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元尊》 第一章 下人 天芒山下。 麦叶城城西二十里,在密密匝匝的麦叶树掩映之间,耸立着一座占地约百亩大小的山庄。 麦叶树是此地最常见的树种,因树叶酷似脱惠的麦子而得名。适逢初秋,金黄色的麦叶漫山遍野,满目皆是,微风过处,荡起阵阵麦浪,令人心神皆醉。 山庄所隶属的方氏家族,是掌控麦叶城的三大家族之一。 在山庄东南角的高墙之内,不时传出阵阵喝彩之声。 墙内是方家的演武场,是方家内堂子弟习技练武的所在。平日里这些子弟便聚在这里,有家族专门安排的老师负责教授,或者自行修炼。每逢月初或是中旬,家族的二当家方剑阳就亲自来考究子弟们的进展情况。 今天恰好就是月初。 一个少年提着一大陶罐开水,沿着外墙跟不疾不徐走了过来。 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瘦,面色苍白,凸显出一双长而灵动的漆黑眸子。一头披肩的黑发,在额头上随意用一根布绳攒固。他穿着一身土黄色粗布衣裤,典型的方家杂役的服饰,在衣服的左肩处,印有方家的族徽标识一个极似三叶草的图案,中间有一“方”字。 他双手提着那只大陶罐,似乎不像外表看起来呢么沉重,腰身挺得笔直。 来到演武场门前,冲着把门的四个家族武士点点头。其中一个武士替他推开了大门。 当少年踏入门内,热烈的气氛扑面而来。 在演武场中央,家族的两个出类拔萃的年轻子弟正在切磋武技。 两人一壮一瘦,体型上有着鲜明的对照,而场上的形势似也顺应着这种差异在发展。[.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壮者拳拳生风,步步紧逼,手脚挥处荡起阵阵尘烟,如旋起的狂风将对手紧紧锁定。 瘦者就像在风中翩舞摇曳的麦叶,始终紧守住最后一丝连根,险象环生间,差之毫厘地一次次避开了对方连珠般的重击。 “方承锋这半年的苦功没有白费啊,若连方承羽都不是对手的话,他就是我们这一辈的第一人了。” “你这话说早了,方承羽虽说落于后势,却没有败像,希望方承锋能抵住方城羽的反击才行。” “我听二伯说过,方承羽的武技已达明宗境之下的巅峰,除非……” “没有除非,方承锋才多大?你们听说过有谁在十八岁之前踏入明宗境的吗?” “唉,方承锋也算是怪才了,可惜,碰上了方承羽这样的天才。” 低低的议论声来自演武场四周一众观战的内堂子弟。这些人皆是方氏家族年轻一辈的精英,也是家族未来的希望所在。 少年从这些交头接耳的子弟们身后走过,所有人的注意力皆集中在场上。即便没有场上的比武,也没有人会去理会一个送水的下人。 在演武场一侧的房檐下,三个家族长辈端坐在黝黑的高背麦叶木椅上,脸上古井无波,注视着场上的比斗。而中间的那个方面大耳的中年人,就是方家的二当家,家族长方剑天的二弟方剑阳。 他们身前的长桌上,摆着三只小陶罐。为了不影响这三人的视线,少年需要将三只陶罐拿到一边,蓄满水后,再一一摆放上去。 当他做完这些准备离开之时,轰然一声,比武场上的形势发生了变化,惹得少年也不禁回头望去。 原来,方承锋在一番暴风骤雨的攻击之后,后继乏力,出现了一丝衔接上的空隙。 方承羽摇摆的身姿倏然立定,一掌击出。 这是比斗以来方承羽的第一次主动攻击,右掌似慢实快,从令人眼花缭乱的拳影之间穿了进去。 “砰!” 两个身影旋即分开,方承锋手捂左肩踉跄后退,脸上一阵发白。 一瞬间乾坤倒转,胜负已分。 “停!”一个中年人霍然起身,高声喝道。 “承锋,承让。”方承羽微笑道。 方承锋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二人转身,向中年人鞠躬施礼,口称“二伯”,随后各自退回场边。 “承锋大哥,你没事吧?”一个方家子弟凑过来关心地问。 “没什么,哼,就差一点点。” 方承锋揉着左肩,脸上现出不甘的神色,向场地对面望了一眼,那边方承羽正一脸浅笑,同周围的几个族中子弟低声交谈。 暗暗捏了捏拳头,方承锋猛地转身,却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哗啦”一声,被撞碎的陶罐残片,浸着水渍洒满一地。 “你……” 方承锋满肚子不虞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端口,叱道:“瞎了你的狗眼!” 在他的面前,站着刚才进来送水的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看了看地上的狼狈情形,又与方承锋对视两三秒种,似对他眼中的怒火视而不见,淡淡道:“对不起。” 说完,俯身欲要捡拾。 “滚!” 少年的淡漠,使得方承锋勃然大怒,他怒喝一声,突然飞起一脚,向少年踢去。 “砰!” 少年猝不及防,右肩被击中,身子凌空飞起。沿途的方家子弟纷纷躲避,最终重重摔到地上。 当少年爬起身子,他的一侧脸颊已被呛出淤血,黏着一层尘灰,如同生了一大块疤疮,令人侧目。 “承锋大哥,何必跟一个下人一般见识,算了吧。”先前的方家子弟劝道。 方承锋似乎余怒未消,仍恨恨地盯着少年。 这边的骚动立时引起了全场的注意,甚至在屋檐下的方剑阳等人,亦停止了相互间的议论,望了过来。 “方岳,演武场本不该是你逗留的地方,以后送过了茶水,就要立即离开,知道么?”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女,走到少年身边,蹙着眉头低声道。 “是,大小姐。” 少年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似乎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看你的脸,成什么样子了,去洗洗,快去吧。”少女催促道。 少年点点头,回头看了方承锋一眼,那冷漠的眼神,使人不禁心中发悸。 随即,转身向大门缓缓走去。 “承淼姐姐,这人是谁呀?”一个刚从外支转入内堂的小女孩,疑惑地问道。 少女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轻轻一叹,没有答话,眼中涌出不忍之色。 “嘻嘻,这小子的一脚算是白挨了。” “没办法,谁让他点儿够背,直接撞到方承锋的火口上了。” “一个下人罢了,不受伤已是万幸了。” “他叫方岳,也姓方,是旁支吗?” “什么旁支,哪一支都不是,只不过凑巧而已。” “听说这小子是个空泛体,满麦叶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嘿嘿,空泛体,连全素体的废柴都不如,可惜他这个姓了。” “这个方岳其实也蛮可怜的,家里还有个瘫痪在床的姑姑。” “你又乱发慈悲心肠了,怎么地?去帮一把?” “去你的,我帮他,谁帮我?我又不是他二大爷。” 身后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声,或讥讽,或不屑,或惋惜,或怜悯,分毫不差落进少年的耳中。 踩着这一路的讽言讽语,少年走至门前,迟疑了片刻,伸手推开了大门,跨了出去。 当铜环大门在身后关闭的刹那,里面响起了方剑阳浑厚的声音:“好了,都静一静。最后一场比试:方承淼,方慧。” 场内响起轰然叫好声。 创口处传来丝丝隐痛,少年的脸颊微微抽搐。 门外的四个武士,亦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却没人做声。 少年立在门前片刻,仰头向前望去,但见茂盛的麦叶林,形成一片麦浪滚滚的汪洋,远远伸展了开去,愈起愈高。 在那后面是高耸入云的天芒山,遥望白雪皑皑的半山腰处,反烁着瑰丽的余晖。 第二章 姑姑 “姑姑,我回来了。” 方岳推开柴扉门,穿过空寂的院落,走进略显昏暗的茅草屋里。 屋子一进两间,东间的土炕上倚墙坐着一位鸠形鹄面的妇人,一床被子覆着双腿。 姑姑的年纪约在三四十岁到六七十岁之间,跨度之大,让人估摸不准。 “你回来了,你的脸怎么了?”姑姑直勾勾看着方岳,声音有些粗哑,语气却淡得像一碗清水。 姑姑的眼神从来就让方岳有些心悸,木呆呆毫无神采,却又像包含了太多的内容,直看到你的心里。 方岳不敢对视,略略偏了头。他脸上的伤痕故意用披散着长发遮住,加上昏暗的光线,料不到仍没瞒住。 “不小心摔的。姑姑,我这就给你做饭。” “我吃过了,你耿大叔刚走,给你留了些搁在灶台上,你自己去吃吧。” 耿大叔是村里的猎户,射的一手好箭,常来探望姑姑。 若非现在的姑姑形容枯涸,半身瘫痪,方岳甚至会认为耿大叔会有点那个意思。 姑姑顿了一下,又道:“大小姐遣人送来了疮药,也搁在灶台上。” 大小姐指的是方承淼,她父亲便是方氏家族的族长方剑天。 方岳一怔。 “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姑姑闭了眼,仰起头微微靠在墙上。 方岳刚刚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姑姑的呼唤。 “方岳。” 方岳转过身来,却见姑姑瞪着一双眼睛正瞅着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不知为什么,眼神还是从前的眼神,方岳从中读出一丝不曾有过的东西。 “方岳,这一年多苦了你了。” 语调同样直白的毫无色彩,连带着这句问候亦显得苍白无力,而方岳的心里却罕见地涌出一丝温情。 “姑姑,别这么说,我还是你救……” 姑姑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明早你走的时候,把耿大叔叫来,我找他有事。” 说完,再次闭起了眼睛。 方岳答应一声,小心退了出来,关上了房门。 毫无疑问,姑姑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老体衰的女人,一个瘫痪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带给方岳一种惊遽之感。如同一只断肢的老虎,看似无害,然而只要距离足够,仍能给你致命一击。 当然,方岳不会担心姑姑会对他不利,因为他的命就是姑姑救的。 事实上他曾经死过一次 就如同电视剧里不断重复着味同嚼蜡的狗血剧情一般,他的死亡经历同样乏味可陈。 虚拟游戏仓意外发生了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他的躯体撕裂得粉碎。 当一股强大的引力,瞬间将他游离的意识吸入无尽黑暗的深渊,他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极度恐惧。 当他再次醒来,看到了蓝天白云,闻到了泥土和花草的芬芳,也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骨碎般难忍的疼痛。 他还是他,他的思想,他的意识,他的身体,只不过从已近而立之年的年纪,又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时代。(.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只是眼前的世界已不是原来的世界。 于是,在他再次昏迷之前的刹那,看到了姑姑那张毫无表情、如同带着面具一般的面孔。 至今他也不知道,彼时的姑姑是如何将他弄回了家,这座天芒山下无名村落的茅草屋里。 姑姑问了他很多问题,他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作答,最后只确定回答了其中的一个,就是他的名字。 “我叫方岳。”这是他前世的名字。 姑姑平静道:“既然你无处可去,可以住在我这,但是得有个名分。我这样子做你妈显然不太合适,幸好我曾经有个弟弟,你就当做我弟弟的儿子好了。” 姑姑给他的全身敷上一层不知名的草药,药物大部分由耿大叔采撷。 数月之后,当他痊愈之时,没过多久,姑姑便莫名其妙地瘫痪了。 耿大叔将他领进离村子约十里地之遥的方家山庄,从此之后,他成了方氏家族的一名打零杂的下人。 往事在脑海里瞬间掠过,方岳心里暗叹,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做人,即使百般受辱也暗自忍耐,生恐露出蛛丝马迹,被人当了怪人。 他并非怕死,在经历了一次死亡的恐惧之后,早已用平常心态对之,无生无畏。 前世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仍在统治着他的潜意识,姑姑救了他,等于给他了新生,也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他要尽到一个人子的责任,养老送终,否则天理都不容。 尽管他对姑姑一无所知,就像姑姑对他一样,但这并不妨碍他固守着这一道德底线。 方岳胡乱吃了饭,拿起灶台上的油纸包,暗自苦笑,随手扔进了灶膛。 当他来到院子里,夜已深沉,湛蓝的天空,如同前世一般挂着一轮圆月。 月白如昼。 方岳就在这晴朗的夜空下开始打拳。 这套拳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武功,而是方岳的自创,他起了一个实在的名字,叫做“方岳短打”。 所谓短打,指的是空手的意思。 方岳在幼年时,父母为迎合社会上参加学习班的人潮,给他报过一个传统武术班,少林十八罗汉、大小洪拳、沾衣十八跌等科目倒是学了不少。 但是这些前世传统的武术套路,最多也就达到广播体操的效果,对于实战技击没有任何帮助。 他现在处在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没有强大的武力做后盾,任何技巧谋略策划都只是扯淡。 这个世界的武技有它独有的特点,分为练体与练力两种修行渠道。 体指的是本体,通过强化肉身的训练,来达到健体却敌的效用。但是,这种修炼方法有一定的局限性。 力指的是元力,它是通过人体所拥有的元素属性进行修炼,使其转化为元力,激发身体的潜能。因此,这种元力在施展出来的时候,便带有它原有的元素属性的特点,更增添了特殊的威力。 想练出元力,就需要相对应的修炼武技。在麦叶城,这些特殊的武技绝大多数都是各家族的不传之秘,极少数流出来的低阶武技,在市面上就已是天价,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 由于元力修炼的成本极高,加上有修炼元力天份的人是极少数,所以普通人只能选择相对简单的练体修行。 这些元素属性俱是天生,根本没有后天获得的可能性。 所谓元素,指的是构成世界的最基本的物质,无外乎风木水火土五种。 身体拥有的元素属性种类愈少,则修行的天分愈高。同时拥有五种元素属性的体质,俗称全素体,被称为废柴,习武事倍功半,武阶提升的空间很小。 而方岳更绝,他的身体竟无一种属性存在,即所谓的空泛之体,是个连废柴都不如的废物,这在麦叶城可是一大奇闻,百年难见。 这其中只有方岳知道原因,因为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前世没有多少散手搏击的经验,今世又没有习武的天分,何况以他下人的身份,若想获得元力修行的武技,基本上属于天方夜谭,郁闷之下,只好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将小时候学过的拳术套路,东拼西凑,捏合出这套不论不类的拳法。 这是他自创的练体方法。 “方岳短打”一共三十六式,左右互换成七十二式。 方岳一套拳来回打了两趟,额头微微见汗,又练了会儿骑马蹲当和俯卧撑,身体已见疲惫。 遂从院井提上一桶水,擦了身子,回到西屋,上了炕拥着被沉沉睡去。 第三章 进城 方岳一觉醒来,天光业已放亮,穿好了衣服,先来到东屋看看姑姑。(.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姑姑已经起来了,依旧倚墙而坐,意外的是竟换了一套浆洗干净的衣服。 方岳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别看姑姑两腿瘫痪,但是某些生活琐碎自己同样就可以搞定。 清空了搁在炕头上的尿盆,用清水冲洗干净,又放回原位。在灶台上烧了水,自己胡乱洗了把脸,再伺候着姑姑洗了脸,又趁着余火热了早饭,端到了炕头。 当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到姑姑一直在身后默默注视着他,虽然颇觉新奇,但也并未在意。 “饭先搁这儿,等一会我自己吃,你去吧。” 姑姑摆了摆手,淡淡说着,随即闭上眼睛作休息状。 方岳依言放下陶罐瓷碗,轻声道:“姑姑,我走了。” 姑姑闭着眼睛提醒道:“别忘了把耿大叔叫来。” “知道了。” 离开家门,方岳先赶往村南,耿大叔家就在村南头的一处小高地上。 刚刚推开柴扉门,院子里便响起了嘹亮的犬吠声,接着一只半人高的黑毛猎犬扑了过来,在方岳的身前打着转转,状极亲热。 茅屋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壮汉,但看他硕阔的体型,就充满了强悍之感。 “耿大叔。”方岳恭敬地叫道。 耿大叔年约四十出头,黑红的脸膛,挂满了络腮胡子,眼神清亮,声若隆钟,底气十足。 “哦,是方岳啊。”耿大叔走到近前,眼中露出探寻的神色。 方岳赶忙道明来意。 “行,我一会儿就过去。”耿大叔毫不迟疑地答道。 方岳道了谢,又拍拍黑毛猎犬的头,与耿大叔告辞后,便离开了。 从村子到方家山庄,十几里的山路,崎岖不平,蜿蜒陡折。 方岳轻车熟路,一路窜蹦跳跃,只用了半个多小时,便远远就看见了方家山庄的轮廓。 方岳绕过了戒备森严的庄园正门,来到了侧门。 说是侧门,其实规模也不算小,足可容一架马车进出的宽度。 此时两扇黑漆漆的大门大敞着,进出的佣人伙计络绎不绝,门前的大道上停着一列十几辆马车,车上装满了货物,几个干粗活的伙计正在捆绑着绳索。 方岳刚刚跨过门槛,被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女人迎面拦住。 “方岳,你要去哪?” 方岳抬头一看,却是兰婶。 兰婶是庄园打理内务的小头目,掌管着部分勤杂人员的活计分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哦,兰婶,我去下房看看今天有什么活儿。” 兰婶直直看着方岳的脸,好一会后者方明白,其实是在看他脸上尚未消弭的淤青。 最终兰婶叹了一口气道:“下房你今天就别去了。正好有一趟货要送到城里的商号,你跟着去打个杂吧。” 方岳当然明白兰婶的好意,心里涌出一丝暖意,尚未答话,却见兰婶脸色一整,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方岳,昨天你打碎了一只上等陶罐,依照规矩你要按价赔偿,总共是五枚银币,嗯,就从你的月俸里扣吧。” 方岳一怔。 说起来他的月俸并不低,一个月三个银币,保证他和姑姑的温饱也已足够,但是一下子就扣掉五个银币,却非现在的他所能承受。 何况,那只陶罐被打碎并非他的责任。 便在此时,身后忽然响起轻柔的声音:“兰婶,算了吧,方岳也不是故意的,记在我的账上好了。” 兰婶脸色霎时一变,毕恭毕敬道:“原来是大小姐。这事儿怎敢劳大小姐破费?” “行了,你去忙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声音透出一丝不耐。 “是。” 兰婶施了一礼,临离去前,偷偷冲着方岳使了一个眼色。 方岳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承淼。 方承淼盯着方岳的脸,微蹙眉头道:“方岳,你的脸还没消肿,我让人送去了疮药,为什么不用?” 方岳淡淡道:“多谢大小姐关心,这点小伤,没有什么,过两天自会好的。” 方承淼微叹一口气,幽幽道:“我知道你还为昨天的事生气。你要知道,承锋是四叔的儿子,而且还是家族未来……嗯,未来的希望之一,所以,唉,你应该理解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方承锋是未来有希望接掌家族长的人选之一。 方氏家族现任族长方剑天,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按照古老的传承,接掌家族长一职的,必须是直系的男性继承人。 方剑天排行老大,下面有三个兄弟,分别是老二方剑阳,老三方剑成,老四方剑业。 方剑阳膝下无子无女,方剑成的儿子是方承羽,方剑业的儿子便是方承锋。 方承羽和方承锋不负所期,其武技在同辈分的子弟中绝对出类拔萃,未来族长的接班人自然要在他二人之中遴选其一。 这些敏感的家族内部事务,方承淼自然无法去向一个毫无地位的勤杂下人去解释清楚,故话说的吞吞吐吐,无法明言。 方岳的脸上古井无波,似并未给她的言语所动。 大门外的列成一排的数辆马车整待已毕,为首的大汉高喊一声:“开拔了!” 喝毕,跳上了车辕。 他身旁的车夫随即手臂上扬,手里的长鞭在虚空中绞出一道细密的波纹,发出一声尖锐的哨鸣。 “啪!” 马车启动。 后面的马车徐徐跟了上来,车轮粼粼,荡起阵阵尘埃。 十几个家族武士,皆着带有家族族徽标识的土黄色武士服,手持长枪利刃,策骑跟在一行马车的两旁。 这几个武士若说护送这么多马车,显然不够,这更多的只是象征性的意义。 沿途所经皆为方氏家族的势力范围,在这段路程上有谁若想对货物心怀不轨,本身就与找死无异。 “大小姐若没有其他事,我要去干活了。” 方岳说完,等了一会,见方承淼仍没动静,便施了一礼,出了大门,向正逐渐加速的车队之尾追去。 方岳的略显无理,方承淼出奇地并没感到多少恼怒。 她的确对方岳有些许关照,却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父亲的意思。 至于原因,作为族长的父亲,并未言明。 眼见方岳的背影渐渐追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在还有两三米的时候,身子倏地凌空而起,轻巧地跃了上去。 方承淼不禁惊讶万分,随后又苦笑摇头。 第四章 小七 四十多里的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面上的土皆夯紧整平,结实耐压。 尽管如此,由于路面忽高忽低,穿林过岭,有时候方岳也不得不跟随众人一起下车,聚人力助马车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一路上无惊无险,大半响的功夫,麦叶城已遥遥在望。 方岳对麦叶城并不陌生,之前他也曾来过无数次。 整座麦叶城四周围垒着十几米高的石墙。 城内以一座硕大的广场为中心,向东南西北辐射出四条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大道,分通四座城门。几乎所有的旅店、酒馆、妓寨、大型商铺尽皆集中于这四条大道两旁。 以这四条大道做骨干,城市也被均匀地分成四大块。每块之内分布着四通八达的小路。 作为掌控制麦叶城政治和经济命脉的三大家族,各自独立控制了一块。 第四块,则由三大家族共同管理。 而就是这块共管区,成了三大家族暗地里角力的场所。 车队由家族所控制的西门入城。 此时已近中午,街面上城民和商旅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女人们穿着各式彩衣,花枝招展,男人们或配利刃,或带随从,间或一队着土黄衣衫的方家武士巡过,与车队的头目打着招呼。 车队的头目叫方豪,三十岁许,体格壮硕,孔武有力。他原本不姓方,因世代为方家效力,到他父亲那一辈,更是在家族之间的争斗中立过功劳,被上代族长赐予族姓,勉强也算是家族的外戚。 浩浩荡荡地车队沿西街行不多远,向右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最后鱼贯驶入一座宽大的院落。 在方岳的眼里,这里更像是家族某个商铺的后院仓库。 一个五十来岁略显佝偻的中年男子,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方豪从头车上跳了下来,与那个中年男子核对了账目,回头喊道:“卸货了卸货了,都快着点儿,早卸完早去喝酒歇息。” 卸货的活儿自然归属方岳这样的打杂伙计,于是众人纷纷跳下车,大包小包往库房里搬运。 那跟随的十几个家族武士却不用这样辛劳,他们跳下马,随意拴在墙边的马桩上,自然会有人喂养。和方豪打了招呼,武士们说说笑笑从后门离开,自是找地方快活去了。 方豪自己也不闲着,独提了两个大包,拎向库房。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毒热的时候。只来回搬运数趟,人人身上便大汗淋漓。 方豪仰头看了看天,忽地又嗷出一嗓子:“大伙儿加把劲儿,中午的酒我请了。” 满院响起了欢呼声。 于是,伙计们更加卖力,连那些车夫也动手帮忙,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所有的货物均已卸运完毕。 “方岳,一起去喝两杯吧。”方豪叫住了正往外走的方岳。 方岳道了谢,道:“我有点事,要去看一个朋友。” 方豪倒没勉强,只是嘱咐道:“中午吃完饭,我还要照单子买些日用品捎回去,东西不多,很快就能完事。你早去早回吧,别耽误了回程。” 方岳答应一声,便只身离开。 方豪为人随和,无论对谁,上至世家子弟,下至奴婢杂夫,都客气有加,因此很有人缘。方岳和他虽说不是很熟,但也并不排斥。 出了院子,方岳穿街过巷,最后转入一条横街,不久,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个广场之上。 这里并不是城内的中心广场,而是位于共管区的一处集市,聚集了约有近千人之多,熙熙攘攘,闹哄哄得一片。 这里出售的货物五花八门,陶瓷盛器、狩猎工具、渔网药物、布匹书籍,乃至于各种兵刃器械,都有得卖,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 在集市中间的空地上,东一堆西一堆围着好多人,一个个抻着脖子,里面是打把势卖艺的、耍蛇斗宠的、卖狗皮膏药的之类的杂耍一人,不时传出阵阵叫好声。 方岳在人群里左转右转,当他来到集市一角,正四处张望,却听身后传来低低的讨价还价声。 “这可是藏宝图呢,好吧,我再退一步,五个铜币。” “藏宝图?真正的藏宝图就值五个铜币?你怎么不自己留着。” “我不是看不懂嘛。” “不要。” “哎,哎,别着急走啊,两个铜币……” 方岳回过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冲着一个远去的背影,狠狠往地上吐着口水。 “小七哥,又在这骗谁呢?”方岳笑道。 少年闻言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惊喜,大模大样走了过来,嚷道:“哈,是方大哥,好久没来了呢。” 小七是少年的绰号,因常自称在家中排行第七,故有这个称呼,真正的名字反不为人知。 方岳第一次来集市卖雪兔皮,因不知行情差点被人所骗,幸而小七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领一帮叫花子兄弟仗义相助,使得方岳避免了损失。 二人遂成莫逆。 “你那个劳什子藏宝图,到底是什么玩意?”方岳戏虐道。 小七装模作样叹口气道:“好东西啊,可惜就没人识货。” 方岳从他手中接过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块半米见方破旧的的羊皮卷,边缘磨损的厉害,有的地方已经开裂。 羊皮卷上面勾勒的线条暗淡模糊,只比它本身的纹路颜色稍深,咋看起来乱七八糟,根本瞧不出画的是什么。 在数百年前,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学会用纸张代替兽皮卷,作为记录的载体。而这块羊皮卷本身,就透着一股陈腐的气息。 “你这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别以为谁都是傻瓜。”方岳皱着眉头道。 小七初始还梗着脖子,随即泄气道:“唉,这不是想撞个机缘嘛,算啦,扔了吧。” 这等于是承认了方岳的说法。 方岳忽然卷起羊皮卷,收进怀里,又掏出一枚银币,递给小七道:“我买了,一枚银币够了吧?” 小七一怔,接着涨红了脸扭捏道:“方大哥,这怎么可以?你接济我们还少吗?我……” 方岳也不跟他嗦,直接把银币塞进他的手里。 小七待要推却,眼睛忽然直直看着方岳身后,露出惊惧之色。 方岳回头一看,原来在身后不远处,站着一队携刀带枪的玄衫武士,其中有两个横眉立目,正举步朝他们走来。 第五章 箭术 玄衫是掌控麦叶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林家的服饰颜色。 因此处为共管区,因此三大家族皆遣有武士在此巡视。 当然,整个麦叶城远不止这三大家族,只不过那些小家族尽皆依附于三家,否则根本无法在此立足。 见小七畏缩的样子,方岳只好挺在他的身前。 他穿着虽然不是武士服,但也是土黄色的杂役衣服,衣服的左肩处,印有方家的族徽标识。 但他这身下人的装束,显然没能让林家的武士有稍许忌惮,甚至眼里闪出讥讽之意。 然而这两名武士没走出几步,又被后面的武士叫了回去。 方岳正觉诧异,却见这对玄衫武士行进的前方,人群里挤出一队黄衫武士。 这可是方家的武士。 两队武士迎了个照面,相互之间打着招呼。 方岳心里清楚,别看他们现在貌似熟络的模样,若有可能,下一秒钟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刀子捅进对方的身子。 “方大哥,咱们走吧。”小七拽了拽他的衣服。 方岳跟随着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小七长出了一口气,问道:“方大哥,你怎会来这?” 方岳笑道:“跟车队进城送货,来看看你,本想请你吃顿饭,现在你比我有钱了,该你请我了。” 小七很有些不好意思,望着手里已经攥得有些湿润的银币,咬咬牙道:“走吧。” 两人来到一间馒头铺子,小七买了十几个馒头打成包,找回了十几枚铜币。他还要到旁边买些肉菜,让方岳拦住。 “行啦,这些馒头就够打牙祭了,省点花。今天来的仓促,下回给你们带点野味。” 小七遂不再坚持,又带着方岳穿过几条巷子,来到一处荒废的宅院。 宅园占地面子不小,但因久无人住,院内的茅草足有半人高,房子坍塌了一半,檐墙剥落,破败得厉害。然见院墙房舍的规模,也可想象出此处原本兴盛的模样。 在共管区,类似这样的破落的宅院不在少数,大都成了无家可归流浪人的宿处。 在一间还算整状的屋子里,铺着肮脏草席的地面上,或坐或躺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在胡侃乱吹,见他们进来,发一声喊跳将起来,就要来抢馒头。 “这是方大哥请客,一人一个。” 看来小七在这群少年之中还有些威信,呵斥之后,少年们立刻规矩起来。 馒头就随意地放在屋子中间,小七和方岳各取了一个,坐到屋角的草席上,边吃边说着话。(.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那些少年果然都没有多拿,每拿一个就朝方岳和小七鞠一躬,表示感谢。 方岳就有些不自在,小七倒是坦然承受。 陆续的又有少年从外面进来,问明情况后都自觉地只取一个馒头。 “方大哥,你的脸怎么了?”小七随口问道。 “摔的。”方岳含糊应道,这件事情他不愿再去多想。 又随意聊了几句,方岳便告辞离开。 回到家族商铺的后院,方豪已把准备带回的日常用品置办齐全,果然比运来的货物少了很多,每辆车都没装过三分之一。 或许正因如此,回程只花费了来时一半的时间。 回到方家山庄,交了差事,方岳今天的出工就算完成了。 远远地,已经望见了自己住的那座村子。方岳抬头看看天色还早,便折身走进了一条羊肠小道。 在他行进的正前方,就是巍峨壮丽、一眼望不到巅的天芒山。 方岳越走速度越快,穿沟过壑,窜蹦跳跃,如履平地,若是有旁人看到,当会为他惊人的速度和敏捷惊诧不已。 如此走了一个多小时,转过一个山坳,便来到了天芒山脚下。与山上终年积雪不同,这山根处却是四季分明。 方岳轻车熟路,循着一条小径向山上走去。行不多久,来到一处略微平整空旷的缓坡上,便停住了。 诺大的空地覆盖着密织的杂草灌丛,四周被同样浓密的麦叶林所围裹。站在这里抬头向山上望去,视线被层峦叠嶂的植被所遮挡,只能隐约看到雪峰插入云层的一截。 方岳捏起拇指和食指撮到嘴边,深吸一口气,两长一短三声尖锐的口哨声冲口而出,一只受惊的翠鸟扑棱着翅膀,从树梢中窜了出来,匝了一圈远远地飞走了。 侧耳听了听,又抬头向在空中张望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方岳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来到一颗粗大的麦叶树下,搓搓手,身子向上一蹦,便像膏药似地黏在树身上。手脚并用,三两下窜到树梢,伸手在上面摸索着,等他跳下树,手里多了一张长弓和装着十几支羽箭的箭壶。 弓和箭是他在耿大叔的指导下,自制而成。他的箭术同样也受过耿大叔的指点。 当他拿着自制的弓箭,兴高采烈地给姑姑看时,后者的脸上却显出了愠色。一来二去,方岳便不敢再把弓箭带回家里,就藏在了此处。 方岳俯身捡起一块有棱角的石头,刮去树皮,露出约有半个人身大小的嫩白内瓤。退出去百步开外,张弓搭箭,在这里练习射术,是他的惯例。 既然不能习练元力武技,只好寄希望于借助于这种最古老的远射兵器,弥补此项缺憾。 受材料限制,他的这张长弓远没有耿大叔的坚固有韧性,能将粗糙的羽箭射出百步开外,已是这张弓的极限,并非气力不济。 若再加把力,弓身与弓弦都有折断的危险。 “砰!砰!砰!” 随着弓弦的急遽颤动,方岳有条不紊地将箭壶里的羽箭一支支射了出去,每支箭都插在目标之内,虽然排列的错落不齐,他也颇感满意。 当箭壶里还剩下三支羽箭,方岳一同抽了出来,分别叼在手指之间,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三支箭连续射出。 深吸一口气。 “砰!砰!” 前两支箭如期射出,第三支箭瞬即搭在弓弦之上,在拉至满月尚未松手之际,背后警兆突现。 无暇多想,方岳倏然纵步向一侧跃去,身子还在空中却转了过来,将拉开的弓箭对准身后。 在箭簇所指的方向上,一团巨大的白影,正向他凌空扑至。 第六章 黑子 就在方岳即将松弦出箭的刹那,却见他手臂倏地垂下,报于胸前,身体一个侧滚,匍伏于地,闪开了白影的扑击。 随即跳将起来,笑道:“黑子,你又调皮了,也不怕我伤了你。” 说归说,他心里明白,即使他射出的箭再加一倍的力道,也休想伤得黑子分毫。 “嘎” 一声尖嗥,那团白影落于他身前十米处,终于停住,硕大的双翅斜斜地极速抖动,如同巨大的风扇,将方圆一地的尘埃和碎草卷上了半空,也激起方岳一头的长发向后猎猎飘拂。 白影露出了真身,原来是一只体型庞大、通体雪白的雪鹫,自它的弯嘴上方一直延到后脊,有一条极为醒目的黑线。 正是因为这条黑线,方岳才为这只雪鹫起了这么一个俗套的名字。 当黑子最终收起翅膀,它的身子便只剩下原先影子的三分之一不到,然而一米多长的躯体仍旧有些令人骇然。在如铁钩般扣入泥土的脚边,躺着两只肥嘟嘟的雪兔。雪兔已死,奇怪的是全身竟找不出一丝伤口。 “嗨,突然袭击么?可不带这么玩的。” 方岳嘻嘻笑着嘟哝,小心地靠了过去。 他确实对黑子有所防备,生怕这只雏鹫高兴过了头,不经意间就吐出了风刃。 他看见过黑子发出的风刃,拦腰连斩五六棵足有一人环抱的麦叶树,之后方缓缓散于无形,这可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抵挡的。 他本人也险些吃过这样的亏。 能发出风刃的雪鹫,自然不是一般的禽兽。 都说造物主是公平的,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体现的尤为出色。她让处于万灵之尊的人类拥有了元素体质,同样不会厚此薄彼,而慢待了那些非人类的具有生命体征的生灵。 这些拥有了元素体质的动物,有一个统称,魔兽。 这个名字方岳极为熟悉。 在前世,他曾玩过一款同名的虚拟网络游戏,游戏里充满了形状古怪的奇兽。他常常跟随着一群玩家,在某个深山大谷里围剿这些身形庞大的异兽,分享兽尸爆出的各类装备和宝物。 魔兽也分等级,这一点恰恰同人类相反。 大多数低级魔兽只有一种属性,拥有两种或两种以上元素属性的魔兽,是高级魔兽。 传说世上还有五元素的超级魔兽,比如说龙。 这些魔兽甚至可以发出只有人类巫师才能使出的魔法技能。 “嘎嘎” 黑子的叫声尖锐刺耳,但在方岳听来,这更像是一种洋洋自得的嬉笑。 于是他不再迟疑,纵身扑了过去。 黑子出奇地没有躲闪,任凭方岳扑到它的身上。或许因为身体尚未发育成熟,载重的力度不够,勉强支撑了一会,还是砰然倒地。 一人一禽像是一对嬉戏的孩童,随即化作滚地的葫芦,所过之处,荡起一股股草屑与泥土混合的尘烟。 “嘎” “嘎” 直到两声鹫鸣急促响起,人禽方始分开。 方岳抬头循声望去,在他们的头顶,有两只同样雪鹫在高空盘旋,只是这两只雪鹫的身体,足足比黑子大了一倍有余。 这对雪鹫是黑子的父母,显然是在召唤自己的孩子回归。 方岳冲着天空挥了挥手。 黑子也仿佛懂人事般移步过来,伸出长颈贴了贴方岳的头,核桃大的眼珠子竟也透出幽幽神色。 方岳搂了搂它的脖子,知道分别在即,迅速退了开去。 飞沙走石再起,黑子的两扇大翅膀扑腾着,缓缓离地,微微一顿之后,倏地窜了上去,在空中与父母会和。 三只雪鹫盘旋了两周,似在与方岳道别,随即箭一般地向西飞去,渐渐化为三个黑点,随即消失了踪影。 其实此时若有世家子弟在此看到这三只魔兽,定会大吃一惊,同时亦不会放过,必想方设法予以捕杀。 原因就是为了魔核。 魔兽死后,其腹部总会留下一枚兽丹,只有极少数的兽丹才有属性。有属性的兽丹叫魔核,是习武提阶的绝妙辅助丹药,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魔兽分等级,其相对应的兽丹魔核自然也有等级之分,等级越高的魔核就越珍贵。 在以麦叶城为中心的方圆数百里范围内,魔兽几乎被捕杀殆尽。这一方面是对魔核的绝对需求,另一方面也是这一地区没有高阶魔兽的存在所致。 附近能找到魔兽的只有两个地方。 一处在麦叶城以北二百里的黑皮林,但是那里已被三大家族联合封锁,仅作为家族子弟的试炼之地,外人严禁入内。 另一个就是在天芒山脉两千米以上的雪原之上,但是没有人敢去那里猎杀魔兽,那些世家的高手也不敢。那里除了稀薄的空气让人无以为继,更因为据说雪原上有令人恐怖的高阶魔兽的存在。 方岳遇到雪鹫纯属运气。 彼时他不顾耿大叔的一再警告,偷偷爬上天芒山,当真正踏足与茫茫雪野,便真真地后悔了。 天芒山远比他想象的壮阔雄伟、连绵不绝,其实他不过爬了千米左右,就迷失在雪海之中,几乎葬身于此。 所幸他在一个雪窟窿里发现一只被困的雏鹫,所幸他的恻隐之心适时爆发,所幸他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将雏鹫及时救了上来。 当他捧着当时比猫大不了多少的雏鹫,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猛回头,却看见在他身后咫尺之远,竟站着两只比他还大了近一倍的成年雪鹫,瞪着令人胆寒的大眼,注视着他。 最终他被雪鹫驮下了山,总算逃过了这一劫。 方岳看着天色已晚,重新藏好了弓箭,拎着雪兔下了山。 经过一条小溪,方岳就在溪边寻了一块尖锐的石片,直接把雪兔抛膛开肚,拿出内脏扔掉。 这两只雪兔每只净重都在十斤以上,随便一只就够他和姑姑两天的伙食量。另一只自然是送给耿大叔。 小心完整地剥下兔皮。这雪兔虽然不是什么魔兽,但也生活在天芒山的雪寒之地,一般的猎人很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狩猎。即便偶尔碰到,由于雪兔奔跑的速度极快,也鲜有捕获。因此这雪兔的皮毛非常值钱,他这两张至少也能卖出两个银币的价钱。 方岳所做的一切早已轻车熟路,一会儿的功夫,两只兔子均已处置完毕。他拽了一根草藤将兔皮拴在腰间,拎着兔肉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一路走还一路拾缀些野菜。这些野菜在他原先的世界被称为绿色食品,当然在这里也有什么工业化生产,所以更谈不上污染的存在了。 就这样走走停停,等方岳走到村口的时候,天边的云霞也已染成了玫瑰红。 远远地,方岳看到自家的茅屋,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出怪异的感觉。 当他推开柴扉门,走进院子里,耿大叔沉着脸,从屋里走了出来。 “方岳,唉,”耿大叔拍着他的肩膀,深深叹了口气,“节哀顺变,你姑姑去世了。” 第七章 六芒星牌 姑姑去世后,方岳方才知道其实姑姑也不是本地人,她于数年前流浪至此,从而定居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尽管如此,方岳仍然按照当地人的土葬习俗,去麦叶城用两张雪兔皮,换了一口黑皮木棺材,将姑姑安葬在村西头的无名岗子上。 村子里谁家死了人,除了极特殊情况,大都丧葬于此。 他和姑姑都极少与村里人交际,因此下葬那天,除了耿大叔,前来帮忙和参加葬礼的,只有小七他们十来个流浪少年。 当初方岳进城买棺材,也是这些少年一块儿抬了几十里山路,抬回来的。 小七他们虽然衣衫依旧褴褛,脸却洗的干干净净。入殓、抬棺、填土、立碑,根本没用方岳和耿大叔插手,十来个少年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显示着他们因生活的磨难,而比同龄人多出的那一份成熟与稳重。 下墓碑的时候,方岳犯了难,因为他也不知道姑姑的名字。最后只好写上了“姑姑之墓”的字样。 令耿大叔意外的是,这些少年最后竟随同方岳一同下跪磕头,同样高叫着“姑姑”,令这凄凉的荒岗新坟,徒增了凝穆的氛围。 一切安顿完毕,天色已近黄昏,方岳欲让小七他们留宿,被小七谢绝。 “方大哥,不是我们不想留,是实在不放心城里的那处宅院,别被人占了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小七摆摆手,领着一众少年下了岗子,施施然离去。 