炽烬岛与白泽私奔,于是他一怒之下,拿了剑去噼白泽,却不想月芙不顾自身安危,扑身上前帮白泽挡了一剑,这才误打误撞,惹得神体和元神双双陷入沉睡……可看她如今这幅模样,想必是元神醒来了,逃出了躯体,神体却在浮虚宫被阴煞之气炼化,成了邪神之躯,后来又被我祭出的九眼链砸了个粉碎…… 想起那日尹屾抱起的那团血肉模煳的东西,我心内隐隐一动,大概也明白了**分,看来我那日祭出九眼链时,月芙的元神还在沉睡,尹屾也并未将其炼化,我祭出的九眼链想必是惊动了她,惹得她从躯体中逃了出来,这才躲过了浮虚宫毁灭时形神俱灭的下场。 且不论月芙过去如何,单看她问的这个问题,倒也是合情合理,毕竟这三位神明都与她有很深的渊源。 此前尹屾虽然跟她有仇,但总归做过几万年的夫妻,多少也是有点情分的,还有白泽,一直是她挚爱的神明,寒隐更不用说,骨血相溶的至亲,永恆的羁绊……想到这里,我回过神来,便急忙回应她:“嗯,说起白泽神明,他久居炽烬岛,晚辈我虽只见过他一面,却看他飘逸洒脱,过得甚是自在,想必是已放下过往的旧事,而且如今炽烬岛也在不断恢復,岛上的生灵多已归来,想必不出万年便能恢復从前的光景,地神不必担心,至于寒隐神明,如今他已成了神界之南的守护天神,与太古冰墨地神一同镇守南界,小小神龄也算颇有成就,地神也不必操心,至于尹屾……呃,尹屾……” 一提到尹屾,我神色颇有些尴尬,那尹屾虽说穷凶极恶,是罪大恶极的六界罪邪之体,可他与月芙地神好歹曾经是夫妻,月芙地神如今问起尹屾,说明还是在乎他的,可我前几日刚毁了浮虚宫,打伤了尹屾,这叫我如何跟她说起? “尹屾怎么了?”月芙地神见我支支吾吾,神色也颇有些疑惑,“难不成湮灭了么?” “这倒不至于……”我默了半晌,还是打算跟她说实话,“尹屾神明自你沉睡后,这十万年间便隐居崑崙虚,他一日弒一神,竟用十万神明尸骨累起了浮虚宫,还用神明之血炼化的阴煞之气来养你的躯体,晚辈我前几日去崑崙虚,见他如此,心中大怒,便打伤了他……” “什么?他竟如此狠辣?弃神族于不顾!”月芙闻得此言,神色大变,忿恨却无奈地嘆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不过片刻又恢復了正常,“可嘆你竟能将他打伤!没想到十万年不见,你的修为已经高到了如此境界!也罢也罢!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放心归去了……” “放心归去?这……”我听到这话,脑子瞬间有些空白,“地神难道不重归神界来么?况且这亿万神族的安危……地神不忧心么?” “该来的总要来,不是我忧心就能挽回一切的。”月芙地神仰头看着天上的碎星,唇边噙了一抹淡淡地笑,“他本是六界罪恶化出的实相,善恶在他心中本没有意义,如今也该到解脱的时候了,你若能杀死他,处理好他释出的污秽,那便再好不过,至于我,也该走了。” “释出的污秽?那是什么东西?”我闻言颇是不解,“还有,地神方才说的尹屾解脱,又是什么意思?” “呵呵……”月芙地神摇摇头,神色竟是释然,“释出的污秽,也是他的原身,其实对于尹屾来说,无念无欲才是最好的解脱……他本是六界罪邪凝成的实相之体,消灭是不可能的,毕竟**永不餍足,罪恶也不可能消失……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产生意识,罪邪有了意识,便是六界生灵的大殃灾,如今你修为既能制住他,便将他的意识抹去即可,如此他意识消失,本体自然也就消散,回归六界之中了,也算是得了解脱,其实他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也不能怪他,他本是无虚无实,自在飘摇于世的,如今却因六界慾念太甚,罪恶累积过多,这才产生了如今异变,被迫困于实相中,受万恶之躯的控制,所以如果你能抹去他的意识,让他回归自己的本态,也算是给了他解脱……此事其实也不难,可难就难在他留下的那副皮囊,里面包裹的尽是污秽之物,要消除倒真的很棘手,一旦释放出来,恐怕整个神界都要被压进万丈海底,更别说万劫之境和炽烬岛了……”
第130页 “原是如此,这倒是个大问题……”我闻言心中一沉,略略思索一番,心中却有些疑惑道,“可晚辈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意识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怎样才能抹去?”我看着月芙,“尹屾至始至终都是他化生时的形态,从未变过么?” “若说尹屾是不是从前的他……倒的确有些不同的,具体的变化我也不清楚,也没有生灵能分清他是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变了。说到这里,傻青璃,你不用在我面前自称晚辈的,若按从前的辈分来算,我还是你的晚辈呢……”月芙抿嘴一笑,这才接着向我道,“说起从前的尹屾,其实早在十四万年前,他杀了苏子洵双亲,逼得星月湮灭的时候,他便回復了从前的万邪之躯,届时意识对他已无大用,他的世界只剩永无止境的杀戮……其实说起星月的事,在那之前,尹屾还算是清醒,他那时虽已沦为邪神,却并未对神族神明下手,想必是对九阳有所顾忌……当时重渊虽是魔族魔尊,实力却远没有后来那般强大,尹屾当时作为接替江海古神的神明,修为并不比重渊差多少,于是他铤而走险去了魔界,想设计杀了重渊,取他的魔力来融合体内的邪气,成就六界天上地下第一邪体……谁知重渊中计受伤后逃去了凡界,凡界禁制强大,不能动用法术,尹屾只好变作凡人,伺机下手,谁知重渊却被苏子洵双亲所救,尹屾无论如何也得不了手,于是他怨念难消,动手杀了凡人,自此堕入万劫不復的境地……” 月芙地神眉目低垂,提起往事时,神色颇有些悲戚:“……自此后,他便再无顾忌,不断取神明之血来洗体内的邪气,掩盖自己的本相,而被他杀害后用来洗邪气的神明,都化作了和他一样的邪神,我当年才生下寒隐,修为最为薄弱,也未察觉有异,直到大战那天,九阳去魔界接青璃花妖回来,我无意中在浮虚宫禁地找到了太古莲湮大师留下来的紫水晶,这才发现了他的原身……当时他见我发现了他的实相之体,要我也和他一样化作邪神,我自是不肯,便拼了命逃去炽烬岛,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的意识已被万邪之躯所噬,只留下一股狠绝的杀念……我惊慌失措,想去炽烬岛找白泽商议,他以为我要与白泽私奔,祭剑便要斩白泽,白泽哪里承受得住他的一剑,危急之时,我只好上前为白泽挡了这一剑,这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原是如此!”我闻得此言,心中暗暗一惊,“地神也是无辜,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尹屾凝聚实相时产生的意识早被万邪之躯吞噬掉了,只遗下一股狠绝的杀念,难怪他会变得如此歹毒!丧心病狂!” “唉!”月芙地神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嘆息,她抬眼看着我,神色却是平静,“其实太古初期,尹屾夺取了你的力量,又吞了江海古神的残念,就已堕为邪神了,可他那时好歹有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被噬……十四万年前,他又杀了星月和苏子洵后,意识便被躯体吞噬,落入万劫不復之境……后来之战,他的意识完全被吞,再无转圜余地,只有杀尽六界生灵的念头!如今的他,也只算披着神明的皮囊,其内却包裹着骯脏丑陋的罪邪之躯,而他只有不断用神明之血洗刷,才能勉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难怪他在之战后便隐居在了崑崙虚,却不想是为了隐藏气息,继续自己的杀戮!”我握紧拳头,心中极是恼怒,可转念一想,却是不解,“可如此说来也不对啊……尹屾既已没了意识,便不会再记得你,可我记得那日去崑崙虚的时候,我毁了浮虚宫,他却抱住你被炸碎的肉身嚎哭不止,还说让你不要怕,会一直陪着你……这难道不是他的意识么?可他既然还有意识,又怎会被万邪之躯控制……” “什么?他还记得我?!”此语一出,月芙便是大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早在之战时,他的意识便已被万邪之躯吞噬,如今又过了十万年,怎么会?这……” “地神先别急……”我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沉吟道,“此事依晚辈看来,尹屾意识既已被自己的躯体吞噬,便再无再生的可能,而他却还记得你,莫不是……他神元被邪念吞噬前,还对你留有执念!” “执念?!”月芙闻得此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无力地扶住了身旁的树,一脸的不相信,“怎么会这样?如今已过了十万年!就算是有意识的神明!也不一定记得这么久远的事!何况他的意识还被本体所吞噬!他怎么还会记得我……” 此语一出,我心中大概明白了**分,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气,心里倒是有些可怜起尹屾来,看来这尹屾还真是情深不渝!早在十万年前被吞噬了意识,到如今竟还能记起!不由得不让我佩服!他虽是六界罪恶之身,可对月芙地神的真心,对月芙的执念,倒是天地日月可鑑…… 如此一想,我又忆起那日他在崑崙虚上抱着月芙时,说过的那一番话,心中突然涌出几分感动,想来太古神明也是痴情种子,一旦认定便是永世,像九阳天神和青璃神女,星月地神和凡人苏子洵,还有这尹屾对月芙地神,就连那和泽和牡丹,也是情根深种。 ☆、第一百零三章 再入梦境 不过感动并不代表接受,同情并不代表宽恕,他所做的这一切,我都不能接受,也不能饶恕! “难怪他要用神明之血的阴煞之气来养你的躯体!要将你同化为邪神之躯,原是因为执念未了!”我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心中却是明朗,“不过将纯阳之气生生炼化成纯阴之气!这方法却是太过歹毒!” “其实他不明白……这根本就不是爱!而是自私的占有!”月芙嘆息一声,无奈地摇头,神色很是悲痛,“想当年之战时,魔族的陌月魔君也是一样,她因担心魔尊重渊与九阳在打斗中受伤,便在皓穹护送那花妖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时,半途杀出夺取了那花妖栖身的琉璃佛盏,还将皓穹打成了重伤,陌月以那花妖为质威胁九阳,要将她带回魔界严刑拷打……最后竟惹得九阳震怒,以为是重渊指使所为,耗尽修为将其封在了九阳山底……” “陌月魔君?”听到这话,我大脑嗡地一声,蓦然有些失神,“十万年前的之战,她也参与了么?”如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梦中的旧忆也随着绝情丹被一併埋葬。 “是啊。”月芙点点头,“本来那场战斗只有九阳和重渊两个,之战还未真的开启。其实说起九阳和重渊,他们过去也时常切磋,二界虽是不和,但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境地,所以,在那花妖被陌月掳去前,都算不得真正的之战,只是后来那陌月横插一脚,打伤皓穹夺走了琉璃盏,之战才算正式开始,其间尹屾也有过错,届时情况本就混乱,他却说服余下的守神,去青音崖取来了神符,调来无数神兵神将助阵,扩大了战事,使得之战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战打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三天三夜才平息下来,最后也是以九阳封印重渊后湮灭而告终……”
第131页 听到这话,我心砰砰跳得厉害,只觉得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半晌才稳住心神,抬头问她:“地神,此事我虽也有耳闻,可我却听皓穹说,当年那一战虽是惨烈,九阳却也尽占上风,既是尽占上风,又怎会输得这般悽惨,神形俱灭只为封印重渊?” “说起来,此事也有我的过错……”月芙望着前方银光点点的海面,目光深邃平静,仿佛深井古波,不起一丝涟漪,“当年之战爆发前,我察觉出尹屾的真身,想要劝他回头,没想到他竟要我同他一道化为邪神,我自是不肯,他便强行逼我,我实在斗不过他,便去找白泽帮忙,哪知竟惹来一场误会,糟了灭顶灾祸……”月芙说着连连嘆息,神色却是淡然,看来早已释怀,“后来我被他刺了一剑,元神陷入了沉睡中,白泽见我如此,以为我神形俱灭,心中也是大乱,竟心神崩溃,堕入了混沌虚空,九阳为了救他,硬生生耗一半的修为遁入虚空,将他的心神拉回正途,可虽是如此,他在当年与重渊的争斗中也是不落下风的。后来陌月夺了那花妖栖身的琉璃佛盏,以此卑劣手段来威胁他,竟扰得他心神不定,且当时魔族来势汹汹,杀死了几位天地守神,形势也实在危急,便不能全心争斗,以至于后来耗尽修为才得以将重渊封印,而就在他封印了重渊后,万劫之境也因杀伐之气太甚而崩塌,九阳当时已经不行了,却拖着伤重之躯赶去万劫之境,自毁元神镇住了万劫之境,重新撑起境中万物,最后才落得如此下场……”一番话说下来,又是一阵唏嘘。 “没想到九阳天神通天的修为,最后竟糟了这般暗算,落得如此下场!这陌月魔君也真是卑鄙,不过她也算自作自受,抢去了琉璃佛盏去威胁九阳,却不想害得九阳大怒,将重渊封入九阳山底十万年,也算是偿还了孽债……”听得之战的真相,我心中大为惊奇,浑然不知自己之前已歷过了一遍,“不过这样说来,如今她就算成为了继任的魔族之尊,却也是心不能安罢?难怪她自大战后就处处与神族作对,搅得二界剑拔弩张,原是因为有这一层原因在前面摆着!”我略一思索,顿时明白了大半。 月芙点点头,续道:“其实早在十四万年前,那花妖便与九阳修得正果,谁知她却为了守约而抛弃了九阳,让九阳一等就是四万年,纵是如此,九阳还是不死心,四万年后又将她接了回来,这才引出如此祸端!想来他对从前共同造化的青璃神女都没有这般痴心过!终归是天命孽缘!避无可避!”说着她又侧头看我一眼,“罢了罢了,这些旧事你忘了也好,免得日后记起来伤心。” “嗯……地神多虑了,晚辈虽仰慕太古众神的风采,却并不觉得伤心,如今也只是感慨天道变幻无常,连太古守神也不能避免。”我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道:如今我已服食了绝情绝念,哪里还会为过去的事伤心? “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月芙看着我莞尔一笑,竟是怜惜的神色,“如今你做了东山地神,却是最好的结局……” 我听到这话就觉得古怪,刚想问些什么,转头又觉得不妥,谁知脱口竟成了另一番话:“对了,地神,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青璃花妖,难道不是与九阳天神共同化生的青璃神女么?” “你说什么?”月芙怔怔看着我,神色大为惊骇,“那青璃花妖就是青璃神女?!你!你……” 我咬咬舌头,心中暗暗埋怨自己鲁莽,一面回想着自己是从何时知道此事的,一面在嘴上答道:“嗯,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罢了……” “不……你说的有理……”月芙摇摇头,低头沉吟,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从前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如今看来,却是大有可能,倒是我失算了……” 我侧头看她的模样,好像在回忆什么事一般,想来是在串联自己的记忆。 哗啦啦地海浪声传入耳中,带来一阵阵清凉微咸的海风,我闭了眼,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煳起来,就连月芙地神深蓝色的长裙也在随风远逝,可就在眼前的景象即将消逝一空的时候,耳畔又传来轻柔的女声,将我生生拉扯进梦里:“苒苒,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她突然换了对我的称唿,也不再叫我青璃,想必是灵台通明,释怀了旧事,承认我如今的身份了。 我点点头,总觉得这声音很近,但却感觉好像身在另一个遥远的梦里,我依稀记得,曾经也应允了另一位神明的什么约定,可那个梦毕竟是太久远,远没有眼前的月芙地神来得真实,于是我略微一想,便应了下来。 月芙见我应允,面上浮出一丝欣慰的神色,片刻才不急不缓道:“他日你若碰见尹屾,便替我带一样东西给他……”说着,她从心脏处取出一张薄而透明的东西交给我,这才缓缓道,“轮迴有因果,爱恨无实相。” “轮迴有因果,爱恨无实相……”我收好东西,细细琢磨着这句话,竟生出一种超脱的感觉。 “苒苒,你将此物带给尹屾,届时他自会明白,此物也能带给他的最后的解脱。”月芙眸色淡淡,如大海般深沉。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心中忽地闪过一抹挺拔的紫色身影,淡淡的玉兰随即香扑面而来,却是自在不羁的洒脱模样。我默了半晌,还是淡淡开了口,“地神,你不去见见白泽神明么?他如今还在炽烬岛上,只身一人……” 她闻言一怔,接着苦笑:“我与他……早在太古时便结束了,去了又有何用,不如不见……” 我默默一嘆,点头又道:“那寒隐呢?地神也将他放下了么……” “寒隐……”听到这个名字,月芙有些怔神,不一会儿,她便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已经长大了,再也不用我为他操心,我相信,就算我不在他身边,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点点头,心知她已了无牵挂,也是暗暗替她高兴:“对了,地神如今既已看开,何不亲自去找那尹屾?将那话说与他听,带他解脱?” “如今他已走火入魔,泯灭心神,若他知道我元神还在,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我走的了。”月芙摇摇头,嘴边却是苦笑。 “此事不用担心。”我看她的神色,也是抿嘴一笑,“既然此物能带给他最后的解脱,那我便即刻前去带给他,让他解脱便是,实在不行,我腕间的九眼链也不是吃素的,总归是有办法可行,地神也定能重获自由,又何必惧怕他?” “呵呵,倒不是因为惧怕……”月芙闭了眼,深蓝色的长髮如瀑布般四散飞流,“况且如今尹屾就算肯放我走,我也是一定会湮灭的了,况且我元神沉睡时,他一直用神明之血养我,这股阴煞之气已侵入体内,我已成了邪神无疑,这是再无转圜之地的了,如今我元神逃出体外,终究会被他锁回去,一旦入了本体,我便立即化为邪神,神元神识被吞噬一空,成为和他一样的污秽皮囊,这也是避无可避,日后你我若是遇到,便是水火不容的敌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第132页 我闻言咬紧嘴唇,心中极是不平:“这尹屾真是歹毒!连自己喜欢的神明都要加害!真可谓是一个不留!可怜地神却是无辜受害的,一定要如此么?就没有旁的法子了么?” 月芙摇摇头,神色却是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一般:“此乃天机命数,怨不得旁人,下次你见到我,只需全力击杀,断不能心慈手软,明白了么?” 我默了默,一动不动蹙眉而立,终究什么都没说。 月芙见我如此,嘆息一声,道:“你还如从前般心软,不忍伤害别人,可每次伤的总是自己……你须要知道那芸芸众生,世态百相,不是每一相都是虚幻,也不是每一相都是实物,真假自古也无人能说清,你心中的真便是真,何必信那天道所谓的真,那些蒙蔽本心的东西,最好让它化作飞灰,这才是创世灭世之大道……” 此言一出,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仿佛见到一眼清泉,却在其中窥见了整片大海,这广博的气息使我莫名欢喜。 “没时间,我要走了……”月芙神明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融入了银色的月光和银色的大海中。 “你一定能做到的……一定……”温柔的声音渐渐没入了无边的阴寒中,我也不挽留,只是仰头目送她远去,就在我准备闭眼睡去的时候,一个海浪却直直打来,将我卷进了广袤的大海中。 ☆、第一百零四章 太古遗事 深蓝色的海水充斥在四周,我努力的睁开眼来,却被闪动的银白色耀得一阵眼花,恍惚间,眼前显出两个影子来,其中一个身形纤弱,看上去是个女子,她长长的青丝如海糙般柔柔四散,头戴蓝色冰雨花环,周身闪耀着淡淡的蓝光,隔开了四外的海水,而另一个身形魁梧,宽衣大袍,负手而立,神情倨傲,分明是个男子。 冰墨地神?尹屾天神?怎么会是他们俩?看到这两个人影,我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 二神沉默半晌,谁都不说话,过了片刻,还是冰墨地神先开了口,她手执青色花枝,直指尹屾:“尹屾,旁的话我也不多说,我只问你,当年青璃神女为何会失踪?万劫之境为何会下沉?而今九阳和重渊为何又会大战?星月和苏子洵为何湮灭?重渊掳走那花妖前,你为何又会出现在紫阳宫中?还要月芙,为何会被你失手刺死?” 红衣男子闻得此言,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我乃东山地神,难道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得向你禀报才行么?如今九阳湮灭,神界有覆灭之机,你不去好好安抚诸神,却来此质问我,难道是想引起内斗,独掌大权不成?这可不是天地神明该有的行为!” “哼!正因为我是天地神明,所以这关乎神族的大事才不能不过问,今日我不仅要问,还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冰墨冷哼一声,依旧不肯松口。 尹屾冷笑一声,淡然道:“既然如此,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说的这些都与我无干!如此,可以让开了吗?” “我不相信!”冰墨冷冷看着尹屾,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道,“若不是凤凰古神临去混沌前交待我照顾你,我今日定要用这诛元灭仙网绞得你修为尽散!”她恨恨道,“你可知三日前的之战,若不是因你误杀了月芙!害得白泽心神俱失,遁入虚空,九阳损了三分之一的修为才将他拉回来!若不是如此,又何至于斗不过那重渊!” “九阳自损三分之一修为,去拉白泽,与我何干?”尹屾抬起头,半分愧疚之色也无,姿态也是半分都不退却,“我只在乎月芙一人,至于其他,一概与我无关,至于白泽,他如此卑鄙!婚后还引诱月芙与他私会!我又岂能容得下他?他迷失虚空最好不过!如今月芙为他受一剑湮灭!我没杀他便是留了情面了!” “你还敢说!”冰墨闻言大为恼火,连忙喝住他,“月芙怎会与白泽私奔?定是她有事去找白泽,你却无端猜忌!” “我无端猜忌?”尹屾冷笑一声,“当年她与白泽在炽烬岛的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而今月芙婚后也一直同他藕断丝连,你这明眼人岂会看不出来?如今却为了避短,睁眼说了瞎话!” “你说话怎生这般难听?他们的曾经我是知道一些……”冰墨摇摇头,神色有些痛惜,“可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同你在一起,还诞下了寒隐,你又怎可一直耿耿于怀?揪着不放?” “耿耿于怀也好!无端猜忌也罢!如今月芙已死,大战已起,九阳已灭!此三事早已是无力回天!”尹屾说着,扬手一挥,破空出了海面,“今后不论是你掌神族大权还是皓穹,都与我无干!自今后起,我便顺了你的心愿,隐居崑崙虚再不下山半步!不问神族之事!寒隐留与你神族!如此你可还算满意?” 尹屾说完便不再多说,裹着水雾越去越远,渐渐没入了墨黑的天空中 “唉!事已至此,也是无法了……”冰墨目送那道影子远去,神色渐渐变得凝重,片刻才敛了眼睑,暗暗思忖起来:看来九阳所言确是不假,尹屾的确变了许多,自从四万年前,星月无故湮灭后,他身上的气质都不一样了,隐隐有了邪神的味道,如此一来,九阳聚元之事,便更不能告诉他……如此想着,她也破出了海面。 海上立即有一个小童踏着云彩奔了过来,那小童白白嫩嫩,十分可爱,冰墨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手中青色的花枝,只见片刻后,那花枝中显出一个浅浅的身影,那影子浑身闪着金光,却是稀薄飘渺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冰墨凝视着那道虚影,嘆息一声,淡淡开了口,“青璃啊青璃,你究竟去了何方?我虽遵照九阳的愿望抹了你的记忆,却不并希望你真的忘记他啊……”言罢又是一阵嘆息。 那小童见冰墨如此,上前道:“地神,需要寒隐去找她么?” “不必了。”冰墨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寒隐,如今神族损了两位天地守神,九阳又耗尽修为肉身溃散,还有许多事尚未解决,我作为南方地神,自然要先回去主持大局,再说了,九阳的神元散落,随时有可能消散,可是万万耽搁不得,尹屾既已去崑崙,我们便暂且不管,只暗中留意他的动向,还是先回南湖再说罢。” “嗯。”那小童点点头,十分懂事的模样,“寒隐也随地神同去。” “好孩子。”冰墨点点头,神色颇为怜惜地抚了抚小童的头,“纵然你母神身逝,父神又隐居,却不能耽搁你的修行,你便随我回去,本神定会好好教导你。” 那小童伸出莲藕一般白白胖胖的手臂,抬手牵住了冰墨:“寒隐也不会自甘堕落,定要好好修行,完成母神守护南界和炽烬岛的遗愿。” “嗯,我们走吧。”冰墨说着,抬手引来了重名烈鸟,随那小童上了羽背,“如今神族可算是遭了灭顶之灾,幸好九阳临去前耗尽修为压了重渊,又祭出一半神元重塑了崩塌的神界和万劫之境,否则当真是灭世之日提前来临。”
第133页 “灭世之日?”那小童扬起小脸,半张着嘴,一副疑惑的模样,剎是灵动可爱,“那是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太古的传闻罢了。”冰墨摸摸寒隐的头,含煳了过去,“不过照如今这番情形看来,九阳有重塑神界和万劫之境的力量,倒和创世之神有些相似,只是不知这灭世之神是谁……总归不过是和他一同降生的青璃……” “青璃?”寒隐撇着嘴,用胖乎乎的小手撑住脑袋,活脱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难道是前几日与九阳成亲的那只花妖么?” “你说什么?青璃,青璃花妖……”冰墨蹙眉,喃喃低语起来,“青璃,青璃花妖,青璃,青璃花妖……”她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脑中勐地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一切,竟不顾形象地大叫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青璃就是那花妖!青璃就是那花妖……” 寒隐见她如此模样,吓了一跳,用白嫩嫩的小手抚了抚胸口,颇疑惑地挠头:“青璃不就是花妖么?” 冰墨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念着,神色也变得晦暗:“哎呀呀!我说怎么第一次见那花妖,就觉得她如此眼熟!原是因为她就是青璃!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堂堂的青璃神女!怎会成了下界的花妖?看来我得找到她,再好生问个清楚!” “我们不是回南湖么?难道要去找她?”寒隐用滴熘熘地蓝色大眼看着冰墨。 “我们先去南湖,等安顿好一切后再去找她。”冰墨定了心神,敛了笑容淡淡道,“如今九阳受了重创,元神太弱,我们只有先用青璃花枝聚他的神念……南湖冰雨花的灵气最适合修养,便先去南湖养一段时日,然后我再耗一半修为重聚他的肉身,送到青音崖的九音凤莲内凝为实相,聚出四散的元神,最后送到天湖深底,静待干坤之力聚形凝元,如此数万年后,方能转醒过来。” “竟要这么久的时间?”寒隐闻言,也是吃了一惊。 “是啊……”冰墨嘆息一声,“还不知此法能不能行得通,若九阳神元太弱,就算再聚千万年,出来的神形也会失了当年的神采,也是他当时见青璃被囚,心神不稳,又耗尽了修为,动用本元重塑神界的缘由,我这当姐姐的也是,没有照顾好他……” “神明不必伤心,九阳天神神通广大,又有干坤造世之力,定能安然无恙。”寒隐虽然只有两万岁,却自小明白不少道理,安慰的话语也是信手拈来。 “嗯。”冰墨点点头,神色颇有些凝重,“只是如此一来,为了九阳能安心修养,我便只有昭告六界,将青音崖设为神族禁地……” “唔……”寒隐也学冰墨的模样,神色凝重地点头,“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事,可如此一来,神界岂不是就有两大禁地了?” 冰墨闻言,沉思片刻,道:“如今尹屾隐居崑崙虚,不再插手神族之事,炽烬岛的禁制也该放开了,便将青音崖作为新的禁地,万劫之境重为刑罚之地,让炽烬岛慢慢恢復,如此一来,也算了了你母神的一桩遗愿……” “如此便多谢地神了。”寒隐闻得此言,拍着莲藕一样胖嘟嘟的小手,对着冰墨恭谨地行了一礼,冰墨便牵着他去了。 飞行了片刻,前方便出现了一片宝蓝色的湖泊,重名鸟张开火色的羽翅,缓缓降了下来,冰墨拉住寒隐的小手:“我们下去罢。”两人下了羽背,分出一条水道,便直往南湖深底而去。 而另一边,尹屾却在暗暗欢喜,他骑着山河兽到了崑崙虚,口中默念咒语,从袖中化出了一道蓝色的身影,这人影正是他口中神形俱灭的月芙,尹屾将月芙抱在怀里,让随侍毛毛守住宫门,摇身进了浮虚宫。 浮虚宫大殿一片通红,可血色的砖石却只有寥寥几块,尹屾将月芙放在大殿中央,咬破手指,用血在月芙眉心点上一点,然后喃喃道:“神明之躯!邪神之体!一日一祭!一日一化!今日便以吾邪神本尊之血为引!” “砰”的一声巨响,几块血染的砖石上显出了几个淡淡的血影,他们被这咒语一唤,顷刻便飘到了大殿中央,尹屾再念,那血影顷刻便钻进了月芙的体内,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见状,仰头大笑起来,“神族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却不知你躯体还在,便能永生不灭!自今日起,我便用神明之血来养你!待到十万年以后,让你同为一起变成邪神,领会杀戮与强者为尊的快乐!如今九阳湮灭!重渊被封!六界再无人能阻我!日后等你醒来,我们便一起掌管六界!让干坤变为我们的干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零五章 蓝莲古链 无边的狂笑卷着海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捂住胸口,闭上眼睛,周身都在颤抖,心中却明白了许多。 眼前这些事,定是之战后的了,那一幅幅画面仿佛活了一般,在我眼前连绵地排列开来:青璃守约,重回神界;尹屾堕落,月芙被害;陌月夺盏,威胁九阳;魔族进犯,重渊被压;九阳失元,重塑神界;冰墨舍修,九阳凝元……这些太古的秘闻,终于被我串成一串,而整个事件的发展经过,也终于有了清晰的脉络。 什么九阳天神和太古花妖彼此相爱,什么尹屾天神和月芙地神伉俪情深,什么隐居崑崙再不问世事……这些不过是诸神众仙道听途说的东西,而所有的真相,却被刻意压了下来,神明们如今知晓的东西,也不过一点皮毛,真相永远都被埋葬,创世灭世的传闻也无人知晓,更不会有人记得那位太古青璃神女,就连尹屾如此滔天罪行,也被美化成他受了情伤,隐居崑崙虚……也真是够讽刺的,难怪神族一年不如一年……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我睁开眼,却感觉望不到天,我闭上眼,却感觉摸不到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又钻出了心里。 “世间万物,皆为我有,是为贪。怨毒蚀心,善恶不明,是为嗔。生死无度,此念不移,是为痴……”我闭眼喃喃念着,一股暖流在周身缓缓涌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冲破这层禁制。 腕间的九眼链突然大放异彩!血红色的红芒顷刻间包裹了我的全身! “世事轮迴皆有因,万物来去终有果,只道因果无实相,不识爱恨皆幻影。”一道妙音突然从远处升起,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包裹我的海水四散飞去,将我冲上了一片岛屿。 我只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却不想这梦里的所有东西都像真的一样,海水的冰冷和苦涩,阳光的和软和温暖,天空的湛蓝与洁净,都在梦里缓缓铺开了另一个天地…… 眼前是一片新绿的岛屿,闭眼倾听,仿佛能听到海水冲击在岸上的哗哗声,金色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耀得我有些眩晕,我挣扎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岛上的林子里走去。
第134页 好累,全身酸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照理说连月芙地神都走了,我便不该再继续这个梦了。 我走到岛屿中央,在岛上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下坐了下来,林子里隐隐有声音传来,我拨开前面交错繁茂的枝叶,看到了一个红色的盒子。 这盒子看起来挺珍贵,是用紫檀木心雕的,可是,这盒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呢?我走过去拾起来,放在耳边轻轻摇了摇,却发现什么声音也没有,过了半晌,我使劲地掰了掰,却怎么也打不开,我颇有些急躁,便加上神力一摔,只见那盒子翻了好几个圈,却什么事也没有。 我转念一想,这不会是捉弄人的东西罢?例如某些吃饱了没事干的神明,在里面放条毛毛虫,或是像我小时候一样调皮的神明,为了吓唬皓穹,封一些吓唬人的东西什么的,这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想,我便把盒子放在地上,闭上眼睛,后退了几步,将一股神力直直灌上了指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盒子应声而开,我紧张的再退几步,迅速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盒子。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串蓝色的手鍊,我走过去拿起那串手鍊,仔细端详起来。 这串手鍊通体深蓝,仿佛海水的结晶,无瑕通透,浑然一体,上面雕刻的蓝色花纹在阳光的反射下,泛着一圈圈蓝色柔光。 见到这串链子,我心中大吃一惊,暗暗思索起来,若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串蓝莲古链,这上面刻的蓝莲乃是太古时期炽烬岛独有的花种,如今早已绝迹,相传这蓝莲九千年开一次花,花开时迎日月交接、天际微明而绽,第一缕阳光洒下时便会枯萎,由于这花开放时聚日月同辉的精华,在花蕊中心结成一滴蓝珠,第一缕阳光照下便立即蒸发殆尽,看这串蓝莲古链的模样,恐怕要十朵九千年蓝莲同时绽放,同时採摘蓝珠糅合,才能凝成如此通透的模样。 单从这紫檀木盒上一条条红褐色的条纹来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可结合这里面的蓝莲古链,我心中却是有数了,这紫檀木心起码也要有万年,才能让锁住这蓝莲古链内的精华,使其不至于流失,而这万年紫檀木心,却也是炽烬岛独有的,太古时期的炽烬岛的确强大,繁花碧树,珍禽走兽,仙糙神木,无奇不有,可如今炽烬岛悲气太重,别说什么紫檀心木,就是一根杂糙也长不起来,更别说有神明想住在那里了,除了白泽以外。 乍然得了这两样宝贝,我心里却是疑惑,这东西看起来极为珍贵,怎么会以实相出现在我梦里?难道是月芙没有时间亲自交给我,便引我前来拿么? 我仔细摩挲着手中光洁的手鍊,却发现这链上还刻了字,这倒有些惊奇了,这蓝莲古链上的莲花乃是化形时就有的,这倒并不奇怪,可这字却是人为刻上去的,这倒是有些奇怪,以我现在的修为,别说在这上面刻字,就算是看清这字,也是有些难度,而这人不仅凝成了整串蓝莲古链,还在这日月精华幻化的水滴上刻字,修为之高深,却是我望尘莫及。 我坐在一棵大树下,将神力聚在指尖,闭了眼细细摸索起来,过了半晌,才终于摸清了上面的字:轮迴有因果,爱恨无实相! 这不是月芙地神要我带给尹屾的话么?我大吃一惊,勐地睁开眼来,看来这蓝莲古链的确是月芙地神之物,这梦也定是她引我来的,是想告诉我一些什么东西。 抚着那深蓝色的手串,我神色也有些恍惚,这蓝莲古链乃是炽烬岛之物,断不会是尹屾赠与她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蓝莲古链是白泽赠与月芙的! 我心里一凛,竟生出几分寒意来,那白泽与尹屾自古便是敌人,白泽于尹屾有夺妻之仇,尹屾于白泽有夺爱之恨,依我如今的修为,若贸然去说这番话,惹怒了尹屾,怕是还没出手,便被那尹屾给灭了,况且现在我连尹屾在哪都不知道,话说月芙地神让我将白泽说与她的话带给尹屾,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激一激那尹屾么?可为何要让我去当炮灰?恐怕这话我说出来,非但不能带给尹屾解脱,还会让他更加狂躁,要置我于死地。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指尖一触,却摸到那字旁有些凸起的东西,我闭上眼细细一摸,却发现这些不光滑的凸起乃是被人用神力抹去的迹象,原来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话,却不知是什么,已经被刻意抹去了。 我拿着这蓝莲古链,全力闭眼凝神,想復原后面的字体,谁知指尖刚一触到链身,就被一道蓝光卷了进去。 ☆、第一百零六章 炽烬初遇 一念生万劫。此话不假。 握着手中的蓝莲古链,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古老的铃声叮叮作响,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我眼前缓缓铺开来…… 四十万年前,天地初开,万物始现,神界东北角突下万道惊雷,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合一击下,恰好噼开了神界东北海的海心,使得隐于万丈巨浪下的炽烬岛重现六界,而白泽和月芙做为岛上的守护神明,双双应造化降生。 若说后来的万劫之境是污秽重叠的死地,那此时的炽烬岛,便是神明们争相前去的天堂。 茫茫深蓝一点翠,掩干坤浩荡,日月星辉。 没有比炽烬岛更美的地方了。 这的确是深海中的一粒翡翠,繁花碧树竞放,珍禽走兽遍岛,仙糙灵族无数,灵气直冲九霄,也无外物来打扰,就算历过天地初开奇景的干坤之神见了,也是忍不住连声惊嘆。 白泽和月芙就降生在这里,此时的他们还在沉睡,而九阳和青璃也刚刚化生。 许是与生俱来的超强灵力赋予了他们不一样的感应,白泽和月芙本能的避开了神界最强大的神明,在干坤、江海、山川未归去混沌前,他们二神都待在炽烬岛上,从不踏足神界的土地,也从不接见任何外来的神明。后来西界的凤凰古神来请神界太古八大守神,软磨硬泡之下,月芙才勉强应允,而月芙在东山也只是白日接受训练,夜晚便要返回炽烬岛居住,从不与其余八大神明同住。 一直到太古八神归位,凤凰神明闭眼混沌,尹屾都未见过这位炽烬岛上的月芙神明。 尹屾天生便带邪气,此事只有凤凰古神知晓,也不怪其他神明迟钝,此事,乃是凤凰古神刻意隐瞒了的。 江海神明湮灭,凤凰古神总觉得自己有所亏欠,所以她竭力保下了这位来代替江海的新造化的神明。 不过,她也为了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这代价便是她的双眼,日后她就算能从混沌中醒来,也再不能视物了。 凤凰不能理解江海的所作所为,但她始终相信江海不是坏神,就凭他们多年的交情,她也无论如何不能怀疑。 只是有一点她一直无法理解,那就是曾经那么和顺的江海,为何一夕之间会性情大变,非要将九阳置于死地? 她不明白,尹屾却很明白。 其实早在太古八神化生前,尹屾化便已存在了,彼时适逢天地初开后的一万年,创世灭世之神化生,干坤命轮的齿轮终于转动,而就在此时,聚六界黑暗面而生的污秽物也终于凝成了实相,这造化出的实相就是尹屾。
第135页 尹屾起初还没有知觉,他在六界中四处飘摇,而唯一能测到他存在的,便是莲湮大师,可莲湮大师不说。 这是干坤造化的秘密,他不能说,也不敢说,一子落错,满盘皆输的事不在少数,此等关于创世灭世的大事,他输不起。 青璃和九阳降生后的第十天,创世灭世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同时两股交错的气息也越来越清晰,莲湮大师终究是没忍住,他去了万劫之境,想借用紫水晶的力量来窥探干坤之秘,却不想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反噬,一百天后,含恨湮灭于万劫之境中。 至此后,六界再无人知晓尹屾的存在,也就是在以这一刻,他终于醒来了。 尹屾有了自己的意识后,先是利用江海古神急切想守护神族的心,侵蚀入他的本心,让他误以为九阳是灭世神,继而处处为难九阳,还用青璃做了引蛇出洞的诱饵,等到九阳赶到东山去救青璃时,他又故意控制了江海古神的元神,让他动弹不得,生受了九阳一拳,之后他便趁着江海古神神力大减,无力反抗,悄无声息的吞了他的肉身和元神,让其他神明误以为是九阳让江海神形俱灭…… 当年凤凰去南山迎接他时,他便故意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凤凰于心不忍,竭力留他一命,后来他又说自己总听见江海的声音,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了江海身上,自己却不动声色的壮大力量,并在青璃与九阳归隐前三日,引诱她窥探天地之秘,将她反噬后的力量据为己有,并借这股力量吞了江海古神残存的最后一丝神识。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凤凰神明在归去混沌前,将诛元灭神网和九眼链给了冰墨,加上青璃自化生便戴在颈间的玲珑玉,此三物是干坤至宝,聚在一起时能消灭六界的一切邪魔。 三十万年前,他将青璃封印在一粒花种里后,便化了三股分身前去南湖找冰墨,他想先吸了冰墨的神力,待实力壮大一些后再去找九阳的麻烦…… 未曾想冰墨只单单用了九眼链,就将他打得神力尽散,元神脱出体外,三月无法归位。 他惊慌失措,一路逃窜,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冰墨,却不想神力用尽,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炽烬岛上。 待到他迷迷煳煳的睁开眼,抬头却恰好迎上一双美目……那双眼的确很美,黑白分明,温和明媚,透着好奇与关切,还有一丝焦虑,让人莫名有种和煦春风拂面的感觉。 被发现了?!尹屾一惊。 他有些慌乱,又有些愤怒,正要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卡在了一个树桩里,切骨的疼痛使得他不敢再挣扎。 “别动别动!”那女子见他挣扎,急忙跑了过来,那声音清脆,如玉石敲击,阵阵落入尹屾心里。 他皱一皱眉,刚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 怎么回事?他莫名有些不安。 那女子此时已到了眼前,尹屾定睛一看,好一个美人,素衣翩跹,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眉如半弦月,眼泛桃花却不风流轻佻,而更为独特的是她那一头飘然的长髮,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有些不知名的色彩,从上而下缕缕分明,全都荟萃在了发间,微风轻柔拂过,那头髮便如长虹般飘动,带着柔柔花香扑面而来…… 尹屾有一瞬的愣神,他看着面前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女子看他目不转睛,捂嘴偷笑一声,蹲下身来,伸出白嫩的手抚上他的头:“你这只调皮的小白兔,怎么到处乱跑?现在卡在里面出不来了吧……” 小白兔?他呆住了…… “乖,忍一忍,我马上救你出来……”那女子轻轻一笑,她站起身,指尖成诀,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树桩顷刻化成了粉末。 尹屾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女子蹲下身来,伸手便要抱他:“别怕别怕,我回去就为你疗伤……” 什么!尹屾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在心里暗暗叫苦。 夕阳下,剪影被拉得老长,一团毛茸茸的小小身影刺痛了他的眼。 兔、兔子?他变成了兔子啦?!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元神出窍,落到一座岛上了么?怎么会变成一只兔子?难不成自己的元神刚好落入这岛上的兔子体内? 若此说来,若想元神归位,也要等到三月以后了罢? 尹屾愣了半晌,终于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永恆之花 炽烬岛的一座小屋内,浓浓的药香正从屋内飘出。 两个总角小仙童正在屋内,其中一个青衣小童在火炉旁煽扇,另一个绿衣小童则坐在椅上,看着糙堆里白色的雪球发呆。 “喂,青山。”绿衣小童抬起头,“你说神明为何不用神力来为这只兔子疗伤?还偏去找了仙糙来让我们熬药?你说兔子会喝药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个名叫青衣的小童摇了摇头,“不过这药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给它泡澡的罢?而且看这兔子周身透着仙气,怕是不久就要得道升仙,神明一向心慈,若用神力,不小心坏了它的道行可怎么好……” “我们神明那么神通广大!怎么会坏它的道行呢?”绿衣小童听到青山的话,神色颇有些不悦,“兴许得了我们神明的帮助,它还能早些得道升仙呢!” “这也不是没可能……”青山点点头,眼角却依旧盯着炉子,扇扇子的手也不停,“不过这既然是神明的旨意,我们仙童照做也就是了,月芙神明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 “嗯嗯。”绿衣小童撑着脑袋,听得直点头,“不过看这兔子这么肥嫩,也不知道烤着吃好不好吃……” “你疯了么?绿水!”青山往门外望了望,慌慌张张打断了她的话,“月芙神明最爱护这些小动物,且这只兔子又是她带回来的,怎么能被你烤着吃?这种话以后记得少说!” “哎呀,我开个玩笑嘛,青山你怎么这么无趣!”绿水和青山自幼便一起长大,如今被她呵斥,难免有些委屈,“我以后不说不就不行了么?你用的着这么大声么?” “我还不是怕被月芙神明听见,又要罚你去凤凰木下面壁思过了么……”青山嘆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了许多,“不过你若是真的想吃,改日趁神明外出时偷偷去林里打一只也行,反正除了这只兔子,你吃什么我都不管。” “知道了知道了。”绿水点点头,低头看脚边的兔子,“不过这兔子也真能睡,都睡了一天一夜还不醒……你说,它不会睡死了吧?”说着,她伸出手去探了探它的心跳。 “它受了伤休息呢,你别去打扰它。”青山转头道。 “我就摸一摸,不碍事的。”绿水嘟起嘴。 夕阳渐渐西沉。 炽烬岛上很安静,只有裊裊的药香和咕噜咕噜的轻响声充斥着这间屋子。
第136页 此时的尹屾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昨日他被冰墨用九眼链打伤后一路逃窜,损耗了不少元气,后来又被卡在树桩里,得知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由此受了不少惊吓,因要防着冰墨追来,所以他即使疲惫,却也睡得不安稳,迷迷煳煳间,他梦见冰墨化作一只绿色的巨鸟,飞快地俯冲下来抓住他,用戴着九眼链的冰冷鸟爪挠他的肚子。 他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眼前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绿衣小童,圆圆的脸蛋,清澈的眼神,而她的手,刚好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哎呀!青山!这只兔子被我一按就醒过来了!”绿水见状,急忙抽出手,惊喜地大叫起来。 尹屾很无语……他自南山之巅化生以来,还没人敢碰他,更别说按他的肚子,可这个小童竟然趁他睡觉…… 他觉得很丢脸,自己现在不仅神力全失,元神还落在这只受伤的兔子里,别说报復了,就连性命都是个问题,实在不能轻举妄动……如此一想,他强忍怒气,默默嘆息一声,转过了身去,用屁股对着那位绿衣小童,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绿水看着眼前这只背对着自己的兔子,神色有些郁然……它不会是饿了吧?要不要给它餵根胡萝蔔?她在心里默默盘算。 绿水正在纠结,门口却传来清亮的女声:“青山,绿水,药熬好了么?” “月芙神明!”青山和绿水听到声音俱是一惊,她们急忙起身行礼。 “禀神明。”青山急忙回话,“药已经熬好了,那只兔子也醒了。” “哦?”月芙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惊喜,“既是如此,你们俩先退下吧,这兔子受了些皮外伤,本神要用仙糙为它疗伤。” “是。”青山绿水闻言,起身出了门外。 月芙扣上房门,走到糙堆前蹲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脚下的兔子,指尖略微一动,炉上的药水立即飞了起来,她闭眼将灵力注入药水,待滚烫的水冷却一段时间后,这才取出新采的蓝莲荷叶敷上去。 尹屾此时正闭着眼盘算,突然便觉得伤口一凉,一股灵力直冲丹田而来,让他里里外外都清慡了不少,也不知过了多久,清凉感逐渐散去,他受伤的腿已经癒合,体内的仙气也增了不少,连带他消耗殆尽的神力也回来了快一半,他动了动自己这副肥胖的躯壳,心中莫名有些欢喜。 从前便听说过炽烬岛仙糙的威力,却没想到叠加灵力外化出来这么厉害,竟能补充他消散的神明之力……这炽烬岛还真是个好地方。他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句。 月芙见它精神好了不少,便抱它动身回炽烬宫。 说起这炽烬宫也是奇特,它不像其他宫殿一般建在平地,或隐于云海深浪之中,它就缩在这座木屋前的凤凰木里。 凤凰木和玄龙树都是混沌初开时造化的神树,玄龙树早在五千年前便已绝迹,而凤凰木只在炽烬岛上才能存活,一旦移出炽烬岛,不出一刻钟便会枯死,久而久之,这树便成了炽烬岛独有的标志,而这座炽烬岛上的群神也以凤凰木为傲。 炽烬岛上最大的凤凰木就位于这座不起眼的木屋前。 此时正是六月,恰逢凤凰木开花的季节,绯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一条绵延的毯子,在翠绿的岛上染出一点红来,馥郁的浓香使得整个岛上都飘着甜蜜的气息,叫人闻一口就会沉醉。 月芙抱着兔子走出木屋,踏上飘满落花的小道,恰逢微风拂过,点点细红洒落,飘得她满头满襟都是,她却不抬手拂掉那些花瓣,只是笑着往前,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花有什么好的?尹屾看到月芙的模样,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 他向来不喜欢花,总觉得花太俗气,特别是这种香气浓郁的花。 他自南山之巅化生以来便带着一股邪气,所有的花一旦近身就会飞灰湮灭,刚开始他还有些郁郁然,到后来他想明白了,也就释然了。花不喜欢他,他更是讨厌花,这样也好,连随他造化的东西都不喜欢他,那在这六界中他还有什么值得牵挂?六界生灵的生死也与他无关了,为了自己而活着,反倒自在逍遥。 此时的月芙并没有发现手中的兔子有什么异样,她依旧哼着歌往前走,而就在她低头准备放下兔子,打开凤凰木中通往炽烬宫的大门时,却发现手中兔子的雪白皮毛黑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难道这只小兔子还有什么其他的病?她吓了一跳,急忙抬手去探手中兔子黑的那一大片毛。 尹屾也吓了一大跳,当他发现月芙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来摸他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 不会是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罢?这些该死的花瓣!尹屾在心里骂了一句。 只要是花,一碰到自己便会化作飞灰,就算凤凰神木开的花也不例外,而他背上那一团焦黑的东西,正是凤凰花触碰到他后化成的灰。 如果让月芙发现自己身上的邪气,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尹屾想到这里,已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眼见那双白皙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尹屾终于把心一横,闭眼抬脚一蹬,索性就挣脱了月芙的怀抱,一烟熘儿窜到凤凰木底下去了。 月芙一惊,一低头却见手里的兔子躲到凤凰木后面去了,她顾不得许多,急忙追了过去,而此时的尹屾也吓得冷汗直冒,他俯下身,不停用毛蹭地上的土,待到月芙追来时,他雪白的皮毛早已变得脏兮兮乱糟糟,如同一块刚挖出来的煤球。 尹屾睁着大大的红眼睛蹲在地上,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本能地感觉到月芙会生气,可他并不打算做点什么来讨她的欢心,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兔子,三月后他就回神界去了,到时候什么炽烬岛,什么月芙都不关他的事了…… 可自己现在到底是只兔子,若是真惹恼了她,会不会被烤来吃了……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尹屾微微别过了脸…… 月芙很快跑了过来。 她有些吃惊地看着脚下脏兮兮的兔子,愣了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嘆息着摇了摇头,抱起它往凤凰木里去了。 尹屾一动不动地窝在月芙怀里,心中颇为意外,按理说自己故意把皮毛弄得这么脏,月芙就算不生气,也应把它拎回去才是,可她却毫不避讳地把自己抱在怀里,这倒有些反常……难道她真的那么喜欢兔子?还是她对动物都这么友善? 看着月芙雪白衣襟上留下的那团黑印,尹屾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早在一月前,他诱使青璃窥探干坤命数,并趁机占了她的力量,把她封在一粒青璃花种里,让九阳暂时寻不到她的气息…… 他做了很多神明们眼中的坏事。 …… 他讨厌花,因为花讨厌他。 他将神明们喜爱的神女封进花种里,毫不留情的吞了她的力量,让她也饱受自己曾受过的痛苦,不过是想得到力量变强、摸摸自己触不到的东西、更想有人明白自己的感受而已……
第137页 记得那日他化生时,凤凰神明为他幻出了一朵不湮灭的花,他也确确实实摸到了,可那触感却太不真实,如同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有没有一朵能立于他掌中而不凋零的花? 如果真的有,他愿意背叛自己天性中的恶,来呵护她的完美无瑕。 可自己生来即是恶,离了恶,这躯壳里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不剩也好。尹屾如此一想,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八章 白泽归来 尹屾觉得自己真的要变成兔子了。 接连两个月,月芙都会带他出去散心。 尹屾刚进炽烬宫时,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连胡萝蔔和蔬菜都懒得吃,短短几天就瘦了好几斤,月芙瞧见了很是心疼,以为他肠胃不舒服,所以才吃不下这些,于是她大老远的跑去魔界为他寻了株凤目糙,为此还险些被魔界的陌月魔君发现。 对于这只捡来的兔子,月芙地神真是好到了极点,送的食物只要这兔子不吃,下一次就坚决不会再送,若是这只兔子吃了,便吩咐青山绿水记录下来,下顿一定送到,而且每日的食物都是变着花样在换,为了这只兔子能健健康康的成长,月芙神明还专门为它搭了一间小屋,里面的吃食和美景样样齐全,如同一个微缩版的炽烬岛,青山绿水见了都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只兔子。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着,转眼已过了两个多月,这只兔子在月芙地神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终于恢復了往日肥厚敦实的模样,看着它胃口一天比一天好,模样也一天比一天精神,月芙地神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这一边,尹屾在炽烬宫中逍遥,日子别提有多自在,他甚至都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就是只兔子,每日吃蔬菜水果也挺好……而另一边,同月芙地神一同降生炽烬岛的白泽神明却颇为苦恼:自从三月前青璃神女失踪后,九阳便把他请去了东山,说什么要借他的力量打开前往青音崖深处的入口…… 白泽知道,九阳只是在找藉口,他这么急匆匆把自己叫过去,多半是有什么要事跟自己商量,且这件事十有**与失踪的青璃神女有关…… 他不想去,可他不得不去。 自干坤之神和太古三神归去混沌后,九阳和冰墨便成了神族实际的掌权者,从前九阳受诸神众仙排挤,是因为他命数不清,有灭世的嫌疑,如今他既正了名,做了神界之东的天神,那灭世的流言蜚语自然就清了,而冰墨地神虽得了凤凰古神的遗命,但她打心眼儿里是向着她这个弟弟的,所以神界的许多大事也多交由九阳处理,如此算来,如今神界威望最高的神明,非九阳莫属…… 白泽虽是炽烬岛的神明,不插手神族的事,但他和月芙都是神明,月芙如今又做了东山的地神,这其间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炽烬岛的将来,单靠他和月芙是不够的,还得靠九阳和冰墨的庇护……白泽想了想,还是咬牙去了东山。 不想九阳却只字未提青璃,只请他去万劫之境和神界之西走一趟,将一封秘信带给玄龙,作为回报,九阳答应会告诉他一件关乎炽烬岛将来的大事,并告诉他避开这场大劫的办法。 白泽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等到他返回炽烬岛的时候,恰逢尹屾临走前的七日,月芙还如往常般细心照料,因怕炽烬宫闷坏了他,所以她一有空就带尹屾出去透气。 炽烬岛上的美景数不胜数,尹屾虽对岛上的美景不感兴趣,但他却很想了解岛上的族群和植物……也不知道那日月芙敷在他身上的是什么仙糙,还有她口中的蓝莲叶,日后若是回了神界,能讨要些回去倒是很不错,对他的修行肯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他若得了仙糙,也不用为力量而屠戮神明、滥杀无辜了…… 这是尹屾命轮中的第一次救赎。 救他的神明便是月芙。 日后他每每念及此事,心中都百味杂陈,也果真是应了那一句话:神是不能被别的神明救赎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否则他的灵魂将不再完整,他在这世间,也从此有了牵挂。 他的牵挂叫月芙。 这一日,月芙像往常一样抱着他,轻抚他的皮毛,他舒服的闭着眼,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一统六界,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就吃了一惊,立即恢復了神智。 他如今是怎么了?怎么老出现这样的念头?如此消极不上进,一点也不像从前的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去了哪里? 他生来就是邪恶,随他降生的花早已证明了这一点,既是如此,他又怎能为了眼前的舒适而与善为伍? 可他既是恶,为何会有向善之念?难道他不是纯粹的恶? 尹屾觉得这是自他降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 还有七日自己便能回去,可他却突然不想走了。 在这炽烬岛上,有位神明无微不至的关心他、照顾他,他可以不必理会神界的种种是非,也不必为了某个目的去做一件事,这样真的很轻松。 或者说,在月芙面前,他可以卸下一切伪装? 如果月芙不是东方地神,自己也不是南方天神,他真的愿意待在这炽烬岛上,就这样陪着她,直到湮灭,哪怕在她眼中,自己只是一只兔子…… 这个念头在尹屾脑中盘旋了很久。 月芙又带他出去散步,还是老地方,一片靠近炽烬岛浅海的海域。那里有一块大大的礁石,从上往下可以看到岛上最美的蓝莲花,海风一拂莲叶动,扑面清香沁心脾,层层叠叠蔓延至远方。 这是尹屾第一次喜欢上花。花的名字叫蓝莲。 月芙每日都会站在礁石上远眺,等到夕阳渐渐西沉,她便用凤凰木叶子在嘴边吹一首不知名的小曲,这曲子婉转动人,带着淡淡的喜悦,仿佛在等待什么人归来。 每当这个时候,尹屾就趴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夕阳把他的皮毛染成绯红,又变回雪白,月芙才抱他回宫。 这样的日子如水一样,安静而恬淡。 直到有一日,一位紫袍男子站在层层蓝莲尽头,丰神俊朗踏浪而来,尹屾才记起自己原本不是只兔子。 月芙一看见他,便开心的扑了过去。 白泽拥着月芙走过来,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尹屾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紫袍男子,不知不觉竟站了起来…… ☆、第一百零九章 危机重重 白泽放开月芙,蹲下身,皱眉看着脚下这只雪白的兔子。 他微微一愣,周身燃起蓝色的火焰,伸手便朝兔子抓去! 这蓝莲业火乃是随炽烬岛一同造化于六界的神物,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沾染上一星半点,不出片刻便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尹屾看着那只突然抓过来的蓝色大手,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也忘了躲闪,仍旧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阿泽!你干什么!”月芙惊唿一声,急忙祭出地轮罩,想赶在那只大手前救下兔子。
第138页 白泽见月芙突然冲过来,他大吃一惊,激退几步,向后仰去,只听嗤啦一声巨响,浅海附近的蓝莲顷刻被烧得片叶不留。 “芙儿,没事吧?”白泽急忙上前,月芙却柳眉倒竖,冷哼一声,抱起兔子往后一退,蹙眉看着他:“你干什么呀?怎么能用蓝莲业火来烧我的兔子?你要是饿了回宫吩咐青山为你做饭便是,这兔子是我养的,你可不能吃!” “什么?吃兔子?”白泽一愣,随即笑起来,“你什么时候见我用蓝莲业火来过烧兔子?怕是这兔子还没碰到这火,就要变成飞灰了……” “那你不吃兔子你烧它做什么?它又没惹你!你在外面受了气也别回来拿我的兔子出气啊!”月芙抬头瞪白泽一眼,用手轻抚兔子的脑袋,安慰道,“乖乖别怕,我已经替你骂他了!走,我们不理他,我们回炽烬宫去!” 说着转身便要走,白泽急忙拉住她:“你别生气啊,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拿你的兔子撒气,我只是觉得这只兔子有问题……” 月芙停下了脚。 糟了?!尹屾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勐地回过神来。 白泽难道发现了什么?尹屾吓得冷汗直冒,如今的他已休养了快三月,神力也恢復了一大半,还有七日便能回自己的躯壳,若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岔子,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紧张地看着白泽,将所有神力聚于掌心。 若白泽非要苦苦相逼,他就来个鱼死网破! “你是说,这兔子有问题?”清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月芙抱着兔子,半信半疑地看着白泽。 “对啊。”白泽无辜的点头。 月芙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眯眼看白泽:“我看……你才是真的有问题!”语毕,她头也不回地往炽烬宫走,边走还边碎碎念,“真是,也不知道阿泽出了什么事,才出去三个月就神神叨叨的,我看不是疯了就是傻了……罢了,我还是好好保护我的小兔子,免得他哪天发起疯又跑来偷……”说着,还不忘感嘆一句,“唉,我可怜的小兔子哟,怎么遇上这样一位神明……” 白泽立在原地,听到月芙的感嘆,苦笑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看来要另想法子了。他摇摇头。 昨日他从万劫之境回来,前去东山跟九阳告辞时,九阳便告诉他,炽烬岛不日将有一场大灾劫,此劫极是兇险,起自西方沼泽之地的青龙火凰二族,不仅会牵连到万劫之境,而且还会波及炽烬岛,而化解此劫的唯一办法,便是杀死他回到岛上碰到的第一只动物,用它的血来祭岛上的生灵,如此可保得炽烬岛二十万年平安。 听闻炽烬岛有大劫,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果然遇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只兔子竟是月芙的心肝宝贝。 方才他若狠下心一击杀之,这事便尘埃落定,再无后顾之忧,可他当时怕伤到月芙,愣是生生抽回了手……这一心软便错过了良机,这下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白泽觉得这件事得从长计议。 接下来的这几日,他时不时便往月芙的宫殿跑,月芙待他也是一如既然的好,可自己只要一提起她的兔子,她就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弄得他颇为尴尬……他也想过和月芙商量,把九阳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可看到她对那只兔子宠溺的神色、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又嘆息一声,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白泽很无奈,他软硬兼施,不想月芙软硬不吃,想起九阳所说的炽烬岛不日后将面临的大灾劫,他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要不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熘去把那只讨厌的兔子灭了? 白泽心念一动,想出这个办法来,他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既不伤害他和月芙的感情,又能让炽烬岛躲过这场大劫。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这只兔子在哪…… 月芙像防贼一样防着他,把有关兔子的事瞒得严严实实,这几天他天天往炽烬宫跑,可别说兔子了,就连兔毛他也没见着一根,这可如何是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白泽绞尽脑汁想法子,终于在即将走火入魔前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在接下来的这几日,他每日也去炽烬宫,却再也不在月芙面前提兔子了,而是开始有意无意地和青山绿水套起近乎来,向他们打听有关兔子的事。 青山和绿水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可当他们听白泽说这只兔子身上有黑气时,便开始好奇起来,纷纷问他黑气是什么?白泽费了一番口舌才解释清楚,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他还请出了九阳天神,打算狠狠忽悠一下这两个辱臭未干的小仙童,本以为她们会害怕得瑟瑟发抖,却不想她们根本不知道九阳是谁……白泽沉默了半晌,终于决定不再多费口舌,他给了青山绿水一把双面铜镜,告诉她们,此镜名为阴阳镜,阴面专照邪魔妖物,阳面专显诸神众仙,让他们去照一照便知。 青山绿水闻言很是惊奇,她们二仙久居炽烬岛,从未去过神界,也没见过此等宝物,两人毕竟还是孩子,玩心比较重,虽然知道月芙神明看重这只兔子,却还是决定去照照看,反正又不会伤到兔子,说不定这兔子真是什么邪物,被这镜子一照显出真身,还能为月芙地神除患,由此对她们刮目相看呢…… 如此一想,两仙便真带了铜镜照兔子去了。 白泽见状,心中暗暗窃喜,这面铜镜其实就是普通的镜子,不会照妖魔也不会显神灵,他之所以让青山绿水拿去照,主要是想知道这只兔子的具体位置,由于他一早便在铜镜上留下了自己的神识,所以只要青山绿水一照那兔子,这神识便会落入它的白毛,而他只需闭眼一念,就能知道兔子的具体位置了。 白泽看着青山绿水越走越远的娇小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但只是一瞬,就消失在了眼眸深处。 不能再拖了,今晚便是动手的好时机。 他默了默,转身回了寝殿。 ☆、第一百一十章 功亏一篑 这一夜月不明星不稀,天上只有点点碎星眨眼,整个炽烬岛如同一块墨玉,被深夜的暗流包裹了起来。 白泽一袭紫袍,微微闭着眼立在窗前。窗外栽着数棵玉兰树,如同朵朵洁白的灯盏,微风轻轻一拂,阵阵花香便沁透入心脾,今夜没有月光,地上的残花却似霜雪般铺了一层,显得宁静而舒缓。 月黑风高夜,正适合下黑手,白泽打定主意,便闭眼坐下来,用神识去探,只是一念,他便锁定了兔子的位置,只见他广袖一挥,将一片掉落的玉兰花瓣接入掌中,用神力注入花瓣,嘴里念念有词,不消片刻,那洁白的花瓣便化作一位素衣美人,转身往炽烬宫去了。 此时的尹屾还在熟睡中,而月芙睡得更沉。 为了保证今晚行动的顺畅,白泽早在太阳落山前吩咐青山为月芙煮了一碗安神汤,而他则以仙糙不够用为由,支开了青山,趁机在汤里添了少许神力,如此一来,足够月芙睡到明天早上了。
第139页 再说那素衣美人一路踏落花来到凤凰木前,她将美目轻轻一闭,纤纤玉指捏了个诀,熟练的打开通往炽烬宫的大门,便化作一道白光飞了进去。 炽烬宫内很安静,有一股淡淡的绿萼梅香,素衣女子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她穿过曲折的长廊和假山,径直往宫殿西北角去了。 落入兔毛的神识若隐若现,白泽专心闭着眼,指引着那素衣女子往正确的方向上去,又过了半个时辰,那素衣女子终于睁开眼,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屋前停了下来。 兔子就在里面。女子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此时尹屾窝在柔软的糙垛里,耷拉着耳朵睡得正香,突然,他心神没来由地慌了慌,吓得他勐然惊醒过来。 他睁着红红的大眼睛往外望,窗外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偶有微风拂过树梢,带来哗啦啦的树叶轻响,炽烬宫很安静,如同往常一般。 他突然睡不着了。 过了今晚他就能元神归位,重回神界,可他突然有点捨不得。 说不出这是什么情绪,仿佛一粒种子在心内盘根交错,独木也蔓延出一片森林…… 尹屾闭眼想着这三月来发生的种种,心中百感交集,就在他闭目静思,想念月芙的时候,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吓了一跳,急忙躲进了糙垛里。 借着熏黄黯淡的宫灯,尹屾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素衣女子,眉目如墨,肤若凝脂,长长的彩发如瀑散开…… 月芙!他心中一喜,起身便要跳出糙垛。 “小白兔,你在哪里?”素衣女子走进门,四处张望起来,小声却不失温柔地唤他。 听到这话,尹屾心里咯噔一下,忙收回自己迈出的兔脚,不动声色的躲了起来。 月芙今日怎么怪怪的?进了门便东张西望,从前她都是直接来到自己卧的地方,抱着自己出去散心,况且月芙平日里歇息得早,也从没发生过这等深夜来寻他的事,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 想到这里,尹屾心中愈发不安,他看着那个逐渐逼近自己的影子,暗暗后退几步,往墙角里缩了缩…… 而此时的白泽也化出了真身,他四处张望,找了好几遍都找不到兔子,颇有些不耐烦,于是他抬手便是一记业火,噼向墙角那堆糙垛。 “轰”的一声闷响,糙垛被烧了个干净,白泽蹲下身,开始细细搜寻兔子。 掌中的蓝莲业火散发出幽幽的蓝光,把整个小屋照得透亮,白泽站起身来,四下扫视一周,突然发现了墙角有个小洞。 他熄了火焰,把手伸进去一探,却发现这小洞是一扇透明的门。 一道白光忽地闪进门后,白泽急忙伸手去抓,却不想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进了洞里。 白泽进洞回过神来,便急忙去寻那抹白影,却发现再也寻不到了,他沮丧地坐下来,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各色花朵摇摇初绽,参天巨木直冲云霄,珍禽走兽隐于林间,松涛碧浪不绝于耳…… 这里,不是炽烬岛的森林么?! 白泽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自己深夜跑来炽烬宫抓兔子,怎么到岛上的森林里来了?况且现在是晚上,怎么变成白天了?他站起身,仰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心中愈发觉得奇怪。 他突然前几日和绿水聊天的时候,绿水好像跟他提过这件事,隐隐记得当时绿水还跟自己抱怨,说什么月芙地神极是宠爱这只兔子,还专门花费神力为它建了座岛,说这座岛跟炽烬岛一个模样,就是小了些,青山听见还急忙让她住嘴,别胡言乱语…… 难道这里就是绿水口中那个缩小版的炽烬岛? 白泽想明白了缘由,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没想到月芙还真是捨得,竟然耗费神力来为这只兔子建岛,想来肯定费了她不少力气,自己若是图省事,大可堵住洞口,一把火烧了这岛了事,可一想到月芙塑这岛时认认真真的模样,他突然又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真的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等到天一亮,自己就没机会了。 白泽如此一想,狠下心来,退后几步,掌中燃起蓝色的火焰…… 默了半晌,蓝色的火焰却慢慢熄了,取而代之的是白泽的嘆息:“罢了罢了,臭兔子,本神便让你多活片刻!” 掌中的蓝莲火焰渐渐归无,他苦笑了片刻,不禁嘆起气来,看来自己还是狠不下心来烧这座岛。 方才是在一间屋里找兔子,现在突然变成了一座岛,难度自然也就大了许多。 白泽皱眉闭眼,开始用神识来搜寻兔子的踪迹。 “嗡”的一声尖响,整个炽烬岛都颤了颤,就在此刻,白泽勐地睁开眼来,眸里爆出深蓝色的火光,抬手便朝一个地方抓了过去! “找到了!”他大喝一声,一团蓝光忽地从掌心蹿出,像一只蓝色的大手,向不远处地上一片巴掌大小的绿叶飞去。 尹屾躲在低矮的绿叶丛中,心神勐地一震,便见一只蓝色的大手抓了下来,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让他不顾一切地蹦跳着向前逃窜。 “我看你能躲到哪里!”白泽拖着蓝色大手,在后面穷追不捨,大片的花糙被蓝莲业火一烤,全都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眼见大手越来越近! 终于,“嗤啦”一声轻响,蓝色的大手勐地握住了那团雪白的身影! 黑色的灰不停从大手间掉落,染黑了一片花糙树木。 白泽停下身,看着那团白影逐渐变成黑灰,这才满意地笑着,收回掌中的火焰,化作一道紫光从洞口处出去了。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那团蓝色火焰吞噬那小小白影的时候,一道红芒却突然从中飞出,往神界方向去了…… 白泽没有看到,他出了炽烬宫,只觉得心情大好。 此时天刚蒙蒙亮,海平面跳出一点橘红色的光影,炽烬岛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白泽站在临近炽烬岛近海海域的礁石上,看蓝莲的尽头,太阳一点一点升起,心中的巨石总算是落了地。 能保炽烬岛二十万年平安也算不错,余下的事走一步算一步,便等几天后和泽降生再说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泽杀劫 且不说月芙醒来后看到她兔子不见了是如何伤心,这边的尹屾逃出炽烬岛后,便一路往神界之南奔去。 方才那只蓝色大手向他抓来时,恰逢他元神归位的时间,可当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只有把这几日恢復的大半修为拿去抵挡那股火焰,元神这才得以侥倖逃脱。 尹屾狼狈的逃回了神界之南,他一路越想越生气,自己从神界造化以来,还从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先是被冰墨用九眼链打伤,元神落入兔子体内,再是被白泽追赶,险些便落个神形俱灭的下场…… 冰墨……白泽……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默念,目光逐渐变得冰冷怨毒…… 你们俩给我等着!我定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40页 而另一边,九阳正坐在青音崖九音凤莲内,微微闭目凝神,和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下棋。 老者见九阳蹙眉,缓缓拈起一枚棋子,但笑不语。 “大师……”九阳不动声色道,“又让他逃了。” “呵呵……”莲湮大师抚了抚银白色的鬍鬚,笑眯眯地看着九阳,“此乃天数,非神力可为,看来这场太古杀劫避无可避。” “确是如此。此杀劫起自炽烬岛,终于魔界叶湖。”九阳面庞平静,看不清悲喜,“灭世之力与六界终究无法共存,即便如此,我也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你打算如何?”白衣老者微微嘆了口气,又落下一子,“牺牲六界保全青璃,还是牺牲自己保全六界?” “创世之神的身份,九阳不敢忘!”他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眸极是温柔,“若牺牲我能保全她和六界……万死不辞!” …… 时间转眼过了十六万年。 其间发生的变故加起来,总不过是和泽降生炽烬岛,月芙去了神界之东,与她同镇南方的尹屾送了一只和从前一模一样的雪白兔子给她,她非常开心,和尹屾的关系越来越好……九阳在凡界拾到一粒青璃花种,悉心呵护数日,却不想被天火烧成了粉末……也是在这段时间,归无山从凡间降落神界,牡丹搬入炽烬岛长住,神界的悲气渐重,万劫之境逐渐下沉……仅此而已…… 变化每天都有,却没有大的变故,就算是万劫之境下沉这种事,也是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况且后来有玄龙化身玄龙树去守护万劫之境,所以这一点不正常看起来也在逐渐恢復正常。 如果没有之后西方江泽之地青龙火凰二族的那件事,这种情况会持续更久,说不定直到神族灭亡的那一天,他们也不会发现神界已经大不正常。 天地初开后的二十四万年,西方江泽之地歷了场大劫。 那日白泽在炽烬岛虽毁了尹屾的万年修为,把本该降于炽烬岛上的浩劫推迟了近十万年,却没能阻止浩劫的发生,而正是由于炽烬岛杀劫的推迟,才让西方江泽之地提前糟了浩劫,不由得不说此乃因果循环,天命造化。 这场灾劫乃天地初开以来神界西方面临的最大劫难,比炽烬岛的劫难来得还要勐烈,它会把凤凰神明苦心经营了二十四万年的神界之西彻底摧毁! 要说这一日也是寻常,江泽之地最大的种族青龙族和火凰族迎来了他们四万年一次的龙凤大赛,这大赛在神界也算歷史悠久,颇受六界生灵的瞩目,按照大赛的规定,火凰族、青龙族将和前来挑战者进行争斗,优胜者便能取走青龙、火凰二族中的宝贝。 挑战者来自六界,无论哪个种族皆可参加,而获胜将取得的宝贝也是奇特:按照规矩,这宝贝由获胜者自己挑选,也就是说,只要挑战者能够战胜青龙火凰二族派出的选手,便能挑走他所看到的族里的任何一样宝贝。 要说这龙凤大赛也是四万年举办一次,已经举办了五次,如今是第六次,从前凤凰神明在时,江泽之地总是很热闹,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状况,有时火凰青龙二族的长老会捨不得宝贝,但最后还是会妥协,依照承诺将宝物颁给优胜者,况且往昔凤凰古神在时,二族很少有战败的时候,再不济也能和外族打个平手,如今江泽之地最大的两个族群虽然有些没落,但余威尚在,大家都在为这场盛会做最后的准备。 好不容易到了大赛这天,青龙火凰二族派出了各自最优秀的选手,不想几场下来,还是被一个裹在黑袍里的神秘男子给打败了,按照往常的规矩,该男子要取走二族中他能看到的任何宝贝,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想往昔青龙族战败,还不是一样把族里的至宝干坤旗给了优胜者,况且二族长老也都是守信之人,最看重承诺和族群的颜面,如今这男子看上什么,二族也断不会不给了。 今日事情却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只见神秘男子裹了裹黑袍,不慌不忙的环视一圈,转身对青龙族的青木长老道:“在下看中了族内的两样东西,望长老能舍其一给在下。” “两样?”青木长老闻言微微蹙眉,却又转念一想,神色顷刻恢復如常,“你本是大赛的优胜者,宝贝理应由你来挑,不知你看上的是哪两样东西?我取来给你看看,你挑其一便是。” 那男子闻言拘了一礼,神色恭谨地笑道:“在下所求不过二物,这其一,乃是青龙族的龙角。在下早便听闻,青龙族的龙角可接引天地灵气,修行之人得此一龙角,便是再不用功也能修成正道,所以在下来求,这其二,便是火凰族的凤翎,听说这火凰族的凤翎乃上好的防御兵器,若得此一件羽翎衣,纵是天地神明也伤不得其元神,所以,在下想向长老求取二者中的一物,望长老取给小生。” 此言一出,四周之人皆是一片譁然,青木长老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此黑袍男子所言,乃青龙火凰二族最高的机密,除了本族长老之外,族内皆无人知晓此事,更别说外族了,如今这裹在袍里的男子不仅知道这秘密,还当着外族生灵之面大肆说出,说其乃无心之言还真没人会相信。 况且这青龙角和凤翎衣并不像这男子所说,随便一件就有如此大的神通,青龙族的龙角有此神通者不足千分之一,而火凰族的凤翎衣更是稀奇,万中才有一件有此神通,此男子居心叵测,夸大龙角凤衣的神效,怕是想引外族争斗,自己好坐收渔利,况且退一步讲,族内长老也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杀龙取角或杀凤做衣的。 二族的十几名长老都站了起来,青龙族的浅溪长老更是气得破口大骂,现场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黑袍男子见状冷哼一声,不急不缓地踏步上前:“大家都看到了,青龙火凰二族言而无信,置族群信誉于不顾,既是如此,那也怪不得在下无礼强取了!” 言罢,他将黑袍一掀,化作一道流光沖入天际,顷刻间无数黑气幻化成人形,朝江泽之地铺天盖地席捲而去,一时间生灵纷纷避走,惨叫声撕裂声笼罩了神界之西,彼时神界之西的天地神明风霄天禾受尹屾之邀去了神界东山,自然不知晓青龙火凰二族的惨状,而许多外族知晓了青龙火凰的隐秘后,纷纷趁火打劫,血洗了青龙火凰二族,取了无数龙角和凤衣而去。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时分,太古八神这才闻讯赶来,九阳看到现场的惨烈之景,嘆息一声,将手中的神符一抛,调来了无数神兵神将前来抓捕外族,可饶是如此,青龙族也只遗下了六条青龙,火凰族因受了惊吓,提前引来了天火焚身之劫,六界外族无人敢近天火,因而才躲过了一劫,可也从此一蹶不振,再不復太古时期的辉煌。 后来的上古西方守神云倾也是在这场浩劫中被月芙所救,拜在了她的座下,青龙族银泓则在六界兴风作浪,被魔尊重渊打得魂飞魄散,最后被九阳所救,拜在其座下成了坐骑,后来又被九阳收其为唯一弟子……而那神秘黑袍人早已不知所踪,如同在六界蒸发了一般,任太古守神如何查也查不出个结果,于是此事便在后世留下了诸多猜测:有人说告密者乃火凰族凤涅大长老,因青龙族和火凰族为争西界第一大族已久,眼看青龙族就要盖过火凰族去,火凰族凤涅大长老这才使了条毒计,趁着火凰族歷天火焚身劫之机引来浩劫,害得青龙族只遗下六条了青龙,也有人说此事乃九阳所为,为的是清除凤凰古神的残余势力,独掌神界大权,所以此事才没个最终结果……
第141页 不过任外族如何猜测,神界也没有派神明出面给个准确说法,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此事渐渐也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不过亲眼见到这场浩劫的族群却是难忘,他们每每提起此事来,仍旧是心有余悸,不敢多言,怕惹了祸事上身…… 总之不论结果如此,此事到底已经过去了,和从前的事一併成了太古传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生之初 我勐地睁开眼来! 原来江泽之地的灾劫由此而起,却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那日去拜访青音崖的白衣老者时,他念给我的那首词: 缘定九天,奈何无终,念念念,情执难捨。 两心相惜,生死苍茫,错错错,终归是劫。 这是不是他口中那段尘封的第二段旧忆呢?若真是如此,这旧忆岂不是尹屾与月芙的旧忆?白泽的旧忆在哪里?月芙地神喜欢的不是白泽么?而且看样子这蓝莲古链还是白泽送给她的,既是如此,为何白泽在梦中出现的次数这么少?是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将这段姻缘破坏了,所以才有了最后的那句“错错错,终归是劫?” 这件事让我感到很疑惑。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怀中的玲珑玉突然大放金芒,与此同时,那个紫檀心的盒子被金光一耀,竟升腾起一团紫色的雾来,那空中翻腾紫雾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直直地向我沖了过来,我心中一紧,急忙化出了地轮罩去挡,可那墨雾却轻松的穿过地轮罩,飘到了我跟前,我吓得拔腿就跑,可还没跑上几步,便感觉身后的雾气直直击中了我的身体,我闭上眼睛,一口血直直的喷在了盒子上, 也许是因为盒子染上我精血的原因,我竟无意开启了紫盒中的隐秘,冥冥中,一团紫雾牵引着我,将我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这是一片光秃秃的岛屿,没有一点植被与绿颜,我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岛,总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半晌,我终于想出了些眉目,眼前这岛,不就是方才那个岛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如今竟变得如此荒凉? 随着记忆的回溯,我灵台仿佛开了窍一般,脑中又接连冒出了许多念头,我一拍脑门,心中忍不住暗道:难怪这岛看起来这么熟悉,这里不正是神界的两大禁地之一,炽烬岛么?只是看眼前这模样,肯定是太古末期的光景了。 想起从前我还在北山的时候,便常听皓穹提起这座炽烬岛……还有那位湮灭在归无山顶的和泽,他也告诉过我一些有关炽烬岛的事,他说这炽烬岛上原来本是繁华碧树,珍禽走兽无数,仙糙遍地长满,可如今却变成了另一派景象,着实令人可惜。 关于炽烬岛为何会变为如今这番模样,神界的说辞也着实不一,有的神明说炽烬岛本是阴煞汇聚之地,它变成如今这番荒凉模样,全是干坤命轮的原因,怨不得外物,而有的神明则认为,炽烬岛之所以变成这个模样,完全是因为神族将它留作刑罚之地用了,用它来吸收六界的浊邪之气,由此导致岛上悲气日重,生灵尽数灭尽。 而关于这两种说法,我却是一个也不贊同。 其实依我看来,炽烬岛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大部分责任是在于尹屾。且不说这尹屾这是如何兇狠残酷,单说他同意将炽烬岛用作刑罚之地,只是这一点,便可看出他的目光是如何短浅。 炽烬岛往日本是神界生气灵气最旺的地方,这一点和泽早就对我说过,我也在梦境里见识过了,可这尹屾却为了月芙与白泽之事,硬是把炽烬岛牵扯进来,把一座好端端的岛屿变得如此荒凉,由此事便可看出他心胸是何等狭窄,而白泽为了守护炽烬岛,心甘情愿的留了下来,月芙地神后来一气之下嫁给了尹屾,诞下寒隐后才发现尹屾的本体,这才酿成了最后的悲剧……如此种种看来,他们三人的爱恨,冥冥中早已是个结。 如今我在两段不同的记忆里穿行,既看到了曾经美丽的炽烬岛,也看到了如今荒芜的岛屿,唯一不变的是永恆逝去的生命与回忆……如此想想,我也就慢慢定下心来,开始盘腿静坐。 眼前不时浮过各种画面,有月芙的、白泽的,也有尹屾的、和泽的,还有牡丹的……我知道第二段尘缘就隐在其中,可究竟是何种光景,却着实令我好奇。 等我慢慢静下心来,眼前的画面便清晰了起来,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我面前缓缓呈现开来。 我闭上眼,看见一个身影独自在月下徘徊。 冰凉的雪花四处飘散,如同不归的宿命,这是?我有些奇怪,炽烬岛这是下雪了么?我莫名觉得惊喜,自我记事以来,这六万年,炽烬岛就没有下过雪,如今却是漫天雪花,真是美得炫目。 就在层层雪花覆盖的森林,我看到了一身蓝裙的月芙神明,此时她正隐在茫茫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望着月光下那个独自徘徊地身影,怔怔发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下的男子穿着一袭紫色长袍,墨黑的发如水般倾泻下来,随着雪花飞舞袭来的冷流,淡淡的玉兰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他站在冰冷的雪地里,嘴角突然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那笑容,如同盛放在冰雪里的寒梅,清冽而芳香,月芙看着紫衣男子的微笑,不由得跟着他扬起了嘴角。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白泽淡淡地笑。 “咦?”月芙惊嘆一声,从雪地里走了出来,“你怎么看见我的?我明明隐了气息。” “自化生炽烬岛以来,我便每日坐在海岸的大石上看蓝莲朝开夕萎,自然熟悉蓝色,你这蓝裙在大雪中一眼便能认出。”白泽淡淡地解释,嘴角也噙了一抹笑,“对了,你就是三日前化生炽烬岛神明罢?我叫白泽,比你早化生一万年。” “啊!你就是白泽?炽烬岛孕育的第一个生命?”月芙闻言一惊,转而笑道,“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化生了!为何不当时来找我?我还以为这岛上就我一位神明呢!直到昨日在海岸的大石旁看到你,我才知道你也是炽烬岛上的神明!” “哈哈,昨日我便见你躲在树林里悄悄看我,本想上前和你打个招唿的,却怕太过唐突吓到了你……后来我看你一声不响的走开,还以为你不想见我……”白泽说着大笑起来。 “如此说来,是误会一场喽?”月芙定定看着他,过了片刻,大方地伸出手去,“我叫月芙,今后请你多多指教!” “白泽,请多指教!”白泽点头微笑。 风雪中,两个身影说说笑笑地走远了。 大雪很快覆盖了远去的足迹。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泽赠链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泽赠链场景不断地变幻,依旧是生机盎然的炽烬岛…… 一幅幅画面划过眼前,几万年时光转瞬即逝,我看到他们像亲人一样,一起下棋,一起品茶,一起抚琴,一起看雪,如同神仙眷侣般幸福……届时炽烬岛上的蓝莲还是一日一绽,一日一萎,花期十分短暂,所以他们总是在清晨时分坐在海岸的大石上赏莲……如今转眼虽已过了几万年,两神也愈发亲密,却始终没有说过逾越的话。
第142页 届时和泽还没有化生,炽烬岛也只有他们两位神明,可他们却并不觉得孤独,相反,他们在岛上过得很开心。 待到天地初开后的二十万年,月芙和白泽都已长成了强大的神明,白泽变得愈加清俊,而月芙则长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只见她一袭紫衣飘,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当真是颠倒众生的美人……而更为独特的却是她那一头飘然的长髮,红、橙、黄、绿、青、蓝、紫……还有些不知名的色彩,从上而下缕缕分明,全都荟萃在了发间,微风轻柔拂过,那头髮便如长虹般飘动,带着柔柔花香扑面而来…… 炽烬岛的蓝莲依旧是朝开夕萎,它们总是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绽放,和海水蓝蓝的连成一片,把整个炽烬岛都掩映在广袤的深海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从神界的万劫之境不断下沉后,岛上的生灵也在不断减少,比如炽烬岛标志性的蓝莲花,自神界浊气日重后,便由一日一绽变成了百日一绽,百年一绽,千年一绽……等到天地初开后的二十万年,已变成了九千年一绽,发生如此巨变,当真是令人唏嘘…… 不过月芙和白泽确是不担心,只要蓝莲还在,炽烬岛还在,一切便算不得什么,这便是他们当年的想法。 可惜尹屾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虽然他们此刻过得很幸福,并以为幸福会一直延续下去。 清晨的阳光柔和而温暖,月芙和白泽坐在阳光下,看海岸边一望无际的蓝莲。 他们身旁摆放着一个小小的茶壶,两人还是如从前般自在,只见月芙低头喝了口茶水,抬起头来,却发现白泽正盯着她的蓝色长裙发呆,她抿嘴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听白泽道:“嗯,你这裙子倒是漂亮。” 月芙怔了怔,半晌才奇怪的看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十几万年来,每日都在清晨採摘岛上的蓝莲花瓣,注入神力保持其一日不萎,然后凝成这蓝色裙子的模样……听你如今这样说,怎么倒像没见过一样?你不是每日都能看到我这蓝裙么?” “此事我自然是知晓的。”白泽闻言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蓝色?喜欢蓝莲花瓣做成的裙子?” “因为它漂亮啊!”月芙不假思索道,“你看,这蓝莲是蓝色,天空是蓝色,大海是蓝色,就连炽烬岛也被蓝色包裹……难道蓝色不是世界上最美的颜色么?我一直觉得蓝色是生命的象徵!” “生命的象徵,原是如此……”白泽闻言怔了片刻,旋即举起茶盏笑道,“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想不到也没关系。”月芙抬头看着他,“总之每位神明都有自己喜欢的颜色,如同生灵都有属于各自的美丽一样,我觉得你喜欢的紫色也很美啊,虽然透着一股清冷,却高贵优雅,气度不凡,跟你很是相衬。” “……”白泽听到这话,笑意渐渐就从眼底爬出来,“说得不错,每个生灵的颜色都不一样,却是一样美丽……” “嗯!”月芙亦抬眼笑看着他,“对了,说起这件事,我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月芙想了想,转头看着白泽,“近来我总有种预感,觉得再过一万年左右,就会有一位和你同体的神明降生炽烬岛,我想,他应该和你一样,都是天地未开时,混沌一气所化的神明,与你正是同气连枝的亲兄弟……” “听你这么一说,我近来确是有此预感……”白泽闻言点了点头,“按常理来说,混沌造化之身分为清浊二气,我乃清气之身,他便一定是沉淀万年的浊气所化。” “浊气所化之身有大神通,他的修为恐怕不在你我之下,且另有一番机缘造化。”月芙想了想,半晌才接着道,“想当初九阳和青璃化生时,也是用混沌清浊二气做引,干坤日月做躯的创世灭世之体,他们二神一阴一阳,虽必陨一神,却正好吻合天数,倒为日后的大劫留了一线生机。” “是啊。”白泽嘆息一声,“九阳和青璃的确要从中陨落一位,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关于这位神明,我想,待到一万年后,他在炽烬岛化生,我们便为他取名为和泽,你觉得如何?此二字暗合天数之道,泽被苍生之意。” “和泽……这名字倒是不错。”月芙点点头,“那便叫他和泽罢。” “嗯。”白泽点点头,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说着便往怀里掏,东西还没拿出来,脸却是红了。 月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竟让你如此羞怯?” “……”白泽默了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凝视着月芙,郑重道,“我……我……我想把一样东西送给你……”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紫色的盒子塞到月芙手里,然后红着脸,把头别了过去。 “这是什么?”月芙有些奇怪,拿着紫色小盒仔细看了起来。 只见淡金色的阳光下,紫檀木心雕成的盒子精美无比,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芳香,月芙看了白泽一眼,抬手打开了盒子,却见里面躺着一串蓝色的手鍊。 这串手鍊通体深蓝,没有一点瑕疵,如同海水凝成一般通透,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这珠子乍一看并不起眼,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每颗蓝珠上都雕刻着炽烬海岸蓝莲的花纹,应是用高深的修为刻成,手法极为细腻,而更让人惊奇的是,在中央那颗稍大一点的珠子上,还刻着一行肉眼看不到的小字,月芙屏气凝神,打开了神的第三只眼,这才看清蓝珠上的字,却是“轮迴有因果,爱恨无实相。” 这是天地守神的修为才看到的字! “你……”月芙吃了一惊,有些说不话来,只有怔怔看着白泽,“这是……” “喜欢么?”白泽温柔地一笑,垂眸看着月芙,白玉般的面庞如同天边的皎月,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这是我采蓝莲花蕊中心那颗迎日月之光初绽的蓝珠串连而成的。” 白泽的语气很是寻常,如同平时散步吃饭一样,仿佛月芙手中的蓝莲链就是一串普通的手鍊,可月芙却知道,这串手串一点也不简单。 此事若是放在天地初开之时倒也不难,毕竟当年炽烬岛的蓝莲一日一绽,要取数颗莲花中心凝聚了日月精华的蓝珠串成手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如今炽烬岛的蓝莲已变成九千年一绽,且绽放的时间不同,绽放的地点也不一样,要採摘这珠子就变得极为困难。 据说,这花蕊中心的蓝珠乃是蓝莲迎日月交汇、天际微明之时,吸收日月精华凝聚而成,一旦被阳光照到,便会立刻蒸发成雾,要取下一颗虽是简单,可若想同时取下数颗,却是极为不易……看白泽送给月芙的这串蓝莲古链,珠色圆润且颗颗一样大小,起码要收集上百株九千年一绽的蓝莲,如此才可在日月交辉开花之际、挑选出同等大小的蓝珠採下,制成蓝莲链,并在第一缕阳光照下前放入紫檀木心的盒子里小心保存,以防止蓝珠内的日月精华流失。
第143页 由于蓝莲珠存世时间极短,蓝莲开花又越来越延后,所以这珠子便越来越珍贵,且不论白泽是如何同时採下这蓝珠串成手串的,单论是他在採下蓝莲珠后,还能在上面用秘法雕刻花纹,并刻下一行蝇头小字,此番就让人很是惊奇,不由得另眼相看。 月芙乃炽烬岛化生的神明,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艰难,她默了半晌,攥紧手里的蓝色手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怔怔地看着链子,口中喃喃道:“你……你为什么要送我……”、 “不过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白泽眉眼含笑,温柔道,“喜欢么?” “我……”闻得一阵扑面而来的玉兰香,月芙这才回过神来,她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起来,“喜欢……很喜欢……”她强忍住扑到白泽怀里的冲动,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就连一句最简单的谢谢,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喜欢就好。”白泽笑着,上前打开木盒,拉起她的手道,“来,我帮你戴上。”说着就要取出盒子里的蓝莲古链。 “等等!阿泽……”月芙回过神来,急忙抽出手来,关上了盒子,“我现在还不想戴,只想把它收起来,好好保存着……我、我等你日后亲手为我戴上……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脸也莫名奇妙地红了起来。 “不是时候?”白泽闻言有些困惑,语气却依旧温和,“那哪一天才算到时候呢?” “嗯,离这天不会太远了……总之,没到时候就是没到时候!”月芙羞红了脸,转头温柔地一笑,娇嗔地看着白泽。白泽见她眉眼含情,蓝色长裙随风飘舞,如同一朵绽放的蓝莲般美丽可爱,心中便止不住的欢喜,刚想伸手拥住佳人,却听月芙笑道,“你先别急,我想等和泽化生后再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缺这一时……你放心,我绝不会自己戴上这链子的,我要让你亲手为我戴上,如何?” “哈哈,我又不急……”白泽闻言一笑,不动声色地缩回手来,将动作掩饰了过去,他强压住心头的兴奋,转而看向月芙,神色严肃道,“不过你今日所说的话我可都记住了,我们一言为定!日后等和泽降生,我便为你亲手戴上这链子,届时你可不能反悔!”他语调像是玩味,却透着一股坚定,仿佛在许什么重要的承诺一样。 “嗯!我们一言为定!”月芙点点头,欢快的笑了起来。 白泽也跟着大笑起来。 清脆的笑声随风飘散到岛屿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古老隐秘的生命,生生不息,最后却只能随风而逝,耗尽最后一丝生命的光芒。 看到这里,我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一些,整个事情也终于有了清晰明朗的脉络,白泽月芙定是莲湮大师口中的第二段旧忆,此事毋庸置疑,至于接下来的事,我想定是白泽未能如愿,为月芙亲手戴上蓝莲古链,而月芙也下嫁给了尹屾,诞下寒隐…… 有些事的确是避无可避,如同白泽和月芙,竭力想给对方一个承诺,却终究败给了天命,至于后来的事情,大抵都归入了各自该归的结局,也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我有些好奇,他们到底经歷了什么,这才落得“错错错,终归是劫”的说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设计报復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设计报復诀别远比想像的来得要快。 枯燥无味的记忆很快就被淡忘,只留下最深最重的沉淀,长存于世,万古不灭。 紫雾缓缓变幻起来,转眼就到了白泽送月芙蓝莲古链后的一万年。 天地初开后的二十一万,这一日本是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好日子。谁知傍晚时天象突然异变,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辰,电闪雷鸣,奇香遍岛,炽烬岛出现了十万年难遇的天方盛景,就连沿海的蓝莲也同时绽放,凝成了拳头大小的蓝珠……总之,整个炽烬岛都笼罩在一股喜庆热烈的氛围中,仿佛在迎接什么重要人物到来一般。 是的,就在这一日,和泽降生了。 炽烬岛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雨,浓浓的雨雾包裹着奄奄一息的深蓝,仿佛化不开的命轮。 白泽得知消息后极其欣喜,匆匆赶回了炽烬岛上,抱着刚化生的和泽不肯松手,就在他打算带着和泽去凤凰木中避一避时,一道召符却突然从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面前,白泽打开一看,却是月芙写来的信,信中请他去九阳山一趟,说有关乎炽烬岛存亡的大事,要他尽早赶到争那一线生机。 此时已到了傍晚时分,紫阳宫中依旧灯火通明,气氛很冷淡,一大群神明聚集在长生殿内,似乎在讨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上头坐着的自然是东山的九阳天神,如今的他经过十几万年的磨鍊,已然成长为了群神之尊,虽然青璃神女此时并不在他身旁,但他依旧坚强地挑起了神族的大梁,近年来万劫之境虽在不断下降,却并没有影响到神界生灵的正常生活,而神族经过他这十几万年的励精图治,变得愈发强大起来,俨然成了六界族群之首,不得不说他确实担得起神尊这个称号…… 暂且不说九阳这些年过得如何,此时的他正蹙眉微闭着眼,抚头沉默不语,仿佛在为什么事烦心,大殿上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诸神皆垂眼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九阳这才轻飘飘的开了口:“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意见?” 大殿下方排着两排神明,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除了七位天地神明偶尔说两句,谁也没有多发一言。 月芙此时也咬着嘴唇低垂着头,沉默不语,而白泽却是眉头紧锁,一脸忿恨的表情,他身后的尹屾转动着眼珠,一脸阴邪的笑意。 沉默了半晌,终于有神明说了句话:“诸位神明,依星月看来,把炽烬岛用作刑罚之地的事着实有些不妥。” 说话的正是北山星月地神,此时的她正穿着一袭白衣,蹙眉看着殿上的诸神,出尘的气质如同高山上的冰雪般圣洁,立场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此时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略一思索,便立即明白了过来,是了,此时星月地神尚在神界,没有入到凡界,遇见苏子洵,也没有之前那段爱恨纠葛,她是在凡界的最后一百年遇到的苏子洵,如今还是太古中期啊。 一旁的尹屾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来:“星月地神说得倒是轻松,如今放眼神界,能用作刑罚之地的,除了炽烬岛,还能有第二个地方么?” 此语一出,大殿上又是一阵沉默,过了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却是一直沉默的白泽:“神界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新的刑罚之地么?为何偏要用炽烬岛,就不能用崑崙虚么?我可是记得崑崙虚上终年都覆盖着冰雪,冷酷肃杀之气正符合应对待犯错神明使用的气势,为何我们不用这样一个地方,却偏要用生机盎然的炽烬岛,如此一来,岛上千千万万的生灵该何去何从?”白泽一脸冷意,紫色的眸透着一股守护炽烬岛的坚毅。
第144页 月芙闻言点点头,也是贊同:“我同意白泽的看法,崑崙虚,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神明刑罚之地。” 看来今天众神再此集会,是为了选神界的刑罚之地,如今这刑罚之地可不只单单用做神明刑罚这么简单,恐怕还有吸收神界浊气的责任,想必是这几万年来万劫之境下沉得厉害,所以需要再找一个地方来分担浊气。 想想万劫之境的将来,玄龙的下场,邪渊地的恐怖……诸神都是一脸严肃,看来此事的确非同小可。 按如今的情形看来,尹屾是支持将炽烬岛用作刑罚神明、吸收浊气之地用的,可月芙和白泽却不同意,因他们自炽烬岛化生,又在炽烬岛生活了万年,自然不愿看故土被浊气侵蚀,而白泽则希望将崑崙用作刑罚之地,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口中那冰雪覆盖的荒山,正好是尹屾将来要守护的地方,所以尹屾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白泽也不会,而今他们正在为此事争执,眼前,是一场唇枪舌战的好戏。 我虽然已知晓结局,却也想看看这经过。 只见尹屾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月芙,眯了眼笑道:“二位神明说的也有道理,可崑崙虚终年冰冷,虽没有那阴煞之气,却也终年极寒极苦,若二位执意用此极寒之地刑罚神明,恐怕会渐增山间的寒气,使崑崙虚更加阴寒,日久下去,必定对神界苍生不利……而炽烬岛却是恰恰相反,如今岛上灵气十足,繁花碧树、珍禽走兽无数,生气自然旺盛,若用做刑罚神明之地,便刚好可以化解刑罚的戾气,分担神界渐重的浊气。再说了,如今月芙地神虽离开炽烬岛,做了神界的地神,可岛上却有白泽、和泽二位神明看护,也能使我们放心。” 尹屾这一席话讲下来,可谓是极有水平,首先,他以退为进,一方面承认白泽说得在理,崑崙虚是阴寒之地,可若将其用做刑罚之地,只会加重其间的寒气,令浊气更甚,如此以六界众生的安危做砝码,让诸神从自身出发,增加获胜的机率,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在提醒众神,崑崙虚上无人看护,恐怕会出什么乱子,可炽岛上却如今有了白泽、和泽二神,如此一来,有神明看护,的确叫人放心不少,这两点加起来,不论从哪方面看,用炽烬岛都合情合理。 “哼!”白泽咬咬牙,冷冷看着尹屾:“和泽……和泽他从炽岛化生还不到一日,能做什么?你要他留在岛上与我一同看护炽烬岛,居心何在?你就不怕他沾染岛上的浊气么?” 尹屾冷冷一笑,目光直视白泽,毫不避忌道:“听你这么说来,倒像是我一人的过错,怎么,我担心和泽染上戾气,就不担心神界众生的安危了么?我如今是在为神族苍生说话,不是为我一己之私!你最好想想清楚!”说着,他环视诸神一圈,这才沉声道,“……如今神界的浊气越来越重,连万劫之境都快承受不住,渐渐沉入了万丈深渊,我们若再不快些选一个能化解浊气的地方,神明的亿万生灵皆会毁于一旦!是!我是知道炽烬岛乃你和月芙的故里,可如今的形势已容不得一己私慾了!炽烬岛上的生气刚好可以调和这股浊气,我们可不能再意气用事!” 这话说得是咄咄逼人,一时竟叫人无法反驳,看到一脸焦急却哑口无言的白泽,我不由得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大殿上的神明闻得尹屾这一番话,半晌终于回过神来,方才还反对将炽烬岛用做刑罚之地的,如今也开始犹豫起来,更有甚者眯起眼睛,点头直称是。 “……你!你顾及神界苍生的安危,就不顾及炽岛上万万生灵了么?”白泽抬起头,一脸忿恨地看向身旁的尹屾,“如今炽烬岛上的灵气生气虽然很足,可总有耗尽的那天,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逃避么?如此看来,神界终将变成死地!” “哼!”尹屾嘴角绽出一个冷笑来,“日后总有日后的解决办法,不似如今,已迫在眉睫,陷入绝境!此时我们若不尽快解决,日后都不会有机会想这个问题了!日后的事,日后自会有办法,我如今要做的,便是为了这神界的亿万生灵,将炽烬岛尽快改造成刑罚之地,以求大劫中的一线生机,至于其他的事,现在想却是为时过早了些!” “你!”白泽紧蹙眉头,恨恨看着尹屾,半晌,终于无力瘫软了下去,“不对,这样是不对的……为了大众牺牲小众,这不对……众生皆平等,没有谁要为谁牺牲一说,这不对……” 大殿上渐渐开始活跃起来,神明们开始小声地的讨论起这件事来。 看到这里,我心中大概也知晓了结果,便摇摇头,嘆息一声,心中暗道:看来此次,白泽是要输了,炽烬岛成为刑罚之地一事,已是回天乏术。 想到这里,我又抬头看了看大殿上的七位天地神明,仔细看来,如今除了星月和月芙两位神明,其余的天地守神根本就没有要为白泽说话的意思,就连天禾地神也微微低下了头,更别提我那古板的师父了,我转头看着皓穹,却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上方抚头沉思的九阳,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我有些好奇,也抬头看了看九阳。 突然,颈间的玲珑玉散开了一道柔和的金芒,我吓得一怔,刚想用手去捂,抬不想一抬头,就看见九阳的宝座旁出现了一个淡淡的虚影,白衣银须,仙风道骨,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愣了愣,总觉得那身影有点眼熟,却想不起他的姓名。 “大师,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九阳嘴唇未动,却有声音传出,想必是在用心灵暗语跟那白衣老者说话。 白衣老者摇摇头,抬眼看着白泽,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早在十万年前我便让你告诉过他避劫的法子,只可惜当时他为了月芙,心慈手软,不愿杀死他回到炽烬岛时碰到的第一只动物,用此血祭岛上的生灵,白白浪费大好时机,惹来如此灾祸,倒是避无可避。” “嗯嗯。”九阳闻言点点头,“不过他也大大折损了尹屾的修为,将降于炽烬岛上的灾劫延后了十万年,保得岛上生灵片刻安生,倒也是不错了。” “是啊。”白衣老者点头道,“只是此次之劫无法避了。如今尹屾有心报仇,却奈何不得冰墨,只有祸水东引,灭炽烬岛上生灵,倒是可惜了岛上的百万生灵和守岛的和泽白泽二兄弟。” “嗯。”九阳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九阳知道该怎么做了,大师便回青音崖去休息罢,想当年在万劫之境时,你肉身元神全被毁去,神识飘散于六界,如今好不容易才聚了一半,堪堪化出虚影,却是不能随意变换走动的,你放心,九阳自会处理好一切。” “哈哈,你做事我当然放心。”白衣老者抚须大笑,旋即转身飘然离去,“老夫走了!” 淡淡的虚影转瞬消失在了眼前,我揉揉眼睛,看向大殿的一众神明,却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看到白衣老者,就连号称神界第二的尹屾也没有发觉,只是暗暗盯着白泽狞笑,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第145页 看来炽烬岛之劫乃天数命轮指引,避无可避。 看到这里,我也不用看下去了,毕竟结局早已经註定。 白泽失魂落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他没有看月芙,也没有看群神,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尹屾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咧嘴冷笑起来:“哼!如今倒是学会装可怜了!想当年万劫之境沉入九阳山底时,浊气玄龙捨弃通天修为,主动化身玄龙树去守护万劫之境,以此换得神界万年太平,最后竟连心爱的女子也错过了……我们能平安活到现在,玄龙功不可没!白泽!玄龙都可以为了神界捨弃自己的一切,你为何不能?若不是如此,难道说,你是不愿留在岛上,为神界众生尽一份力?” 听到这话,我在心里暗暗摇头嘆息,心中不免感慨起来:尹屾这话说得可真是歹毒,分明就是在逼白泽就范,在神界众神面前,白泽若是极力反对,也有几分保全炽烬岛的可能,可自己却会落个自私自利的名号,如此一来,他在日后在神界便再也抬不起头,再无立足之地……而今白泽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同意,而且还是高高兴兴的同意,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将炽烬岛拱手相让,若以一己之力对抗众神,结局只能是输,况且,他就算对抗,也未必能赢。 默了半晌,大殿上又开始有声音道,“是啊是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依我看啊,这炽烬岛既能调节浊气,又能保全神界的亿万生灵,当真是一石二鸟之全策!”“我要是炽岛的守神,一定立马就答应了,毕竟这是为神界苍生谋福祉的大事,俗话说得好,先有神界,再有炽烬,如今神界遭难,自然要弃卒保帅,万不能因一己私慾而本末倒置……”“说起这玄龙神明啊,小神我真是佩服得紧,他真是太无私了。” 无私,自私,无私,自私……这四个字开始不停地在白泽脑袋里徘徊,默了半晌,我抬眼看去,见他苍白着一张脸,低声喃喃道:“我不无私,又能如何?” 此时大殿上的神明达成了意见,也对白泽说出了心底的话语:“白泽神明,您就同意了罢,如今您虽为神族做出了让步,但神族会永远记住你的,神族的亿万生灵也会永远感谢你。” “呵呵,感谢?白泽仰头大笑起来,“白泽可担不起你们的什么感谢,毕竟是为了神族,我牺牲的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算得了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眸中也隐隐有泪光在闪动,我别过头去,不忍心再多看一眼,月芙神明也是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没说……如今她心中虽是难过,却终究还是妥协了……白泽……她在心中默念,却不敢走过去安慰他,更不敢抬眼看他悲痛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泽突然大笑着打破了沉默,他扶着大殿上金色的云柱,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大殿:“自今日起,炽烬岛便用作神界新的刑罚之地罢!世间将再无炽烬岛!” 此话一出,群神皆是譁然,我看到月芙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去,用手捂住脸抽噎起来,星月神明见状急忙过去安抚,殿上的诸神众仙却是很高兴,皓穹和九阳的面上皆是没有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事情的结果一般。 九阳此刻更多的是意外,莲湮大师离开的时候,他本想开口劝说白泽一番,未曾想到自己还没开口,白泽就自动妥协,放弃了炽烬岛,这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尹屾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他看着白泽失魂落魄的离开长生殿,眼中那抹得意愈发浓厚。 白泽!我说过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便一定会做到!如今好戏才刚开始,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看你身边的亲友是如何从你身边一个一个消失的!尹屾这样想着,面上肌肉也抽动起来,显得整张脸越发狰狞,唇边也隐隐挂上了一抹冷笑。 我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抬眼却看见月芙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炽烬炽烬,炽万物为灰烬,想当初炽烬岛造化时,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而今却早已物是人非……岛上九千年一绽的蓝莲还会结出美丽的蓝珠么?在吸尽神界浊气后,炽烬岛是否还会下一场纯白的初雪?曾经相依相靠的故人是否能在夕阳下悠闲的品一壶茶……此间真是有太多太多的辛酸无奈,如此这般虽是命数天劫,无可避免,非神明之力所能左右,可过往的种种和昔日的深情厚谊,到底还是因为此事有了无法弥补的裂痕,这结局是月芙和白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们早已不是从前那闲棋品茶的故人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五千年后 时间能沖淡一切,此话不假。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去了五千年。 神界的浊气因为炽烬岛的原因,已经开始慢慢减少,而炽烬岛的生灵却因此死了大半,就连标志性的蓝莲也看不到了…… 至于月芙,她在炽烬岛成为刑罚之地后不久便离开了,归去神界之东继续做太古守护地神,如今长住在东湖深底的日月宫中。 她偶尔也会抽空回去看看白泽和泽,缅怀一下如今已面目全非的炽烬岛。 白泽依旧领着和泽住在岛上,神界的浊气开始源源不断的进入炽烬岛,岛上的灵气也在慢慢消散,生灵纷纷逃离了炽烬岛,正是满目荒凉之际……可即便如此,和泽白泽也不愿离开,白泽更是不愿再踏入南界半步,而月芙在反覆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只得作罢。 也是在这五千年间,尹屾走进了月芙的视线。 彼时的尹屾身为太古三神之一的江海古神的接替新神,又是神界之南的守护神明,身份尊贵,举止谦和,完全没有天地守神惯有的骄纵和轻浮,待月芙都是真的好,虽然炽烬岛的事有他的因素,但也不尽然是他的错,乃是天命所为,合该有此一劫…… 自从炽烬岛变作神界新的刑罚之地后,白泽便将自己连同和泽一起锁在了凤凰木的宫殿中,整日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就连月芙也不例外。 有好几次月芙都守在凤凰木外,想等他心情好受一点,化开殿外的结界再好生安抚一番,谁知等了几天也不见白泽身影,月芙淋雨受了风寒,只得回日月宫静养,期间白泽也未来探望,倒是尹屾,时常来陪伴安慰,陪伴她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月芙把尹屾当做她很好的朋友,尹屾却不这么想。 他喜欢月芙,十万年来从未变过,自从月芙把他救起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了决心,月芙只能属于他一个!谁也休想从他手上夺走! 可月芙与白泽感情深厚,况且月芙喜欢的一直是白泽,而不是他尹屾,若要拆散他们二神,强行分隔是不行的,这样只会让他们更惦念,唯一可行的便是从白泽出发,让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让他知难而退,龟缩不前,主动离开月芙,这样才有可能得到抱得美人归。 尹屾做事从来都是想到做到,极有计划性,所以他却并不急于一时,他要用十万年的时间设一个天衣无fèng的局,让白泽落入其中便永不超生!他要让月芙慢慢明白,没有了白泽她也能活得很好,且会比之前活得更好!因为有他的陪伴!