见周围无人,耿大叔递给方岳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包道:“这是你姑姑临终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你姑姑说,她也没什么留给你的,这个就算留点念想吧。” 方岳当时就想拆开包裹,却被巴特莱拦住。 “你姑姑特意交代过,这个包裹不要当众打开,连我都不行。你回去自己慢慢看吧。唉!” 方岳点点头道:“耿大叔,你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我再呆一会。” 耿大叔叹了口气,亦摇摇头离开了。 方岳凝视着姑姑的坟碑,心里涌动着淡淡的哀伤。虽然没有血脉关系,但毕竟是姑姑救了他,也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们相处了一年多时间,姑姑给他的印象,便是沉默,和极度的体弱。 但在姑姑身上,偶尔却让他却得到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感觉,那呆滞的眼神,似乎隐藏着某种令人心悸的东西。当然,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很少,往往以为错觉就给忽略了过去。 忽又想起昨晚和今晨姑姑略显怪异的举动,难道她对自己的结局已有预感? “姑姑啊,在天芒山脚下,有这片金秋麦浪陪伴着你,你老将就着安息吧。你放心,若我哪天发了大财,一定会重修这座坟茔,嗯,还会给你那边送去千金万银,保你再世富贵荣华,不过,姑姑,你不会也像我一样,跑哪个新世界去重生了吧?” 方岳嘟嘟哝哝,又给姑姑磕了三个头,便缓缓离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夜幕降临之时,方岳炖了野菜和兔子肉胡乱填饱了肚子。因劳累了一天,晚上的功课就减了量,只打了一趟拳便草草了事。。 临睡觉前,忽觉怀里揣的硬物,省起这是白天耿大叔转交给他的姑姑的遗物。随即拿出布包,重新擦火石点亮了油木灯。 油木树是一种特殊的树种,树身多油脂,随意拓取一截点燃,可以长时间不灭,且无烟尘。油木在这里虽不像麦叶树般满目皆是,但也随处可寻,故一般人家就用它照明。 借着微弱闪烁的油木灯光,方岳开始一层层揭开布包。也不知姑姑为何这么麻烦,里面的东西包了一层有一层,就在方岳眼看揭得快要没有耐性的时候,终于看到包裹的最里层,躺着一块约有半个巴掌大的椭圆形木牌。 木牌呈暗褐色,牌面粗糙不平,毫无光泽,打眼看去显然没经过精密的加工。所制牌子的木质,方岳从未见过,既不是常见的麦叶木,也不是针叶木、黑皮木,更非油木。木牌的一面空空如也,另一面却刻着一副六芒星的图案,漆黑的墨线深深凹进木纹里。 “这是什么?” 方岳好奇地拿起木牌,入手分量极轻,然而托在手掌里却有些沉重,这种矛盾的感觉让他错愕不已。 “怎么会这样?” 翻来倒去查看好久,方岳也没看出个名堂来。最后他把这种情况归结为一种心理感应,因这块木牌是姑姑遗物的缘故,那种沉重的感觉其实是心理作用在作怪。 最后,当他看见木牌的顶端有一小块凸起,还穿了一个小孔。至此方恍然,这块木牌恐怕是类似辟邪、吉祥物之类的东西。在他的前世,这样的玩意儿随处可见,大都只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念及此,便找根绳子把牌子穿起来,挂在脖子上。既是留作念想,自然应该随身携带了。 待方岳解衣就寝,不知为什么,满脑子木牌的影子挥之不去,不由又抓起木牌在手中摩挲,良久,方沉沉睡去。 …… “我来见族长。” 在方氏山庄的正门,方岳跟六个守门的家族武士,道明来意。 武士们面面相觑,方岳他们都知道,是家族最底层的杂役。仅在山庄之内,像这样的杂役就算没有一千,几百人还是有的,平时别说族长,连个总管都不得一见,也难怪对方岳的说辞产生了怀疑。 “什么事?”随着话音,从大门内走出一位白面青年。 方岳识得此人,他叫方承杰,在族内属于内戚,亦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 一个武士抚到他耳边低语数句。 “你要见族长?” 方岳见他同样眼露不屑神色,正想出言解释,哪知方承杰根本不容他再说话,只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方岳的双瞳骤然一缩,即将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一瞬不瞬望着这位侮辱他的世家子弟。 方承杰阴测测一笑道:“你就是那个空泛体吧?承锋让你吃过一嘴泥,我也不介意请你再吃一回,如果你还不滚的话。” 方岳最终松开了暗暗握紧的拳头,转身大步离开。 在这靠实力说话的世界,他还不会真的傻到去自取其辱。 尚未走过高墙的转角处,身后忽然传来呼唤他的声音。 方岳转身一看,立即停下脚步,躬身道:“大小姐。” 方承淼面色平静走到近前,淡淡道:“方岳,怪我没跟门卫打招呼,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是族长找你来的?” “大小姐言重了。”方岳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方承淼瞥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跟我来吧。” 再次经过山庄的正门,方承杰已不知去向,把门的六个武士齐齐向方承淼施礼问候,对于方岳则仿佛未曾看到一般。 跨进大门,转过一道雕刻着奇禽异兽的影门墙,方岳跟着方承淼穿过数重庭院,最后来到一栋气势雄伟三层建筑物前。 “你等一会。” 方承淼嘱咐一句,独自走进楼内。 楼前的空处,花团锦簇,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家族武士在其中巡视。 俄顷,方承淼出来,对方岳道:“爹让你进去。” 第八章 巨乞部落 方岳举步走进大门,却见厅内诺大的空间里,只在堂心摆了一张硕大的案几,案上的文书簿册堆积如山,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伏案疾书。[.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此时正值午后,堂外阳光炙热,屋内却显得些许阴暗,因此在案几的两旁,各立着两根一人高的石柱,顶端嵌着古赤晶石,放射出白炽一样的光芒。 古赤晶矿石是这个世界的特产,其功用有点像方岳前世的石油,属于能源矿石。 这种矿石刚出土时黑如煤块,色泽暗淡,经过打磨之后,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且能持续数年时间。因价格昂贵,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奢侈地用古赤晶石做照明。 不知为何,当方岳面对着这两块光芒四射的古赤晶石,心里生出一丝异动,仿佛这石头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正暗自揣抚,眼见那位文士住了笔,便收敛心神,鞠身施礼,轻轻唤道:“族长大人。” 中年文士抬起了头,看了一眼方岳,随即放下鹅毛笔,起身绕过案几走了出来。 此人便是方氏家族的掌舵人,同时也是号称家族第一高手的方剑天。 但见方剑天身材高瘦笔挺,面目洁净,双眸清亮,乌黑的长发在头顶以红巾绕扎成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方岳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面见方剑天。 “你姑姑去啦?!” 方剑天负手立在方岳身侧,眼睛却看向门外的庭院处,喟叹道。 方岳保持着垂手而立的姿势,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你姑姑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 方岳一怔,猜不透这句问话的用意,踌躇须臾,老老实实答道:“姑姑临终前,我没在场。” 其实他的胸前衣服里,就挂着姑姑委托耿大叔交给他的六芒星牌,但他最终没有说出来。 方剑天又问了问丧葬的情况,方岳遂一一作答。 方剑天返身走到案几旁,忽然问道:“方岳,你是不是觉得我问你这些事有点奇怪?” 方岳恭敬道:“不敢,但凭族长大人垂询,小人知无不言。” “其实我和你姑姑,也算是故人了。” 方剑天没有细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币,搁在案几上,继续道:“我也是才知道你姑姑的事,这些,就算是故人的一点心意吧。” 方岳走上前,见案几上是十几枚光灿灿的金币,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拈起一枚。 “怎么?”方剑天奇道。 方岳再施一礼道:“多谢族长大人,一枚足矣。” 方剑天叹息道:“可惜了,你是空泛之体。否则,就算你是全素体,我也会想办法尽量成全你。唉!” 方岳听得莫名其妙,却不敢问下去,见方剑天挥了挥手手,便默默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门口,却又被方剑天叫住。 “方岳,你听说过巨乞部落么?” 方岳又是一愣。 方剑天已经坐回案几之后,不用方岳回答,只看表情就知道了答案,遂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书,不再理会他。 方岳退出厅堂,方承淼还站在院子里等候。要从这里按原路走出庄园,同样需要这位大小姐带路。否则,以他下人的身份,随便被巡逻的武士看见,非给抓住痛揍一番不可。 “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方岳正在暗自揣摩方剑天突然找他问话的用意,听到方承淼发问,随口答道:“没什么,就是问问我姑姑的事。” 方承淼皱了皱眉头,方岳这么心不在焉,显然太过失礼,在整个家族同辈人当中,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何况是这么个下人。 幸而她的个性温和,温文尔雅,若换成方承锋那样的人,这方岳少不得又要吃一番苦头。 尽管如此,方承淼的脸上亦现出不豫之色,一路上再没说话,只是走到山庄大门之时,淡淡道:“我已和兰婶说过了,这几天你要守灵,暂时就不要来了。” 言毕,也不理方岳的回答,转身离去。 方岳满腹心事,不曾注意到方承淼心态的变化,倒是最后一句让他休息几天的话,听得明白。出了方家山庄的大门,便径直往家里走去。 走到村口,方岳故意绕了个道,从耿大叔家门前经过。透过篱墙,见耿大叔正在院子里给一只野猪抛堂开肚,显是刚刚打猎回来,那只黑毛猎犬正围着他在转圈。 于是推开柴扉门走了进去。 “哦,是方岳,随便找地方坐吧。” 耿大叔双手沾满猪血,正剜出一堆肠肚下水抛进旁边的陶盆。 方岳搬了只木凳坐到旁边,要伸手帮忙,被耿大叔拦住。 “你别动手了,我一会儿就好。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方岳道:“那边给我放了几天假。耿大叔,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知道巨乞部落么?” 耿大叔眉毛一扬,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方岳道:“你听谁说的?” 方岳便将方氏家族的族长方剑天找他问话的事,说了一遍。 耿大叔沉吟半响,始问道:“这事儿你还和谁说过?” 方岳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耿大叔似乎舒了一口气,“方岳,你记着,为了你好,方剑天跟你说过的话,跟谁都不要提起。” 方岳还要再问,耿大叔少见地不耐烦摆摆手道:“不要问为什么,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方岳一头闷葫芦回到家里,呆坐半响,理不出头绪,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包括方剑天、耿大叔,还有去世的姑姑,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只是搞不懂,这件事能和他有多大关联。毕竟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他在这个世界刚刚度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而已。 看看天色还早,便又出了村,来到他经常练箭的地方,召唤出了黑子。 黑子果然不负所期,给他带来了两只雪兔,一只雪鸡,又玩耍了一番,才恋恋不舍随父母飞走了。 回了家,剥下兔皮,挂在篱墙上,吃了饭,开始进行睡前的最后一项功课,打拳练功。 这套“方岳短打”他已经熟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虽然明知这么练下去,对于真正的技击几乎没有什么作用,别说遇到方承锋,就是跟方承杰比起来,同样不堪一击,但他还是一年如一日般地坚持了下来,权当是在练体。 今晚不知如何,总觉心绪不宁,拳打得磕磕绊绊,最后索性停了下来,呆望着天边一轮明月发愣。 良久,打了个寒蝉,始觉秋夜的凉意渗进身体,紧了紧衣服,忽觉怀中揣有一物,拿出一看,原是从小七那儿买来的羊皮卷。 方岳展开看了一眼,随手撇了出去。 便在此时,他忽然怔了一怔,随即上前重新拾起羊皮卷,细细看着,吃了一惊。 第九章 羊皮卷 这张羊皮卷白天他曾经查看了几次,看得一头雾水,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东西。(.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其实他早该扔掉了,却鬼使神差一直揣在怀里。幸而在这月色下拿出看了一眼,否则怎能瞧出其中的妙处? 此时正值初秋,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一轮月牙儿高挂中庭,清凉如洗。 就在这皎洁的月光下,羊皮卷上竟闪出点点荧光。 这些闪烁的荧光,是以点和线条的形式存在,分布的极不均匀,洋洋洒洒铺满了整张羊皮卷。 方岳细细观瞧了半天,仍看不出所以然来。 当初小七拿着这张羊皮卷,口口声声说是藏宝图。方岳记得前世有句老话,叫无的放矢,于是就自然而然顺着这个思路看下去。然而无论他发挥多大的想象力,始终无法把这么些点和线连成一张地图的摸样。 直到方岳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仍是没有半点头绪,不禁泄了气。 这羊皮卷根本就是一张废物,或许是在某个偶然的机会沾了些能发出荧光的东西而已。 方岳随手把羊皮卷掷在院中的石桌上,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 夜已深,万籁俱静,偶尔一两声虫鸣,显得格外刺耳。方岳的目光眺过篱笆墙,越过黑影幢幢的麦叶林的上方,隐约可看见极远处巍峨的天芒山的轮廓。 这里有一个传说,耸入云霄的天芒山之巅,是一块被神明禁锢的地方。假如有幸越过山巅,将会进入另一块广袤的大陆,那里四季如春,物产丰厚,景色秀丽,是传说中的天堂所在。 在前世,方岳是彻底的唯物论者,对于神明一说总是嗤之以鼻。然而现在,他的这个思想产生了很大的动摇,连人死都能重生复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呢? “或许某一天,我还要上去看看,如能看到真正的神明,也不枉再世为人了。” 方岳想着心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欲回屋睡觉,转身前又瞥了一眼摊在石桌上的羊皮卷,不由“咦”了一声。 原来他在稍远距离的观察下,羊皮卷上面的那几根曲曲弯弯的线条,竟依稀有了“图”的模样。 然而当他走近细瞧,那图的模样又倏然消失。不得已,再次退到两三米之外,“图”的感觉又回来了。 于是方岳不再忽近忽远地折腾,驻足原地琢磨起来。 在视觉上他尽量略去“点”的影响,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线条”上面,“图”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脑海里把那几条弯曲的线条,用圆滑的曲线连接起来,羊皮卷上就出现了三个人形图案。 由于这三个图案绘得十分隐晦,中间断断续续,因此若非机缘巧合,根本无法瞧得清楚。 由于心有定见,方岳再次走近观瞧之时,已不像方才般看得扑朔迷离了。 三幅人体图由左至右排列,大小不一,且参差不全。 第一幅只有上半身,不见双腿;第二幅倒是四肢俱全,似是垂手而立;第三幅的人像似乎半跪半坐,双臂同样垂于体侧。 再看那些荧光点,皆在所绘人体线条的范围之内,这更坚定了方岳的自信。 然而下一个疑团又在心中升起,这三幅人体图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有意为之,亦或是某人不经意地涂抹,形成了这些似而似非的图案? 第一幅人像图内,手臂及上身有七个荧光点,第二幅图的荧光点多数集中在手脚处,有十七个,而第三幅的荧光点布满全身,略看之下密密麻麻,竟有四五十处之多。而且这所有的光点均集中在人体的一侧。 方岳一幅幅看过去,最后定格在第一幅图上。 图中的七个荧光点,最顶端那个是在左肩处。方岳看着这个光点,心神不自觉地移到自己的左肩。 倏地,他发觉自己左肩所对应的那个位置微微一跳,接着凝起一小团热流。 初始他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仔细感知之下,确实真真切切地存在。 只是这团热流并不老实,蠢蠢欲动的样子,似要脱体而出。方岳亦觉别扭,下意识挥了一下手,仿佛要把这团热流甩出体外。 然而热流随着他的动作,瞬息滚到上臂,便停住了,依旧是一副喷薄欲动的样子。 方岳大奇,不断地挥手,热流仍恋恋不去,于是改挥为推。 这次果然有了点效果,热流滚到了左肘,便不再前行。 方岳有些急了,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是祸是福,就在院子里胡蹦乱跳,甩手挥肩,试图将这团热流赶出体外。 然而无论他如何动作,这团热流流至左手腕处,便似定住一般,再也不动分毫,且有越来越灼热之势。 方岳越动越急,情不自禁夹杂了他自创的“方岳短打”的招式。 奇迹出现了。 此时方岳恰好摆出了一个弓步冲拳的姿势,只不过把拳改成了掌,右手下意识握拳收于下颚,双腿站成了标准的左弓箭步。 在前世,这一招曾有个名字,叫做“老僧推钟”。 方岳也记不清这是哪一派的招数,弓步冲拳几乎在所有的武术套路里都存在,只不过名字不一样罢了。 “呼!” 方岳只觉全身四肢百骸没来由地一窒,瞬即又一松,那团赖在手腕处的热流轰然而出。 “啪!” 方岳于黑暗中看不见从掌心处冲出何物,但空气中发出的脆响却是清晰可闻。 “这是……?” 方岳呆住,把手掌举到眼前,借着月光细瞧,毫无异样,只是掌心处泌出一层细腻的水珠。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这些光点就是人体的穴位? 在前世,方岳没学过中医,除了人所共知的丹田百会涌泉等寥寥几个穴位名称,其他的则是一无所知。 他在这样想的时候,忍不住又试了一次。 当他的意念集中左肩那处,热团又生,随即故技重施,又一式“老僧推钟”使出,“啪”的一声,手掌推出的方向上,虚空里再次发出脆响。 方岳转换姿势式,意念集中于右肩对应的位置,果然同样地生出一小撮热团,随即使出右式的“老僧推钟”,成效如出一辙。 当他换了其他的招式尝试,效果自然大相径庭。 方岳仍有些不可置信,最后他来到篱墙边,那儿有几棵刚刚长成儿腿粗细的麦叶树。 深吸一口气,方岳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卓立片刻,随即一掌推出。 “咔嚓”一声,麦叶树干应声而折。 第十章 脱骨换胎 麦叶树并非本地最坚硬的木种,但也有相当的韧性,虽说这树围只有儿腿粗细,普通人就算刀砍斧剁,也未必能达到同样的效果。[.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岳按耐住心中的狂喜,移步到另一颗麦叶树前。 这一次便不如前一次顺当,虽然两棵树的粗细都差不多,但他连续击出数掌,均未能如愿。树身大力摇晃了几下,依然坚挺如故。 方岳没有气馁,他也明白,这种劲力,即便如他般得有奇遇,也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成。他第一次之所以成功,也有气运的因素。 收敛心神,方岳重新回到石桌旁,继续参详羊皮卷上的图谱。 还是第一副图像,在左肩处那点荧光的下方寸许,左上臂的外侧,有一个亮点。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方岳便集中精力,将意念聚焦到自己左上臂的对应点,细心感知。 果然,过不多久,左上臂开始产生了一团热流。热流在上下缓缓摇晃,似在寻找宣泄的出口。 方岳不敢怠慢,认认真真打了一趟自创的短打套路。 然而他从起势一直打到收势,这股热团最多流动到拳锋,劲力始终没能发出。 不得已,方岳从头又来了一遍,依然如故。最后方越拼命的回想他所练过的所有套路,把所能想到的、没有列入短打套路里的招式一一演练,还是没能达到预想中的效果。 默默思索了良久,方岳决定重头再来。 这次他打的还是自创的短打,但打得很慢,仔细感受着这团热流的变化,终是发现了弥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他打到“叶底穿蝶”一式,右手在面前掠过一道弧线,左肩的热流明显躁动。当他左拳击出之际,这团热流瞬息便抵达拳锋。 当然,也就仅此而已,热流在拳面上激荡着,就是无法泻出。当他换了下一个招式,这股热流自然而然又淌回原点,蛰伏不动。 找到症结所在,方岳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打出这招“叶底穿蝶”。 每一拳击出,拳锋上的热团就增加一分。直至拳头涨热难忍,方岳在下一拳击出之时,左拳情不自禁张开,下意识地屈指一弹。 “波!” 熟悉的脆响再次响起,他甚至在月光下,能看到手指弹出的方向,虚空中有一道细细的、肉眼难辨的扭曲。 他成功了。 这成功的代价,就是方岳全身上下大汗淋漓,双腿一阵打颤,差点坐在地上。 休息了片刻,方岳强打精神,继续研究羊皮卷。前两次的成功,无疑给他带来了巨大的信心。 为了保持体力,方岳放弃了尝试这一指威力的诱人念头,只是又用右手指演练了一遍。 他看的第三个光点,与左肩处的那一点几乎平行,位于颈下。 这一次方岳的进境要比前两次快得多。 颈下的这一团热流流至左肘处,便已停歇。 方岳小心翼翼地遍尝记忆里的招式,最终使出一招“晾翅弹肘”,左臂曲击,热流宣泄而出,化作无形的劲力,他甚至能感到空气中的一丝颤动。 第四个光点位于左胸,第五、第六个光点则在左斜下,相距不过寸许。方岳如法炮制,均找出了倾泻处,分别在肩和拳锋。 可以这么说,第一幅图前六个光点,加上左右换位,涵盖了人体除头部和下肢之外,上半身所能找到的所有攻击点,指掌拳肘肩,无不包括在内。 而第七个光点,方岳有点犯难。 这一点恰好在图像的中间,人体挤下三寸许。 方岳虽然没有学过中医,但也知道,这一点的名称在前世几乎尽人皆知,唤作“丹田”。由此特推知,他方才练过的那六个光点,其所对应的,都应该是有个穴位名称,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然而在这个武技以元力属性为修炼对象的世界里,怎会有他前世的穴位图?难不成在很久以前,也有如他般在这里重生的武林高手? 发了一会痴,方岳重新收拾好心情,将意念集中到“丹田”的部位。 然而这一次却事与愿违,无论他怎么努力,丹田之处始终如一块千年顽石,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在多次尝试无果之后,方岳几乎有了放弃的打算,毕竟前面的几个穴窍已让他得益匪浅,虽说搞不清自己现在的实力终究有多强,但想来至少在劲力方面与方程杰等人相比,也不逞多让。 转念又想到,既然图谱上将这几个点画到一起,他们之间或许会有某种关联。 想到这里,方岳不再执著于丹田,而是把意念泛注在那左右对称的十二个点上面,果然,身上的对应穴窍处涌出十二团热流。 他从第一式“老曾推钟”开始演起,左右互换,“啪啪”两声,劲力打出。接着是第二式“叶底穿蝶”,第三式“晾翅弹肘”,然后是“灵猿通背”、“翻江倒海”、“金刚出世”。 一套演完,身上的十二团热流尽皆消失,除了感觉疲惫之外,再无其他异样,丹田依旧沉寂如蛹。 也亏得方岳的前世有穴位脉络一说,他尚未感觉太过惊异,只把身体出现的状况当做是气血流通的必然状况。若是换成方氏家族的任何一人,以增强元力为修行目标的他们,只怕会惊恐不已,甚至会以为练武走上了歧途。 又思索了片刻,方岳决定改换方法。这一次他依旧从“老僧推钟”开始练起,只不过劲力含而不吐,在换成“叶底穿蝶”之时,这团热流又回流到肩膀上的穴窍。 他打得很慢,仿佛练的是前世的太极拳一般,细心感受着体内气流的变化。如此一套打完,发觉身上的十二团热流虽然还驻足在那十二个点,却似乎有增大之势。 方岳直觉这一次恐是撞对了门路,不再懈怠,又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如果这时有旁人观看,就会发现方岳前几趟还中规中矩,一丝不苟地完成了那几式动作。然而,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数息的时间,十二个动作即告完成,又从头演练。 到最后,他不知何时脱离了这几个招式的束缚,动作也变得天马行空起来,初始尚有迹可循,后来便只见一团黑影在院子里舞动。诡异的是,即管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他四周的空气却越发凝重,仿佛他的身体产生一股莫名吸力,吸附着周遭的气息。 此时的方岳,正沉浸在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忘我的境界之中。 他浑然忘却了舞动的招式,全神贯注于那十二团热气。随着气团在体内往复回流,热团越来越大,膨胀欲裂。 方岳的潜意识有了些恐惧,他试图将气流疏导出体外,却蓦地发觉已失去了对其的控制。 终于,气团爆炸了,连续的“砰、砰”之声在体内响起,而在方岳听来宛如炸雷。 就在方岳以为大势已去之际,爆炸的气团并未如预想般烟消云散,而是沿着特有的轨迹向两侧延伸。最终这些气流线连为一体。 意外的是,位于胁下最下端的两处气团,齐齐向下腹部流动,最后交汇于丹田。 便在此时,方岳只觉脑际闪现出无数武术套路动作,这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他忘却的记忆。这些动作仿佛由无数个小人一起使出,方岳出奇地看得特别清晰。 既而这些小人化众为一,使出的招式也化繁为简,只剩下十二式,极似方岳初始完成的那一套动作,却又有所不同。 最后,就连这个小人也没有了,方岳的眼前一片混沌,他丝毫不觉诧异,似乎世界本来就该如此。 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方岳蓦地张开了眼。 秋日绚烂的朝阳已经升起,暖暖的照在他的脸上,方岳游目四望,忽地一震,几乎跪了下来,原本熟悉的世界,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美丽之姿,呈现在他的眼前。 第十一章 丰三娘 “方岳,你在干什么?” 耿大叔推开院门,看见方岳正趴在院子的草丛里,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不禁奇道。 原来他头一天又打了一头野猪,今早要到城里卖掉,想起方岳被方家放了好几天假,却一直没有露面,心里惦念着,便扛着已经扒皮净肚的两片野猪肉找来看看。 “两只蚂蚁打架,没想到还挺有趣。”方岳笑嘻嘻的抬起了头。 看着方岳蓬头垢面,似乎好久没有梳洗过的面孔,耿大叔一愣,走上前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我觉得你和前些日子有些不一样了,具体的却又说不上来。” 方岳看到他肩扛着两片猪肉,一拍头道:“嗨,耿大叔,你这要去哪?” “去趟麦叶城。” “我和你一起去,这几天闷得我够呛。” 话是这么说,方岳可一点没有闷的感觉。 他在家呆了整整七天。这七天里他除了每天去姑姑的坟地呆上一个下午,其余时间皆回到院子里修练从羊皮卷上得来的莫名武技,甚至连去山上找黑子都略了去,风雨不缀。 现在,连他都不晓得自己究竟进境到了何种程度,昨晚又练了一个通宵,当天亮之时,不但不觉犯困,竟觉精神从未有过的震硕。 按照当地的习俗,守灵七天恰好是一个周期,他原本打算今天就回方家上工,耿大叔的到来让他改变了主意。他还有两张兔皮没卖出去呢。 耿大叔上下打量着方岳,微皱眉头道:“方岳,你身上怎么有股子怪味,掉臭水沟里了吧?” 方岳似乎刚刚发现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有些窘迫地笑笑,到深井打上一桶水,也不避讳,就在院子里洗了脸和身子,换了一身寻常的衣服,又找出一根布绳,系在额头之上,束住披散的长发。 一切准备停当,临出门前,又把自制的长弓背上,挂上箭壶。他当然也没忘记那两张雪兔皮,随意地束在腰带上。 “方岳,你这是干嘛?又是弓又是箭,咱们这是进城,又不是去打猎。”耿大叔笑道。 “如果回来得早,我还要再去猎两只。”方岳拍拍身上的雪兔皮。 两人出了村口踏上一条向东的小道走去。 这座村子也没有几户人家,加上居住的零零散散,这一路上到倒碰上几个人。 耿大叔瞥了一眼雪兔皮道:“方岳,你的箭术是我教的,所以我清楚得很。以雪兔的速度,你想射它对眼穿还力有未逮,这兔皮上面也没有箭孔,你到底是怎么抓的?” 不知为什么,方岳不愿说出黑子的事,即便对姑姑和耿大叔也不行。 “耿大叔,咱们做个交换?” “交换?什么交换?” “你告诉我巨乞部落的事,我就告诉你我抓雪兔的秘密。” 耿大叔叹口气,不再言声。 方岳心里暗笑,伸手接过耿大叔挂在肩上的两片野猪肉道:“让我来吧。” 两人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耿大叔四十出头的年纪,体型粗壮,但其走起路来所展现的矫捷和灵巧,丝毫不逊于大多数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方岳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以前他们也曾一起进过城,方岳勉强能跟上耿大叔的步速,但今天他却发觉,耿大叔走路似乎比以往快了一线。当他感觉吃力之时,下意识地将心神沉浸在丹田之中。 此时他的丹田暖暖柔柔的一团,就像隆冬之际在怀里揣了个暖宝。不仅是丹田,身上另外十二处姑且叫做穴位的地方,亦有一团热气。随着他的心神晋入,十三处热气化为热流,缓缓连在一起流淌。 正因为如此,他的上半身霎时便如无物般轻松异常,双腿还是原来的一双腿,没有重物的负累,速度自然而然加快了很多。 他在比照着走在前面的耿大叔,耿大叔同样也在暗地里观察着他。 越走耿大叔的心里越加惊讶,他现在已经接近平时两倍的速度,虽然这不是他的极限,但对方越来说应该难以承受才是,何况他的身上还扛着近一百多斤的重物。 然而方岳的脸上平静如初,只是眼帘下垂,似在思索着什么。 两个人竞赛似地一路走来,四五十多里的山路,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麦叶城便遥遥在望。 两人从西门入城。西门是方氏家族的管辖范围。 顺着西大街走不多远,耿大叔领头向右折去,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了共管区。在一间山货铺子,耿大叔将野猪出手。这家铺子是耿大叔的老主顾,豪爽地付了九枚银币。 “去喝一杯?” 方岳有些受宠若惊。以前耿大叔带他来此,卖过山货,总是独自找地方喝酒,让他自行便宜行事。对于这次意外送上门的好事,自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他们去的那家酒馆,与山货铺子相隔不远,位于相邻的一条街上。 因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酒馆内显得冷冷清清,有一多半的椅子还倒扣在桌子上。 两人捡了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坐下,耿大叔掏出两枚铜币,随手甩在桌子上,喊了一句“三娘,两杯大麦酒。” 话音方落,高高的柜台后面响起清脆的回应,接着转出一位涂红抹绿、体态丰腴的少妇,手里变戏法似得多出两大杯装满大麦酒的陶杯。 “老耿,今天来的这么早哦。”少妇把酒杯放到桌子上,笑吟吟说道。 耿大叔“唔”了一声,举起杯子灌下了一口。 方岳也不客气,亦啜饮起来。 这种大麦酒,方岳也喝过,和前世非常普及的啤酒,在制作原料和工艺方面极其近似,且成酒的颜色和味道也非常相似,只是口感较为粗糙,浓烈上要醇厚得多,套句前世的话,就是酒精度数要高一些。 放下杯子,方岳才发觉送酒的少妇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旁边颇感兴趣地看着他,不由有些赫然。 “他是方岳。” 耿大叔简单地介绍了一句,便继续灌他的酒。 “方岳嘛,我姓丰,你叫我三娘就行。第一次看见你来哦。”她倒是大方得紧。 方岳道:“以前我想来,耿大叔不让。” “哦?”丰三娘看到方岳背着的长弓,眼睛一亮,“方岳小哥也会射箭?” 方岳道:“我背这个也就是装装门面,和射箭没什么关系。” 丰三娘“噗嗤”一笑,看了耿大叔一眼道:“你们慢慢喝吧。” 说着,收起桌子上的铜币,扭着腰肢走了回去。 “耿大叔,你们很熟吗?” 耿大叔原本话就不多,方岳只好没话找话问道。 “我经常来,不熟也熟了。” 其实方岳很想套套巨乞部落的事,耿大叔越是隐瞒,他越是感兴趣。但看到更大叔不愿说话的样子,知道问也是白问,只好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闷闷喝光了杯中的大麦酒,耿大叔方问道:“你和我一块儿回去吗?” 方岳拍拍拴在腰带上的雪兔皮道:“我这个还没卖出去呢。” 耿大叔道:“刚才你怎么不卖给山货铺?” 方岳笑道:“我准备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耿大叔不再勉强,喝光了杯中酒,抹了一下站在胡子上的酒沫子,站起身来道:“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言毕,不理方越的反应,转身推门离去。 方岳早已习惯耿大叔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毫不拖泥带水的习性,也不以为意。转头却看到丰三娘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看着方岳先是一笑,接着又冲耿大叔的背影偷偷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第十二章 初啼 共管区的自由集市,一如往常般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方岳在集市内徜徉半晌,没有找到小七,甚至连跟着小七胡混的几个少年也看不到踪迹。心里纳罕不已,这种情况极其少见,若离开了集市,小七他们几乎寸步难行。 方岳没有到集市中心去凑热闹,那里的人流客商虽然多,但也相对混乱些,他这点货物摆过去会显得极不起眼,很容易便被忽略过去。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相对清静的角落,面对着嘈杂喧闹的大广场,身后则是条街巷。这儿虽非出入集市的必由之路,却也不乏有人来往。 选好地方,方岳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张兔皮随意地扔在身前,插着草标。 草标是表示该货出售的标识。 两张雪兔皮的出售价格,可高可低,若是一般山货铺子收购,大约在两个银币左右。在这个集市上,方岳最高曾卖过三个银币。 因此每当有人问起,方岳总是竖起三个手指头,同时言明不讲价。 这些人大部分也就是随便问一问,极个别有意的买家,也因这个高价而打了退堂鼓。 天芒山在海拔千米左右,山坡上才开始出现终年不化的积雪,就是这一块春冬交界的地段,成了雪兔的栖息地。 大自然中,魔兽只占动物物种中极少量。雪兔并不是魔兽,草食,性温,敏捷而警惕。有大胆且箭法精准的猎户,甘冒遭遇魔兽的风险,捕杀雪兔,不乏有收获者,因此这雪兔在麦叶城也并非极度稀罕之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岳故意喊着高价,还有一个心思,他不想这么早就把雪兔皮卖出去。他要等小七的出现,毕竟安葬姑姑小七他们出了不少力,他至少也要请他们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才对。 钱币对于现在的他暂时不缺,他兜里就揣着方家族长方剑天送的一枚金币。按照现在的行情,一枚金币足以换得十五枚银币,吃顿大餐绰绰有余。 方岳仰头直视高挂中天的炎阳,出奇地,那原本炙热炫目的光芒,丝毫不觉刺眼,反倒有一种温凉的感觉。 已经过午了,小七他们还是没有出现,方岳正在考虑是否到他们寄宿的废宅寻一次。 “小兄弟,这雪兔是你打的么?” 方岳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两位玄衫大汉,腰里别着弯刀。发话的是其中的高个子,一脸温和的摸样。 虽然不认识脸,但看着装也知道这二位便是麦叶城林氏家族的武士。 “嗯。”方岳不置可否点点头,他可不相信这两人愿意为这两张雪兔皮付出三个银币的代价。 “小兄弟真是好箭法,是对眼穿?”小个子武士蹲下身子,拿起兔皮在手里摩挲着,同时看了一眼摆在方岳身边的长弓。 “下套子。”方岳应道。 “雪兔钻套子,我倒是头回听说。(.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小个子笑眯眯道。 “连人都会钻套子,何况是只兔子。”方岳不咸不淡道。 “说的也是。”小个子点点头。 “小兄弟,这两张雪兔皮我要了。”说话的是大个子。 方岳点点头道:“一口价,三个银币。” “哦?” 两个武士对望一眼,那表情似乎看到了非常滑稽的事一般。 “小兄弟,你知道我们是谁么?”小个子温柔地问道。 “你们不会是林家的武士吧。”方岳天真地答道。 其实他早已看清,这两个武士虽然也着玄衫,胸前绣的族徽与真正林家的族徽颇为相似,倒塔状的图案,只是正中却是一个“武”字。 武家是依附于林家的小家族之一。 “那……,你还是三个银币?” “有问题么?”方岳一脸的不解。 此时又有人经过,探头看了一眼,刚要探寻,见是玄衫武士在场,便匆匆离开了。 “小兄弟你住哪儿?”小个子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荒甸集。”方岳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在麦叶城西南三百余里,有一片荒人杂居的地界。所谓荒人指的是不属于包括三大家族在内的任何家族的人群。这群人不在少数,成千上万,他们聚集的地方就叫做荒甸集。 方岳没去过荒甸集,却听小七说过。因为小七他们几个皆来自那里。 “那就好。”小个子似乎舒了一口气,喃喃道。 “这样吧,小兄弟,我带着钱不够,麻烦你跟我们去拿。就按你说的,三个银币。”高个子尽量温和着语气,眼中却闪出一丝异色。 “行啊。” 方岳爽快地答应,对两个武士相互大有深意的对视恍若未见,却不动声色从小个子手里拿回兔皮,别在腰里,背好长弓,站了起来。 “跟我来。” 两个武士头前领路,带着方岳走进了他身后的那条街巷。行不多远,向右折去,再向左拐,就这么曲曲折折,所经之处越来越清冷,街道两旁不是高墙便是废宅,一片颓废,杳无人迹。 “两位大哥,兔皮我不卖了。”方岳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怯意。 两个武士停下了脚步。 矮个子四处张望了一眼,高个子向方岳走来。 “小兄弟,别急,马上就到了。” 高个子满含笑意走到近前,就在他貌似亲热攀住方岳肩膀的瞬间,脸上的笑容出现了狰狞的味道:“若是刚才你卖给我们,多少还能得到几个铜币,现在么,就算你的小命搭在这里,也只能怪你自己了。” 矮个子脸上现出不耐之色,催促道:“别跟他废话,动手吧。” 话音未落,“砰”地一声,接着响起一声闷哼,高个子忽然凌空飞出,重重跌在一处矮墙下面,身体弓成了虾米,抽搐不已,连呻吟的力气都欠奉。 原来方岳早就见势不妙,开始暗自蓄力,此时眼见两人动手在即,自然要先下手为强,趁着高个子没有防备,胁下空挡大开,屈肘猛击。 虽说没摆出标准的技击架子,但在出手的霎那,只觉丹田猛地一热,一股热流以远远超乎他意念的速度,冲过颈下那处穴窍,流至肘尖。 劲力突体而出。 在击中的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高个子的身体里,骨头正一段段地碎裂。 没想到自己的一击之威,如此厉害,一时间,方岳有些呆住。 “想不到,我们也走眼了。” 