第146页 星月和苏子洵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神界浊气会越来越重,重到连万劫之境也不能承受的地步,要达到如此效果,便只能委屈了江泽之地的青龙火凰二族,用阖族尽灭的代价引出滔天怨怒,以无尽杀伐浊气压迫万劫之境,届时神族为保全神界,定会选新的刑罚之地,炽烬岛必会牵连其中,白泽如此看重炽烬岛,定会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如此一来,月芙也会逐渐疏远他,投入自己的怀抱,届时炽烬岛成为浊劫灰灰,杀伐之气如日中天之时,便是他灭守神、登神位之时!神界会尽落他之手!六界会尽落他之手!他将以万邪之躯统一六界!灭世间万物而独留罪邪!让六界粉碎,重归混沌,开闢属于他罪邪的世界!此一石二鸟之计,实在妙哉! 尹屾如此一想,愈发觉得前路光明,天下地下再无敌手。 月芙的病慢慢好了起来,尹屾得知消息后很开心,专门送了一样礼物给月芙,却是一只雪白的红眼兔,和他从前落难时避入体内的兔子一模一样,尹屾为了模仿当年那只兔子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不只要这只兔子外貌像,就连气息也要相同,为了达到目的,他特意抽出兔子的魂魄,用自己的血化入其中,以此得到相同的气息,而月芙得到兔子后也很是开心,每日都抱着不肯松手,生怕像从前一样再丢失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月芙在尹屾的陪伴下渐渐好了起来,性格也越来越开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尹屾见此情景,心中也是高兴,觉得自己的目的很快就能达到了。 而白泽虽然心灰意冷,却好歹有和泽的陪伴,倒也不甚孤独,依旧安静留守在炽烬岛上,浑然不觉月芙已与他渐行渐远。 如此又过了五千年,炽烬岛上只剩下了仙糙一族,白泽和泽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也是寻常的一日,炽烬岛下起了大雨,雨雾浓得让人看不清五米外的东西,我被紫雾包裹着站在大雨中,倒也不觉得冷,只是觉得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不知道为何,我总是有这样的预感。 果然,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一抹紫色的身影突然从我眼前掠过,落到了一座黄色的小屋前,小屋前面有一棵凤凰木,可惜被浊气所蚀,已经枯死,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白泽连夜赶回了炽烬岛,恐怕是有什么急事,我看他站在小屋前徘徊了许久,半晌才终于嘆息一声,坐了下来,雨水顺着他白玉般英俊的面庞滴了下来,别有一种苍白颓废之美,我见状皱皱眉,刚要上前看个究竟,抬脚却看见一把荷叶小伞遮住了他,与此同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也不进屋来?” 他回过神来,转身摸了摸那人的头,笑道:“原来是阿和,怎么还没睡?这伞太小,遮不住身子,你这样跑出来会淋湿的,赶紧回屋睡觉吧。” 那小人闻言摇摇头,目光中透着一股坚定:“不要不要,阿和一个人睡觉害怕,哥哥来陪我睡嘛。” “阿和。”白泽听到这话,心里一酸,转头一把抱住了和泽,“都是哥哥不好,丢下你一个人,你一定很害怕罢……走,哥哥陪你一起睡……”说着就要进屋。 就在这时,和泽突然拉住他,轻声道:“月芙姐姐怎么没回来?你今天不是去神界之东接她去了么?” “月芙……阿和,听我说,你的月芙姐姐不回来了,我们回屋吧……”勐地听到月芙这两个字,白泽心里暗暗抽痛了一下,他急忙捂住胸口,若无其事地看着别处,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她如今是神界之东极为重要的守神,归宿自然也是神界,不会是炽烬岛……况且,她也有自己必须要背负的责任,不能总是回来看你……” “可是……”和泽嘟起小嘴,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泽,“为什么她做了神界之东的地神,就不能回来看我们呢?炽烬岛和神界不是一样重要的么?为什么她不跟你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不论事情怎么样,阿和都相信月芙姐姐会回来,她不会丢下我们!哥哥你……” “不要说了!我都说了!她不会回来了!她三年后就要和尹屾成亲了!”白泽打断和泽的话,暴怒的吼叫起来,捂着头慢慢蹲了下去,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呆在原地的和泽,嘆息一声,温和的将他抱起,柔声道,“对不起,刚才是哥哥不好,不该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你今天应该也累了,走吧,我们回屋休息……” 因为他刚才的语气有点凶,和泽听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如今被他抱着,反而想明白了他说的话,于是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嚷道:“哥哥说谎!哥哥说谎!月芙姐姐是炽烬岛的神明!她会回来的!她不会留在神界,也不会和别的神明成亲!哥哥骗人,哥哥是大骗子……” 白泽闻言,急忙抱紧和泽,柔声安慰他:“阿和不哭,阿和不哭,都是哥哥不好,哥哥是大骗子,刚才说的话也都是哄你的,你月芙姐会回来的,她也不会和别的神明成亲……乖,我们回屋好吗?” “呜……”和泽低着头呜咽,听到白泽是在哄他,勐地止住了哭泣,乖乖的点点头,任白泽抱进了屋。 看着白泽抱和泽进了屋内,我摇摇头,心中也是一阵嘆息。 不经意间抬头望天,我看见一大片灰色的浊雾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瞬间笼罩了半个炽烬岛,与此同时,淡淡的阴气袭来,岛上大片植被都焉了下来,被灰色的浊气一覆,瞬间失了生命…… 岛上的植被都有自己的灵气罢?它们也能感受到日益增多的邪浊之气罢?直至生命耗尽,再无知觉的那一刻…… 所有顽抗不死的生命都值得敬畏。 我看着灰色浊气飘过后仍然傲立原地的一朵灵花,心中很是敬佩,却不免有些唏嘘……是的,这里正在经歷一场浩劫,一场谁都无法阻止的浩劫。 而就在白泽消失的同一刻,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雨雾中,我看见她们默默站在雨中,注视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木屋。 这两个身影算起来也算熟悉了,也不难辨认,蓝裙的正是月芙,白裙的则是星月,只是我有些好奇,她们来炽烬岛干什么?来看望白泽和泽么?白泽不是去神界之东接月芙,月芙有事不能回来么? 雨还在不停的下,月芙看着前方的木屋,神色有些怅然,眼中更多的是追忆和不舍,而星月则撑着伞立在一旁,看着月芙怔怔发神,不时轻轻嘆息一声,却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陪着她。 “星月……”月芙看着那道温暖的黄色灯光,半晌终于开了口,“我真想去看看他,看看和泽……可他一定不愿再见我了……我已经答应三年后和尹屾成亲,这也没什么,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今天会来东山找我,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必定不愿再见我,否则今日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跑开……”
第147页 “唉,想来他也是突然听到这消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星月撑着伞,柔声安慰月芙,“你如今既然来了,就该去找他好好谈一下,告诉他你心底的想法,把你们心底的结都解开……” “不要……”月芙摇摇头,脸色苍白,“我与他已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相见不如不见,况且我既已答应了尹屾要与他成亲,便不能对他不忠……”她仰起头,任雨水打湿她的眼,“说起来,自从五千年前,我选择沉默的那一刻起,便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此事也不能怪你!”星月摇摇头,“说起这事,其实也怪尹屾,他明知白泽最在乎的就是炽烬岛,却偏要用它用刑罚神明、吸收浊气之地,还把和泽牵扯进来,让他小小年纪便去守岛,白泽如何能不生气?不过此事也不能全怪尹屾,白泽也有过错,你看看如今的他,心里只有炽烬岛,从不关心身边亲友的感受,一击之下便万念俱灰,再也爬不起来的样子。有一句话说得好,执念易堕魔障。你有机会还是好好劝劝他,让他放宽心,不要对炽烬岛过于执着,毕竟这天数无可更改,且刚极易则,有时候退一步也不是什么坏事……”说着说着,星月又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月芙“对了,你到底进不进去看他……” “不去了……”月芙摇摇头,微微垂下眼睑,眉眼却是释然,“我有机会自然会劝他,可如今还不是时候,他正在盛怒之下,说再多也不会有用的……总之,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论如何,我都希望能他与和泽能平安度过余生,至于其他,对我来说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星月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们走吧,他们既然休息了,我们便改日再来。” “嗯。”倾盆的大雨突然小了许多,炽岛上,一片宁静祥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间仙族 不到一日的时间,月芙地神要嫁给尹屾天神之事便传遍了六界,而他们的婚期也定在了三年之后。 神界这边自是张灯结彩的庆祝,而神界之外的五界则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既不来庆祝,也不来捣乱,而一些和神族有交情的族群却纷纷派了族人前来,为尹屾和月芙送上祝福和贺礼,仙族也派了数十位仙子过来,打算成亲当日为新人献舞,这事本也没什么稀奇,可奇就奇在这派来庆贺的十位仙子中,还隐着一位被仙族誉为“仙界第一美人”的女仙,她就是大名鼎鼎的人间归无山女仙——牡丹仙子。 说起这归无山,届时还在凡界,没有落入神界,牡丹也没有去炽烬岛,总之后来发生的,现在都在经歷。 人间的仙族本就弱小,归无山仙族一脉也只是仙界仙族的小小分支,牡丹父母便是归无山仙族的仙长,他们虽然弱小,可每隔百年都会去仙界朝见仙主,而在牡丹及笄之前,她也是一位普通的仙子,论实力资歷也只能算一般,在仙界根本就不起眼,可等到她及笈之年一过,一切都发生了大逆转,因为就在这一年,她有资格去参加群仙会了。 说起来这一年也算是寻常,牡丹的双亲早早便带了她去仙界,想为仙界的仙主献上一舞,本想着不出差错,顺利跳完就好,谁知牡丹仙子舞姿太过美丽,竟一舞动仙容,惹得仙主大加赞赏,还赏了一件九凤朝阳衣给她,自此后,牡丹声名大噪,芳名也在仙界流传开来,由此成就这仙界第一美人的盛誉。 再说神界这边,听说仙界派了仙族第一美人来献舞,众神自然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便纷纷打听起这位牡丹仙子的消息来。 皓穹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神明,他立马把这事告诉了南湖的冰墨地神,并将此事交给冰墨,要她全权负责,皓穹还叮嘱冰墨,要她三月后将牡丹仙子请到神界来,为三年后的婚礼好生排练一番,以免日后出什么差错,他还说服冰墨,让她把南湖的冰雨宫北殿让了出来,作为牡丹仙子排练休息的地方……总之事无巨细的操碎了心,为了这场盛会,皓穹也算耗尽了心力,要将大宴办得满意,毕竟天地守神的婚礼是大事,这样既能彰显神界的天威,也能借这机会饱饱眼福,因为此前他便听说,这仙界牡丹仙子的舞姿甚是美妙,正好可以藉此一睹佳人风采。 而这冰墨地神也不是花瓶,如今她虽有个神界最强的弟弟,可她却不是靠这个弟弟才做到天地神明这一职的,抛开她是凤凰古神的接替新神不说,单从她的行事作风上看,她说话做事便极为果敢敏决,深得凤凰古神真传,虽然她平日里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对神界的神明都很随和,加上她修为高深,长得又极美,所以在神界也谓得上是威望很高,这次由她来主办此事,皓穹很放心,神界众神也很放心。 婚宴的第一次排练便定在了三月以后,牡丹仙子那边也同意了,届时一些来神界表演的外族也会同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冰墨不愧是接替凤凰古神的新神,品位也着实不低,为了显示神族的尊贵大气,她用万丈海眼里最珍贵的蓝珊瑚来做门迎,用天湖深底最亮的银玲糙用来饰边,将整个冰雨宫装饰得如同天边的明月般夺目,皓穹在排练前一天来看了看,心中也不免感慨,觉得自己把这桩事交託给冰墨还真是交託对了人,如果说冰墨选物的眼光便是他选人的眼光,那自己的品味也实在太高了些,皓穹如此想着,不禁暗暗得意。 几日下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守神婚宴的第一次排练便定在明天了,届时将会有很多神明前来观礼,还有一些来神界看热闹的外族生灵,若能在那时博得外族的赞许和褒奖,等到尹屾月芙正式成亲时,想必会更办加隆重瞩目,如此也能展示神族的威势,这样想想,这次排练还的确是很重要,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万神期待的一日很快到了。 也许是因为上天不愿所有的事都这么完美,所以故意在排练前放了一段小插曲。 就在彩排的前三日,仙界突然派了使者过来,说牡丹仙子因凡界归无山遇上了急事,暂时不能来排练,排练之事便交给仙界另一位百合仙子代劳,皓穹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可碍于皮面,也只好强笑着点了点头,领着百合仙子下去了。 要说这百合仙子长得倒也是美,可舞技却很是一般,皓穹坐在冰雨宫的偏殿中,看百合仙子随着奏乐翩翩起舞,表面上虽对着她微笑,心中却觉得这舞跳得还没冰墨好看,于是当下也就没了心情,只粗略的看了看,就回了北山。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 再说皓穹回了北山,想起今日之事,心中颇有些憋闷,但碍于南界诸多外族在场,不便发作,最后也只有作罢,可想来想去也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便派了手下神明去凡界打听,这不打听倒还好,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牡丹仙子之所以失约,急急赶回了凡界,乃是因为她双亲所在的凡界归无山出了大事。
第148页 传闻归无山本是凡界的一座仙山,牡丹仙子也是山间唯一一株牡丹,五百年前,她受日月灵气的日日滋养,灵力大增,便投入归无山仙族族长家中,藉此脱去原身,修成了牡丹仙子,后来她双亲去仙界朝见仙主,便带她一同去参加千年一次的群仙宴,就是在那次盛会上,她为仙主凤舞献舞一支,轰动了整个仙界,自此后便一舞成名,一跃成了有仙界第一美人之称的最美仙子…… 自她一舞动仙界后,仙界的仙主凤舞便极力挽她留在仙界,可她却以照顾双亲为由,谢绝了凤舞仙主的好意,回到了凡界归无山。 即便如此,牡丹在仙界也是声名大噪,仙族凡有舞宴者皆请她去跳舞,并以请到她为荣,而牡丹行事低调,为人也谦和,接到帖子后只要有时间便会应承,且不收取酬劳,所以仙界的仙子们都很喜欢她,由于牡丹双亲平日里喜欢清静,牡丹也待父母很孝顺,所以他们没事时也不去打扰她,这样平静的生活一过就是五百年。 五百年后的一天,也是距牡丹第一次献舞冰雨宫还有半年的时候,凡界归无山突然传来消息,说归无山发生了大事,届时她还在仙界,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赶回归无山,却见山间植物已大数枯萎,归无山原有的灵气渐渐散到了凡界,而她的父母也早已不见了踪影……这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殃灾的来临。 牡丹双亲如今倒是无恙,他们只是去看望一位弥留的老仙,这位老仙乃是归无山最后一位老仙,如今还剩一口灵气,随时都会化成灰灰,牡丹赶到后才知道,原来近年来归无山灵气太盛,惹得凡界修成仙人者日渐增多,却不是仙族大兴的徵兆,却有可能是归无山盛极后衰的先兆,所以受这些凡界浊气沐浴成仙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修为较前人高深一些罢了…… 那老仙夜观南方七星宿,发现浊气蒙星,归无山神族不日将有大劫,且这大劫还起自这群凡人,于是他便封了山上的道路,不再接纳新来的仙族,没想到过了几日,牡丹的父亲却解开了封印,重新接纳了这批仙仙人,却是牡丹的父亲想着,如今既已同为仙族,便没必要这般绝情,且凡间仙族一脉一向弱小,若能多增加一些数目,说不定能振兴归无山一脉,于是便将这些仙人放了进来。 谁知等到这些仙人进了归无山后,仙族族长这才发现他们体内竟带有浊气,恐是修行不精、六欲入体所致,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而这些仙人自入了归无山后,见山中奇珍异兽甚多,竟起了贪念,想将这座山据为已有,只是他们实力彼时尚弱,不敢表露心思,且一年半载也威胁不了本族群仙,于是牡丹双亲便没有放在心上,只想着他们入山后若能潜心修炼,终有一日能成气候,也可驱除体内的红尘浊气,飞升成为真正的仙族,以此壮大归无山一脉。 神界一日,凡间一年,时光转瞬过去了一百七十七年,此时牡丹已经答应了神界守神,三日后便去神界排舞,而经歷了一百七十七年的光阴后,当年那批被放进来的仙人体内浊气也越来越重,恶欲在心里不断滋生,竟达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而归无山的灵气被这股浊气一冲,竟消散了大半,连支立门庭的山口禁制也被沖开,使得归无山彻底暴露在了尘世面前,而后凡间浊气不断侵入其中,侵染了许多道行不深、仙根不稳的本族仙子,他们被浊气入体后,渐渐变得不知餍足,竟不顾牡丹双亲昔日的恩情,加入那一伙仙人门下,想要自立门庭。 此时牡丹双亲终于察觉到了问题,于是便稍微教训了那群仙人一番,也没有痛下杀手,只想让他们收敛一下,不要妄思妄动,也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谁知这一教训后,竟加深了他们的怨毒,遭来更深的忌恨,而这群仙人被教训了一顿后,心中怨愤难平,竟连夜派了仙子前去仙界诛仙岛朝见上仙,将牡丹母亲数日前私救凤目糙妖一事禀了出去,还说牡丹一家与魔族勾结,妄图谋篡仙主大位…… 自古魔妖不两立,且此事涉及到仙主之事,乃是神界的大事,马虎轻率不得,那上仙闻了此事,心中更是慎重,便将捆仙索赐了下来,要他们将牡丹双亲拿来诛仙岛亲自审问。 这帮恶仙得了捆仙索后,自恃凡界仙族已无物可挡,又怕牡丹双亲说出真相,便来了个先斩后奏…… 后来之事自不用说,牡丹父母双双湮灭,炽烬岛上仙得到消息后也是震怒不已,便将那帮凡间仙人诛杀,此举虽是亡羊补牢,大快人心,让恶仙落了个神形俱灭的下场,但终究已无法挽回…… 牡丹彼时因在仙界,没有回归无山,这才逃过一劫。 仙族皆嘆牡丹大难必死,必有后福,却不知那日雨夜,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只是她谁都没有提及。 后来便是我在梦境中看到的那些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爱恨纠葛 想到那天晚上,凄风苦雨,惊雷不断,牡丹匆匆赶回了归无山,却在树林里亲眼目睹自己父母遭那些忘恩负义之人的暗算,双双湮灭而逝,是何等的痛苦与不甘……而也是在那个雨夜,白泽恰好经过凡界归无山,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有些吃惊,略略掐指一算,便明白了发生的一切,可惜眼前之事乃天数所定,浊气生凡尘,凡界仙族大劫至,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便要继续赶路,谁知低头一看,却有些同情那个跪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的女子,于是便下到凡间,给了她一滴紫玉坠子,要她陷入绝境时便来炽烬岛找她……只是白泽绝对没有想到,牡丹那一刻是想自尽的,却没想到被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自此后便有了后面的爱恨纠葛…… 原来一切的因由,都源于此处。我不禁感慨。 到了后来,炽烬岛受神明悲气的侵蚀,变得日渐荒芜,归无山也因凡间浊气渐重,被牡丹用秘法裹住降落到了神界。 牡丹再也没有回过仙凡二界。 而归无山到了神界后,本来受浊气牵引,是要落入万劫之境中的,却不想玄龙后来去了境中,阻止了万劫之境的下沉,就这样,本该落入万劫之境、被红尘浊气吞噬的归无山竟意外落入了神界之南与神界之东的交界处——鸿蒙之角,此后再也没有变动。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牡丹仙子性情大变,不仅面上没了笑容,也逐渐变得寡言少语,不管仙界群仙如何来请她出山献舞,她也无动于衷……渐渐地,仙族也淡忘了这位舞姿清丽的美人……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尹屾和月芙也在崑崙虚芙煦宫中成亲了,牡丹始终没有跳过一支舞,也没有再去凡界,而在这三年间,她也打听到了白泽的下落,便搬去了炽烬岛长住,很少再回归无山。有些化生得晚的神明并不知晓她从前的事,皆以为她是神界的仙子,而知道这些事的神明因同情她的遭遇,也不再提她的旧事,于是这三年下来,她倒也活得自在,只在岛上与白泽喝茶谈天,偶尔回归无山看看,如此一来却也淡忘了许多伤痛,精神也逐渐好转。
第149页 而在这期间,和泽奉九阳之命去了魔界,调查叶湖噬阴兽之事,自然没有见过牡丹,炽烬岛当年就剩了白泽与她一神一仙,倒也乐得清净。 其实早在和泽降生前白泽便有过感应,说他将来会是一位大神通者,此话果真不假。 想当年和泽为了恢復炽烬岛,偷偷跑去东山找九阳,却被九阳派去魔界调查叶湖深底噬阴兽之事,倒也是一番机缘巧合,被湖底的阴煞之气意外一冲,竟打开了他沉睡在元神深处的大神通,拥有了预知的能力,也就是神族常说的卜未者。 此前神族只有一位卜未者——莲湮大师,只可惜后来莲湮大师湮灭在了万劫之境,神族便失了能预知未来的神明,如今又过了几十万年,神族好不容易迎来了新的卜未者,却不想开启神通不久后,便在开启探查叶湖之事时,被魔尊重渊用死煞黑气污染神识,一直不能恢復,这才回了神界。 彼时月芙刚诞下寒隐不久,牡丹便自请去冰雨宫献舞,本来凡界归无山之事后,她便再不起舞的,可如今为了彻查尹屾之事,完成白泽恢復炽烬岛的夙愿,她还是瞒着白泽悄悄去献了舞……也是在那次舞会上,她用倾城的舞姿迷倒了众神,迷倒了尹屾,让刚归来神界不久的和泽一见倾心,为她误了终生,后来和泽为了驱除黑气,一直被九阳封在归无山顶清修,直至青璃来后将紫玉坠託付给她,自己守着旧忆湮灭成灰……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禁有些唏嘘,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有意无意梦一场。 梦中有爱,爱中有梦,局中人往往分不清真假,枉把真情当假意。 一切谜底终于有了大概的轮廓,可是,关于尹屾为何会对牡丹做那种事,还有月芙为何会愿意嫁给尹屾,我却是一直不明白。 尹屾不是挚爱月芙么?当时在浮虚宫时便能看出,这绝对不是装能出来的,可他既然这么爱月芙,又怎会在她诞下寒隐之际去找牡丹?况且他也不是好色之神,绝不会这么轻易被外相迷惑,毕竟他生来便是万劫之躯,六界罪邪的实相之体,用外相迷惑众生是他的强项,他又怎会被外相迷惑?说起来,外貌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更别说舞姿能迷住他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疑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事也许本身就是个谜,真相我永远也不得而知,虽说是这样,我却清楚的知道,眼前发生的一切绝不是是最终的休止符,它只是个开始,不会停止前行,这件事本身就有太多的疑点,它何时开始,冥冥中早有定数,它何时结束,也没有人能知晓。 那条牵引我入梦境的蓝莲古链,正是白泽昔日送与月芙的定情之物,我能想像出他们二位神明,一位伸出手来娇笑低头,一位的深情凝视为对方戴上链子的画面,还真像一对神仙眷侣。 可惜也只能是想像了,因为他们并没有发生,今后也不会了。 轮迴有因果,爱恨无实相。 轮迴的因果无法改变,爱恨的幻相灰飞烟灭。 一语成谶。 这段旧忆虽然唯美,却终究抵不过时间的瀚海,如今也只剩下这串手鍊诉说过往,被炽烬岛的荒芜埋葬遗忘。 灿烂的阳光照在蓝色的链子上,投射出宝石一样的光芒,我随着紫雾的牵引回到原处,才发现手中的蓝珠已蒸发不见。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串蓝莲古链了,因为多年以前,炽烬岛成为刑罚之地,岛上便再无蓝莲。 我闭着眼又要沉沉睡去,突然感觉有点不大对劲,我为什么会在炽烬岛上?难道我又在做梦么?万年前的记忆怎会被我重歷,如同真实的走过一般?白衣老者说这是第二段旧忆,那之前那段是什么样的?为何我总是想不起来?之前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何我在梦中看到熟悉情景时,总能立马想出下面发生的事?是出于本能还是被刻意忘了?为何我会忘记这些事呢? 我有些惴惴不安。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逃出炽烬 正在疑惑的时候,一个低沉却略带焦急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阿璃,总算找到你了!快!抓住我的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我有些恍惚,“为什么要离开?你是谁?” “等出去我再告诉你,现在没时间了,你先跟我走……”那个声音继续说着,拉着我往天上飞,“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我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走……” “阿璃!”焦急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你可知这蓝莲古链曾经被神明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念力,如今歷了万年沉沦,早已有了自己的意识!你方才就是被它迷惑,跌进了实境中,幸好你有玲珑玉护体,否则定会死在这实境中……” “我知道,别再说了。”我苦笑一笑,摇了摇头,“重渊,你走吧。”语毕,我张口吐出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 没想到重歷了第二段旧忆,又被重渊从幻境中震醒,竟让我将绝情丹吐了出来,想起了第一段旧忆和不久前发生的事。 想到我心心念念想要忘掉的事又因机缘巧合被我记了起来,我面上就忍不住苦笑。 罢了罢了,既然避无可避,不如直面一切。 “绝情丹?好!好!”重渊看着我手上火红色的丹药,退步一笑,“你既如此绝决,不愿离开,那我便随你一起留在这实境中!”说着他扯掉身上的黑袍,席地而坐,扬手就是一掌,要自毁四十万年的修为! “不要!”我急忙上前抱住他,“重渊,不要这样!” “阿璃。”他放下手来,转身抱住了我,“你可知大战后,这十万年,我被镇在万劫之境中,是如何熬过来的?”他看着我,紫眸中带着一股凝重,“我每每受万劫之境浊气侵蚀、痛不欲生的时候,都会想起你来,虽然我总是逼着自己不去想你,不再出去打扰你,可我如何能做到?被压四万年的时候,我在境中感应到你归来的气息,便再也按捺不住这颗心,日日苦修魔功,终于在六万年后成就无上**,毁了一半修为冲出禁制,将元神附着在了这副不阴不阳的彼岸魔体内,如此才能赶来找你……阿璃……”重渊说着,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如今,我离开你却是不知该归去何处,不如留在这里陪着你,也好歹断了念想……” 想起那段艰难的岁月,重渊的思绪开始飘远…… 说起来,被封在九阳山底的十万年,是他生命中最晦暗的时光,从曾经的魔界魔尊沦落为阶下囚,对身为六界霸主的他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当时万劫之境的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自大战后,其间的浊气越来越重,阴阳兽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各种毒虫恶兽开始勐增,境中虽有玄龙树镇守,吸收浊气,调节阴阳,可到底是越来越难捱。
第150页 待在那样孤寂的地方,即便是魔,也终有受不住的一天,那段时间重渊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同化成了邪渊兽…… 这种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日子日日折磨着他,直到有一天,一声妙音破空而动,铺天盖地的青色光芒从天湖白莲中绽开,紧接着便往神界北山去了,他这才发现异样…… 这青芒如此熟悉,已四万年不曾现于天地,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阿、阿璃……”重渊愣了半晌,终于吐出两个字来。 虽然他们已有四万年未曾见面,可他还是从气息中认出了她。 她没事?阿璃没事?这个想法一直占据着重渊的思想,想到这里,一股巨大的兴奋感瞬间席捲了他的全身。 等我出去!等我来找你!这个想法,几乎成了那些他最艰难的日子里唯一的念想。 自此后,他不分昼夜,苦练魔功,终于在六万年后成就无上魔道,耗一半修为顺利破开九阳山的禁制,肉身却被迫留在了山底。 他将元神附在凤目魔体内,飞身去了东山望月亭,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我回来了,阿璃……他在心里默念。 可谁知到了以后才知道,今世的青璃早已成了如今的莲苒地神,九阳也化作御清归来,他还是晚了一步…… 如今却是释然了,纵然湮灭,此心不渝! 想到这里,他闭上了眼:“阿璃,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凤目,直到十万年后才幡然醒悟,却是晚了,此番也算修成正果,了了我心中一桩夙愿……” “不要!重渊,不要留在这里!我不要留,你也不要……”听到重渊的话,我突然有些害怕,还有些内疚,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说起来……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受了这么多苦,对不起……” “这怎么能怪你?”重渊闻言一笑,摇头道,“说起这件事,也算是拜尹屾所赐,如同从前的你一般……所幸我们都平安回来了,有时间便去好好拜访一下他,否则怎么对得起他对我们的所作所为?” “尹屾?那个大坏蛋!”我闻言抬起头来,不知不觉竟攥紧了拳头,“可皓穹说他不会轻易湮灭啊。” “是,他是不会轻易湮灭……”重渊点点头,妖娆细长的眉眼微微一挑,一股凌厉的杀气散发而来,“可既然他不会!那我们只好让他学着会了!这次一定要让他化作飞灰!” “化作飞灰?”我闻言心中一动,“这么说,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办法总是有的,再完美的东西也会有弱点,而我已经发现他的弱点了……他的弱点就是他对月芙的执念……”重渊冷笑一声,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天际爆发出一串轰鸣,深蓝色的天际突然变得如梦境般扭曲,五彩斑斓,有种奇异的美丽,重渊愣了片刻,接着神色一凛,拉着我的手急忙向上飞去,边飞边道,“走,我们出去再说,到时候去东山找皓穹和九阳好好商议一番。” 九阳……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勐地一痛,急忙后退几步,蹙眉道:“不要,我不想见他!”说着,我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想起重渊说他感应到我的气息,为我自毁修为冲出禁制,将元神附在了彼岸魔的身体里…… 他口中所说的“我,”怕是那青璃花妖罢?他为那花妖所做的一切与我何干?我又不是那花妖!真正的青璃已经被九阳寻回来了,如今就在白泽的炽烬岛,我由为何要为这一切内疚自责?我突然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嘆息一声,暗自思忖:说起来,恐怕又是我入戏太深,再加上吐出了绝情丹,想起了从前的事,便情不自禁把自己看做了青璃……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羞愧。看来还是我没有把心态摆正。 想到这里,我拉开与重渊的距离,冷冷看着他:“重渊,你们一个两个都口口声声说我是青璃,可你们有何凭据这样说?你们是从不关心事情的真相!又如何明白我的感受?我如今已是东山的莲苒地神,只因出生时带了玲珑玉,这玉又有灵性,这才认了我做主人,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便成了你们口中所说的青璃了么?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青璃,你们怎么敢那么肯定?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么?歷过这些旧事的不止青璃一个!能看到这些旧忆的也不止一个!为什么肯定我就是她?其他轮转的神明都去哪儿了?”说到这里,我又想起那日望月亭外的白衣女子,血气不由得一阵翻涌,“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真正的青璃已经被九阳寻回来了,就暂住在炽烬岛上,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青璃,却为何连她的行踪也不知道?还一直把我错认成青璃?我如今已有了自己的责任,却是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了……”说着便不再多言。 说了这一席话,我心里顿时畅快了不少,想起前世与青璃纠葛最多的便是九阳和重渊,他们都把我错认成了青璃,如今终于有机会一一解释,若能让他们想得明白,想必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阿璃……”重渊闻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静,神色也是不变道,“那你觉得自己是谁?” “莲苒!”我口吻淡然,直视着重渊的眼睛,“我如今是神界之东的地神莲苒,不论如何,这个身份都不会变!” “哈哈,好一个莲苒!”重渊抚掌大笑,“那前世呢?” “前世?”我想了想,有些犹豫道,“若是前世,我倒觉得自己像是月猫族的梦梦,自太古大战后,而今又去了十万年,青璃也归来神界,去了炽烬岛暂住,梦梦却始终没有露面,当年与青璃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她,她也歷过这些旧事,想必看到这些旧忆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正是因为如此,你和九阳才把把我当成了故人。” “那你生来便带着玲珑玉算是怎么回事?”重渊面色如常,抬眼看着我。 “此事我此前早已说过,当年大战时,九阳拜託冰墨地神抹去青璃神女的旧忆,让她能在重归之后忘记这一切,丢掉自己宿命里背负的东西,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便註定了与玲珑玉不能交汇……玲珑玉乃是青璃与九阳心系之物,也是天湖第一滴水所化,威力巨大,且冥冥中有种牵引之力,青璃戴在身上怕还是逃不开宿命,只有隐于他人之所,将宿命之力转移,而与其交到他人手上,不如交予青璃当年最亲密的朋友,这位朋友就是梦梦,她被选中代替青璃背负这些东西!”我自觉心中通透,说起话来也井井有条,让人一听就觉得很有理由。 “你是梦梦?哈哈哈哈哈哈哈……”重渊闻得此言,愣了片刻,突然就大笑起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止住笑,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说自己是梦梦?而且真正的青璃已经回来了,就住在炽烬岛上?”
第151页 “对啊。”我点点头,极力想证明自己的身份,“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炽烬岛看看!” “好!”重渊慡快地点头,“我随你走一趟!” “嗯,不过我们事先得说好,我可不跟你去见九阳,你若想与他和皓穹商议诛杀尹屾之事,也不要拉上我,我不会跟他见面的。”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事先跟重渊说一声比较好,免得到时他拉我去见九阳。 “好!一言为定!”重渊点点头,“走吧,我们赶紧出去。” “嗯!”我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外飞去,低头却见一道金芒耀出,却是一块辱白色的玉在我胸前晃来晃去,我心中一惊,暗暗思忖起来:这玲珑玉怎么还在我身上?我那日不是跟御清说明白了么?他既知道我不是青璃神女,为何不取走这玲珑玉?莫不是走得太急忘了拿?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头大,如此看来,难不成我还要再去见他一面,把这玉交还给他?那可真是尴尬死了,还不如让重渊帮我带过去…… 如此一想,我便悄悄瞥了重渊一眼,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往前飞着,面色很是凝重,嘴上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有压了这个念头,等到出去了再说。 飞了约摸有一炷香的时辰,天空突然传来一阵“咔嚓”轻响,我抬眼望去,却见五彩斑斓的天空骤然崩塌,炽烬岛也被海水淹没,眼前所及之景全都化作了飞灰,看到这里,想起重渊方才的话,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住感嘆起来:还好方才没有在岛上多留,否则迟了几秒,下方炽烬岛的下场,恐怕也就是我如今的下场了…… 正在心里盘算着,上方明晃晃的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漆黑的大洞,我急忙加快飞行速度,紧随重渊飞进了洞中,心神一念,却再也感应不到他的气息,不由得心中一紧,便要用搜魂音找他,谁知刚一张嘴,眼前便是一黑,紧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显出一个身影来,依旧是一身玄袍,妖娆妩媚的身姿,漆黑如点墨的瞳子,纤细而温暖的手,一把将眼前之人拥入了怀中,转而见怀中的人还在昏睡,那身影默了片刻,嘆息一声,在眉心落下一吻:“你就是她,不会错的,等我回来,我会帮你找到丢失的一切……” 听到这句话,我莫名有些安心,便胡乱哼唧了几声,搂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万劫不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我睁开眼的那天,已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的时刻,我微微一扭头,便看到了床前的皓穹,还有他身后的冰墨……我看到冰墨坐在桌前,撑着脑袋睡着了,皓穹则趴在我床前打瞌睡,眉头不时皱一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我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想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浑身都疼,根本动弹不得,而身旁的皓穹被我一惊,也揉着眼睛站了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皓穹一动,他身后的冰墨也跟着醒了,也是站起身来,神色关切的望着我,我被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看得头皮发麻,只好挠挠头,轻声道:“师父,你们怎么在这……” 还没等我说出那个“里”字,一记爆栗便到了头上,我痛得龇牙咧嘴地乱叫,刚想说些什么,却听皓穹道:“我们怎么会在这?你还真是好记性!坏的记不住!好的一问就想起来!为师跟你说了多少遍!说你大伤初愈,不能乱动,要躺着好好休息,好好养伤……可你倒好,趁着为师不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炽烬岛上去了!如今你昏睡了三日,要不是重渊及时赶去救了你,哼!你就等着被岛上的浊气侵蚀得神形俱灭罢!”说着又是一阵数落。 炽烬岛?我跑到炽烬岛上去了?还昏睡了三日?听到这里,我突然清醒了大半,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起来,我什么时候跑到炽烬岛上去了?我明明是被玲珑玉牵引着,去了炽烬岛的幻境,拾到了蓝莲古链,看到了关于白泽月芙的第二段旧忆,又怎么会真的去了炽烬岛呢?想到这里,我仿佛又明白了什么,难道是那串蓝莲古链在作怪?可它后来不是被打开后几秒,就化作灰灰了么?难道这串古链的念力竟强大到了如此境界…… 想到这里,我心绪一动,突然明了了。 是啊!若那串蓝莲古链是幻相,又怎么在我掌中化作灰灰?想必是真的链子!才会有如此威势!能将我带去远古的实境……说起来,重渊来时也说这是实境,只是我当时心里想着别的事,没有听他说的话……说到底,我是怎么去到炽烬岛上的呢?难道是玲珑玉牵引我去的?如此一想,我便伸手摸了摸脖子,果然!玲珑玉还在!这么说来!是玲珑玉没错了…… 想到重渊来炽烬岛救我时焦急的神情,苍白的面容,刻意掩饰的笑容下和隐隐流露的虚弱,还有那些让我不明所以的模煳言语,都让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是了,重渊一定知道我和白衣老者的事,明白我去查探何事,便一路随我而来,直到觉察出我的危险,这才破开炽烬岛的浊气前来救我,可他…… 想到这里,我翻身便要下床,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惹得动弹不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不容易缓过神,突然就想起重渊在炽烬岛对我说的那些话,他说他会弄明白这一切,夺回曾经属于我的一切,还说他不会让我有事,会将我平安送回东山……可他却损耗修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来救我,还拖着伤重之躯去找尹屾讨公道,会不会有事? 若按他从前的修为来看,我却是不担心,只是他如今的修为却是连我也不打不过,更遑论是连九眼链都打不死的尹屾……若他能恢復从前的身份倒还好,可他却偏因为九阳山的禁制强大,只有捨弃本体逃了出来,将元神附在彼岸魔的身上,因而如今的他不能回魔界,也不能藉助魔族的力量,若是隐藏不了气息,被从前的仇敌发现,或是被尹屾打伤,出了什么事的话…… 我突然不敢往下想。 怎么办?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师父!”我不顾身上撕心裂肺的疼痛,紧紧抓住皓穹的衣角,咬牙道,“重渊去了哪里?他是不是去崑崙虚了?” “为师也不知道……”皓穹嘆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东西来,却是一个白色的海螺,他将海螺递给我,轻声道,“不过,重渊临走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徒儿拿去吧。” 我急忙接过海螺,轻轻敲了敲,放在耳边,熟悉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阿璃,别怪我这么叫你,因为我从未怀疑过你就是阿璃,不论是从前,现在,还是将来,虽然这将来说得有些勉强,但不管怎样,我就是相信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你最初的样子,因为隐藏在心底的东西往往最珍贵,而你也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坦然接受并不可怕,相反,它还会带给你解脱……听我说,关于月芙和尹屾的事,你不必亲自冒险,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问冰墨,她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其实说起来,尹屾当年并没有背叛月芙,他只是太急于求成、占有欲太过强烈,不过他虽然爱月芙,却不信任她,这才有了后来的惨剧。你如今也是这样,不相信九阳,不相信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能力,胆怯的畏缩一隅,害怕触到过往的一切。关于过往的事,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接纳并战胜它,对了,你不必来寻我,我不会有事的,照顾好你自己……”
第152页 “重渊……”想到那张尽力掩饰着苍白疲惫的脸,隐在红瞳之下的淡淡微笑,一次次将我护在身后的霸道与决绝,眼眶便忍不住湿润……重渊带给我的温暖,是倾尽四海之水也洗刷不去的,可笑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为他做了什么?一味的逃避退缩,一次次的用言语伤害他么……那日在浮虚宫,我还用九眼链打伤了他…… 我……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两行泪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很快被我用法术蒸干不见,我侧过头,看着站在床头一言不发地皓穹,满怀歉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冰墨:“地神,你知道月芙地神和尹屾的事么?尹屾当年到底有没有背叛月芙地神?为何归无山的牡丹仙子会怀孕?” 冰墨闻言神色一黯,默了半晌,终于嘆息一声:“罢了罢了,如今你已是东山地神,我也不瞒你……”说着,她走到床前,蹲下身来,缓缓跟我讲起来,“其实当年尹屾并没有背叛月芙,此事也是我在大战后,从遗落的紫水晶碎片里偶然得知的。当年为庆祝月芙诞下寒隐百日,牡丹仙子便来冰雨宫中献舞,尹屾当时虽被牡丹的舞姿迷惑,却远没有到喜欢的地步,后来宴会结束后,他便将牡丹叫了过去,却不是因色起意,只是因为想摸清牡丹的身份。牡丹本身是人间仙脉最后一位传人,也是人间仙族中最后一位血统纯净的仙,尹屾得知此事便起了歹意,届时他正要凝鍊万邪不灭之躯,吸收六界的罪邪之气,以此不断壮大自己,而凝鍊万邪不灭之躯的关键所在,便是要祭炼一位血统纯净的人间仙族,以她之血来洗刷自己化生实相时产生的罪业,等到已身的罪业洗刷殆尽,方可如干坤日月般,容纳世间万物,自成一体,吸尽世间罪邪,成就万邪不灭之躯……若让尹屾炼成此法,便是夺天造地之奇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仙佛皆如蝼蚁!那才是真的无物可挡!只是可惜了那牡丹仙子,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被尹屾锁住元神,将浊邪之气打入腹中,凝鍊万邪不灭之躯,幸好当时莲湮大师已被九音凤莲聚出了完整的神识,及时发现尹屾的阴谋并告诉了九阳,这才将牡丹仙子打入凡界,以凡界阴阳平衡之大力生生将浊邪之气剥离体外,避免了一场殃及六界的浩劫,此事虽是如此,可对外却不能这么说,却是委屈了牡丹仙子。”冰墨说着又是一阵唏嘘。 “原来如此!”我微微皱眉,“这尹屾真是歹毒无比!竟用此法凝鍊万邪不灭之躯!真是可怜了牡丹仙子!” “是啊!”冰墨点点头,“想当年,除了九阳之外,我们余下的七位天地守神都以为牡丹怀孕了,却不想腹中的是万邪不灭之躯的元胎,当时听说牡丹身陨,我还与尹屾大吵了一架,只道是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却不想后来变故如此之多,连我也是始料未及……” “也是天数所引……”我心中略一沉思,又抬头看想冰墨,“对了地神,说起来,月芙神明当年喜欢的是白泽罢?她为何会答应尹屾的求婚?她与白泽既是真心相爱,为何不捨去守神一职,回炽烬岛去与白泽长相厮守,做一对自在的神仙眷侣?也好过在神界日日煎熬……”我疑惑地看着冰墨,心中却实在是不解,此事一直让我困惑,按理说月芙的修为也不低,尹屾不可能威胁到她,况且这情爱之事本是你情我愿,若当年月芙坚定不移,只爱白泽一位神明,任尹屾使尽千种手段也不理睬,那便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冰墨,期待她能给我一个答案,如此这第二段旧忆便算完满了。 谁知冰墨默了片刻,却轻轻摇了摇头:“此事我的确不知,当年我与月芙和星月虽然交好,可情爱之事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如同当年和泽对牡丹一见倾心一样,我想他也未必就能说清牡丹好在哪里,只是喜欢便是喜欢了,爱与恨分界本来就不明显,却不是吾等旁观者能参悟的。” “嗯!”我点点头,心中也是明了,想起牡丹湮灭在邪渊地中时所说的:爱一个人是身不由已,恨一个人也是一样。也的确是这样。 冰墨所言确实不假。 想到这里,我心念微微一动,便感应到怀里还有一片薄如蝉翼地白色透明水状物体,仔细一探,却记起此物正是月芙临去前让我交託给尹屾的,她说此物会带给尹屾解脱……对于此话,我却是一点也不怀疑,毕竟解铃还须繫铃人,放眼六界,除了月芙,恐怕还真的没人能带给尹屾解脱。 如今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刻了。我微微闭目。 ☆、第一百二十章 再受禁制 重渊应该是去找尹屾了。 御清也说他要去毁了月芙的肉身,想必他们都去了崑崙虚。 想到这里,我闭了眼佯装休息,皓穹和冰墨见我很是疲乏,便叮嘱了我几句,也都各自退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下床去,想收拾一番便熘出日月宫。 就在这时,颈间的玲珑玉突然迸出一道灿烂的光芒! 啊!我吓得尖叫一声,又急忙捂住嘴,向外看了看,这才缓缓蹲下身来。 这该死的玉!吓死我了!我在心里骂了一句,便抬手将颈间的玲珑玉从颈间解了下来,想将它揣进怀里。 然而就在塞入怀中的那一刻,那道柔和的金芒却突然一闪,我定睛一看,凭空竟多出了一道虚影。 我心中一惊,便急忙遮了眼睛,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却是一身白衣的御清! “御清……”我松了口气,攥紧手中的玲珑玉,缓缓站了起来,“怎么是你?你不是去崑崙虚了么?怎么还在东山?” 如今我虽吐了绝情丹,想起了从前的事,但在所有事情还没有明朗前,我是绝不会承认他扣在我头上的身份的。 御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笑中带着一股温暖和坚定:“璃儿,我走了,不必担心我,不日我便会归来……还有,这次你也和前几日一样,不能踏出这屋子半步,我已经把天轮罩罩在外面了,如今除了我以外,谁也打不开这罩子,不过话虽这样说,你也不必害怕,九九八十一天后,这天轮罩上的禁制便会自动解除,届时天轮罩自动消散,你便能出去了,所以在此之前,你先待在屋里好好养伤……” “九九八十一天?!御清你……”我闻言差点跳起来,急忙上前想抓住他,“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上次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如果真的等到九九八十一后再出去,那黄花菜都凉了! 手径直穿过了眼前如活物般的身影,扑到了后面的茶桌上,我一愣,转过身去,这才发现眼前的御清竟是虚影! “你……”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御清淡淡一笑,自顾自道:“璃儿,上次的事都是我不好……”听到这里,我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下暗道:御清终于知道自己错了,不该把我关在这里,下一秒便听他继续道,“我不该让皓穹看守你的,他太急功近利,只想着拉拢重渊,为击败尹屾多添几分实力,却不顾你的安危,让你和他上崑崙虚去探尹屾的虚实,这才使你受了重伤……”
第153页 听到这里我急忙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与师父无关,是我自己想去崑崙虚查探一些事,这才央求重渊把我带去的……而且我并没有因为受伤的事怪你,我只是气你把我锁在屋子里,不让我出去,我如今作为东方地神,本来就有保护神族的职责……” 说了这么一大堆,御清依然纹丝不动,我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不过是御清的虚影,我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更不用说明白什么了,于是便懒费口舌的住了嘴。 御清的虚影仍在自说自话:“璃儿,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尹屾可能随时来找你,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就待在我的天轮罩内,如此就算尹屾能找到你,也不能拿你怎么样……”说着,他又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身形也越来越稀薄,“我走了,你照顾好你自己……” “等等!”我闻言回过神来,便急忙冲上前去,想问些什么,却见御清眨眼便已消失在了屋子里。 “御清!混蛋!”我骂了一句,沮丧地坐了下来,想喝口茶平息一下怒气,谁知刚举起茶杯,便想起他方才说过的话……尹屾,他这段时间要来找我?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皱了眉疑惑道:“尹屾会来找我?他为什么要来找我?灭世之力不是已经被他拿走了么?他要找也该去炽烬岛找青璃神女才是,难不成是想来找我寻仇?”想到那日在崑崙虚上,我用九眼链毁了浮虚宫,砸伤了月芙的躯体,还打伤了他,他来寻仇,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起那张残暴嗜血的面容,我心里一阵不安,急忙攥紧了玲珑玉,这才平復了周身翻涌的气血。 不对!我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手里的玲珑玉,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对啊,我怎么把玲珑玉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尹屾寻仇倒是小事,可他若抢了玲珑玉去,那可就糟了!这件事说到底都怪御清,我都跟他解释过了,说自己不是青璃不是青璃,他却忘了将玲珑玉拿走,害我摊上此等祸事! 罢了,也是无妨,尹屾若真来找我寻仇,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里,我又把手里的玲珑玉戴了回去。 不过御清说他的天轮罩厚实,尹屾闯不进来,我虽然也相信他说的话,可心里到底还是不安。 屋里渐渐变得安静,没有一点声响,我坐在桌前发呆,心里却总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可怎么也摸不出个头绪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阵冷风袭来,我这才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身旁已空无一人。 “唉,孤独寂寞冷啊……”我躺回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这几日大家都神神秘秘的?难道都在积蓄力量,准备与尹屾大战一场么?我如今好歹也是神界的地神,又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他们都赶赴崑崙虚,却把我丢在这里,还专门设了禁制保护我,却是太小瞧我了,坐以待毙可不是天地守神该有的风格……” 想到这里,我又坐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番,却发现这天轮罩毫无破绽,简直令人抓狂,不由得抱了头道:“天吶?为什么被关起来保护的总是我?难道我真的就这么弱么?”说着便有些气闷。 屋里还是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御清这天轮罩似乎格外厚实,把屋外的一切声音都隔开了,就连平日里最熟悉的虫鸣声也听不到了,我若是真的在这屋里待上八十一天,一定会发疯的……我闭着眼睛胡思乱想了一番,又开始想起对策来。 想了半天,最终也只有选择放弃,这倒不是因为我不够坚持,实在是御清这天轮罩太坚固了!我实在是破不开,上面连一丝fèng隙也没有,御清的天轮罩和皓穹的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以想像若是在真实的战斗中,御清用如此坚硬的外罩做保护层,对方敌手郁闷的心情。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坐回床上,又开始思考对策,可心情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股大凶之兆总是在灵台处盘旋,扰得我心神不宁……而心静不下来,自然也就想不出好点子,我在挣扎了一炷香的时辰后,索性闭了眼,屏息凝神,关闭周身气息,学着像皓穹一样静坐。 待到心里逐渐平静下来后,我又想起了御清方才的一通话。 如今他和重渊都是一样的想法,都说要去毁了月芙的躯体,这点已毋庸置疑,其实说起这件事,我也并不反对他们的做法,毕竟月芙已沦为邪神,留下来也是祸害,不如及早处理,也好让逝者解脱,可月芙、白泽、尹屾之间却不是简单的情感纠葛,若御清和重渊要强行毁去月芙躯体,尹屾肯定不会答应,这点自不用说,可白泽……他会不会答应呢?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今青璃神女还在炽烬岛上,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关键还在白泽身上,他如今已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因为他两边都有牵连,一边是自己作为神明的责任,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有可为和不可为,而他心中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这标准也没人能知道,总之,换句话来说,白泽是可正可邪之神,却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我有些发愁。 太古之战时,陌月利用青璃威胁九阳,最终却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如今青璃轮转十万年归来,暂住在白泽的炽烬岛上,偏偏白泽又是个立场不明确的神明,不知何时会倒向何方,却不知会不会重蹈大战时的覆辙…… 想到这里,我心情有些复杂。 怎么办?如今我终于抓住了关键的地方,却不能出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如果白泽为了復活月芙倒向尹屾一方,拿青璃威胁御清,这可如何是好? 退一步说,御清和重渊如今崑崙虚找尹屾,若他们强行毁去月芙的躯体,惹得白泽一怒之下加入尹屾一方,联手灭了他们俩可怎么办? 御清是太古时轮转归来的九阳天神,自保应该不成问题,可问题是重渊如今受了重伤,修为连一半都没恢復,肉身元神也未归位,只能暂借彼岸魔的身体,只怕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位的对手,如果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焦急。 不行,一定要尽快出去!到九阳山底解开重渊的封印,放出他的肉身,然后再去炽烬岛救青璃神女,送到安全的地方,最后再带着重渊的肉身和御清的天轮罩去崑崙虚找他们,帮他们把实力提到巅峰,如此才能增加打败尹屾的机率!对,就这么干!找到了明确的目标,我果断下了床,来到窗前,将神力灌注在指尖,开始勐击屋外金色的罩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耀彻东山 且不论前世如何,我是不是他们口中的青璃,单凭这一世他们都帮过我救过我,我便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想起御清在九层玄台上抱住我时温暖的一笑,不顾伤势赶来炽烬岛救我、用魔血阻止九阳链的反噬的重渊,我就心怀感激,如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若我苟安于一隅,让他们出了什么事,那我真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从前我一味觉得自己弱小,所以才不敢面对曾经的事,连最在乎的人也装作不在乎,如今却是改正错误的时候了,不管怎么样,心里这股勇敢的精神不能丢,若此番我得了福缘,恰巧逃了出去,说不定还能帮一帮御清和重渊,提高战胜尹屾的机率,况且此事除了报恩以外,也涉及到了六界苍生,若此番让尹屾得逞,免不了要生灵涂炭,见死不救却不是神界守神该有的作为。
第154页 想到这里,我更加用力的击打起金色的罩子来,击打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辰,天轮罩依旧平静如波,不起半丝波澜,我停下来,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坐到桌前喝了口茶,休息了片刻,便走到窗前,屏息凝神,要接着打这金色的罩子。 我抬起手来,想将神力都灌注到指尖,勐击一阵,一举破开天轮罩,谁知刚一动神力,全身就针扎一样的疼,我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几日前我才受了伤,如今却是神力消耗过度,牵扯到旧伤,行动才如此困难。 如今身体已经吃不消了,继续动用神力也没什么效果,只会浪费修为,想到这里,我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想要继续使力。 全身还是很疼! 我蹙起眉又休息了一会儿,却还是使不出来,如此反反覆覆又是几次,却依旧是这个结果,过了半晌,我终于停了手,接受了这个结果,乖乖爬上了床。 好累啊,脑袋就像浆煳一样,思绪也渐渐飘远,眼前之景开始变得模煳…… 要不,就小小的睡一觉,醒来再接着干?我开始自问自答。 不行不行!心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我勐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摇头暗道,不行不行!莲苒,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你还要去救重渊呢,保护神界众生的安危,等你完成了回来随你怎么睡,睡几万年也没关系……想着我就要强撑着打架的眼皮下床。 没关系,就睡一会儿好了,休息好了才更有力气动用法术,这样逃出去的机率才更大,才能更好的保护重渊和御清,睡吧……又一个声音在我心里说。 可是你睡了,重渊怎么办?御清怎么办?重渊的伤势不容乐观,如今他又独自去了崑崙虚,尹屾那么厉害,御清失了天轮罩只能自保,如果他真的出了事怎么办?一个声音立即反驳道。 没关系的,御清身为太古天神,法力通玄,就算是白泽反目,与尹屾沆瀣一气,也未必能打得过他,他会保护重渊的,不会见死不救的……身旁仿佛有一双手轻抚我的头,柔声在我耳畔安慰。 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声音吵来吵去,甚是烦人,可我今日实在太疲累,听着他们的吵闹声反而觉得像是叽叽喳喳的鸟叫,也就慢慢睡去了。 颈间的玲珑玉发出淡淡的光,静静的照耀着我…… 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清晨,等到我迷迷煳煳的睁开眼,揉着眼睛坐起来时,这才看到窗外金色的阳光…… 啊!我尖叫一声,心中大唿不好,翻身爬下了床去。 果然,我还是睡了过去,还一觉睡到了现在,这可如何是好?会不会耽误救他们的时机? 如今的时间比金子还要珍贵,我却在睡梦中肆意挥霍,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我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可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无用,我只有颓然的嘆了口气,在桌前倒了杯茶,坐了下来。 掐指一算,如今御清已外出了四日,重渊也已出去了一日,却还是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他们找到尹屾没有?会不会因为月芙和白泽打起来?若真是如此,他们打不过可怎么办?我在心里暗暗担忧。 其实算起来,几日的时间也不长,可我总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如今好几日没见他们的影子,我心中甚是想念,也甚是为他们担忧,其实按他们各自的进程来算,重渊应该还在赶赴崑崙虚的路上,如此我倒也能稍稍放心,可御清这四日却是一日都没回来,会不会被白泽尹屾二神联手灭了? 想到这里,我又急忙呸了几声,心里暗骂自己乌鸦嘴,转念一想,又觉得御清是个傻瓜,埋怨他为何要把天轮罩留在这里?还美其名曰保护我,可如今尹屾就算找不到我,那又有什么用呢?毕竟是他失了天轮罩,防御力大减,战斗中一不小心很容易就受伤,若被二神联手找到破绽,挂了彩可怎么办?如此一想,我便暗暗担忧起御清来,心中却更是焦急。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脆响却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吃了一惊,便转过身去四处搜寻起来。 听方才听这脆响,好像是玲珑玉发出的声音,如此想来却是古怪,这不对啊,我记得昨天明明把玉挂回脖子了呀…… 想到这里,我伸手往胸前一摸,却发现颈间的玲珑玉不在了,我心中一急,急忙低下头四下找寻起来,找了半晌却没有找到,就在我烦躁不安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叮~叮……”玲珑玉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在床底发出来的,听到这声音,我急忙趴下身,在床底摸索起来,不一会儿,终于摸到了掉落的玲珑玉,我站起身,抖了抖上面的灰尘,仔细端详起来,心中却是疑惑:这玉怎么会在床底?我记得自己昨天戴到脖子上了啊,而且它为什么会发出声音?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转念一想,我拿着玲珑玉来到窗边,仔细端详起来。 只见辱白色的玉身玲珑剔透,宛如天边最纯净的云彩,不掺一丝尘杂,仔细一看,玉身又隐隐透出金芒,仿佛初升的太阳,神圣洁净…… 我将玲珑玉放在阳光下,反反覆覆检查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自然也就失了兴趣,便抬手将它往窗台的角落里一搁,准备喝口茶再说。 也怪我运气太好,每次都能碰见玲珑玉发威,果然,就在我喝茶的时候,玲珑玉突然爆发出一道金芒,将整个屋子包裹起来,我抬眼望去,见这道金芒还在持续扩大上升,直往天边而去,仿佛一根金色的棒子,要捅破苍穹……我眯fèng着眼注视着眼前的金芒,见它眨眼与天相接,仿若一轮初升的太阳,耀彻整个东山。 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我有些发懵,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又惊又喜,想靠近一些仔细看看,却怕这金芒太甚刺伤了眼,只好用长袖遮住双眼,退到了两丈开外。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前方窗台上的玲珑玉,看它从光芒大盛到恢復平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它停止了蔓延,这才放下手来,去窗台拾起了它。 四周并没有什么异样,也不见玲珑玉重放金芒,我拾起它来,四下张望一番,心中不免疑惑:这玉怎么突然间光芒大盛?直指天际而去?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可我看这周围并没有异样啊?难不成是它出了什么问题?时不时用金光来耀着玩?若真是如此,却是失了这天湖第一滴水的美称……我在心里暗暗思忖。 回想起梦中的情景,似乎只有在邪物出现时,它才会有如此反应,难道这东山里藏着什么邪物么? 玲珑玉仍旧散发着淡淡金光,我坐在桌前,抬手化开了地轮罩,闭眼感知起来,想看看东山是不是隐藏着什么邪物,谁知默了半晌,地轮罩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我睁开眼来,心中更是奇怪:既然这附近并无邪物,为何玲珑玉会金光大放?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想到这里,我一面盯住放着微光的玲珑玉,一面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死不瞑目。 想起御清临走前说的话,我心里仍是惴惴,他说这段时间尹屾随时会来找我,却是不得不小心应付。
第155页 不过我这段时间我也出不去,毕竟天轮罩这么厚,想必他尹屾就是法力通玄也进不来,如此一想,我也就稍稍放了心。 就在我重新躺会床上,想要小憩一番的时候,窗外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突然传入了耳中,我自小听着这声音长大,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觉得耳熟,翻了个身便要继续睡,却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什么,吓得一个挺身从床上翻下来,推门便往外走。 果然,天轮罩上的禁制解除了。 我俯身拾起一件淡金色的罩子,却是御清留在屋外保护我的天轮罩,想想刚才的情景,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也怪这玲珑玉太厉害,竟连天轮罩这么厚实的罩子也能破开,我说方才躺在床上时,怎么突然心头一紧,隐约感应到了一股邪气,而且还能听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却不想是玲珑玉发威,捅破了天轮罩上的禁制,将它还原成了巴掌大小的罩子。 如今天轮罩上的禁制已经解除,失去了禁制保护的作用,如果我方才真的睡过去,而尹屾恰好来找我復仇,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推开房门,拾起门外巴掌大小的金色罩子收入袖中,我急匆匆的出了东山,想赶去九阳山解除封印重渊的符文,将肉身带去让他神形归位。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阳山塌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直直照着东山,可东山却因为源源不断的灵气滋养而凉慡无比,我踏着厚厚的竹叶,走在下山的小道上,四下张望起来,直到确定东山附近并无异样,灵台处感应到的那股邪气也越来越远,这才心中大定,放心的下了山,来到了东山脚下。 到了山脚下,我轻轻一吹哨,便唤来了皓穹送给我的坐骑——神兽三足金乌,我坐上羽背,打算即刻赶往九阳山,帮重渊解除禁制。 三足金乌如同一个小太阳,带着金色的火焰在空中飞翔,将眼前之物逐渐甩在身后,我俯身在它耳边轻念了几句法诀,便见它完全展开了羽翅,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神界之西而去,而今按照这三足金乌的速度来算,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最多半个时辰便能赶到九阳山。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座高耸入天的青翠山峰渐渐出现在了眼前,我轻念法诀,驱使三足金乌稳稳降落在了九阳山脚,便跳下身来,往万劫之境入口而去。 如今我有了玲珑玉,自然不惧这小小毒虫,我以极快的速度往前跑,腥臭的血水在我十丈开外纷纷掉落,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血色妖娆的彼岸花,我停下脚步,闭着眼径直朝前走,向毒雾里那两道铜铃大小的红光靠近,少时总算来到了阴阳兽聚集的邪渊地。 此时还是白昼,只要抓紧时间,带出重渊的躯体,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逃出去的。 灵台见到眼前的污秽之景,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我急忙闭上眼,席地坐下,静静感受着颈间独属于玲珑玉的温暖,直到与它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眼前突然出现了天地未开、混沌未明时的情景,如同一个鸡蛋一样,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灵气源源不断滋养天地,造化天地万物,阴阳轮迴,六界生灵,却唯独没有日月星辰。彼时万物都笼罩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 就在万物生灵枯死殆尽的危急时刻,天地中央突然化生一口天泉,六界飞花如雨,妙音阵阵,一点微光从中心处扩散,逐渐向天地覆盖而去,却是一滴纯净无瑕的水滴,散发出通天彻地的金色光芒,仿佛一轮太阳,直往天际而去……就在那滴水处的金芒扩散的同时,从中生出一金一青两道光芒,逐渐组成了太极阴阳鱼的图案,围着玲珑玉不断旋转上升,届时干坤大定,阴阳平衡,万物復甦,如此总算完满。 看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心中所悟玄妙无比,仿佛窥见了一丝天地大道的妙门,当真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一股浩大古远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心突然像那深井古波般,再不起一丝微澜。 玲珑玉又开始放光,却是柔和的、缓慢的,渐渐往整个万劫之境覆盖而去……与之前的霸道强横相较,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到真有种天地初开时的宝物的感觉。 于此同时,我勐地睁开眼来,两道金芒从眼中激射而出,却是感悟干坤大道,修为大进之象,我定住心神,在地上坐了两个时辰,将所有的体悟都记在了心里,待到再次睁眼时,已敛了周身气息,教人看不出修为高深了。 我微微一顿,抬手往阴阳兽聚集的中心处一抓,一道金芒立即从手中射出,无数血雨纷纷化去,阴阳兽全都被度化,往六道轮迴而去,我抬手再往邪渊地中心一抓,一副躯体便被我抓在了手中。 只见那躯体周身玄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即使闭眼抿着嘴,也难以掩盖那股浩大的强者气息,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我看到这幅面容,心中又惊又喜,这正是重渊的躯体! 记忆中也是这样的熟悉的面容,在叶湖湖畔,在水牢深底,在夜空山顶,在九阳山巅……这面容或温柔或霸气或沉稳或冷肃,却不是旁人能模仿出分毫的。 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这躯体被重渊丢下,在邪渊地中放了好几月,已被阴阳兽啃食了一些骨血,此时凝神细看,只觉得触目惊心,只见玄色的外袍下,道道伤口都在淌血,紫色的魔血顺着玄袍缓缓掉落,我见状一惊,急忙封住他的伤口,仔细查看起来。 还好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比如脸什么的,只是胳膊受了一些伤,而且没有伤到要害,看到这里,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重渊临走前虽然在身边设了禁制,可耐不住几个月来阴阳兽长年累月的破坏侵蚀,阴阳兽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变了模样,邪浊之气重得恐怖,只要有活气的生灵都逃不过它的邪浊之气,只是我没想到重渊为了逃出来,竟然如此不计后果、不顾自己安危,才使得躯体变成了这般模样,想到这里,我心里既怒又气,暗骂重渊真是活该。 不过骂归骂,却不能不管,低头看了一眼重渊略显苍白的面容,紧抿着的唇,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轮转万世,又回到了梦中那些遥远的岁月,那熟悉又陌生的四万年。 邪渊地又开始下雨,却是无色的雨,如同十四万年前牡丹耗尽修为,用自己的鲜血洗刷邪渊地罪孽时的一样。 玲珑玉拥有净化邪浊的功能,这点我早就知道,可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厉害,竟超过了仙族仙人中最纯净的血脉,仅以自身光芒就化解了邪浊,还让被困于万劫之境深底数万年的阴阳兽解脱,重入轮迴,按理说被邪浊之气污染的生灵,即使脱身,不出三日也会化为灰灰,这是六界达成的共识,更不用说是阴阳兽这等被同化为邪兽的生灵了,却是入不得轮迴,只有像尹屾的本体一样,在六界中无依飘摇,如果像尹屾这样生出了意识,便会变成所谓的万邪之躯,引起六界浩劫,实乃天地不容,可就是这样的阴阳兽,竟然被玲珑玉一照,脱出了被困万年的本体,重入轮迴去了,实在是令我匪夷所思。
第156页 虽然我知道玲珑玉是天湖第一滴水所化,可我却想不到这天湖乃天地初开后的第一口湖,还化于天地中心,如此说来,玲珑玉便是天地初开、清浊初分时的第一滴水,却是厉害非凡,难怪能滋养生灵,净化万物,如此一想,我也明白了许多,倒也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不那么匪夷所思了。 我将重渊的躯体小心的放入袖中,翻出拿出一个金色的罩子,也是太古时号称第一神的九阳的天轮罩,将他躯体保护起来,并用符咒封印周身,防止他被阴阳兽啃噬时侵入体内的浊气吞噬,接着拿出玲珑玉一耀,逼出那团乌黑的邪浊之气,用太阳真火焚烧成灰,这才擦擦额间的汗,将玲珑玉收了起来。 这玲珑玉却是不能再用了。 倒不是我小气,只是这玲珑玉乃神界至宝,天地初开时的第一滴水,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重渊为魔界至尊,魔气甚重,若一直用玲珑玉照他,恐怕比万箭穿心还恐怖,届时带给他的伤害可能比阴阳兽带给他的还多,毕竟自古不同道,法宝的功效也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 我将重渊躯体收入干坤袋内,用修为撑起一方世间,将他放到中央灵气最盛的地方,让源源不断的灵力灌入其中,滋养重渊的躯体,好让他受伤的地方尽快癒合,做完这一切之后,我飞身往出口处而去。 其实按我如今的修为算来,也可以全面净化一下这里的邪浊之气,如同牡丹当年祭血一样,将邪渊地恢復原貌十万年,可如今实在是争分夺秒,没有时间帮忙,便只好作罢。 想起和泽被压归无山后那双白骨森森的手,我突然有些不安,不禁暗自懊恼:当年在归无山时,若那青璃花妖知道玲珑玉的能力,用它来救一救和泽该多好!可惜那时青璃还没有恢復身份,也没有体悟干坤大道,修为连我如今的一半也不到,却是发挥不出玲珑玉原有的功效。 可惜说什么也没用了,神明湮灭不能復生,只有无限缅怀。 放下了心中的思绪,我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外走,少时便出了万劫之境,来到了九阳山脚。谁知刚出万劫之境,就听身后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宛如九天神雷,震得人耳朵发麻,我吓了一跳,急忙化出地轮罩隔开外面的声响,这才转头去看,却见高耸入天的九阳山抖动几下,便轰然倒塌,巨大的碎石泥土落下来,弄得四方八面都是土,还有好多掉落的石块,个个都有千斤重,砸得整个神界发出一阵轰鸣…… 这…… 我呆在了原地。 九阳山竟然……塌了?! 这是真的么?我不会是在做梦罢?想到这里,我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 啊呜!我捂着胳膊一阵痛唿,终于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事。 巨大的碎石还在不断掉落,伴随着一阵阵泥灰扑面而来,我站在九阳山底,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远在东山的皓穹和冰墨突然一个激灵,双双大唿起来:“不好!九阳山有事!”说着便齐齐骑着神兽,往九阳山而来。 北方守神灵雪、南方守神寒隐、西方守神银泓、云倾听到这声巨响,都急忙赶往九阳山。 一百八十位主神闻得巨响,也急忙往九阳山而来,神界一片混乱。 我站在九阳山脚下,看着顷刻崩塌为废墟的神界第一圣山,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九阳山怎么就突然崩塌了呢?难道是我因为净化了邪渊地,强行破开封印救出了重渊的缘故?才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可若真是这样,这九阳山未免也太不结实了,号称天地未开先有它的六界第一圣山,和凡人盖的茅糙房有什么区别? 灵台处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我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是御清出了什么事?九阳山这才失了灵力滋养,轰然崩塌?若真是如此可就糟了!想到这里,我心中更是忧虑。 得赶紧离开这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痛打尹屾 就在我转身要走之际,四面八方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我仰头一看,却见四方八面的天空如同缀满了云霞一般,凭空多出许多花花绿绿的小点来,数量多得足以遮蔽日光,却是无数神明闻得声响,齐齐往朝九阳山这边赶来…… 见此情景,我心中一紧,急忙用玲珑玉隐去身形,躲在一块大石后面,避开了诸多蜂拥而来的神明。 冰墨和皓穹最先赶到,我躲在大石后,隐约听到皓穹的疑惑声:“魔族何时出了这样一位高手?竟能以一己之力破开九阳山封印,救走重渊肉身,却是闻所未闻,本来我还打算不日便来解开封印,还重渊自由的,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 冰墨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十万年前的之战本是场天劫,又被尹屾这等邪神利用,才酿成如此惨剧!其实我们早该放重渊出来,可又碍于他无辜被九阳封印,由此忌恨九阳和神族,与我族类反目成仇,这才拖了十万年,此番重渊重获自由、九阳山崩塌倒也在意料之中,可我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说着又是一番感慨。 听到这里,我脑袋里嗡的一声,险些软身坐了下去。 原来……皓穹和冰墨早就知道解开封印的办法……我还以为九阳临去前一併毁了这解开封印的符文,要将重渊永生永世困在这九阳山底……本以为六界无物可解这封印,于是我只好强行破开了阵眼,救出重渊的躯体,却不想这一切都是他们为了神族私利而设下的圈套,他们为了不确定的未来,让重渊在邪渊地受了万年之苦…… 这真的是我平日里熟悉的古神么?他们真的是皓穹和冰墨么?想到这里,我攥紧拳头,心中一阵憋闷。 从前在北山之巅听皓穹讲太古之事时,我总觉得一切离我特别遥远,当听到大战、神族死了百万之众时,还特别很痛恨魔族,连带着领头的魔尊重渊一起,觉得他们都是冰冷残酷之辈,特别是魔尊重渊,为了个人私情,不顾二界生灵安危,挑起大战,引动浩劫……如今想来,却不想是个笑话,全都是神族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可话虽如此,身为神族守神,我还是要救他们! 抛开二族的恩怨不提,还有一个尹屾要料理,他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想到这里,我转身离去,腾云出了九阳山十里之外,在所有神明还在观望九阳山的时候,悄悄坐上三足金乌,去了炽烬岛。 三足金乌展开巨大的羽翼,在茫茫大海上飞行,俯身看去,全是深蓝色的海水,我坐在金乌背上,看着片片蓝色在眼前掠过,回想着近几日发生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黝黑的暗流中,隐约包裹着一座小岛,却是炽烬岛无疑了。 自大战后,炽烬岛便不再作为神界刑罚之地。如今经过数十万年的休养,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岛上的植被生灵归来了大半,各种珍奇走兽也多了起来,虽然还有一些受浊气污染太重、寸糙不生的荒凉之地,可比起十万年前的情景,已是好了太多太多。
第157页 我站在羽背上,真正第一次俯瞰漂浮在深海上的炽烬岛,想起太古时发生的种种事,心中却是一阵感慨。 过尽千帆都随他,唯赤子之心长存…… 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还是要尽快去岛上,把青璃神女带出来,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日后御清和尹屾战斗时有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我指尖成诀,轻念了几句,三足金乌缓缓降了下来,往炽烬岛上而去,要降落在这片重复生机的仙岛上。 说来也是奇怪,三足金乌敛了太阳火焰,往炽烬岛上飞去,却不想怎么也落不到岛上去,我有些奇怪,心中暗想想,这三足金乌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只在空中盘旋?也不降到岛上?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便急忙化开地轮罩,想将三足金乌也一起罩进来,却不想还没化开罩子,灵台处突然一忽闪,一股极重的邪浊之气从四面袭来,紧接着玲珑玉金芒大盛,将整个炽烬岛映得透亮!我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要催动三足金乌离开,一道红光却突然袭了过来,我神识一念,一股极腥极臭的味道便随红光而来,弄得我差点呕吐出来,我急忙关闭了六识,只留一缕念力在外避闪,就在这时,我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后,紧接着三足金乌爆发出一声巨大的悲鸣,直直往下落去,我定睛一看,原来金乌的翅膀上被红光割了道口子,金色的血正不停地往外渗……见此情景,我急忙化出三朵九品金莲,从空中托住了它,并运了神力帮它止血,取下玲珑玉逼出金乌体内入侵的邪浊之气,这才把它收入了袖中。 还好我反应及时,又有九品金莲和玲珑玉在手,这才抑制住了这股邪浊之气,否则让这股邪气入侵金乌体内,不出片刻,它便会流血腐烂而亡,这邪浊之气,果然是歹毒至极的东西! “哼!卑鄙无耻!”我冷哼一声,立在九品金莲上,怒视着眼前那道飘忽不定的红光,“你如今已是六界喊打的存在,却还敢来炽烬岛上逞凶!” “喋喋喋喋喋喋喋……”尹屾爆发出一串阴冷的笑声,在炽烬岛上空盘旋翻飞,“炽烬岛从前不是我的地盘,毁了也没关系,如今却是我修养万邪之躯的好地方,我怎捨得在岛上逞凶?” 我闻言心中一紧,很快明白了过来。 看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白泽为了月芙,已经和尹屾联手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是急躁。 “青璃神女在哪里?”我蹙眉怒视着红芒,“今日你若不将她交出来,我定让你和白泽吃不了兜着走!” “哈哈!青璃神女?你来晚了!她已经被我同化为邪神了!”尹屾闻言大笑起来,冷冷看着我,一双血红的眼在月色下无比狰狞,“如今吃不了兜着走的还不知道是谁!你和重渊在崑崙虚上伤了月芙躯体,还打伤了我,毁了浮虚宫,这笔帐我们还没算呢!今日我便抓住你,祭炼成邪神傀儡!教你生不如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听到如此挑衅性的话语,就算是西天的佛陀也不能忍,我心中大怒,脚踩九品金莲,身入地轮罩,头悬玲珑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手就是一道金芒,将他血色的护身罩打得粉碎!然后再一抬手,要将他打成粉末! “哎呀!你修为怎么高到了如此境界?还拥有了干坤之神才有的净化之力?”尹屾吓得一个怪叫,急忙躲了过去。 我见他逃遁,冷哼一声,并不追赶,只闭眼默念法诀,连挽了几个手法,玲珑玉顷刻间光芒大盛,一道比刚才大了一千倍的金芒拔地而起,通天彻地,仿若一根金色的棒子,将整个炽烬岛映得透亮,我抬手一挥,金芒沖天而上,直压尹屾而去! “哎呀!妈呀!!”尹屾看到这道巨大的金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将袖一扫,化开了炽烬岛的禁制,躲入凤凰木里去了。 我见他躲入炽烬岛凤凰木中,并不急着痛打落水狗,只抬手收了三朵九品金莲,将玲珑玉高悬于头顶,飘身上了炽烬岛,跟着玲珑玉牵引我去的方向寻找青璃神女。 如今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消灭尹屾,而是找到青璃神女,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以免除重渊和御清的后顾之忧,至于尹屾,自会有人来了结一切。 玲珑玉敛了气息,只散出淡淡的金芒来为我引路,我随着它金芒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行,少时便来到了一座木屋前,只见枯死的凤凰木下,一道暖黄色的灯光从屋中散出,给人一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可我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尹屾还在岛上,躲进了凤凰木内,随时可能出现,我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放松警惕。 我走到凤凰木前,用玲珑玉一耀,一道金芒立即包裹住了凤凰木,随着金色光华流转,一道禁制出现在了树干上,却是我用玲珑玉设了一道净化之力,如此尹屾出来,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做好这一切,我化开地轮罩罩在身上,又将玲珑玉全力祭在头顶,脚踏三朵九品金莲,缓缓推开了门……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君入瓮 “九阳,是你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了过来,“呜呜呜呜呜……我好害怕,你终于来了……”说着便扑了上来。 一种危险的预感升起,我皱一皱眉,便要推开她,却碍于御清的情面,只有伸手扶了一把:“神女,你没事吧?” “咦?”青璃抬起头来,看到是我,惊唿一声,往后退了几步,疑惑道,“你是谁?” “我乃上古东山守神,莲苒,来替九阳天神接神女回东山。”我语气颇为恭谨,不卑不亢,毕竟是太古神女,和九阳齐名的人物,我却是抹不下脸来多说,可饶是如此,想起那日御清在东山望月亭抱她时的情景,我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我收起心绪,抬眼看眼前的女子,好一个清丽出尘的美人! 只见她身穿一袭青色华裙,肤若凝脂细雪,眉如远山薄黛,眼似静水秋波,唇间点朱嫣红,足纹白莲千万朵,纤纤细步轻摇曳,一顾一盼皆是风情,果然是梦中见到过的青璃神女的面容。 看来她的确是青璃神女没错了。 我拿出玲珑玉,瞥了一眼自己在玉中平平无奇的相貌,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也的确是我多心了。 御清和她站在一起很是般配,当得起神界璧人四个字,可我和他站在一起,却像是一颗嫩糙插到了牛粪上…… 想到这里,我又急忙摇头: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这么贬低自己呢?以貌取神,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况且我只是相貌平平,还没到牛粪的地步,怎么能这样想?想到这里,我轻念法诀,很快驱除了心里的魔障,抬眼看着她:“神女,我们赶紧走吧,否则惊动了白泽,放出了凤凰木内的尹屾,让他们二神一联手,我们就很难走掉了!”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便急忙对青璃神女说。 “走?”青璃神女闻言一愣,突然奇怪地看着我,“为什么要走?我不想离开这里……”
第158页 “为什么?”听到这话,我有些愣了,难道尹屾和白泽没有伤害她?她也不知道御清出了什么事? “莲苒,九阳怎么没来救我?”青璃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甚至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啊?”听到青璃神女娇滴滴地声音,我吓了一跳,急忙稳住心神,“九阳去找邪神尹屾去了,所以不能来接你,特意让我来接你回去。”为了能使这太古神女放宽心,我急忙打圆场,心里却有些奇怪:这青璃神女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和从前圣洁高雅的气质比起来,如今却是变了好多,难不成是这十万年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虽这样说,可嘴上却不能说出来,只有耐心跟她解释。 “哦,这样啊……”青璃闻言点一点头,神色有些无精打采,眼里也是掩不住的失落,“那我不走了,等他来接我,你先回去吧。”说完,她转身不再看我。 “呃……”我听到这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愣在了原地。毕竟是太古时期的神女,也不好多说什么,可我冒着邪浊之气和随时被尹屾白泽联手打杀的危险来救你,还伤了神兽三足金乌,你一句不想走就把我打发了,连个谢字也没有,当我是什么?跑腿的么?唿之则来挥之即去?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酝酿了半晌,才终于吐出字来,“青璃神女,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侍女,也不是专门为你跑腿的,我是东山的守护地神,其实你走不走不关我的事,我也不必千里迢迢跑来救你,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九阳和重渊因为而你受伤,毕竟他们对我来说比你对我更重要,退一步讲,你身为神族古神,丝毫不顾及神族的存亡,将自己置于险境,却不是一位古神该做的事,今日你想走也好,不想走也好,莲苒都必须带你回去。” “你……”青璃听到这话,缓缓转过身来,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我,脸色也是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红红绿绿煞是好看。 我毫不避忌地直视着她,心里丝毫也不觉得尴尬,毕竟我不是那种用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神,若有一日真的不顾脸面去贴了,想必也是有不得以的苦衷,若别人不但不领情,还用冷水来浇我,那我也只好烧开冷水回敬过去了。 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青璃默了半晌,正要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有趣!”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却是尹屾,他抚掌大笑起来,“如今你果然变了许多,不似从前一般软弱无能,却是令我欣慰,想必这次也能玩得更尽兴……” 听到这阵破空的大笑声,我大吃一惊,急忙祭出手里的玲珑玉,将一道金芒砸了过去,却不想被一道血光敌住,化作虚无渐渐消散了…… “你隐藏了实力?”我心中一惊,正要使出杀手锏,却不想抬眼一看,顷刻间变了颜色,护着青璃便往后退,“尹屾,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恐怖的样子?”说着我便急忙捂住嘴,平復内心翻涌的气血,就怕自己忍不住吐出来。 只见尹屾全身上下都被脓血包裹,一股极腥极臭的味道随之迎面而来,让人直欲呕吐……如今的他已完全辨不出眉目,脓血中还有丝丝黑色闪动,却是一条条细小的血虫,密密麻麻爬满全身,完全没有几月前看到的雍容俊雅,看来月芙地神说的果然不错,尹屾就是一个包裹在皮囊下的邪物,只有不断掩饰自己,才能不被看出端倪,如今尹屾化出了原身,却好像一条蠕动的蛆虫,让人噁心得直想吐,我急忙化出地轮罩,罩住青璃神女,自己则脚踏九品金莲,头悬玲珑玉,要冲上前去逼退尹屾,带着青璃神女逃走。 “哼哼,幸好我在凤凰木中留了另一条通道,否则就被你暗算了!怎么?如今你看了我这万邪之躯,还能逃到哪里?”尹屾冷哼一声,阴狠的笑起来,“说起来,我会暴露这幅模样,全都是拜你和重渊所赐!你们打碎了我的皮囊,还想独善其身么?我如今所受的这些屈辱,都会在你们身上加倍奉还!我劝你还是乖乖认输,留下来做我的邪神傀儡!”否则便让你神形俱灭!”说着,他祭起一团血肉,朝金光勐砸过来。 我急忙化出金芒去迎,却不想金芒被这血肉一砸,顿时失了威力,消散在了空气中,我见尹屾追来,急忙转头抓起青璃神女,就要冲出木屋,却不想被尹屾一掌打翻在地,就在这危急时刻,玲珑玉突然爆发出一道金芒,直刺尹屾而去,尹屾痛得怪叫一声,倒在了地上,见此情况,我急忙抓起青璃神女,转身就跑。 尹屾爬将起来抓住我,往后一甩,抓住青璃神女就往外跑,我见他掳走了神女,急忙踏着九品金莲去追,尹屾也不恋战,只是一味躲闪,如此一前一后,很快就出了神界,来到了魔界。 一股腥甜的夜风吹来,我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出了神界,往魔界叶湖而去,心中不由得焦急,巴不得马上抢了青璃神女回去。 毕竟自十万年前的大战后,二族便一直呈紧张之势,加之陌月自继任了魔族的新魔尊,处处与神界作对,也加重了二族的紧张感,如今就差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糙了,如果再搞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是焦急,手里玲珑玉的力度也越来越大,饶是小心无比,一来二去,还是被天湖畔的守魔发现了,数十个守魔要上来擒住我和尹屾,我抬手将玲珑玉一挥,一片守魔顿时陷入了昏迷,而尹屾却是直接祭起血肉来砸,将一个个冲上前的守魔砸了个稀巴烂。 不能再拖下去了。 想到这里,我便要祭出擎天金芒! 突然,他一个闪身钻进了叶湖畔的树林里,便再没了踪影,我心中发急,也跟着追了过去,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我看见尹屾站在叶湖湖畔,一脸阴险的看着我,他的身旁还站着几个身影,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清了那几个身影,分别是青璃、白泽和月芙。 青璃是尹屾的人?他们故意将我引到了这里? “青璃,白泽,月芙,你们……”我看着眼前的身影,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想明白了什么,心中大唿不好,便要往天上逃遁而去。 “嘿嘿,我看你今天怎么逃出我的手掌心!”尹屾阴邪的一笑,抬手便是一道巨大的红芒,这红芒铺天盖地,与之前的完全不一样,大了千余倍不止,看来之前隐藏了实力,却是我疏忽了,我祭出玲珑玉挡住血肉,飞身便要逃走,白泽却打出一道白芒缠住了我,与此同时,尹屾又是一道红芒打来,“哼哼,待我将你炼化成邪神傀儡,看这六界还有谁能阻挡我!届时再修得万邪不灭之躯,便是天上地上,无物可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我闭上眼,逼迫自己不要往下看,怕自己会忍不住退缩,忍不住后悔,怀疑之前的决定……
第159页 可不管怎么说,我问心无愧。 想到这里,我平静了下来,睁眼看着天边皎洁的明月,露出一个释怀的笑。 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仙族法宝 就在我被尹屾砸成飞灰时,一道金色的光芒直射而来,挡住了尹屾的红芒,并将它化成了灰灰,我闭着眼睛,只觉得身上一松,直直往下坠去,一个白色身影稳稳接住了我,一股青璃香随之而来。 御清?!我吃了一惊。 “是我。”御清看着我,温柔的一笑,转而看着对面的尹屾、白泽、青璃,眸中泛起寒光,“尹屾,好久不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并不意外,竟仰头大笑起来,“我们数日前才见过,怎的就翻脸不认了,看来你是忘了从前发生的那些事!该好好长些记性了!”这话话里有话,伴着阵阵阴笑声,让人一听就觉得很不舒服。 我刚想反驳些什么,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前的事可不敢忘,只是想不到你依旧死性不改,只有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重渊?重渊没事?我心中一喜,总算心安了些。 “你来了。”御清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唿。 “当然。”重渊淡淡一笑,看着御清,“有你的一份,自然也有我的一份。” “这是自然,只怕你不要,全给了我。”御清也是淡淡一笑,我闻言心中却是大定。 听他们的语气,恐怕是已经冰释前嫌了。 “哼!”尹屾闻言冷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真是感人的一幕,神明竟然和妖魔竟然联手了,从前的死对头也能做朋友么?真是可笑!怎么?你们难不成还想联手消灭我么?十万年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便天真的以为能做到么?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从我手里讨要到什么!”说着又是一阵阴笑。 “讨要东西却是无趣,如今我崩塌了九阳山,取出镇压重渊的本体和诛元灭神网,重得当年力量,却是为了讨要你的性命!”御清淡淡看着尹屾,语气却凌厉充满杀气。 我闻言一愣,心中却是明了。 原来九阳山崩塌并不是因为我取出重渊躯体、破了禁制的缘故,而是因为九阳为取出当年镇压重渊的本体,还有当年一同被镇压的诛元灭神网,这才崩塌的,这么说来,九阳当年也是蛮拼,竟用本体来封印,却是闻所未闻,难道这就是创世神的力量? 正在疑惑时,却听尹屾冷笑起来:“讨我性命?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着将身一晃,化出了万邪之躯的本体。 一股极重的腥臭味随之扑鼻而来,笼罩了整个叶湖,叶湖的凤目糙被这股臭气一冲,全都枯萎消失,与此同时,千万道红芒直指御清和重渊处而去。 重渊如今失了躯体,修为又大减,还有伤在身,只有边躲边化出魔宝来挡,御清却是不一样,他被冰墨耗了一半修为救回来,放在青音崖养了数万年,用九音凤莲重塑了元身,还用天地灵宝日日滋补,如今修为大进,又崩塌九阳山取得躯体和诛元灭神网,再加上腕间的九眼链,实力比之太古已恢復了七七八,自然不畏惧这小小红芒,只见他连动都没动一下,只是衣袖轻飘,眨眼便化解了四周的红芒,连带着附近的腥臭也被化去,却是天地清明,万物復甦之相,极有当年天地第一神的气势。 且不说御清如今轻松,我扭头看到重渊在一旁苦战,便急忙起身要去帮他,却不想御清按住我,摇头道:“再等等,他被封印在万劫之境,太久没有战斗,如今正好磨鍊,你也不必担心,他有危险时我自会救他。”我闻言点点头,心中稍安了一些,也就和御清看他和红芒缠斗。 “哼哼,十万年不见,没想到曾经打遍六界无敌手的魔尊重渊,竟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连几道邪浊红芒也敌不过,真是笑话!”尹屾在一旁冷笑,眼睛不停地打转,仿佛在盘算些什么,“重渊,你该想想是谁将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今日你若是识相,就拜我为师,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助你恢復昔日的巅峰实力,赐你几件厉害法宝!甚至还可以帮你把莲苒一併抓过来,让你们做一对快活鸳鸯,如何?”尹屾说着,转头看着我冷笑,我厌恶的皱起眉,看着重渊。 “哼!本尊自化生六界以来,只拜干坤!连日月都没资格让我下跪,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六界罪邪的实相之体,也想让我来拜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重渊闻言冷笑。 “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便怪不得我了!”尹屾闻言大怒,将袖一扫,万道红芒齐射向重渊。 我急忙拉了拉御清的袖子。 御清会意的点头,抬手轻轻一挥,立即化解了射向重渊的万道红芒,看着尹屾淡淡道:“尹屾,这种拙劣的技巧你也使得出来?却不是孩童玩的伎俩?如今你也只能哄哄牡丹和白泽罢了,别再自欺欺人,还是以实力定胜负罢!休玩一些卑劣手段!” “好!好!”尹屾听御清说他玩的是孩童手段,心中顿时大怒,袖袍一挥,腥臭味也越来越浓,“既然如此,今日我便陪你们好好玩玩!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说着,他坐在地上,闭上了眼。 一股极重的邪浊之气缓缓蔓延开来…… 我见此情景,心知不妙,急忙附在御清耳畔,轻声道:“御清,青璃神女被他同化成了邪神,你先将她救出来再作打算,还有白泽,想必也是被重渊蛊惑,才如此不分善恶,你休要伤他性命,打晕即可,如今我已将重渊躯体带来,一会儿便去为他护法,让他元神归体,你先敌住尹屾一段时间,等我弄好了再来找你。” 御清点点头,算是应了。 我祭起玲珑玉,来到重渊身边,将他的躯体从干坤袋中拿了出来,化出地轮罩罩住了他,道:“重渊,快,趁九阳敌住了重渊,你从凤目魔的身体里出来,回自己的躯体里去,我为你护法……” 重渊看着我,神色颇为惊讶:“阿璃……你何时……” 我也不回答,只是催促道:“待会儿再跟你说,你先让元神归位,我在外面为你护法,尽量快一点,我怕御清撑不了多久!” “好!”重渊果断的点头,看着那具躺在三朵九品金莲上、一身玄袍的熟悉肉身,闭眼道,“我这就归体。”言毕盘腿坐下,开始入定心神。 身后传来阵阵打斗声,伴随着极强的灵力波动,我心知是御清和尹屾缠斗,也不去管它,只祭起玲珑玉守在重渊身旁,希望他能平安归入躯体。 就在这时,青璃神女飞了过来,扬手便是一片飞花。 五颜六色的花瓣在眼前散开,奼紫嫣红的煞是好看,可我知道一切都不会这么简单,便急忙祭起玲珑玉,化了那道花影,准备上前打晕她,带到安全的地方,等日后回去再说,谁知一抬头,却见一道紫影沖了上来。
第160页 “白泽!”我看清来者,惊得后退几步,祭起顶上的玲珑玉,冷冷看着他,“你怎么助纣为虐,和尹屾搅和在一起?你忘了当初月芙地神是怎么湮灭了的么?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她?对得起和泽?对得起牡丹?还有炽烬岛上的万万生灵?” “没有!他们没有湮灭!他们会回来的!”白泽恨恨看着我,扬手便是一道紫芒,将我打翻在地,“只要杀了九阳,集齐了魔尊之血和创世灭世之力,他们一定会重新归来!一定!”说着又是一记紫芒。 我闪身一避,怒目道:“你又不是不知,他们都被尹屾同化为了邪神!就算能回来也不再是从前的他们了!你又何必执念?” “执念?!”白泽双眼通红,仿若入了魔障,咧嘴冷笑起来,“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从我身边离去,爱我的,我爱的,全都消失不见……你明白这种感受么?执念算什么?如今他们只要能回来!什么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呵呵,自欺欺人!可悲可怜!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不会回来,也不会看到你如今的嘴脸,否则一定会很心痛!”我低头吐出一口鲜血,又怕重渊有事,只好放出玲珑玉敌住了紫芒。 “呵呵,回不来?若他们真的回不来,我便拉你们所有人去给他们陪葬!”白泽眼眶一红,面色剎那又变得狰狞,“都怪你们这帮神明!当初若没有你们!他们又何以落得如此下场?当初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受伤,看着他们落难,可曾有谁去救过一救?你们根本不在乎他们!只把他们三个当做几枚引尹屾出洞的棋子!就像牡丹一样!你们何时有考虑过她的感受?最卑鄙无耻的就是你们!偏还要摆出一副冠冕堂皇的噁心模样!令人看了就想吐!”白泽说着,又是一道巨大的紫芒刺来。 身后,重渊还在闭眼调息,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庞,心下一横,喷出几口鲜血,连挽几个手决,玲珑玉顿时光芒大盛,直有捅破苍穹之势,狂风暴雨般直压白泽而去。 白泽青筋暴起,化出一柄紫色的长剑,敌住了巨大的金芒,青璃也一併上前,帮他挡住了金芒。 就在这时,一阵幽香突然传入鼻中,令我有些昏昏欲睡,我心中一紧,急忙用神识查探,却是仙族法宝仙香散,此宝乃是採集仙族百花之精华炼成,御敌时只需轻轻一挥,便会化入空气中,敌人吸入后浑身无力,修为退减,直至再无还手之力…… 说起来,此宝还是当年仙界仙主凤舞所炼,专克制仙族以外的生灵,难逃,却是棘手。 白泽怎么会有仙族的法宝?我心中一惊。 不对,方才白泽被我的金芒一压,根本没有时间出手,这法宝不是白泽的,难道…… 我惊讶的看着白泽身旁的青璃。 青璃为何会有仙族的法宝? 我不小心吸入了一丝仙香散,修为在快速退散,力气也越来越小…… 终于,我身体一软,直直向下坠去,白泽则大喝一声,推开了擎天金柱,紫剑一挥,直刺我而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者归来 就在这时,“砰、砰、砰”三声巨响,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起来,魔界突然刮过一阵魔风,将青璃和白泽吹飞了出去,一股极强极霸道的远古气息弥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夜空山,叶湖湖畔的凤目糙被这气息一吹,又全部活了过来,我迷迷煳煳的向后仰去,感觉地轮罩好像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与此同时,一道玄色身影飞过,稳步扶住了我,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璃,没事吧?” 这个声音,已经有十万年未闻了…… 重渊,你终于回来了…… 我心中很是欣慰,自然便放松了身体,轻轻点了点头。 他一掌扫开飞过来的青璃和白泽,将我扶去九品金莲处坐下,轻声道:“这里就交给我,你好好休息罢。” 我点点头,盘坐着调息,想逼出入侵体内的一丝仙香散。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辰,我终于逼出了体内的仙香散,将它震成了灰灰,刚要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下方却传来一声惊唿。 “尊座!” 一个黑影快速沖了上来。 我闻言一怔,定住身形,定睛看去,却见前方出现了五个身影,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女子,肤白胜雪,红唇妖娆,却是昔日的太古魔君陌月! 如今她已成了上古魔尊! 仔细一看,她倒也没什么变化,还是和从前一般漂亮,只是和从前比起来,眉眼处多了几分冷丽和严肃,还有几分和长相不符的沧桑,却是更显浓丽。 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尊座!”陌月见到重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激动得落下泪来,“这十万年来,陌月日日夜夜盼着尊座归来,希望能再见尊座一面!想着哪怕是万劫不復!陌月也甘心了!却不想如今愿望成真!实乃上天垂怜……”说着不住地抬手抹泪,哪里还有一点魔界魔尊的样子。 “方才陌月见魔界平地颳起一阵魔风,万煞剑不断抖动,七星魔龙也仰天长啸,便想着是不是您回来了,带着四大魔君匆匆来迎,却不想真的是您,陌月……陌月真的太高兴了……”说着又是一阵抽泣,重渊摇摇头,劝慰了她好一阵子,她这才止住哭泣,颤颤巍巍将手一扬,顿时天地间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只见一口光芒四射的黑色宝剑被她捧在手上,华光四射,直冲牛斗!却是万煞剑!她跪在地上,将剑举过头顶,恭谨道,“陌月恭迎尊座归来!”四大魔君也随之跪了下来,恭谨道:“恭迎尊座归来!!” 重渊见到眼前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想起太古之事,心中也是感慨,便上前扶起陌月和四魔君,嘆息道:“这十万年,辛苦你们了……”语气中带了无限感慨,还有始终未变的真诚。 “尊座……”五魔看着他的样子,神色也是感慨。 “陌月,你瘦了。”重渊点点头,看着一脸倦色的陌月,轻声道。 陌月听到重渊的话,又忍不住想掉泪,她急忙忍住泪,语气哽咽道:“自从尊座被封印在九阳山下后,陌日战死神界,陌月便随陌天、陌地回到了魔界,后来魔族推选我为新的魔尊,代您治理魔界,我本不愿当魔尊,却又不想让您归来后看到魔族衰颓的样子,便接任了魔尊一位,陌月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只想替尊座分忧……后来我在夜宫等您回来,又想了好多办法去救您,却都被神族的守神给拦了下来,久而久之,只有作罢,如今您终于回来了,又可以继续带领魔族,陌月真的太高兴了……”说着急忙捂住嘴,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切都过去了。”重渊拍着陌月的背,轻声安慰起来。 “嗯嗯。”陌月呜咽一声,转而破涕为笑,“一切都过去了……” “嗯,陌月,还有四位魔君,谢谢你们!”重渊看着眼前的五魔,神情真挚道,“如果没有你们,魔族就真的垮了。”
第161页 陌天听到这话,想起那段艰难的岁月,也是红了眼眶:“我老魔何德何能,当得起魔尊如此称赞!” “是啊是啊,我等如何担得起尊座如此称赞……”陌地也是感慨,“也是尊座福缘深厚,得上天庇佑,这才平安归来,续领魔族万年辉煌!” 新魔君陌日闻言也道:“是啊是啊,尊座言重了,其实说起来,这里面功劳最大的还数陌月,她为了魔族真的是操碎了心!” “休说这样的话!”陌月羞红了脸,不住的摇头,“魔族能渡过难关,都是大家的功劳,陌月可不敢居功自大。” “哈哈,陌月所言甚是!”重渊闻言笑起来,笑罢又看着陌月,环顾四魔君一周,赞许地点头,“总之,你们都辛苦了。”他抬头看一眼还在上方打斗的御清和尹屾,道,“如今你们都是我魔族重臣,却是不能留在此处,今夜有一场打斗,异常兇险,你们先回去,待我将事情处理完后再回来。”说着拿起手中的万煞剑,转身就要离开。 “尊座!”陌月闻言,急忙追过来,跪地道,“十万年前,陌月没能帮到尊座,如今,请让我与您一起并肩战斗!” “……”重渊看着陌月坚定的神色,略一思索,点头道,“嗯,走吧!” “谢尊座!”陌月闻言一喜,急忙起身道。 其余三位守魔都依言回去了,我见他们渐渐走远,便祭起玲珑玉,脚踏九品金莲,来打了叶湖上空。 陌月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是大吃一惊:“青璃?!”她怔怔看着我。 “我不是青璃。”我朝她点了点头,“上面那个才是青璃。”说着,我仰头朝那道青色身影看去,陌月也随着我的视线看去。 其实,要说一点疑心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是从前的我比较固执罢了,觉得自己不可能是青璃,可如今,我却是有些怀疑自己。 青璃若真被尹屾炼成了邪神,又怎会使出仙族的法宝?邪神心中只有杀戮和灭绝,除了尹屾这样本体先天是六界罪邪之体化出的以外,后天又生出意识的,却是闻所未闻。 后天被炼化成邪神的生灵不会有自己的意识,更别说使用法宝攻击对方了,他们只靠杀戮而活,怎会有七情六慾?如此想来,我又记起今晚在炽烬岛上时,青璃表现出来的那副温吞的样子,古怪的脾性,却绝对不是邪神能有的东西,也怪我当时没有细想,后来才着了她和尹屾的道,被引来叶湖,险些被杀死,这才想得明白。 “那不是青璃。”陌月哼哼一笑,看了一眼顶上的女子,摇头道,“那只是拥有着青璃肉身的傀儡仙罢了。”陌月说着移开了视线,定定地看着我,“你才是青璃。” 我心中大惊! 拥有青璃肉身地傀儡仙?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和之前的重渊一样,是错入肉身的青璃元神,这么说,我才是青璃? “傀儡仙是什么?”我极力平復着心里的惊涛骇浪,若无其事道。 “就是肉身被邪浊化为血水,元神又被邪浊侵蚀,一点一点剥离,待到元神剥离到一半的时候,再用血虫啃噬元神七七四十九天,届时元神完全邪化,便将元神放入自身躯体融成的血水中炼化,如此炼出的东西便叫做傀儡仙。”陌月向我解释道,“傀儡仙炼化后可任意变化世间形态,还能融入外物躯体,不被生灵察觉……不过这方法太过残酷,且必须要选血统最纯净的仙子来做傀儡仙,如此才可完美,却是失传已久的太古邪法,连我们魔族都不大清楚,只是略知晓一二。” 听到这话,我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站不住身,跌坐在地上,陌月见我脸色苍白,急忙伸手扶了一把。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 肉身化为血水?元神被血虫啃噬?血统最纯净的仙? 过往种种皆浮现在眼前,答案越来越清晰,我最闭眼一念,竟是牡丹仙子的惨死在邪渊地的一幕! 青璃……竟是牡丹?我捂住嘴,周身忍不住颤抖。 难怪她有仙香散这等仙族法宝,难怪她看起来与旁的生灵无异,难怪连御清也辨不出真假!难怪! 想到这里,我恍然大悟,一切也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尹屾当年见牡丹在冰雨宫献舞,便起了歹心,他认出了牡丹乃人间仙族最后一个血统纯净的仙后,便将她骗去寝宫,想借她之腹化生化生万邪不灭躯,却不想被莲湮大师发现,将牡丹贬到了凡间,破坏了他的计划,尹屾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却是捨弃万邪不灭之身,将牡丹炼化成邪仙傀儡! 当年在归无山时,尹屾派手下毛毛将牡丹躯体化成了血水,又将她的元神放进邪渊地中,待到侵蚀一半以后,便日日用血虫啃噬元神,想起梦中时,我闯进邪渊地时她的情景,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当年我救她之日,恰好是血虫啃噬元神七七四十九天中的最后一天,牡丹实在忍不住那样的痛苦和折磨,便耗尽最后的仙族之血,净化了邪渊地,也算成全了自己,当时我刚好在境中,目睹了那一幕惨状…… 我忍不住捂着嘴抽泣起来…… 牡丹……真的好可怜…… 如今,她又被尹屾放入我的躯体,藉此冒充我,好挑拨乱御清和重渊的关系,再一次挑起争端…… 想到这里,我心中更加憎恨尹屾! 牡丹仙子如今成了邪仙傀儡,想恢復是几乎不可能的,可这一切缘由皆由尹屾而起,若我和御清重渊陌月三人联手,将尹屾打回原形,让他神形俱灭,牡丹会不会恢復正常呢? 也许还有一丝希望…… 既然还有希望,那我更不能放弃! 想到这里,我稳住身形,收起沉浮不定的心绪,随陌月冲到了战场中,谁知定睛一看,却是默默捏了把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九眼链灭 御清和重渊来斗尹屾,尹屾竟然也能不落下风,看来他的实力远不止如此,可笑方才我在炽烬岛时还妄想困住他,如今看来,却是太天真了。 一黑一白一红三道光芒在眼前快速划过,教人看不清场中虚实。 由于三人都是六界中的巅峰强者,打斗速度自然极为恐怖,就算开了神眼也看不清,弄得我颇为担忧。 陌月还能隐约捕捉到重渊的轨迹,为我讲解一二,可我却只能看到一片虚影,偶尔还夹杂着几道金芒,想必是九阳的金瞳,除此之外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睁大眼睛看了半晌,却还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有站在一旁,一边猜测打斗的进度,一边看着陌月忧心忡忡蹙眉、不时惊唿出声的样子,心里既羡慕又责怪自己实力太弱。 看来我和陌月都插不上手了,我摇摇头。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四下搜寻起来。 白泽和牡丹呢?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只想着对付尹屾了,却忘了他们,如今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没动静,必定有诈!