矮个子目睹此景,大吃一惊,呆愣片刻,终于醒悟,顺手拔出弯刀,恶狠狠扑了过来。 他刚迈出两步,随即停住。 方岳早已搭弓上箭,严阵以待。 面对着铮亮的箭簇,矮个子萌生了惧意。他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高个子,弯刀横在胸前,缓缓向后退去。 “小子,下一次再见到你,就是你丧命之时。” 矮个子放完最后的狠话,闪身窜进了旁边的胡同。 然而…… 矮个子确实也进了胡同,但是身上却带着一支羽箭。羽箭自他的前胸钉入,透体而出。在扑地的瞬间,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至死他都不相信,这个乡下小子真敢要了他的命。 方岳从空巷里走出,恰逢一队男女混杂的白衫武士巡视路过,有意识避开,循着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去。 第十三章 门道 武家虽没有三大家族的势力,毕竟也是有一定实力的家族,依靠着林家这样的大树,亦不容小视。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方岳并没听到有关这件事的动静,始放下心来。 其实在方岳看来,设身处地,若他处于武家的境地,想要追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并非什么难事,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循。 虽然他对那位高个子武士只有一击,确让他得益匪浅。一方面知道了所习练的途径并没有偏差,而且非常有威力。另一方面,他也明白,他的武技练的是内而不是外。外在的架子只是形式,内力的吞吐才是根本。 或者这就是他前世所谓的内功了。 接下来的三天,方岳仍然没去方家上工,除了上山练箭和找黑子玩耍之外,其余时间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羊皮卷上的武技。现在他基本可以肯定,图案上标注的那些光点,应该就是所谓的穴位了。 羊皮卷上的第二幅图是全身人像,从头至脚标出十三个穴位。但是当他按照老方法要激活这些穴窍,却行不通了。乃至于动用了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最终只得放弃,专心研练第一幅图。 他练习的方法有两种。其一是天马行空,演练包括他以前自创的短打三十六式,以及所能想到的所有武术套路和招式,在演练的同时,着重于体内已知那几个穴窍内气的运行。 唯一一点遗憾的是,他的双腿双脚在踢打时,发不出劲力,只能踢出常人的效果。 还有,就是模仿那天晚上,在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小人的动作,来回不断地打那六个招式。 “老曾推钟”,“叶底穿蝶”,“晾翅弹肘”,“灵猿通背”,“翻江倒海”,“金刚出世”,同样是这六招,小人的动作还是有些许差异,大都是手与脚摆置的位置左右高低有所不同。 但是等到方岳真正照样子演练,却发觉远没有这么简单。 别看只是手或脚略微挪动不过寸许的位置,一个一个摆动作还行,连续做起来就觉非常别扭,常常上一个姿势还算到位,下一个就走了形。 这还不算,当方岳缓慢地、勉强以比打太极还慢的速度,将这六式左右交换着打过一遍,却发觉体内的气穴运行变得滞涩,仿佛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当然,若他变换了别的动作,气穴的运行又重新顺畅起来。 方岳的倔性上来了,他偏偏抓住这奇怪的六式不放,每日勤练不缀,直到这三天期满,也不过堪堪能把动作连贯做下来而已。 当方岳再次回到方家山庄,兰婶派给他的活计,依旧是留在庄园打杂,方舒了一口气。若是派往城里送货,保不准会被有心人认出,漏了马脚。 在庄园打杂,大部分是体力活,搬运,清扫,或者去附近山庄所属的村子收些粮食土杂,唯一轻松一点的活儿,就是送茶倒水。 这送茶倒水当然不会是在正堂或其他内堂,那里自会有专门的丫鬟仆妇,他最多是送到演武场而已。 在他回山庄上工三五天之后,脸上的淤青早已消了,兰婶似乎也忘记了他那档子事,重新把他派回了演武场。 其实方岳还是愿意做这个活,因为他可以直观地看到那些方家子弟习武的状况。如果说以前进去是外行看热闹,现在则是内行看门道了,说不得还会有所借鉴。 最近这几天,演武场都是那些子弟们在自行演练,上一辈的叔伯们并没有出现,督促这些子弟们演练的是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淼以及方慧他们四个。 这前三个人还好说,无论武技还是家族地位都是上上选,倒是方慧,本就是外戚,咋看起来又是位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却凭着自己的勤奋,加上天赋超群,武技进步神速,竟能跟方承淼、方承羽等人一较高下,这让许多男性子弟汗颜,却又不得不服气。 据说方慧是方家子弟中极其罕见的双素体,而且还包含有土元素,正好是淬炼土系“沙荒劲”的绝佳人选。 “沙荒劲”是方氏家族最为强横的武技之一。 因为场内都是世家子弟,方岳只需担着两大桶茶水和一摞子陶碗即可。 当他挑着担子走近演武场,正赶上听到方承羽给其他子弟讲话的后几句,大意秋祭就快到了,希望大伙儿积极努力,到时为家族争光云云。 “秋祭”是什么,方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等他把水桶陶碗放到屋檐下的长桌上,回身向外走的时候,场内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当然,这时候没有谁会在意他这个空泛体的下人,所以尽管他走得很慢,眼睛不住在场内逡巡,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些子弟习练武技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方岳已不是从前的方岳,至少他已能通过修炼者散发出的淡淡光晕,判断出其所修行的武技属性。 他们的修炼主要以打坐为主,以特殊的运作方法慢慢将体内的元素,转化为元力。修到高阶者,甚至可吸收大自然的元素化为己用。这并不是说这种修炼没有招式,相反,在进阶到明宗境之前,招式还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 当元力集聚到一定的程度,人体就会发生质的改变,因此几乎所有的元力修行者皆重修不重式,这和练体者恰恰相反。所以,练力者再没进阶到明宗境之前,几乎无法和同等程度的练体者相抗衡。当然,一旦进阶,那可是天壤之别。但毕竟能进阶者也是极少数的存在,因此常有进阶无望的练力者,转而炼体,也是常有的事。 招式方岳能看得明白,但打坐修行他就一头雾水了。毕竟他身体里没有任何元素的存在,自然也体会不到修炼元素的奥妙。 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场内两个徒手对打的人。 这两人均是外戚子弟,在场内众人中武技水平亦属中上层次,因此也吸引了不少眼球,连方慧也注目过去。 二人相互举手投足间,一人带出淡淡的黄芒,另一人体侧则徜徉着若隐若现的白雾。就连方岳也可看出,他们一个习练的是土系,一个习练的是水系,只是因为进境较低,还显示不出所习武技的真正威力,只能在招式上你来我往,寻找制胜的机会。 此时方岳提着扁担已经走到演武场大门口处,被这一对打斗的人所吸引,不禁停下了脚步,浑然忘了方承淼告诉他不得在演武场内逗留的警示。 其实此时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举动,关键是方岳看得有些忘乎所以,竟情不自禁“咦”出了声。 于是,终于有人循声意识到了他不合时宜的存在。 在他右前方不远处,一双带有着明显厌恶的眼神,正一瞬不瞬看着他。 第十四章 垃圾 明宗境,是修炼者最基础的境界,也是最重要的一重境界。只有踏进明宗境,武技才算真正的登堂入室,有了质的飞跃。 但是怎样才算是明宗境,方岳不知道,也没人告诉过他,这一切都是他道听途说得来的。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他在这个世界重生以来,还从未见过明宗境的武者出过手。 演武场二三十位家族子弟,大都是和他现在的年龄差不多的丫头小子,也有少数二十出头的青年,和十三四岁的娃娃。这些人堪称方家未来的希望,被遴选到这里,冲刺他们武道人生最重要的一道关口。 明宗境可不是轻易就能达到的,机遇、天赋、勤奋以及所修行的武技,缺一不可,还要加上一样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运气。否则,明宗境武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即使在高手云集的麦叶城,也是少数的存在。 在这些子弟当中,如果能有四五个进入明宗境,对方家来说,已是天大的惊喜了。 方家山庄习武的场所,当然不会只有这一座演武场。还有一座精英堂,位于庄园深处,方岳自然是没有资格一窥弥端。而方家真正的精英高手,皆聚于此。 所谓真正高手,当然指的是明宗境以上的武者。 据说修炼至明宗,最佳年龄在十八岁至二十七岁之间,超出这个年龄,基本上就没有希望了,只能做个普通的武者。 方岳的武技属于自学自练,没有横向比较,他也不清楚自己的进境达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在麦叶城曾出其不意一肘击倒武家的武士,但是那位武士的武技显然很一般,至少不会比眼前大多数子弟强到哪儿去,而且彼时也是对方麻痹大意所致。 因此,当方岳看着两位家族子弟较技之时,也暗暗把自己幻化为其中的某一方,想象着假若自己处在此种情况下该如何应付,从而模拟出目下的进境。 两个子弟一招一式,他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进一步看到后招的变化,可惜的是当事双方却看不到,这在他眼里就显得后知后觉,浪费了不少制胜的机会。 这场比斗若放在十几天前,方岳也只能看个热闹而已,你来我往,拳打脚踢,窜蹦跳跃,倒也精彩,至少比他前世那些擂台格斗比武要好看得多。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相信如果其中任何一人换做他,这场比斗或许很快就会结束。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方岳的内心交织着惊喜与遗憾,表现在脸上,一会儿摇头晃脑,一会又紧蹙眉头,浑然忘了眼下的处境。 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自是有些忘乎所以,何况他一个倒茶送水的杂役身份。 比斗持续了大约七八分钟的光景,双方不分胜负,最后喘着粗气被方慧叫停。(.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慧俨然以一个大姐大的身份,要给予这两位必要的指点。 方岳很想听听这位被誉为天才的希望之星说些什么,但在一瞬间他终于回到了现实,情知这有违他下人的身份,很遗憾地转身就欲推门出去。 “你,站住。” 声音很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这突兀的一声呵斥,引得场内霎时静了下来。 此时方岳已经推开了大门,几乎迈出了一只脚。对于身后突然的变故,方岳在前一瞬间还以为与己无关。 然而,下一刻,他醒悟过来,这是在叫他。 当他缓缓转过身,全场的几十双眼睛俱都聚焦在他身上,当然,大多数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之色。 “方少爷,你叫我么?” 方岳找到发话之人,淡淡问道。 这不难找,因为此人已经排众走到近前。 方岳识得此人,方承杰,家族的内戚。 这个内戚,源自方承杰的爷爷,是当今族长方剑天的亲叔叔。也就是说,他爷爷和方承淼的爷爷是亲兄弟。 在家族内,无论是内戚还是外戚,像方岳这样的下人皆要以少爷和小姐呼之。只是因为方承淼的身份特殊,故在其“小姐”的称呼前,添了一个“大”字。 “你叫方岳?”方承杰脸上的厌恶之色更加明显。 “是。” “听说你是一个空泛体的垃圾?” 方承杰故意把“垃圾”两个字咬得很重,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他的脸上始舒展开来。 方岳骤闻此言,脸色一变,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良久,沉声道:“方少爷言重了,我是空泛体,却不是什么垃圾。” 又有笑声响起,比刚才响了许多。 方承杰阴测测一笑道:“言重吗?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是垃圾,就证明一下。” “方少爷是什么意思?” “想证明自己不是垃圾只有一个办法。”方承杰随手指了一个人,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小乙今年只有十三岁,你如能在他手上走三招不趴下吃泥,你就不算是垃圾。” “三招太多了,两招吧!”站在方承杰身后不远处的方承锋笑着插话道。 哄笑声四起。 “承杰,你这是干嘛?”方承淼走了出来,微蹙眉头问道。 “大小姐,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刚才看我辈子弟比武,那个表情,好像他有多能似得,似乎忘了他自己的垃圾身份,我想该提醒他一下了。“方承杰忿然道。 方承淼得父亲暗示,适当照应点这个方岳。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且内心也不怎么待见这个空泛体,但也是力所能及许些帮助。此时有心化解,怎奈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犯难,何况方岳好像忘了她的警告,又在演武场内逗留生事。 “方岳,你……” “大小姐,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方岳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 方承淼知道方岳倔强的秉性,不禁皱紧了眉头道:“方岳,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一个下人,有资格在这演武场与少爷们比武较技么?” 方承淼闻言即知方岳又犯浑了,不由一窒。 她尚未斟酌好言词,远远的人群后方有人发话:“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方家历来以武兴族,演武场内没有贵贱之分,你方岳若真有这份胆量,尽可施为。” 方岳举目望去,说话之人竟是方承羽。他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并未如其他人般幸灾乐祸。同时,方岳也注意到,站在人群里的方承锋,转头投去了大有深意的一撇。 “哈,多谢城羽大哥教诲。”方承杰哈哈一笑,向侧跨出一步,为方岳让出了进场的通路。“垃圾,证明你自己的时候到了。” 方岳弯下腰,轻轻把扁担横放于脚前,直起身上前两步,淡淡道:“方少爷,何必拉一个小孩子垫场。若不嫌弃,我这个垃圾倒想和方少爷你切磋一二,不知可否赐教?”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第十五章 技惊四座 演武场一片肃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哈哈,你这小子,还没打呢,倒是自己承认是垃圾。” 方承杰干笑两声,可惜附和的人寥寥无几,最后只得自己尴尬收声。 “勇气可嘉,只可惜勇气不是嘴上说的。比武斗技,生死只是一线间,你自己找死,别怪没跟你提前打招呼。”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方承锋。 方岳注意到,在方承锋周围总是跟着那么几个子弟,这其中就包括方承杰。同样的,方承羽的周围也是固定的那么些人。显然这两人都笼络了自己的小圈子。 有了方承锋的帮衬,方承杰找到了籍口,恶狠狠道:“垃圾至少还能喘口气,死人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别以为我的拳头会为你这个白痴留力。” 方承杰倒不是畏惧出手,他只觉着和一个不会武技的空泛体正儿八经的比斗,胜负早就没有了悬念,就算打赢了,脸也丢光了。 方承羽那边的几个子弟发出了几声轻笑,显然带有嘲弄的意味。 “方岳,你疯啦,你以为你是谁?” 方承淼貌似指责,实则是想顺着方承杰的台阶,把这件事化于无形,然后斥责几句,把方岳赶出演武场,至少能让这个倔强小子免去一顿爆揍。(.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当然不会相信,方承杰真的敢下死手。但是将心比心,她也理解,作为一个家族的后起之秀,却去跟一个不会武技的杂役较技,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 方岳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一般,一本正经的道:“大小姐,我们那儿有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请你见谅。” 方承淼还待说话,却被方慧走过来轻拉衣袖,附在耳边低语几句,摇摇头微微苦笑,无可奈何抱臂作壁上观。 “嗨,这个叫方岳的发什么神经,他以为承杰大哥是什么人都能挑战的么?” “可不,咱们这里如果挑出六个武技最好的,承杰大哥必是其中之一。” “也是,跟这个下人比武,还不是自掉身价。” “咱们家族的演武场,几百年了,出这样的事可是头一回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找虐吧?” 几个刚刚被调进内堂的家族子弟,因年龄尚小,看不清场上隐含的微妙局势,小声议论起来,发出吃吃的笑声。 方承杰此时进退两难,正在踌躇,而方岳接下来的话,却真正激怒了他。(.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少爷,如果你连我这个垃圾都不敢接招的话,那我还是走吧。” 说着,方岳作势就要离开。 方承杰勃然大怒,几欲破口大骂。 恰在此时,方承锋冷冷的声音适时传来:“承杰,哪来那么多废话,直接踢出去得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承杰暗骂自己糊涂,自己费那么多口舌纯属多余,一脚踢出大门,一了百了,至于算不算是这垃圾自己声称的比武,就让老天爷去裁决吧。以后教训这小子的机会有的是,且根本不用亲自动手。 这么想着,他倏地动了起来,口中大喝一声“滚”,腾空而起,身体还在半空,扭身飞起一脚,直击方岳的左肩。姿势煞是好看,他的身后响起零落的叫好声和掌声。 事实上这一脚,方承杰还是留了力,至少他的体表没有元素环在闪耀。尽管如此,这一脚也蕴含了至少百八十斤的力道。 方岳似乎猝不及防,他刚刚转了一下身子,做出要走的样子,这一脚就到了。 “砰!” 方岳的左肩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踉跄了两步,随即站定,回头望向方承杰。 他的反应在众人看来,被踢退数步,似在情理之内。意外的是,他也仅仅是踉跄两步而已。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方承杰这一脚的力道,将他踢倒踢飞,应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方承杰的后续反应倒让他们惊讶不已。 方少爷可是主动出击的,一击中的,他自己反是倒飞了回来,落地后同样踉跄一步。 “小子,你还真还手了?” “垃圾”变成了“小子”,称呼上的微妙变化,意味着方承杰在这一击上没沾上多少便宜,他的脸上怒气更盛。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内情,表面上看似他踢了方岳一脚,事实上说是方岳用肩撞他的脚更合适。直至在落地三息过后,他的脚面仍还隐隐作痛。 “我还手了么?” 方岳还是好整以暇的样子。 其实就在方承杰的脚堪堪触身之际,他的丹田之中涌出一股热流,瞬间聚到肩头。这股热团仿佛不受意识控制般,一收一放,化解了大部分力道,下一刻放出了劲力,将方承杰顶了回去。 只一个照面,双方的实力有了面对面的比照,方岳心里笃定。 他当然看出方承杰未尽全力,他也有所保留,否则大意的方承杰远非跌出去这么简单了。 方承杰二度跃起,腾起一人多高,右脚改踢为蹬,由上到下直取方岳面门。身体腾空间,周身亮起淡淡的金芒。 这次他不再大意,用上了元力。 方岳迎面相对,面容古井无波。 他看出方承杰这一脚是全力施为,根本没有后续变化,显然执意秉承着把他一脚踢出去的信心。 眼见脚掌越来越近,方岳呼地一拳相向击出。 在拳脚相撞的刹那,拳头忽然舒开,骈起二指,似不着力般点向脚掌的上端,劲力透指而出。 “噗!” 方承杰脚掌的发力点在脚跟,方岳的一指深含避实击虚之妙,方承杰宛如踏在棉絮之上,接着一股大力反弹,他的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再次退了回去。 四周响起了一片惊讶之声。 如果说第一次也许有些偶然的运气,那么这第二个照面,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方岳,很好,我承认小看你了。你放心,我不会再留手了。”二次落地后的方承杰,出奇地并没有恼怒或者急躁,而是冷静了下来,显示出作为方家年轻一辈高手不俗的一面。 “方少爷,请!” 方岳不徐不疾自然立定,同时自信心大增。 他知道接下来方承杰的攻击将会是对他的一大考验,但是他不怕输,作为一个杂役输给家族的后起之秀本不是件丢人的事。 如果赢了的话,嗯,赢了的后果,他还没真想过。 第十六章 较技 “慧儿,你能看出这个方岳练的是什么武技么?”方承淼低声问道。(.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演武场内的众人都自觉地向四周退去,露出靠着门边的一块空地。 方岳与方承杰站在其中相向而立,每个人都想看看,接下来这个曾被视作垃圾的杂役,如何应对世家子弟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当然,虽说方岳已让他们惊讶不已,但在他们心里,胜负的天平依旧向方承杰一方倾斜。 方慧双眸闪出一丝茫然之色,摇头道:“看不出,他也有元力,可他是空泛体啊,怎么能练出元力?” 方承淼想起父亲曾让他照顾方岳的话,心里生出疑惑,难道父亲早已看出这个方岳暗怀武技? 她抬头游目四望,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方承羽,后者正盯着方岳的背影,若有所思。 “承锋大哥,没想到这家伙深藏不露啊,不会是林家的奸细吧?” 一个方家子弟凑到方承锋耳边,小声嘟哝道。 方承锋闷哼一声,却没言语,只是瞥了一眼场地边那一排屋子。 屋门一侧一扇窗户被支起,虽然看不见人影,但他相信一定会有一双犀利的目光,注视着场内比斗之人一举一动。 方承杰全身上下被一层淡淡金芒缭绕,面色凝重,沉声道:“方岳,真没想到啊,不过能逼得我全力出手,你也足以自傲了。不过我的金石之力一经发动,很难收势得住,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不能不横加小心,先前已是打错了算盘,如果再输了这场比斗,那他的脸就臭大发了。 方岳此时真真体验到作为一个武者的尊严,在眼高于顶的方承杰看来,他由一个其嘴里的“垃圾”,变成了几乎与其同等的存在。 “方少爷,对付一个垃圾,何用这么多废话,请吧。”方岳恨极方承杰此前一再出言侮辱,言辞中毫不留情,嘴角噙着一丝讥讽般的笑意。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不啻是在公然挑衅,作为一个方家的下人,实在有些不自量力。 方承杰眼中闪出一抹吝色,蓦地移步上前,右臂前伸,击出了金芒烁烁的一拳。 此拳在方承杰的大力施为下,拳锋刺破虚空发出极短促的哨音,倏然而至。 方岳看似漫不经心,左手上扬,拂向他的右腕,右臂则屈肘于下腹,因为他已看出,方承杰踢腿的后招。 果然,就在两只手臂堪堪接触之际,方承杰右拳缠绕的金芒倏地敛去,其下一腿悠忽踢至,拳脚相交,“啪”的一声,两人再次分开。 “还不错,有点意思。” 方承杰阴阴一笑,随即再度揉身扑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啪啪啪!” 方承杰金芒缭绕的身体变得有些模糊,围着方岳拳脚齐施,凶猛的攻击疾风暴雨般绵延不绝。 这一波攻击让在场诸人看得大叫痛快,叫好声轰然四起,无论方承羽还是方承锋一方的人,俱皆拍起了巴掌。 方家子弟有派系,也有内斗,但对外时却能不约而同凝成一致,这也是上一辈人明知如此也不横加干涉的原因。 有竞争才有提高。 此时的方岳,在这些子弟眼中就是外人的身份。 “呵呵,这小子的境界有提升啊,他倒隐瞒的够紧。”方承羽似在自言自语。 “承羽大哥,你是说那个方岳么?”身旁一个子弟闻言问道。 方承羽摇摇头,不再理他,转头向方承锋的方向看去。恰好后者亦转过头来看他,两人目光相碰,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想到的东西。 两个人是竞争对手不假,但只限于他两人之间,绝不容许有第三人出现。否则必联手打压。 现在这人出现了,不是方岳,而是方承杰。以方承杰内戚的身份,亦有接掌家族的机会。 场内的方岳正苦苦支撑。 方承杰的攻击速度奇快,方岳明明看透了他的后着变化,却偏偏知道若自己想当然地格挡反击,必在击中对方之前而先被击中。以方承杰目前的出手力道,即便只中一招,恐怕立马胜负立判。 他现在只能格封拆挡,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不错,是下意识,而不是被控制。所有的动作都在意识之前完成,从而堪堪维持住暂时不败的局面。但是能维持多久,连方岳自己都无从晓得。 为什么会这样,方岳不知道,也无暇去深究了。此刻他已如一根在风雨中东倒西歪的木桩,摇摇欲折,却死死立在原地,不肯后退一步。 这就是“势”,只要退一步,他将彻底失势,最终逃不出被打出演武场大门的结局。 在这一点上,他的下意识和他的本意倒是相通的。 他还有一个想法,方承杰的攻势终有迟缓的时候,这样就有了反击的机会。 这样想的时候,机会就出现了,方承杰潮水般的攻击,不可避免地缓了一缓。 方岳瞧出空挡,一掌击出。 这是他自比斗以来首次主动攻击,亦是首次主动意识的出手。 虽说是主动意识,亦带有下意识的痕迹,他不是单纯的一掌,而是使了一招“老僧推钟”。 正如他所期,右掌穿过重重拳影,正中方承杰的左肩。 然而,他这招“老僧推钟”是改良后的势子,丹田的一股热流在体内的运行,瞬间出现了滞塞,并未如期而至,因此在掌端出只释出少部分劲力。 方承杰如潮的攻击为之一窒,退开两步,先是一鄂,接着狞笑道:“嘿嘿,若是如此,那你小子就受死吧!” 一掌挥出。 方岳心中暗叫可惜,若劲力吐实,这一下就能赢了此阵。 突觉眼前一亮,猛抬眼,大吃一惊。 方承杰全身金芒尽收,唯有前推的右掌,金芒似无止境地充实膨胀,转眼涨了三倍大小,似慢实快,朝他当头罩来。 “开金掌?” “是开金掌,他练成了。” 四下里一片惊呼。 方岳看得清楚,这一掌封死了他左右躲闪之路,更不能后退,唯有正面硬憾,或许会有一丝生机。 念及此,右拳已经迎了上去。 直到此时,方岳才发觉自己又使了一招变式“金刚出世”,不由吓了一跳。 想变招为时已晚,只好努力催动劲力上涌。 丹田再次涌出热流,沿着体右侧,瞬息到达先前的滞涩处,两股热流合为一股,轰然一下,豁然开朗。 方岳只觉右拳被无尽的热流包裹,几欲炸裂,在拳与掌相距寸许,尚未接触,爆喝一声,劲力尽吐。 “砰!” 一声闷响,两道身影踉跄后退。 便在此时,寂静的屋门猛地被推开,断喝声赫然响起:“住手!” 第十七章 玄机 从屋子里出来的,是方氏家族二号人物方剑阳。 “二叔!” “二伯!” 方家的一众子弟,不管是否从刚才的惊骇中惊醒,均齐齐行礼。 方剑阳比方剑天矮了至少大半个头,体型粗壮,只是从五官的摆布上,依稀瞧得出哥俩有些许相似之处。 “承杰,你的开金掌虽然差点火候,不过能练到这种程度也实属不易。” 方剑阳负手走到方承杰跟前,微笑着赞许道。 “多谢二伯,我会努力的。”方承杰毕恭毕敬说道。 方剑阳点点头,扫了场中子弟们一眼,最后停留在方岳处,淡淡道:“你叫方岳?” “是,二爷!” 方岳不是方家的子弟,自然要以仆人的身份来称呼。 “你很不错。” “谢二爷谬赞。” “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真好气魄。” “二爷过奖。” “你跟我来。” “是。” 方剑阳带着方岳,走进那间屋子,并未停留,直接从后门走了出去。 屋子的前门并没和拢,众子弟看得清楚,均觉愕然。 这扇门是通往精英堂的通道之一,连他们都没资格进入。方岳被带了进去,或多或少会引起多种猜测。有一样或可达成共识,就是等方岳再出来时,恐怕再也不会是下人的身份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小子不是空泛体么,怎么会这么厉害?” “是啊,他练的是什么武技啊?” “看不出来。” “空泛体也能练出元力?奇迹啊。” 众人议论纷纷,方岳的横空出世,掩住了方承杰练成开金掌而引起的震荡。 开金掌亦是方家金属性的家族武技之一,虽没有沙荒劲那么霸道,但也属上乘武技。 其实开金掌在家族里也不乏有人练成,但那都是修炼达到了明宗的境界才有的事。方承杰现在就使出开金掌,意味着他离着明宗境也只有一步之遥,其势直追方承羽、方慧等人。 方承羽也在郁闷不已,他一口一个垃圾叫着,却跟人打了个平手,虽然勉强使出开金掌挽回了一些颜面,但事实已无法挽回。 “承杰,真没想到啊,你可是给我个惊喜啊。” 方承杰回头一看,却是方承锋,不禁苦笑到:“承锋大哥,唉,我尽力了,谁知这小子……” “我知道,没什么,”方承锋搂着他的肩膀,向墙边走去,边走边道,“就算我跟那小子,也没有必胜得把握。” “不会吧?”方承杰一呆。 “这我有什么可骗你的,连你的开金掌都奈何不了他。” “我……” “承杰,你的开金掌什么时候练成的?怎么跟我们还保密?” “没有啊,我是强行使出的,没想到就成功了。” 方承杰还未从沮丧中恢复过来,没听出方承锋隐含的话意,正想借机发点牢骚,身后忽又传来阴柔的声音:“承杰,恭喜恭喜啊。” 回头一看,却是方承羽。 他来内堂也有数个年头了,自然知道方承羽和方承锋这哥俩的明争暗斗。经多种权衡,他最后还是站到了方承锋一系。 此时见到一向不搭不理的俩人聚到一起,不禁一愣。 “城羽啊,亏你我还自命清高,哪知人家承杰不声不响都走到咱们前面了。”方承锋罕见地露出了笑容,只是那双眸子依旧发冷。 “承锋,真是你的好兄弟,还是你教导有方,我自愧弗如啊。”方承羽叹着气道。 眼见俩人一唱一和,方承杰忽然意识到什么,脊背一阵发凉。 他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由于使出了开金掌,让这哥俩生起了戒心。这是在拿话在敲打他。 思付片刻,方承杰心一横,毅然插话道:“两位大哥,早晨我看到路口的酒馆进了不少新鲜野味,今晚我在那里请两位大哥好好喝一顿,如何?” “呵呵,承杰,怎好劳你破费?”方承锋拍着他的肩膀,眉开眼笑道。 “唉,承杰,你都这么说了,我怎好意思不去?”方承羽亦点头应承。 “喂,你们三个在嘀咕什么?还练不练了?”说话的是方承淼,她和方慧来到近前,看到方承羽和方承锋凑到一起,亦觉奇怪。 方承羽笑道:“承杰心里高兴,请我们哥俩吃野味,你俩也一块凑个热闹吧。” “我可不吃那个,要吃你们去吃吧。”方承淼摇头道。 方慧看着三人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她是外戚,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内幕。若非她是个女子,恐怕也早被方承羽和方承锋哥俩打压了下去。 “哦,那就算了,”方承羽也不勉强,挥挥手道,“承锋,开练吧,别等二伯回来,又要挨骂了。” …… “老二,我知道你膝下无子嗣,但这件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方剑天立在窗格处,眺望着窗外静谧的庭院,一抹夕阳透窗而入,在他的后背留下细长的阴影。 方剑阳懒洋洋坐在长椅上,苦笑道:“难道我们还能收他做徒弟么?就算收了,又能教他什么?” 方剑天转过身,就势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蹙着眉头道:“方岳说授他武技的是一个白发老人,咱们附近也没听说过这样的高手啊。” 方剑阳道:“大哥,你刚才试了他的元力,可能探出一二?” 方剑天摇头道:“虽然同是元力,但跟我们绝对不是一个路子,否则他就不是空泛体了。” 方剑阳道:“他的那套短打招数,比武时也有用过,虽说有些不太一样,但大体相若。我虽然觉得他说的有些蹊跷,但也不能不信。” 方剑天道:“看来我们家族中兴在即啊,承杰现在就能打出开金掌,这又出了个方岳,真可谓人才济济。” “所以我说要想办法留住方岳,好在他也姓方。” 方剑天瞥了他兄弟一眼道:“老二啊,我想这事儿等老三老四回来,再商量一下,毕竟这还涉及到承羽和承锋,已即将来家族的继承问题。” 方剑阳笑道:“大哥,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我可以让他主动放弃继承权。” 方剑天叹道:“如果是另一个人,我倒可以放心。但是方岳嘛,那就另当别论了。” 方剑阳一愣:“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老二,你知道巨乞部落么?” “巨乞部落?和方岳有什么关系?” “他的姑姑。” “你是说……” “不错。” 第十八章 不安 与方承杰一战,让方岳受益颇丰。 最大的收获,当属再练那六个变通的招式之时,体内所谓阻塞的脉络已畅通无阻,劲力直送指端,且明显感受到了自己修炼境界,提升了一大截。 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要尽快提高武技,实战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 那六个招式,方岳重新起了个名字,叫“六式散手”。一理通百理通,先前自创的“三十六式短打”,也没有扔掉,经过一番改良,使之更加符合自身脉络的运行。 当然,他还有一个负面收获,就是真正见识了元力的厉害之处。 面对方承杰的开金掌,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脉络豁通,勉强接了下来。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彼时他的右臂被震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直至后来回到家里,依旧隐隐作痛。 别忘了,使出开金掌的方承杰,还没进境到明宗,就这么厉害。而一旦真的踏入明宗境,这开金掌的威力,几乎难以想象。 对于方剑天和方剑阳哥俩的诘问,方岳之前早就打好了腹稿。 记得前世看的武侠小说,主人公在深山大岭常常会得到莫名其妙的高人指点,从而一飞冲天。他就借助那些个故事情节,无论是高人的个性,乃至于教授对话的细节,都说得活灵活现,真假难辨。 对于武技本身,方岳当面演练了那套“三十六式短打”,冒称是高人所授,同时假借“醒醐灌顶”一说,声称高人向他的身体里灌输了一股热流,这就算解释了为何他的劲力突然如此强横,甚至抵得住开金掌的原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至于这个虚拟高人的身份,自然还是老套路,相处三天,倾囊相授,洒然东去,不知所踪。 方剑天和方剑阳兄弟信与不信,已经与他无关了,反正该不该说的他都说了,连他自己都惊讶,彼时自己如舌底生花一般,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自己都信了七八分。 族长方剑天除了和他试了试手,便一直沉吟不语,不知想些什么,倒是二爷方剑阳,看着方岳的眼神,让他想起了饥肠辘辘野猫的目光,心下真有些忐忑。 回到家里,方岳在第一时间消化了与方承杰一战的收获,之后便呆呆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推演着演武场一事对他今后的影响。 直到目前为止,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以“生存”为第一目标。他知道,若想生存下去,就要抛弃前世的思维方式,适应眼下的环境。 武力,是这个世界生存的基础。如果说以前他是为了拥有这个基础在奋力,那么现在他有了,而且经过检验至少不次于那些从小就进行训练的世家子弟,以后怎么办?人生至少有个目标才是,否则也太过无趣。 太阳渐渐落到天芒山巅的雪峰之后,院子里被一层阴影所笼罩,方岳这才省起,按惯例此时他应该在山里陪黑子戏耍才对,现在再赶去已有些晚了,只好等到明天了。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他家的门前少有人走,如果有,只会是一个人。 方岳抬起头,果然看见耿大叔推开了柴扉门。 “你在家?”耿大叔见他坐在院子里有些意外,随即递过来一包东西,“那正好,这是我在城里给你捎回来的。” 方岳接过一看,是一大块黑面包,足够他吃三天的了。 道了谢,把面包送进屋里出来,耿大叔却坐到了他刚才坐的石凳上,一副摆龙门阵的架势。 “方岳啊,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耿大叔招招手。 方岳当然知道耿大叔属于寡言之人,能让他这么郑重其事,一定有必要的缘由。 “耿大叔,你说吧,我听着呢。”方岳隔桌坐到了对面。 “是这么回事,今天下午我到城里送山货,听说了一件事,”耿大叔看了方岳一眼,摸了一把大胡子,淡淡道,“你知道麦叶城武家吧?” “听说过,是林家的附翼。” “武家的两个武士,在七八天前,唔,就是你我到城里卖野猪肉的那天,在共管区一条巷子里被人袭击,一死一伤。” “哦,还有这样的事?”方岳笑道。 “被杀死的武士,是武家族长的远房侄子,被人一箭惯胸而亡,因此武家族长极为震怒。受伤的武士,被人打断了数根肋骨,一天后醒来,说袭击他们的是一个来自荒甸集卖雪兔皮的少年。” “这少年倒是胆大,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家族里的人干的。” 耿大叔没理他的茬,继续慢条斯理道:“武家派人到荒甸集查了三天,一无所获。武家人断定那少年故意误报家门,于是找到林家,由林家牵头和其他两大家族通报后,在全城开始盘查。” 方岳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安,这丝不安当然不是来自耿大叔。他已可肯定,耿大叔早就认定这事儿是他做的。 “这件事整个麦叶城都传遍了吧?”方岳心不在焉随口问道。 “正相反,一切都在隐秘中进行。” 耿大叔仿佛知道方岳还要问什么,接着道:“丰三娘的酒馆,人来人往,有关麦叶城及周边的消息,知道的最清楚不过了。” 那丝不安依旧在心里缠绕,方岳却始终摸不着头绪,只好无言沉默。 耿大叔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那个少年做事缺点果敢,如果不留活口,哪有这些麻烦事?” “什么?” 当耿大叔轻描淡写地说出“不留活口”之时,方岳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可不是他心目中的耿大叔该说的话。 耿大叔仿佛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一般,自顾自说道:“为今之计,那少年只好想办法攀上方家这棵大树,或可躲过此劫。” 方岳沉思须臾,终于嗫嚅道:“耿大叔,我跟你说件事。” “我听着呢。”耿大叔似乎早有所料。 方岳便将白天在方家演武场,与方承杰比武的事,以及被方剑天和方剑阳找去的事说了一遍。 耿大叔只是静静地听,既不插话,也不发问,脸上没有任何可以探寻到他心思的表情。 待一切叙说完毕,方岳就在等着他发问。如果耿大叔问起他武技的来源,他会毫不隐瞒和盘托出。 不知为什么,就在刚才,他忽然对耿大叔生出极其信任的感觉。 “方岳,你姑姑留给你的遗物还在么?” “啊?” 方岳一呆,想不到耿大叔问的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这么一个问题。 “在这里……”方岳把手伸进怀里,要掏出那块六芒星牌。 “不用拿,我知道了。”耿大叔站起了身,令方岳不解的是,他的脸上竟带着略显失望的表情。 就在耿大叔推开柴扉门离开之际,方岳心里一动,他找到了那丝不安的根由。 “耿大叔。” “嗯?” “如果你再进城,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说吧。” “找到小七,把他带回来。” 第十九章 入族 “方岳,你可来啦,大小姐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 方岳还没走到门口,兰婶远远就迎了过来,扯住他的手,大声说道。 