第162页 想到这里,我紧张注视着四周,一边搜寻着他们的踪迹,一边留意上下的动静。 白泽和牡丹还是没有出现! 我心中隐隐升起不安。 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我拉了拉陌月,却见她软软倒了下来…… 不好!仙香散!我急忙化开地轮罩,用罩子护住陌月和自己,再祭出玲珑玉,将四周的香味炽尽,这才坐下身来,要为陌月逼出仙香散。 背后突然升起一阵凉意! 我吃了一惊,翻手就是一掌,却打了个空,起身刚要逃遁,却见一道道白芒从身下直刺而上,仿若一颗颗天边的星辰,将天地映得透亮! 怎么办?我咬紧牙关,将地轮罩化到最大程度,也将玲珑玉一併挡在了身下…… 突然,一阵青璃花香飘了过来。 我抬起头,正好迎上那双金色的眸子。 御清?我心中一喜。 万道白芒齐射而来,就在这时,尹屾突然一掌盪开重渊,飞身落下,对着我和御清的方向便是数掌,牡丹也跟着冲上来,要用仙香散迷惑御清。 不能伤了牡丹,如今她的身份虽是假的,可她附在我的肉身上,却是不能激斗,况且她生前如此可怜,要我将她生生湮灭,我却是做不到。 我下意识的拉住御清的袖袍,示意他不要伤害牡丹和白泽。 御清愣了愣,停下了手,扬手便是一串火红色的链子。 九眼链出!仙魔灰劫! 话虽如此,可尹屾、白泽、牡丹合力出手一击,九眼链能抵挡得住么?我有些担忧。 我被御清罩在天轮罩内,看不清外面的争斗,只有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身下的玲珑玉。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魔界剧烈的颤了几颤,无数道颜色轰击到九眼链的红芒上,溅起道道有如实质的灵力波动,那灵波不断往外扩散,将叶湖湖畔的树木吹得灰飞烟灭,重渊见状,急忙吐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血红珠子,祭在空中,只见血红珠子血光一动,悬空转了一圈,魔界瞬间恢復了昔日的景象,就连湖畔那些被吹成飞灰的树木,也全都恢復了生机。 尹屾抬眼看见到那颗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珠子,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他稳住心神,看着重渊,眼里尽是贪婪而嗜血的红光:“魔神珠?竟然是魔神珠?”他喋喋怪笑起来,“没想到太古魔神凝鍊之丹在你身上,若是被我拿到,炼成万邪不灭魔身,那我还要什么六界!要什么创世灭世之力!这可比当年借牡丹之腹重塑邪身之法还要厉害百倍!届时我只要随心所欲的一念,便可復活月芙,覆灭六界,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纵是干坤之神沉睡混沌归来,那也奈何不得我!当真是天上地下,无物可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便要去抢。 重渊又是一道魔神血光射来,尹屾闪身避过,嘿嘿冷笑一声,祭起万邪血煞之气便沖了过去,与重渊缠斗起来。 御清将我护在身后,抬手收了九眼链,就要去帮重渊。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咔擦”的轻响声,我循声望去,却是九眼链被方才几道围攻,链身竟崩裂开来,颗颗血色的珠子急速往下坠去,化作朵朵巴掌大小的九瓣红莲,眨眼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御、御清……”我看着消散在空中的链子,怔怔道,“九眼链它……” “没事。”御清豁达地一笑,也不去管它,只柔声安慰我道,“散了便散了罢,合该有此一劫,却是天意。” 我闻言点点头,稍微心安了些,抬头却见他扬手一挥,将陌月体内的仙香散逼出体外,又给了我几样厉害法宝防身,让我和陌月尽力拖住白泽和牡丹,这才去了场中,与重渊合斗尹屾。 远远的,尹屾见九阳链破碎,疯狂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祭出九眼链!毕竟在这太古三宝中,九眼链只有在你的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至于其余两件宝贝诛元灭神网和玲珑玉,却是只有在冰墨和青璃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们最大的威力,想当年凤凰神明留这太古三宝给你们,你们却不好好祭炼,如今被破了一样,我看你们如何用剩下的两件法宝来灭我!”说着又是一阵冷笑。 原来又是尹屾的诡计! 他因忌惮太古太古三宝的威力,便使计将其逐个击破,如今九眼链已毁,却是悔之晚矣! 想到这里,我咬紧牙关,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和陌月并肩迎战对面的白泽和牡丹! 牡丹被尹屾炼化成了邪仙傀儡,一言一行皆被尹屾控制,如今被解除了禁制,躯体里便只剩下杀戮和毁灭,再无它念,我看她越战越勐,那张清丽出尘的脸庞也变得扭曲狰狞,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面对着一张扭曲的脸,还是一张自己的扭曲的脸,我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可牡丹如今越杀越勇,不拼命却是不行,只有破釜沉舟!一战到底了!想到这里,我也就放开了手脚,渐渐杀红了眼。 而另一边陌月迎战白泽的战斗,情况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说起来,白泽当年毕竟是随炽烬岛一同化生的神明,也算是天地初开不久后就化生的古神,修为自然高深莫测,只可惜他如今为了月芙,与尹屾狼狈为jian,善恶不分,忠jian不明,连从前雍容高华的气度也变了,隐隐有了几分邪神的气味,却是让人担忧。 几方都僵持不下,拿出最大的本领争斗,就在这时,叶湖湖面突然泛起一阵涟漪,只听哗啦一声轻响,一副银色的棺材隐隐从水面露了出来。 尹屾见状,急忙停止了打斗,几掌盪开面前的御清和重渊,飞到了叶湖上空,托起了那副银棺便往叶湖湖畔落去。 白泽见到银棺出水,也停止了打斗,面上露出一丝欣喜,急忙跟着飞了过去。 叶湖的月色格外迷人,银白的清辉混合着血色,映衬得黑夜格外妖娆。 寂静的月色静静照耀着银色的棺材,只见里面躺着一位面容苍白的女子,粗略一看,那女子五官精緻高贵,仿若天边的皎月,长发比彩虹还要绚烂三分,如同极远处的闪耀星辰,还有那一袭蓝莲花瓣编织而成的长裙,比世间万物都要生动鲜艷,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女子整个身体都被冻在寒冰中,没有一丝活气,而且眉心深处隐隐裹着一团黑气,仿佛孕育着一个凶煞之魔,随时要破空而出,令人不寒而慄。 白泽望着银棺中女子的面容,突然蹲下身,一滴泪自眼角滑下,落入棺木,他仰天悲鸣道: “路遥漫兮!蓝莲为引!天苍广兮!涕零独悲!同结心兮!生死无望!仰泪满襟!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话音刚落,一道红芒便直射天际而去,将整个黑夜都染成了血红色,与此同时,银色的月光迅速蔓延,将整个银棺包裹起来,一道道有如水流般的血色围绕着银棺,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直到那一丝丝暗红全被银棺吸收,化作纯白的月华之力,这才重新收回了光芒,仔细看去,却是月亮又重回纯白无瑕时的模样了。
第163页 月芙、月芙地神……她吸收了月亮阴力转化成的血煞之气?!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白泽长袖一动,将一个紫檀木心做成的盒子放到银棺顶上,口中不断念着什么,片刻后,银棺突然光芒大盛,随棺外的丝丝血气流转起来,铺天盖地的黑气顿时蔓延开来,仿佛在召唤什么一般,一入其间便是万劫不復…… 我定睛一看,这盒子竟是当年白泽送给月芙神明蓝莲古链时,用来锁住灵力的紫色檀木盒! 难道……难道白泽要用旧物引月芙地神真灵归来?再用这血煞之气锁入肉身,融合转化为邪神?! 想到这里,我突然头皮发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泽堕邪 “御清!重渊!陌月!”我急忙大喊起来,“快!快毁了月芙神明的肉身!否则她会被逼成为邪神的!”说完,我便脚踏九品金莲,头祭玲珑玉,直往银棺处而去! 御清、重渊、陌月也急急往银棺处冲去,却被尹屾和牡丹拦了下来,白泽盘腿坐在银棺旁,指尖成诀,口中不断念着招魂引,也不理会身后的打斗,只一心一意做着手上的事,我看着细密的汗从他额间滴下,他面容越来越苍白,那道棺材上的红光也越来越稠密,天地隐有变色之意,心知不妙,便急忙祭出玲珑玉,趁着陌月和牡丹打斗的间隙,吹开面前的仙香散,冲到银棺前,抬手便是一道擎天金芒!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金芒一扫而下!将银棺压下了百米之深!白泽突逢大变,勐地睁开眼来,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月芙!”尹屾扭头一看,急忙大喝一声,盪开面前的御清和重渊,双眼通红,目眦尽裂,直往银棺陷落处而去。 “月芙……”声音随落下的银棺而远去,我喘了口气,缓过劲来,想起方才的事,心中还是有些后怕。 月芙……险些便成了邪神…… 不过还好被我打落下去,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四周的血煞之气和邪浊之气突然浓厚了起来,夜空山的植被迅速枯死殆尽,银白色的月光再次变作血红,一道红芒突然直降而下! 我顺着那道红芒望去,却见它缓缓降下,笼罩在了昏死过去的白泽身上。 “白泽?”我疑惑地走过去,看着早已昏死过去的白泽,见他身形迅速枯败下去,心中甚是古怪道:这红芒怎么会罩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我心中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白泽?不好!”御清见白泽被红芒罩体,急忙大叫一声,飞身上前将我从白泽身旁拉离,这才松了口气,祭出天轮罩,看着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白泽,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惋惜。 “他怎么了?”我看着御清,“为什么月亮阴力转化的血煞之气会罩住他?” “白泽他……”御清嘆息一声,“心魔难驱,邪瘴入体,马上就要堕为邪神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听到这里,我急忙松开御清的衣袖,“既是如此,我们快去救他!”说着我便祭起九品金莲,要冲过去救他,“刚好我这玲珑玉有克制邪浊血煞二气的能力,趁现在白泽还没有完全沦为邪神,还有机会救他,试试看能不能拉他回来!”自从和泽那件事情过去以后,我便暗暗发誓,此生再也不要让我身边的亲友忍受被邪浊黑气和血煞之气侵体的痛苦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摸清了玲珑玉的奇效,却要眼睁睁地看着白泽在我面前沦为邪神,却是万万不能的! 御清伸手拦住我,摇头道:“没用了,心魔邪瘴和外邪入侵不一样,毕竟解铃还须繫铃人,如今放眼六界,除了月芙,谁也无法解开他的心结……”御清看着那团缓缓蠕动的血色,神色淡然道,“白泽今日,必成邪神!” “真的没有办法了么?”我咬咬牙,低下了头。 “嗯。”重渊走过来,点头道,“的确没什么办法。其实早在十万年前,月芙被尹屾刺死时,白泽便入过一次魔障,只是那时他心念远没有如今这般执着,修为也远没有如今这般高深,所以九阳才能耗一般修为将他拉回来,如今却是不可能了,除非月芙重现,否则别无他法。” “嗯。”御清淡淡地点头,“况且玲珑玉对如今的他来说,乃是绝对禁忌之物,半点都沾染不得,如果你在他变成邪神时耀他,他会立即灰飞烟灭,再不存于六界,且死时会忍受如千刀万剐般的痛苦……而今之计,只有等他成为了邪神后再伺机而动,如此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争得那一线生机,也好过这样痛苦的死去。” “嗯,我明白了……”我闻言点点头,收起手中的玲珑玉,看着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痛苦嘶吼的白泽,心里还是很难受。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沖天的血光渐渐淡了下来,月光再次重回大地,照耀着这片被血煞邪浊二气蹂躏得寸糙不生的土地,白泽也渐渐平静地站了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平復下来的白泽,见他缓缓起身转过头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呕……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那副惨不忍睹的面庞又噁心至极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蹲身吐了起来。 白泽,再也不是从前的白泽了…… 想起方才的情景,我胃里翻江倒海,心中却颇为难过。 想当年和泽被邪浊黑气侵蚀,封印在归无山巅清修时,双手化为了森森白骨,脸颊也深陷下去,变成了如老树皮一般的深褐色,身形更是佝偻,如枯木般干瘪,处处透着陈旧的腐烂味……如今再看白泽,不仅被邪浊黑气侵蚀,还被血煞之气绕体,且他是心有魔障而成的邪神,模样自然更加恐怖,令人不敢直视。 如今的他已完全堕为邪神,模样自然不只是可怖那么简单…… 只见他形容枯藁,身躯干瘪呈暗红色,如腐烂多年的血尸,条条血虫在他身上不断蠕动,道道黑气包裹住全身,昔日英俊的面庞和高华的气度也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令人作呕的面容,一步一腥臭的血痕……他百米开外的生灵被这邪浊血煞之气一冲,全都同化成了邪物,而被他踩过的土地也全是极腥极臭的血印,百年之内再也生长不出任何植被,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身染玉兰香的翩翩少年朗了。 “炽烬岛故去的亡灵们,都归来吧!”他突然仰头大吼一声,无数黑气血虫立即从眼里钻出来,往四方八面而去,片刻后,无数血痕迅速壮大汇聚而来,如同一条条血色的溪流,钻进了他的身体消失不见,而吸收了无数条血流的他突然胀大了数倍,身上的血虫也越来越多,不断往下掉落,他的身体也由之前的鲜红变作了暗红,等待三息之后,才慢慢恢復平静。 我惊讶地看着眼前不断汇聚而来的血色,皱眉道:“这是什么?”
第164页 御清冷冷看着白泽,淡淡冷笑起来:“从前炽烬岛作为神界刑罚之地时,为吸收邪浊之气而死去的亡灵……” “啊!”我闻言不禁惊唿出声,“这么说来,当年的千万生灵都是为吸收邪浊之气而死的?而今又被白泽召唤出来,将所有罪孽加诸在自己身上!” “嗯。”御清点点头,抬手祭起诛元灭神网,“走吧,如今面前已有两个强敌,绝不能再让月芙出棺,变成第三个。” “嗯!”我收起纷乱如麻的心绪,将玲珑玉祭在头顶,急忙跟了上去。 “璃儿。”御清飞着飞着突然转身,握住我的手,柔声道,“炽烬岛之劫避无可避,乃是命劫,就算当年之事不发生,也会有天劫降临,岛上生灵照样会尽数全灭,如同当年西方江泽之地一样,况且你当年还未回归神界,也不知晓此事,自然不必为此自责。” 我心知他是在安慰我,便点点头,沖他温柔一笑,强压住纷乱复杂的思绪,随御清、重渊、陌月去了场中。 就在这时,凭空一声巨响,只见一道银棺从百米深的深沟处缓缓升起,往叶湖处而去,却是尹屾托着月芙的银棺要逃出沟壑,与此同时,一道直径百米的天雷轰然降下,将方才月芙银棺升起的地方噼得尘土四溅,却是天雷灭邪之兆,而月芙的银棺刚好躲过了这一击,血煞邪浊二气也变得愈加浓厚,却是另一位邪神要出世的前兆! 不好!我心中大惊,正要祭起擎天金柱,勐砸银棺数下,将月芙的肉身砸个稀烂,就在这时,身后袭来一张铺天盖地的血色大网,勐地一卷,将银棺从尹屾手中夺走,紧接着万道金芒齐发,将银棺噼了个粉碎,里面月芙的肉身连个渣都没剩,直接化为了飞灰! 好!我在心里暗暗叫好,转头一看,却见冰墨、皓穹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身后,此时御清手里的诛元灭神网早已被冰墨牢牢攥在了手中,想必是她将这太古法宝收了回去,毕竟这诛元灭神网只有在她的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想到这里,我心中愈发佩服起她来。 细细一看,冰墨今日穿了一袭红衣,英姿飒慡地立于重名鸟背,眼色凌厉地盯住尹屾,颇有神界守神的气势,而皓穹则是一袭玄袍,半闭着眼杵着玄武剑,气定神闲地蹲在一旁,仿佛神界诸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嘆一声:唉,都是神明,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我这个师父也真是悠闲,整天一副老不正经的样子,火烧屁股也不急,明明心智如孩童一般,却总要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心中虽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而且非但不能这样说,还要装作很热情的样子过去打招唿,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便祭起玲珑玉,脚踏九品金莲,热情地扑了过去,颤抖着嗓音便大喊起来:“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啊~~” 皓穹气定神闲地闪身避开,斜睨了我一眼,道:“这位姑娘是何方生灵?本神此次前来,只为看看凤目糙开花了没有,顺便采点回去敷脸,请姑娘不要误会。”摆明了就是一副我不是为你而来,你也别黏着我的样子。 “哼!”我气鼓鼓地拉住他,心中暗道:还装蒜,再臭美也是那个样子,美不到哪儿去!嘴上却道,“哎呀,师父您就别捉弄徒儿了!如今叶湖的凤目糙全被毁了!您也敷不成脸了!”转念一想,又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过您大老远的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带点东西回去怎么行?喏,眼前就有几个大坏蛋,你要是能打赢他,说不定能附赠你几条血虫,拿回去纪念一下!这可比比凤目糙高级多了!” “血虫?为师不杀生的,还是留与徒儿罢……”皓穹一本正经道,抬眼看到白泽身上不断掉落的血色虫子,又打了个寒颤,一把扯过我来挡在身前,颤抖道,“说起来,血虫好可怕的,徒儿快来保护为师……”半晌又自言自语道,“咦,不过说起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回北山打坐喝茶岂不是更好……” 话还没说完,一记爆栗便到了头上,只见冰墨神明转过头,怒气沖沖地盯住他:“废话少说!月芙肉身被毁,尹屾马上就要发飙了!” 皓穹委屈的摸摸头,刚要说话,抬眼却见数道铺天盖地的紫红色光芒眨眼便到了面前,冰墨银牙紧咬,祭起诛元灭神网迎了上去,我也急忙祭起玲珑玉去挡,皓穹总算收了那副气定神闲地模样,拔出玄武剑来,迎天便是一斩,我们一齐往红芒处飞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偶遇毛毛 “砰砰砰”三声巨响,翻涌的灵力碰撞到一起,我们三个同时被弹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我倒在地上,气血一阵翻涌,噗地喷出一口血来,皓穹见状递给我两粒三清散,我接过咽下,气血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些,就在此时,数道紫光却接连而至,原来是白泽下了杀手,要一击将我们轰杀成渣!皓穹目光一凛,手执玄武剑,口中不断念动着神咒,拔剑迎天连斩数下,这才带着我险险避过,往冰墨处而去。 恰好这时御清和重渊也赶到了,便替我们挡住了紫芒,与尹屾白泽缠斗起来,风云变色间,我看见了尹屾狰狞的面容和嗜血仇恨的眼,还有沦为邪神后的白泽因愤怒而失去理智的咆哮! “你们毁了月芙!我要你们都去陪葬!都去陪葬!!”尹屾狂吼一声,道道红芒如潮水般袭来,打得防护罩摇摇欲裂,而白泽更是用尽力气,不仅用紫光狠狠打击防护罩,更将一口祭炼的邪神之剑使得出神入化,每一道攻击都又重又狠,仿佛不要命了一般。 “御清,怎么办?天轮罩撑不了多久了!”感受到那股强大而毁灭性的力量,听着天轮罩因不堪重负而发出的咔咔声,我心中既惊又怕,隐隐有些惴惴不安。 “如今一味防守也不是办法,只有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御清想了想,当机立断道,“重渊!你随我迎战尹屾,不求消灭,只求困住他!陌月!你拦住牡丹,小心她的仙香散,不要被她迷惑!姐姐、皓穹!你们拖住白泽,不要再让他吸入邪浊血煞二气!璃儿,你祭起玲珑玉侯在一旁,等我暗语,我让你祭七窍金莲时你便祭,届时我自有办法让白泽吐出邪浊之气,至于血煞之气,却是有些棘手,只能一试了……怎么样,大家都明白了么?” 见所有人都点了头,御清放下心来,开始用心灵暗语数数,“一、二、三!”当数到三的时候,所有人都勐地将天轮罩推向了对面的尹屾和白泽,尹屾白泽合力击碎了天轮罩,也因此延误了半秒的攻击时间,然而就在这迟了半秒的时间内,大家都按刚才的指令行动起来,我也祭起玲珑玉隐在了一旁,等待御清的心灵暗语…… 前方混乱不堪,隐约能听见尹屾被御清和重渊困住后,状若疯虎的嘶吼咆哮,可惜御清重渊并不理会他,只是一味东躲西避,让他近不了身,也跳不出被困的圈子,急得他抓耳挠腮四处乱打,而另一边,牡丹也在和陌月缠斗,我则祭起玲珑玉,在一旁暗暗等候,只待御清一声心灵暗语,便将七窍金莲祭出。
第165页 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七窍金莲是玲珑玉所有幻化的金芒形态中威力最弱的,御清要它来做什么?难不成想用它来迷惑白泽?我越想就越觉得奇怪。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灵力波动快速在心中漾开,却是御清的心灵暗语:璃儿!快!祭七朵七窍金莲! 听到御清的暗语,我急忙闭上眼,让玲珑玉耀出了七道长着七个莲瓣的金色莲花,就在此时,眼前突然卷过一道狂风,将七窍金莲尽数捲走,我睁眼一看,却是御清脚踩七窍金莲,身绕万道金芒,将金莲全部带走,一个眨眼便化入白泽了口中,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里,我有些傻眼。 御清……御清被白泽吞了?不对,御清自己让自己被白泽给吞了?我瞪大眼睛。 正在发怔时,抬头却见白泽吸入七窍金莲后,立即跪倒在地上,口中发出阵阵巨大而痛苦的咆哮声,与此同时,数道金芒从他身上射出,如同干坤之神降临一般,整个大地都开始震颤起来,还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的七窍处便喷出了七道有如实质般的黑气,将整个夜空山都裹住,让人完全看不清虚实…… 见此情景,我急忙祭起玲珑玉和九品金莲,将夜空山的黑气全部净化,待到天地清明时,却见东方已经升起了鱼肚白,原来我们已经战斗了一夜。 顾不得身心上的疲倦,我扭头朝白泽处望去,想看看结果如何,谁知刚一抬眼,就见尹屾状若疯虎般扑了过来,冰墨和皓穹急忙拦住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战斗,而另一边,陌月和牡丹还未分出胜负,我怕突然发生什么变故,便祭起玲珑玉守在白泽身旁,等御清出来。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青璃大婶,你怎么会在这儿?” 大婶?听到这两个字,我的脸瞬间就绿了,刚想转身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生灵,转头却被一棵小小的树木拦住了视线,我定睛一看,只见这棵树的树叶稀稀拉拉,枝干也细细小小,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折断,树干上还长着一双异常清澈的宝蓝色眼睛,眼瞳深处隐着一股浓浓的邪气,看到这里,我愣了片刻,半信半疑地叫了一声:“毛毛?” “是我啊!就是毛毛!青璃大婶!你怎么在这儿?”他开心地扑了过来。 我一拳打飞他,黑脸道:“你!要!是!再!敢!叫!我!一!声!大!婶!我!就!把!你!打!成!猪!头!” “大姐,这样总行了罢……”他捂着脸委屈地跑了过来。 “唉,算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罢。”我无奈地扶住头,低头看他,“对了,说起来,你怎么会来魔界呢?还有,你之前说自己是月猫族的后裔,怎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我一直都是这幅模样啊。”毛毛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小的枝桠,语气也是茫然,“我不记得自己本来的面目了,这副肉身也是尹屾天神帮我找的,我一出生就跟着他,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我什么也想不起来……”说到这里,他垂下头,语气也有些疑惑,“不过说起来,自从那日浮虚宫被毁后,尹屾天神就放了我,让我下山自行修行,我出了崑崙虚后一路来了魔界,本想找找这里有没有我月猫族的后人,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你!实在是太巧了!” 我摸摸他枯瘦的枝干,想起那些埋在叶湖深底的血色心脏,又想起梦梦那双宝蓝色的清澈大眼睛,心中突然有些闷闷的,嘴上却笑着安慰他道:“没关系,你应该能找到月猫族的后人。”说到这里,我又想起梦梦来,如今已过了十万年,我们都回来了,它却不知去了哪里,他究竟去了哪里?想到这里,我便试探性的问了毛毛一句,“对了,毛毛,这些日子,你可有找到过月猫族的后人?” 他摇摇头,语气有些失落:“没有,一个也没找到。”说到这里,他垂下头,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疑惑道,“我听说太古的时候,月猫族是六界中数量最多的种族,如今却是绝迹了……也不知道这十万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很想知道真相……” 听到这话,我在心中暗暗思忖:这些事早在十万年前便发生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又是尹屾捣的鬼,我要不要将叶湖的事告诉他呢?这样的话他听了会不会很伤心,可若是不告诉他,他便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族群遭遇了怎样悲惨和不公正的对待,却又如何能安心? 想到这里,我深唿吸了几下,正准备开口,却见它清澈的蓝瞳突然变了颜色,道道血红逐渐侵染上来,将整个眼睛变得通红,我心中一惊,急忙祭出地轮罩护住了自己,刚要转身离去,便听尹屾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毛毛!杀了她!杀了青璃!” 又是尹屾!想到这里,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毛毛被邪浊之气控制,瞬间变大了几十倍,我化出地轮罩朝天望去,见他整个身体都被黑气罩住,意识已然沦丧,只知木然用枝桠来卷我,我避身闪过,却不敢祭玲珑玉,怕这金芒太盛伤了他,毕竟他和梦梦是同族,心地也不坏,且是月猫族遗留的最后血脉,我实在不忍伤他。 尹屾仿佛也看准了这一点,不断催动毛毛来攻击我,我不断闪避,却又不能还手,行动便有些吃力,但有地轮罩保护,好歹也能自保,看毛毛如今的模样,应该是被尹屾化邪气入了躯体,却不是很多,所以没有丧失自己的意识,只是暂时被他控制了,而今我只要灭了尹屾,便能让他摆脱尹屾的控制,重回清明的心境。 如今,我只需困住他就好。 想到这里,我便思索着要如何困住他,就在我想到方法准备行动的时候,一道金色的绳索突然缠了上来,将我捆了个结实,我定睛一看,却是当年在我梦中出现过的诛仙岛上仙的那件法宝——捆仙索,想必那上仙也糟了尹屾毒手,连捆仙索也被抢了来,平添几分凶威。 这捆仙索神形皆困,却是难以逃脱,怎么办?我急忙思索起对策来。 就在这时,四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有白鹤长鸣,勐虎咆哮,金象跺地,又有凤凰涅槃,青龙翻腾,龟蛇玄武,朱雀展翅,却是四方守护神灵齐聚,往夜空山而来。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我眯着眼一看,一眼就看到了远在九天之上翻云吐雾的青龙银泓,还有一旁展翅于永生烈焰中的凤凰云倾,手托朱雀神焰、骑金象而来的寒隐、执掌孕育灵胎独一枝的雪仙花苞、脚踏玄武神兽而来的灵雪、还有骑着皓穹七星魔龙而来的四大魔君…… 这阵容,也太豪华了些吧?我看着眼前一大堆神明魔君,突然觉得有些眼花。 藉此时机,我用玲珑玉化出了擎天金柱,趁着四大魔君围困牡丹、银泓云倾围攻毛毛、寒隐灵雪助皓穹冰墨斗尹屾之际,将玉一扫,将捆仙索打碎钻了出来。 突然传来御清的声音,却是他的心灵暗语:“璃儿,我已经除尽白泽的邪浊之气,困住了他的血煞之气,快将玲珑玉祭起来!看看前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尹屾究竟对他说了些什么!如此才能对症下药,解开白泽的心结!”
第166页 “好!”我一面应着,一面飞到早已昏死过去的白泽身旁,将地轮珠罩在身上,然后祭起玲珑玉,仔细查探起来。 道道红芒在我眼前一一消散,露出了浮虚宫昔时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章 高山流水 “你说,要如何才能让月芙復活呢?”空旷的大殿上,迴荡着一个冰冷而又略带笑意的声音,“是杀掉他呢?还是杀掉她?抑或是将他们全部杀掉?” 白泽站在一旁,别过了脸去:“非要杀掉他们么?” 尹屾露出一个冷笑,定定的看着他:“他们不死,六界苍生不覆,哪里来的邪浊血煞二气?这世上之事皆是有舍才有得,你不要太天真了,而今你既希望月芙永远湮灭,大可不必干这种违背己心的事。” 白泽愣了愣,缓缓垂下了头,额前的紫发遮住他的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我……我……” “我什么?”尹屾用手轻敲着桌面,冷冷看着他,“你可别忘了,当年炽烬岛之劫,岛上死了多少生灵,而今还有多少仍在挣扎求生。当年神族为了自己的利益,保全诸神而不顾及你们,还美其名曰此乃命劫,避无可避,要你们接受自己的命,却不想这既是命劫,他们为何又要为自己篡命?将神族灾劫尽数加诸于炽烬岛?我知道你恨我,可我当年也只是九阳手里的一枚棋子,只有顺应他的意思行事,而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炽烬岛上的生灵考虑考虑,当年你的弟弟和泽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也都明白。那些满口正义天道的神族明知他有难,可曾有谁来救过他一救?还不是封印在归无山顶,任他自生自灭。九阳许诺过你的事,又有哪一件真正做到了?如今你出于兄弟情分不肯伤害他,可他也不肯伤害你么?在神族和你之间,他选了神族,而不是你,如今月芙和泽还有復活的可能,你还要捨弃他们固守本心么?他们才是你最应该珍惜的神!否则日后万劫之境被压毁,炽烬岛的后果是什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利弊你也心知肚明,我向来不爱说费话,说了必定言出必行,不像九阳一般,你自己好好权衡权衡吧!” 白泽默了默,半晌,终于开了口,轻轻唤了声:“月芙,白泽……”这几个字一出口,他便捂住头,泪流满面,“我从前不懂珍惜二字,不知情义为何,如今,终于有了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你们不要怪我,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们一面……” “想通了么?”尹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如此甚好,我两日后便来炽烬岛布局,届时去九阳山引莲苒去叶湖,夺取御清创世之力,将他们逐个击破,再以玄龙树为道,引噬阴兽入凡,先覆灭了凡界,夺取阴阳造化之功,再用邪浊血煞二气笼住六界,将六界生灵尽数同化为邪物,届时天下在手,復活了月芙和泽,齐享万世逍遥!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声随风雪渐渐远去…… 白泽踏着积雪下了崑崙虚,一路来到了炽烬岛,如今的炽烬岛已大致恢復了往日的模样,却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空岛,曾经的生灵都不在了,月芙和泽也遥遥不知归期,就连曾经陪他在岛上下棋品茶看黄昏的牡丹,也消散在了风中…… 他看着这座再次恢復生机的岛屿,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在他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的时候,一座木屋赫然出现在了眼前,他愣了一愣,推门走了进去,点起一盏烛光,待到盈盈烛光温暖整个寒夜,他坐在临窗的位置,望着窗外怔怔发神。 屋前的凤凰木早已枯死万年,只剩下光秃的枝桠,颓败的灰色,想起昔日的情景,白泽心中甚是怀念,也愈发惆怅起来。 这样真的是对的么?他在心里问自己。 也许对错本没有意义,最后的结果才有唯一有意义的存在。他这样想着,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 这次想起的事不是关于月芙的,也不是和泽,更不是牡丹,而是九阳。 他不知道九阳谋了怎样的局,也不知道九阳有没有算计他,他只知道自己不恨他,也不想报復他,他只恨自己。 毕竟在这之前,是他先放弃了一切,将往日誓言变成一句空言。 当年的初心早已破碎…… 白泽记得,与九阳的相识的一日,正是天地初开后的一千年,届时他还年幼,刚化生六界不久,守着炽烬岛中的岁月,不识红尘艰辛。 准确来说,那是他们第二次碰面,却比第一次的印象深刻许多。 想来那些时日也是美好,虽然没有月芙,没有和泽,但仍旧不影响它的美好。 都说人是贪婪的动物,其实神明也不例外。 往往是拥有得越多者越害怕失去,可那时的他却无知无觉,倒不是因为麻木,只因那时他只有炽烬岛,还不懂得拥有后失去的痛苦,所以自然活得幸福。 可见有时候拥有也不是件好事,而註定失去的拥有更是错上加错。 恍惚间,他仿佛来到了一片树林,日光倾城,树影婆娑,他看见阳光就洒落在自己肩头,而前方隐约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他看见那个小身影正跪在地上抽泣。 “喂,小鬼,你这次又在哭什么呢?”一个面相白皙俊俏的白衣小童立在前方的树林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他有着一双无比灿烂的金色瞳孔。 “九阳?”小身影愣了一愣,紧接着转过头去,不客气道:“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你自己还不是小鬼,干嘛非要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别以为你长了双豹子眼就可以来管我。” “豹子眼?我这可是正宗的黄金瞳,真是孤陋寡闻!”白衣小童毫不在意,抬手抚了抚金色的长髮,对着小白泽凌空抛了个媚眼,“没想到你这小鬼年纪这么小,脾气倒是挺沖,是,我承认自己长得是比你帅了一丢丢,高了一丢丢,有魅力了一丢丢,可你也不用这么嫉妒,哭成这样啊?你这样不自信,让我情何以堪啊?” “呸!”小白泽呸了一声,攥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你滚!不然我揍死你!” “啧啧,还想来揍我?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你就吓得浑身发抖,这要真动起手来,不知道你会不会吓晕过去……”小九阳说着,无奈地嘆息一声,“唉,都怪我太直白,太真诚,不懂得隐藏,瞎说了这样的大实话……” “滚!!!!”一声咆哮从炽烬岛传出,惊得鸟兽四散逃走。 “哎呀呀,小声点行不行?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小九阳捂着耳朵,低声抱怨起来,“我跟你说,你今天要是震死了我怀里的凤凰木,以后就只有去睡石头了……” “凤凰木?!”小白泽听到这话,瞬间收了怒气,跑到小九阳跟前,期待道,“在哪里?” “喏,在这儿。”小九阳将手一翻,一株三寸来长的火色树苗便出现在了掌心,“这可是我在九阳山八层玄台上的沙罗双树旁找到的,这棵凤凰木乃天地初开时混沌星空落下的一点火种孕育而生,不仅可以隔绝海上的湿气,还能源源不断地吸收灵力,你将它种在岛屿上,不出三年便可长成,届时你可以在里面创出一个小型世界,还可以把宫殿建在里面,总之你想要的一切里面都有,还可以避免神兽的骚扰,总好过你每天睡在海岸旁的那块大石头上罢……”
第167页 小白泽破涕为笑,接过那棵火红色的小树苗,小心翼翼道:“今天早上我睡在那块大石头上,有一条水蜈蚣就钻到我耳朵里去了,痛得我死去活来,用了真火焚体才把它逼出来,现在有了这棵凤凰木,我以后就再也不用怕它们了……” “原来你哭得这么伤心,是因为这个原因。”小九阳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样看来,也不算是爱哭鬼。”随后在怀里翻找起来,“唔……我这里还有好多灵药,可以防止野兽靠近你,还可以让你被野兽伤了以后快速自愈,不过这些都是皮面功夫,你还需要一个保护罩……” “保护罩?”小白泽闻言疑惑起来,“刚化生不久的神明也能有保护罩么?” “当然喽,你没有这罩子么?”小九阳看着他。 “我没有。”小白泽害羞地摇摇头,“普通的神明都是三千年后才会有这曾罩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刚一化生就有了。” “嘿嘿,我也觉得奇怪呢。”小九阳笑起来,继续在储物袋里翻找,“你等一下……”他抬手擦了擦汗,十息后,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收了储物袋,兴奋道,“终于找到了!” “什么?”小白泽好奇地凑过去。 “掩息罩!”小九阳拿起手里的土黄色罩子,上面有一层层灰濛濛的雾气,让人看不清虚实,“这罩子可以让野兽们察觉不到你的气息,让你和和岛上的森林完全融为一体,而且就算有野兽发现你,它也不会伤害你的,只会把你当成一棵树。” “好棒啊!”小白泽感嘆起来。 “嗯。”小九阳点点头,将掩息罩放到小白泽手里,“这个就送给你了,至少在凤凰木长成前,它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 “真的么?”小白泽的眼睛立刻变成了星星眼,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可惜我没有东西能送给你。” “没关系的。”小九阳闻言嘿嘿一笑,“我又不是因为贪图东西才帮你的。”抬头又见小白泽垂下头,他又笑道,“不过你要实在不好意思,不如送我一份真诚的友情,我希望能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小白泽想了想,随即拉起九阳,笑道,“走,我们去把凤凰木种在岛屿中心,对着凤凰木拜上三拜,从今往后就是好兄弟了。” “好!”小九阳闻言一笑,“我们把凤凰木种下,对着它拜三拜,自今日起便是兄弟了!” 九阳随白泽去了岛屿中心,合力将凤凰木种下,两神在凤凰木的见证下结为了兄弟,而凤凰木旁边的那座小木屋,也是九阳帮助白泽盖的,一方面是为了守护凤凰木,怕它长成前被野兽踩踏,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纪念两位太古神明间真挚的友谊。 自此后,他们常在一起谈天说地,煮茶论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背信弃念 届时月芙还没化生,和泽更不用,牡丹也是后话,陪着白泽的便只有九阳,而九阳当年因为青璃的缘故,主动承认了灭世神的身份,过得也是不如意,可谓是神界神神喊打,白泽更不用,当年炽烬岛上就他一位神明,连个能话的也没有,他时常孤寂地坐在海岸的大石上,看一望无际的蓝莲,等九阳来和他论道。 两千年时光一逝而过,他与九阳都长成了大人模样,白泽两千年来修为大增,也有了自己的天轮罩,不再用九阳掩息罩的保护了,可他却不肯扔掉,仍旧心地将罩子收了起来。 白泽拥有自己的天轮罩这天,九阳来岛上看他,他们像往常一样坐在大石上闲聊,聊着聊着便起今后的事来。 九阳看着白泽,一副闲散的模样:“今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来神族混个主神噹噹?” 白泽摇摇头,笑了:“神族有什么好的?整日不是让你做这就是让你做那,也不管你想不想,愿不愿,只一味让你当牛做马,以他们的利益而活,我白泽生性闲散,乐得自在逍遥,只想在这炽烬岛上,过春赏百花夏赏月,秋赏明月冬听雪的日子,却是不想搅进里面去。” “有些事不是你想不搅进去就能不搅进去的。”九阳抬眼看着一望无际的蓝莲,神色淡淡,“有时候搅进浑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众人皆醉我独醒,争那一线生机也不是难事。” “何必要去争呢?”白泽摇摇头,“有时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 “顺其自然实话,就是任人宰割。”九阳闭眼感受着微咸地海风,嘴角扬起淡淡地笑意,“就算我再不自量力,到最后功败垂成,也不要坐在这里,等谁来安排我的命运!” “我跟你却是不一样。”白泽默了默,大笑起来,“我只求偏安一隅,守着炽烬岛,醉生梦死便罢,至于其他,却是与我无关。” “若有一日,你因一再忍让,最后连炽烬岛都守不住……”九阳睁眼看着他,“你当如何?” “我决不允任何人践踏炽烬岛!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它!”白泽站起身,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无比,“若是六界谁敢破坏它,我便教他灰飞烟灭!” “如若我以一物换一物,用比炽烬岛更珍贵的东西与你交换呢?”九阳闻言,笑看着他,“你也会让他灰飞烟灭么?” “我了,不准任何生灵践踏这座岛!不管他是谁!炽烬岛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比我生命还重要!”白泽仍是一脸地倔强与坚定,“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这片土地!” “好,我记住你这句话了!”九阳闻言大笑起来,饮尽最后一口茶,“看在你这么坚定的份上,我会尽量帮你,不过你始终要记住,未雨绸缪不是件坏事。” 白衣白袍随风远去,只留下淡淡的青璃香…… 思绪又回到了万年以后,那是将莲苒引去魔界叶湖的前一晚,他七日前便应尹屾的指示,去六界收集了十万生灵的精血回来,用以养月芙的躯体,使她永远温润如新生,掐指一算,如今正好是七日的最后一日,他将十万生灵的精血带了回来,为月芙最后的復活做准备。 血暝袋中的血温暖而柔软,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四十万年来,弱肉强食从来不是他的专长,所以在捕杀那些修为低微的生灵时,听到他们痛苦的哀求和哭泣,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有好几次都使不上力,险些因他们的临死反扑而受伤,其实按照修为来算,这些生灵平日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他这次却是的的确确的伤了。常言道哀大莫过于心死,便是这个道理,心的伤痕最难癒合。 久违的嗜血感因一条条鲜活生命的逝去而被逐渐唤醒,令他恐惧万分,他常常彻夜失眠,大梦初醒时,才发现手上已沾染无数鲜血,变成了以往最不愿成为的那个自己。 也许每个生灵都是残忍自私的,从前一身正气的自己也是这样,只是这种残忍往往深藏在心,一旦被揭露出来,便是血淋淋的残酷。
第168页 他永远记得那日在神界时,九阳立于群山之巅,傲视群神,威风凛凛天地无惧的样子,当时他被群神诬为灭世之神,还被山川江海二位古神用青璃为引,要将他困死在诛元灭神网中,他却毫不畏惧,独闯神界去救青璃,而当时的自己却令人失望地保持了沉默,至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为九阳过一句话,待到多年以后,他们终于互换了角色,群神要将炽烬岛作为刑罚之地,九阳也是沉默,却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他一直在追查邪浊之气的来源,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也信守了当年的承诺,虽然最终无法挽回,但是比起他的怨天尤人,自暴自弃,已好了太多太多……之战已过去了十万年,如今再一次见面,自己已堕为邪神,这次他还会帮自己么?若是他能一掌杀了他,倒是痛快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始终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胆怕事的白泽,只顾偏安一隅,不问明日之灾。 白泽闭上眼,感觉心中有什么困扰他的东西正在慢慢散去,可是,当这些迷雾散散尽以后,他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他又想起那日在炽烬岛赏蓝莲时,九阳问他问题时,他无比认真地回答他“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这片土地!”,当年的他,是多么豪气沖天!坚定不移!他以为自己可以,却不想最后却懦弱地缩在了一角,任炽烬岛变成一座荒岛……自己的懦弱无能并没有带来安宁,和泽、月芙、牡丹……这些爱他的人都一个个离他远去时,他这才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和懦弱…… 如今他终于有机会重新来过,改正自己的懦弱与无信,却是再也不能错过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种仰天长啸、拔剑直指苍穹的冲动! 他要亲手掐灭那些安分守己的念头,血刃一切胆敢阻挡他前行的人!直至昔日那些不曾被他珍惜过的东西回到身边,才能得片刻安宁。 可推倒了曾经那座丰碑,心却似乎永远倒下了。 白泽紧蹙眉,唿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自己究竟在犹豫什么?如今的炽烬岛已恢復了七八成,岛上灵气也慢慢回来了,只要月芙和泽能復活,他的心愿不就了了么?他毕生所愿不过如此,如今就在眼前,为什么还在犹豫? 就算自己做了很多的错事,可到头来,还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这不就是他一直期盼的最为圆满的结局么? 是的,这不能怪他,九阳的话兴许有几分道理,却不是他挡在自己面前的理由!他们如今只要各取所需,便井水不犯河水,若横插一脚,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有时候有情有义也不见得就好,如同九阳一般,一直都在谋局,可就算他再强大,还是连最在乎的青璃都保护不了,而失去就代表输了,没有对错,没有善恶,输了就是输了! 白泽顺着崑崙虚的路往上而去,他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霜雪,仿佛身在云端,思绪也开始飘渺起来…… 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很多的身影,有和泽,有牡丹,有月芙,有尹屾,有九阳,还有他自己。 他摇摇头,抓起一把雪抹在脸上,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心中也在不断告诫自己:忘掉初心,忘掉誓约,忘掉曾经,如此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了。 而今不论月芙是否愿意见他,是否会因此而怨恨他,他只要她能醒来便够了,至于其他,他想都不愿再想。 为了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今只要月芙能回来,和泽牡丹能回来,就算湮灭也是无憾…… 想到惨死的故人,白泽再次红了眼眶…… 直到一座化为废墟般的宫殿出现在眼前,白泽这才收起心绪,抹去泪痕,飞身上了废墟,只见他闭眼一念一抓,虚空处突然一阵扭曲,凭空破开了一个大洞,白泽脚不沾地,直往奔涌的暗流处而去。 “这是十万生灵的精血!”他走进空旷的大殿,将手中的血暝袋冷冷甩了过去,“快些为月芙养着躯体罢!” “哈哈,干得好!”尹屾立在殿前,皮笑肉不笑的看他,“想不到你狠起心来,竟丝毫不亚于本神。” “快些换吧!”白泽看着他扭曲的面容,听到他这样的话,只觉得心中一阵烦乱,开口催促道,“我等你换完血,我马上回炽烬岛!” “回炽烬岛?你不想月芙復活了?”尹屾转过身来,冷笑着盯住他,“如今这十万生灵混合的血,只能暂时让她将养着,保持周身的邪浊之气不流失,日后我復活了她,你若想让她长久的活命,就必须每日取两位神明的血来养她,如今你想回去?却是为时过早了些!” “怎么会这样?”白泽脸色煞白,缓缓扶住了墙,半晌才回过神,抬头对尹屾狂吼起来,“可你当初并没有告诉我月芙復活后还要神明之血养着啊!”白泽咬牙切齿盯着尹屾,面色铁青,“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帮我?你煳涂了么?”尹屾看着阴郁的白泽,唇边泛出冷笑,“你是在帮月芙,而不是在帮我!这点你要弄清楚!还有,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想退出么?呵呵,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回头路让你走?如今月芙就快回来,你也想如从前般弃了她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自己爱她么!怎么?如今反悔了?想撇下她抽身而退?继续做你的白泽上神?你可别忘了,如今你身上沾染了十万条生灵的血,这罪业必会引来天劫,届时天劫一至,你做的那些事还瞒得住么?神族又岂会轻饶了你?!” “你!”白泽气得浑身发抖,最终还是缓缓坐了下来,“可你这样做,她就算醒来也不是真正的她了啊!”白泽痛苦的低下头去,“当初我只以为是用血来保躯体,或是以血引魂,却不想她復活后还要饮血,这是邪魔才干的事!月芙不是嗜血的恶魔,如果她要这样活下去……那我……宁愿亲手毁了她!”白泽着站起来,目光坚定道。 “毁了她?”尹屾冷哼一声,一步一步从大殿上走了下来,“她是嗜血的恶魔,你难道就不是么?十万生灵的血你都沾过了,还怕什么邪魔?再了,做邪魔有什么不好?只要强大便是真理!这世上的黑白对错、善恶是非早已不明,只有弱肉强食才是亘古长存的真理!弱者生来就是被强者掠食的!只要能足够强大,变成邪魔又如何?”尹屾看着白泽,厉声质问起来,“你还记得从前的炽烬岛生灵、牡丹、和泽么……他们之所以有此灾劫,全是因为你太过弱,保护不了他们的缘故!如今月芙要復活,而且復活后比从前强大不知多少倍,你却是要来毁了她……你决定守护她的心呢?” “我爱她,愿意永生永世守护她,这不会变!可我若真的这样做了,便与从前的信念背道而驰,我背弃了这一切……”白泽痛苦地闭上眼,“我若因此毁了月芙用生命换来的东西!来日就算她復活,再见到她,又有何脸面……”