来来往往的杂役仆从闻声向这边望来,有在身旁经过的,不论熟与不熟,俱都含笑主动和方岳打起了招呼。 方岳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恐怕昨天演武场的事已经传遍了整座山庄。 他一边一一回应,一边低声道:“兰婶,你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 不管如何,在方家庄园打杂的这段时间,兰婶对他还是相当照应的,方岳岂有不知之理。 “你小子知道什么,就是要让那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方岳啊,以后你进了内堂,可不要忘了兰婶哦。” “内堂?”方岳一呆,他并非没想到这种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看来兰婶从大小姐那儿探出了点口风。 “兰婶,你说哪儿去了,我一直承你照顾,心里有数呢。”看着兰婶喜滋滋的样子,方岳心里一热。 其实他在山庄做工,并未像兰婶说的那样不堪,和方家的这些下人们虽说也有些磕磕碰碰,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倒是那些世家子弟,比前世的官二代还要势力百倍。 “方岳,看你小子长得白白净净,想不到会来这一出,嗯,是该给某些人一点教训。”一只长满老茧的粗大手掌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岳回头一看,不禁笑道:“方豪大哥,找时间喝两杯?我请你。” 他和方豪虽没有深交,但也对这汉子心存好感。 “哈哈,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不准赖账。”方豪哈哈一笑,挥挥手,自去招呼人做活去了。 兰婶陪着方岳走到门口,让他自己进去,便抽身走了。 跨过门槛,院子里显得空空荡荡,想来大小姐亲临,仆人们总得做出忙碌的样子,躲了出去。方承淼和方慧站在院子中间,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嗨,大小姐,方小姐,你们……找我?”方岳挠了挠头,走了过去。 “方岳,这么长时间了,装得挺辛苦吧?真难为你了。”方承淼紧绷着脸,气鼓鼓嗔道。 方岳无言以对,只好直挺挺立着,保持静默。 平心而论,这个方承淼相比于其他飞扬跋扈的子弟,对他还是照顾有加。只是,这种在他看来源于怜悯的施舍,对彼时的他来说更觉难以接受。 现在,他虽然小小出了口恶气,在方大小姐眼里,自然也成了扮猪吃虎的恶作剧,更可恶的是,连她都被蒙在鼓里,少不得要数落几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见方岳不言不语,方承淼更觉来气,忍不住加重语气道:“你不是挺能讲的吗?一套一套的,怎么哑巴了?” 方岳还是不言声,看那架势是要硬挺到底,直到方大小姐发尽牢骚为止。 “什么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当初你被踢出演武场的时候,‘志’哪去了?怎么被人骂句‘垃圾’,就能大展雄威?” 这句话戳到了方岳的痛处,心底里,他一直以无缘无故被方承锋当做出气筒,而视为平生奇耻大辱。 当然,他也明白,方承淼说这话的意思,并非要羞辱他,而是说他看人下菜碟,柿子捡软的捏。 只是那方承杰又岂是软柿子? 方岳只好苦笑道:“大小姐,还请嘴下留情啊。” “我说错了么?”方大小姐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 “那个时候我也有志,只是没有夺志的实力,演武场随便一个小孩子,都可以把我打趴下。” “真的么?你倒还有自知之明。”方承淼一脸怀疑的表情,但绷得紧紧的脸色终于松缓下来。 这也难怪,这前后不过十几天,方岳竟判若两人。若非亲眼所见,搁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不会了。”方岳淡淡道。 方承淼看了他好一会,终于说到了正题:“这里你就不用再待了,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到演武场报道。” “多谢大小姐。” “别谢我,跟我没关系。”方承淼依旧冷声道。“我爹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将来有了进入精英堂的实力,就会把你的名字加入宗谱。” “这个……” 方岳着实吃了一惊,他姓方不假,可跟方氏家族没有半丝血缘关系。看来方剑天为了把他留在家族,可是许了重。 他一点也不怀疑这句话的虚实,就算有诳语的成份,也是出自方剑天那里。何况,还有一个家族未来的希望之星,在这里作证。 方承淼见方岳迟疑的模样,不禁皱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哦,不是,想我方某何德何能……” 方承淼一摆手,似不愿听他没营养的废话,抬脚从他身边缓缓走过,边走边道:“我爹已经发话,庄园里给你留出一间房舍,你可以搬进来住。” 方岳又是一怔,连忙道:“多谢族长和大小姐,可是我一介山野村夫,自在惯了,还是留在家里……” “随便你了,愿来不来。” 方承淼微微一顿,便继续向大门口走去。 “方岳,说实话,你确实有些实力,真想不通你这空泛体是怎么练出元力的。” 这回说话的是方慧,她走到方岳身旁停了下来,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脸上挂满了笑意。 刚才方岳在享受方大小姐责难的时候,这个比他还小一两岁的小丫头,就站在方承淼的身后,一刻不停地打量着他。 方岳当然知道方慧在家族里的分量,双素体的天才,绝对是家族百年难遇的超绝人物,就算她是一个和方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恐怕那些家族首脑也会想方设法把她拉进来。 据说,目前号称方家第一高手的族长方剑天,当年也不过是三素体,就已是非常罕见了。而方承淼、方承羽、方承锋等人,不过是四素体而已。 方岳和她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但也知道这小姑娘是所有家族子弟中最低调的一个,也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多谢方小姐谬赞。”方岳一本正经地谢道。 “不过呢,”没想到方慧话锋一转,摇着头道,“你和我比还差一截,以后要努力哦。” 看着方岳呆愣愣的样子,方慧终没能忍住,“噗嗤”一笑,脸一红,捂着嘴追着方承淼跑走了。 第二十章 奇遇 “黑子,老实呆着,烤好了自然有你一份。” 说着话,方岳不经意地回手一拍,手臂自然而然划了个弧,将正在火边翩翩起舞、扇得火苗东倒西歪的黑子罩在其中,黑子如同中了魔一般,竟有那么一瞬呆若木鸡,任凭手掌拍到背上,如被重压,匍伏于地。 方岳亦是一呆,似有所悟,陷入沉思当中。 黑子似不甘心束手就缚,张口欲嗥,忽然瞥了一眼方岳,眼里竟有一丝畏惧之色,最终低下头,偎在方岳一侧。 这已是它今天第二次受制于方岳了,在以前这种情况简直不可想象。 就在不久前,当方岳呼哨将黑子招来,这一禽一人边如往常一样嬉闹。黑子几个纵扑,却连方岳的衣角都没摸到,心生懊恼,忍不住一口风刃喷出。 哪知方岳就像早知如此般,就在风刃出口的刹那,提前一线躲了开去,黑子一呆之下猝不及防,方岳已移至身前,将它摁倒在地。 黑子郁闷不已,最后还是方岳对它百般哄劝挑逗,方恢复了活泼的本性。 此时方岳怎会想到这异兽还会有类似人类的心理活动,他的心神早被自己刚才神奇的一拍吸引住了。 原来当他伸手欲安抚黑子,抬至最高点之时,忽觉空气中有若实质一般,使得下落的手掌在凝涩中不自觉划出了一道弧度,就在此时,令他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掌心先是一凉,一丝不易觉察极其清凉的气息,不受控制地自掌心一点透体而入,沿着手臂、肩、胸、上腹的几处穴窍瞬间渗入丹田。 这股气息就如同一点火苗,霎时点燃了丹田的薪火,化为炙热的气流,又顺着上腹、胸、肩、手臂的位置瞬时倒流而回,自掌心冲出。 原本轻飘飘毫不着力的一掌,竟重若千钧一般,缓缓拍下,黑子登时动弹不得。 吃惊之余,方岳故技重施,但这种感觉便如昙花一现,不再重复。 这是怎么回事? 在连续试了几次而无果之后,方岳徒然罢手,却心有不甘。 他明白这种奇遇对他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若随意放弃,就等于失却了武技进境的大好时机。 方岳开始努力地回想刚才那抹奇异光景的细节,在脑海中以放慢百倍的速度反复回放。 在动作上他想不出任何出奇之处,但在体内气流的运行上,还是看出了些许弥端。 彼时他的心思全部放在面前这只架在火苗顶端的雪兔肉上,并未关注于丹田。丹田的炙热跟他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那丝清凉气息的引导。 那么,这股清凉气息又是何物?为何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方岳发现,这股清凉气息的渗入,与后来炙热气流的导出,看似均在掌心,仔细辨查,却又不在一个点上。继而,他又发现,其实渗入气息在体内流经的线路,与导出的热流也有些微差异,双方经过的部位大体相若,但绝对不是同一条途径。 蓦地,方岳浑身一震。他想起了羊皮卷上的第二幅图像。 羊皮卷方岳并没随身携带,其实就算带在身边,也没有用。现在虽然已近黄昏,但天还没有黑,羊皮卷上的光点根本就无法显现。 但他还是凭着记忆,在脑海里勾勒出那幅图案上光点的大致位置。至少有一部分,就是上半身至手臂手掌的光点,与他刚才不经意间的气流运行,何其相近。 看来这些光点,果然也是气血运行的穴窍。 想到这里,方岳有些坐不住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第二幅图的奥秘,就像一层窗户纸,触手即破。他现在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盼望着天黑得到来。 直到感觉出身体被外物大力地拱耸,方岳方回过神来,登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道涌入鼻腔。 抬眼一看,原来吊在火苗上方的雪兔肉,其下半部已经焦若黑炭,赶忙跳起身子,将串着兔肉的木条取了下来。 “咕” 黑子的喉咙发出一声低吟,可怜巴巴看着他,眼神中的不满情绪显而易见。 方岳歉意道:“黑子,实在抱歉,刚才我走神了,我……” 黑子竟然一扭头,不再看他,那样子像极了赌气的孩子,使得方岳不禁莞尔。 其实他打心眼里感谢黑子,若没有刚才的嬉闹,他哪能在机缘巧合下触到这么大的玄机。 眼前的这只烤兔肉,一大半已烧成了真正地黑炭,另一小部分也是硬若肉干,和美味搭不上半点关系,看来只能自己凑合着吃了。 “黑子,别急,还有呢。” 方岳放下焦肉,上前熄去火堆,扒开烧黑的土,掏出一团烤硬的泥团,剥去泥壳,雪白的雪鸡毛随壳而脱,霎时香气四溢。 黑子被方岳招来时,抓着一兔一鸡两只猎物,方岳因材施为,准备和它就地来顿野餐烤肉。可惜的是兔子却烤砸了。 “黑子,这个……” 方岳刚刚伸出手,黑子早被香味勾引得垂涎欲滴,没等他说完,纵身扑了过来,张开鹰嘴,叼起鸡肉,快速跑到一边,边跑边回头看着方岳,好像怕被抢走一般。惹得后者哈哈大笑。 雪鸡肉被黑子独享,方岳只好自己去啃那半拉坚硬的兔肉干。边吃他便向头顶看去,寻找着黑子父母的踪迹。 当黑子来找他时,同先前一样,它的父母随同伴飞。 两人甫一见面,又开始惯有的亲热。只是与往次不同的是,方岳使出了从羊皮卷得来的武技,闪展腾挪之下,躲过了黑子因气恼而吐出的风刃,毫不客气把它压在身下。 就在那一瞬间,方岳忽然想起,黑子的父母还在天上照应着,若看见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还不下来把他撕碎喽? 这么想着,当他抬起头,惊讶地看到,那两只硕大的雪鹫,拍者翅膀远远地飞走了。 当方岳如嚼蜡般吃完了小半只兔肉干,黑子的父母仍没有现身的迹象。那边黑子心满意足连骨头带肉吞下雪鸡,正悠闲地漫步,或是品味着烤雪鸡的余香 此时夕阳已彻底隐进天芒山后,只在山顶留下一抹瑰丽的晚霞。 方岳不禁有些着急,望望黑子,又望望天空,最后灵机一动,捏起手指撮到嘴边,吹出口哨。 果然,过不多时,天空中响起“嘎嘎”的鸣叫,两只大雪鹫在空中往复环绕盘旋着。 黑子颇有些恋恋不舍,架不住父母的急催,只好不情愿地展翅飞起。 方岳站在那儿挥手告别,其实他的心思早已飞回了山下小屋。 第二十一章 突破 夜已深,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洒下万道银光,庭院里亮如白昼。 月色里,近处的篱笆墙,稍远处的麦叶林,以及更远处的天芒山雪峰,模糊的轮廓层层叠叠,自近而远,由低至高,似乎组成了一道直搭圆月的天梯,棱角分明而富有层次。 虫鸣依依,蛙鸣悠扬,在秋风中摇曳的麦叶树叶,飒飒作响,所有的这些声音,合奏成超乎自然的乐章,时而高如万马奔腾,时而细如寂寞无声,在耳边忽远忽近。交错划过。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草涩,各种植物收获的芬芳,似乎那些泥土的颗粒,峭的石头,都散发出勃勃生息,扑鼻而来。 所有的这一切,方岳都清楚地了然于胸。 但是他并没有特意去看,去听,去闻,一切的感知,不错,就是感知,超然于物外的感知。 其实他的全部心神,都在石桌上那块羊皮卷上。确切地说,是羊皮卷第二幅人体图案的十七个光点上。 这些标识出的穴窍,只有一处与第一幅是同一个位置,人体脐下三寸的丹田。 其余十六个穴窍分别成对出现在手掌、臂、肩、胸、上腹、大腿、小腿、脚掌等处。 这些光点只出现在人体图案的左半侧,根据第一幅图案的经验,在另一半侧,亦有相对应的十六个光点的存在,只是没画出来而已。 方岳看着这些光点,直至这些点的位置在心中早已刻下深深的烙印,依旧没有转目他顾。 其实这些光点所标注的穴位,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没有实际用处,但他必须要借助与某一样事物,来凝聚精神,就像在山上聚精会神看着烤雪兔一样。 这是他在花费了整整半个晚上之后,得出的结论。 在山上出现的那神奇的一掌,不是因为他的动作,而是因为他的精神。 他在等待。 即将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他等待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四周的空气有如凝脂一般,将他紧紧裹住,动弹不得,但他心里明明很清楚,这只是纯心灵上的感觉。而非事实上如此。 在山上当他对着黑子一掌拍下,所产生的不正是这种感觉? 渐渐地,这种凝脂的感觉也有些模糊了,身体与周围的景物、色泽、声音、气味融入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而方岳福至心灵般,缓缓合上了双眼,将那十七个光点隔在眼帘之外。 他自然而然陷入某种不曾有过的精神状态,虚虚渺渺,似睡非睡。 此时时间的长河在他若即若离的精神层面下,失去了量化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奇妙的事发生了。 方岳终于再次感受到了清凉气息的渗透。 与在山上不同的是,这次感受到的不是一丝,而是四丝,分别从手心和脚心处双双涌入。 方岳心无挂碍之下,依旧沉浸在物我两忘的心灵状况,并没因期待的事情出现而产生丝毫情绪上的波动。 他就那么自自然然立在石桌旁,也没有再去刻意调整姿势,一切顺势而为,无意中踏入连他自己都不知所以的无为而为的至高境界之中。 清凉的气息沿着四条渠道各自流入丹田,这些渠道所经之处,无疑便是羊皮卷第二幅图像里标注的部分穴窍。 静默的丹田被激发了活力,在无意识中炙热起来,如同被点燃的一堆薪火。随着气息的不断涌入,火势渐渐亮热起来。 就在这些丹田刚刚有所变化之际,四股热流从丹田涌出演化为旋气,反向手掌脚掌处倒流而回,所经线路毗邻气息渗入的路径,却是图像标注的另一组穴窍。 当旋气流至手心脚心相邻的光点之时,并没有破体而出,而是又流到作为进口的光点部位,与渗入的气息融为一体,重又变回清凉,流回丹田。 如此循环往复。 于是,在方岳的体内,出现了一个奇特的景象,形成了以丹田为中心,分别向四肢延展,以手心和脚心为转折的四组循环圈。 在四组循环圈形成的一霎那,方岳恢复了一丝自我意识,脑海里浮现出羊皮卷上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前两幅图像。只是两幅图像已经叠加在一起,所有的无论标注还是省略的穴窍均已浮现,密布在一张图像上。 这个画面一闪即逝,随即就陷入无尽的虚无之中,任凭旋气在体内往复流转。 此时若有人在旁,就会吃惊地看见,方岳原本直立的身体慢慢坐了下去。他的坐并不是直接坐在地上,而是曲腿下蹲的同时,双腿顺势盘起,在离地还有一尺远的时候,双腿以盘结完成,双脚心向上,竟有一秒钟的悬空,始缓缓落地。 他的周身,靠近手与脚的空间,不时出现些许扭曲,一闪即逝。 方岳对这些外在的情况无知无觉,却能感受到体内气流的变化。 随着外界气息的不断涌入,那一丝丝旋气流也在加粗,丹田处朦朦胧胧的热团亦逐渐清晰起来,他终于看清这竟是一个有若实质的光球,足有拇指甲大小,铮亮夺目,熠熠生辉。 丹田的光球以一种奇异的韵律,如心脏般收缩膨胀,一起一伏间,方岳感到那里储存了大量能量,已经冲涨至临界点,似欲蓬勃而出。他心里清楚的很,若光球爆炸,外在的躯体便会如前世般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再无复合可能。 然而尽管如此,他的心绪依旧淡薄如初,无恐无怖,无忧无虑,静候这一刻的来临。 轰然一声,丹田的光球瞬间涌出的旋气,沿着之前所有打通的脉络途径急遽涌出,霎时填满了羊皮卷两幅图上标注的所有穴窍,随即倒流而回,注入丹田。 如此无数个来回之后,在穴窍之间流动的旋气愈来愈细,愈来愈弱,终归于沉寂。 当方岳缓缓睁开了眼,天已大亮,艳阳高照。 虽然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方岳不至于被震撼得不知所以,却也差点流下了眼泪。 天地间在他眼前展现了从未有过的一面,远的山,近的林,充满着丰富的色彩和层次,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无分彼此。 痴呆了片刻,直至一股腥臭扑鼻,方潘然醒悟,自己习练的羊皮卷上的武技又有突破。 第二十二章 报到 方岳是直接到演武场报到的。 进出演武场的途径有三个,其中有一扇大门直接对外,也就是他之前经常进出的门。另两扇门都直接通往山庄之内。 方岳因为没有住在庄园里面,当他从家中赶来,略一思抚,决定还按照以前的习惯,走外门。 演武场的外门前立着四个家族武士,眼见往日不过是端茶随水、随时被那些家族子弟当做出气筒的废物,此时竟背弓跨箭,堂而皇之昂然走入,嫉妒,羡慕,不屑等种种心态,在他们的脸上轮番有着精彩的呈现。 “就这小子都能进内堂,你说咱们兄弟怎么就没这个命?” “你知道什么,就他?你们等着瞧,不出三天,管叫那些公子哥们再给踢出来。” “不能吧,方承杰都没拿他怎么样,而且我听说,是族长大人亲自下令调他进来的。” “你就知道方承杰,别忘了还有方承羽方承锋兄弟,哪个都不白给,瞧好吧。” 当大门在身后远远关上,方岳暗暗苦笑,四个门卫武士的对话一丝不漏没逃出他的耳朵。一方面他惊讶于自己的听力竟变得如此敏锐,另一方面也在感叹,这几个人说的似乎也没错,就连普通武士尚且如此,何况这些个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因为他习练羊皮卷上的第二幅图案,功行圆满时天已大亮,因此来的时间稍晚,演武场内的世家子弟均已到齐,正按往常的惯例自行演练,略显嘈杂。 作为子弟中武技最高的四个人,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淼和方慧,虽然负有指导的责任,但他们自己也要勤加修炼。此时他们正在那一排屋檐下的台阶上打坐。 看见方岳进来,所有的子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到他身上。场内一时静谧无声。 “方岳,第一天你就迟到了,咦?你怎么了?”方承淼走了过来,本想数落方岳几句,没说上两句,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 “大小姐,抱歉,有些小事耽搁了,以后不会了。” “我是说你好像有些变了,你的脸……”方承淼忽然发觉竟不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感觉。 “大小姐,我没事,我还是我。” 方岳淡淡笑道,环视了周围一眼,独自向一个角落走去。 送了一年多茶水,他对这里的训练流程早已心中有数,所以根本无须再有人加以指点。 一般来说,早晨这段时间,子弟们先行活动开身体,便会有族中的几个长辈前来教授武技。这些长辈们本身的武技并不一定很高,但绝对是学识最渊博、讲授经验最丰富者,有点类似于启蒙教育。 据方岳所知,常来讲课的四五个人当中,只有一人的实力达到了明宗的境界。 尽管如此,他们的教授还是非常有特点,因材施教,分门别类,讲课的地点就设在场内那一排屋子里。 到了下午,是自由修炼的时间,你可以呆在演武场,也可以自己去找其他地方。每逢月初或者月中,二爷方剑阳就会亲自来考察子弟们的修炼进境。这种考察的方式很多,比武只是其中的一项。 二爷方剑阳,作为明宗境高阶的武者,其实力在家族的排行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但也绝对排在前十之列。他亲自督促考察,也凸显了家族对这些后辈子弟的重视程度。 方岳自知他现在是众矢之的,也没有扭捏,自顾自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盘膝而坐,摘下长弓置于身旁,微闭双目。 “嗨,他也会打坐?姿势好奇怪哦。” “对啊,你看那腿盘的,面条似得,脚掌都翻出来了。” “也许是空泛体的独家秘笈吧,嘻嘻。” “进内堂还有带弓箭的?这可头一回听说。” “真想见识见识他的箭技啊。” 方岳没想到他会为陡然增强的敏锐听力而苦恼,这些不绝于耳的唧唧喳喳声,就像一群苍蝇蚊子在耳边嗡嗡缠绕,使得他一直无法进入昨夜那种虚无忘我的境界。 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保持着这副打坐的姿势,脑海中尽力回想着羊皮卷上的图案。 “方岳。” 一道阴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岳张开眼,看到了正微笑看着他的方承羽。 “方公子?”方岳缓缓站起了身子。 即使入了内堂,身份有了变化,他仍不是方家子弟,因此还要以公子小姐来称呼这些子弟们。 为了网罗人才,非本族子弟进入内堂乃至精英堂,在各大家族都不是稀罕事。 “方岳,作为空泛之资,能一鸣惊人进入家族内堂,我是非常钦佩。” “方公子客气,方某不敢当。”方岳中规中矩客气道。 “这张弓就是你的随身武器?”方承羽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弓和箭壶。 “不错。” “也许你有所不知。” “什么?” 原来,弓箭作为古老的远射兵器,在这里却有着“偷袭之械”的名声,被认为有勃武士的尊严,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要么就是一般村民狩猎的工具,要么就是普通武士在群战中的辅助兵械。真正的武技高手,根本不屑于使用。 听罢方承羽的解释,方岳恍悟,为何这么多人对着他的弓箭指指点点,点头道:“多谢方公子释疑。” 方承羽见方岳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他刚才的话所起的作用实在有限,也不在意,笑道:“兵器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关键是使用的人,若能克敌制胜,谁又会管他是不是弓箭?这番话其实是家父的意思。” 方承羽的父亲方剑成,兄弟排行第三,现常驻麦叶城,负责打理家族在城内的事务。 “令尊高见。” 方岳随口一句,将方承羽后面的话堵了回去。原本他还想说,他的意思正好相反,同时还会附带一番道理出来。 这是,四周忽然一阵骚动,接着“七叔”、“七伯”的叫声此伏彼起。 方承羽闻声回身,随即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口称“七伯”。 方岳抬头一看,原来一个身材矮小健硕、精神矍铄、六十岁许的小老头分开众人,昂首阔步朝他走来。 “方七爷。”方岳赶忙施礼。 “你就是方岳?”小老头星芒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 “是。” “真看不出,你还藏了这一手。跟我来吧。” 第二十三章 魔核 方七爷在家族是除族长方剑天之外,另一位独一无二的存在。 原因无他,盖因方家由于数百年的发展繁衍,家族体系庞大,枝繁叶茂,但是无论内戚外戚,能让方岳以爷做称呼的,诸如大爷、二爷,乃至八九十爷,都有十好几位,而方七爷,只有这么一位。 方七爷表面上并不是家族内的实权人物,而且别说他的姓名,就是他到底属于内戚还是外戚,方岳都无从知晓。 但是这位方七爷却有一项特殊的权利,就是负责保管分发某些特殊的丹药和装备,其分发的对象只限于演武场和精英堂这类内堂成员。 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方七爷甚至比那些专职教授武技的家族长辈们,还要受人欢迎。 方岳跟随方七爷,第二次穿过了演武场边那一趟屋子的厅堂,七折八扭,最后来到一幢外表看并不起眼的大屋。 诺大的屋子空空荡荡,正中摆了一张漆着红油的超大麦叶木桌,引人注目的是四周墙边的木架上,挂着都是常见的金属兵器。 “你先看看。” 方七爷随手比划了一下周围的兵器架,自己绕过大桌子,走进一扇屏风后面。 方岳依言沿着墙边慢慢看过去。 这些兵器至少有一百多件,想来摆进这里的定非寻常之物,远不是那些普通的家族武士使用的武器可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兵器中尤以刀居多,约占三分之一,各种样式各异的长短刀摆了几乎整整一面大墙。数量排在第二位的是剑,这些剑大致分为三类,大剑,长剑和短剑。再就是枪,有长枪和短枪之分。其他的便是五花八门,有的方岳能叫上名字,有的咋一看甚至不知是何物。盾、戟、锤、斧、鞭、链、叉等等,不一而足,活像进了前世的古兵器展览馆。 但是,直到方岳从头走到尾,也没见过一个类似弓箭的武器。看来,方承羽说的果然没错。 猛抬头,却见方七爷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桌子旁,正冲着他招手。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只尺许见方的木盒子。 “凡是进了演武场的子弟,每个月可以在我这里领十枚金币,你也不例外。此外,刚才你看到的兵刃,可以随意挑一件趁手的,随身携带。你看中了哪一件?” 十枚金币啊,和方岳以前两枚银币的月俸相比,那可是天地之差。但是想想方承羽方承锋等人,别说十个金币,恐怕百多个金币也未必放在眼里,那可是绝对的富二代。 至于兵器,方岳想了想,坦然道:“多谢七爷,我想,兵器就算了。” 方七爷的目光落到他身背的长弓上,淡淡道:“你想用这张粗制的木弓做随身武器?” “是。[.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方岳老老实实答道。 “你可知弓箭的忌讳?” “只要能临阵制敌,即便是徒手,又有何妨?” “你听谁说的?” “方承羽方公子,转述了方三爷的话。” 方七爷微微一笑道:“说的也是,方家便没这么多臭规矩。这屋子里摆的,随便拿出一件出去,都价值不菲,我还以为这是你最需要的。既然你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勉强,要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以后若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方岳点头表示明白。 方七爷抬手掀开了木盒盖子,转了过来,让盒子里的东西暴露在方岳的视线之内。 “这都是二级魔核,风木水火四种属性,每种一枚,一共四枚。由于本家族以土系武技为主,因此土属性的魔核奇缺,不过也有家族子弟领了其他属性的魔核,到交易场去兑换自己所需,也无不可。我本以为你的资质用不到这些,但既然武器你不选,那就挑一枚魔核吧,或许以后会用得着。” 对于家族的大手笔,方岳颇觉惊讶。别的不说,单说这二级魔核,随便哪一枚至少都价值在千枚金币以上,市场上极为罕见。就算给卖了出去,那也是发了一笔横财。 四枚如核桃般大小的魔核静静躺在盒子里,通过它们周身隐隐泛着不同的色芒,方岳也大致推测出它们各自的属性。 银色的是风,绿色的是木,白色的是水,红色的是火。 方岳一一看过去,心里一动,指着其中一枚道:“方七爷,那我就不客气了,就要这枚风属性的罢。” 方七爷一怔,撮起三个手指头,小心拈起那枚魔核,略一沉吟,讶然道:“你怎知是风属性的?” 这回轮到方岳莫名其妙,不由脱口道:“这有何难,依据它们发出光的颜色,就能判别的出。” “你能看到这些魔核发光?” “是。” 方七爷愣愣看着手里的魔核,接着抬头又重新打量着方岳,最后叹口气道:“好吧,风属性的,拿去吧。” 方岳小心地接过魔核,贴身收好。见方七爷冲他摆手,知道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忽听方七爷在后面叫他的名字,连忙停住。 “七爷。” 方七爷定定瞅着他,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摇摇头,重又挥挥手道:“没事了,去吧。” 方岳回到演武场,因为他依旧背着那张自制长弓,没选出任何武器,又引起一阵骚动,引得方慧都过来悄悄问道:“方岳,你真的就用你那张破弓?” 方岳耸耸肩,算是作答。 不久之后,教授武技的四位长辈们陆续来到。 其中有一位三十余岁的女子,虽然年纪不大,辈分却高,场中的子弟们均已“二姑”呼之,唯有方岳要叫她“方二奶”。每称呼一次,方岳都忍不住暗暗捧腹。 这位方二奶,是四人中唯一一位有着明宗境修为的教官,她的教授对象,原本仅有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淼和方慧四人,此次点名又加了一个人,方承杰。 演武场的教授皆属开放式的,地点就选在那一排屋子里面隔开的房间里。有一个是讲元素修炼的,一个讲丹药的提炼应用,还有一个讲的是格斗技巧。 这些人虽说本身的修为并不见得比这些家族子弟高多少,但他们在所教授的内容上,却有着丰富的经验。 至于最重要的家族武技,是在刚进入内堂之时,从方七爷那儿挑选一种,家族备有专门的册子。因为方岳是空泛体,不适合修炼任何一门元素武技,方七爷就把这一项直接省略掉了。 方岳每样课都略听了一小会儿,最后选择了格斗技巧这一课,至少对他的武技修炼有些帮助,其余两门课,感觉对自己几无任何助力。等到中午下课时,他亦觉收获不少。 当日下午是自我修炼,方岳有了心事不愿再继续逗留,便和方承淼打了招呼,自行离开了演武场。 第二十四章 意外 离开方家庄园,方岳直接回了村子。 十几里的山路,原本对他来说就不怎么费劲,现在有了旋气的助力,更是如虎添翼。 他根本不知道在体内流淌的热流到底是何方神圣,因前世那个世界就有内功内气一说,就想当然地归结为一类。 在行走的同时,他又发现了一处奥妙。原先当他以丹田为中心,将热气团灌注于上半身得穴窍,便轻若无物,两腿没有了负累,自然要轻松得多。 因昨晚打开了双腿的穴窍,当他尝试着在行走之时,气灌双脚,整个身体登时恍若漂浮,几乎脚不沾地如虚踏一般。初始他尚吓了一跳,因险些把握不住平衡而有些东倒西歪,直至走了四五里地之后,才渐渐适应下来。 这么多奇妙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方岳欣喜之余玩了个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方岳忽有所感,抬起了头,原来他已来到了村口,前方不远处的小高地上,耿大叔家的茅草房清晰可见。 两三个村民扛着锄头提着镰刀自他身边走过,极其勉强地向他打着招呼,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方岳怀疑自己入内堂的事,恐怕也传到了这里。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村子里也有几个年轻人在方家山庄做工。 方岳一边一一回应,一边收起一路上的玩耍之心,身体忽地一纵,直奔耿大叔家而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他这无心之举,却让那几个村民在后面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他怎么那么快啊?” “那当然,你以为内堂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么?”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有这一手?” “人家这叫深藏不露。” “可惜了,他那个瘫子姑姑死得早,连一天的福都没享到。” “你这人,就是咸肉干淡操心,管你鸟事。快去割麦子去吧,方家都来人催了好几次了。” 方岳自然不会注意到村民们的议论,他的心思全部都在耿大叔的家。 然而,当他奔到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屋门紧闭的茅草房,心里略略一沉,耿大叔还没回来。 头天晚上耿大叔特意找过他,详细询问了小七他们在城内的住处,说是今天要去城里送山货,顺道完成他的嘱托,把小七他们接到村子里。 按常理,耿大叔就在中午之前就该回来了,难道去自己家了? 方岳抱着一丝希望赶回家里,仍没见耿大叔的踪影,不由略显焦急。 他和小七在城内共管区的自由市场里,不止一次地凑到一起,而且他经常在那儿摆摊儿卖兔皮。只要有心人稍加打听,就会明白他们这一层关系。 在这个世界,除了姑姑和耿大叔,小七是和他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自然不想因他而受到牵连。 “也许事情还没到这么糟的程度吧?” 方岳暗暗宽慰着自己,同时也生出一种想法,如果今晚耿大叔没能把小七他们带来,他明天即使冒些风险也要亲自去找一次。 想到这里,方岳的心情似乎轻松不少,略一定神,把心里的那丝不安强行压了下去,连家门都没进,转身向山上飞奔而去。 往日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脚程,此时他有意利用刚刚悟到的提气之法,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来到了与黑子会面的地方。 吹过召唤的口哨不久,三只大鸟自山上俯冲而至。黑子首当其冲,直扑下来,却没像往常那样跟他玩起了嬉闹的把戏,而是扑棱着翅膀,在他头顶上方悬停了数息功夫,“扑通”、“扑通”,四只一尘不染的雪鸡在他的脚边,之后斜斜落到了旁边的草地上,以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方岳哭笑不得,这黑子显然昨天吃顺了嘴儿,今天一下子带来了四只雪鸡,欲一饱口福。 雪鸡身上唯有一样方岳也许会用得着,就是鸡尾的羽毛,平直顺滑,柔软坚固,用它做箭羽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方岳目前的箭数足够,并不需要太多这样的羽毛,而其家里还攒了一些。所以打心底他还是希望黑子能带雪兔过来。至少雪兔皮能值不少钱币。 仰头看去,黑子的父母正当空盘旋,遂挥挥手,两只雪鹫仍像昨天一样远远地飞去。 方岳看了看地上的四只雪鸡,装作很不满的样子,理也不理,独自走到一边盘膝而坐。 意外地,他发现自己竟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进入了昨晚的那种虚无境界,甚至他的意识还没做好准备,手脚处便有丝丝气息涌入的感觉。 要知道,就在黑子没来之前,他曾盘坐了一段时间,却没有丝毫感觉,就算是昨天晚上,他也是枯坐了很久,才有了最后的结果。 方岳主动“清醒”过来,转头看向黑子,心里不禁狐疑,难道是黑子在近前的缘故? 此时后者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耸搭着头,眼睛却瞄着方岳的后背。见他回头,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站起身子用弯嘴将雪鸡一只只吊到方岳身前,一脸乞求之色看着他。 方岳暗自莞尔,但仍绷着脸,再也不看雪鸡一眼,装模作样道:“黑子,你想吃雪鸡就只抓雪鸡,有点自私吧?” 黑子仿佛听懂了一般,喉咙里“咕咕”响着,不停用头轻轻触碰方岳的胳膊,又向雪山之巅的方向扬扬头,那意思好像是说,下一次一定给你带来雪兔。 方岳不想再逗弄它了,同时也想尽快进入修炼的状态,于是道:“好吧,看你态度不错,烤雪鸡就不给你做了。” 黑子很明显做出了呆住的表情。 方岳忍住笑,伸手入怀,掏出早晨方七爷赠与的风系二级魔核,托在掌心道:“黑子,有这个,你还想吃烤雪鸡么?” 原来,在挑选魔核的时候,方岳想起黑子曾使出风刃,便估计黑子就是风系的小魔兽,于是便挑了这只风系魔核。 果然,黑子的眼神更加呆滞,但是那种热望却是掩饰不住。它一会儿看看魔核,一会儿看看方岳,直到肯定确实是送给它的,“嘎”地一声欢呼,叼起魔核,跑到一边去了。 方岳望着黑子雀跃的样子,笑着摇摇头,随即收敛心神,开始了修炼。 果然,没费多少功夫,他再次进入混沌无妄的意界之中,全身心感受着手脚丝丝涌入的凉爽气息,在丹田化作一团热流,沿着另一条途径涌回,循环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方岳缓缓醒了过来,天色已有黯淡的迹象,省起到了回家的时候。 “黑子!” 方岳叫了一声,却见黑子没有应声,不由大讶,起身走了过去,推了推想对他来说也算庞大的身子。 黑子依然没有动,待方岳转到黑子面前,不由大吃一惊。这只小魔兽竟紧闭双眸窝在地上,竟似死去一般。 第二十五章 真相 “嘎” 两只被方岳紧急招来的雪鹫,只在空中盘庚了小半圈,就发现了下面的异常,双双大叫一声,俯冲而下。 其中一只直接落到黑子的旁边,展开一双近十米长的大翅膀,直接将黑子笼住。 另一只则直冲方岳而来。 此时方岳就站在黑子的左近,眼见一只雪鹫由上至下、由远而近极速扑至,远看还算正常的大鸟眨眼间变成了庞然大物,伴随着隆隆的气息翻滚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他哪想到一贯关系处得相当融洽的大雪鹫,说翻脸就翻脸,于是奋力向后一跃,躲了开去。 他这一跳卯足了力气,自然而然丹田一热,气灌双足,出乎意料之外,身子竟蹦起足有近两人高。 当他跃至最高点时,陡然一惊,涌往下肢的气旋为之一滞,霎时散于无形。只觉身子一沉,“扑通”一声,重重落于地面。 还没等他爬起,头上一暗,那只雪鹫圆睁着铜铃大的双目,逼了上来。 “嗨,鹫兄稍安勿躁,你听我解释。” 情急之下,方岳有些口不择言。虽然他揣测出这一对大雪鹫是黑子的父母,但谁是公谁是母他可分不清楚,只好张口乱叫。 雪鹫也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他的言语,倏然停住,一双警惕的眼睛依然注视着他。 “鹫兄,黑子心脏还跳着呢,虽然有些慢,大概是睡着了吧?我不过给了它一枚二级风属性的魔核,谁知道它能直接给吞了。” 方岳也不管雪鹫能否听得明白,急急地说着。 他说的不假。上午上课,那堂教授丹药的课虽然只略听了十几分钟的光景,但也听到那位老师说过,武者吸收魔核的途径只有两条,一条是通过打坐冥想,慢慢吸收其中的精华;另一种就是和其他植物药材按照配方调制成药丸,才可服用,而这一枚二级魔核,至少可以调配出足够半年吃的量。而且严禁直接服用,否则必爆体而亡。 方岳琢磨着,黑子也是魔兽,大概会有自己的一套吸收魔核的办法,哪想到甫一吞下便如植物鹫一般。 此时,护着黑子的雪鹫忽然“咕咕”叫了起来,方岳面前的雪鹫似在应答般也“咕咕”叫着,两只雪鹫你一声我一声,仿佛是在对话。 方岳正听得莫名其妙,两只雪鹫忽然几乎同时拍起了翅膀。 顿时四周再次风起云涌、飞沙走石,似比冲下之时还要剧烈。方岳首当其冲,再次向后退去。 后面的雪鹫先行飞起,当它双爪刚刚离地,却倏地抓起了黑子,身子笔直地向上升去。 前面的雪鹫随后也飞了上去。 两只雪鹫在升到极高处的半空之后,斜斜地向卑拉尔雪峰的方向飞去。渐渐地,两只硕大的雪鹫在方岳的眼里变成了一对小黑点。 眼看着雪鹫在视野中消失,方岳的心里很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急把魔核就给了黑子,也许给它的父母会更好些,自己这样真算是好心办坏事的典型了,但愿黑子吉鹫天相,逢凶化吉。 这样发了一会儿痴,直至天色真的有些发暗,方醒悟过来,该回家了,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在等着他。 方岳回到家里,远远地看见自己真的柴扉门开着,心里一喜。待走近细看,又是一沉。 院子里只有耿大叔一人,落寞地坐在暮色苍茫之中。 “方岳,你回来啦。咦?你的脸色这么难看,怎么了?”耿大叔见方岳进了院子,首先发话道。 “耿大叔,没找到?” “是啊,无论集市,还是他们住的地方,甚至整个共管区,都找遍啦。”耿大叔叹口气。 “找遍了共管区?”方岳露出怀疑的神色。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去找的。”耿大叔解释道。 方岳想不出耿大叔在城里有多少要好的人,却没有多问,只是随手把四只雪鸡扔到地上,又摘下长弓,搁在石桌上,屈身坐在耿大叔的对面石凳上,遥望着有些模糊不清的天芒山山,沉默下来。 良久,耿大叔咳嗦一声,劝慰道:“方岳,你先别急,事情也许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已经托人在城里帮忙打听了。” 方岳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忽然淡淡道:“耿大叔,明天我就去城里走一遭。” 耿大叔一惊:“你不要命啦?” 一句话说明耿大叔早已认定,是方岳杀了武家的人。 方岳面色平静道:“耿大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如果小七他们因我而出了事,以后我就会永远活在内疚之中。” 耿大叔眼中闪出一抹赞色,劝慰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在共管区,如果丰三娘都找不到人的话,你去了更白搭。” “丰三娘?”方岳的脑海里闪出一个妖艳女人万种风情的面孔。 “耿大叔,你有很多事瞒着我吧?”方岳直视着耿大叔的脸,突然问道。 耿大叔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出人意料地道:“不错。” “能跟我说说吗?” “不能。” “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怎样才算是到时候?”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方岳知道自己休想从耿大叔嘴里套出半点信息,不禁苦笑不已。 “丰三娘的事你知道就行了,我没同意之前,她的酒馆你也别去。你只要清楚,如果被丰三娘先找到小七他们,他们会比呆在你这里更安全。” 耿大叔絮絮叨叨地说着,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忽又转身道:“方岳啊,你的事我听说了,能进家族内堂,说明你已经得到了方家上层人物的首肯。继续走下去,你就离知道真相的时候不远了。” 方岳一边咀嚼着耿大叔的话里之意,一边目送着他逐渐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一直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对耿大叔充满着神秘的陌生之感。忽然想起了已故去多日的姑姑,加上丰三娘,难道他们三人之间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不成? 又想起方剑天跟他提起的“巨乞部落”,脑子里顿时一团乱麻,不由得喃喃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第二十六章 试手 小七他们依旧无迹无踪,似乎凭空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 黑子和它的父母亦不再露面,无论方岳如何扯足了力气,一遍又一遍吹着口哨,腮帮子酸得情不自禁开始了抽搐,也还是没用。 唯有一样使他颇感欣慰的是,羊皮卷的第二幅图的修炼,至少他自己认为是略有小成。 现在,他可以很轻易地进入那种梦寐以求的修炼状态,无论在演武场,还是天芒山脚下那片林间空地,亦或是在自家的小院中。只要如此,世间的一切焦虑和期盼,似乎都随风而去,时间也失去了量化的概念,陪伴他的,只有体内那四组似无穷无尽的循环气旋,和沉浸在识海里如混沌初始般的无尽虚空。 就算不是练功,在平时的坐卧起居,他的手心和脚心依旧有清凉的气息渗入,丝丝入扣,直达丹田。也许这就叫“聚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吧?方岳如是想到。 由于心里一直惦念着小七和黑子,反倒在练功上心无挂碍,任其自然,进境竟出奇地快。直到第五天,方岳自己才意识到这点。 他的武技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点,都是自己通过羊皮卷那几幅似而是非的图案上,连蒙加悟,摸索而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所习练的东西,是否就是这张羊皮卷的制作者的本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当方岳感到自己进境飞速上升的时候,也是他的修炼进入停滞瓶颈的时候。现在他也学会利用理性来分析自身所习,于是他发现,原先刺激进境的某些外来因素,现在反过来成了进境提升的障碍。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就感到自己的内心愈加不安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黑子怎么个情况还不知晓,天芒山雪巅,不是现在的他能上去的。即使上去了,茫茫雪野之中,去找黑子,比之大海捞针还要渺茫。 当上午的功课教授完毕,方岳便决定不理耿大叔的极力劝阻,去不了天芒山巅,那就亲自去一趟麦叶城。他相信林家和武家的高手应该像方家一样,大多应守在类似方家山庄的大本营之内,麦叶城内就算派出了人手,也要加强本家族独自掌管的区域,对于共管区,大约只会派出普通的武士巡视查找,如果计划周详,就能极大地降低进出的危险性。 方岳坐在演武场的角落里,盘膝而坐,微闭双眼,其实他只是做个样子而已,并没进入修炼状态,心里反复盘算着进出麦叶城可能遭遇的意外变故。 便在此时,忽觉有人走近,抬眼一看,却是方承淼和方慧二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岳,下午二叔会来考察大家的修炼状况。二叔特意让我告诉你,他很想看看你的进境,你要做好准备了。” 方承淼的言外之意,就是要他做好出场比武的准备。方岳心里暗叹,恐怕要推迟进城的时间了,下午不成的话,只好拖到晚上。也许晚上进去会是个更好的主意。 一旁的方慧嘻嘻笑道:“方岳啊,我和二伯说好了,这一次让我来跟你试手,你要拿出比上次与承杰之战更强的实力哦,否则很容易吃亏的。” 方岳苦笑道:“方小姐还请手下留情啊。” 两女走后,方岳收敛心神,排除万念,不管怎样,反正都要进城,也不差这一时一刻。眼下最主要的,是全力以赴迎接方慧的挑战,或许会为停滞的进境有所帮助。 到了下午,方剑阳准时而至,陪他来的,除了经常在这种场合露面的两位方家长辈,还有一位意外的人物,方二奶。此外,方七爷竟也不请自至,却没坐到那排屋门前的长桌旁,而是搬了一条长木凳,擎着一只烟袋锅子,坐到了屋檐下一角。 方岳还是盘坐在他习惯的角落里,并没有和众子弟挤到一起,仿佛场中的比武和他无关一般。 随着方剑阳一次次喊着名字,场地内的打斗声,夹杂着此伏彼起的惊呼、惋惜、叫好声,不绝于耳,煞是热闹。 每一次比试完毕,方剑阳都会适时和另两位观战的长辈品评一番,指出不足,唯有方二奶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当然,作为精英堂里人物,她除了上课,几乎从没来看过演武场内的比斗,今天却不知为何有了这份闲心。 至于方七爷,更是一副局外人冷眼旁观的姿态。 比武的顺序基本上是从修为相对较低的子弟开始,而且比试的双方实力也都相差不及。对于子弟们的境界评判,方剑阳他们心里自然有数,不会有所偏颇。 “方岳!” 过不多久,场中响起呼唤他的声音。 顿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到他孤坐的角落。 方岳闻声坦然站起,大步走进场地中央,先是掬身向方剑阳等人行礼,接着半转身,对着坐在屋檐一角的方七爷亦遥遥施礼,后者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回礼。 “方岳,观你面色,就知道你的武技在这些天又有所进境。演武场内的比武,其实就是切磋,你切不可留手,但也要注意点到为止,以免有所误伤,你可明白?” “是,方二爷。” 方剑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方慧处。这时任人顺着他的目光都知道了,这小丫头就是他给方岳找的对手,不由愕然。 方慧眼中罕见地露出热切之色,跃跃欲试,但等方剑阳叫出她的名字。 便在此时,忽然一人抢先走入场中,立于方岳之侧,向方剑阳等人施礼道:“二伯,我想和方岳再试一次手,不知可否?” 方岳侧目一看,却是有过一次交手的方承杰。 方剑阳亦是一怔,还没说话,那边的方慧早已急得差点哭出声来。 “方承杰,不带你这么耍赖的,我先和二伯说好的,二伯!” 话一出口,登时惹起一片哄笑,连方剑阳等人都不禁莞尔。 方承杰赶忙转身,冲着方慧打躬作揖,做出讨饶的模样,笑声更大。 方二奶凑近身子,在方剑阳耳边低语数句。后者沉吟片刻,点点头,随即摆手,止住众人的笑声。 “真没想到还这么抢手。方慧啊,下一次吧,二伯答应你,下一次谁都不能把方岳从你那儿抢走。” 说完话,方剑阳始发觉话里的语病,不由一滞。方慧这丫头也不知道是否也有所察觉,脸上一红,虽然还撅着嘴,却不在强求。 安抚完方慧,方剑阳正色对方岳和方承杰道:“既然承杰你主动请缨,我便如你所愿。你们开始吧。” 第二十七章 完胜 “方岳,希望真像二伯说的,你确实是有所进境,否则只有吃泥的份儿。”两人相向而立,方承杰阴测测道。 方岳不为所动,反讥道:“方公子,对一个垃圾,你的话似乎有些多啊。” 方承杰脸上的怒色一闪即逝,冷哼道:“但愿你手底下跟你的话一样犀利。” “方公子,请。” “请”字刚刚出口,方承杰忽然纵身扑上,身上现出淡淡的金芒,在几声惊呼中,瞬间攻出了十七拳九腿。 他要趁方岳尚未集中精力之际,打个猝不及防。 但听“噼噼啪啪”一阵急促的脆响之后,两个身影咋合即分,双双向后跳出两步。 “看来你好像没多少长进嘛。”方承杰冷笑道。 “是么?” 方岳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垂手而立,丝毫没有进击的意思。 虽然刚才只是试探性的短暂接触,却让他心下大定。 在前一次和方承杰交手中,虽然表面上看似他抵住了对手一轮又一轮疾风暴雨般的进攻,然而事实上彼时方岳一直处于一种下意识的格挡状态,苦苦支撑。 因为即便他看出了对方出手的意图及后势变化,仍清楚地知道,即使主动攻击,亦会因出手的速度慢了一线,终避免不了功败身退的结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而现在,在他举手投足间,无不是自己主动意识的反应,每每以间不容发之际堪堪挡拆掉方承杰的拳脚,期间也有反击的机会,却故意屡屡错失。这场比斗对方承杰来说是争胜之局,对他却是磨练格斗技巧的绝好机会。 一合下来,方岳信心陡增,外在睥睨的气势自然而然散发而出。 无论意识的主动被动,这都是方岳自家里的事,在方承杰的眼里,方岳的抵挡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故有刚才的言语。 此时忽见方岳陡然暴增的气势,却不知何故,脸上惊疑不定,依旧强硬道:“这不过是盘餐前小菜,让你开开胃而已。” 方岳不奈道:“有什么大菜,尽管来吧。” “不知死活。” 方承杰闷哼一声,身上金芒爆盛,身子一弓,旋风般再次扑至,发动了第二轮疯狂的攻击波。 “噼里啪啦”,两人的拳脚相撞处,隐隐发出金属的脆音,偶尔竟有一丝火花迸现。 方岳调动了全身能凸出的部位,肩、肘、手、腿,有条不紊地挡住了方承杰密集的攻势,有如一块顽石,在狂风暴雨中岿然不动。 四周观战的方家子弟看得如醉如痴,不时发出阵阵喝彩。 “方承杰上一次留手了啊,这才几天的功夫,不会进步的这么快吧?” “方承杰留手,那个方岳同样也没尽全力,你看他接的挺轻松嘛。” “这方岳到底练得是什么武技,怎么看不明白?” “你能看明白你就是空泛体了。” “你看这俩人谁胜的可能性大一些?” “那还用说吗?你忘了承杰的开金掌了?” 方承杰的这一波攻势出奇地连绵悠长,似不给方岳任何喘息之机。然而后者却深深感觉到,对手在进攻的同时也在蓄力,蓄力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种蓄力并不是在攻击之时有所保留,相反他每一拳每一脚皆全力以赴,只是在潜力上有所保留。 这是一种感觉,无法言状的感觉,当方岳看不到对方的后势之时,这种感觉油然而生。 毫无疑问,这最后一击必是开金掌。 有了这层定见,方岳更不急于反击,他要硬碰一下方承杰的开金掌,来检验自己真正的实力。 当场中的比斗如火如荼之时,没人会注意,一个家族的武士,从内门急匆匆而入。 也许有人注意到了,却没意识到此人的进入,与场中比武之人有何关联。 此时方剑阳等人,正聚精会神看着演武场中的状况。 当然他们看的,和其他子弟们看的大不相同。他们要从某些常人忽略的细微枝节之处,来观察当事人的悟性、秉性、未来的发展前途以及可能进境的最高层次。在方氏家族,他们的修为不见得最高,但看人的准确度,足可称之为专家。 那名武士凑近方剑阳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者脸上登时蒙上一层阴影,思付片刻,挥挥手,让武士退下。 一边的方二奶,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听到了某些只言片语。方剑阳也不隐瞒,又侧身与她交谈数句,两人的心思显然已不在比武场上。 就在这时,场上形势突起变化。 原来方承杰连绵不绝的攻势毫无征兆地缓了一缓,方岳一直防备着对方的最后一击,见此情形下意识地向后一跃。 然而他却忘了奋力一跃的后果,这一跳足有两人多高,远远超出了常人理解的高度,众皆哗然,甚至方剑阳与方二奶亦被惊动,停止了交谈,愕然望来。 身为局中的方承杰也不禁一呆。 众目所及处,方岳冉冉升起的身躯竟匪夷所思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接着猛然下坠,一只脚掌由上至下直踢方承杰的左肩。 其实方岳也暗感无奈,他这一击实是气机所引,不得不发,谁让你方承杰露出这么大的空档,自己体内澎湃的旋气必须找到宣泄之处,否则必受伤不可。 尽管如此,方岳也强自导引脚上汹涌的旋气,尽量输往丹田之中。哪知阴差阳错之下,却引发意外的效果。 方承杰眼见一只脚掌在眼前无限放大,心头一凛,多年的苦修显出功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凝聚劲力一拳击出。 “噗!” 拳脚相接发出一声使人倍感压抑的闷响,方承杰这一拳如击棉絮,力道走空,只觉胸腔一,气血上涌,难受之极。 眼见方岳则如同不受力般,轻飘飘落于地上,不禁咬住牙关,狂喝一声,强行一掌推出,成败在此一举了。 手掌在挥出的瞬间金芒暴涨,转眼涨了三倍大小,如同一团蒲扇,当头罩来。 方岳暗叫可惜,很显然,仓促之下,方承杰的开金掌顶多只使出了六成的威力,与上一次几乎相若,但也不能不接,当下老老实实使出一招“老僧推钟”。 “轰!” 方岳卓立原地,纹丝不动,长发和衣衫随着四射的气流向后浮动。而方承杰则趔趄向后退出数步,最终一屁股坐在地上。 胜负已定。 第二十八章 窥伺 “住手!” 方剑阳霍然起身,大喝一声,然而为时已晚,方岳和方承杰已拼过了最后一记,双双分开。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 方承杰从地上爬起来,先冲着方剑阳施了一礼,接着转过身冲着方岳道:“我打不过你,你赢了。” 方岳料不到他竟如此痛快地认输,愣了一下,笑道:“方公子,承让。” 方承杰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向场边走去,脸上看不出任何被击败的愤懑和不甘。当他看到方慧睁大大了眼珠子,一副难以自信的模样,咧咧嘴道:“小慧,早知这样,这一仗还不如你来。” 方慧尚未答话,旁边传来几个女性子弟吃吃的笑声。 方剑阳暗舒一口气,他看得很清楚,方承杰的开金掌未竞全功,而方岳的最后一击同样也未尽全力,否则绝不会是这种两厢无损的结局。同时,方承杰意外的豁达表现,也让他大感满意。 “今天的考察到此结束,方岳,你跟我来。” 已经退出场外的方岳闻言一怔,转身看见方剑阳头也不回地向屋子里走去,只好抓起地上的弓箭,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 此时方七爷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两位男性教官也从侧门退了出去。 方二奶径直走到方承杰的跟前,抓起他的手腕略一沉吟,最后点点头放下道:“还行,都那样了你还要强行使出开金掌,没受伤已是万幸。” “二姑,这小子使出的是什么武技?”方承杰问道。 方二奶摇摇头道:“我也看不出,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在你没进阶到明宗境之前,要赢方岳的希望几乎没有。” “啊?” 周围聚过来的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淼等十数个子弟吃了一惊。 “二姑,承杰的开金掌只发出了六成威力,如果……” “没有如果,”方二奶直接打断了方承锋的话,“承杰这六成的开金掌,还是在方岳的有意放纵下,所能发出的最大掌力。” 旁边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方承淼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难道这方岳一直在留手不成?” 方二奶道:“我想这小子是有意借承杰之手演习格斗技巧,否则若他愿意,第一回合就能将承接击败。” 众人看向方承杰,以求考证。 后者苦着脸,往日跋扈的神情早已消失殆尽,摊着手道:“你们别看我,我也不知道。(.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见众人还是盯着他不放,只好继续说道:“刚开始我打的还顺手,后来就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上一次没看出他有这么强啊。”方慧自言自语道。 “二姑,这方岳跟承羽大哥比如何?”一个子弟插口问道。 方二奶摇摇头,看了一眼方承羽,转身盈盈离去。 “那还用问吗?”另一个子弟接口道,“二伯早就说过,城羽大哥是家族明宗境下第一人。” “那是以前,现在恐怕要排第二了。”方二奶独自喃喃道。 …… 方岳安静地站在这片被绿荫覆盖的院落里,耐心地等候着方剑阳的召唤。 方剑阳带着他穿过数重门第院落来到这里,嘱咐他稍候片刻,便独自进了前面那幢三层的木质建筑里。 这地方他曾跟随方承淼来过一次,知道是族长方剑天的居处。 大门前立着两个黄衣武士,目光烁烁,向他这边望过来。 不知为什么,当方剑阳带他走进庄园的路上,方岳的心里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到了这里,那种不安感愈发强烈起来。 等了好一会,见方剑阳仍没有动静,便强行压下心中的骚动,暗自品味起刚才和方承杰的一番比试。 毫无疑问,这一次的较技,比之以往任何一次的收获都要多,无论在格斗技巧、招式应用、气脉运行,乃至对自己武技高低的定位,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也为将来修炼的方向,奠定了一个良好的基准点。 因为除了羊皮卷上的那三幅图,无人能对他的修炼进行有益的启发和指点,他只能在实战中逐渐摸索,练以致用,探出符合自身修炼进阶的有效途径。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异常收获,在与方承杰最后一击之时,一道灼热的气流,自掌心涌入,顺着那条他早已熟知的途径,瞬间汇入丹田。 而丹田那个拇指甲大小的光球,霎时增大了少许,紧接着一股粗壮得多的热流,从丹田溢出,却并未按原路倒回,而是直直向上窜去,经过脐眼的部位,流至上腹部,便如强弩之末般,消散于无形。 彼时方岳确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修炼的内气运行,在受到外力的攻击中出了差错。然而刚才一路行来,检视一番,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此时正好借机再探寻一次。 当他如往常般将意念聚焦于丹田处,不由浑身一震。 其实他的丹田部位的那只小光球,并无异样,只是比以前大了肉眼难察的一点点而已。除了那四条通往手脚处的细密旋气,再无其他气旋流通的途径可循,更没有那条通往上腹的热流。倒是羊皮卷第一幅图上标注的穴窍,早已被气旋盈满。 让方岳一震的不是出在体内,而是出在体外,确切地说其实是一种感觉,却仿佛比肉眼可见还要真实。 在他所站的空地四周,被一团团密密丛丛的植被所围裹,花草树木,郁郁葱葱,高可蔽日。这其中的树种方岳大都不识,没有此地常见的麦叶树。 他生出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这种窥视的源泉,就来自周边花繁叶茂的绿荫深处,且至少有六道目光,隐含着戒备之意。 方岳一震之下,这感觉倏然散去,一切又恢复如常。他略一思抚,随即明白,这族长的居住之所,乃家族内重中之重,哪有不设防之理。这些窥视的目光,显然就是布设的暗哨,以备不测。 这时方剑阳从屋里走出,招手让他进去。 方岳答应一声,在他迈步进屋之前,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却只见茂密的植丛中,哪能看到半个人影? 第二十九章 有所必为 在空荡荡大厅中央的文案上,依旧是堆积如山的文书簿册,此外不见半个人影。(.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剑阳头前带路,来到一侧墙边,伸手一推,方岳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有一扇小门。 这门与周围的墙绘着相同的颜色和纹路,虽不能说是刻意做隐蔽,但若不留心,还真就忽略了过去。 屋子不大,只随意地摆放了一张木桌和几张木椅。族长方剑天坐在桌子后边的木椅上,在他的一侧,同样坐着一位无论气质还是长相与其酷肖的中年人,只是此人身材似乎略矮,头发也剪得很短。 方岳的心猛地一跳,他的不安感终于找到了追朔的源泉。他认出此人正是家族的三当家、方剑天的三弟、方承羽的亲生父亲方剑成。 方剑成常年驻守麦叶城,总管家族在城里的业务,除非有极特殊的情况,否则轻易不会回返庄园。 “方岳,听说你刚才很轻松就击败了方承杰,不简单啊,倒是我以前小看你了。” 待方岳施礼之后,方剑天乐呵呵说道。 方岳赶紧谦虚道:“那是方公子承让,也是小子的侥幸。” “得啦,即没人承让,也没有侥幸,赢了就是赢了,这就是实力。” 方剑天摆摆手,一指方剑成,问道:“方岳,他你认识吧?” 方岳赶忙施礼道:“见过方三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剑成点点头,算是应承了,眼睛却盯着方岳背着的长弓,淡淡问道:“你会射箭?” 方岳道:“为了猎些小兽,学过点皮毛。” 方剑成道:“能猎到雪兔,恐怕不止皮毛吧?” 方岳的心再次咯噔一下,暗叫不妙。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再怎么说他也是内堂之人,就算方家的掌舵者再昏庸,也不会让他这个后起之秀为一个小家族的武士抵命,何况眼前的几位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担心的是小七等人的安危。 “雪兔行走迅捷无比,而且常年活动在雪野之上,我要射中它还力有未逮,但我了解它们的习性。” “什么习性?” “雪兔喜欢走回头路,除了甘草,也喜食腐肉。只要在它们必经之路上,设索做套,铺以诱饵,抓住它也不无可能。” 这些捕捉雪兔的方法得自于耿大叔,倒不是虚言,只是方岳不曾真正做过。他这么说,是不想透出黑子的事。 “敢到雪原上面设套本身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方剑成似不愿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计较,突然一伸手道:“让我看看你的箭。” 方岳先是一怔,他和方剑成相隔足有四五米远,而方剑成的动作,仿佛是在拿取手边之物。 忽然,背后的箭壶微微一动,一支羽箭仿佛被一根肉眼看不见的细绳拴住一般,轻轻跳出,转瞬间落入方剑成伸出的手掌里。 方岳一惊,事发突然,且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的身体和意识竟没捕捉到丝毫异动的迹象。反观方剑天、方剑阳兄弟,一脸淡然,仿佛这事本来就该如此。 什么样的武技能修炼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方岳倒吸口凉气。他知道,这方剑成的实力在家族里排名第四,他尚且如此,那排行第一的方剑天岂非惊比天人? 方岳的一口凉气尚未吸净,这方剑成变戏法般,手里忽又多出一支羽箭。 他当然认出这一支羽箭同样是自己所制,只是他所有的羽箭都保存的相当好,自始至终只丢过一支,就是射中武家那名武士的一支。彼时由于他心慌逃脱,竟忘记将羽箭拔出带走。 显然,方剑成手里羽箭的由来,也就呼之欲出了。 在知道事情已经败露的刹那,方岳反倒出奇地平静下来。 方剑成将两支羽箭比对片刻,嘴角裂出一丝笑意,顺手递给了方剑天,后者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又递给方剑阳。方剑阳凝看须臾,微微一叹。 “方岳,武家的人是你杀的?”这次问话的是方剑天。 “是。” “为什么?” 方岳不再隐瞒,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细说了一遍。 “方岳,你可知道,你射死的那名武士,是武定坤的远房侄子?”方剑阳插口问道。 武定坤是现任武家的家族长。 方岳点头道:“听说过。” 方剑天看了一眼方剑成道:“我觉得方岳的话可信度非常高。那时候方岳还没进内堂,以他的身份不可能无故去招惹武家的两个武士。” 方剑成道:“大哥说的是,在麦叶城,武家自以为靠上了林家这棵大树,纵容子弟在共管区胡作非为,强买强卖,之前早有先例。” “这就成了。武家的人为了区区两张雪兔皮,就想肆意践踏人命,实在太过分了,方岳正好给他们了一点教训,否则的话,我方家也不会善罢甘休。”说着话,方剑天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方剑成凛然道:“大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方剑阳欣然道:“方岳,刚才族长和老三的话你也都听到了,这件事有方家给你做主,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以后该怎样还怎样。” “多谢族长、二爷、三爷。” 方岳深施一礼,抬起头来,却看着方剑成道:“方三爷,能否告诉小子,武家的人是怎么查到我的?” 方剑成沉吟片刻,始道:“共管区集市里有个叫小七的混混,昨晚被林家的人拿到,大刑逼迫之下,供出了你的身份。” 方岳心里一痛,自己担心的是终于发生了。 “三爷,如果我没事了,小七怎么办?” 方剑成不悦道:“方岳,虽然事出有因,武家那边毕竟死了一个子弟,我们保得住你是因为你是方家的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就管不了许多了。” 方岳点头表示明白,脸上现出毅然之色,再次施礼道:“多谢族长和二爷三爷的大力斡旋。只是小七是小子的至交好友,且代我受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之不理。以前是小子心存侥幸,但现在显然已经无法善了,我要以我自己的方法去了结此事,还望族长和二爷、三爷成全。”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听出方岳的意思,敢情他要独自面对此事。 方剑成冷哼道:“说得倒容易,你以为林家武家是菜市场?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方剑天柔声问道:“方岳,你可知自己去面对的后果?” 方岳淡淡道:“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以我之命换回小七而已。” “你觉得这么做值得么?” “大丈夫有所必为,有所不为。” 屋子一阵沉默。 俄顷,方剑阳打破沉默,苦笑道:“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 “我有时间没进麦叶城了,很想再去看一看。” 第三十章 伺机 一阵细碎的马蹄声,踏破了黎明的宁静,在薄雾蒙蒙的晨曦里震荡。 麦叶城西城门的几个昏昏欲睡的值守武士,被当值小头领强行拍醒,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十几骑蜂拥而入,沿着寂静的西大街放蹄疾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中心广场,停在一幢广场西侧的高大牌楼前。 诺大的中心广场,在周边有三座这般大小的牌楼式建筑,占据了四分之三的地段。这三座牌楼分别隶属于控制麦叶城最大的三个家族,方、林、白家,且是这三家在麦叶城内核心人员的驻地和指挥调度中心。 以牌楼为龙头,两侧宽阔的街道向后延伸,一直到城墙处,所划定的区域就是家族在城内的自管区。 广场余下的四分之一的地段,被一道不逊于城门高的石墙遮挡,两旁渐行渐宽的街道,与三大家族所控制的区域分割的泾渭分明。 这一块占地足有近二十平方公里的地段,就是城内的共管区。 方家的牌楼正对着那道共管区的高大石墙。 骑士们纷纷翻身下马,急匆匆走进牌楼之内。早已等候在旁的十几位黄衫武士涌上前去,接过缰绳,将马牵到楼后的马厩中。 这一群骑士的领头之人,就是方氏家族的二当家方剑阳和三当家方剑成。其余之人,有八位是跟随着方剑成回转的贴身武士,俱是彪悍勇武、久经战阵之辈。方剑阳带着两个人,皆来自精英堂,其实力不言而喻,都是明宗境的强者。 最主要的,方岳亦在这群武士之中。 昨日,不知是方岳的一句“大丈夫有所必为”,还是他舍身取义的举动打动了方剑天,于是当场拍板,方岳跟随方剑成一同回城,见机行事。同时也允许方剑阳带领两位精英堂成员一起前往,表明方家在这件事上彻底支持方岳的决心。 两位精英堂成员,都是方家的外系,一位是方剑阳他们这一辈的人物,另一位则是三十来岁的方家子弟。 方剑成难得回一次庄园,因此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早晨。 方岳婉言谢绝了方剑阳留他在庄园住宿的邀请,趁夜返回了家,看到耿大叔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他。 耿大叔是来告诉他小七被抓的事,同事商量一下对策,待听说方家要为这件事出头之后,耿大叔挂满了络腮胡子和皱纹的老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 次日清晨,方岳匆匆赶到庄园,方剑阳和方剑成等人,早已整装待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十三个人,十三匹马,方岳又有些犯难。 他从来没有骑过马。 幸而方剑阳看出弥端,把他拉到一边,简单讲了一下骑马的技巧。等到真正上路的时候,则在一旁伴骑,纠正一些不规范的动作。 方岳也是长脸,仗着有一身旋气运行的真功夫,很快就上了手。即使刚开始速度较慢,远远落在大队之后,待行至七八里地之时,就已经可以纵马驰聘,虽说离着高超的骑术还差得很远,但跟上大队却是不成问题了。 三十几里的路程,对于奔马来说,转瞬既至。 进了方家的牌楼,空荡荡的大厅中间摆着两行黑漆麦叶木椅。 甫一进厅,方剑成便堂而皇之坐到正中的头椅之上。这也难怪,虽说都称呼他是三当家,但毕竟主持方家在城中的全权事宜,除了族长之外,这头把交椅还真轮不到他人。 方剑阳坦然地坐到他右手的首座,两位精英堂的高手则依次而坐。别看这两位一直不曾言语,但方剑成和方剑阳对他们相当的客气,他们可是支撑家族这座大厦的栋梁,远非一般的家族武士可比。 方岳老老实实立在方剑阳身后。 跟随方剑成的八位武士,一进牌楼之后,就向两旁散去,最终在屋角的阴影里隐去身形。若非有意寻找,还真不易察觉。 “二哥,我们回来肯定逃不过方家的眼线。过不多久,他们的人就会不请自到,我们只管安心等候就是。”待众人坐定,方剑成解释道。 方剑阳笑道:“老三,这是你的地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方剑成点点头,拍了拍巴掌,叫进几个武士头目,布置了一番。 方岳看得出,这位方三爷的部署很明显针对的是意外的发生,因为他将手里掌握的武士们都安排在外面,随时听候调遣,以防不测。而大厅里除了那八名隐身的武士,也就他们这几个人。 有人端进四杯茶水,分别安放在个人的桌几上,方剑成便和方剑阳随意唠了起来。而那两位精英堂高手,虽然表面上在那里正襟危坐,方岳却瞧见他们的双目皆微闭,显是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进入某种修炼状态,不由大感叹服。 方岳根本不用学他们那样敛神修行,无论何时何地,他的手脚源源不断地有缕缕气息渗入,何况,眼前方氏昆仲的谈话内容,深深吸引着他。 什么古赤晶矿、春秋祭、红石城、巫师等等,这些个地方和古怪的名词,有的方岳听说过,有的则闻所未闻。后来又听这哥俩数次提起了几个名字,方昊、林子风、白素儿,方昊这人方岳在演武场听别的子弟说过,和他们同一辈分,属于家族外戚。其天分虽说不是很高,但武技却相当之高,家族内排行仅次于族长方剑天,位列第二。而林子风和白素儿,则是头一回听说,看名字应该分属林、白两家,而看方氏昆仲似乎总拿这二人与方昊做比较,大约是他们家族后起之秀中的精英人物。 看着这两位爷说得兴高采烈,浑没把即将面临的棘手难题当回事,方岳暗暗钦佩,自己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一束明亮的朝阳,正从敞开大门的正上方,照进白晃晃的一片。 一个家族武士匆匆跑了进来,轻声禀报道:“三爷,二爷,林家和武家的人来了,就在门外等候。” 方剑成和方剑阳霎时停止了交谈,相互对视一眼,前者沉声问道:“多少人?” 武士答道:“十几个人,林家只有两人,林威和一个叫林子平的年轻人,剩下的都是武家的人,以武定坤为首。” 方剑成眉毛一扬道:“连林威都来了?好大的阵仗。让他们进来,就说我有请。” 第三十一章 偿命? 在方家武士的引领下,依次走入一行五人。 领头的是一位着常的枯瘦中年人,身材不高,神情阴鸷,予人极不舒服的印象。 他的旁边是一位年纪相仿的粗壮大汉,目如铜铃,神态威猛,走路虎虎生风。 在他们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岁许的年轻武士。其中走在最后的一位,步履蹒跚,脸色苍白,似大病未愈的模样。 方岳认出,这人就是前些天被他一肘撞断肋骨的那名武士。 方剑成长身而起,迎了过去,口中笑道:“原来林威二当家和武族长大驾亲临,方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则个。” 那名枯瘦的中年人阴阴一笑道:“一大清早我等就来叨扰,恕罪的该是林某才是。” 接着眼珠一转,仿佛发现新大陆般惊讶道:“原来方二当家也在这里?真是麦叶城的稀客。” 方剑阳此时也已起身,微笑道:“我也是刚到,本想找机会前去拜会,没想到林二当家先来了。武族长,你我亦是很久没见了吧?” 粗壮大汉只是咧咧嘴,做出一个勉强算是笑的模样,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威打圆场道:“既然方二当家在这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中午我做个东,大伙儿一起喝杯水酒,叙叙旧如何?” 方剑阳不动声色道:“林二当家客气,咱们先解决正事要紧,至于喝酒嘛,来日方长。” 他这句话就等于是拒绝。 林威的脸上丝毫没有不虞之色,干笑着附和道:“二当家说得对,正事要紧,呵呵。” 随后,他又介绍了身后的年轻人,那位叫林子平的,乃是林家内堂子弟中的佼佼者,另一位叫武,武定坤的长子,武氏家族的少族长。这两个年轻人,方剑阳和方剑成自不会陌生,还出言礼节性地夸赞几句。 至于那个被方岳击伤的武士,则被忽略过去。本来嘛,这武士在武家的地位就不高,若非事出有因,他连走进这里的资格都欠奉。 方剑成伸手相让,请林威和武定坤坐到左手的一趟木椅之上,与方剑阳等人遥遥相对。 林威的眼光扫向坐在方剑阳下首的两位方家族人,目光惊疑不定。这二位自始至终一副闭目敛神的模样,似乎身外的一切俱与他们无关一般。 方剑成故意不做介绍,煞有介事地明知故问道:“林二当家,武族长,不知你们此来,有何见教?” 林威将目光移向方岳处,最后定格在他背上的长弓,嘿然一笑道:“这位方家小哥儿面生得紧,我实在想不起方家还有哪位使用‘偷袭之械’的子弟?” 方剑成手指轻敲着扶手,淡然道:“‘偷袭之械’嘛,我方某人不敢苟同。同是伤人的利刃,不过分近程和远程,既然被人制造出来,就有它存在的道理。弓箭也好,刀枪也罢,只要能有效射杀敌手,就达到了目的。我方家从没有禁止过子弟们使用弓箭,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方岳心里暗笑,这方三爷显然借着“偷袭之械”的引子答非所问,耍起了无赖的技俩。若是一般人这么说,那林威还不勃然大怒?但方剑成又岂是一般人? 武定坤嘴角略略抽搐,却没说话,只是闷哼一声表达不满。 “三当家说得有理,看来我林家也要改改规矩了,呵呵,这位小哥儿的箭术一定不错了?不知怎么称呼?”林威丝毫不以为意,反倒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点头赞许,直到最后才不动声色把话题拉了回来。 “他是方岳。”方剑成这一次没有回避。 “方岳?这名字有点耳熟,我听说方家有一个长着一副罕见空泛体的下人,也叫方岳,不知道是不是这位小哥儿?” 林威,故意把“下人”二字咬得很重,倒不是存心羞辱,而是有着另外的打算。 方剑阳接过话头,微笑道:“林二当家的消息有些滞后了,方岳是空泛体不假,却不是什么下人,前几天已被我招入家族内堂。” “哦?”林威眉头微蹙,沉吟起来。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武定坤忍忍不住,脱口道:“内堂又怎样?人总不能白死了吧?” 方剑成眉毛一扬,冷冷道:“武族长话说的不错,我方家内堂确实不怎么样,不过对付一般宵小,还是绰绰有余。” 便在此时,坐在方剑阳下首的两位精英堂的方家族人,不约而同地张开眼睛,看向武定坤。虽没有说话,却让后者内心一凛。 “哈,二当家三当家莫怪,武族长因侄子被杀一事,悲痛欲绝,说话有欠考虑,但绝没有三当家说的那层意思,请多包涵。” 林威打着哈哈,又看着武定坤道:“武族长,先别着急下结论,让你的武士辨认一下,别找错人了。” 武定坤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受伤的武士。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做戏而已。在方岳来到广场之时,就已被认了出来。 “族长,错不了,就是这小子打断了我的肋骨,还射杀了少爷。”受伤的武士指着方岳嚷道。 “这就是了,”林威看着方剑成,故作诚恳道:“看来这事情是没错了。本来嘛,这是武家和方家的事,几位也知道,我林家和武家唇齿相依,一贯同进同退,所以不得不在这里做个调停。我想这其中也许有误会,但方岳小哥儿将人射杀,就有些过分了,二当家,三当家,你们看这事儿如何解决?” “不知道武族长是怎么个意思?”方剑成依旧轻巧扶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武定坤闷声道。 “杀人偿命,呵呵,说得好。”方剑成笑道,但他的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我想请问武族长,如果有人要劫你财,害你命,你待如何?” 武定坤双眉一皱,沉声道:“方三当家,你这话是何意?” 方剑成朗声道:“你的侄子和这小子把方岳骗至偏僻之地,图谋抢劫兔皮,杀人灭口,只因力有未逮,一死一伤,如今倒打一耙,要我方家的人偿命,岂有此理?难道让我方家子弟在街上任尔等杀刮不成?” 武定坤怒道:“胡说,你说我侄子图财害命,有何证据?” 方剑成道:“证据?当时方岳不过是方家的杂役下人,你说他吃了龙胆敢去招惹武家的武士,连天王老子都不会信,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你……” 武定坤气极,张口结舌。 林威脸色沉了下去,从座上站起,阴阴地道:“三当家,这就是你最后的答复么?” “不错。” “很好,那我只好据实向我族长汇报了,告辞。” 林威摆摆手,几个人悻悻向外走去。 “等等!” 众人寻声看去,发话的竟是一直保持静默的方岳。 第三十二章 章 各安天命 家族里两位当家的在场,于情于理都没有方岳插嘴的资格,只能静观望者事态的发展。 