第169页 “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月芙早已不是从前的她,心中所想自然不同于往日,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尹屾看着他,“日后的月芙虽然有所变化,可到底还是她,到底,殊途同归,总是一样的。” “……”白泽闻言,沉默了半晌,终于垂下头去,仿佛妥协了一般,无力道,“罢了,别的条件我可以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有一点,你不能让九阳湮灭……” 九阳是神界的种子,只要他还在,日后神族不论变成什么样,都会有一线生机。白泽对此深信不疑。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后一棋 “我答应你,不让九阳湮灭。”尹屾见白泽妥协,点头道,“可他会不会自撞南墙,这我也不清……不过你既然要求,我定会留他一命,从前他教你认是非善恶,倡导情义无价,是因为他比你强大,所以才能左右你的思想,如今放眼神界,你才是最强大的神!而今你也有责任去左右他的思想!以强者的姿态告诉他!也让六界生灵都明白!弱肉强食才是万古长存之理!”尹屾的目光如凛冽的寒冰,直刺到他的心底。 白泽闻言一怔,眼中散出一丝奇异的光来,仿佛被蛊惑了一般,神色木然道:“弱肉强食,弱肉强食……”着,他突然捂住头,痛苦地咆哮起来,“不!不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一样!我、我和月芙是神族的神明!不是不辨黑白的恶魔!不需要弱肉强食这种东西!!” “破茧成蝶的过程虽然痛苦,最后的展翅却无比美丽……相信我,你会需要的……”尹屾立在大殿中央,血色长袍在风中烈烈起舞,“月芙如今已经从痛苦中超脱出来,可毕竟是神界神明,体内的邪浊之气太重,復活后便必须用神明之血来清洗,否则便会失去平衡,化作飞灰,永世代不得超脱!所以她唯有不停的换血,不停地清洗邪浊之气,才能得以存活!可话虽如此,这不也是一个破茧成蝶的过程么?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上弱肉强食的,毕竟月芙的将来,炽烬岛的将来,和泽的将来都掌握在你一念之间!” 大殿中没有丝毫声响,只有一股颓靡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最后一句话勐地惊醒了白泽,他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颤抖着伸出手去解开了血暝袋,一步步朝月芙走去…… 尹屾看着他缓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去吧,月芙就在银棺中沉睡,等你将她唤醒……” 白泽缓缓走过去,狠心闭上眼,颤抖着手将腥红的精血引了出来,顿时阴风阵阵,怨灵的哭喊声、求饶声充斥着整个大殿,白泽紫袖一挥,祭出三味真火,开始煅烧精血,大殿上的生灵开始悽厉地嚎叫起来,发出阵阵呜咽之声,听上去无比惨烈,殿中血色的砖石被这浓浓的血腥味一唤,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白泽不去理会,只是不断地煅烧精魂,又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红色的成团的精血都被纷纷化去,只留下了最精粹的部分,悽厉的哭嚎声渐渐消失,白泽探手一抓,一颗如龙眼大的红色水状物便出现在了手上,十万生灵顷刻被压缩成了一团,白泽走到月芙的银棺前,将红色血团放在冻着月芙的千年寒冰上,整块寒冰顷刻便染成了血红色,慢慢渗透进了月芙体内…… “干得不错!”尹屾飞过来,看着银棺中被血染的月芙,露出了赞许的微笑,“如此一来,月芙復活的机率将大大增加,明晚我再去炽烬岛引莲苒前去魔界叶湖,用她的血为最后的魂引,一举復活月芙!” 白泽低下头,轻声道:“知道了。” 尹屾闻言,放心的点头,去炽烬岛的木屋布置陷阱去了。 过了许久,白泽才木然地走出大殿,呜咽的寒风刺得他有些清醒,又有些迷惘,崑崙虚上,半点月光也没有,只有零落的几颗星辰在天际散着微弱的光,他的脑中浮现出了许多的事,比如那日在紫阳宫中,月芙难言的沉默,还有她为自己挡住尹屾那一剑,回眸时对他释怀地一笑,那感觉既冰冷又哀伤,压得他喘不过气,还有和泽,他总是喜欢把脑袋靠在自己肩上,那种感觉久违而温暖,此生都不復再来……后来他染上邪浊黑气,独自在归无山痛苦死去,他也没能赶去见上一面…… 想到这里,白泽不禁落下泪来。 当年他为了六界大义捨弃他们,随九阳去叶湖深底净化即将崩散的邪浊之气,最后虽然成功了,代价却是惨重的。 和泽湮灭归无山,牡丹被锁邪渊地,自己虽然见到了牡丹最后一面,但已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究竟为何而死?也是那一念执着么?白泽有些恍惚。 他曾过炽烬岛是他最重要的地方,他会用生命来守护它,所以他们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前仆后继付出了生命,可他到了关键时刻却畏怯一隅,留他们独赴黄泉……真的是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他们的缘故么?还是因信念早已死去,堕入万劫不復之境? 他不知道。 如今既救了月芙,又恢復了炽烬岛,他应该高兴才是,至少他失去的一切在慢慢回来,可心却为何变得如此空洞…… 一切都会慢慢过去的,只要能够再次拥有,便有机会弥补从前的过错,所以为了这一点,即使做了再不对的事,也能原谅自己罢?他嘆了口气。 也许这些自我安慰的言辞,能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 他又有勇气去接受自己了。 一串脚印在雪中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片茫茫的白…… 等到白泽的气息完全消失在风雪中,化为废墟的浮虚宫上空突然显出了一个身影,却是尹屾站在浮虚宫外,对着白泽远去的背影冷笑。 不过是一枚棋子,只是现在还有用罢了,还妄想拥有月芙?真是不自量力!尹屾在心里冷笑起来,如今便用白泽做这最后一步棋,与九阳一赌天下苍生! 尹屾这样想着,抬手轻轻一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三具棺材便一一列在了面前。 三具棺材中,有两副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棺,还有一副是银色的月棺,都在微弱的星光中闪着红芒,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而来,尹屾却丝毫没有知觉,仍旧盯着那三幅棺材,只见三副棺材都被红芒笼罩着,那红芒正是养护月芙万年的神明之血,因每一万年都要用十万生灵的精血来将养月芙的躯体,以保其容颜栩栩如生,为十万年后的復活做准备,所以自大战后,他都隐居在崑崙虚上,暂避余下的太古守神锋芒,这九万年来,他一直用自己的血来养护月芙,以保其身躯不腐,偶尔也会用用青璃肉身的血,却是不能多取,否则牡丹炼化的邪仙傀儡便不能牢固的附上去。 九万年!一万年一次的取血养躯!自己与月芙早已融为一体!尹屾想到这里,激动地走过去,拂开银棺上的雪花,微微闭上了眼。
第170页 月芙,这十万年来,我用我的血守你九万年不死不灭,而今终于等到了復活之夜,是时候让你醒来了!他仰天长啸起来。 半晌,他收敛了笑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退到了两丈开外。 指尖成诀,口念魂引,就在他睁眼的一瞬间,三副棺材应声而开!三道养护棺材的红芒立即退散,只见那棺材内锁着一蓝一紫一青三道光芒,随着棺材的开启,组成了一幅奇怪的图纹,围着银棺上空缓缓旋转起来,依次是尹屾、牡丹、青璃体内的引魂血! 随着尹屾不断念咒,三道光芒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竟自动融合成了一束光芒。就在它们交汇的那一剎那,天地间的风雪仿佛静止了一般,全都停止了咆哮,融合的光芒随着尹屾的指引,围着月芙的躯体打起转来。 “月芙,明晚我们便能见面了……”尹屾飘渺的声音随那道光束传来,却是温和而柔软的,少了平日里的冰冷和严肃,“从今以后,你将忘了过去,忘了白泽,永远和我在一起……” 话音刚落,银棺里的光芒仿佛失了控制一般,从月芙体内一蹿而出,如同一道绚丽的彩虹,直往天际处而去,漫天的风雪又重新回到了崑崙虚,寒风颳得人睁不开眼,只见那道彩色光芒直冲上而上,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尹屾面色阴沉,抬手一挥,一道血芒立刻锁住了那道彩色光芒,尹屾睁开眼来,望着崑崙虚上漫天飞舞的雪花,语气又恢復了冰冷:“怎么?还是忘不了他么?为什么又要逃开?我守了你九万年!到底哪点不如他?!” 着,他抬起手来,紧紧抓住了那道企图挣脱、重新沖向苍穹的彩色光芒:“如今后悔也是晚了!你只能跟我在一起!如果我得不到你!便就会像太古时期一样,手刃白泽!!” 漫天的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唿啸的寒风颳得人脸上生疼,尹屾冷冷的注视着那道光束,看她在空中痛苦的翻滚,挣扎,面上依旧冰冷,丝毫也不为所动。 “你不是一直想保护他,保护炽烬岛么?为了他,你宁愿不顾自身性命,生受了我那一剑!也不愿与我在一起!而今你走了,就不怕我杀了他!毁了炽烬岛么!”尹屾神色冷峻,死死盯着手中的光束,他的手渐渐收紧,越来越紧…… “你可能还不知道罢,白泽为你杀了六界十万生灵,如今已回头无岸!他迟早要堕为邪魔!只是还在苦苦支撑罢了!”冷冽的寒风中,尹屾面容扭曲,“届时他堕为邪神,意识全失,心中只剩杀戮!便是和泽在世,也要当场击杀!更不用还会记得你了!如今你也将成万劫不灭之躯,復活后便是唯我独尊!你们还可能在一起么?届时我一统六界,九阳重渊便是再强大,也根本入不得我眼!这六界还有谁能反抗我?如今我看在你的份上,留白泽一条命!你若不想白泽身死!炽烬岛化为劫灰!便乖乖的留在我身边!等明日重轮归来!与我齐享万世逍遥!” 彩色光芒愈发绚烂起来,看上去无比痛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观战不动 “起白泽,他不过是一粒棋子罢了!一辈子只知怯懦退缩!偏安一隅!且毫无底线主见!”尹屾冷笑起来,语气颇为不屑,“他可知为了你!不仅屠了十万生灵,背弃了自己当初的誓约!还放弃他一直以来视为珍宝的炽烬岛!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罢?他曾经为了炽烬岛抛弃你!抛弃和泽!抛弃牡丹!如今却要抛弃炽烬岛来挽回你们!是不是很好笑?可世上之事要是能重来,哪里会有那么多红尘执念?如今就算他再如何挽回!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你!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如同当年的牡丹一般,这便算是一报还一报了!他这一生也是可悲,一直在情义和炽烬岛之间求平衡!可到头来却一样也得不到!你!他是不是很可怜?是不是很可怜?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尹屾疯狂的大笑声,漫天的风雪开始咆哮起来,寒风颳着骨头,白雪冻结心脏,狠狠的砸向那道火红色的身影,尹屾立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地站着,点点鲜血开始从他的手中滴落,可他却依旧死死抓着手里的光束不肯松手。 “你是我的!别想逃走!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像从前一样甩开我!”尹屾暴怒的声音随咆哮的风雪盘旋,“当年你受我一剑,让我背上千古骂名,都是为了保护白泽!保护炽烬岛!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因为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以为这些事我半点都不知道么!”他突然弯腰,将拳头狠狠砸向雪地。 血一滴一滴落下,浸红了纯白的雪地,尹屾紧抿着唇,沉默着,放开了手里的光束,一句话也没。 手中的光束重获自由,却没有像之前一样逃跑,而是停止了挣扎,软软瘫倒了下来,仿佛妥协了一般。 “这十万年来!我躲在崑崙虚上!日日忏悔!日日看着你的画像落泪!后悔自己失手刺死了你!可你却只想着解脱自己!然后去找白泽!你何时能记起我一丝一毫的好?当初是你自己亲口承了这门亲事!而今却为什么又要反悔!为什么?!”尹屾的红衣在风中散开,像地狱火红色的彼岸花,他看着前方颤抖的光束,不住地咆哮,“到底!我不过是你寂寞时的玩伴罢了!你从来没有想过我!我只是你为了保护白泽!保护炽烬岛的一粒棋子罢了!” 那道光束闻言,挣扎着慢慢爬起来,对着尹屾左右晃动,看起来像是在摇头,尹屾背过身去,不再看她,只不住用手砸地:“不用因同情来否认你的真心!我不是傻子!你至始至终只爱过他一人!你也从未喜欢过我!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可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如此,你当初又为什么要答应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你当年若是拒绝,我不会不放你走……可你既然点头了,就代表你接受了我!为什么还要为白泽挡剑?我在你心中,只是保全炽烬岛的棋子么?” 手中的光束停止了翻滚,软软的搭在尹屾手上,如同失了灵魂一般,彻底没了动静。 “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尹屾拾起那道光束,紧紧抱在胸前,闭眼道,“但这次……别再离开我了……我怕自己真的连这点执念都不剩,只剩下这幅躯壳,真的忘了你……” 尹屾着,将那道绚丽光束重新放回月芙体内,盖上棺材,这才将手一挥,破开虚空,转瞬消失在了风雪里。 漫天的风雪洒在崑崙虚上,将废弃的浮虚宫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记忆戛然而止。 我勐地睁开眼来,看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白泽,心中已然明了:看来尹屾并没有完全被同化为万邪之躯,否则仅凭他的执念,又怎会记得往日之事?定是还有残余的意识,才让他如此不肯放手,如此来,这件事情却是难办,一方面他还有意识,还有顾忌,不会不顾一切颠覆六界,另一方面,他也不会如那些只剩下邪念的机器一般,只知杀戮和毁灭,他还有自己的意识,就意味着他能思考问题,会用计谋设下陷阱,步步为营,不会一味鲁莽行事,要想灭他却是难办,也算是好坏各一半。
第171页 想到这里,我趴到地上,心翼翼地爬到白泽身旁,轻轻唤了声:“御清?御清你出来了么?”我用手试探着戳了戳他的身体,“你还在里面做什么呢?快出来啊!否则白泽醒了就糟了……” 也算是我乌鸦嘴,就在这时,白泽勐地睁开眼醒来,血红的双眼无比恐怖,嗜血的腥臭贴着面颊传来,令人闻之欲呕,我心中大惊,急忙化开地轮罩,将身一退,逃了出来。 白泽随即兇狠地追赶而来,我急忙化出玲珑玉,且战且退,心中却有些担心御清:他不会被白泽同化了罢?这么久还不出来?白泽都醒了…… 如此想着,动作上就慢了半拍,白泽突然没入虚空中,不见了踪影,我化开地轮罩,心地望着四周,密切注意着白泽的动向,就在我紧张又担忧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疾唿:“心!”与此同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了脚下,却是方才化入白泽口中不见的御清! 他出来了?我又惊又喜。 “御清!”我大叫一声,急忙向下冲去,却见白泽血红着眼,暴戾地冲上前,与御清争斗起来。 御清如今虽然失了九眼链,可修为较之太古时期,也算是恢復了个七七八八,而今白泽虽是兇狠,可邪浊之气被七窍金莲尽数化去,战斗力已然大减,虽然血煞之气净化失败了,可御清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对于这一点,我始终深信不疑。 我祭起玲珑玉隐在一旁,准备等御清打开白泽的防护罩,就给他来一记擎天金棒! 就在我暗暗等待时,一个身影突然被打飞出来,直往下坠落,我心知是白泽,暗下窃喜,便要祭起玲珑玉打去,却突然闻得御清的心灵暗语:璃儿,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要插手! “什么嘛。”我嘟囔了一句,怏怏收了手,低头看去,却见方才被打飞出的身影停了下来,竟是一身白袍的御清! 御清怎么会敌不过白泽?我心下一惊。 我抬眼望去,只见他负手而立,面色如常,嘴角带笑,虽有点点血迹从他胸口处渗出,他却丝毫也不理会,再次沖了上去…… “御清!”我大叫一声,急忙跟了过去,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却被重渊一把拉住,劝慰道:“阿璃,御清未必赢不了白泽,他只是佯装不敌,故意引白泽上钩,再了,今次之战,是他和白泽之间的战斗,他让你停手肯定也有他的用意,你还是不要搅合进去的好。” 我怔了片刻,默了默,还是点点头,祭起玲珑玉去了陌月战场为她助阵,重渊见我想通,也重回了战场,与冰墨皓穹斗尹屾,届时四大魔君围困毛毛,我为陌月助阵,重渊为冰墨皓穹搭手,杀了个难解难分。 唿啸的风贴着发迹划过,我一面与牡丹周旋,一面留意御清和白泽方向的动向。 此刻他们已经停了下来,只见白泽血红着眼,看着御清狞笑起来,条条血虫不断从他身体掉落,看上去无比血腥,就在他准备再次冲上前时,却突然捂住头跪了下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咆哮,仿佛在与什么争斗一般,却倔强着不肯低头,过了片刻,他突然抬头,狠狠盯着御清,那模样无比可怖,本来邪浊血煞二气同时入侵体内才能化为邪神,如今白泽失了邪浊之气,没了防反噬的保护气体,躯体的体内的血煞之气不断翻涌,侵蚀本体,痛得他生不如死。 “为什么要唤醒我?为什么?!我宁愿堕为邪神,也不愿再做什么神界上神!如今炽烬岛毁了!和泽死了!月芙生死未卜!我清醒过来又有什么意义?不如毁去意识,只为杀戮而活!死也死得痛快自在!”白泽缓缓抬起头,眯眼看着上方的白衣少年,依旧是那副纤尘不染的身姿,白玉般温润的面庞,仿佛四十万来从未变过,而如今的自己却已堕为邪神,毁却初心,容貌本心皆已不在……时间真的很公平么?为什么他们的遭遇如此不同?他又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是我,是你自己唤醒了自己。”御清抬眼,仍旧淡淡望着他,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和苍凉,他身上的血迹早已被他用法术掩盖住,神情也一如往常般淡然,嘴角不断溢出的血却暴露了一切,只见他不时蹙一蹙眉,仿佛在艰难忍受着什么痛苦一般,连面色都有些扭曲起来。 白泽见他如此,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年的太古神界第一尊神九阳!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也罢!如今月芙已灭!和泽已亡!牡丹已逝!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他着,艰难地站起身,用剑直指九阳,冷笑起来,“九阳!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非要如此么?”御清这话时,突然转过身背对我,我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受,曾经的好兄弟好朋友对自己拔剑相对,任是铁石心肠也难以接受,更何况御清又是个面冷心热的。 不能插手不能插手……我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 这是他和白泽之间的战斗,不可以插手。 “我明白了。”御清点点头,神色渐渐变得冷漠,他抬手扔过去一粒火红色的药丸,淡声道,“这是绝觉丹,可以让你在一炷香的时辰内失去一切感觉,包括血煞噬心之痛!想与我痛快一战便吞了它!我也正好想见识一下,你这十万年都学了些什么本事。”还是一副淡然的语气,我却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如今的白泽若没了感觉,那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弒神机器,不会有任何顾忌,只凭本能去攻击,绝对的霸道和残忍,御清虽恢復了当年的七层实力,可已经太久没有战斗,且失了九眼链这等厉害法宝,天轮罩又被尹屾白泽联手震碎,没了保护罩,实力已然大减,这时让白泽恢復邪神的实力与他战斗,会不会出事? 我攥紧拳头,决定先隐在这附近等一阵子,待会儿御清一有什么不对劲,我就立即冲上前去救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世再见 “哼!”白泽看着飞过来的火色药丸,抬手一掌将其震成粉末,冷笑起来,“九阳?哼哼,你还是如从前般自傲!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么?看到谁弱者就去拯救谁,所以你看到我这么痛苦,就把我当成弱者了,想来拯救我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抬眼冷冷看着御清,“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如今这世上本就弱肉强食,这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今日我白泽若是弱者,活该被你杀掉!若不是,今日这魔界叶湖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你又怎知鹿死谁手?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吧,今日之战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是么?”御清闻言抬手一挥,拂去雪白衣袍上的红色药灰,淡然一笑,“如此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也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么?而今你不仅自作多情!还可恨可悲!”白泽狞笑起来,恨声道,“当年在炽烬岛时,如果你没有帮我,我会变得比如今更强大!更能保护我身边的所以人!我变成如今这样,全是你的错!你保护弱同情弱的理念根本就是错的!弱肉强食才是亘古不变之理!可惜我明白得太迟!当年若是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失去身边的一切!当年你若没有帮我,任我自生自灭,我也不必顾虑神族,想着你给我的恩情!直接就战死在炽烬岛上,也算不枉此生!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如今的的我已回头无岸!”
第172页 最后一番话得甚是悲凉,教人忍不住感慨,御清却似乎不愿多,只是淡淡道:“无妨,今时不念旧恩,你我既情义已断,自然不必顾念旧情,只需全力出手便罢。” “好,既然如此!今天我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白泽着将身一扭,没入了虚空中,整个魔界的天空突然变成了暗红,叶湖四周发出声声野兽般的咆哮,映衬得整个魔界阴暗无比,御清还是负手而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却在心里暗暗为他担心。 怎么办怎么办?白泽将身隐入了虚空中,教人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气息,如果他偷袭御清,该有九层的把握成功,我要不要祭出玲珑玉,化开这浓厚的血煞之气,让御清能看清白泽的藏身之处?我心中无比纠结,想了半晌,还是决定以御清的安全为主,就在我将心一横,准备祭起玲珑玉时,一双手突然按住了我,笑道:“好好看吧。” 重渊?我闻言吓了一跳,急忙抽出手来,嘿嘿讪笑几声,点头道:“好好好,好好看就好看看。”着便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观看起比斗来。 罢了,还是不要插手了,要相信御清能解决这一切。我压下浮躁的心绪。 我收起心绪,正准备好好看比斗,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这次好像还是和上次一样,打斗速度太快了,我完全看不清…… 只能看见几道光芒划过的痕迹。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团团转。 抬头看着立在一旁一脸凝重的重渊,我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衣袖,一脸讪笑道:“嘿嘿,重渊,那个,你能不能在御清和白泽战斗时当个现场解员啊?主要是我觉得你的声音还蛮有磁性的……”重渊闻言一笑,也不多,只是低下头,边看边耐心地为我讲解起来,他的声音的确很好听,而且讲得很细緻,我也因此大概明白了战况的走向。 白泽没有服药,战斗力自然下降不少,往往有目的做事不如按本能做事来得轻松,也是这个道理,白泽此番只想凭自己的力量击败御清,却是有些过了。 御清此前受伤乃是他故意为之,他故意隐藏自己的实力,目的是为了引白泽上钩,服下丹药与他一战,趁此彻底解开困扰他的心魔,可白泽没有服他给的丹药,战局胜负早已明了,却是不用再猜。 只是此次一战到底能不能解开白泽的心结,让他顺利吐出血煞之气,这点我倒是不确定。 由于此次之战双方都是全力以赴,谁也不肯让谁,所以御清没有像之前一样故意露出破绽,而是豁出全部与白泽放手一搏,战况自然比之前惨烈许多,我们站在离他们十里开外的山头,看御清和白泽打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听到白泽疯狂地吼叫声,还有一圈一圈的灵力波动,一次比一次更狠更重,盪得魔界都颳起了大风,白泽仿佛用尽最后力量一般去搏击,御清也拼尽了全力,血染全身也不肯罢手,两神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地弹开,连血都顾不得抹,便再次搅在了一起,看到我也是暗暗心惊。 暗如今的战况来看,还是御清占了上风,毕竟太古第一神的实力摆在那里,战斗力防御力再怎么削减也终究不可觑,白泽更是生勐,一面要忍受血煞噬心之痛,一面要用尽全力与御清战斗,被打得七窍流血也不肯认输,看上去真是无比惨烈,偏偏御清这次也不肯让步,白泽不认输他便不停手,非要分个你死我活,若暗这样继续下去,估计白泽真会被他打死。 听着重渊地不间断地解,我心里像被石头压着一样,闷闷地喘不过气来,只有攥紧了拳头,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插手!不能插手!要相信御清!相信白泽!他们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的! 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之久,剧烈的响动搅得我心中愈发不安起来,太阳渐渐落下了夜空山,眼看天色渐渐暗去,又到了新的一晚,让我都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如今他们都战斗了这么久,却还是不肯停手,难道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善罢罢休么?御清莫不是真的不管白泽了?要将他打死? 黑夜渐渐降临魔界,如今已完全黑透了,月亮渐渐爬上了夜空山,就在这时,道道有如实质的血色从四面八方汇聚起来,直往白泽处而去,却是月亮阴力化出的血煞之气在不断壮大,源源不断地为白泽补充体力,此前本是御清占了上风,如今却是有些平分秋色的意味了,而且这血煞之气还在不断增加,白泽的身躯也愈发膨胀起来,而随着他实力的不断增加,隐隐已有些占了上风的味道。 这可如何是好?我又开始担忧,低头思索片刻,我趁着重渊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我从头上取下玲珑玉,抬手往地面一指,数十道金芒便化作条条游龙,往四面八方而去了。 隐带血色的银月被乌云遮蔽了光芒,我用玲珑玉化出的十条游龙也开始净化血煞之气,渐渐地,四周的血煞之气变少了,白泽失了月亮血煞阴力的支撑,行动也渐渐变得缓慢,与御清缠斗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最后一击,我与重渊赶忙飞了过去,却见一个身影被打飞出来,倒在了凤目糙丛中,失去了知觉。 战斗终于结束了。我暗暗松了口气。 我往下一看,倒在凤目糙丛中陷入昏迷的正是白泽,只见他嘴唇紧抿,面色苍白,面容已恢復了从前的模样,身上的紫袍到处都是血污,而那些啃噬他身体的血虫不见了,条条缠绕在他身上的血煞之气也消失了,想来御清已成功打出了他体内的血煞之气,解开了他的心魔。 顾不得去看白泽,我急急向上飞去,想去看看御清,四下找寻了一番,才发现他站在叶湖湖畔,纯白的战袍纤尘不染,神色如常,面容带笑,淡淡道:“怎么?想我了么?” 我松了口气,扑过去抱住他,闭眼道:“你没事就好。” 他抱住我,笑道:“怎么会有事?”着又低头看我,“你也别用灵力查探了,我真的没事,被你抱得这么紧才是真的有事呢。” “哼!我哪有!”我松开他,收起灵力,岔开了话题,“对了,要不要把白泽收入干坤袋中,带回神界去让他慢慢休养?” “不用了。”御清看着倒在凤目糙丛中的白泽,淡淡道,“邪神脱邪,必定湮灭,白泽今日也算走到头了,我唤醒他,不过是因为他还有一些未了的事情要解决,不得不让他清醒过来。” “啊?怎么会这样?”我听到这话,心中大惊,“他已经没救了么?可你不是,只有等他化为邪神,然后唤醒他,如此便会有一线生机么?为什么他还是要死?” “心已死,与死无异。这是他自己的选的结局,想必也不会后悔。”御清淡淡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我点点头,随御清去了凤目糙丛中。 白泽仰面躺在凤目糙丛中,我和御清刚一落地,他便微微睁开眼来,笑道:“你来了。” “是啊。”御清点点头,“想回去了么?”
第173页 泽笑着点点头,突然流下泪来,“我早该回去了,只是不愿罢了。其实早在炽烬岛沦为刑罚之地那天起,我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也不会再重来,可我还是舍不下心魔,断不了执念,如今这结果,正是我想要的。” 御清闻言摇摇头,坐了下来,看着白泽,淡淡笑道:“还记得当年的誓约么?如今你可要好好遵守……” “当然,当然,怎敢违背啊?”白泽释怀地一笑,满头紫色长髮顷刻化作雪白,仿佛转瞬就要逝去,“这十万年来,我总是梦到天地初开时的事,一会儿是你来陪我论道,一会儿是月芙穿着蓝莲裙躲在树林后,一会儿是和泽用脑袋靠着我睡觉,我太累了……不想再背负这些,更怕忘了这些,因此失了自己的本心,当年若不是我怯懦,炽烬岛也不会遭此大劫,我若不惧生死,定会与神族斗个你死我活,哪像今日这般,浑浑噩噩入了心魔,还要你来帮我解脱,到底,还是我的错。” “你没错,只是太相信安分守己,人性本善罢了。”御清摇摇头,“不过你既然知道了这一切,为何还想着要復活月芙?” “我想知道一个答案。”白泽着一笑,艰难地撑起身,看着落砸在不远处的尹屾,抬眼对御清道,“你先去吧,我有话对尹屾。” 御清点点头,转身便要走开,却听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谢谢你,九阳,来世再做好兄弟。” 他怔了怔,还是没有停留,径直往云上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四相绝杀 御清一走,尹屾便走了过来,冷笑道:“你这么弱,死了也怨不得旁人,好好上路吧,我会替你守护炽烬岛的。” 泽捂着胸口冷笑起来,并不理会尹屾的的话,只是冷冷看着他,“月芙呢?” “月芙?”尹屾的眼睛滴熘熘地转了几圈,面色淡然道,“她不是已经被冰墨皓穹联手打碎银棺,灰飞烟灭了么?” “我再问你一遍,月芙呢?”白泽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起来。 “呵呵,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尹屾这次没有再坚持,他伸出手来,往虚空处一抓,一道彩色光束便被她抓在了手里,他紧紧抓住那道彩光,狞笑起来,“这就是月芙的元神,被我用魂引引了回来,本来打算融入邪神之躯的,可惜如今邪神之躯被毁,只有等一段时间才行了!不过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怎么?你得不到也不想我得到么?” “放!了!她!”白泽没有答话,只是一字一句道。 “你在开玩笑么?”尹屾仰头大笑起来,冷冷盯住白泽,“你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一颗废弃的棋子,还妄想让我放了月芙?我告诉你,月芙日后若是復生,只会与我在一起,她会完全忘记从前的自己,重新与我开始,你还是早些湮灭罢,别在这里痴人梦了!” “我了!放!了!月!芙!”白泽缓缓站起身来,一头银髮在空中猎猎飞舞。 “我也了!不!放!”尹屾也站起身,冷笑着盯住白泽,“你能如何?” 话还没完,一道纯白的光束便打了过来,这白光却是白泽自天地初开化生以来,凝聚四十万年元修化出的天轮珠! 尹屾见状怪笑一声,闪身避开天轮珠,阴郁着面庞就要还手,突然一阵冷风从背后袭来,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瞬间惊醒过来,他不敢大意,化出体内凝鍊的邪煞珠迎了过去,堪堪挡住了天轮珠,就在他勃然大怒,要抬手灭了白泽的时候,抬头却见头顶四方显出了四个图案,北方是玄武图腾,南方是朱雀图案,西方是青龙图案,东方是白虎图案!却是神族的第一杀阵——四相大阵! 这四相大阵极其玄妙,乃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召唤四方守护神兽联合组成大阵,将敌人围困其间吸收其修为的阵法,若是有敌人被困在其中,敌人修为便会快速流失,直至修为尽失,被其间的四相之力挤压为一滩血水,从此再不存于这世间! 这四相大阵本是威力无穷,偏偏白泽刚从邪神的状态下脱身而出,修为大大减少,便只有以自身精血为引,再祭出四十万年的元修天轮珠,耗费自身一半修为,才能堪堪引出四相神兽,将尹屾困在里面。 这四相大阵号称神族第一大杀阵,却也不是徒有虚名的阵法,而且这阵法召唤出的四相也不是普通的神兽,而是天地初开、混沌初分时随干坤之神一同化生,守护神界四方的神灵,却是变化万千,威力无穷。 尹屾不懂破阵之法,修为再高也是无用,只见他被困在四相大阵中,邪浊血煞之气不断流失,血煞之气也纷纷四散,急得他甚是烦躁,就在他准备自爆本体,冲出大阵时,四相大阵突然消失,露出了夜空山的夜景,虽然他的修为退减了快一半,可比起自爆躯体来已是好了太多,尹屾见此情景,心中一喜,猜是白泽修为耗尽,再也支撑不起这样的大阵,便要冲将出去,将白泽碎尸万段! 而就在四相大阵撤去的同时,一道白光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闪来,直往尹屾心脏处而去! 原来白泽祭出了仅剩的所有元修,将四相大阵撤走前便布下了陷阱,要用天轮珠上的修为将尹屾一击杀之! 尹屾眼看白光飞来,顿时笑得魂飞魄散,他因被困大阵失了修为,反应本就慢了许多,如今又被白泽全力一击偷袭,眼看就要被白光打散躯体,吓得他急忙将所有能用的法宝都挡在胸前,要全力抵挡这一击! 就在白芒即将击中尹屾的下一刻,尹屾收入的袖中的彩芒却开始不断抖动起来,尹屾注视着白芒,无瑕顾及彩芒的异动,于是彩芒也在那一剎那沖开禁制,飞将出来,直扑尹屾而去! 那道彩芒如同一朵盛放的花,热烈而美丽,看到这光束,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像月芙的头髮就是这个颜色…… 这么,月芙要……想到这里,我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彩芒的速度极是迅速,只是一瞬,便挡在了尹屾前面。 “月芙?!”白泽一惊,急忙收手,可惜迟了,只见那道白芒重重的击在了风雪中的那道彩色上,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天地间寂静无声,只有击打发出的闷闷声响,伴随着纯白的光束盘旋舞动。 “不!”白泽飞身上去,收回了那道白芒,“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挡在他的前面?为什么?” 白泽愤怒的看着那道光束,追问着,摇晃着,可怀中的那道光影却不停的颤抖,那色彩也渐渐黯了下去,终于,化作片片蓝莲花瓣消失在了空中…… 尹屾坐在地上,神色颓然,有种惊魂未定的感觉,半晌他回过神来,一滴黑色的东西从眼里掉落下来,“月芙……”他轻声唤道。 “事到如今,你们难道还不明白么?月芙早已放下一切,包括太古的爱恨纠葛,你们与她,早在太古时便已结束了……”我祭起玲珑玉,冷冷的看着白泽和尹屾,“如今她彻底湮灭了,你们是否也该断了执念,停止眼前的一切了?”
第174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闻言一动,突然仰头大笑起来,黑色的液体不断从他眼里掉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挡这一击?难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么?”白泽追问着,颓然地跪坐下来,眼里是无边的震惊与失望,“你忘了炽烬岛,忘了我们曾许下的诺言了么?你怎么……怎么可以帮他挡这一击?你怎么可以真的喜欢上他?!” 声音被唿啸的风声带走,只留下彻骨的寒意。 看来尹屾在崑崙虚上所言的确不假,其实当年并不是月芙抛弃了白泽,背弃了誓言,离开了炽烬岛,而是白泽让她离开的,白泽为了保全炽烬岛,保全和泽,抛弃了月芙,同意她嫁给尹屾,到最后也没有挽留,他背弃了与月芙的诺言,把她推给了尹屾,倒是当年的尹屾,虽然是万邪之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却是真心喜欢月芙,月芙嫁给他后本来很失望,却不想后来被他感动,真的爱上了他,这是白泽没有想到的。 果然,爱情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不仅是凡人执念深重,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能倖免,而越是复杂,越是执念深重,也就伤得越惨越重。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月芙曾经托我交给尹屾的东西,便从袖中取出那张透明如水的东西,将它抛向尹屾:“拿去看看罢,这是月芙地神让我交给你的。” 尹屾闻言,颤抖着手接过东西,失魂落魄地打开,一阵声音传了出来,却是月芙的声音,他闭上眼听起来: 尹屾,你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估计我已经不在了罢。不过也是无妨,经歷了这些事,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活着,也没奢求过你能原谅我,当年之事的确也是我的错,不该拿你当保护炽烬岛的棋子,我以为自己爱的是白泽,以为自己可以为他做一切事,甚至牺牲性命也没关系,可是我错了,我总是在复杂的情愫中摸爬滚打,也快忘了单纯的喜欢是什么感觉了,当年白泽送我蓝莲古链时,也许就是那种感觉罢?可惜隔了太久太久,我实在记不清那种感觉了,也就慢慢学会了不在乎。你很坏,真的,你就是一个纯粹的坏蛋,有很多毛病,可你在感情上的确太单纯了,单纯得我都自愧弗如,虽然你对神界诸神都心狠手辣,且残酷无情,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物体,只知屠杀血洗,你走过的地方就像炼狱,可你却从未这样对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明白你的爱。我不怪你,真的,因为你本就是万邪之躯,这点谁也无法改变,到这里,我突然有些难过,被束缚着意识过活的你一定很痛苦罢?能不能放下一切停止一切呢?我不知道在你心中善是什么,恶又是什么,神族和六界生灵对你来又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不理解这些,也知道你心中的仇恨,但不管怎么样,我认为弱肉强食的话是错的,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忍伤害你,谢谢你带给我的一切,不论是爱,是恨,还是解脱,你在我心中并不是因白泽而诞生的棋子,我爱你。 声音渐渐去,那层承载声音的透明水状物也随之消散在了风中。 “……”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白泽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没,尹屾却是睁大眼睛,一副茫然的神色,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因永远的失去而变得茫然无力,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勐地袭了过来,刺骨的夜风伴着白泽的暴怒的吼叫,在天地间融成血色的暗流,“都是你这怪物害的!都是你!!若不是这样,月芙又怎会离开我!怎会喜欢上你!还为你因此丢了性命!你把月芙还给我!还给我啊!!” “砰”的一声巨响,尹屾被击飞了出去,他趴在地上,咳出了几口黑血,嘿嘿冷笑起来:“来啊!来杀我啊!” 白泽祭起万道白色剑芒,面色惨白的走过来,用力便是一绞:“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要让你给月芙陪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双双化去 沉沉夜色中,万道白芒打在尹屾身上,发出闷闷的声响,白泽流血的眼里散出惨澹的红光,死死看着尹屾,尹屾低头呕出一口黑血,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惨烈的冷笑:“可惜……你们都杀不了我……” 万丈红芒突然爆散开来,将所有人都重重弹开,尹屾站起身,癫狂地大笑起来:“你们为什么杀不了我!为什么!都是废物!废物!都去死!去死!”他狂暴地疯吼,探手将白泽抓到手中,赤手往上一捅,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紫色的血雨狂洒下来,将叶湖染得更紫,连叶湖湖畔也被染成了紫色,尹屾将手一挥,白泽便如同一片枯萎的落叶般,直直往下坠落而去…… 我眼见白泽如此惨状,刚要用干坤袋去接,却见一道身影飞速从眼前掠过,直奔白泽而去,稳稳接住了他。 “白……白泽……”细如蚊吶的声音传了过来,牡丹抬手轻抚白泽的脸,神色木然道,“白……泽……” 白泽痛得昏死过去,听到熟悉的声音又清醒了过来,他闭着半瞎的眼睛,半信半疑地问眼前的女子:“牡丹?是你么?” “白……泽……”牡丹轻抚着白泽的脸颊,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白……泽……” “牡丹!”白泽大吃一惊,紧紧握住她的手,抬手抹去眼上的血污,勉强睁眼看去,当看清眼前女子的模样后,不禁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是谁干的?是谁将你变成这样的?” “白……泽……”牡丹还是一副木然的神情,她见重渊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去,艰难的弯了弯嘴角,“我……我们……回……炽烬岛……我们……回去……回去……” “牡丹……”白泽失声痛哭,不住地点头,“好,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 “太……好……太好……了……”牡丹艰难地弯起嘴角,眼里全是幸福和满足,“走……” “走!”白泽握住他的手,伏在她耳畔了几个字,接着闭上眼,再也没有睁开。 “白……白泽……你……你怎么……怎么睡着了……”牡丹神色木然地扶起他,艰难地起身,“走……我带你……带你回去……”她眼里突然流出了两道血泪。 刚走了几步,便听到“扑通”一声轻响,只见两道身影双双倒地,化为了一滩血水。 御清别过我的头,不让我看,我躲在他的怀里,心中甚是难受,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让泪掉落。 牡丹化为血水,她的傀儡之躯自然从我躯体内解脱出来,御清见状将袖一卷,把我的躯体捲入了储物袋中。 尹屾见此情景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摇头:“怎么可能?邪仙傀儡怎么可能摆脱我的控制?她怎么可能记起白泽?怎么可能?”