对于方剑成的策略,他还能把握得到。事情发生这么多天了,此处也没有什么现场勘查一说,谁是谁非也就是一对一空口对峙,最后还是要靠实力来说话,毕竟正义总是站在强权的一方。 林威和武定坤等人气急败坏地离开,也是预料中的结局,方家的势力岂容轻视。但是小七怎么办?这才是他跟来的主要原因。 眼见几人走出大门,而方剑成等人再无下文,不得已只好冒犯一次,亲自出头了。 方岳突然发声,别说武家和林家的人感到愕然,就连方剑阳带来的精英堂的两位族人,亦用惊讶地目光看着他。 “哦?原来方岳小哥也有话要说?”林威反应过来,阴测测说道。 方岳绕过椅子走到前面,先向方剑阳、方剑成施了一礼,道:“二爷,三爷,请恕小子唐突。” 方剑成目光灼灼望着他,看不出喜怒。方剑阳轻叹一口气,低声道:“方岳,你想说什么,随便吧。” “谢二爷、三爷。” 转过身,方岳看了一眼林威,微微一笑,接着看向武定坤道:“武族长,我想问一下,鄙友小七,是否在你的手上?” 武定坤尚未答话,站在一旁的武突然怒道:“你小子算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小心别让我在外面看到你,否则必把你挫骨扬灰。” 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却是来自方剑成。 武也是气昏了头,站在方家的势力范围,对着方家的人发狠话,无疑挑衅味道极浓。 方岳冷冷道:“你叫武是吧?你的话我记下了,有机会我倒要见识见识你的手段,不过现在我跟你的父亲说话,你最好闭上嘴。” 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一声轻笑。 “你……” 武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来。刚才方剑成的冷哼,震得他心惊肉跳,知道这是对他出言无状的警告,再不敢胡言乱语。 武定坤凝视方岳良久,点头道:“好一张伶牙俐齿,虽说你是个空泛体的废物,就凭这个胆量也算难得。我可以告诉你,那个叫小七的混混,的确在我的手上。” 方岳淡淡道:“那就好,什么时候放人?” “放人?为什么?” “你们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武定坤冷笑一声,眼光扫过方剑成、方剑阳等人,“就你方岳,凭什么杀我子侄却仍在这里安然无事,我就凭什么抓人。” 方岳“哦”了一声,似对武定坤的话早有准备,又看着武道:“你不是要给我挫骨扬灰么?如果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敢么?” 武一呆,接着嘿然道:“求之不得。不过我提醒你,虽然这是在方家,你也别想刷什么花样。” 方岳不屑道:“你若害怕我反过来把你挫骨扬灰的话,就别找这些借口了。” “放肆!”武定坤怒道。 “等一下。”林威对武定坤暗使眼色,脸上做出茅塞顿开的模样,看着方岳赞许道:“方岳小哥儿好主意啊。” 众人莫名其妙看着他,不知何意。 林威满面春风地对方剑成、方剑阳道:“二当家,三当家,刚才方岳儿小哥说得妙极,你们认为如何?” 方剑成故意不解道:“林当家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林威道:“这件事若不解决,必为今后各家族的通力协作烙下阴影。不如让方岳小哥儿和武公子公开比试一场,由上天作安排,生死各由天命?” 一阵沉默之后,方剑阳哂道:“林当家,你的提议有失偏颇。武在武家一众子弟中,武极出类拔萃、首屈一指,是新锐榜上的新秀,据说其修行直迫明宗境。而方岳不过空泛体之身,孰优孰劣一目了然,何用再比?” 林威道:“方岳小哥儿不是有箭技吗?再说,这事儿何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方岳沉声道:“还望二爷、三爷成全。” 方剑成道:“方岳你可想好了,这不是一般的比试,而是生死决斗,不死不休之局,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否则必遭倾族追杀,你明白么?” “方岳明白。” 方剑阳叹道:“既然你愿意,我们也不阻拦,好自为之吧。” 说毕,挥了挥手,不经意间和方剑成打了个对眼,哥俩都从对方的眸子里,读出一丝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笑意。 “方岳小哥儿没有问题了,不知道武族长意下如何?”林威煞有介事地问道。 武定坤装模作样沉思片刻,看着武道:“儿,你要多加小心。” “父亲,你放心,堂弟若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大仇得报。”武信誓旦旦道。 “行了,既然双方再无异议,就请移驾中心广场。”林威一脸轻松地笑道。 …… 麦叶城中心广场的正中央,有一块约十几丈方圆的高台。空荡的高台上,方岳和武各据守一角,凝目而视。 高台四周,围着密密麻麻闻讯而来的人群,对着高台上的两个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在白家的牌楼前,亦涌出不少白衣武士,向这边观望。 由方家和林家的武士各守半边,在高台和人群之间,隔成一条约有十米宽的隔离带。 “方岳这小子倒是机灵,一局死棋,竟让他三言两语盘活了。”方剑成望着站在高台一端的方岳,赞许道。 方剑阳笑道:“也该这小子好运道,此一战之后,想不成名都难。” “听大哥说你想收方岳做义子,这回有机会了。” 方剑阳讶道:“老三,你不反对么?” “听说这小子对他的姑姑还算守点孝道。”方剑成突然一转话题道,“二哥,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方岳的胜败么?” 方剑阳淡淡道:“若连这一关都闯不过,他这副空泛体的未来,就更没有希望了。” 高台的另一侧,在一群玄衣武士的簇拥下,林子平遥遥看着方剑阳和方剑成谈笑风生的样子,不紧皱着眉头道:“二叔,这个方岳如果真是废物,难道还能被方家招进内堂?” “不管是真废物还是假废物,武就是块试金石。”林威拍拍他的肩膀,侧身向台上走去。 他被推举为这场决斗的见证人。 第三十三章 赌注 在广场北侧一幢牌楼的顶端,敞开着两扇大窗户,一对璧人倚窗而立,凝望着广场中央高台之上,即将进行的一场生死决斗。 “素儿,你昨晚刚到,今早就有热闹看了,托你的福,麦叶城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说话的是一位二十四五岁、一袭白衫的青年男子,身材修直挺拔,虎背蜂腰,剑眉朗目,端的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站在他身旁,被叫做素儿的女孩子,年龄稍逊岁许,苗条秀丽,一双黑眸灿若星辰,虽然也着一身男装白衫,头戴白色方巾,尤显得端庄素雅,楚楚动人。 “三哥真会说笑,一场普通的比武而已,怎会跟素儿扯上关系。” 女孩儿檀口兰腮,朱唇轻启,声若莺啭,娓娓动听。 青年男子不觉兀自一呆,接着摇头笑道:“素儿你一年前闭关,如今出来已踏入魂宗境初阶,整个麦叶城的年轻一辈中,恐无人能出你之右,自然看不上这场车把式级的比斗。” 女孩儿掩口轻笑道:“三哥太抬举素儿了,想当年白宪堂威名赫赫,至今不曾稍衰。不过是素儿一心向武,心无旁骛,而三哥你却过早地被家族事务所拖累,心有羁绊。” 白宪堂心里暗叹,表面上仍是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道:“能得人人倾慕的白素儿如此高的评价,就算三哥也是如饮甘饴啊。素儿,为了增加点乐趣,我们不如打个赌吧?” 白素儿欣然道:“三哥设局吧。” “记得以前打赌,我还从未赢过素儿,今天我就厚着脸皮占个先,出一枚金币,赌武三个回合内完胜。怎么样?素儿能否让三哥赢回一次?” 白素儿嫣然一笑,看得白宪堂亦不觉砰然心跳。这也就是他,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若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子,恐早已色授魂与,无法自制。 “三哥怎会把赌注压在武身上?胜率不高啊。” “哦?为什么?”白宪堂一怔。 “素儿记得,就在三年之前的社火祭丰上,论修为武还在三哥之上,一年多以前,你们已经相若,而如今,三哥早已把他抛在身后,达到了明宗境的中阶巅峰,而且这期间,三哥一直未曾间断过参与家族事务。现在,你还认为武他靠谱吗?” “那也得看他的对手是谁了。素儿,你知道那个背弓的少年是谁吗?” “谁?” “他叫方岳。他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我若说空泛体,你还有印象吗?” “空泛体?素儿想起来啦,是方家的人。[.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不是说他是个杂役么?武怎会自降身份跟他这么兴师动众的比武?” “听说这个方岳已被方剑阳招入内堂,具体原因不详。怎么样,素儿觉得他靠谱还是武靠谱?” 白素儿凝视着高台上的两人,须臾,眼珠一转,微笑道:“三哥,这赌我跟你打了,不过赌注需要换一换。” “哦?” “如果三哥赢了这个赌局,素儿会在今年社火祭丰之后,向家族长表明态度,在今后的家族事务中,素儿将全力支持三哥。” “啊?!” 一向镇定自若的白宪堂,闻听此言后,心跳亦不由狂增。白素儿的武技修为虽算不上家族最高,但绝对位居三甲之列,在年轻一辈的子弟中更是具有广泛的号召力。她的支持,将意味着白宪堂在家族中拥有的话语权,有了大规模的扩张。 “那么,如果素儿你赢了呢?”白宪堂侧头望着白素儿圆润白皙的面孔,很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白素儿依旧淡淡望着窗外的光景,轻声道:“三哥若输了,素儿同样会支持三哥,只是三哥你要输给素儿一枚金币。” …… 方岳当然不会知道,白家两位出类拔萃的年轻人,用他和武的决斗做赌注,达成了一个影响其家族未来走向的同盟。此时,他的眼里只剩下站在对面十几米远处的武,场外的一切,嘈杂的人声,似跟他再没有半点关系。 他有一种感觉,这个武要比方承杰强得多。这种强不是指绝对武技,而是一种厚度,一种沉淀。这就像一瓶酒,同样的原料,同样的酿造工艺,一瓶刚刚出窖,一瓶典藏了十年,高下立判。 昨天与方承杰的比试,很多的心得,尚未来得及去消化品味,但有一样他知道的很清楚,像他们这样的比武,就像在战场上打仗,除了绝对的实力之外,还要讲究战术,这样才能做到有胜无败。 昨日若方承杰上来便运集全身元素之力,发出开金掌的全部威力,最差的结果也是五五波的局面,绝不会像实际上方岳赢的那么轻松。 此时,林威在众目睽睽之下健步走上高台,显示出与他体型不相符合的气势与威严,林氏家族的二当家果非等闲之人。 他站的位置正好与方岳和武二人呈等边三点,阴沉着脸,望了望两人,沉声道:“在台上生死由命,自动跳台者以负者论,生死由胜者决,有违此规者,等若视三大家族为敌,全城之人可作见证。” 顿了顿,又道:“开始吧!” 言毕,退了下去。 全场霎时安静下来。 “偷袭之械,不过尔尔,方岳小子,我让你三箭又何妨?” 武高声喝道,同时“唰”地一声,抽出单刀,横于胸前,同时撇下刀鞘。 方岳恍若未闻,甚至连长弓都未从后背解下,神情就如老僧入定一般。 谁也不知道此时的方岳,心神已沉入了心底深处,万念皆空。自练成羊皮卷上的武技以来,他在大敌当前之时,竟觉体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之感。 第一幅图上的十三处穴窍充盈无比,蠢蠢欲动。第二幅图所显示的通向手掌脚心的四条旋气往复流淌,循环不休。天精地气自他的手脚穴窍源源不断地涌入丹田,丹田微微跳跃着,似有一种上涌的冲动。 天与地似以他的身体为桥梁,紧密交融,无分彼此。空荡荡的高台之上,就像与方岳的身体融在了一起,反衬出武突兀和多余。 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使得在场观战的十数个明宗境以上的高手,无不动容。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觉这个空泛体的少年,的确不可小视。 武突然举步前移,发出“噗噗”的足音。 第三十四章 对峙 武的主动出击,确有些迫不得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虽然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小心翼翼,其实心底下还真没瞧得起方岳。岂知一番对峙,方岳的气势有增无减,丝毫没有射箭的意图,不由得心生疑窦,竟受迫般当先举步。 他的举动,惹起高台下围观的城民之中发出一阵嘘声。就在几分钟前,他还高声呼喝,要让方岳三箭。 就在武第一只脚刚刚迈出之时,方岳背后的长弓不知何时竟奇迹般攥在手上,当他的第二只脚刚刚落地,众人眼睛一花,方岳早已搭箭上弦,含蓄待发。 武再次移步,忽然一股寒风扑面,方岳的第一箭射了出来,眨眼飞至眼前。 四下里响起轰然的叫好声。 武与方岳,一个是武家少族长,数年前就已声名鹊起,一个是方家名不经传的人物,甚至有不少人已知这是个罕见的空泛体,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大众都有趋弱的心理,大部分人自然会给至少表面上是弱势一方的方岳加油助威。 武闷哼一声,心下却松了一口气。人对未知的东西都有种莫名的恐惧,方岳只要动箭了,就说明局面还没脱离他的掌控。 何况,脱离了武者控制范围的羽箭,对于其他元力武者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可言。这也是几乎所有的家族子弟不喜箭术的另一个原因。 但见武不慌不忙,赤芒一闪,横刀与身前。 那只羽箭如同撞进了一团熔岩之中,箭杆箭羽寸寸融化,最后仅剩下箭簇无力地掉落下去。 武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反而加速向前冲去。 “嗤!” 方岳的第二箭到了。 方岳连续射出了三箭。 他在射出第一箭之时,令人惊讶地亦抬腿向武冲去。 他的其余两箭皆是在前冲的过程中发出,抽箭拉弓,动作令人眼花缭乱,脚下却丝毫不慢。 当他从箭壶里抽出第四只羽箭之时,人已冲至高台中央,与迎面而至的武,堪堪相撞。 武的双眸闪出兴奋的光芒,方岳的三箭根本无法穿透他的刀影,火系特有的炙热温度,足以将木制的箭杆熔成碳末。而他体内的火元力也在不断催发之中,到与方岳相遇之时,已膨胀至极限。 红芒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弧,激热的空气“嗤嗤”作响。武双脚腾空,斜肩带背奋力一刀斩下。 方岳似早有所料,倏然停步,接着弹地而起,向一旁斜斜跃去,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了这势大灼热的一刀。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一刀确实躲过了,但方岳也有些失算,他忘记了炎热的刀风带来的影响。两人错身的刹那,只觉左肩火燎地疼痛,一股焦糊的味道扑鼻。 原来他左肩处的衣衫被引燃,滋滋啦啦的火苗烧到了皮肉。然而此时他已无暇顾及这些,武的后势他看得清楚,若不及时阻止,他将因失势而陷入苦撑的局面,最终难逃败亡之局。 “嗤!” 方岳的身子还在升高,手松弦响,这一箭在近距离送出,逼得武不得不稍加应付,原本连环的攻势为之一滞,只来得及劈出一刀。 “嗤!” 这一箭刚刚化解,另一箭紧随而至。 方岳的身体在升至最高点,有一个明显的停顿,虽然停顿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足够他射出手中的箭,同时伸手再抽一箭,搭上弓弦。 这一箭是他在落地之前射出的。 方岳落地之时,一个侧滚,扑灭了左肩还在燃烧的火苗,旋即站起身子,又射出数箭。他这一连串敏捷的动作,又引起台下的叫好声。 最后,方岳同时抽出箭壶里剩下的最后三支羽箭,一支搭上弓弦,却没射出,箭簇遥指着武。另两支则吊在手指上,稳稳钉在高台的边缘处,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与仍冒着青烟左臂成了鲜明对照。 武仍在原地,他是只是被弓箭搅得有些狼狈而已,眼中闪过一抹讶色,看着方岳的箭壶,嗤笑道:“方岳小子,就剩三支箭了,看你还能蹦哒到几时?” “是么?你可以试试。”方岳淡淡道。 两人又恢复了对峙的局面 …… “三哥,现在对你的赌约还有信心么?”白素儿斜倚着窗沿,盈盈笑道。 白宪堂微蹙眉头道:“就算方岳的箭术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还是看不出他的胜算在哪里,素儿,你能指点迷津么?” “除了箭术,这个方岳难道不会别的武技?” “哦?可是素儿,方岳可是空泛体之身啊。” “三哥啊,你想想,如果你是方剑阳,难道会因为他会射箭,而招入家族内堂么?” 白宪堂似有所悟。 …… “二哥,难道方岳以为凭着几支箭就能取胜么?”方剑成摇摇头道。 方剑阳一脸轻松道:“老三,你是没看到他和承杰的比试,这小子滑头的很,谁都不会猜到他下一刻要干什么。” “难道他要以箭术迷惑武?” “我也这么想,只要他用弓箭把武射得忘记了其他,那就离取胜不远了。” “有点意思,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小子的武技路数。” …… 在另一边,林子平望着台上的两人,眼中闪出迷茫之色。 他对武知根知底,但对方岳却陌生得紧。因此在决斗过程中,他一直设身处地站在武的角度,去衡量方岳的底细。 甫一开始,他同样感受到了方岳激增的气势,惊愕万分。然而随后方岳射出的箭,又让他颇为失望。弓箭果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武器,方岳的表现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就算他的射技再出神入化,动作再花哨好看,对一个还没进阶到明宗境的武者,也造不成丝毫伤害。 “二叔,这个方岳难道就是这样子么?”林子平转头问道。 林威淡淡道:“方剑阳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他的内堂子弟若只会射箭,会成为整座麦叶城的笑柄。平儿,别急,看下去就是了。” 林子平刚要说话,却被一阵叫嚷声所打断。 原来,台下看热闹的城民,见俩人对峙不动,先是议论纷纷,终于有人开始起哄,更多的人随声附和。 他们的矛头大部分指向了武。原因很简单,方岳用的是弓箭,利于远攻,且只剩下三支箭,左肩又受伤了,整体上处于劣势。如果此时处于强势的武再不主攻,就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鼓噪声越来越大,武脸颊抽搐着,终于大吼一声,再次率先冲出。 第三十五章 放人 其实武也有自己的苦衷,他确实在拖延时间。 刚才的攻击,他被方岳不间断的箭矢侵扰,惹起了怒火,调动起了全身的火元力。 他修炼的是火系武技。 然而,他的连环攻击在方岳的巧妙周旋下,被硬生生打断,如同全力一击打在了空处,他难过得差点呻吟出声,不得不重新凝聚体内的火元力,以期发动二次进攻。 台下看热闹的城民们可不管这一套,他们要的是精彩的比斗,最好再来点血腥的刺激。而方岳不论是跳跃还是翻滚,亦或是肩部被烟熏火燎的残烬,都对极了他们的胃口。但这些还远远不够。 武被鼓噪声所激,拉不下脸子,愤而出击,几乎忘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武,而是生死决斗。 这一次他扑的很快,七八米的距离转瞬既至。 当方岳迅疾射出手里仅有的三支羽箭,武已冲到近前。 他的箭同样没起到任何作用,即使武此时仓促运集的火元力,尚不及巅峰时的一半,三支箭还是沾身即熔。又在其刻意的准备下,连点阻挡的作用都没体现。 武的单刀赤芒闪烁,裹着滋滋啦啦的灼人气息,呼啸而至。 嘈杂的嘘声被疯狂的叫喊所掩盖,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持箭的方岳在劫难逃,所有对弱者的同情心转瞬间就被血腥刺激的兴奋所代替。 因此,当方岳单手举起木弓向外封挡,只会被看做是濒危之时的下意识举动。 木制的弓背岂能挡住灼热的刀锋?简直是笑话。 武同样也不会例外。 眼见刀锋与木弓即将相触,狂喝一声,将故意有所保留的元力尽数涌出。但见刀身上赤芒暴涨,瞬间将木弓包裹了进去。 没有任何声息,刀锋毫无阻隔地从木弓中间穿过,然而,在其所向之处,却是个空。 武这充满自信的全力一刀,竟又一次走空了。 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袭来,他还在莫名其妙,这方岳明明就在近前,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便在此时,武蓦地僵住,足足有两秒钟的时间,“当啷”一声,单刀脱手落地,他的脸开始扭曲变形,鼻涕眼泪涎液不要命地向外流出,接着身子弓成了虾状,抽搐着缩成一团。胃部因受到重击引起的剧烈痉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战栗翻腾,仿佛有无数根铁针在体内戳扎,他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 四下里一片寂静,与刚才喧嚣的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方岳不过是在弓与刀交接的刹那,倏地矮了下去,毫不费力一拳击在武的胸口上。 而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拳,锁定了胜局。 方岳收回了拳头,直起跪地的单腿,他的左手还擎着那只被砍掉一半的木弓,剩下的一截弓弦轻柔柔地随风飘浮着。 方岳随手扔掉这半截木弓,从容地俯身拾起落地的单刀,只轻轻一脚,武庞大的身躯就势滚倒在地,身体仍颤抖不已。 寒光一闪,方岳一刀挥下。 “轰!” 人们如梦方醒,一片哗然。 “方岳,你敢?!” 一声断喝突兀响起,压过了嗡嗡的嘈杂声,震得附近之人耳鼓发颤。 寒光倏然止住,刀尖紧紧抵在武的下颚处,方岳歪着头看着在台下大惊失色的武定坤,冷冷道:“武族长,你什么意思?怎知我不敢?” “方岳,你若真敢下杀手,我会集全族之力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武定坤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这句话在方岳听来,就如同小孩子打架,胡乱说些貌似恐吓却没一句有营养的话,根本不值一晒。 然而这话却提醒了看热闹的众人。他们终于从狂热中清醒过来,眼下高台上即将送命的可是武氏家族的少族长,虽说武家比不了三大家族,但对他们来说还是庞然大物,绝大多数人终于闭了嘴,若一时说错话被武家的人盯上,那以后在麦叶城就别想安稳了。 “武族长,你这是威胁我吧?林二当家方才说过,在台上各安天命,任何人不得干预,否则等若视三大家族为敌,这句话还做数不?难道只准你武家人杀我不成?” 方岳朗朗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台下的某个角落响起了低沉的附和声。 此时武渐渐恢复过来,仍不敢稍动,刀尖正好抵在他的喉咙处,一个不慎恐怕就要生死两隔,只好就那么眼巴巴看着方岳。 “武公子,抱歉了,不过很快就会过去的。”说完,方岳作势就要发力。 武的脸色霎时惨白,他没想到方跃真的敢杀他。 “方岳,你……” 武定坤一急,就要向台上冲去,“呼啦”一声,几个方家的武士围了过来,人人刀剑出鞘,虎视眈眈,当先的两个,正是方剑阳带来的精英堂的高手。 “武族长,你真要欺我方家无人么?”方剑成终于发话了。 武定坤一呆,他的身边也有几个本家族的武士,但和方家的人一比,根本没得瞧,何况对方还有方剑阳、方剑成两大高手坐镇。急得四处张望,终于在不远处的人堆里找到林威,目露祈求之色。 林威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排众而出,高声道:“方三当家,武族长,两位稍安勿躁,请听林某一言。” 方剑成闷哼一声,负手而立,不再言语。 武定坤借台而下,忙道:“二当家请讲。” “生死决斗,败者性命交由胜者决,这是我麦叶城的城规,有违此规者,等若同时和我三大家族为敌。” 此言一出,武定坤脸色登时一变。方剑成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林威话锋一转,转头看向台上道:“既然方岳赢了这一场,我们何不问问他的意思?” 大部分人都听得一头雾水,林威这话说的就等于是脱裤子放屁,人家方岳赢了,一刀就劈了你,怎么?在杀人之前还要表个态? 林威依旧胸有成竹的模样,笑眯眯叫道:“方岳小哥,我想你该说说你的条件了,怎么样才能放过武公子?” 方岳心里暗骂这真是只老狐狸,但不管怎么说,这只老狐狸也让他少了不少口舌,当下也不客气,直言道:“很简单,放人!” “哦,”林威点点头,又看向吴定坤,“武族长,方岳的话你可听到?” 武定坤先是一怔,接着醒悟过来,看着旁边的几个家族武士急促道:“快去,把那几个叫花子都带过来。” 第三十六章 约战 “这是什么路数?” 同大多数人一样,白宪堂虽得白素儿的提醒,有些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方岳竟以这种极似泼皮打架的方式,赢得了决斗。 “我们的元素体,成就了元力的源泉,方岳是空泛体,不知道他的元力之源是什么?”白素儿轻声道。 白宪堂叹道:“不论方岳的元力是什么,武就算能躲过这一劫,过不了许久,也逃脱不了丧命的结局。可惜了,想当年他可是武家最寄予厚望的子弟。” 白素儿瞥了他一眼,问道:“三哥怎能如此肯定武难逃一死?” 白宪堂道:“武经此一败,他的少族长之位势必不保,以他睚眦必报的秉性,绝对会找方岳寻仇。素儿你想想,下一次方岳还会留手么?” 白素儿抿嘴笑道:“还是三哥看得远。” 两人轻描淡写地聊着一个人的生死,就像品评某件饰品般,轻松自然。 此时,广场上的人声再次鼎沸起来,原来武家的人把小七等一干人都带到了高台边上。 “这个方岳,倒是有趣。”白素儿喃喃自语。 “素儿,你说什么?”白宪堂正暗自想得出神,闻言一呆。 “哦,没什么?”白素儿没来由地脸色微微一红,掩饰着转过身子,“三哥,千万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枚金币呢。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言毕,婀娜而去。 …… “方大哥……?!” 小七挣脱了两个武士的束缚,一瘸一拐走到高台上,看到四面密密麻麻的人群,皆盯向了他,不禁有些胆却。待看见被方岳用刀逼住的武,登时明白了一切。 武是谁小七清楚得很,如今见这位堂堂的武家少族长,被他的玩伴制在地上,不由得惊愕无语。 方岳看见小气的头脸及身上血痕斑斑,身上污秽不堪,散发着令人掩鼻的臭气,不禁一皱眉,问道:“小七,你没事吧?” “没事,都是些外伤,”小七有些手足无措地嗫嚅道,“方大哥,你别见怪,他们打我不要紧,却拿兄弟们的性命做要挟,我……” 方岳摇头笑道:“小七,你说哪去了,是我连累了你。” 这时,又有七八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少年,走上了高台,这些都是小七在城里的伙伴,个个眼含敬畏,看着方岳。 “方岳,人我已经带到,还不放人?”武定坤在台下喊道。 方岳看着四下密集的人群,脑子里转着念,口里却说道:“武族长,好高明的手段,我的兄弟被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你还想怎样?” “赔钱,医药费。” “想都别想。” “那好,不赔也行,”方岳阴沉沉一笑,“我答应过你放人,我就不杀武公子,但不代表我会在武公子身上割点零碎做赔偿。” “方岳,你敢?”武定坤眼里冒出了火星。 “你说呢?”方岳竟真的在武身子上下逡巡起来。 “这个方岳,看来咱们和武家的梁子结定了。”方剑阳苦笑道。 “这有什么,小小的武家,还不放在我眼里。仅凭麦叶城里的实力,我就能让他灭族三次。” 方剑成冷哼一声,目露精光,扫视着武定坤的侧身。 此时武定坤有如芒刺在背,却不敢回头,他并不惧方岳,却忌惮方氏家族。猛一咬牙,喝道:“来人!” 一个家族武士在他的示意下,顺手把一个一尺见方的布袋子扔到了台上。 “大哥,是金币,一百多枚呢。”小七捡起布袋,一脸喜色。 方岳仍在思谋着出路,他要钱是假,不过拖延会儿时间而已。小七不是方家的人,不可能带回方家,他要给小七他们在城里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身。 忽然,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耿大叔,不禁一怔。 耿大叔显然也知道他看到了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又往身后指了指,同一个动作,他不动声色连续做了三遍,之后便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方岳略一沉抚,便明白了耿大叔的意思,心下一喜,倏地收回了单刀,扔到地上,淡淡道:“武公子,情非得已,得罪了。如若不忿,请尽管找我方岳便是,随时奉陪。” 武捡了一命,如蒙大赦,哪顾得说话,连形影不离的单刀都顾不得拾,爬起就冲下了高台。 方岳拉住小七低声道:“小七,知道丰三娘的酒馆吗?” “知道。” “快带着人,走方家和白家之间的界面,到丰三娘的酒馆,快去,耿大叔会接你们的。” “可是,你……” “别废话,快走!” “蹭蹭蹭!” 几个黄衣武士窜上高台,瞬时布在方岳的周围,接着两名来自精英堂的族人,亦缓步登入。 这是方剑阳的安排,为防止武家的人暴起发难,着人护送他下来。 见方岳安然走了过来,方剑成似笑非笑望着他道:“方岳,你不会认为,方家连你几个小朋友都护不住吧?” 方岳情知这一切瞒不过几位当家的眼睛,连忙道:“三爷误会,我惹的麻烦够大了,不想再给家族添上新的负累。” 方剑成不屑道:“就这,也算是麻烦?” “方岳小哥儿,林某确实没有看错,果然好身手。”林威笑呵呵走了过来,林子平负手跟随。 方岳客气道:“林二爷过奖,小子侥幸而已。” 林威又对方剑成、方剑阳道:“可喜可贺,方家又添一少年高手,让我林某眼红啊。” 方剑成淡然道:“这也叫高手?不过赢了武而已,差的还远。” 言外之意,这武的武技也不咋地。 站在不远处的武定坤,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脸上一黑,重重挥了挥手,带着武及武家一众武士恨恨离去。 “方岳,我是林子平。”林子平面含微笑,铮亮的目光,上下打量的方岳。 “哦,林公子,幸会。” “方岳,再有一个多月就是秋祭大典,我想和你订个约?” “林公子请讲。”方岳有些茫然道。 “我想跟你在秋祭比武之时,做个切磋,不知林某能否有这个荣幸?” “只是切磋么?方岳到时恭候。”方岳不知就里,脱口答道。 身旁传来方剑阳隐隐的叹息声。 “呵呵,一言为定。” 看着林子平眉飞色舞的样子,方岳突然感觉他的眼神里,隐藏着某种阴谋的味道。 第三十七章 新锐榜 黄昏,一行四骑踏着落日余晖,出了西城门,在守城方家武士的庄肃目光中,踏上了通往方氏山庄的大道,旋即加速,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道两旁挂满了金黄色叶片的麦叶树,疯狂地迎面涌来,又向两旁闪开,呼啸地向后面飞速退去。风中荡漾着麦叶特有的芬芳,浓郁扑鼻,令人神清气爽,精神振奋。 四骑在茂密的麦叶林中穿行而过,转眼上了一道山岗,脚下翻滚着层层叠叠的麦浪,波澜浩荡,构成了一副动感的金黄色海洋的立体画面。 行在最前方的方剑阳轻提丝缰,身下坐骑心领神会般缓了下来。方岳见状,猛一提缰绳,胯下的白马前蹄扬起,“希律律”一声嘶鸣,几乎立了起来。 方剑阳转头笑道:“方岳,现在如果说你是今早才练就的骑术,恐怕相信的人不会太多。” 待白马四蹄儿重新着地,方岳轻磕马镫,赶上了方剑阳,诚恳道:“全赖二爷指点有方。” 二人策骑并行,缓缓向坡下走去。 跟在他们身后精英堂的两位族人,对望一眼,亦减下速度,远远地跟随。 “这真是好地方啊。也只有在这样的肥沃土壤,在天芒山融化而下的雪水的滋润下,才能生长出如此茂盛的麦叶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方剑阳游目四望,感慨道。 “二爷心情真是大好啊。”方岳笑嘻嘻道。 “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个武打了个服服帖帖,想不高兴都不行。” “这武很厉害么?” 方剑阳失笑道:“方岳,这话如果你在三年前说起,就会被人骂做是不知好歹。武可是名列当时的八大新锐榜之一。” “新锐榜是什么东西?” 方剑阳哈哈大笑起来,他感觉今天笑的次数比此前好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你这是什么话?新锐榜不是东西,是指八个被认为最后希望攀到武道巅峰的年轻人。你可别瞧不起武,这样吧,我给你提几个人,方昊、林子风、白素儿,这几个人知道吧?” 方岳挠挠头道:“我听说方昊公子在方家被认为有望成为仅次于族长大人的绝顶高手,至于林子风、白素儿?没听说过。” 方剑阳做出一个气极的表情,可惜一双隐含笑意的眼睛出卖了他。 “方昊的天赋极高,相同的年龄下也只有咱们演武场的方惠可和他媲美。如今他的修为已达魂宗境,虽然我不知道林子风和白素儿进境到何种程度,想来也差不多。[.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岳倒吸口凉气,这可是魂宗境啊,他现在恐怕连明宗境的边儿还没摸到。 “二爷,那新锐榜的另外四人是谁?” “白家的白宪堂,赵家的赵嗤,秦家的秦凤娇,”方剑阳瞥了他一眼,“还有一位,就是今天主动向你挑战的林子平。” 方岳一呆,随即苦笑道:“二爷,你老大好的心情却给我泼冷水,我和林子平的比试可否弃权呢?” “不行!” 方剑阳斩钉截铁脱口而出,旋即语气转柔道:“方岳啊,你也别妄自菲薄,你把武踢下了新锐榜,自然而然也升格为榜中一员,这是我方家的荣耀。何况,秋祭上的较技,非常特殊。” “为什么?”方岳想起当他接受林子平的挑战时,方剑阳轻微的叹息声,心中一动。 方剑阳沉吟片刻,缓缓道:“秋祭是麦叶城每年例行的祭奠仪式,祭天祭地祭神灵。然而,祭奠仪式上的比武却非每年都有,而是三年一次。三年之前,八位年轻高手横空出世,造就了新锐榜,到目前为止,虽然他们的进境各有高低,但榜上的位置没人能够撼动,今天你算是开创了先河。我也不瞒你,秋祭上的比武胜者,将有机会进入黑木林试炼。因此各个家族对参加比武的人选相当慎重,你未经家族长者的许可,擅自接受祭祀上的比武邀约,同样也开了先河。” “这……”方岳一时哑然。 “你也别想太多,虽然你胜武有些取巧的成分,但是我三弟还是看好你的。” 方岳还待动问,方剑阳却似不愿多说,抬头看看天色道:“不早了,我们快点走吧。” 回头向后面的两人招招手,方剑阳轻抽一鞭,率先冲到了坡底,方岳随后紧随。另两位族人亦奋力赶了上来。 三十多里山路,对于骑者来说也就是一转眼的距离,不多时,已经能看到方氏山庄高高的院墙。 此时夕阳已经隐到天芒山的后面,只在天空上留下一大团瑰丽的云霞。 方剑阳减缓了马速,转头对方岳说道:“你可以回去了,给你三天假,记着,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人了,有方家做你的后盾。” 方岳当然明白方剑阳指的是小七的事,感激地道了谢,就要翻身下马,却被方剑阳止住。 “你为方家争得了荣耀,这匹马就归你了。” 方岳一鄂,在麦叶城方圆数百里,马匹可是最珍贵的物种,方剑阳此举显然不无笼络之意,却让人无法拒绝。 “那小子就不客气了,谢二爷。” 方岳再次道了谢,也不推辞,一拨马头,扬鞭而去。 回到村子,骑着高头大马的方岳,再次受到了暮归村民的瞩目。这些他已浑然不顾,急急赶回家里,却见屋子院子静悄悄,无声无息,随即策马奔向耿大叔家里。 耿大叔正独自在院子里打磨着箭簇,一丝不苟的样子。 方岳在院门前随便找了棵小树拴住缰绳,推门而入。 “呵呵,方岳,骑上马了?方家对你可是大手笔啊。”耿大叔瞥了一眼篱笆院外的白马,笑呵呵打着招呼。 方岳向屋子里看了两眼,确定无人后,便坐到耿大叔旁边问道:“耿大叔,小七他们呢?” “还在城里。” “啊?”方岳大吃一惊。 耿大叔一边磨着箭簇,一边慢条斯理道:“武家的人在全城各处布满了眼线。对你,他们不敢动,但若小七他们敢出城,不出十里必遭追杀。” “那……” “你放心,小七他们现在很安全,就算三大家族联袂出手,也未必找得到。” 方岳忽然没了动静,耿大叔抬起头来,看见前者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望着他。 “怎么了?” “耿大叔,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急,还不到时候,到时候全告诉你。”耿大叔眼里露出狡黠的神色。 第三十八章 升华 三天的时间,方岳仍然没有见到小七他们。 每日黄昏从山上下来,他必去耿大叔的家里,探寻小七的状况。耿大叔笑眯眯作答,只说很不错,很安全,具体的却不曾透漏。 方岳虽说对耿大叔的身份产生了疑问,但他打心底对这位同已故的姑姑交好、满脸大胡子的强悍猎手充满了信任感。 他没看见小七,黑子同样也未曾得见。 每日清晨,他便独自一人徒步上山。 马是不敢骑的,他和黑子见面的地方,离半山腰的雪地并不很远,肉眼依稀可见,黑子一家可以放心,但说不好有别的低阶魔兽蹿下山来,用这匹白马打了牙祭,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好备足草料,将就拴在院子里。 无论如何呼唤,口哨打得腮帮子都差点肿了起来,别说黑子,就连黑子的父母、那两只成年雪鹫都不曾露面。 因此方岳只好就在原地练功打坐,参悟与方承杰和武的比武心得。晚上回到家里,借着月光查看羊皮卷上的图案,消化着白日所得。 羊皮卷上的前两幅图,方岳自认为已探得奥妙,关键是这最后一幅图,上面标注的穴窍密密麻麻,几乎全身都有。当他运用前两幅图得来的经验,无论怎样尝试,终不得其法。 方岳苦修三天,没有寸进,自感或许因修炼的过火,加上心念小七和黑子的安危,无法达到心无旁骛的境界,欲速则不达,于是决定暂停修炼。 到了第三天晚上,方岳暂时放弃了吐故纳新的打坐修炼,而是全身心的松弛下来,将所有的世故疑虑、包括对武道进境的渴望,皆排出脑外,用心去感受月光的温存和秋夜的清爽。 风声草香,月影婆娑,所有的这一切通过他的眼耳鼻口舌的感官,一股脑涌进心里,相互交织,原本无形的色泽、声音、香气,在脑海里转化成有形的立体图画,层次分明,五彩斑斓,相互中交织转换,无彼无此。 于是,在识海里,他的身体仿佛与这天地融在了一起,再也不分你我。 这是一种奇妙的、无法言状的感觉,他甚至看见了远处一片落叶触地的震响,闻到了麦叶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听到了植被根须在泥土里滋长的芬芳。 感观触觉已被彻底打乱,偏又觉理应如此,方岳贪婪地沐浴在这真实地近乎虚幻的世界里,浑然不觉时光的飞速流逝。 当他渐渐从无妄中醒来,只觉全身血脉通畅无比,已知的各个穴窍圆满充盈,位于丹田的那一小团光球,虽然未见膨胀多少,却似更加晶莹耀目,圆润无比。 方岳清楚,在刚才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意中闯入了一个超越他认知的意境,修为虽然没有增长,却更加精纯。他这三天的苦修,终于在这一刻结下了硕果,他的境界得到了升华。而升华了的境界,又让他大悟似地明白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东西。 元力是任何武技的基础。在这里,那些武者通过修炼自身的元素,来增强元力。而他由于身体条件所限,通过另一种途径,内气,来获得元力。 只不过元素各有属性,或刚或柔,或烈或稳,而内气则更像是所有元素特性的综合。打个比方,内气是一束阳光,而元素则是这束光在三棱镜下分解开来的七彩色素。大家修炼的方式不同,追求的目的却是一样的,殊归同途。 这也解释了方岳在与方承杰正面比拼之时,为何对方的元素之力竟能通过他的穴脉渗进丹田,融进自身的脉络当中。 同样,与武的最后一拼,在木弓被削断的瞬间,一股狂躁的火流自手臂灌入丹田处的光球,光球微微跳跃着,将其转化成温顺的热流,沿腹部正中向上窜去,至胸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阻隔,热流随即散至四肢百骸,充斥进各个穴窍,这才有了最后一定乾坤的重拳。 一念及此,方岳心中一动,信步走到石桌前,低头看去。 羊皮卷第三幅图像,原本看得眼花缭乱的数十个光点,此时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再不是无迹可寻的一团乱麻。 方岳注目的焦点集中在人体像的正中,那是光点最密集的区域,从丹田一直漫向沿向头顶。 他只是单纯地在看而已,仿佛光点本身就是有着无穷的乐趣所在。 便在此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丹田先是一热,光球分出一股旋气流直直向上窜去,同以前一样,到了胸口处便停顿下来,散了开去,一部分散于无形,另一部分则散至已开拓的经脉重又流回丹田。 于是,丹田又组织了更加更粗的旋气流向胸口涌去。 方岳如同一个局外人般看着这一切,心如止水,无怖无喜。 丹田冲击的旋流愈来愈粗,愈来愈急,无数次的撞击,胸口的那块堡垒如碎裂的石墙般岌岌可危。最终,那震颤的光球仿佛发出无声的呐喊,化为又一股更为粗大的旋气流冲了过去。 “轰!” 顽固的堡垒终被攻破,澎湃的旋气自缺口处汹涌而出,直冲脑际,又沿着后脑向下流去,流至胸口对应的后心处,被一道更为坚强的障碍所阻,方有所停歇,随即化为无数涓涓细流,在体内四散,流经的地方豁然开朗,趟出了一条条新的河道,最后复归于丹田,汇成新的旋气流向上涌出,如此循环不休。 方岳可以肯定,那张羊皮卷上的奥秘终于被他参透,虽然还没达到大圆满的地步,但已相距不远,只要按部就班勤加修炼,定有所成。 至于图上面标注的的穴位光点,对于此时的方岳来说,再也不是茫无头绪。就在刚才,在无数条旋气流的冲刷下,他体内所显现的穴窍,要比这三幅图案所有的光点加在一起还要多上几倍。 方岳隐隐感到,他所修炼的东西也许和他前世的内功有着某种联系。 此时一轮弯月已经退到了卑拉尔山后,无数相映成辉的星群也已隐去踪影,风儿似也停歇下来。 方岳倏然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在这黎明前的黑夜里,熠熠生辉。 第三十九章 潜规则 “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几乎一天一个样,让我都有些适应不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是啊,这才多长时间,愣是让他跳进了新锐榜,说出来都让人难以置信。” “不是说空泛体是废物么?怎么我感觉跟他比起来,我这个四素体倒成废物了。” “那个武也太窝囊,怎会输给了他?” “你还别说,听说新锐榜上的人,就属这个武长进不大,各大家族好几个有实力的新秀都盯上了他,准备在今年的秋祭擂台上向他挑战,哪知被这小子占了先。” “对啊,承羽大哥也瞄准了武,可惜啊,嘿嘿。” “有什么可惜的?这小子代替了武,他就是别人的眼中钉,只要赢了他,嗯,剩下的我不说,你们也该懂得。” “你的意思是……” “嘘……,别说了,正主儿来了。” 几个叽叽喳喳议论的子弟瞅了一眼正盘膝坐在演武场一角的方岳,若无其事地散开。 方承羽在几个家族子弟簇拥下,从演武场的侧门走了进来。 今天是方岳从城里救出小七他们之后,回到演武场的第一天。因为骑马的关系,来得早了点。 看到静坐在角落里的方岳,方承羽走上前去,大声打着招呼:“方岳,来的这么早啊!” 方岳闻声睁开眼,微笑道:“方公子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言毕,继续垂目做出冥想状。 方承羽似丝毫不以为许,倒是他身旁的几个子弟露出愤愤不平的神态。 “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能耐你们也去上一回新锐榜,为家族争一回光,要不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练功修炼,明白吗?” 方承羽煞有介事说了那几个子弟几句,回眸意味深长地瞥了方岳一眼,便独自走到屋檐下的台阶上打坐去了。 方岳虽说现在的年龄还不到十八岁,但他的前世也是近三十的人了,若论思想境界,自然比眼前的这些丫头小子要成熟的多。 他明白,自己这一段时间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武技的进境快得有些离谱,连他自己都要不断调整着心态,来适应一个“高手”的身份,何况是其他人。就算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有些事就算他做到了,但也要给别人适应的时间。因此,对于这些子弟背地里对他的指指点点,他的心里明镜似得,却故作不知。 侧门又开,这回进来的是方承锋、方承杰,以及时常追随在他们左右的几个家族子弟。(.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看到方岳,方承锋闷哼一声,挥了挥手,让其他人自行散去,他自己走到屋檐下打坐去了。方承杰的眼光有些异样,说不清是憎是羡,顿了一下,也走到了屋檐下。 在屋檐下打坐,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谁可以去谁不可以去。但在演武场,百十年来流传下来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也就是现在说的潜规则,只有公认有实力的子弟,才有资格在这里练功。这是他们这个小圈子里的实力和身份的象征。方承杰因被方二奶亲点授课,因此也具备了这个资格。 演武场的内堂子弟陆陆续续进来了,几乎所有人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方岳,目光都有些复杂,综合起来不外乎羡慕嫉妒恨、古怪镇定惊之类。当然也少不了几个子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番。 方慧一进演武场,就四下里张望,一眼就看到了方岳,大大方方走过去,盘腿坐在方岳的对面,两人的膝盖几乎相碰,竟丝毫不顾忌旁人怪异的眼神。 “方岳。” 方岳张开眼,微微一笑道:“方小姐早。” 还没等他再度闭上眼睛,方慧像早有预料版,抢先道:“哎,我还要问话呢。” “方小姐请垂询。”方岳只好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 “你真的打败了武?” “侥幸而已。” “听说你们是决斗,你怎么不杀了他?” “我要救回我的朋友。” “方岳,武原本是我的目标,你打败了他,我怎么办?” 方岳愕然,刚才他也听到子弟们的议论,说是武是好几个家族有实力的新秀的目标,却让他占了先,就好像他占了多大便宜似的,难道这个武真的像他们说得这般不堪? “方小姐,这个……,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行,既然你把武赶下了新锐榜,那你就的跟我打。” “啊?”方岳只好苦笑无语。 “慧儿,你在干什么?” 方承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哦,是承淼姐姐,”方慧一下子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没什么,我想提醒一下方岳,林子平可不是武那种窝囊废,对付他要小心一些。” “是么?”方承淼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看了一眼方岳,催促道:“二姑他们都来了,你们快过去吧。” 今次还是还是那四位族中长辈来授课。 子弟们纷纷涌进屋子,方岳正在琢磨今天要听谁的课,方二奶不期然走到他跟前。 方岳赶忙站起施礼。 “方岳,我不知道能否帮到你,但是如果你愿意,可以听我的课。”方二奶淡淡道。 “谢二奶,不过对于武技的修炼,很多我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我想还是听点基础性的东西。” “随便你,”方二奶倒没勉强,“不过我的课,你可以随时来听。” 说毕,转身离去。 方岳听的是关于元素修炼的课。虽说他不能修炼元素,但自从昨晚悟出了他所习练的武技,和元素武技不过殊归同途而已,因此很想探究一下元素修炼的实质,今次倒是很好的机会。 从结果上来看,虽然这课对他修炼的帮助不大,但却增强了他继续修炼的信心。 到了中午,方岳按照以前的习惯,下午没有方二爷的考量就直接回家。当他走出演武场大门,解开拴在门口马桩子上的白马,忽被人叫住。 方岳回头看去,方承羽和方承锋肩并肩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方岳,别着急走,我们哥俩跟你说点事。” 说话的是一向不爱搭理他的方承锋。 方岳一愣,待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十几个家族子弟,连方承杰亦在其中,随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演武场的又一项潜规则,以前就有优秀潜质的直系家族子弟碰到过,连方承杰都不例外。只是令他惊讶的是,他连家族的旁系子弟都不是,这种事为何会找上他? 第四十章 忽悠 “两位方公子,有何指教?”方岳一手牵马,转头站定,淡淡问道。 “嘿嘿,指教不敢,你现在也是新锐榜上的名人了,我们大伙儿该向你请教才对。”方承锋皮笑肉不笑道,缓缓走到近前。 方承羽也走了过来,站到他的另一侧,隐隐堵住他的去路。 跟在他们身后的子弟中传来几声轻笑,大门随即被走在最后面的人关上了,挡住了演武场内探出来的目光。 大门口还站着四个家族门卫武士。此时这四个人目视前方,直接选择了无视。 “若两位公子就是跟方某说这事,那就先告辞了。”方岳说着就欲上马。 “等等,”方承羽拦住了他,左右看了看道,“方岳,这里不是讲话之地,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两位有什么话就在这儿直说吧。” “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方承羽轻轻念了两句,竟一时无语。 “哼!方岳,你可真会编词儿,真以为你跳出了鸡窝就成凤凰了?就算你上了新锐榜又能怎样?别忘了你当下人那会儿,是怎么给一脚扫出门的。”方承锋冷哼道。 方岳镇定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古井无波道:“你说得对极了,我还真差点忘了,谢谢方公子点醒了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如果说这就是你找我的目的,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方承羽摆摆手道:“方岳,你别误会,承锋不是这个意思,他这人说话太直,你别在意。” “哦?”方岳眉毛一扬。 此时演武场的门被人从里推开,两名堵门的子弟刚想呵斥,却见出来的是方承淼,愣是一声都没敢吭。 方承淼探出了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冲着那两名子弟摇摇头,旋即又缩了回去。大门依旧留了一道缝隙,显然她没有走远,留在原地探听外面的对话。 方承羽看了一眼方承锋,微微压低了声音道:“方岳,虽然你真正进内堂的时间不长,但你以前经常给演武场端茶送水,这里的规矩你该了解一些。” “方公子请直言。” “我们也不瞒你,前两天我听到一个消息,二伯要收你做义子。我们也知道,二伯最是爱才,而且你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先是击败了承杰,又拿下武,给家族挣了脸面……” 方岳心里一震。 方承羽的话他至少相信一大半,在他进内堂以来,方剑阳确实对他颇为照顾,尤其是在营救小七一事上,几乎任他所为。 如果说初始这位方二爷是为笼络住他这个所谓的人才,那么后来,方剑阳对他的就有点宠溺的意思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否则,以他连子弟的身份都不是,被特招进演武堂的普通弟子,怎会有当着方家两位当家人的面,与武定坤等人在大堂上唇枪舌剑的事? 他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从未往深里想过。方剑阳无儿无女谁都知道,何况他方岳也在麦叶城也闯出了一定的名声,方承羽刚才的话,等于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让他真正明白了方剑阳的心思。 像方家这样的大家族,加上方剑阳二当家的特殊身份,若是真认他这个义子,将会带来一连串地震般的连锁反应。方承羽和方承锋来找他,不过刚开始而已。 脑子里瞬间闪现出这些念头,表面上方岳仍不动声色,点点头打断了方承羽的话,淡然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你是从哪听说的,想我方岳何德何能,能得二爷这般厚爱?” 方承锋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方岳没理他这个茬,继续道:“不过两位若仅凭这点空穴来风的猜测,就来找方某理论,恐怕打错了主意。” 此言一出,站在一旁的几个方家子弟脸色剧变,这方岳也是太放肆了,难道他真把自己当成二伯的义子不成,竟敢跟方家的两位少爷这么说话? 方承锋只是“嘿嘿”冷笑,反倒不说话了,眼睛里却冒出精光,这小子就凭这几句话,被他们揍一顿也不冤枉了。 方承羽脸色阴了下去,森然道:“方岳,空穴来风也未必,不过你刚才说我们打错了主意,我倒要听听你的所以然来。” 方岳不慌不忙,先扫视了他们身后那几个表情愤慨的子弟一眼,又转回到方承羽脸上道:“正如方公子所说,我在演武场出入的时间不短,所以也明白你们找我的意思,不过是想让我表个态而已,可是……唉……” 方岳故意顿了一下,轻叹口气,摇了摇头,惹得方承羽眼珠子冒出了火星子。 “方家是有着深厚历史根基的大家族,人才鼎盛,枝繁叶茂,掌管着麦叶城以西的大片山林土地,历经数百年而不衰,反有节节攀升之势,两位公子,可知什么原因么?” 他这突然转换了话题,听得对面的两人均一愣,还没等答话,方岳自顾继续说了下去。 “方某以为,若想维持这样的庞大家族正常运转下去,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位英明的掌舵之人。这位掌舵人,也许武技不会有多高,但一定要知人善任、德才兼备、统筹兼顾、处惊不变、雄才大略、雍容闲雅,唯有如此,才能得到众多族人的拥戴,使得家族在正常的轨道上发展壮大。” “你胡说,什么武技不会有多高,现任家族长我大伯的武技,整个家族无人出其右,你怎么说?”方承锋愤怒指责道。 方岳安然道:“不错,现任方族长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乃一代超绝人物。可是你别忘了,前任家族长是否也是全家族武技第一?难道不是凭借着超人一筹的智慧,运筹帷幄,引领着家族走向兴旺?几位是否记得在麦叶城没落过多少家族?这些个家族的家族长,哪个不是武技高明之人?但是他们都消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我方家依旧巍然屹立,就像我们身后的这座天芒山脉。” 方承羽、方承锋哥俩,及他身后的一众家族子弟,包括守在大门口的四位家族武士,无不听得目瞪口呆,浑然忘了他们因何找上方岳。 方岳强忍住暗笑,悠然上了白马。他不过是搜肠刮肚,想了一摞子词汇,然后根据道听途说的一些传闻,搅合在一起,胡说八道一通,没成想还真把这些人给忽悠住了。 当然,他不会真的以为这件事这么就完了,他先应付过今天,若方剑阳真想收他做义子,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何况,就算真个动起手来,他也并不打怵。 直到方岳打马扬鞭,绝尘而去,这几个呆滞的子弟方才醒悟过来,也只能望骑兴叹。 第四十一章 三大武技 有关于方剑阳欲收方岳做义子的消息,并没有如想象般在家族内大张旗鼓地宣扬开来,至少再没人在方岳面前提起过。 当然,这消息一直还停留在传言的阶段,而方剑阳则根本没跟方岳显现出动过此念头的丝毫表示。 接下来的几天,方岳每天早晨按部就班到演武场报道,轮番听着那四位家族老师的授课。绝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听那些基础课程,方二奶的课他只听过一次。 和另外三位老师授课方式不同,方二奶的课主要以答疑为主,重点是对子弟们选修的家族武技进行单独辅导。 在这里,他首次听到方家赖以镇族的三大家族武技的名字,土系的铄石流金、沙荒劲,以及木系的千缠丝。 其中尤以沙荒劲最为著名,作为家族的第一高手家族长方剑天,修炼的就是这项武技。而家族百多年来最为出色的天才方慧,也是这项武技的修炼者。 铄石流金则是只闻其名,鲜见其影。这项武技的原卷早已束之高阁。据闻家族史上唯一练成此功者,只有那位开创家族基业的第一位家族长,但这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其后家族曾有一位颇具慧根的前辈,穷尽毕生之力,虽未将这项浩瀚如宇的武技习练成功,但却化繁为简,拆分成七八种同属性的武技,流传了下来。方承杰修炼的开金掌,就是其中之一。而其他大部分方家子弟,也都从这里选择一种作为修习的武技。 至于千缠丝,来历更是非凡。一百多年前,家族的一位子弟无意中救了一个神秘的异乡客。异乡客为表感激,临走之前,隐隐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一个巫师,同时留下一册“千缠丝”的修炼图谱。据说千缠丝若修炼成功,伤人于无形,凡中招者,其生命力会疾速流逝,大幅度衰老直至死亡。如此骇人的武技,自然对修炼者的要求也极高,木系单素体。因此这本册子一到手,同样也被封存。 方岳听得大开眼界,哪想到这元素武技竟有这么多名堂。方二奶似乎故意投其所好,知道他愿听什么,就在什么地方做文章。方承羽、方承锋等人听得眉头紧蹙,这些对他们来说已是常识性的东西,故早已失去了兴趣,但却不敢当场抱怨,只好频频以憎恶的眼神看着两眼放光、不是发问的方岳。 方岳当然也明白,这些也就是满足他的好奇心而已,对于他的修炼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因此,听过这一课之后,他强压下自己的冲动,继续在那三堂基础课程之间流连。 自上一次方承羽、方承锋哥俩被他一顿忽悠之后,再也没有找过他,这件事仿佛就不曾发生过,一切又恢复了正轨。只是演武场内的其他家族子弟,对他是敬而远之,就像他是个怪物一般。 方岳也乐得清静。然而每当他独自静坐,总感觉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盯着他的后背,他清楚,这件事其实还没有完,他们只不过在等待领一个机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慧在这段时间修炼得非常刻苦,心无旁骛,也不再缠着他比武较量。甚至这期间方剑阳唯一的一次对子弟们的考察,方慧也没有主动请缨,而是在一边静静看着场中子弟们的比试。 这场考察是方岳自麦叶城回来之后,第一次看见了方剑阳。方剑阳并没有对他表示出一点点的特殊之处,目光淡然,他只点了部分子弟的名字,方承淼、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杰、方慧和方岳他们六个人,则一个都没叫。 当考察完结,方剑阳综合性地品评了几句,接着话锋一转,说起了即将到来的秋祭大典,大意是七天之后,家族将举办一次大规模的较技擂台,内堂的所有子弟均可报名参加,从中选拔参加秋祭擂台的比武人选,集中加以训练,同时勉力子弟们加紧修炼,争取近期能有个突破云云。 方岳就坐在他习惯的角落里,当方剑阳讲到要在演武场选拔出五人的时候,几乎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当然明白,自他在麦叶城接受了林子平的挑战开始,就自动占去了一个名额。就算家族上下明知他不敌,也不能轻易毁偌,否则徒增他人笑柄。 为今之计,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参加家族自设的擂台,只要打进前五,旁人自会闭嘴。 说到打擂台,方岳还缺少一样东西武器。 他自制的弓箭被武一刀砍断,总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跟人家的刀剑硬碰。再做一副既费时又费力,还要影响到他的修炼,于是想到了方七爷。 “七爷!” 一大早,方岳难得看到方七爷叼着烟袋锅子,坐在屋檐一角晒着太阳,便走了过去,笑嘻嘻叫道。 “什么事?” “七爷,您可能知道,我的那副木弓被武砍断了,现在身上连个金属片儿都欠奉,您看,我是不是上您那儿挑件趁手的?” 方七爷抬眼看着他半晌,在鞋底磕了烟袋锅子,说了句“跟我来”,起身向里走去。 方岳一喜,赶忙随后跟上。 “你随便挑吧,可有一样,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次了。” 还是在那间大屋子,方七爷一指挂在四周的冷兵器,闷声说道。 “这些上次我都看过了,”方岳加倍陪着小心,“您老也知道,我使弓箭顺手了。您想想那些压箱底的货,有没有弓箭之类的武器?” 方七爷眼睛一瞪,不客气道:“你小子胡说什么,什么压箱底的货?我这儿哪件不是?你说的弓箭,整个方氏庄园恐怕都找不出一副。” 看着方岳失望的眼神,方七爷语气转柔道:“方岳,你真要想找弓箭,只能去麦叶城。方老三领着一群守城的武士中,有一队弓弩手。不过他们的弓箭只是普通货色,但至少也比你那把自制的强多了。” 方七爷说的方老三,就是方承羽的老爹方剑成。 方岳闻言一喜,施礼道:“多谢七爷。”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却被方七爷叫住。 “方岳,既然来了,你还是随便挑一把吧。否则,下一次你进来也不知猴年马月了。” “哦。” 方岳不忍抚了方七爷的好意,就沿着墙边的兵器架子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挂满了长短剑的木架前。 他的目光在架子上扫了几眼,一低头,见木架下面的深槽子里,黑黢黢似有一物,拿起一看,原是一把黝黑的短剑。短剑尺许长,看外表毫不起眼,估计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否则也不会就这么随意扔在曹子里。 方岳轻轻抽出剑身,同样暗淡无光,色泽斑杂,布满了类似锈斑的黄点。 “回去好好磨一磨,杀个鸡宰个兔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方岳这么想着,转身去走到方七爷跟前,递上短剑道:“七爷,我就要这把短剑了。” 方七爷目露讶色:“小子,你怎会选了它?” “嘿,就算是感觉吧,而且这把短剑大小正合适,唔……,合适。”方岳很有点不好意思,差点把杀鸡宰兔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看着方岳离去的背影,方七爷依旧喃喃自语:“这小子,那么多刀剑不找,怎会偏偏找到这把剑?一百多年啦,但愿这把剑不会明珠错投。” 只是如果方七爷知道方岳的真实想法,只怕真会气得吐血。 第四十二章 哥特 方岳并没有特意练习过骑术,当初方剑阳教授过一些最基本的技术之后,此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骑马赶路的过程中摸索出来的,一般人打眼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比如说这上马,方岳并不用去踩马镫,而是提气上涌,待觉全身空荡荡之际,轻轻一蹬地,身子便凌空跃起,安然做到马背上。一扯缰绳,拨转马头,脚跟轻磕马肚,白马先是一溜小跑,逐渐加速,接着越跑越快,最终消失在一片密林之中。 站在演武场大门前的四位家族武士,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充满了无比羡慕的神情。 方岳顺着方氏山庄的外墙,驰出二百余米远,到了院墙折角处,便向右钻进一片麦叶林之中,穿过窄仄的林中小道,最终踏上了通往村子的一条土路。 当他刚刚纵马跃上土路之时,忽然一道人影泥鳅一样站到路中央。方岳猝不及防,差点撞了过去,连忙一提缰绳,白马“希律律”长嘶一声,几乎直立而起,原地焦躁地蹬踏着土路,踢起阵阵烟尘。 “你干什么?没长眼睛吗?”方岳怒极,待马稍稍安歇,便张口叱道。 “嘻嘻,方公子,你的骑术真帅啊。”来人也不着恼,笑嘻嘻说道。 方岳定睛一瞧,原来是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小胖墩,穿一身黄色的家族武士服。 这人他认识,是兰婶的儿子哥特,因天生力大,被家族选中。现正在家族武士营接受训练。 “哥特,你搞什么突然袭击,也不怕我撞了你?”方岳甩蹬下马,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他在方家打杂,承蒙兰婶多方照顾,连带着和这哥特关系也不错,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事。 “方公子连武都能制服,何况区区一匹白马。”哥特摸着后脑勺,依旧笑吟吟的摸样。 “什么方公子,你小子跟谁学的这一套?你不在武士营跑这干嘛?” 武士营既是方家武士的大本营和驻地,也是武士培养训练的地方。 其实方岳若在演武场待到一定年龄,最终无法进入精英堂,这武士营将是他最终的归宿。不光是他,很多的家族子弟,在自知进阶无望后,都主动到武士营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最后成为各队武士的领军人物。 方岳顺势做出欲踢的样子。 哥特笑着躲开了,走到白马跟前,轻轻捋着马颈下长长的鬃毛,始道:“三天前我就从武士营调出来了,现在跟着方大哥往城里的商号送货。” “方大哥?” 也不怪方岳一愣,这方家庄园,几乎一多半人都姓方,若他们叫一声方大哥,恐怕会有上百号人应声。 “哦,是方豪方大哥。” 方岳恍然。 “方公子,我们快些走吧。”哥特拍了拍马背道。 方岳不悦道:“什么公子长公子短的,你哪来的那么多臭规矩?怎么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别管臭规矩还是香规矩,是规矩就不可废。”哥特嬉笑道,“方大哥在前面的酒馆等你呢。” “方豪等我?干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哥特说完,撒腿就往前跑去。 “哎,哥特,你跑什么?” “咱们比一比,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腿快。”说着话,哥特已经跑出了十几米远。 方岳苦笑摇头,他知道这小子的秉性,倔性十足,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遂跳上马背,一抖缰绳,随后追去。 这哥特说是比速度,绝非无的放矢,别看他长得胖,奔跑起来速度极快。方岳初始落后了十几米远,但就这短短的距离,即使他不停地挥马加鞭,愣是没有追上。 一人一马在这僻静的泥土路上,飞速前奔,所过之处,荡起一大一小两团凝固的尘烟,经久不散。 约莫前行了三里地的路,哥特率先跳下土路,向右折去,方岳纵马亦步亦趋。穿过这片稀松的细林,眼前豁然开朗,哥特喘着粗气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片开阔地是附近村民进行物物交换的场所,规模较之麦叶城共管区的集市,要小一些。或许是中午的缘故,在这里寻找交易的村民并不多。 在开阔地的边缘处,垒着几幢不规则的木屋,随意用未经任何雕饰的原始麦叶树干,搭着架子。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前,挂着一只牛头,这是乡间酒馆的标志。 哥特在屋门前喊了一声,一个村民走了出来,接过方岳的缰绳,把马牵到一旁的木桩上拴了起来,又去抱草料。 哥特在前引路,把方岳领进了木屋,穿过面积不大但几乎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的前厅,一挑帘子,这儿竟有一处雅间。 说是雅间,不过是隔离出这么一间小屋而已,屋内一张木桌,几把木椅,再别无他物。 方豪大马金刀坐在一张椅子上,见方岳进来,立马站起相迎:“这才几天不见,方兄弟已是名扬麦叶城的风云人物了,就算当初我看你必非久居人下,也没料到风头这么劲呢。” 方岳赶紧施礼谦让道:“有劳方大哥久候。原本该我请方大哥才是,只是这些天……” 方豪一摆手道:“方兄弟说的是哪里话,我怎会不知道你最近事务繁忙。来,坐下说话。” 两人坐下,哥特叫来小二嘱咐了一番。俄顷,小二端来一盆烀熟的野羊肉,上面插着三把割肉刀,之后便是三坛子大麦酒和三只陶碗。哥特起身将酒倒满。 方豪看看酒碗,又瞪着眼睛看着方岳,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汉子!” 方岳唬了一跳,当下苦笑道:“方大哥,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在吓我?” 方豪端起酒碗道:“为救朋友不惜将自己置于险地,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好!我方豪一生佩服的人不太多,但方兄弟你必是其中之一,来,这一碗酒我敬你。” “方大哥太客气了,我……”方岳很不好意思,还待多客气两句,那边方豪已经开始往嘴里倒酒了,只好陪着干了这碗酒。 方豪一抹嘴唇,待方岳放下酒碗,始悠悠道:“方兄弟,今天我让哥特把你找来,这一呢,确实是想跟你喝碗酒,毕竟你去了内堂,咱们也有日子没见了。这二呢,我是想给你提个醒。” “方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 方豪忽然一反常态凑近了身子道:“方兄弟每日回家是否经过夹叶谷?” 方岳一怔道:“不错,那是我必经之路。” “这就对了,”方豪压低了声音,“如果有人看着方兄弟碍眼,想要寻个地儿施展些小技俩,这夹叶谷确是好地方。” 方岳低头略一思抚,随即明白了方豪的意指,眼眸中不禁寒光大盛。 第四十三章 荐才 “方大哥,若没有你的提醒,我这一趟说不得还真吃了大亏,多谢了,请!”方岳强压下心底滋生的怒意,拿起酒坛,为方豪和自己的碗倒满了酒。(.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方豪苦笑道:“方兄弟,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眼神有多骇人吧?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啦。” 方岳怔道:“什么?” 方豪看了一眼哥特,后者知机起身离坐,掀开门帘子站到门外,负起了望风的职责。 “方兄弟,就几个小毛贼而已,就算他们出其不意,恐也奈何你不得。我想说的是,他们只是想给你找点恶心事,并非真想要你的命,而且这些人也是受人指使,到时候还要请方兄弟手下留情才是。” 方豪并没说指使人是谁,方岳自也不会蠢得去问,只是摊开手道:“方大哥,你太抬举我啦。” 方豪无奈道:“我有个小兄弟,也被人找上了,这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我那小兄弟知道我和你有些渊源,才对我和盘托出,嘿,方兄弟,剩下的的话也不用我多说了。” 方岳点头道:“方大哥,你放心,这事我有数,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借花献佛,这碗酒我敬你。” 说着,方岳举起了酒碗。 方豪哈哈一笑,亦举碗相迎,二人轰然饮尽。 “方兄弟,有件事我还要找你考证一下,你可千万别怪老哥饶舌头。”放下酒碗,方豪一脸轻松地问道。 方岳心知他要问什么,笑道:“这事儿别来问我,因为我这个当事人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件事儿在庄园里头已经传开了,若是别人那还好说,可这是当家二叔,非同小可啊,加上你现在风头正盛,其中必会触及到很多人的利益。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没有这些出风头的事,二叔也未必会生出这样的心意。” 方豪虽说是被方家赐予的族姓,但也入了族谱,论辈分,他要称呼方剑阳为二叔。 “这是否是二爷的真正心意还另得一说呢,也不必当真。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岳轻描淡写地说道。 “方兄弟,如果二叔真有这个想法,你怎么想?”方豪貌似随口问道。 方岳道:“人都说要郎有情妾有意,那才叫圆满,我可不会做这单相思的春秋大梦。” 方豪微怔,接着哈哈大笑,手指点着方岳道:“哈哈,真有你的,这话叫你说的怎么那么别扭……” 门口传来吃吃的笑声,方豪笑声一敛,故意绷着脸喝道:“哥特,你小子不好好望风,倒在这里偷听,滚进来吧!” 哥特一掀门帘,笑嘻嘻走了进来道:“我可不想听得,可这话自己往耳朵里钻,想不听都不行,没办法啊。” 说着,便殷勤地抓坛倒酒。 方豪忽然道:“方岳兄弟,哥特这小子人还算机灵,有一把子力气,武士营的同龄人中几无对手,而且他还有一项特长,奔跑的速度极快,比那些四条腿的快马都不逞多让,是个难得的人才。” 方岳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在方家,直系的子弟都有自己的跟班。这些人大都是些普通的武士,月俸由家族统一担负。至于旁系或者外系,当然也可以有跟班,但所有的一切开销只能自己承受。 因此,在演武场,诸如方承杰等人,无论去哪都前呼后拥跟着一众武士,而家族的绝世天才方慧,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供养这一群跟班武士,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豪如此说,等于是在向他推荐班底,无疑他是深信方剑阳定会收自己做义子。 果然,哥特在一旁笑着插嘴道:“方公子,武士营我还有几个要好的兄弟,他们对你特别推崇,一个空泛体能登上新锐榜,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方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既然方豪没有明说,他也乐得装个糊涂,何况这本来就是没影的事。 “方大哥,哥特别的本事我不知道,但他跑得快,我刚才已经领教了。” 方豪忙问其故,方岳便将他骑马与哥特比试速度一事说了出来,三人皆笑。 “嘿,光顾着说话了,来,吃肉,上好的野羔羊,在麦叶城都吃不上这样的好东西。” 方豪伸手谦让一番,三人便同时动手,抓起割肉短刀,各自切下一块羔羊肉。 方岳就着蘸料,学着方豪的样子撕下一大块,连皮带肉塞进嘴里,果是软嫩爽滑、肉汁四溢,不禁食指大动。 三个人说说笑笑间,大快朵颐,觥筹交错,很快,三坛子大麦酒就见了底,偌大的陶盆也只剩下清汤寡水,桌子上倒堆满了肉骨头。 “方大哥,你什么时候还去送货?我要进城一趟。”临散之前,方岳问道。 “正好明天早晨就有一批货物要送,你直接来找我就是。”方豪什么都没问,爽快地答应了。 “谢谢方大哥这顿宴请。” “方兄弟,”方豪犹豫片刻,“既然没什么事,你何不多坐一会,那些人等不到你自然就会撤去。” 方岳道:“今天等不到不是还有明天么?还不如一并解决,一了百了。” 方豪叹口气,便不再劝。 夹叶谷离方氏庄园不过十余里的路程,方岳催马疾驰,只片刻功夫,就来到沟外,随即勒住了马缰绳。 夹叶谷,还算不上是真正的谷,中间是条泥土路,两旁渐渐高起的缓坡上,被浓密的一人多高的杂草所覆盖,人藏其中,踪迹难觅。再往上就是粗细不均的麦叶树林。 之所以以夹叶命名,皆因这条不长的土路,两头窄中间宽,最宽处也不过刚够四马并行的宽度,且略有弯曲,颇似麦叶的形状。 方岳端坐马背之上,眺望着夹叶谷两侧高地,但见郁郁葱葱之中,除了风扫秋叶的“飒飒”声,再无一丝异响。 因心中早有定见,方岳也不着忙进沟,而是暗思对策。 根据方豪所说,在这里伏击他的人不过是普通的武士,人数也不会多,若纯以武力相向,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吃亏。难的是他已经答应方豪,要以一种非暴力的形式将事情解决。 这么想的时候,方岳情不自禁沉下心神,精神却提至极限。便在此时,忽然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倏然一震。 第四十四章 夹叶谷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从未有过的感觉,绝非刻意而为,而是自然而然产生的。(.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在那一瞬间,他的脑际陷入了某种空灵之态,就像一团亮光,霎时照亮了无边的思海。 这并不是说他沉浸在之前修炼时那种心无挂碍、无我无他的虚妄状态,他的思绪依旧在交织着,权衡着他接下来的作为可能带来的后果。 与此同时,他又能察觉出身体里的各处穴窍饱满充盈,以丹田为中心形成的无数条气流循环往复,一道清凉的真气灌顶而入,与从丹田涌上的气流合为一处,沿着脊柱向下涌去,至后背的那处节点便四下散开,汇入道道的气流之中。 而更令他惊异的是体外大千世界在他心目中的反映。 他的身体触觉提至极限,漫过了夹叶谷两侧山坡上的草丛树木、沟壑怪石,继续向着山后的方向无休止地伸展开去。沿途的日影风拂、草摆叶动,无不生动地在他的思海里显现,点点滴滴,一丝不漏。 虽然不是目睹,却比目睹更甚。 然而,这样奇异的光景也只维持了刹那,在方岳巨震之下,倏然敛去。 但是这对方岳来讲已经足够,刚才的惊鸿一瞥,所看到的要比他这一整天看到的东西还要多得多。 回复了常态的方岳,福至心灵般催马前行,片刻后便进入谷内。 静悄悄的夹叶谷,只有马踏落叶的“沙沙”声,偶尔一阵微风拂过,送来了极远处翠鸟的啾鸣。 方岳目不斜视,如同不知就里般逐渐加快了马速,然而就在行至小道中段,眼前即将开阔之地时,倏地停住。 “你们不用出来,只管听着就是了,我也不想看见你们。” 方岳声音不大,似自言自语,偏偏吐出的每一个字就在小谷里嗡嗡回旋,宛如就在耳边低语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们六个人是受人指使而来,所以我不太想为难你们。我知道在我的马前埋有三条绊马绳,再向前七步,还有一道深沟,你们计划得很周详,回去也有得交待了。” 在刚才的一瞬间,既然他能看到细微至一草一木的摇曳生姿,自然也把握到了整个局势的微妙变化,六个方家武士粗糙的设局,又怎能瞒得过去? “或者你们还想侥幸一试,那可要想好后果。我本来打算将你们捉拿,送至方二爷跟前,你们应该相信我有这个实力。作为一个方家的武士,却来暗算一名内堂弟子,族规家法该如何处置,你们比我更清楚,就算你们背后之人,也保不了你们。是否让我改变主意,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方岳再次催动胯下白马,缓缓向前行去。 夹叶谷依旧静悄悄毫无声息。 方岳策马安然越过了三条绊马绳,显然这几个武士被他的言语所慑,不敢轻举妄动。 方岳又一次停住,凝视着前方的地面。 这些武士一定有猎手出身的人在,否则陷阱不会伪装的如此逼真,即便明知有猫腻,单用眼睛去瞧,竟看不出一丝破绽。唯有从地底深处渗出的一股股熏天臭气,露出些许弥端。 很明显,这些武士的小算盘打得非常精细,三道绊马绳,即便是骑艺精湛的老手,也不易躲闪,更何况是方岳这样的新手。 疾驰中的马腿被拌,马背上的骑手必定向前栽去,陷阱的位置恰到好处,接个正着。从那扑鼻的臭气,不难猜测陷阱里盛满了污秽之物是何等不堪。真不知这是谁想到的主意,如此恶毒阴损。 方岳强压住不断滋生的怒意,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今次暂时作罢,若有下次,方某决不会善罢甘休。” 言毕,拨转马头,令人瞠目地从陷阱旁绕了过去。 当方岳纵马刚刚驰出夹叶谷,身后谷内忽然响起“扑棱棱”野鸟被惊飞的声音,双眸中的寒光咋现即逝,随即扬起马鞭,疾驰而去。 …… 第二天清晨,方岳早早赶到演武场,找到方承淼,告诉她他要跟着方豪的车队进城一趟。 在这一点上,演武场有点跟学堂相似,上午缺课是要请假的,方承淼就替代了类似班长的职责。 这位方家的大小姐闻言一蹙眉头,说你进城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武家的人现在都视你若眼中钉么。 方岳当然有很好的进城理由,方七爷让他找麦叶城的方剑成要副弓箭,这不,眼看秋祭比武的家族选拔就要开始了,他只好亲自去跑一趟。其实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只是不能说出来而已。 方承淼不疑有他,只是嘱咐他注意安全,便同意了。 跟随方豪的车队进城,方岳已不是第一次。不同的是,以前他都是杂役的身份,沿途还得照看着货物,遇到陡坡难路,是不是还要帮忙推车。而这一次,作为方家的内堂弟子,身份超然,自不可同日而语。 有他随侧,方豪也不再坐车,而是骑上马与他并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哥特私下里承蒙方豪多方照顾,公开场合却知机躲了开去,与一群护车武士走在一起,甚至连眼神都不往这边多瞄一眼,一副全不相干的模样。只这一样,就在方岳的心里打了个满分。 因为人多眼杂,方豪和他指点着沿途的风景,随意说笑,或者说些麦叶城各家族的绯闻轶事,一句不提昨天的事。 只是在进城之后,还是来到那家商号后院,在方岳离开之前,方把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夹叶谷的事,我替我的小兄弟谢谢你了,干得漂亮。你去办事别着急,我等着你回来一块儿走。” 方岳道了谢,留下白马,步行离开了方家商号,捡着偏僻小巷左转右拐,最后来到共管区丰三娘的酒馆。 虽说时间有些早,但是酒馆里还是有了两个酒客,各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悠闲自在。 方岳四处望了望,没看到丰三娘的踪影,只好随便找张椅子坐下,高喊了声:“一杯大麦酒。” “来啦” 慵懒的回应在高高的吧台后面响起,接着探出丰三娘宜嗔宜喜的俊俏笑脸。 