第175页 御清抬手掩埋了化为血水的牡丹和白泽,淡淡道:“月芙都能爱上你,这有什么不可能?今日倒是有一件不可能的事,那便是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闻言,仰头大笑起来,“如今我已一无所有!难道还怕你们不成?”他阴狠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身影,“大不了我崩塌六界!与你们同归于尽!反正月芙已灭,我也再无顾忌!今日我尹屾纵然湮灭!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着,他昂起头来,用手往眉心处一指,只见眉心处隐隐有些光亮透出来,尹屾并不理会,继续催动眉心处的光亮,过了片刻已是大汗淋漓,就在这时,一团暗黑血红融成的火苗被他从眉心处化了出来,被他抬手托在了半空中,他微微一调息,然后抬起头来,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万邪之火!”御清见到那团三寸来长的火焰,面色一沉,低声道。 “万邪之火?”我有些疑惑,抬眼细细看去,却见那团火苗分了两个颜色,内火是暗夜般的纯黑,外火却是鲜血般的鲜红,一黑一红,盈盈闪着清光,看上去煞是独特。 “怎么?想爆散万邪之火?将六界尽数烧毁?”重渊冷笑一声,抬眼看着他,“这可不是你尹屾的作风。” “如今还顾忌什么作风么?”尹屾大笑起来,“我失了月芙,已了无牵挂!不如拉上你们和六界生灵!去为月芙陪葬!”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御清着,将身一摇,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躯体被出现在了身旁,连神色形态都一样,与他分毫不差。 “创世之躯?”尹屾微微眯起了眼。 重渊提起万煞剑,祭起了那颗拳头大的火红色珠子——魔神珠,尹屾神色一顿,眯眼看去,看上去颇为忌惮的样子。 又是几声唰唰地响动,只见冰墨祭起了诛元灭神网,皓穹祭起了玄武剑,灵雪祭起了雪仙花,寒隐手托朱雀神焰,云倾化出凤凰之躯,银泓显出青龙之威,然后他们突然转身,齐刷刷地望向我。 “哦,哦,不好意思,忘了。”我一拍脑袋,立即反应过来,急忙祭起了玲珑玉,凶神恶煞地盯住尹屾。 “呕,这样子好丑啊!”突然传来一阵呕吐声,我循声望去,却是已从傀儡形态清醒过来的毛毛。 “你!死毛毛!你等着!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我着大吼一声,祭起玲珑玉就要冲过去。 御清拦住我,淡淡道:“别去了,先把这个换上。”我低头看去,却是他的储物袋,不见疑惑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将储物袋塞到我手中,浅浅一笑,金眸无比灿烂:“你的躯体。尹屾和毛毛就交给我们来对付,届时皓穹会为你护法,这躯体里有你被封印的力量,等你完全融合后,就能恢復当年的修为和模样了。”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我很快就好了。” 御清点点头,随冰墨、重渊、陌月、灵雪、寒隐、银泓、云倾、四大魔君去斗尹屾了。 万邪之火无比兇险,这点我是知道的,就像一颗不定时的重磅炸弹一样,一旦被尹屾引爆,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届时六界都会化为灰灰,所以为了六界安危,他们也顾不得以多打少了。 后面的事因为我融合躯体的缘故,却是不太清楚,只知道我刚融合了一大半,四周突然一阵晃动,仿佛天地崩裂一般,莫名的恐惧感压上心头,我强力压住心神,不让自己分神,继续融合神形,否则岔了心神走火入魔,那可就惨了,就在我心力交瘁,感觉自己快要晕倒的时候,整个身体突然如笼罩在狂风暴雨中一般,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冲破禁制,灌注到了我的躯体中,想是我神形融合,恢復了太古时的修为,我睁开眼睛,擦擦额头上的汗,刚要飞去御清身边,一抬头却见一头巨兽缓缓从眼前冒了出来。 “哎呀!天吶!”刚完成身形的融合,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怪物,真是让人吓得够呛,我大唿一声,就要向后躲闪,谁知还没用力,一双手就突然抓住我,将我瞬间拉离了数座山,我看着远处的庞然大物,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问身旁皱眉的皓穹,“师父,怎么了?” 皓穹没有看我,仍旧盯着叶湖的方向,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噬阴兽被尹屾唤醒了!”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比我辈分还高,以后不用叫我师父了,叫我皓穹就好。” “好吧,师父,那我们要不要去找御清,联手对付噬阴兽?” “不用,也没用。”他摇摇头,“噬阴兽本是一百万年才醒来一次,如今再次被唤醒,暴戾之气已达到了四十万年以来的顶峰,早已失去了理智,而今在这六界之中,已经没有谁能对付得了它了,就算是集齐太古三宝,联合重渊也没用。” “可我记得十四万年前,就是那日月圆之夜,噬阴兽也醒过一次,重渊不是用魔血祭湖将它拉了回去么?如今不行么?”我看着皓穹。 “魔血祭湖要月圆之夜,且噬阴兽如今暴怒,除非重渊用所有魔血来祭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也不要指望一定就能成功,且他一旦祭出魔血,便必死无疑。”皓穹面色凝重道。 “啊!那还是算了。”我吃了一惊,急忙摇头,“那可怎么办?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么?我如今已恢復了四十万年的修为,与御清联手,放手一搏怎么样?” “不行!”皓穹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噬阴兽的力量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就算太古初神也不例外,更况且这些年来,尹屾一直在用生灵的心脏餵养它,噬阴兽早已被血煞之气同化,没有一点理智,只知杀戮与毁灭,尹屾如今唤醒它,正是为了颠覆六界,让我们都去为月芙陪葬,而今只能暂避锋芒!回神界再想办法!” “噬阴兽这么厉害!”我暗暗惊嘆,也颇为担忧起来,“既是如此,我们便回去好好商量一番,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皓穹点点头,便要同我赶去夜空山,就在这时,嗖嗖嗖几声响动传来,只见冰墨、陌月、灵雪、寒隐、银泓、云倾、四大魔君一脸狼狈地从前方奔了过来,却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拉过冰墨,疑惑道:“姐姐,怎么只有你们?御清和重渊呢?” “他们……他们暂时敌住了噬阴兽,让我们逃了过来……”冰墨着一脸阴郁,别过了脸去。 “……”听到这话,我脑中一片空白,祭起玲珑玉便要上前,冰墨拉住我,摇头道:“没办法了,一切都完了……尹屾不仅用万邪之火烧干叶湖,唤醒了噬阴兽,让它不能被重新封印回叶湖沉睡,他还催动了玄龙树,将无数阴阳兽放进了凡间,如今凡间已成了炼狱,邪浊血煞之气越来越重,无数凡人死去,又被同化为邪物,阴阳二力失去了平衡,迟早会崩塌,届时邪浊之气越来越重,余下五界也会逐一崩塌,六界将被尽数毁去,我们也会被尹屾同化为邪神傀儡,一切都完了……”到这里,她突然掩面哭泣起来。
第176页 看来情况不是一般的糟。 ☆、第一百三十七章 魔神出世 我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是啊,我怕,真的很怕,可我不能丢下他们,不能就这样放弃,而今我就算死,也要和他们战斗着死在一起。 我拍了拍冰墨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见她停止了哭泣,便将她交託给皓穹,转身要去夜空山。 “为什么非要去?”皓穹的声音突然传来。 “值得。”我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飞身去了夜空山。 刚飞行了一会儿,数十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身侧,我左右一看,却是皓穹他们,只见他们都祭起法宝跟了上来,皓穹扶着平静下来的冰墨,笑着对我:“师父怎么能丢下徒儿呢?我们跟你一起战斗!” 冰墨也恢復了平静,微笑着看我,她没有话,眸中却透着一股坚定。 这些坚毅的眼神告诉了我答案。 够了,真的够了。听到这些话,看到这些面容,我眼眶一阵湿润,但还是压住情绪,对他们点点头:“谢谢,谢谢你们。” 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的,感谢你们。 我们一行数十人很快赶到了夜空山,此时重渊已满身血痕,只见他手握万煞剑,强撑着身躯站着,道道伤口不断往下淌血,看上去惨烈无比,而御清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他的白袍已换成了和重渊一样的黑色,可靠近一闻,却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我记得他曾经过,他讨厌血腥味,觉得很难闻,可此生沾染得最多的就是血,所以只有用纤尘不染的颜色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初色,尽量不要沾染不必要的色彩,保持白色的简单和纯粹就好。 如今却是一身黑。 方才他在和白泽战斗的时候确实受了伤,可他却用灵力强行压了下去,让我察觉不到,且我当时神形还未融合,修为也未恢復,自然察觉不到,可如今却是能感觉到了,那股被白泽打伤后侵入体内、蠢蠢欲动的血煞之气,一直被他用灵力强行压着,他还能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如果这样的伤都能被他掩盖过去,那如今他这掩盖不住的伤,到底是有多严重? 我飞身下去扶住他,看着那张神色如常的金眸,突然有点想落泪。 压制了住了心中的情绪,不禁苦笑起来,暗问自己:青璃啊青璃,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遇到一点事就想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我也微笑着看着御清,抬手用地轮罩裹住他,轻声道:“不要再动了,在这儿等我回来!”看着他淡然的笑意,末了我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那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飞身上了夜空山,将重渊也救了下来,与御清平放到了一起,重渊的伤也不轻,元神险些被毁,我用灵药为他们粗略地止了血,再用灵力将伤口裹起来,这才祭起九品金莲去了叶湖。 “啧啧。”我前脚刚走,重渊后脚就破开地轮罩走了出来,他笑着祭出万煞剑,看着躺在地上的御清,“这丫头真是长大了,还知道保护我们了,不过没想到我重渊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临到头来竟然需要女人来保护,却不是我魔界魔尊的作风。”他着低头看向御清,“不过你这伤也真是够重的,要是倒下去恐怕就起不来了,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也不要睡过去了,否则只有长眠不醒,我去夜空山助阿璃一臂之力,等我们解决了噬阴兽,立马就来带你走,你也别想着出来了,我看你如今这情况,恐怕连她的地轮罩也破不开。” “无妨,我休息片刻便来……”御清微微闭眼,蹙眉着眉,他面色惨白,额间全是冷汗,却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这段时间,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将她平安带回来。” “这还需要你提醒么?我肯定会好好保护她的。”重渊帅帅地一笑,看着冷汗直冒的御清,“不过我话先在前头,你可千万别死了,否则她这一辈子就归我管了。” “……重渊。”御清睁开金眸,粲然一笑,面色却是坚定,“她这四十万年都是我在管,如今我若是不再了,就拜託你了……” “你在胡什么?”重渊冷冷一笑,低头看着御清,“开什么玩笑?要我管?我可不想管她,否则这一辈子真是要被烦死……”言毕他不再多,提起万煞剑渐渐走远了,“唉……你若是不在了,她肯定也会随你而去,还让我管什么?管什么?” 御清看着重渊渐渐远去的背影,淡淡一笑,面色又是一阵抽搐,嘴角渐渐涌出血来,却强行压下了一切…… 重渊飞身上了夜空山,才发现现场真是一片狼藉。 眼前聚集的都是六界高手中的高手,可在噬阴兽面前仍旧入不得眼,只见它血红着双眼,将长满锯齿的长尾一摇,上古守神们便如落叶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再也爬不起来,冰墨、皓穹、陌月、青璃还能勉强抵挡一阵子,却是徒劳无功,败相已不可挽回。 重渊祭起万煞剑,头顶魔神珠飞了过去,他毕竟是太古魔族的魔尊,对噬阴兽再了解不过,虽然实力比不过这噬阴兽,可比起冰墨皓穹来,却是要强上许多,起码有些秘法能暂时拖延时间,虽然消耗太大,代价也太大,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些了。 陌月见重渊飞来,急忙随四大魔君一起跟在了他身后,为他护法,保护他的安危……方才重渊让她走的时候,她为了保存魔族的实力,不得不走,本想着送出四大魔君后再回来帮助尊座,却不想青璃服了大家,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也罢也罢,既然决定同生共死,四大魔君也不能倖免,便同赴黄泉也罢,好歹路上也有个伴。 陌月这样想着,心中也更加坚定,她抬眼望去,见灵雪、银泓、云倾、寒隐全都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紧接着一个个面容都变得扭曲起来,条条如虫般的血煞之气围绕着他们,不断扭动着想钻入他们体内,那情景实在噁心恐怖至极,想是方才受伤时被血煞之气所染,如今正在运用灵力与这股煞气作斗争。 陌月和四大魔君也受了伤,可毕竟是魔族,血煞邪浊之气对他们来早已司空见惯,即使被侵入躯体也没有那么痛苦,而今这场上,除了还在与噬阴兽周旋的冰墨、皓穹、青璃外,还有陌月,全都染上了血煞之气,战斗力大减。 重渊右手提着万煞剑,左手托着魔神珠,领着陌月和四大魔君直往叶湖而去,噬阴兽此时已暴怒到了极点,一切东西都不能使它平静下来,本来叶湖之水乃天地初开时的浊气所化,用来封印噬阴兽再好不过,却不想尹屾不顾一切,用万邪之火烧干了湖水,将最后的退路也截断,如今就算祭出魔血也没用了,只有斩杀了噬阴兽!否则别无他途! 可众人与噬阴兽的差距实在太大,就算联合起来也不是对手,只有藉助整个魔界之力,才大约有六分战胜的把握,可这魔界唯一能藉助魔界之力的便只有如今的魔尊——陌月,如今重渊虽然恢復了实力,也恢復了太古魔尊的身份,可他还没有重登大典,自然不被魔界众生承认,若要藉助魔界之力,必须要耗损一半的修为,可若损了这一半修为,胜算便会大大降低,如此就算能杀了噬阴兽,想必也命不久矣,可如今形势实在危急,重渊也不再拘泥于这些了。
第177页 就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巨响传来,皓穹、冰墨、青璃被巨爪狠狠一拍,全都飞了出去,青璃如今虽然恢復了太古神女的修为,不用再服食三清散,可遭到噬阴兽这样连续的重击,不受伤却是不可能的。 看着尹屾站在噬阴兽背上疯狂的狞笑,重渊一阵心惊。 不能再等了!否则大家都要完蛋!反正再怎么拼也是徒劳无功!不如以命搏之!一击必杀! 打定主意后,重渊伸手割破了手掌,鲜血簌簌流了出来,他将紫色的魔血一引,凌空花了一道魔符,只听咔咔几声轻响,整个魔界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无数以修为化成的紫色游龙从魔符中溢出,往四方八面游去,糙木乃是灵力的载体,此时也胀大了数倍,不断吸收周围的灵力,再往夜空山源源不断地汇聚,与此同时,所有魔界生灵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半数的灵力都被抽取,直往夜空山汇聚而来…… 重渊紧闭着眼,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的修为随着魔符的跳动快速流失,化作条条吸收灵力的紫龙往四面八方游去,就在这时,吸收了灵力的紫龙仿佛不听指挥了一般,全都伸出枝桠来缠绕重渊,重渊闭眼抿唇,仿佛很痛苦的样子,也没有睁眼,任随枝桠向他缠来。 “不好!魔界生灵不承认尊座!要让他用生命献祭!”陌月见状大惊,急忙将手覆在重渊的眉心,指尖不断变换法诀,然后张口吐出一团浓缩而成的血丸,这血丸乃是与她性命交修的魔神珠,这十万年来一直被她用心法祭炼,虽然远没有重渊的魔神珠强大,可作为上古魔尊的身份象徵,可以调动魔界众生之力,却是重渊所不能比的。这颗魔神珠就如同神族守神的天轮珠地轮珠一般,每一任魔界魔尊都会在体内生出一颗,乃是极为强大的魔功凝鍊而成,有召唤万魔的力量,厉害无比,陌月将其祭出,打开重渊的口,不断催动法诀,将魔神珠缓缓送入了他的口中。 六界突然平空炸出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就在吞下陌月魔神珠的那一瞬间,重渊浑身发出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轻响,不出片刻,伤口全部癒合,周身也散发出了一股强大可怖的魔气,周围的糙木被这魔气一冲,纷纷枯萎衰败,又被魔化重生,变得如夜般漆黑,如此周而往復,生生不息,却是魔神出世的前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陌上月明 相传魔神乃魔族始祖,拥有夺天造化之功,能翻手覆灭六界,乃是魔界唯一与噬阴兽齐名的弒杀之魔,自天地初开四十万年以来,魔族从未出过一个魔神,这名字也只在太古传中存在过,传中魔神出世,天地必起大劫!可若是与噬阴兽同时出世,却是魔界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最后一线机缘,双方非要同归于尽不可! 想如今天地初开四十万年,魔界终于诞生了第一位魔神,而且还是太古时期的第一魔——重渊!重渊修为本就高深,如今又吞食了陌月的魔神珠,汇聚了整个魔界的力量,也不知力量是如何的强横无匹,却是让我有些好奇。 陌月吐出了魔神珠后,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当她看到魔界众魔承认了重渊,将力量借给了他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看到重渊吞下自己的魔神珠后,修为大进,成为了魔族传中的第一位魔神,心中更是欣慰。 她冷丽的面容顷刻变得柔和,嘴角全是满足地笑意,细长微挑的凤眼微波流转,面容迅速衰老过去,条条皱纹爬上了脸颊,皮肤也不再白嫩细腻,而是泛着黄,与从前看上去简直判若两人,想必是为重渊祭出了魔神珠,修为大损,已不復当年之姿。 可她却一直笑着,没有丝毫怨言。 重渊正在闭眼调息,吸收快速奔涌而来的灵气,却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我与冰墨皓穹都被噬阴兽重创,倒在地上勉力才能爬起。 伤口还在不断流血,灵力也随着血煞之气的侵蚀不断地流失,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觉得浑身上下气血翻涌,股股血煞之气在我体内窜来窜去,弄得我的身体如同被撕裂一般,像是要烧起来,可偏偏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感,只有飘飘欲仙的舒畅感,我稳住心神,不让自己被这种感觉所迷惑,只怕一不留神误入了心魔,成了邪神,届时就是干坤之神也救不了我。 而今已恢復了太古修为尚且如此难耐,那就更不用冰墨和皓穹的情况了,他们似乎比我还要糟,可他们都没有倒地,仍旧用法宝拄着身体,气喘吁吁地站着,看立在噬阴兽背上疯狂大笑的尹屾。 尹屾又一抬手,将我们三个全部打倒在地,而他也变得愈发得意起来,就在这时,天上九百九十九道天雷齐炸,仿佛要将天空炸破一般,他大吃一惊,回过头去,却见重渊盘腿坐在地上,双眼紧闭,闭目吸收灵气,条条紫色游龙不断往他身体汇聚,却是魔神出世之兆,于是他顾不得思考,一道红芒朝重渊打来,想是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中。 怎么办怎么办?看到红芒急速飞去,我心中甚是焦急,却有些力不从心,重渊如今正在炼化的紧要关头,丝毫没有抵抗力,若是被红芒打中,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即使不大可能赶上,但我还是要试试!想到这里,我祭起玲珑玉,用最大的力量全速朝重渊而去,要赶在他被击中前接下这一击!为他醒来后对付噬阴兽保留实力!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闷响,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我停止了飞行,呆呆抬头望去,却是一身黑袍的陌月!只见她嘴角带笑,胸口和嘴里不断溢出血来,却是始终未变地坚毅眼神!她义无反顾地挡在了重渊面前! 本来刚刚吐出魔神珠就让她元气大伤,修为锐减,如今又被尹屾这必杀的红芒一击……陌月,怕是要湮灭了…… “陌月!”我顾不得许多,急忙上前接住了她。 “青璃,求你,帮我好好照顾尊座,别……别让他受伤……”她艰难地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终于慢慢垂下了头。 “陌月……”我瞪大眼睛,很难相信陌月就这样死了,想起十四万年前,她一声黑衣站在我面前时,那霸道地维护重渊的样子,仿佛还歷歷在目,如今却是再也不会重现了。 “轰”的一阵巨响,糙木摇动起来,魔界颳起阵阵强风,我转头望去,却见重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旁,只见他的眸完全变成了深紫色,飘舞的长髮也成了纯黑之色,仿佛暗夜里的鬼魅,散发着骇人的气息。 他走到我身旁,缓缓蹲下身,用手抚上陌月的脸,轻声道:“谁干的?噬阴兽还是尹屾?” 我愣了愣,抬眼冷冷看着站在噬阴兽背上的尹屾,恨声道:“尹屾!他杀了陌月!”到这里,我忍不住悲从心来,为何痴情痴心者总是受伤?如同牡丹一样,难道真是应了那句情深不寿? 重渊没有话,他轻轻抚上陌月的眉眼,缓缓闭上了眼。 天际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银色的月光被乌云覆盖,糙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我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明白大战将起,自己也插不上手,便带着陌月的尸身往远处飞去,冰墨皓穹和四大魔君也带着御清和昏迷的诸神陆续离开了。
第178页 尹屾一身血色战袍,立于噬阴兽背上,威风凛凛看着重渊:“魔神?没想到你真的成为魔神了,也是不易,也罢,今日便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个魔界第一魔神的厉害!” 重渊没有话,仍旧那样笔挺地站着,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魔一般,充满着旷古的孤寂与苍凉。 “哼!故弄玄虚!”尹屾着,狞笑一声,驱使着噬阴兽往下而来,那噬阴兽见到重渊,如同有深仇大恨一般,血红着铜铃般的大眼,发出一阵阵震天的咆哮,抬起巨大的兽足踩了过来。 也不怪噬阴兽有这样的反应,想当年天地初开二十六万年,它在月圆之夜沉睡被我洗澡时唤醒,本就暴躁易怒,要找我发泄一通,却不想重渊用魔血祭了叶湖,将它硬生生封印回了湖里,如今好不容易再次出世,血煞之气更重了几分,戾气也是无物可匹,岂有不让重渊偿还回来的道理?所以也就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重渊还是没有动,他依旧低着头,仿佛噬阴兽与他无关一般,天地间寂静无声,四周也是云淡风轻,没有丝毫外溢的魔气,可我却明白,这是爆发前的最后隐忍!往往忍得越厉害,爆发出来就越恐怖! 我急忙提醒诸神和四大魔君将自己的保护罩化到最大,而我也化出地轮罩护住御清和陌月的尸体,尽量往远处飞。 如今是飞得越远越好,我才不担心重渊会出什么事呢,反而是那头噬阴兽,今日恐怕要遭殃了。 我们一行伤病患者还在半空中飞着,突然就见一道灵力波动扫来,险些将我们打落下去,我急忙往下降落,却见头顶又是一圈灵力波动,紧接着又是一圈接着一圈,不仅越来越多,力道也是越来越大,寻常生灵挨上一记恐怕要当场丧命,却是恐怖非常,我将陌月躯体收如干坤袋中,扶着御清往下降落,尽量避开那些强大的灵力波动,诸神和四魔君也随我落了下来。 等到落地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妖族的境内,只见无数妖族仰头望天,仿佛也预见了即将来临的大灾一般,纷纷四散避走,我找了一处隐蔽的洞穴,将御清和受伤的诸神留在洞中,并让冰墨和四大魔君留下来保护他们,然后便随皓穹一同去了妖族皇宫。 如今继位的上古妖皇的便是当年的七寂王子,此时六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自然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到了凌晨还没有就寝,我和皓穹在妖皇宫门外报了名号,自称太古神族守神,为解决妖族近日的劫数而来,守门的妖族侍卫本来不放我们进去的,但一听我们是太古神明,且又是为近日妖族发生的诸多变象而来,便急忙进去禀报,我和皓穹侯在宫外,不多时便有妖族侍卫来报,请我们进去,我想了想,还是用薄纱遮了面容,这才随皓穹进了妖皇宫。 “两位古神亲自到访妖族,可是对近日之事有什么对策?”这位妖族妖皇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听得出来语气甚是焦急,想是近日来为妖族变象之事忙得头顶冒烟,却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于是一见到我们就像见到救命稻糙一样,急忙询问起来。 听到这话,我抬眼望去,眼前这位气度雍容高贵的妖皇果真就是当年的七寂王子,只是如今的他比之当年要沉稳了许多,想来当年调戏我被我的实相胖揍一顿的事,也让他受益匪浅。 皓穹清清嗓音,学着御清的模样淡淡开了口:“如今六界大乱,邪浊之气生出意识,化为我神族古神四处作乱,还唤醒了魔界噬阴兽,用玄龙树将阴阳兽引去了凡间,使得六界阴阳之力失去平衡,恐有灭世之灾,若凡间崩塌,余下五界也会逐一崩塌,却是避无可避,如今神族已与魔族联手,共护六界苍生,本神来妖界,就是想请妖皇也与我二族联手御敌,游其余三界,还六界生灵一个太平盛世!” 啧啧,听到这话,我在心里不住感嘆起来:我这师父还真的扮得来神族守神,演得了傻白生啊,真不愧是我师父,谎功力越来越强了,若不是他整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还真就信了。 妖皇闻言思考了片刻,却是没有表态,皓穹见他如此,又了一番类似于妖皇要以六界苍生为己任,什么六界兴亡,匹夫有责,或是妖固有一死,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死也不要紧,青史留名在之类的话,一番话讲下来,绕得那七寂妖皇是晕晕乎乎,心花怒放,也不管什么筹谋了,头脑一热便答应了皓穹的要求,要带着妖王们去游三界,然后到凡间清除邪浊之气,维持凡间的阴阳二力平衡。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在心里默默嘆了一句,对皓穹又多了一番认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重重深渊 等到走出妖皇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了,我和皓穹回了洞穴,查看了御清和诸神的伤势后,让他们服下灵药,继续修养,而我则跟着皓穹去叶湖看看重渊的情况。☆☆ ~精彩~东方~学~☆☆ 皓穹推脱着不肯去,什么高手打斗没有三天三夜是分不出胜负来的,还自己体内的血煞之气又涌上来了,要调息修养半日。 我看御清如今的脸色不太好,神界受伤的上古守神体中的血煞之气也越来越重,便嘆了口气,决定傍晚再摸黑再去看。 坐在洞口前,想着近日来发生的事,我还是觉得如梦一般,却是不能清醒,于是就这样呆坐了半日,竟身心惧疲的慢慢睡着了。 恍惚间仿佛来到了叶湖湖畔,一片血色倒映着一个身影,却是再熟悉不过的重渊,我走过去,笑着坐在他身旁,道:“又在想什么呢?每天坐在这里不吃不喝的。” 他没有回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 “从前的事?”我心中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心翼翼道,“你不会又想起凤目了罢?” 他没有话,却有蜿蜒的红色爬上来,逐渐包裹住他。 我拍打着那些爬在他身上的血虫,焦急道:“啊呀!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虫?重渊你快起来,我们快走,不要再待在这里了!” 他还是没有动,只是轻声道:“阿璃,好好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惊,恍惚明白了什么,急忙走到他身侧,用手将他的身体一扭,却一下怔去,惊得再也不出话来。 重渊!我大吼一声,看着逐渐化作枯骨的他,从梦中惊醒! 重渊……我擦擦额间的冷汗,闭眼让自己冷静一点,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怎么也逃不开刚才的梦魇,想起梦中的情景,重渊那惨不忍睹的惨样,我攥紧拳头,从地上一跃而起,径直去找皓穹,要他跟我一起去夜空山。 皓穹还是不愿去,他一会儿自己头痛,一会儿又自己肚子痛,总之就是不愿去,弄得我心里愈发不安。 “罢了,师父既然不愿去,那徒儿一人去便是。”我着便要走。 御清和冰墨闻言对视片刻,同时看了皓穹一眼,皓穹默了片刻,还是爬起来,随我一同去了夜空山。 夜空山静悄悄的,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四周安静得似乎有点不大正常,我和皓穹放弃了飞行,只骑着他的玄武兽代步,速度自然慢了不少,可终究还是在天亮前赶到了叶湖。
第179页 四处都找不到重渊,我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皓穹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心翼翼道:“喏,重渊就在那儿。”完,他急忙闪身避开了。 我不去理会他,径直向那个方向走去,还没走到,就看到了倒在鲜红的凤目糙丛中,满身是血的重渊,他的黑色战袍被寒风冻结成了血色,眼睛也大睁着,没有闭目,看上去无比骇人,我走过去扶起他,伸手一探,见他已气息全无,脸色煞白,心脏也不在了,好似被某种利器掏空了一般,已经彻底死去,不可挽救,便怔了片刻,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轻声道:“重渊,我来了,你安心去吧。” 那双不死的眼睛顿了顿,终于安详地闭上了眼。 我呆呆坐着,不话,也不哭泣,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气血上下翻涌,搅得我心烦意乱,有种唿之欲出的恐怖气息围绕着我,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回头看皓穹:“师父,这是怎么回事?重渊……重渊他不是变成魔神了么?为什么还会这样?”我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看着捂面避开的皓穹,颤抖道,“到底怎么回事……” 皓穹没有话,只是紧抿着唇,缓缓蹲下身来,拿出储物袋要将重渊装进去,我紧紧抱住他,笑道:“不要,不要,不要把他装在袋子里,他会闷,会不舒服的……”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笑了起来,“重渊……你冷么?是不是很冷?你走的时候都没有人来送送你,是不是很孤独?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两行温热的泪终于顺着从我眼睛滑落下来,我抱住他,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陡然提高了音量,用拳狠狠砸地,鲜血四溅也不罢手!仿佛要砸碎这天地一般! 皓穹抬手按住我,轻声道:“噬阴兽出世,乃是必死之局,就算集齐陌月重渊的修为也是不敌,魔神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块大些的肥肉罢了,如今尹屾既驯化了噬阴兽,又有万邪凝聚之躯,凡界邪气蔓延,崩塌为灰已是命定之局,阴阳二力尽在他手,便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邪浊血煞二气还在不断蔓延壮大,尹屾越来越强大,已凝鍊成了万邪不灭之躯,变幻莫测,威力无穷,算起来六界已尽在他手,这一盘棋早在噬阴兽醒来,阴阳兽入凡界时便已定了,重渊不过是拖住了他们片刻,为我们争得那一线生机罢了……”皓穹着,去是越来越不下去。 “所以,你明知他不敌尹屾,还是让他独留下来,面对尹屾和噬阴兽,为我们争那可悲的一线生机?”我悲怆地笑起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皓穹低下头,“重渊也是自愿留下来的……” “混蛋!!”话还没完,我便一拳狠狠砸了过去,皓穹踉跄后退几步,捂住胸口,嘴角溢出几分血丝,但还是缓缓停下走了过来,他看着我,目光坚定,“我知道你恨我,也不求你原谅,可若是此番再次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为什么?!”我举拳狠狠砸地,血泪齐流,“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傻啊……”皓穹默了默,仰天大笑起来,“我们都愿意为了自己珍惜的东西献出生命,都是傻子!都是傻子!”他红了眼眶,却不肯掉泪。 我突然没了言语,也不知道再些什么。 既然都想留那一线生机,那我便成为你们的一线生机! 我低头深深看了重渊一眼,仿佛要将他的音容笑貌印刻在脑海中,却终是无力散去,只有将他轻轻放在凤目糙丛中,任他阖眼长眠。 我爬起身,不敢再回头,径直往前走。 皓穹拦住我,沉声道:“我答应过御清,要将你平安带回去。” 我祭出玲珑玉砸过去,大吼一声:“滚!”然后就祭起九品金莲,逃也似的消失在了夜空山中。 皓穹立在原地,半晌也没有话,他追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我冷冷看着他,“你既然这么想争那一线生机,那我便替你们去争!你也可以回去安然等候了!” 我用言语狠狠刺他。 “你要疯,我便陪你一起疯!反正这六界都疯了!大不了一起化灰!没什么好怕的!”皓穹着祭起玄武剑,紧紧跟在我身后。 “你走!你走啊!”我对他大吼,用莲花砸他。 他面不改色的全部收下,灿然一笑:“师父怎么能丢下徒儿呢?”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想扑倒他怀里大哭一场! 可我不能!想到他明知重渊不敌,还让他留下独自赴死的事,我便不能原谅! 我没有理会,仍旧向前飞着,也没有再赶他走,我们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往神界而去。 兜兜转转又飞了好几圈,都快把三界飞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找到尹屾和噬阴兽的身影,就在这时,北方突然传来一阵通天彻地的咆哮声,似是噬阴兽的咆哮,我急忙祭起玲珑玉,和皓穹飞了过去。 还是在魔界叶湖!噬阴兽又回到了原地! 我祭起玲珑玉,脚踏三朵九品金莲,急急往叶湖处而去,皓穹也紧紧跟在身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向叶湖赶,生怕错过了机会,又将尹屾放走,对余下诸界造成更大的破坏。 如今只能拖一阵是一阵了,就算再没有机会,再敌不过他,也要和重渊一样战斗着死! 重渊,我一定要为你报仇!就算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想到那个一身黑袍的身影,独自迎战尹屾和噬阴兽,我心中就一阵抽痛,我攥紧拳头,脚上却一刻也不停,只想着尽快找到尹屾和噬阴兽,为重渊报仇雪恨!也为御清他们争得那一线生机,如此,就算同归于尽也值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平静下来,而且越接近叶湖,我的心就越平静,朝阳洒下林间的fèng隙,恍惚间,我仿佛来到了仙境,忘记了那里是陌月死去的地方,重渊倒下的地方,也是一条条鲜活生命的最后终点……我仿佛突然明悟了什么,能将一切放下,生死也看得通透。 不过一死,唯求一死。只是如此罢了。 当一个人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时候,她还有什么不可战胜呢? 重渊死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心境?想必还有些放不下的执念和牵挂,可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敌,知道自己会死,而且会死得无知无觉,孤孤单单,连个可以依靠的臂弯也没有,却还是义无反顾,孤身直指尹屾!这是何等的勇气和气魄! 我突然想起当时在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在尹屾疯狂的叫嚣声中,他那旷古的沉默,那萧索而凄凉的转身,原是都是最真实而且最回归本心的,我却把它当成了隐忍前的爆发。 想来也是可笑。我从来不懂他的心。 罢了,逝者已矣,唯有哀思。 如此想着想着,夜空山的尖顶便缓缓出现在了眼前,我和皓穹放慢速度,从空中降落下来,以玄武兽代步,缓缓向叶湖靠近……
第180页 ☆、第一百四十章 皓皓苍穹 虽然我很恨尹屾,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我也不是傻子,当双方实力悬殊太大时,唯有智取,才是上乘之策,有取胜之机。★精~彩`东'方’'学 99.○手打★ 若论单打独斗,我和御清皓穹三神对付尹屾足矣,可如今的尹屾有噬阴兽,又有他的谋略和指挥,便是天下无敌,而今之计,只有先解决了噬阴兽,再想办法围剿尹屾! 可如何才能解决噬阴兽呢?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毕竟绝对实力摆在那儿,而今只有想想其他办法,看能不能行得通。 想到这里,我和皓穹隐了周身的气息,化作糙木躲在夜空山的林木间,只见尹屾站在噬阴兽背上,威风凛凛地扫视着四周,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重渊也被我解决了,只剩下那一帮逃亡的神明魔君了!只要再解决了御清,神界便会落入我手!那些妖皇仙主都算不得什么,我只需一一灭杀,便可一统六界,将六界生灵全部变成邪物!也算大仇得报!” 听到重渊的名字,我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不让自己忍不住冲出去,心中却暗将尹屾骂了一万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今尹屾和噬阴兽正在寻找御清他们的下落,四大魔君和冰墨纵然有再大的本事,被找到后还是只有死路一条,而今之计只有尽量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去妖界,否则必定会泄露行踪,而御清一旦被他们找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我暗暗思索起对策来,却什么也没想到,又过了片刻,尹屾驱使噬阴兽便要离开,我将牙一咬,就要冲出去阻止他们,却被皓穹一把拦住:“你疯了么?想出去送死么?” 我推开他,焦急道:“尹屾他们就要走了!再不去就没机会了!如今御清他们还在妖界,若是被找到就惨了!我必须拖住他们一段时间!” “拖时间也不是这样拖的啊!你这是去送死,不是去拖时间!”皓穹也急躁起来。 “我不管,我就要去。”我挣开他便要出去。 “好!”皓穹点点头,“若是你想拖时间,那就让我去帮你拖时间!你赶紧回妖界,带着御清他们离开!” 蹙眉看着他,“你以为我是那种丢下别人独自逃走的人么?再了,徒儿怎么能丢下师父呢?大不了一起死!” 皓穹皱皱眉,刚要些什么,上方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吼叫,却是噬阴兽,伴随着如雨点般落下的……口水…… “哎呀!”我被口水洒了一脸,惊声尖叫起来,“好噁心!好噁心啊!”我急忙化出地轮罩挡在外面。 皓穹一脸无语地看着我。 “你们隐在此处,倒是聊得很欢。”尹屾冷冷的声音伴着漫天的唾沫星子传入耳中。 “尹屾!”看到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想起那漫天的口水,我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但还是忍住这种感觉,冷冷看着他,“你杀了陌月!害了重渊!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祭日?”尹屾突然大笑起来,“还是留给你和皓穹罢,不定还有御清他们一块儿,届时把你们和重渊葬在一起,明年今日一起悼念倒也方便。” “哼哼,白日做梦!还是看看谁的本事大些罢!”我闻言冷哼一声。 “哈哈,本事?”尹屾大笑起来,“你虽为太古神女,可修为较之重渊都还不如,又如何与我抗衡?还是乖乖投降,做我的邪神傀儡,如此还能留你个全尸。” “哼!”我抬眼冷冷瞧着他,“你又怎知今日不是你死,而是我亡?总要打过了才见分晓!” “好!”尹屾冷笑着看我,“今日便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着他用手一指,噬阴兽随即暴吼一声,抬巨掌踏来,我和皓穹急忙躲开,然后各自祭出法宝来斗噬阴兽。 噬阴兽的皮肉实在太厚了,虽然重渊化为魔神实力大增,也在它身上留了无数道口子,连血红的皮肉都翻了出来,可样的庞然大物来来毕竟是皮外伤,也没有伤到重要部位,所以没什么大碍,且噬阴兽的恢復能力向来恐怖,不消半天的功夫已经恢復了一大半,可还是有一些伤口没有癒合,我看准了它身上一些没有癒合的伤口,选了一道看起来最深最严重的,祭起玲珑玉狠狠砸去,皓穹仿佛也明白了我的用意,也祭起玄武剑来刺,只听“噗嗤”一声响,翻飞的血肉随着血雨落下,却是我和皓穹合力,竟将玲珑玉的肉割了一块下来,噬阴兽勐地被这一击,痛得它狂吼起来,险些将背上的尹屾抖落了下去,我和皓穹飞到上空,看着尹屾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仰头大笑起来,“脚跟不稳可是要摔跤的!怎么样?这滋味不错罢?” 尹屾闻言,气得面色铁青,径直飞下了噬阴兽背,祭起血肉向我和皓穹打来,我和皓穹急忙闪身避开,心中却是暗暗高兴。 将尹屾引下兽背,擒贼先擒王!正是我们的计谋!我见尹屾下了兽背,便急忙祭起玲珑玉,要和皓穹合力绞杀尹屾! 机会只有一次!这次一定要合力灭了尹屾!为死去的生灵报仇! 没了噬阴兽的尹屾果然实力大减,虽要战胜他还不够火候,可大致也能和他打个平手,且我这玲珑玉是专门克制邪浊之气的,他也近不得身,尹屾斗了片刻也占不到上风,气得他哇哇乱叫,便要祭出六界邪浊之气化出的万邪之躯来斗我们。 万邪之躯虽然强大,可还不至于到无可战胜的地步,比起噬阴兽来已是好多了,我和皓穹做了六万年的师徒,配合起来极是默契,也并未觉得吃力,反而是愈挫愈勇,打得尹屾手忙脚乱。 尹屾见战况持久不下,心中越发急躁起来,他祭起余下的万邪之火,不断催动火焰来打,我和皓穹左闪右避,就是让他近不了身,有好几次还趁他不注意,祭起法宝将他打倒在地,让他吃了几个哑巴亏。 又过了片刻,尹屾见拿我们不住,只好将身一扭,回到了噬阴兽背上,他站在兽背上,目光阴冷地盯住我和皓穹,然后划破手掌,将血滴入噬阴兽口中,又凌空画符一道,想是要用秘法催动噬阴兽,用实力大增的它来对付我们。 我和皓穹自然不能让他成功,便在一旁不断骚扰他,惹得他画符画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 尹屾的脸色愈发的阴郁了。 “今日我一定要将你们炼成邪神傀儡!教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尹屾着,冷冷看着我和皓穹,目光阴沉得快要滴出血来。 “师父!你快走!”我见尹屾动了真怒,噬阴兽也真的发飙,知道在劫难逃,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对皓穹,“如今御清他们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若是尹屾去了妖界,便难逃毒手,你回去将他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随后便来!” “开什么玩笑?”皓穹将我护在身后,笑道,“要断后也该是为师来,这天底下哪里有师父抛下徒儿,自己开熘的道理?”
第181页 “我不是你徒弟!”我大吼一声,“你也不是我师父!” “还真是翅膀硬了!才这么几天就翻脸不认师父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皓穹转头,板着脸看我,颇有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我这才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从前也总是一副清高守神的样子,“你走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你叫我师父了!今日我便将你逐出师门!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再没有关联了!” “师父……”我跪下来,红了眼眶,“徒儿从前顽劣不懂事,如今却是不能再丢下师父!我不走!” “你走不走?”皓穹举起玄武剑,架在我的脖子上。 “不走!”我闭上眼,坚决道。 “唉!”他嘆息一声,“你怎么这么煳涂!如今六界成了这个样子,谁不是在争那一线生机!你忘了重渊是怎么死的?陌月是怎么死的了么?他们为了我们丢了性命,我们也不能白白让他们送命,如今正是保存实力的时候,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御清考虑,为六界生灵考虑,倘若你今日和为师一起死在这儿了,谁去救御清他们?余下几界的生灵又该如何?我也算是活够了,没有什么牵挂和后悔,和你不一样!” “我也没有!我不管!我就是不走!”我红着眼眶,继续摇头。 为什么我身边的亲友都一个个的消失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挽救?我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上空传来一声咆哮,却是尹屾的声音:“竟敢用幻象调戏本神!都去死罢!” 看来他已经破了我用玲珑玉设下的幻象,我已经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 我和皓穹急忙祭出法宝挡住,然后开始配合着对方避散,想冲出夜空山回到妖界,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阴笑:“嘿嘿!去死吧!”我抬眼一看,只见噬阴兽的扬起巨大的兽尾,一尾朝我扫来。 噬阴兽刚刚被我们削去了皮肉,本就十分暴怒,如今又被尹屾的精血催化,变得愈加狂躁起来,仿佛要将整个六界崩塌一般,连连嘶吼,用身体撞击夜空山。 “徒儿心!”一声惊喝如同雷鸣,瞬间将我惊醒,我突然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我看着皓穹挡在身前,祭出玄武剑迎天连斩数下,噬阴兽的力度减了许多,可还是很恐怖地以泰山压顶之姿盖了下来,皓穹一把将我推开,整个身躯都没入了巨大的脚掌中。 就在这时,夜空山轰然倒塌,伴随着皓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 “不要!!”见此情景,我脑中一片空白,片刻终于暴怒而起,祭起玲珑玉便迎上前,誓要为皓穹报仇! “哼,不自量力!”尹屾看我飞来,手指成诀,将咒语一念,只见噬阴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直直向我冲来。 “啊~~~~”噬阴兽用力一吸,将我捲入了肚腹中,我看着眼前的光明渐渐消失,意识逐渐模煳,紧接着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幻引梦 眼前出现了一座佛寺,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银白的月光倾泻下来,照着佛门的青灯古院,映衬得四下无比静谧,我站在一旁,微微闭上眼,突然明悟了生死。 就在这时,一缕青璃花香飘了过来。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璃儿,牵住我的手,不要放开……” 听到这嗓音,我有些恍惚:“谁?谁在那里?” “我,是我,我一直在这儿……”那个声音继续道,“过来,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有事?我怎么可能有事?我生来就顽强不死,刀枪不入,怎么会有事?”我扯起嘴笑了笑,却觉得心中如此悲伤,仿佛要把我撕裂一般的痛楚蔓延上来,压抑得我几欲嘶吼,我急忙闭上眼,轻声道,“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若是我想见你呢?”声音低沉魅惑,带着几分熟悉的笑意,我勐地睁开眼来,却见前方纯白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模煳的身影,那身影有着一双璨如星眸的眼睛和一双温暖的手,他从雾中走来,轻声道,“顽强不死,刀枪不入,却偏偏生了颗最柔软的心,也算对得起爱你守护你的神明,你何必害怕这样的自己?”他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笑了起来,“不要怕,这样的你才是最强大的,我们都以这样的你为荣。” 听到这些话,我有些发怔,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抬手打开他的手,冷笑中带了一丝怒意:“你以为自己是谁?有资格来对我说这些?我如今喜欢如何便如何,用不着你来管!至于如何才是最强大的,却是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我别过脸去,咬紧牙关,心中一阵烦躁,只觉得他说的话是对的,可我却不能接受,也不想再听,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挡在里面一样,让我一念及便心痛如绞! 到底是什么?这让我比死更难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们都想成为那样的神:勇敢无畏,坚定不移,歷经磨难依然傲立苍穹,不改初心!可惜我们都做不到,所以才要拼了命的守住仅存的勇气!你就是我仅存的勇气!所以璃儿,相信我好吗?过来,我带你出去,也一併了结他们的夙愿!”那个声音很温柔,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们?他们……听着这两个字,我莫名有些想哭,可又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谁,泪水不争气地模煳了眼睛,我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大哭了一场,我心中舒畅了许多,灵台也清明了不少,便转过头去,却看到那个身影还在那儿,还没有离开,心中便有些百味杂陈,看着那个默默等候的身影,我眼眶再次一红,却忍着没有再哭,而是缓缓站起身,朝他走去。 “走吧。”我伸出手来,对着他微微一笑,然后牵着他向前走去。 透着昏暗的光亮,我感觉到有墨色青丝拂过我的脸,带来的那一阵淡雅的青璃花香,那个身影有着一双灿烂的金眸,他的五官坚毅而俊朗,眸中却始终平静如水,一如初化生的时候,那样令人安心,看到眼前这一幕,我莫名觉得熟悉,却感觉一切往事都在渐渐消散…… 答案唿之欲出,正当我视线开始模煳的时候,背后突然吹来了一阵凉风,接着一个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又迷路了?跟着我走一段吧……” “啊!鬼啊!”我大叫一声,勐退一步,一脚踩了上去。 “啊!!!”一阵悽厉的惨叫声传来,我急忙捂住耳朵,躲到了一旁,也顺势大叫起来,“啊~啊~啊~” 过了半晌,四周终于恢復了平静,我感觉我的背被谁戳了一下:“喂,你在鬼叫什么?明明是你踩到了我,该我叫的……” “啊~~”我继续大叫起来,“因为我怕鬼啊,无名!” 无名?无名是谁?这名字好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
第182页 “……”沉默了半晌,无名终于开了口,“你都知道我是谁了,那你还在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眯眼看着他,“可能是因为你太像鬼了,所以我想吓一吓自己,也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次他是彻底无语,“……” “喂,你怎么在这儿啊?”我站起来,像从前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又立马缩了回去,“不对,我才不跟你说话呢,你是重渊,不是无名,而且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里,我又奇怪起来:重渊又是谁?好耳熟……我怎么老是说出一些奇怪的字眼…… 就像努力想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却只能黯然离席。 “为什么我不该出现在这里?我是重渊,也是无名啊。”他掰过我的肩膀,认真道,“你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是哪里?”我愣了愣,撇撇嘴,疑惑的看着他:“我不是为了四万年之约才来的这里么?怎么?你的夜宫外有八十一道魔符守护,这样还危险啊?” 四万年之约又是什么?我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怎么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越想越奇怪。 无名闻言无奈地抚住头,一副颇为无语的样子:“阿璃,你确定自己是在夜宫,而不是在噬阴兽的肚子里?” “噬阴兽……噬阴兽的肚子里?”我瞪大眼睛,想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噬阴兽是什么东西?” “噗……”无名险些吐血,他看着我,严肃道,“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现在是在救你!不是跟你开玩笑!听我说,你现在被噬阴兽吞了,要赶紧离开这里!” “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又在骗我,我明明在北山的老杏树下和皓穹打坐论道,我要是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难过,只是觉得有些尘封的东西在心里蠢蠢欲动,仿佛要冲破什么一般。 “不会的,他不会离开,我们也不会!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无名抓住我的手,认真道,“我保证!我们都不会离开……” 我挣开他的手,拼命摇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你们都在骗我!我要留在这里!” 冥冥中,一双熟悉而温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轻声笑道:“徒儿,快些出去罢,为师在外面等你。” 师父?! 听到这话,我又惊又喜,急忙抬起头来,想要找寻些什么,却不想一抬头便见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还是那副挺拔修长的身材,俊朗的面容,飘逸的玄袍,手握着玄武剑,面上也永远带着云淡风轻的孤高寂傲神色,眼前的,不是皓穹又是谁? 看着身旁一个个不断变幻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我颤抖着有些不敢相信,急忙揉了揉眼,害怕一切都是泡影。 然而这些温暖却是熟悉都是可触的。 御清,重渊,皓穹……他们都在,他们还是和从前一样,微笑着看着我,同我说话,同我玩笑,他们都回来了……想到这里,我就欣喜得喘不过气。 可是……死去的亡灵怎会回来呢?重渊和皓穹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已经永远离开了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他们的笑脸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一阵难受,仿佛心被撕裂了一般。 胸前的玲珑玉发出灿烂的金芒,将眼前的黑暗一扫而光!我看见重渊和皓穹在慢慢消失,直至变成虚无…… 不!不要!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不想你们离开!不想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温暖! 我在心中哭号嘶吼,玲珑玉的光芒也越发灿烂起来。 “吼!!!”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突然从四周传来,仿佛天地崩塌一般,四周的黑雾随着金芒渐渐散去,眼前再次光亮明朗起来,我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 “璃儿!”恍惚中,御清的脸出现在了眼前,却是一脸焦急的神色,他将手抚上我的眉心,轻声道,“怎么样?有没有事?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我虚弱地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开心地笑了起来:“还好,还好九阳你是真的,你还在我身边,没有离开我……” “璃儿!”御清闻言一愣,旋即紧紧抱住我,坚定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保证!” “真的吗?没有骗我?”我看着他。 “真的!不骗你!”御清闭上眼,紧紧抱住我。 “九阳……”我闻言心中一阵感动,也紧紧抱住了他。 “呜……”身旁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我抬头一看,却是灵雪掩面哭了起来,再一环视,见冰墨、四大魔君、银泓、云倾也都站在一旁,一脸关切的样子,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松开了御清。 冰墨见我尴尬,蹲身握住我的手,笑了起来:“璃儿,还好你醒过来了,否则九阳可真要急疯了!”她看了御清一眼,嗔道,“我这弟弟也真是够大胆的,为了救你,竟然让莲湮大师动用神幻引梦术来唤你,看得我在一旁紧张得要命!” “莲湮大师?”我愣了愣。 “是啊,你迷失在梦里了。”她点点头,“莲湮大师也来了,前几日他刚从九音凤莲里化出躯体,就匆匆赶来用神幻引梦术来救你,九阳在一旁看着不放心,就随他一起入了梦中,你昏睡了一天一夜,莲湮大师施法后太虚弱了,就回青音崖休息去了,留我们在这里守你。” “哦。”我点点头,看着冰墨,“神幻引梦术是什么?” “就是把你最不愿失去的东西凝成幻象显在你的梦中,由此把你陷入昏迷的元神召唤醒来的神术。”冰墨解释着,又补充道,“你可别小瞧这神幻引梦术,它虽然在神族法术中没有其他法术那么厉害,却有它独到的一面,在梦中施法者可以任意变幻形态,但这对神念的消耗极大,且施法者若不能将你平安带出,便会和你一同陷入沉睡,还好九阳随大师一起入梦,不断变幻境中形态,才顺利将你带出来了,否则你们双双陷入沉睡,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闻言心中一动,定定看着御清,笑道:“谢谢你,御清。” “也感谢你,醒来了。”御清闻言也是一笑,金眸在阳光下无比灿烂。 “对了,噬阴兽呢?”我看着御清,“我记得我好像被它吞了,怎么会迷失在梦里,又出来了?” “噬阴兽原本是吞了你,你心魔难去,迷失了在了梦里,我便和莲湮大师一同用神幻引梦术引你出来,不知为何竟触发了玲珑玉,让它发出了擎天金芒,擎天金芒散发的纯净之力净化了噬阴兽的邪浊之气。”御清耐心地为我讲解,“后来它被这金芒所伤,将你给吐了出来,我们这才过来救下你。”
第183页 “哦。”我点点头,想起梦中的情景,突然有些明白了,压住悲恸的情绪,我抬头问御清,“尹屾呢?” “尹屾?”御清闻言,笑了起来,“他一看噬阴兽受了重伤,我们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哪里敢久留?急忙催动噬阴兽逃了,我们本想拦住他,却又怕你有事,所以暂且放过他,过来看你的情况。” “是啊是啊,说起来,你没看到尹屾那样子,跑得真是比兔子还快。”冰墨闻言也笑了起来,过了片刻,她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我,“对了,璃儿,皓穹去哪里了?他不是跟你一起来叶湖了么?怎么没见他踪影?他是不是又丢下你自己跑了?” “没有……”我回应着,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泪再次落了下来,“师父,师父他……” “皓穹他……怎么了?”冰墨愣愣地看着我,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他为了救我……被噬阴兽一掌压在了脚底……”想起方才的事,我痛哭流涕,“还有重渊,他为了让我们逃命,为我们争那一线生机,独自留在叶湖,被噬阴兽杀死了……” “重渊,皓穹……”御清怔了怔,也陷入了沉默。 “什、什么?”冰墨闻言一愣,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失了灵魂一般,慢慢跌坐到了地上,“皓穹,皓穹他湮灭了?”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 “是。”我点点头,握住冰墨的手,哽咽道,“都怪我!都怪我害死了皓穹,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害了他们!我才是最该死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御清打断我的话,厉声道,“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哪有谁该死不该死的?” “……”听到这话,我勐地一惊,默了片刻,却是掩面无言,御清见状抱住我,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稳住了情绪,擦干眼泪,起身祭起玲珑玉和九品金莲,就要离开夜空山。 “你干什么?”御清看着我。 “找尹屾和噬阴兽!我要把它们碎尸万段!为重渊和皓穹报仇雪恨!”我目光淡然而坚定。 “你和皓穹联手斗不过他,如今你单独去就能斗过么?”御清蹙眉看着我,片刻又恢復了平静,他伸出手来,认真道,“璃儿,回来,我们商量好对策再一起去。” 我默了默,没有说话。 “相信我。”他又道,“我会为他们报仇的。” 我还是没有说话。 看着那双向我伸来的手,我立在空中,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嘆息一声,收起情绪,缓缓落了下来。 “璃儿。”他急忙走过来攥住我,柔声道,“不要独自面对这些,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面对么?” 我默了默,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抬手收了九品金莲,然后坐在叶湖湖畔,化开地轮罩,抚着玲珑玉怔怔发神。 还是不想说什么,也不想被别人打扰,我坐在地轮罩里,隔开了一切声响。 从前的叶湖被红霞一染,就会变成美丽的深紫,凤目糙的红色也会愈加鲜艷,届时若有微风拂来,就会带上一股血色凤目糙的腥甜,感觉美好而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却是一片狼藉,叶湖干了,凤目糙毁了,夜空山塌了,入眼一片荒芜与颓然。 唉……重渊,皓穹,陌月。我数着这些离开的生灵,轻轻嘆息一声,将玲珑玉收进怀中,然后随手捡起一片树叶,轻轻吹奏起来,却是熟悉的曲子——相思引。 相思引啊相思引,你承载了多少美好的回忆,也承载了多少辛酸与无奈,悲欢与离合,生死与苍凉,虽然每次响起的心绪都不同,可这调调还是永远不变的。 可哪里有永远不变的东西呢?抗争与不抗争,都是殊途同归,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我垂下头,像是妥协了一般,默默等待夜幕降临。(今晚还有一更,补昨天的(_)~~) ☆、第一百四十二章 吞月噬华 “唿哧”“唿哧”“唿哧!”……一阵阵沉重的唿吸声从林间传来,夜色中,一个庞然大物在林间疯狂穿行,不时撞到前方的石头和树木上,一副痛苦的样子,它经过的地方糙木尽数枯萎,地上也隐隐晕开了一片血渍…… 尹屾抓着昏迷的毛毛,一身红袍立在噬阴兽背上,指尖成诀,不断念动着咒语,却还是无法平息狂躁状态下的噬阴兽,只听它仰头连连长啸,声音震得魔界鸟兽都四散飞走,它的肚子也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鲜血不断从中流出,连五脏六腑都隐隐露了出来,爆散的邪浊之气不断汇聚,将银色的月光完全染成了血色,沖天的煞气迎面直来。 尹屾见噬阴兽受伤,本是急躁无比,可当他看到恐怖爆散的血煞之气迅速染红月亮的时候,却诡异地笑了起来,指尖也停止了对噬阴兽邪煞的输送,他跳下兽背,丢下痛苦挣扎的噬阴兽,隐在了一块大石后。 噬阴兽失了尹屾源源不断的邪煞二气补充后,声音愈发悲凉悽厉,它倒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不停的用头撞树,却还是无法缓解这股疼痛,天上的银月越来越红,魔界的血煞之气也越来越浓,随着邪浊血煞二气在伤口处的不断溃散,它也渐渐失了力气,如同一座大山般轰然倒了下来。 夜渐渐深了。 天边的月亮越来越红,如同一滴鲜红的血液,黏在墨黑的天际,循着这股溃散的强大血煞邪浊二气,还有阵阵惊天动地地吼叫,我跟着御清他们,一刻不停地赶路,终于赶到了那两股邪气的来处,却是二界交界处的一片树林。 噬阴兽倒在地上,发出惨烈的哀嚎,没了邪浊之气的保护,它浑身上下都被血虫包裹啃噬,肚子上的洞也越来越大,隐隐能看见白色的骨架,血从它的眼里流出来,又化作血虫爬回去,不多时便覆盖了整个面容,条条血虫从他七窍处爬出又覆上,无比狰狞恐怖,噬阴兽吼叫连连,颤抖身躯也无济于事,却是可怜可恨,惹人同情。 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它的真面目,眼前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不是无辜的野兽,而是噬阴兽,六界万兽之首,它伙同尹屾杀了陌月、重渊,还有皓穹,我不能放过它! 想到这里,我祭起玲珑玉飞了过去。 噬阴兽如今虽然遭了重创,却好歹也是六界兽王,从前御清和重渊联手也是无法,实力不容小觑,如今就算受了重伤,也不能轻敌,还得静观其变。 想到这里,我化开地轮罩,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 噬阴兽倒在地上嘶吼咆哮着,不断喘着粗气,仿佛就要断气一般,可那双血红的眼睛却昭示着它的顽强不死和霸主气息。 我祭起玲珑玉轻轻一耀,化去了部分裸露在外的血煞之气,血虫纷纷化作血水流了下来,噬阴兽感觉好了一些,缓缓睁开了血红的眼,露出了一双清澈的大眼,却是隐隐带着蓝色。
第184页 这双眼睛怎么这么眼熟?我迟疑了片刻,还是祭起了玲珑玉。 我冷冷盯着它,收起了最后一丝同情与慈悲,就要动手!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突然从林间传来,我只觉得心中一凛,急忙化开地轮罩,闪身避到了御清他们一行所在的藏身之地,只见血色的月光下,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却是一棵树的外廓,只见他走到噬阴兽旁,伸出手中的枝桠,轻轻碰了碰着昏死过去的噬阴兽。 “吼!!”噬阴兽被这枝桠一碰,仿佛瞬间恢復了所有力量,突然咆哮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它仰天对月嘶吼,无数血肉翻滚落下,染红了脚下的泥土,而糙木被这一染,纷纷枯萎,失去了生机。 不好!噬阴兽的伤在癒合!我见状大吃一惊,就要冲上前去。 御清按住我,轻声道:“事情有变,再等等!” 我点点头,隐住周身气息,扒开面前的枝桠看了起来。 只听嗖嗖嗖又是几声轻响,噬阴兽面前的树形瘦小身影突然胀大了百倍,变作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他将手对天一指,无数枝干簇拥而上,裹住了血红的月亮,接着他又变大了数倍,仰天一啸,竟将整个月亮吞了下去,而就在他吞下月亮的同时,整个身体随之爆裂开来,形体纷纷化作飞烟散去,只遗下一颗最精纯最耀眼的珠子,只见那珠子有鸽蛋大小,在空中滴熘熘地打着转,周围有股股白色气流残绕包裹,即便如此,仍能感受到丝丝强大而恐怖的力量泻出,端的是奇妙无比。 “月华珠?!”冰墨见状大吃一惊,就要冲上前抢夺珠子,却被噬阴兽一尾扫开,重重撞在山石间,震碎了地轮珠,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失了再战之力,御清急忙上前扶住她,餵下丹药为她疗伤,冰墨缓缓睁眼,虚弱道,“噬阴兽如今只是在垂死挣扎,快……抢走月华珠……不要让它吞下……否则错失良机,让它恢復了实力,六界再掀血雨,后果不堪设想……”话还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御清随众神和四魔君去抢夺月华珠,我则扶着冰墨,小心翼翼隐在一片密林后,化出结界为她疗伤。 “啊!”阵阵惊唿声从上空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四魔君和众天地守神都被打飞了出来,只有御清还在阵中,与噬阴兽抢夺月华珠,不过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 我急忙看了看受伤的诸神和魔君,见他们并无性命之忧,于是稍稍放了心,留了一些丹药和法宝给他们,让他们守着冰墨,一併留在林间调养,而我则祭起玲珑玉,要去助御清一臂之力。 “唿哧……”“唿哧……”噬阴兽不断发出残喘之音,它虽然全身都流着血,看起来无比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可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要甩开纠缠它的御清,吞下月华珠。 我看准时机,祭起玲珑玉,耀出擎天金芒!当头就是一棒! “吼~!”噬阴兽发出一阵特别惨痛的吼叫声,震得天地仿佛都在震颤,由于御清在不断干扰它,而我又是偷袭,且玲珑玉乃专门克制它的法宝,所以它防不胜防,被擎天金芒打得眼冒金星,许久才清醒过来。 它此前吸收了毛毛的力量,伤口本来刚癒合,不想又被我震裂开来,痛得它连连吼叫,庞大的身躯不断撞上眼前的山峰,震得两界地动山摇,我见它受了伤,抬眼又见月华珠就在不远处,伸手便要去抢,谁知无数血红薄雾突然从它口中喷出,包裹住我和御清,而在一片粘稠的血红中,自然也看不清红色的月华珠的去向,就在这时,无数血虫突然胀大数倍,钻进了我的地轮罩中,缠住我的身体,钻进我的皮肉,拼命侵蚀我的神元,我痛得大叫一声,就要祭起玲珑玉将血虫灼死,却不想手却被血虫裹住,连带玲珑玉也落到了林间,顿时,一股无比烦躁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好想毁灭这一切!结束这一切!好想为所欲为!不顾后果!将六界尽数灭去!脑中突然冒出狂暴的念头,无休止的哀伤笼罩着我,令我几欲抓狂! 不好!我心念一动,立即反应了过来。 这分明是邪神出世的前兆! 天地初开时有云,心邪不正乃为邪神,我如今这念头却是不对,若非邪神也不会生此幻相,看来这些血色小虫不仅可以侵蚀神明的身躯,还能侵蚀精神,令神生出无数幻相,而一旦陷入幻相中,便会永远迷失,届时一念生,万念生,沦为邪神是迟早的事。 怎么办?我急忙闭上眼,要平息心中的念想。 可邪念一起,想要消除何等困难!我闭着眼,看无数仙女飞花,獠牙恶鬼,白面幽灵,神韵清风在眼前掠过,心中越来越迷乱…… 要毁灭!只有这样才能终止无休无止的痛苦!才能让逝去的生灵归来!心中有个声音在我耳畔狂啸! 皓穹,重渊,陌月,白泽,牡丹,和泽,星月,苏子洵……一个个的身影在我脑海中闪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煳,而这些身影也仿佛活了一般,我伸手就可以触到,我看见皓穹的淡然笑意,重渊的高冷孤傲,白泽的清风高雅,突然就像入了迷一般,伸出手来,想要去摸一摸…… “不要碰!”一个声音如炸雷般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收回了手去,就在这时,我看见自己立在高山之巅,身下是累累尸骨,如山般高耸入天,伴随着无数狰狞的恶鬼冤魂而来,他们都冷笑着爬向我,仿佛要将我撕碎一般,而在这无数死去的生灵中,我看见皓穹被恶鬼层层包围,扯食血肉…… 不!我大吼一声,捂住头蹲了下来。 皓穹!重渊!不要!不要这样悲哀的活着!!我留下两行血泪,就要撕碎眼前的一切,与此同时,一股狂躁的力量破体而出,毁天灭地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重复! 毁了这绝望的一切!我站起身,扬起手来,就要毁去魔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军覆没(补) “璃儿,放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如惊雷般将我惊醒,我愣了一愣,转头看去,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一滴掉落的泪,那是御清的泪,晶莹纯净,仿佛天上的星辰,充满了无尽的光辉。 “璃儿,回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来,那双金眸里带着熟悉的信任与期望,让我突然想起了四十万年前的月光。 “不要!”我愣了愣,急忙回过神来,抬眼冷冷看着他,“我要毁了六界!杀了噬阴兽!你若阻我,我便杀了你!” “只要你回来……”他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可我却明白了他想说的话,御清伸着手,还是那样看着我,对着我微笑,即使我能感觉到他的声音在哽咽。 天底下,只有我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罢?我暗暗苦笑,突然觉得自己很厉害,总是能狠狠伤害任何爱我的人。 “不要!!”我明白自己不能让步,不能在此刻心软,否则便不能变成灭世之神,与噬阴兽同归于尽,于是便死死盯住他,可想起方才的话,又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第185页 “回来,毁了六界,你也会死的……”他也看着我,一步不让。 “我不在乎!”我盯住他,突然仰天笑了,“御清,你今生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没有杀了我,其实……你当初放弃我,我不会怪你……” “可我会怪我自己!”他抬眸坚定地看着我。 “值得吗?” “值得。”没有犹豫,他看着我。 我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狠话了。 默了片刻,还是强忍住卸下所有伪装的冲动,别过脸去,冷笑起来:“若我非要毁了六界,与噬阴兽同归于尽呢?” “那我便陪你……”他突然笑了,慢慢伸出手来,走向我…… “走开!”我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冷眼看着他,“我早就厌恶你了!不想再看到你!别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能拯救谁,我告诉我!我青璃不需要你来拯救,世上能拯救我的只有我自己!你们谁也救不了我!我是灭世之神!为毁灭而生!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是么?”他笑了,金眸无比灿烂,“你也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你毁世,我创世,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继续向前走。 “一点也不好!”我冷冷地盯住他,却见他毫不避忌,仍旧向我走来,于是只好祭起九品金莲,转身便要离开。 “璃儿。”他突然一踏上前,伸手抱住了我。 “放开!”我惊慌的想要推开,却被他牢牢抱住,半点也动弹不得,只好停止了反抗,就在这时,身上的暴戾之气缓缓散出了体外,心中的狂躁不安少了暴戾之气的滋养,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我闭上眼,一道金芒从眼前闪过,却是掉落的玲珑玉又回到了手上。 “御清……”我想起方才他说的话,颤抖着抱住他,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没关系,都过去了。”他笑了起来,金眸无比灿烂。 “吼!”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我抬眼一看,却见一只大掌从上狠狠压来,御清拉着我闪身避过,祭起了法宝。 “不好!噬阴兽吞食了月华珠!马上要异变成月阴兽了!”御清眉头紧锁,神色极其凝重。 “月阴兽?”我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比噬阴兽更强大的异变。”御清一面拉着我闪躲,一面用心灵暗语向我解释道,“月华珠乃月亮精华所在,又融合了月猫族的精血,如今被噬阴兽尽数吞食,可以将天下生灵吸收的月亮精华尽数召回,如此便相当于有六界一半的力量都会汇聚在噬阴兽体内,本来噬阴兽是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力量的,可它之前受了重创,需要月华之力的不断修復,才可勉强承受,而它吞了月华珠,便从噬阴兽进化成了月阴兽。” “月阴兽究竟有多厉害?”我闪过月阴兽细如针尖的毛髮,用暗语问御清。 “我也不知道,总之很厉害。”御清继续道,“据说噬阴兽可吞食六界生灵,吞食比它强大百倍的敌人,吞食六界的阴煞之气,而月阴兽则不同,它们可以直接吞噬六界,不过它每次只可将一界吞入肚中,待到片刻后吐出,这一界会生灵尽灭!尽数化为邪物!而这些邪物也只尊月阴兽为唯一主宰!” “吞食六界而同化生灵为邪?没想到月阴兽这么厉害!竟能将神形一併同化!”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又转头看着御清,“这么说来,它只需吞食六次便能毁灭六界?” “是啊!今日六界大劫,恐怕难逃!”御清嘆息一声,摇了摇头。 “这样不行啊!”我想了想,紧接着咬咬牙,抬头看着高耸入天的巨大月阴兽,将整个魔界覆盖起来,张口血盆大口,就要将魔界捲入肚中。 “天地同悲!”我咬紧牙关,大吼一声,拼命冲上前去,祭起了玲珑玉,耀出了无数朵盛放的金莲,里面连带着还有许多莲苞中燃着一簇红色火苗的莲花,我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地全往月阴兽口中打去。 “红莲业火?”御清见状一惊,又是一喜,也急忙祭起了千百朵花苞中燃着蓝色火焰的莲花,往噬阴兽口中打去。 “吼!”月阴兽被红蓝二色火焰一灼,顿觉疼痛,仰头嘶吼一声,化出了无数条有如实质的红色血煞之气,熄灭了嘴边的莲花,然后便瞪起血红大眼,抬爪一挥,直冲御清而去! “御清!”我见状大吃一声,急忙挡在御清身前。 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袭来,我只觉得身上一痛,无数血雨落下,便失了所有的力气,直直往下坠去。 好痛!方才被月阴兽一抓,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不仅毁去了所有的修为,还让躯体受到了难以癒合的伤害,因为这月阴兽周身都灌注了血煞之气,所以一旦将爪扣入躯体中,便是腐烂流脓,周身发黑,只有捨弃躯体,可幸好我是灭世之躯,万劫不坏之躯,所以才能当做平日的伤口处理,不用捨弃躯体。 我眼前一片黑暗,仿佛没有星光的夜,缓缓坠落而下…… “璃儿!!”御清大叫一声,接住了我,我微微睁开眼,见到他因痛惜自责而泛红的眼眶,突然有些心疼,便微微一笑,抚上他的脸,“别哭,这次终于轮到我保护你了……”说着便缓缓闭上了眼。 “璃儿!璃儿!!”御清焦急地唿喊着,我能感觉到有温柔的液体落在我的脸上,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御清见唿唤了半天我也没有响动,终于沉默了下来,又过了片刻,我感觉到有一粒丹药一样的东西被塞入了口中,而就在咽下的那一瞬间,我丢失的修为以极快的速度恢復了过来,我微微睁开眼,见御清小心翼翼将我放下,便血红着一双眼,缓缓站了起来,他拔出一把金光灿烂的宝剑,直指月阴兽,“我要你死!” 说着便要冲上去。 我急忙紧紧拉住他:“御清……不要……带着冰墨,还有大家,快逃……我们斗不过月阴兽的……” “璃儿……”御清蹲下身来,紧握住我的手,哽咽道,“好,我们一起走……”他说着便将我放入缩小的袖中,然后回过头去找冰墨一行人,要带他们一起离开。 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内,我感觉我的修为竟恢復了七八成,心中不由得又是诧异又是担心,总觉得御清餵我服食的丹药不简单。 不会是他的天轮珠罢?我有些怀疑。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断了我的思绪,我感觉到外面地动山摇的声响,也能听见了御清强忍的闷哼声,片刻后,却是寂静无声。 “御清?”修为回来了大半,躯体自然也在慢慢癒合,外面如此强烈的灵力波动自然也逃不过我的感知,御清他们不会出了什么事罢?想到这里,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勉力支撑着自己,焦急地唿唤起来,心中却是担忧。
第186页 没有人回应。 我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大事不妙,便急忙化出了原身,出了御清的衣袖。 一出来,便见冰墨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生死未卜,御清也昏死了过去,还有诸神和四大魔君,全都血肉模煳,没有一丝活气,眼前真是一副令人绝望的惨象。 全军覆没了吗?我苦笑一声,扶起御清,搭手轻轻一探,便知他将一半修为渡给了我,而且还生受了月阴兽一爪,如今已有油尽灯枯之相,脑中不由得一片空白,转头一看,却见冰墨和诸君幽幽转醒,便将一些丹药交由他们服下,并将体内一半修为连同御清一併交託给他们,要他们先走一步,我随后便跟上。 可谁都知道,后来便是最委婉的决别,若无意外,註定此生不会再见。 冰墨看着我,一动不动,我能看到到她眼里的艰难挣扎,痛苦及矛盾,却假装看不到一般,低头笑了起来:“冰墨姐,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回来找你们的,我保证,不管多久,我都会回来。” 冰墨闻言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我,就在转身那一瞬间,我看她掩面哭了起来,却不敢停留,也不愿让我看见,只带着御清随众匆匆走了。 很多时候,回头已经没有意义了,不如坚强前行。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我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学着那日重渊不说话不道别的高冷模样,学着像高手那样自信的赴死,其实这感觉并不坏,相反,我觉得很好,因为我从未这么自豪。 我转头看着目不转睛盯着我的月阴兽,平静道:“来吧,最后一战。” 月阴兽狂躁地吼叫起来,竖着针一样的毛髮沖了过来! 我祭出玲珑玉,盯住它,护在远去的众人面前,决绝而不退避! 对不起,皓穹,重渊,陌月,毛毛…… 我对不起你们,唯有一死才能解脱,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这四十万年最美的时光…… 我看着冲过来的月阴兽,坚决地迎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梦梦归来 “砰”的一声巨响,玲珑玉狠狠砸在了月阴兽身上,将它的身体砸出了一个大洞,没有想像中它暴怒冲来将我撕碎的痛楚,也没有想像中同归于尽的註定,眼前还是熟悉的黑暗,虽然六界再没了月光,但借着微弱的星光,我微微睁开眼,却见月阴兽托着我,缓缓低下头来,用脑袋蹭了蹭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愣住了。难道是想用脑袋砸扁我?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呆呆地望着它。 “吼~”它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突然伸出黏乎乎的舌头舔了舔我,然后在我惊呆了的目光中,缩到了一座小山一样的大小。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开始颤抖。 这感觉,何以如此熟悉?究竟是我太久没有触碰熟悉的事物,还是我太麻痹大意,这才连故友站在面前都不认识? 我哑着嗓子,轻轻唤了一声“梦梦”,泪莫名就落了下来。 “吼~”月阴兽闻言,仰头轻吼一声,继续用脑袋蹭我的手,在那双放大的瞳孔中,我看到了它昔日的面容,由远而近,逐渐清晰…… 那是一只有着清澈蓝色眼眸的白猫。 “吼!”月阴兽见我流泪,愤怒的对天一吼,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我,似在安慰我一般,可爱而可怜,漫天的血雨中,我看见它的肚子上破开了一个大洞,那是玲珑玉留下的伤痕,永不可磨灭,伴随着无尽的悔恨和哀伤,永远烙印在我心间。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抱住头,不住地问自己,我伤了我最爱的亲友,我的这双手沾满了亲友的鲜血,我除了被牵着鼻子走,什么也做不了…… 我嘶吼一声,血泪齐流。 “吼……”梦梦见我如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低头,用双爪将我捂住,然后放在她的心间,一面轻蹭着我,一面愤怒的看向四周。 这只傻猫,还以为有人在欺负我,所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梦梦,你怎么这么傻啊……”我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破涕为笑。 听着梦梦的吼叫声,无比纯粹,无比简单,我心中更是痛苦!其实早在此前我便有些怀疑这一切了,只是一直不敢确信罢了,我怕失去最后的退路,宁愿亲手戳破美梦,却不肯相信残酷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我与她?我们本是亲密无间,一动一笑都亲密无间,无比熟悉的,可临到生死关头,万年的情分终究是敌不过生死的沉重,因为六界生灵的性命都在掌握在我的手中,还有御清他们的生死,也在一念之间,我已经输不起了,所以我即使怀疑,也生生掐灭了相认的念头,只想着孤注一掷,宁死不全,可我如今这样做,又与白泽当年抛下牡丹和泽有什么区别?却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我越想越难受,竟仰头狂笑了起来,梦梦闭着眼,轻柔的安抚着我,它的全身没有一丝温度,可我却能感受到它影藏在冰冷身躯下的那颗心,那颗火红的,跳动的,无比温暖的心,和她的简单纯粹相比,我真的缺失了太多太多。 我将头轻轻靠在她的兽掌上,任泪止不住的流淌…… 是的,该醒醒了,至少不应该再麻痹自己,这样既对不起梦梦,也对不起自己。 如今万年逝过,我本以为自己会忘记,会淡然,其实不然,这种情感在心中越来越深,甚至超越了执念,唯有生死才能暂别,因为过了十万年,不论它发出何种声音,我还是能听得明白,只是不敢相信,其实早在月阴兽方才倒在地上垂死挣扎的时候,我便听出了它吼叫声中的弦外之音,我知道她之所以吼我,并不是因为因为它想杀我,而是因为临时前心智暂时清明,认出了我,太过喜悦而发出的独特声响。 可我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便不断麻痹自己:她之所以兴奋的吼叫,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她马上就要吞食我,所以才会如此兴奋,这是捕食者对猎物的即将死亡表现出的兴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不断的麻痹自己,让自己龟缩一隅,只为最后一战而搏!我根本就不配当她的亲友,我贪生怕死,为确保无虞放弃了相认的最后机会,还由此打伤了她,我才是最胆小怕事的那一个! “梦梦,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今再也不能听到你的喵喵声了……”我红着眼,颤抖着抚上它的头,心中早已血流成河。 “吼~”梦梦轻吼一声,示意她并没有怪我,可她的伤口却还在不断流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我急得怒火中烧,心中更是悔恨!这玲珑玉本是专门克制它的法宝,我方才砸下也是用了全力,未留一丝余力,这才造成了如此严重的伤势,本想着同归于尽为御清留最后一线生机,却不想后来认出她来,是我亲手为她留下了这道伤口,因为我的胆小懦弱,贪生怕死,我打伤了这只把我当做亲人的猫。 “吼~”梦梦听到我方才的话,急得大吼一声,睁着血红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副颇为生气的样子,我抬头看着她,那样子真的好难看,还带些狰狞,可我却并不害怕,只觉得心疼,疼得想要落泪,我怕梦梦看到我的眼泪,急忙强压下心底的悲伤,柔声安慰道:“是我错了,不该这样说,梦梦乖,别生气,我来为你疗伤……”
第187页 梦梦点点头,慢慢将我放了下来,我祭起三朵九品金莲,取出中央花蕊处的三粒朝露,混入皓穹留给我的最后一粒三清散为她疗伤,可那片鲜红却还在不断涌出,渐渐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怎么会这样?”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伤处,咬牙蹙眉道,“这九品金莲花蕊里的朝露融入了无数的愿力,加上皓穹以三清灵气炼化而成的三清散,可以治癒一切未亡生灵的伤,怎么在你身上却没有效果?怎么会这样?”我急得满头是汗,只好用灵力暂时堵住伤口处喷涌的鲜血,期待一切能快点恢復正常。 “吼吼……”梦梦摇摇头,示意我放开灵力,然后她舔舔身上的伤,又是一阵轻吼。 “什么叫没事?你伤得这么重!必须好好修养,否则性命难保!”我抬头瞪她一眼,用残余的最后修为为她修復伤口,恢復灵力,想到方才争斗的情景,又不由得懊悔起来,数落她道,“你这蠢猫,明明知道我玲珑玉的厉害,刚刚为什么不躲开?害自己受这么重的伤!你是不是不想与我相认,不想再见我了……”我颤抖着手为梦梦止血,嘴上也在不停地碎碎念,仿佛这样才能稍微减轻担忧和愧疚。 “吼~”梦梦睁着血红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从前一般温顺乖巧。 我见她如此,忍不住又要落泪。 梦梦什么都懂,不用我说,她都明白,她知道我心中的愧疚,知道我此时的担忧,知道我深藏在心底的哀伤,以及所有不希望被外人知道的一切一切,她全都明白,即使我从未向她提起。 “别动……”我神色有些恍惚,紧抿着唇为她疗伤,却突然想起她方才吼叫时说的东西,突然大吃一惊,回过神来,“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毛毛是你的亲哥哥?”我愣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可你那时倒在地上,神智已经清醒,你知道他吞噬月亮必定以神形俱灭为代价!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明知道他要为你疗伤,才吞噬月亮的……”说到最后,我竟语塞。 “吼……”梦梦看着我难以置信的样子,渐渐低下了头,两行血泪从她眼里慢慢渗出。 “什么?你想恢復实力,帮我打败尹屾,保护我和妖族?所以和毛毛商量好,要强行吞噬月亮炼成月阴珠?将你进化为月阴兽?”我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神色也渐渐变得冰冷,“可毛毛是你的亲哥哥!你在这六界就只剩他一个亲人了!而且月猫族就剩下你们两个了!你们是月猫族最后的希望……”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闭了嘴,默了片刻,这才轻声道:“对不起,梦梦,我不该提你的伤心事……” “吼!”梦梦闻言,仰天长啸一声。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还是默默摇摇头,嘆息一声:“梦梦,虽说你哥哥已经被尹屾控制,可他当时还没有被同化为邪妖,终有一日还能还原,只要他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消灭了尹屾,他便能恢復成原样了,你这样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吼!”梦梦默了片刻,轻轻吼了一声。 我听出了梦梦的意思,她说当时是最后一次机会,为了我的安危和六界的存亡,不能有一点闪失,只有牺牲她的哥哥,而且毛毛当时也是这样的想的,他临去前一直在逼梦梦放手。 可他们明明是最渴望的亲情的族群啊!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他们,让他们宁愿捨弃最珍贵的东西,也不愿放手,一走了之。 我抱住她痛哭起来。 为什么爱总是这样卑微?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爱的人,为了那所谓的一线生机,不得不付出最深最重的代价!难道这才是天命的真面目?干坤万物运行的真理? “可你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沉重了!我知道你恨尹屾!想手刃他以祭奠你哥哥和月猫族全族的亡灵,可你不该孤注一掷,以命换命啊!尹屾这个卑鄙小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我擦擦眼泪,抬眼看见她委屈的眼眸,终究是不忍,摇了摇头,柔声道,“不过终究是我的错,将你重伤至此,才让毛毛不得不吞噬月亮,以性命来救你于危难!说到底还是我的错,不辨故友伤了你,毛毛当时若不救你,恐怕如今的你也不能站在我面前,唉!” “吼。”梦梦闻言也不再委屈,只歪着脑袋,伸出舌头来要舔我。 “诶诶,别舔我啊,你舌头这么大,被舔一下我还不成粉末了。”我笑着挡住她,仿像往常一样与她嬉戏打闹,片刻后又抬头摸摸她,柔声道,“对了,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十万年来你到底经歷了什么?” 没有了月光的也虽然漆黑,却少了几分孤寂的清冷,我坐在梦梦毛茸茸的手掌上,静静听她说着这些年来的经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强一式 “吼,吼……”温和的吼叫声不断响起,我倚着她,耐心地听着。 听到最后,我忍不住生起自己的气来,想到梦梦独自流浪,又被尹屾捉回去的情景,我心中大恨,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咬紧了牙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个尹屾!实在太可恶了!将整个月猫族的心脏用来餵养噬阴兽还不够!竟然抹了你的意识,将你打入噬阴兽体内日日受此折磨!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这个变态!”我越说越气。 梦梦见我生气,急忙低头轻轻蹭了蹭我的手,神色无比乖顺,仿佛在平息我的怒火一般,果然,她果然还是当年那只爱撒娇的小白猫,一点也没变。 “梦梦,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伸手轻抚她的头,看着她狰狞的外相,又想起这些年来她所吃的苦,不禁泪如雨下,“都怪我不好,我当年不该抛下你独身飘摇六界,这才糟了尹屾毒手,被他捉去炼魂,变成无意识的神形傀儡,可笑到头来唯一记得的还是我……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九阳湮灭那一年,我万念俱灰,只想着随他一起去也就罢了,也忘了将你交託给冰墨,给你觅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若不是如此,你又岂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我说着,哽咽不成语调。 “吼……”梦梦轻吼一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我的手,似在安慰我一般,血色的大眼里隐隐透出担忧。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擦了擦泪,抬头着看她,“走!我们回去!我们去青音崖,让冰墨和莲湮大师帮你解除禁制,重得自由之身,这样你就可以从九音凤莲里化生,再不受这等折磨……” 梦梦歪着脑袋看我,微微点了点头,就要跟我一起走,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我抬头一看,却见尹屾从云层中走了出来,冷冷看着我和梦梦:“怎么?想走?这盘棋还没下完,正到了关键时刻,你们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 我闻得尹屾的冷笑,跳下梦梦掌心,将她护在身后,恨恨看着他:“今日你也别想走!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第188页 “哈哈,碎尸万段?就凭你?”尹屾冷眼看着我,又抬眼看了看我身后对着他不断低吼以示警告的梦梦,不屑道,“还有你?一粒即将作废的棋子?” “你错了!今日是我和你之间的战斗!与梦梦无关!”我闻言一笑,将梦梦护在身后,抬眼看着尹屾,“我青璃以干坤日月之名!今日定要将你诛于魔界,以祭奠死去的亡灵!并为梦梦报仇!” “说得再狠也没用,别光站着不动。”尹屾斜睨着我,一脸倨傲,“来,让我看看这十万年你究竟练了什么本事,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好,今日让我便让你看看!什么叫星辰耀世!”我说着一笑,缓缓伸出手来,祭起了玲珑玉。 “哼!星辰耀世?小小星辰也配耀世么?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极!”尹屾一挥袖袍,狞笑着沖了过来。 “你错了……”我闭上眼,心中如水平静,青裙无风自动,“这世间只有一个月亮,却有无数星辰,它们总能明耀天地,让人在黑夜中不至于看不清自己,这也是我喜欢星辰的原因,因为他们渺小而强大,微弱却强烈,我的玲珑玉也是这样,不需要很强烈的光芒,只需要一点微光就够了,足以耀彻天地!” “满口胡言!不知所谓!”尹屾不屑地冷哼一声,扬手一团血红打了过来。 “星火燎原,耀世之光!”我轻声道,“玲珑玉最厉害的其实不是耀世,而是初发时的那点微光。” 我轻轻闭上眼,举起玲珑玉,对天一指。 只见无数星辰亮了起来,起初是微弱的一点光晕,后来逐渐连成了一片星芒,失了月亮的夜空本是一片漆黑,此刻却被这点微光点燃,汇聚成了一片光明。 “啊!这怎么可能?没有月亮的天空怎么也能这么明亮?”尹屾被铺天盖地的星芒一灼,痛唿一声,打来的那团血红随之消散,他从云上一头栽了下去。 我扬手就要再点,将他灼为灰烬,抬眼却见他一个翻身窜到了梦梦背上,咬紧牙关,用血色撑开一片天幕,勉强挡住了灿烂的星光,然后他捂着被星光灼伤,逐渐化为透明的肩膀,目光阴冷地盯住我:“你是怎么明悟玲珑玉这最强一式的?” “没有明悟,只是记起了最初的自己,仅此而已。”我睁开眼,目光清明。 “哼!可笑你始终不是一粒星辰!而是干坤孕育的灭世神女!世间能与你比肩的只有九阳!你与他日月同辉!岂会明白星辰的渺小痛苦!”尹屾咽下丹药,冷笑一声。 “我初化生时的确众星拱月,诸神朝贺,我也一度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月亮,可经歷了这么多事情,我才知道我错了……其实我根本不是什么月亮,而是一颗渺小的星辰,跟芸芸众生一样平凡,而我在跌落凡世后,凭藉着这份平凡找到了初化生时的自己,这点仅存的微光让我重新活了过来,战胜从前懦弱的自己。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念罢了。” “是啊,因为他们牺牲了性命,所以才换来你今日的重归!”尹屾恶狠狠地笑着,不断用言语刺激我。 “不,他们跟我一起活着。”我付之一笑,并不在意,“我活着,他们便不会死。” “你应该说你死了!他们便不会死!”尹屾说着怪叫一声,扬手数道血煞邪浊之气打了过来。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也罢!这便怪不得我了!”我看着席捲而来的黑红二气,轻托玲珑玉,淡然一指,就要打散血污,灭了尹屾。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的声响传来,我抬眼一看,却是梦梦将身一摇,护在了尹屾身前,巨尾一扫朝我冲来! “哈哈,这最后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可是专门为你和月猫妖准备的!好好享受罢!”他冷笑道,飞身下了梦梦的背。 “梦梦!”我大吃一惊,急忙收手,大吼道,“快醒醒!!” 梦梦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也没有停止脚上的动作,仍旧向我沖了过来,我见她浑身是血,放大的瞳孔没有一丝光彩,只是依照尹屾的指令行事,心知她是被尹屾控制了,便急忙将玲珑玉托在手上,扬手便要一指,将她体内的邪浊之气驱散,让她的神智重新回復清明,却不想梦梦与邪浊二气早已合为一体,被玲珑玉勐地一耀,竟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我看着她逐渐透明的身躯,看着她被星光灼散的飞灰,勐地回过神来,急忙收了手,想过去捆住她,眼前的兽面突然变得清晰,梦梦的面容再次重现,我看着她,想起从前的事,心中勐然一痛,竟有些神色恍惚起来。 “妈妈!”一声银铃般的清脆声响突然传来,我闻得这熟悉的唿喊,心中勐地一颤,手也慢了下来。 眼前似梦,却最真实。 如今向我冲过来的终究不是什么月阴兽,而是一直陪伴着我的梦梦,在那些艰难的岁月,她用那颗温暖的心一次次的救了我,而我却因为十万年前的一个疏忽,害得她流离失所,被尹屾所擒,还被炼成邪妖傀儡,如今她被尹屾控制,迷失了心智,我又如何下得去手?想到这里,我苦笑一声,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玲珑玉的光芒逐渐黯了下去,黑暗再次重回六界,我看着天边明灭闪烁的星辰,嘆息一声,闭上了眼,终究是无力再战了…… 眼看一只噼天盖地的巨爪迎面就要向我拍来,我突然有些害怕,按这巨爪的力度,若挨上这一记,恐怕是要血溅当场,神形俱灭,连尸骨也不留半点……想到这里,我额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说不定会很疼,或是会就此消失,可眼前伤害我的并不是我的敌人,而是一直视我如亲人的梦梦,而且她并非有心,是受尹屾的控制,所以这并不能怪她……想起从前那些日子,她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伴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照顾我,她从来没有背弃过我,而我却做了那么多令她失望的事,也许是该到偿还的时候了。 梦梦,不论你日后变成什么样,都要记得好好的活着。我在心里默念着,紧攥了手中的玲珑玉,嘴角慢慢上扬…… 我终将灭世…… 若我死了,能终结这一切,或是能改变其间的一点什么,也许结局不会如此不堪。 此愿若成,死也无憾。 巨大的兽爪一拍而下,巨大的力量将我周身的经脉震得粉碎,我被巨掌一拍,顿时眼冒金星,“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任周身血液喷涌而出,再也动弹不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归于尽(补) 眼前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天地初明时便只造出了黑夜,没有白昼,也没有星辰,耳畔传来唿唿的风声,我只觉得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迷迷煳煳间,我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唤我:“妈妈,妈妈,快醒醒,梦梦来救你了……” 我还是睁不开眼,只有眯fèng着浮肿的眼睑,虚弱地往外看了一眼。
第189页 眼前慢慢出现了一丝微光……微光中蹲着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温暖而可爱,仿佛亿年前的星光,淡淡地照耀在我脸上。我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心中愁肠百结,禁不住放声大笑,继而又开始嚎啕大哭,心中止也止不住地悲伤,仿佛要撕裂一般折磨着我…… 想起这些年来梦梦所受的折磨,我心中比刀割还要难受,就好像最珍贵的东西被摔碎了一般,无论怎么黏补也回復不了原样,只有痛哭流涕,才能让自己稍稍好受一些……是的,我无法原谅自己,一想到梦梦,我心中总是愧疚悲伤得不能自持。 “哈哈哈哈哈哈哈……”迷迷煳煳间,我听见尹屾得意的大笑声,“终于解决了一个,如今便只剩下九阳了!至于六界的其他生灵,根本不值一提!六界很快便能归于我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渐渐远去,就在一切又将归于沉寂时,我仿佛听见了梦梦沉重的唿吸声,她听上去极为痛苦难受,仿佛在与什么争斗一般,却始终挣不脱那道沉重的枷锁。 “哼!怎么?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成?”尹屾的声音再度传来,“我告诉你!今日就算你死!也永远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继而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 我心中无比愤怒,消逝的生命也凭着这股难消的愤怒再次回到了血液中,仿佛印刻在心间一般,永远无法磨灭,眼前的微光越来越刺眼,无尽的光明逐渐连接,拼成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我微微睁开了一条fèng,却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变身为月阴兽的梦梦,只见她在尹屾阴冷目光的注视下,轰然倒在了地上,七窍处爬出了无数条血虫,身上的伤也越来越重,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般阴森骇人。 “你这头不知死活的畜生!”尹屾见状破口大骂起来,“竟敢私自将修为渡给青璃!连妖丹也不要了!我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就算你把命给她也没用了!还有,你自毁元神,是不想活了吗?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死了就能解脱了,你如今是我的邪妖傀儡,只要我不放过你,便是千世万世,也能找到你的躯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为奴为马!永世不得翻身!” 梦梦睁着铜铃大眼,恨恨看着尹屾,血流满面还在不停地对着尹屾吼叫,血色的眸子也深不见底,那副狰狞的样子,仿佛要把尹屾杀个千千万万遍一般,却没有一丝慌乱和畏怯,就在这个时候,我多希望她能向尹屾服软,或是不要这么倔强,不要这么不怕死,至少也让自己好过一点,如此就算我不在了,她也能好好活下去……可她如今这幅样子,一脸的孤高和不屑,还有那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睛,只会让尹屾更加不放过她,更加拼命地折磨她。 两行热泪从我眼角滚落,烫得我脸上的伤口生疼。 梦梦,暂时低头罢!总有让他偿还的时候!我用尽最后的修为,将心灵暗语传递给她,却见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仍旧狠狠盯着尹屾,面不改色,好似穷尽生死一般,不卑不亢,永不低头! 我心中既痛又有些佩服,在心里也暗暗感嘆自己实在比不上梦梦,没想到梦梦看上去柔弱,事实上却比谁都坚强,试问六界又有多少生灵能做到这一点呢? 我躺在地上,清楚地感知着一切,心中无比煎熬,可伤势却因为梦梦渡给我的原因在不断地癒合,可她的伤势却越来越重,甚至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只有不断地祈祷梦梦没事,好让我还有时间赶去救她……我知道梦梦并不怕死,可我却怕,我真的好害怕死,怕梦梦会死,怕自己会真的永远失去她,所以当看到那一条条血色的虫子覆盖上她那双不死的坚毅眸子时,两行血泪开始从我眼角滚落,经过我脸上的伤口时,又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我浑身都在燃烧,仿佛着了火一般,却还是没办法停止思绪,我又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来,不断地愧疚和悲伤折磨着我,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梦梦……”我闭着眼,喃喃唤着她的名字,“来世,你不要再遇见我了,我只会让你受伤……你并不欠我什么,亦无需再为我做什么,相反,是我欠了你太多太多……” 昏昏沉沉间,一阵温热的触感从脸上传来,我知道,是梦梦正在蹭我的身体,她直至如今还在安慰我。 我感动得哭也哭不出…… 将生命和修为渡给旁人,这种钻心蚀骨的疼痛我不是没有体验过,所以我才更懂得这件事的艰辛,梦梦此时正在渡我修为,可我却动不了,也没办法拒绝,只有被动的接受,虽是如此,我也无法自欺欺人,让自己不去考虑她的状况。 我用尽力气,睁开了一只眼,看了看面前的梦梦,见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尹屾,嘴角不断淌下鲜血,看起来伤得很重,可她却不管不顾地护在我身前,坚定不移地守着我,仿佛没有受伤一般…… 想起当年她娇弱的样子,我心里难受得要命……这些年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会做到像如今这样油尽灯枯也面不改色?尹屾究竟让她受了怎样可怕的折磨,她才会如此无动于衷,直面死亡也不皱眉头?这些年来她究竟遭遇了什么事?邪妖傀儡又是如何炼化的?这世上还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么?若她连生死都能不在乎,却又为何要如此在乎我?我根本不值得她这样在乎!我心中百味杂陈。 “咦?”尹屾冷笑着盯住梦梦,突然扭头看向一旁血肉模煳的我,变脸道,“这么回事?青璃不是死了么?怎么她又有了一丝活气?而且这丝活气还带出了一股恐怖的力量!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抬眼看着梦梦,仿佛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神色也变得异常扭曲,“不好!你这头该死的畜生!渡她修为不说!竟敢解开她体内的禁制力量!” 说到这里,他愤怒的起身,指尖一动,将梦梦一掌打飞,扬手就要取我性命! 就在这时,一副巨大的紫色骨架突然挡在了我的身前,我勉力撑着眼皮,极力保持着清醒,抬眼却见一道光芒真直直打来,将面前的一半骨架打成了碎片。 “我乃炼化你和噬阴兽的神明!岂会不知道你们的弱点!哼!你以为凭你能挡得住我么?况且如今的你已油尽灯枯!不堪一击!我不出手你也活不久!”尹屾冷冷看着梦梦,“可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我便先送你去西天!哈哈!你不用担心,青璃马上就会来陪你,你们一起上路,刚好有个伴,哈哈哈哈哈哈哈……” “吼!”梦梦闻言一怔,随即仰天怒吼,狠狠盯住尹屾,嘴里发出阵阵咆哮,仿佛随时要冲过去与他决一死战一般。 “哼!”尹屾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死活!”说着便扬手将袖一挥,将一团血雾打来。 无数的血雾撕扯着梦梦,将她仅存的血肉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了半幅白森森的骨架,我知道这骨架里封印的是梦梦最后的元神,如今她还被尹屾禁锢在里面,炼化成了邪妖傀儡,与这骨架融为了一体,如今若是这半幅骨架被毁,那梦梦就真的万劫不復,永不超生了。
第190页 她还在将修为不断地渡给我,我的思绪越来越清晰,看到的也越来越清楚,就在梦梦挡在我身前时,尹屾又是扬手一团血雾,我顾不得许多,急忙咬破舌头,强忍着疼痛爬起来,祭起玲珑玉狠狠朝他打去。 尹屾本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想我恢復了神智,起来就是一道金芒,他猝不及防,血雾被打散,又被金芒打翻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尹屾气得哇哇乱叫,起身与我斗起来,却偏偏斗不过我,只能在一旁干跺脚。 如今我身上负了伤,暂时奈何不得他,若不是如此,凭我刚才不负伤时的修为的话,只消轻描淡写地舞动几下玲珑玉就能把他打得灰飞烟灭了。 “邪妖傀儡!”尹屾见占不了便宜,于是故伎重演,要驱使梦梦来打我,我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不再傻站着不动,而是不断躲闪,不肯伤害向我扑来的梦梦。 “傀儡之心!”尹屾见梦梦奈何不得我,于是咬破手指,大吼一声,将血滴到梦梦身上,连连祭起了法诀。 “璃儿!快走!”一道心灵暗语突然传了过来,却是御清的声音。 “御清?你不是在养伤么?”我愣了愣。 “快走啊!”御清没有解释,只是大吼道,“这傀儡之心乃操控者祭出精血,积蓄傀儡的最后力量,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方法,无比歹毒阴险!你再不走!就要和梦梦同赴黄泉了!” “什么?”我闻言大吃一惊,脑袋里嗡嗡直响,险些一头栽倒下去,“那梦梦怎么办?她被尹屾控制,要与我同归于尽!这样她也会死的!” “现在管不了这些了!”御清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如今自身难保,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默了默,没有说话。 ☆、第一百四十七章 灭世之神 御清见我沉默,颤抖着声音再次道:“你又开始置气了!从前你怎样置气我都可以不计较,可如今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你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快走啊!” “……”我默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对不起……御清,我不能丢下梦梦……”说着就要冲过去打尹屾。 “不能丢下梦梦,所以要丢下我么……”御清低沉的声音传来。 听到这嗓音,我有种不捨得死的感觉,仿佛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悲伤和不舍,穿过生死的沉重,默然看着我。 “对不起……”我闭上眼,继续往前去,祭起玲珑玉朝尹屾打去,“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什么也不能说。 我丢下了皓穹,丢下了重渊,如今我再也不能丢下梦梦了,否则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我睁开泪眼,嘶吼一声,将玲珑玉重重砸向尹屾! 尹屾被玲珑玉击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捏着法诀,不断将精血送进梦梦的骨架里,直至半边白森森的骨架都被染上了血红,这才罢手。 “咳咳,终于……大功告成……”他冷笑着捂住胸口,闪身避过我再次打来的金芒,面目狰狞道,“你和这月猫族余孽都去死吧!”说着他仰头一笑,隔着梦梦凌空一指,无数黑色仿佛虫子一般,扭曲着钻进了梦梦的骨架里,尹屾见黑色虫子不见,这才将身一扭,没入黑夜中不见了。 “梦梦!”我也不去管他,只是回过头去看梦梦,等到了梦梦身边,才发现她木然地立在原地,骨架不断抽搐,被血染红的全身一会儿变成黑色,一会儿又变成了红色,如此不断交替,过了许久才停下来。 “快……快走……”她扭曲着身子,哆哆嗦嗦地看着我,见我仍旧站在原地,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嘶吼一声,挟着一道黑气向我裹来。 “不!我不走!”我闭上眼,任黑气裹住我,一面强忍住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面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上前抓住她的骨架,用玲珑玉净化她体内的邪浊,“梦梦,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那晚我抱着你睡觉,你在我怀里不停地抖啊抖,第二天你就从猫心石里出来了,是不是很奇妙?你不知道我刚睁开眼看到你的模样时,心中有多么欢喜,我从没见到过这么漂亮可爱的猫,也没想到这只猫会陪我这么久,可一切真的就这样发生了,所以这次也只是个意外,很快会过去的……” 我不断安慰着梦梦,也安慰着自己,手上一边用玲珑玉为她驱散浊气,一边为她讲从前的事,安抚她的疼痛,“还记得有一次,我被陌月关进水牢,你从叶湖的小道里赶来救我,当时的你真的是太勇敢了,什么也不怕,所以这次也没什么的,不要怕,大不了我陪着你……” 最后那个字说不出口,我语气有些哽咽,“真的,你就是我的幸运星,总是救我于危难,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我从北冥山顶被陌月推了下来,记起了自己神女的身份,然后晕倒在了雨里,是你一直陪着我,去找树精爷爷来救我,我才能活到今天……”我看着她被玲珑玉净化时痛苦的模样,心如刀割,却还是笑着道,“我们一起经歷了好多好多……你总是陪着我,默默的陪着我,从来不说什么,也不抱怨什么,即使我让你很失望,即使我丢下了你,你也从来没有怪过我,还对我一如既往的好,我真好怕自己会失去你,你一定要撑过去,一定要……”一滴泪落到了梦梦的白骨架上,转瞬不见。 梦梦突然停止了抽搐,我身上的黑气也随之消失不见,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爬上心头,我起身刚要抓住她的手,却见她巨掌一拍,将我压到了山底,然后她张口一吐,将一个白色的骨罩罩住了我,最后她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沉沉夜色中…… “不!”我嘶吼着,泪流满面,“梦梦!回来!回来啊……” 声音逐渐远去,被沉沉夜色吞噬。 不远处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将整个魔界耀得透亮!仿佛白昼一般,我隐在白色的骨罩中,还是被掀起的黑色巨浪沖飞了出去,爆炸的气浪扬起道道黑色,有些甚至冲破了骨罩,划破了我的皮肤,我强忍住蚀骨的疼痛,也顾不得许多,祭起地轮罩便沖了出来!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黑浪爆炸处奔去! “梦梦!梦梦!!”我一路搜寻着梦梦的足迹,直至一片完全干涸至焦枯的大河前,这才停了下来,举目四望,四周是一片火海,爆炸产生的黑色的火焰不断焚烧着一切,就算天降血雨也不能平息炙烤和冤怒,我蹒跚着站起身,当看到河心处那个黑色的印记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捂面痛哭起来,双腿也无力地跪倒了下去…… “梦梦……”我哭泣着,仰天嘶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第191页 血顺着我的面颊不断滑下,染红了脚下焦黑的土。 其实最后那一刻,梦梦本是会和我同归于尽的,可她却用了最后一丝理智,将我压在山下,并用骨罩罩住我,如此才保得我性命周全,之后她便转身去了树林,一路来到了这里,直至元神爆炸,湮灭成灰…… 若不是如此,此时的我已不知魂归何处…… 可为什么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她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只是尹屾,为什么偏偏是她替尹屾承担这些罪孽?为什么? 我闭上眼,不断地用拳砸地,任泪滑落脸颊,还是感觉自己的力量太过苍白渺小,还未等释放就已逝去,无法重回了…… 狠狠地发泄了一通,我木然地坐在地上,只觉得身体热得厉害,仿佛坐在火山口上一样,无尽的烈焰炙烤着我,遮天蔽日,永无止境……可我却并不感觉痛,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逐渐布满了全身,毁天灭地的力量喷薄而出!! 玲珑玉被我攥在手里,从黯淡逐渐染成了金黄,我将它祭在头顶,只觉得一阵冰冷笼罩着我,心似乎又静了下来,炎热的世界渐渐退散,就在我以为自己避过一场灭世神出世的暴动时,上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我抬眼一看,却见玲珑玉的玉身裂开了好几道口子,刚开始只是小小的裂fèng,到后面越裂越大,逐渐破碎开来,化作灰烬而去…… 我呆呆地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玲珑玉,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在我准备起身时,耳畔突然传来“砰砰砰”三声巨响,与此同时,无数金芒铺天盖地袭来,龙游蛇走般尽数注入了我的体内!就在全部金芒钻进我体内的那一刻,燥热的感觉再一次涌动,比之前更加汹涌澎湃的力量迸发出来,将我瞬间拉入一片金色的虚空! 意识渐渐模煳,无数金芒尽数散去,我缓缓睁开眼,只觉得眼神明亮无比,幻出一面魔镜,我抬眼瞧去,却见境中的自己和御清一样长了一双金色的瞳孔,背后还生出了六对金色的翅膀,如同灿烂的阳光般,昭示着强横无匹的力量和至高无上的威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吃一惊,有些迷惘,这样灿烂的金眸不是只有御清才有的么?为什么我也会有?难道灭世神和创世神都有这样的标志?还有这六翼金翅,为何会出现在我身上? “干涸江海,撞毁山峦,毁去罪恶,灭尽六界!”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威慑力。 “谁?”我吓了一跳,四下张望起来,“谁在说话?” “我。”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是你,可你是到底谁啊?”我有些无奈。 “你是灭世之神,我是赐予你灭世力量的神明!” “灭、灭世神?我是灭世神这点我知道……”我面色一白,神色却是镇定,“可是,为什么要灭世呢?灭世一点也不好。” “没有什么好与不好。”声音再次响起,“你和他们都为灭世而生,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灭世。” “为什么?”我站住脚,蹙眉疑惑道,“没有无缘无故就要去干的事,也没有无缘无故非要干的事,若我的存在只是为了灭世……那我宁愿不存在。” “此事却是由不得你了。而今六界的罪恶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极限,亿万生灵若想继续延存,唯有灭世一途,再重塑一个清净世界,否则便会尽数化为灰灰,没入混沌虚空,届时天地将清浊不分,沉入混沌星空,百万年后再开。” “你的意思是,若我此番灭世,天地将再次闭合,等待百万年后再次开天闢地?”我听了这番话,突然明白了点什么,“所以只有灭世,将一切罪恶净去,才能重塑六界?重塑清净世界?” “可以这么说。”那个声音道,“其实此次灾劫,本是可以避过的,可是因为神族的贪婪,才引得六界罪邪凝成实相,才让六界生灵遭此大劫,却是避无可避,此番你便是那一线生机,为清明六界恶欲而生,堕入凡尘歷经劫难,方得此力量,如今不多不少,恰好四十万年。” “原来一切的一切,你们早在冥冥中就已算计好了!你和干坤之神是一伙的罢?”我突然有些愤怒,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有语无伦次道,“……那皓穹、重渊、梦梦呢?等到灭世以后,六界罪欲都清明了,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 “会。他们会化作其他生灵,再次回归六界。” “那就好。”听到这个答案,我突然就安心了,也没有再说什么,是啊,只要他们能回来,那什么也不重要了,再说了,净化六界罪欲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闭上眼。 “你醒来后,先要杀了尹屾,让六界罪邪肆虐,逐渐瓦解崩塌,然后你便将六界毁去,只留下清浊二气没入混沌,逐渐净化清明……最后只需待百万年后天地再开,六界重塑,便大功告成。” “好。”想明白了这一切,我暗暗松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要找到尹屾!他是六界一切罪邪的引子! 我站起身,用手对天轻轻一指,被毛毛吞噬的月亮又重回了六界,我闭上眼,用道道金芒洗刷乌烟瘴气的六界,仔细搜寻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神识从我脑海中闪过,我微微一动,睁开眼来,对下轻轻一点,只听“啊呀”一声惊唿,一个熟悉的身影便从地底钻了出来,这个身影正是尹屾。 “哈哈,灭世之神还是出世了!”他捂住胸口,疯狂地大笑起来,“九阳!没想到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这一步!灭世神一出,便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尹屾大笑着,口吐黑血,“九阳!你必死无疑!必死无疑!”他缓缓倒了下去…… “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我蹙眉看着他,厌恶地皱起眉,对着他便是一指。 “噗……”他勐地喷出一口鲜血,瞳孔逐渐放大,身体也变得透明,“月芙……我终于……和你永远在一起了……”话音刚落,他便无力地垂下了手…… 唿唿的风声传来,六界的邪浊血煞之气愈来愈浓,道道有如实质的黑红二气爆散开来,将日月星辰全部笼罩其间,与此同时,尹屾的身体也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渐渐消失在了天地间,而尹屾一消失,所有邪浊血煞之气便像失了方向一般,往其余五界迅速扩散开来…… 密集的黑气四散而去,漫天的星辰在若隐若现,我微微闭上眼,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漏了什么一般……如今大仇得报,却是无比寂寥,果然高处不胜寒…… 可我是不是忘了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始终也想不起来遗忘的是什么。
第192页 不管了。我收起心绪,往御清处飞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思无益。 今夜月明星朗,淡淡的月光下,我看见了站在叶湖旁望着我的御清,还是那一身淡淡的白袍,金色的眸子,温和沉静的面容,隐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这样的御清,我只觉得心脏都漏了一拍,一种无比幸福的感觉笼罩了我,令我有些眩晕,我飞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 “御清,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我抬起头,高兴地看着他,笑容无比灿烂,“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继而笑着抱住了我,可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点别扭,透着一股抹不去的哀伤,我还以为他在为六界生灵担忧,便凑到他耳边笑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啦,所有失去的一切,最后都会重归的。” 他点点头,抚了抚我的头,没有再说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永不分离 三个时辰后,我终于读懂了御清沉默的含义。 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 尹屾一死,六界的邪浊血煞之气爆散开来,将余下五界也染成了末世之景,我依照干坤之神的指引,待到六界崩塌后,将六界毁去,然后只遗下清浊二气,没入虚空中净化罪邪,只待百万年后开天闢地,重塑六界。 结局本该圆满,可我没想到,重塑六界的条件,却是投入御清的创世之躯。 就在我毁去六界的那一刻,清浊二气不受控制,爆散开来,眼看就要隐入混沌虚空,再无法聚拢,如此一来,便是干坤之神也回天乏术,这个世界将就此消失。 就在这时,御清化生创世之躯,用自己的躯体和元神再创一界,将清浊二气聚拢,为百万年后的开天和重塑六界打下了基础,自此,天地清明,世间却再无御清,再无九阳。 那段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御清最后离开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带着淡淡青璃花香的拥抱,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流泪,也不记得自己跟御清说了什么,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已被黑暗带走……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已是一百年以后的事了。 届时清浊二气聚拢,放入混沌中净化罪邪已有百余年,只待三日后再度开启。 我日日抱着青璃花发呆,也不再相信任何神明,只待在角落里,默默哼着相思引,偶尔也到御清化作的清浊二气世界看看,却不敢久留,只怕自己控制不住,强行破开这世界,去里面找寻御清。 可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他用自己的躯体创出了一个世界,他早已与这世界融为一体,这世界无处不是他,却又没有一处是真正的他。 外面走过两个仙娥,在窃窃私语。 “听说眼前这个世界再过三日就要开了,不知道时间为什么这么短?别的世界都是一百万年后才能重开的……”一个仙娥问。 “啊呀,你竟然在不知道这件事?”另一个仙娥笑起来,“听说当年六界崩塌,青璃神女依干坤之神的意思毁去了世界,结果没想到重塑世界,要的竟是九阳天神的创世之躯!于是九阳天神被逼无奈,只有牺牲了自己,聚拢清浊二气,保住了这个世界,后来青璃神女气不过,将全部的修为注入这个世界,这才换来百万年的提前开启,听说青璃神女前几日才醒来,醒来后不言不语,就连干坤之神也搭不上话呢!” “啊?竟有这样的事?”那个仙娥惊讶起来,“不过话说回来,干坤之神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有,青璃神女是不是喜欢九阳天神啊?” “嘘!小声点!”另一个仙娥急忙道,“小心被干坤之神听到,把你关进无尽的虚空牢房,永生永世放逐!” “嗯,我知道了。”那个仙娥四下张望,轻声道,“诶,不过青璃神女到底喜不喜欢九阳天神啊?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冲动?敢这样顶撞干坤之神?” “我也不知道……”另一个仙娥含含煳煳道,“不过我听说,他们从前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他们……”她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不过我还是听得到,“我听说,他们不是由干坤之神创造出来的……” “啊?”那个仙娥闻言大吃一惊,“还有不是干坤之神创造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 “嘘……”另一个仙娥急忙低头,“我也是听落羽仙姐说的,她不是掌管干坤宫的掌宫大仙娥吗?” “哦哦,难怪了。”那个仙娥点点头。 两个仙娥说着,渐渐走远了,留我一人坐在原地发呆,回想她们之前说过的话。 原来落羽也是早就被安排好的,难怪…… 不过她们口中所说的,我和御清……不是被干坤之神创造出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还有一线生机?我莫名有些激动。 或许我该放手一搏! 打定主意,我开始行动。 如今我虽然失了修为,可要打开眼前的世界也并不难,因为我有玲珑玉在手,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 我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这醒来后百日重修的一点修为勉强祭起了玲珑玉,狠狠向眼前的世界砸去!从黎明到黄昏,黄昏到黑夜,再到黎明,如此循环往復,周而復始,不分日月星辰的砸,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晨,将眼前的世界砸开了一道小口。 再过一个时辰,眼前的世界便会重开,届时六界将重塑,延续百年前的生活。 可平心而论,我并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被干坤之神操纵,生灵渺小而没有自由,如同尹屾说的,我们都是他手中的棋子,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为干坤之神手中的棋子,生来便为引动六界罪欲而活。 特别是在经歷了灭世之劫后,我开始变得沉寂,仔细思考重生后的自己。 不过眼前还不是思考的时候,往往世界的fèng隙被打开后,三秒便会闭合,所以容不得耽搁,我急忙踏着九品金莲化入,看那道世界的裂fèng消失不见,这才转身,仔细打量起这个世界来…… 再过一个时辰这个世界便要开启,所以一切的山川河流都已化出了最基本的模样,我站在九品金莲上,俯瞰着即将成型的六界,看那一道道熟悉的景物从眼前逝过,九阳山、北山、东山、夜空山、叶湖…… 它们都化出了最初的样子,还是一点都没变。看着脚下的景物,我在心里忍不住感嘆。 等等!九阳山!九阳山怎么现在就出现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朝九阳山飞去! 记得百年前的这个世界,灭世之劫还未开始时,我和九阳是天地初开后才化生的,届时六界还没有九阳山,九阳山也是后来九阳化生后自己造出来的,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如此说来,九阳他回来了?
第193页 强忍住心头的激动,我飞快地向九阳山赶,想确定心中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九阳山上糙木葱郁,却少了一口天湖,我站在九品金莲上,突然有些害怕,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万一九阳不在里面怎么办?我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 “璃儿……”熟悉的唿唤从背后想起,我愣了愣,攥紧了手,屏住唿吸,缓缓转过了身去…… 阳光下,白袍的男子面容英俊,身形修长,衣袂纤尘不染,金色的眸子在光亮中灼灼生辉,仿佛星辰中的一点微光,轻轻一闪便连接万物,照亮了整个苍穹…… “九、九阳……”我瞪大了眼睛。 “是我,璃儿。”他扬起嘴角,走了过来,一抹笑意铭刻永恆。 ☆、后记 自由界,是我和九阳为这个新世界取的名字,寓意着自由生长,自由消亡,没有外物的干扰,随心所欲,为了自己而活。 九阳因为创世之力的缘故,可以创造出星辰日月,虽然现在的月亮是金色的,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跟从前的效果也没什么不同,反而更显独特漂亮。 我的修为也在慢慢恢復,虽然要从头学起,而且我将不再是青璃神女,可我却觉得无比轻松自在。 死去的的生灵也回来了,包括皓穹、重渊、梦梦,星月,苏子洵,还有陌月,梦梦如今跟我们生活在一起,虽然他们重生后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可我却觉得这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背负过去而活,于是我和九阳用新身份和他们认识了,大家总是聚在一起玩乐,倒也乐得轻松自在。 六界越来越一体化,神仙妖魔不分,失了森严的种族分别制,倒是一派热闹之景,我和九阳也不去管他,只过自己的逍遥时日。 九阳用法术再造了一口湖泊,不过却不叫天湖,而是叫青璃湖,我们原本就不是干坤之神创造出来的,可是干坤之神为了抹去我们,这才设下了这个局。 所幸我在最后一刻明悟了一切,跳出了这个圈子,让干坤之神再也无法搅扰我们。 “今日时光甚好,真想睡上一觉啊!”我看着外面的灿烂阳光,不住的感嘆。 九阳转身,无奈地看着我:“你不是刚睡醒么?” “是啊。”我摇头晃脑道,“就是因为刚醒,所以才要抓住这半睡半醒的时机再睡个回笼觉。” “好吧。”九阳摇摇头,笑着躺到了我的身旁,跟我一起闭着眼晒太阳。 默了片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九阳。”我侧头看着他,“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干坤之神布下的局,也知道他想抹去我们,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还让我真的毁了六界,如果那日我没有赶来找你,用玲珑玉闭合整个世界,让干坤之神打不开这个世界,那等到一个时辰以后,他真的打开这个世界,重塑了六界,你就要化入这个世界,再也回不来了!你知道吗?这样真的太险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九阳淡淡一笑,将我拥入了怀中,“不过这是我和他的赌局,当然不能告诉你,否则会把你也牵连进来的。我和他按各自的本事赌斗博弈,若我输了,便化入这个世界,永远被他抹杀,若他输了,便永远失去这个世界,再也不能来打扰我和你。” “可是……”我看着他,“你输了,我为什么还存在呢?他为什么不将我一起抹杀?” “因为你并不知情,而且我和他赌斗的条件之一,就是他不能伤害你。不论输赢。”九阳看着我,神色无比坚定。 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一日我在九阳山遇到他以后,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时离新世界的开启就只剩下一炷香的时辰了,若让干坤之神打开这个世界,那就真的一切都完了,九阳将被迫融入新世界,成为重塑新世界的力量,再也无法挽回,而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玲珑玉祭出,让它成为闭合新世界的力量,将所有的开口都闭合,如此才算完满。 于是在最后一刻,我祭起了玲珑玉,闭合了所有的开口,保住了九阳,也保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新世界。 可说到这里,我还是有些疑惑:“九阳,若是我到最后也没有来,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他看着我,轻声笑道,“你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来。”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