见是方岳,丰三娘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如花的笑靥,端着一大杯大麦酒,款款走了过来。 “哎呦,这不是方公子吗?有日子没来了吧?今天怎么得空?” 丰三娘走到方岳一侧站定,俯身放下啤酒,饱满的胸脯正好挤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作戏,方岳仍不禁心里一荡。 便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丰三娘的低语:“茅房旁边有道暗门,去门后等我。” 第四十五章 酒馆里的乾坤 方岳一鄂,还未及说话,丰三娘脆生生的声音又起:“方公子,一枚铜币。[.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岳反映过来,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摸出一枚铜币递了过去。 “方公子,你慢用,有事就叫我好了。” 接过铜币,丰三娘顺势在他脸上拧了一把,“咯咯”笑着离开了。 脸上滑腻的感觉良久才去,虽说他真实的心理年龄已相当成熟,依旧脸热了好一阵子。幸运的是那两名酒客似乎对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抬个头都欠奉,心下稍安。 时间慢慢流逝,酒馆里一直安静如初,再没有新的酒客进入。 方岳有些迫不及待,灌下一大口大麦酒,起身离坐,向茅房走去。 茅房在一条甬道之内,两边的墙壁上各嵌着一块古赤晶石,甬道显得有些昏暗。 在甬道的尽头,左右各开着一扇小门,这里就是男女茅房的所在。 方岳借着微弱的古赤晶石的光芒,仔细查看片刻,果在正对面的墙上,有扇不起眼的小门,若非丰三娘特意说过,大意之下便会忽略过去。 推开小门,里面是一条同样昏暗的过道,方岳谨记丰三娘的话,关上小门,就站在门口处静静等候。 不一会儿,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丰三娘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此时的丰三娘,一改刚才顾盼流转的姿态,表情有些淡漠,冲着方岳点点头,示意跟随着她,便继续向前走去。 走不多远,丰三娘抬手在墙上摸了一下,又推开一道门,门后是一道伸向地下的石阶,一直伸到黑暗深处。 方岳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也没想到这家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酒馆,内里竟藏着这么大的玄虚。 丰三娘头前带路,只下了七八级台阶,又往墙上一抹,随即再次推开了一道石门,里面呈现了一个不大的石屋。屋子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墙上同样嵌着一块昏黄的古赤晶石。 “好了,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丰三娘终于转过身子,淡淡问道,声音里隐隐透着一股冷意。 “小七他们在哪儿?” 虽说这家酒馆里的古怪,让方岳有些疑神疑鬼,疑窦丛生,但找到小七,这才是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丰三娘叹了一口气,语气转柔道:“你来这里,你的耿大叔知道么?” “不知道。” “那你实在不该来。” “我要见小七,他们在哪儿?” “小七他们几个人昨天下午已被我们秘密送出城了,你的耿大叔没告诉你么?” 方岳一怔。(.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昨天自夹叶谷返回之后,他一反常态并没去找耿大叔,皆因他已打定主意,今早来一趟酒馆,看看小七,没想到弄巧成拙,扑了个空。 “丰三娘,刚才你说你们?” “是的,是我们。”丰三娘毫不规避。 “这里的事耿大叔他知道么?” “知道。” “小七现在在城外什么地方?” “一个秘密之地,我可以保证,那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就算三大家族合力也未必找得到。” “跟我也不能说?” “不能。” 丰三娘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方岳一时语塞。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相信的很,既然丰三娘说小七他们安全,就一定安全,至于原因却说不清楚,算是一种感觉吧。 “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话一出口,方岳便即后悔,这个问题问等于没问,丰三娘岂能轻易就告诉他实话? 果然,丰三娘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方岳心里一动,突兀问道:“你能给我讲讲巨乞部落事么?” “巨乞部落?” 丰三娘脸上现出讶色,凝视着方岳,却岔开话题反问道:“方岳,听你耿大叔说,你姑姑去世前留给你一块六芒星牌,它还在么?” “在这里。” 方岳说着,下意识就要去掏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木牌。 丰三娘伸手拦住道:“我知道在就行了,你不用拿给我看。” 方岳心里却是无比惊讶,这丰三娘和他说的话几乎和耿大叔同出一辙,难道这块六脉星牌跟他们有什么联系不成? 想到这里,方岳疑心大起,沉声道:“丰三娘,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跟我个人无关,这句话就当我没问。” 在昏暗的古赤晶光下,丰三娘目不转睛看着他,双瞳闪着异样的光彩。良久,缓缓道:“方岳啊,这事确实跟你有关,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你,因为还不到时候。也许真到了那时候,不用我们说你已经全知道了。不过说实话,你现在的表现,的确很让人吃惊。” 说着,丰三娘移步门前,推开屋门,转过身继续道:“我不能在这下面呆的时间太长,以后这里你轻易也不要过来,有事就去找耿大叔。” 方岳心知再问也是枉然,丰三娘这是要送客了,走到门口,仍不死心道:“丰三娘,小七的事情我很感激,但不代表我可以任之消失而心安理得。别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是小七,一个月,一个月内我必须见到他。” 本来他还想说些狠话,但想到丰三娘毕竟有恩与小七,于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丰三娘嫣然一笑道:“方岳啊,小七是你冒险救出来的,我当然理解他在你心目中的重要性。我保证,秋祭过后,你一定会见到他。” 方岳点点头,说了声“谢谢”,顺着甬道石阶向上走去,却被丰三娘叫住。 “哎,方岳,走这边。” “为什么?” “你可能没注意到,前边已经被武家的人盯上了,你只有一个人,恐会吃点亏,还是从后门走吧。” 方岳一皱眉,这武家的人胆子也太大,现在明知他是方家的内堂弟子,仍想找机会挑衅。 其实以他的身份,本可以带几个武士同行,方豪也会予以便利,可他偏偏需要隐秘行事。 而丰三娘说的后门,同样引起了他的兴趣。看来这家酒馆里的猫腻儿还真不少啊。 “后门?后门在哪?” 丰三娘道:“你跟着他走就行了。” “他?是谁?” 方岳一愣,顺着丰三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在石阶下方七八米远的阴暗处,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动不动,倚墙而立。 看见此人,方岳大吃一惊,旋即阴冷的感觉遍及全身。 第四十六章 隐身 方岳感到浑身阴冷,并非因他能看透那人的实力,而纯粹是心理上的感受。 自下而上狭长的甬道,满目所及皆为青石砌就。两侧的墙壁之上,每隔十余米便交错嵌着一块古赤晶石,发出微弱的昏黄光芒。 这些矿石显然属于低阶品种,与他在方剑天书房所见的那种铮亮的晶石,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却凸显出甬道的寂静和冰冷。 丰三娘依旧站在他刚刚走出的石屋门口,向他招着手,脸上显得晦暗不明。在她的侧下方三米处,就是那人所立之处。 此人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站在两块古赤晶石中间的位置,正是甬道光线最黯淡的地方,贴墙而立,现出粗壮的模糊轮廓,却看不清长相。 但这些并不是让方岳震惊的原因所在。 其实无论怎样隐藏身形,在空无一物的甬道之内,这人的出现仍该是很突兀才对,甚至在方岳踏出石屋之际,他的眼角似乎已经看到了此人的存在,却鬼使神差地忽略了过去。乃至于得丰三娘再三提醒,才真正地“看”到。 这才是症结所在。 要知道自昨日夹叶谷遇袭一事,他对自己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只要他进入某种状态,就能仅凭感觉,“看”到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 而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他明明用眼睛看到了,却情不自禁忽略了此人的存在。这种情形怎不令他大吃一惊? 更可怕的是,他看着那人,那人就这么若有若无地存在着,而当他略略转过眼神,这人就如同凭空消失般,不复存在。 所有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闪过,方岳深吸一口气,强按下翻腾的心绪,抱元守一,神气内敛,排除万念,思感无孔不钻般四下延伸,瞬间与四周的石壁石阶紧密地连在一起。 窄仄冗长的甬道,包括被黑暗遮掩的部分,在他的感觉里,以一种特有的图案呈现在脑海里,他甚至“看”到了在石阶的最低端的那扇石门,石门上斑驳的苔藓亦纤毫毕现。 在这一瞬间,方岳终于明白了那人目下的状态,因为他也“隐身”了。 这种情况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不过是收敛自身的气息,然而这一点绝不是普通人所能做到的。 在他的感觉里,整条甬道只有丰三娘一个人是真实的存在,他和那人仿佛都已神秘的消失了。 “咦?” 墙边之人讶然出声,“隐身术”即告被破,在方岳的识海里终于现出了真身。 丰三娘的眼睛同样一亮,瞬即又恢复如常。 方岳长舒一口气,整个身体由内至外轻松起来。刚才的过程说起来话长,其实加起来也不超过三息之间,他明白,自昨日夹叶谷之后,此次他又有了意外的精进。 “丰三娘,你这条地道通往何处?” 方岳随口问道,却半转着身子,那架势还是要继续往上走的意思,显然他不准备接受丰三娘的劝告。 “通到后街。”丰三娘有些意外,“你还要走前门?” “我猜不过几个武家的喽而已,若连他们都躲,以后我也不用再来麦叶城了。再说,你们什么时候听说过三大家族的弟子,还有在麦叶城躲人走路的,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方岳看了一眼立在暗处之人,遂拾级而上,推开上面的石门,走了出去。 甬道内一阵静默。 “这个方岳,实在聪慧的紧,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而且就他现在的成就,已远远超出了我们想象。”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丰三娘轻轻“嗯”了一声,却没说话,似在想着什么。 “这小子,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也许,我们现在该告诉他真相了吧?” 丰三娘眉毛一拧道:“子车,难道你忘了方姑的遗言了么?” “唉!”深深的叹息声响起。 “子车,其实这些根本不用我们来操心,老耿他自有主意。” 停顿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又起:“我还是去看看吧,免得他吃亏。” 丰三娘没有出声。 十数息之后,石阶底下传来“吱呀呀”开关门的声音,随后甬道内又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 如果有方家诸如方剑天、方剑成这样的一流高手,看到方岳在酒馆甬道内的表现,恐怕会吃惊得目瞪口呆。 原因无他,在他们看来,能做到在气息上隐形的,无疑属于明宗的境界,而方岳此时,他的身体在理论上还未超过十八岁,这将彻底颠覆他们以往根深蒂固的观点。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方岳,此刻正悠闲地在街道上漫步,东看西瞅,好像对什么都感兴趣一般。 方三娘酒馆门前的这条街道,在共管区还算是繁华,街道两旁的商铺、饭庄、铁匠铺,乃至于妓寨、磨坊,鳞次栉比,虽然店铺规模比城里的那四条主干道两旁的店铺小了很多,但也不妨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方岳故意走得慢慢腾腾,其实他不时地运用昨天刚领悟到的思察技能,来分辨跟踪他的人。 确实有人跟踪他,一共四个人,方岳根本不需用眼睛去看,他的思感覆盖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数百米之内,这其中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触觉,无有遗漏。 当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些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他们也在等待机会。 方岳故意拖延着时间,因为他可不敢保证在他的思感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存在,或者有像在丰三娘酒馆暗道里那样的高手存在,如果是后一种情况,他只能想方设法一走了之。 捡软柿子捏有时候并不是丢人的事,专找硬石头碰那才是天大的傻瓜。 方岳在一家贩卖铁制刀具的匠铺前逗留了稍长时间,以查看货物作掩护,除了思感延伸,甚至不惜自行隐匿气息以作试探,最终确定跟踪他的确实只有这四个人。而最近的一个,离他只有七八米开外 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眼神中却显出凌厉之色,方岳终于动了杀机。 放下手里的菜刀,离开了铁匠铺,方岳忽然加快了脚步,抢进了旁边的巷子。 第四十七章 诱击 “都出来吧,别藏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岳在四面被杂草包裹、相对平整的院子中间立定身形,淡淡说道。 这处庭院就是原先小七他们的住处,方岳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来,就是要借景生情催发内心的怒气,坚定刚刚勃发而出的杀意。 在这个世界,一切以武力为尊,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他上一次宰掉武家族长的远房侄子,属于自卫性质,且是用弓箭远程射杀,没有直观的血腥感受。今次他正要借此机会,强迫自己逐渐习惯这样血肉横飞的凄裂场景。如果不能适应,空有一身高强的武技那也是白搭。 “扑通!” “扑通!” 右侧方向那堵塌了一半的石墙有人影翻了近来,落地时发出重重的踩踏之声。左侧大半人高的茅草后面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四个人分开草丛走了出来,呈半面扇形散开,隐成合围之时,杀气腾腾,在方岳身前七八米远处同时站定。 四名大汉俱着寻常服装,手里各持利器,显然是为追踪之时隐匿身份。这也让方岳在不能肯定他们就是武家人之前,无法提聚最大化的怒意。 与方岳正面相对的汉子拎着一只短斧,随意扛在肩上,目光灼灼。但从其余三人皆随其进止的举动断定,此人当时这伙人的头目。 “各位跟着我这么久,所为何事?” 方岳也是言语试探,他相信这些人若真想取他性命的话,必以实言相告。 果然,持斧的汉子露出讥讽的笑意,森然道:“方岳小子,前几天你以狡计赢了我家公子,哥几个有些不服,特来讨教。不怕实话告诉你,今次之事和我家族无关,纯属个人私斗。不过跟你说这些也没用,因为今天你根本无法生离此地。” 方岳面露不屑道:“在这里不是靠嘴说话,而是凭实力。你们既是武家的武士,这里当不会陌生吧?” 那汉子讥笑道:“你小子有种,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这里就是你那个叫花子朋友的住处吧,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那天是我亲自带人来抓的他,这下你满意了吧?” 方岳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语气淡然道:“这就是了,我就想知道这件事。你们不是来杀我的么?为何还不动手?” 说话间,方岳陡然把精神提至极致,心神再次沉浸于那种虚无飘渺的状态。他又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肉体与自然,与这座废弃的庭院交融为一,化为澎湃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眼睛亮了起来,眼前的四名大汉似被他看了个通彻。透过他们的站姿,手拿武器的位置,微妙的眼神和轻微的举动,就可辨出他们出手的先后顺序、运行的轨迹,乃至于孰强孰弱。 毫无讳言,这四人俱是练体强者,其武技水准均已达明宗境之下的最强阶。就算是方家演武场里实力最强的子弟,也不过如此。如果只凭绝对实力,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在方岳之下。 然而,方岳可以看透他们,他们却对方岳一无所知,这才是方岳引以为依托的最大本钱。 方岳与武的生死决斗,这四人皆在现场看得清楚。方岳先以箭惑目,最后一拳偷袭得手,四人看得愤愤不平。事实上那武输得也够冤枉,这并不是说方岳的实力不济,而是方岳彼时根本就没用全力。 而当他们真正与方岳面对面较量之时,终生出不妥之处。四人当然察觉不出方岳隐匿了自身的气息,而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他们曾面对的某一明宗境高手极为相似。 时间以容不得多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四人中那领头的汉子率先发难。只见他右肩轻轻一颠,短斧便被扬起,只迈出一步,无边汹涌的气势便蜂拥而至。 方岳虽已瞧出这汉子是四人中的最强者,却也没料到他把一只不甚负重的短斧,挥的如此有气势。这可不是仅靠勤学苦练就能得来的,而是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搏斗中的磨练。 当然,他也看得出,这汉子的一斧是虚势。 位于右前方的汉子几乎同时发动,只两三步便跨至近前,他的长刀隐含惨烈之势,横扫而至。 这一击同前面一样,同样是虚击,为的是惑他耳目。 真正地杀招却是左侧的汉子,他的短剑悄无声息,随着他的前冲之势,闪电般刺向他的左肋。 另一个持短棍的汉子则移向他的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这汉子是四人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最薄弱的环节。 四人的配合妙到毫颠,运用的十分纯熟老练。 这三路虚虚实实的攻击线路在方岳的脑海里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就在这一刹那,他也拟好了应对的策略。 只见方岳置左右两侧的虚实攻击于不顾,身子不退反进,直冲持斧大汉而去。 最强点就是最弱点。 持斧的汉子首次面露讶色,他自创的这套连环攻击阵法,对付明镜宗以下的武者屡试不爽,却首次遇到有这种应对之法。 方岳的行为在他的眼中不啻为自投罗网,当下不慌不忙,化虚为实,双手握柄,老老实实一斧劈下。 方岳似浑没看到一般,不管不顾一拳击去。 方岳这两败俱伤的不要命打法,让持斧大汉吃了一惊。他故是一斧中的,而方岳的拳头却会实实在在击中鼻梁。方岳的一拳有多大杀伤力?但看他凭此一击就打得武失去了还手之力,由此可见一斑。何况现在他们四人占有绝对优势,更不会冒着受伤的危险去以命赌命。 持斧大汉也是了得,全力之下,仍能改变斧头划动的轨迹,自上而下去封击方岳的重拳。 然而令他惊骇的是,他的斧头明明碰到的方岳的拳头,却仍似走空般虚不着力,空空荡荡,他就像当初的武一样,宣泄不出的气血兀自在体内翻腾,难受得无以复加。 眼前倏地一暗,原来方岳又一拳轰至。 此时再想收斧已是不及,只能侧头躲闪,拳锋擦着鼻尖而过。他只觉鼻腔一酸,眼窝霎时盈满了泪水。 汉子开始撤步后移,试图拉开距离。方岳身子一矮,竟狗皮膏药一般黏了上来。 持斧大汉毕竟久经沙场,知道由于刚才的示弱,将自己陷入了被动局面,所幸心一横,不再后撤,倒转斧柄,猛力下砸。 他这是学着刚才方岳两败俱伤的打法,只可惜为时已晚。 就在他堪堪发力之际,忽觉胸口一痛,眼前发黑,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凌空倒飞出去。身体还在空中翻滚,只觉喉咙一咸,嘴一张,大口的鲜血旋即喷出,在半空中洒下一片血珠。 第四十八章 蚕食 方岳一式标准的“晾翅弹肘”,将持斧的汉子凌空打飞,登时信心爆棚。 一切虚实变化尽在把握,他甚至可以通过对手的进退举止,从而窥出对方某一时刻的心理变化。这是一种难以言状的微妙感觉,令他惊奇不已。 另外三个壮汉在一击扑空之后,眼看方岳冲着为首的汉子扑去,便同时放慢了追赶的脚步。 在他们看来,方岳此举无疑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他们现在要做的,只是防备这小子别再刷什么花招,逃了出去。 然而他们甚至都没看清方岳使得什么法子,瞬间便重创了四人中的最强者。这结果大出三人意料,骇然停步。 方岳缓缓转身,漠视着三人,冷冷道:“来吧,咱们继续。” 三人并不言语,相互对望一眼,也不知他们之间是如何沟通的,竟齐齐攻来。 原本四个人浑然一体的攻击阵型,因持斧大汉受创而宣告解体。一剑,一刀,一棍,再也不分虚实变换,各凭勇力,纷纷攻来。 方岳凛然不惧,大踏步迎了过去。 此举似乎比刚才迎击持斧汉子更为不堪,他要徒手同时应对持械的三人,且这三人就算是单打独斗,也不见得就弱于他。然而三人却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方岳刚才出人意料的反击方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双方迅速拉近了距离。 在方岳看来,左剑右刀堪堪击至,而正对面位置稍稍靠后的那名汉子,手中的短棍也已抡过了头顶的制高点,正向下砸来,他的脚心一热,两股气旋自脚心穴窍处疯狂涌出,身体毫无征兆拔起而起。 三人此时几乎抱着同一心思,他们一致认为方岳的下一个攻击对象必是持剑大汉无疑,原因此人是剩下三人中的最强者。因此,除了持剑汉子的攻击稍有保留之外,其余二人皆是用尽了全力。 方岳一跳之下,三击均告落空,持剑的汉子收手最快,摆出了严防的态势。另两人眼望着上方,开始凝力,准备在方岳攻击持剑汉子的同时,予以重击。 方岳在身体腾空的同时,脑际一闪,浮现出黑子滑翔扑击的情形,灵机一动,体内的气流即告变化。旋气霎时内敛,双腿立时变得空空荡荡,而另一股气流则灌顶而入,上升之势立告终止,整个身子如羽毛般向前漂浮,同时身子翻折,头上脚下向着持棍的汉子俯冲而至,一拳轰出。 他的这个动作落到三个大汉的眼里,则充满了违反常理的怪异。他们原本已算定方岳落下的时间方位,正蓄势以待。如今眼见方岳变换了角度,比他们预料的快了不止一线的速度凌空击至,均感无奈。 持棍的汉子首当其冲,他是四个人中实力较弱的一个,可叹他原本有两个同伴在侧,如今却像孤零零般独自承接着方岳的重击,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一只拳头在眼前悠忽放大,只得勉力提聚劲力,举棍封挡。(.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拳棍相接,并未发出想象般的巨响,壮汉只觉棍击之处如戳棉絮,虚虚荡荡软不着力,心下大惊,心知着了方岳的道,连忙劲力回收。哪知棍捎处蓦地一股大力涌来,大吃一惊,待要吐劲,已是不及。 “噗!” 铁棍等于是以他和方岳的合力,砸向了他自己的脑壳,顿时脑浆崩裂。 方岳借这一击之力,再次弹起,轻巧跃出,待双脚沾地,持棍汉子的尸体始软绵绵无骨般瘫倒于地。 方岳两次出手,巧妙布局,各个击破,四人一死一伤,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觑,动作也迟疑起来。 “你们可以跑,不过要想想跑的后果。”方岳猜到这两人转的什么心思,冷冷道。“胆敢偷袭方家的内堂弟子,即使你们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方家的追杀,就算武定坤也保不了你们。当然你们还有一条路,就是杀死我,死无对证,也许还有条活路。” 两人明知方岳起了杀心,要留下他们,故以言语相激,若他们分头逃跑,方岳最多只能追上其一。但方岳的话也是事实,作为掌控麦叶城的三大家族之一,岂会白白吃了这个亏,到时候若被抓住,死亡恐怕都会是一种奢求。 当然,他们也知道就算杀死方岳,也不见得就会有条活路,这种事本就不难查。既然怎么做都难逃一死,那还不如拼过这一回,或许还会有个垫背的。 两人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赴死之意。 “方岳,我们都看走眼了,你能赢我们家的武少爷,绝不是侥幸。事已至此,我们就陪你拼个鱼死网破。”沙哑的声音出自持剑汉子之口。 话音刚落,这汉子便剑尖前伸,缓缓逼了过来。走到方岳身前五步远的距离,倏然停步。而另一汉子则一个箭步窜到近前,挥刀横扫,带着惨烈之势,直取方岳的脖颈,竟毫不设防,显然又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先前的四人自诩配合默契,表面看似是滴水不漏,却被方岳寻着破绽,采取蚕食之术,破掉两人。此时对方只剩下两人,毫无顾忌下破绽处处,方岳反而无从下手,只能闪身移开。 他一退,持刀的汉子得势不让,逼前一步,翻转刀身,再度斜斜斩来。而另一个汉子,并不进击,只是挪动脚步,始终保持在方岳一侧四五步开外,却在觊觎着方岳的漏洞,寻机发出致命一击。 对方这临时兴起的战术,恰好限制住了方岳的手脚。持剑的汉子对他的威胁最大,他不动,方岳便无从预测他的进攻目标,分神之下,一时之间亦被持刀者逼的左右支绌。 于是,此消彼长之下,这汉子真正发挥出了他的实力,劈、砍、刺、崩、点、斩,大开大合,一把刀被他舞得破空连连,密不透风,且尽皆进手招数,丝毫不顾及自身的防御。 此人刀法之纯熟老练,让方岳亦暗赞不已。若是平时,他也许会从容应付,以窥境奥,然而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哪有这等闲心。同时心里也清楚,也就是这汉子使的是本身肌肉的爆发力,若他也像那些家族子弟般修炼了原力,恐怕自己根本无法支撑到现在。 方岳现在最大的苦恼,是他依然没脱离肉身凡体的束缚,也没有铜头铁臂的功夫,不敢以臂挡刀,否则就和自残无疑,只能靠着先一步知道对方的后势变化,或左右躲闪,或移步后撤,还要防备着另一个汉子的偷袭。 就算有根木棍挡一下也好啊,方岳心里唉叹。忽然想起在方七爷那儿领的那把短剑,此时就揣在怀里,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刃,但毕竟也是铁打钢铸,不比木棍强多了? 念及此,方岳精神一振,大幅退了两步,悄然伸手入怀。 持刀的汉子打得兴起,刀刀拼尽全力,恨不能就此将方岳斩成两截。见他后退,毫不迟疑举步跟进,高高扬起长刀,当头劈下。 眼前乌光一闪。 “嚓!” 刀剑交击的刹那,一声脆鸣,方岳忽然愣住,原本要后跃的身子戛然止住。 持刀的汉子也是呆住,愣愣地看着举在手里只剩下一半的长刀,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须臾,眼神突地一黯,颈项上出现一道极细密的血痕,并在急速地扩大,随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第四十九章 血腥 方岳挥剑反击,另一持剑觊觎的汉子似乎等到了机会,骤然迫近,然而只冲出了一步便猛然顿住,眼前的情形让他目瞪口呆。 “看来我真是捡到宝了。”方岳看着手中毫不起眼的黝黑短剑,喃喃自语。 只是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是,明明他这一剑只是斫断了对手的长刀,他颈项上的致命一击是如何造成的?而且就两人的间距来看,就算他抻直了手臂,剑尖离着那汉子的脖子还有着近十公分的差距。 这念头在方岳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另一种的心态所取代。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他亲手杀掉了两人,重伤一人,由于小七而引发的满腔怒火几乎消失殆尽,代之以无尽的落寞,和渐渐开始有反应的胃肠。 持剑的汉子面如死灰,失魂落魄,呆呆望着倒在血魄中的同伴。 良久,当他再次慢慢抬起头来,闪烁着凶戾的双眸,仿佛能滴出血来。 在这一刻,他的哀伤被暴怒所代替。 “你认为你还有机会么?”方岳长吸一口气,压制住正欲翻滚的五脏六腑,缓缓道。 方岳的本意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他也可以借机解脱。但是这话落到那汉子的耳朵里,则充满了讥诮之意。 “方岳,你受死吧!” 汉子沙哑的嗓子嘶吼着,挥舞着短剑,纵身扑了上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即便在盛怒之下,他也没乱了章法。待冲至近前,手中短剑无声无息直刺方岳的咽喉。 方岳心中暗叹,此人全力一击,没留后手,显是抱着赴死之意。但是这种强打硬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连些许威胁都谈不上。当下微微侧身,甚至还微微闭上了眼睛,将手中的短剑送了出去。 “噗!” 黝黑的短剑没遇任何阻隔,轻而易举地没入汉子的腹部。 方岳一剑中的,没有片刻停留,立即抽刀后退,直奔废弃的宅门而去。 “扑通”,身后响起汉子倒地的声音。 门外的街道也如同这座宅院一样,杳无人迹。 方岳沿着一道斑驳欲坠的院墙,行不多远,终于没能忍住,弓着腰忘情地呕吐,呕得眼泪汪汪、头晕目眩。直到将胃里最后一滴黄胆榨取出来,方满头大汗地蹒跚而去。 就在方岳离开这条街道不久,一个四十余岁、面色苍白的中年人,越过一堵倒塌了一半的院墙,敏捷地跳进了那栋废弃的院落。 “这小家伙,好辣的手段。” 望着倒在庭院中央的三具尸体,中年人喃喃嘀咕着,然而他的眼神,却被满院的血腥气息刺激的有些发红,隐隐泛出兴奋的光彩。 “咦?怎会只有三个人?” 中年人微一皱眉,忽然蹲下了身子,以手支地,屏住了呼吸,眯缝着眼睛盯着地面上的某一点,仿佛那儿有某种东西吸引了他的全部精力。 庭院里依旧寂静荒凉,偶尔有轻微的风儿吹过,拂弄着杂草刷刷作响。 俄顷,中年人突地立起,眼中寒光一闪,瞄向了左侧一蓬杂草丛,随后身子一个兔起鹘落,窜了过去。他短粗魁梧的体型,与轻盈巧捷的动作成了鲜明的对照,令人瞠目。 在一根横在草丛里的枯树干旁,倚着刚才被方岳一肘击伤的持斧大汉。他捂着胸口,因被发现了行藏而不必再刻意隐藏,大口急促地喘息着,嘴角不时喷出汩汩鲜血。 “能告诉我你是谁么?”中年人面带和蔼的微笑,在他身旁蹲了下来。 “你……是谁?”大汉咳嗽了一声,虚弱地反问道。 “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谁。”中年人温柔的掀起大汉的衣角,很仔细地擦了擦他嘴角上的血迹。“你想不想我救你呢?” “那……谢谢,你……如果……” “先别急着感谢,”中年人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我只问你想不想我救你,却没说我真的要救你。” “你……什么意……思?”大汉知道他被耍了,眼里刚刚涌出的希冀之光瞬即黯淡了下去。 “若我没料错,你受的是内伤,就算我不杀你,你自己绝挺不了一天的时间,就让我做回好事吧。”中年人以商量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是在诉说着于己无关的琐碎,一只手却把大汉扔在一边的短斧拿了过来,横在他的颈项之上。 “为……什么?”这一问成了大汉的临终遗言。 “因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中年人淡淡说罢,手腕微动,毫不留情割开了大汉的喉咙。 “这小家伙,真是粗心大意,怎么还留着这么个尾巴。是第一次杀人么?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中年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站起了身子,随手将短斧丢弃一旁,四下望了望,旋即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 “方岳,你这是怎么搞的?出什么事了?你身上哪来的血迹?”方剑成坐在大厅里麦叶木椅上,皱着眉头,连连发问。 方岳也不隐瞒,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在丰三娘酒馆里的一段,却给略去了。 “三死一伤?” 方剑成一愣,又简单追问了几个细节,随即叫过一个武士头目,低声嘱咐了几句,让他带人去那座废弃的宅院看一看,若有活着的人立即带回。那名武士头目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之后方剑成仿佛忘了此事一般,问起方岳的来意。方岳如实道出,方剑成哈哈一笑,爽快地叫人送了一副弓箭过来。同时言明,若方岳在山庄实在待得气闷,就来麦叶城,他会把方家唯一的一支三百人的弩弓队交给他打理。 方岳连忙表示感谢,心里却没有当真。方家的武装力量皆由内戚族人统帅,哪会容他这个外人小子插手? 方剑成又问了问内堂演武场众子弟的修炼状况,方岳均一一作答。 就在他准备告辞离开之际,先前离开的那个武士头目匆匆赶回,附在方剑成耳边低语数句,异样的目光却不时瞟着方岳。 方岳虽然低着头,他们的对话却早听得一清二楚。武士头目告诉方剑成,那四个人经辨认确实是武家的武士,且有名有姓,其中三人是一击致命,另外一人是被击伤后,再被短斧隔开了喉咙而亡。 方剑成从容听完,灼灼目光注视着方岳,淡淡笑道:“方岳啊,我以为你会留下后患,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这四个人可都是练体的高手,在整个麦叶城都小有名气,失去他们,等于砍掉武家武士营的一小半实力。这事儿别说出去,自己知道就行了。唔,你做的很好。” 方岳嘴里谦虚着,心里却疑窦丛生。他击伤了一人不假,事后已经吐得昏天黑地,却从未想着再去补上一斧。 那么,这个替他除掉后患的人会是谁呢? 第五十章 下不为例 在回山庄的路上,方岳与方豪策马跟在车队的后面。方豪却时不时以一种别样的目光的打量着方岳。 后者有一搭无一搭跟他说着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最终发现了他的异样。 “方大哥,你没事吧?怎么这么看我?” “我倒没事,只是方兄弟你,感觉跟来时不太一样,你身上好像多了些东西。” “不就换了件衣服吗?还有三爷送给我的弓箭。”方岳笑笑道。 临走之前,因为他的身上沾了不少血迹,方剑成又给他拿了套武士服换上。 方豪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的精神上多了点什么东西,嗯,是有一点煞气。” 方岳情知是自己的思维一直停留在那座废弃的宅院里,思索着到底是谁帮着自己杀掉了那名武家的武士,让方豪看出了弥端,同时也对这个粗狂汉子的细心刮目相看。 他当然不会跟方豪说废弃宅院里的那档子事,于是岔开话题问道:“方大哥,你也习武吧?练体还是练力?” 方豪果然不疑有他,叹口气道:“族长和二叔也有意栽培我,可惜我是全素体质,只好在炼体上做些文章。” “全素体真的不能练力么?五素俱全,可以选择任意一种修炼啊?” 方岳终于摆出了他长久以来的疑问。(.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这问题在上课的时候,有好几次他差点问出口,最终都因各种顾虑放弃了。 方豪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空泛之体,修炼出了元力,在别人眼里已是怪物了,难怪这么问。元力是由元素转化而来,人体内拥有的元素总量大体相若,平均分配下,多拥有一种元素,单体元素的拥有量就会相应减少,转化成的元力别说进阶明宗境,其真实实力就算对付普通的炼体者,也多有不如。” “难道不能同时修炼两种不同属性的武技么?” “元力都带有元素属性,体内存在不同属性的两种元力,互相排斥,那是很危险的事。不是没人试过,下场都很惨。” 方豪说到此处,面色一黯,似有难言之隐。 方岳料不到方豪以一个练体者,对修炼元力竟有如此多的见识。他很想再问问若五种元素同练会怎样?但见到方豪的脸色,知机地咽了回去。 “方大哥,没想到你对练力知道的这么多。” 方豪叹口气道:“当初我为了要练力,也同样问了二叔很多问题,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其实可以从外界吸收元素为己所用,难道没有这样的功法么?”方岳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方豪苦笑道:“方兄弟,你在内堂也待了一段时间了,真不知道你在那里面都干啥了,不是有专人授课么?” 方岳赫然道:“因为我修炼的跟他们不一样,所以很少听课。” 方豪道:“这也难怪了,你以为吸收外来元素是很轻易的事么?二叔跟我说过,当体内的元力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的改变,从而进阶到明宗境。只有继续修炼到魂宗境,才能如方兄弟你所说,吸收外界元素,化为自身的元力。” “什么?”方岳吃了一惊。 就在眼下说话的档口,方岳仍能感到自己的手心脚心,以及头顶正中,五股淡淡的清凉气息正缓缓注入,最后汇聚到丹田之中。 若方豪所说不假,他岂不是达到了魂宗的境界?但是他心里清楚的很,从绝对实力上而论,只有在明宗境以下,他才勉强算是一个高手。至于明宗境究竟达到了怎样的程度,他尚未有亲身的感受。 “你怎么了?”方豪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哦,没什么,我想说难道全素体一点机会都没有么?”方岳掩饰道。 “也不能说一点机会都没有,”方豪淡淡答道,“除了悟性和运气,还要有大量的高阶魔核和天材地宝做后盾,这样或许会达到明宗境,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你想想哪个家族会这么费财费力地培养出一个明宗境的武者?有这些东西足以养出个魂宗出来。二叔以四素体之资,修炼到明宗境的巅峰,其悟性已是无人可比,他都没法让自己再做寸进。” 方岳想到姑姑去世之后,方剑天曾找过自己说过的话,“可惜了,你是空泛之体。否则,就算你是全素体,我也会想办法尽量成全你。”难道方剑天说的就是这意思? “方兄弟啊,说实话,家族不会探究你的元力是怎么得来的,毕竟全麦叶城周围也找不出第二个空泛体。家族就想看看你今后能进阶到何种程度,我猜二叔一直没跟你谈收义子的事,也存着这个心思。秋祭上,林子平就是你的试金石。” “这个林子平很厉害么?”方岳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 方豪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林子平很可能早在三个月前,就已进阶到了明宗境。” …… 暮色渐沉,从东方缓缓升起一轮弯月,远远地吊在一片麦叶林的上方。 随着夜色自东向西笼罩而至,月光也随之皎洁起来,洒下万斑银灰,铺满了整个院落,也映照出方岳宁静安详的面孔。 方岳雕塑一样盘坐在那张石桌之上,眼目低垂,气脉悠长,宛如睡着一般。只是他周遭的虚空之中,凝重如脂,显然正在修炼某种神秘的功法。 良久,轻微的叹息声响起,一个人影从方岳身旁离开。就在他推开柴扉门之际,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 “耿大叔!” 人影倏然立住。 “耿大叔,今天我去找丰三娘的事,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你放心,或许你们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以后我不会再追问不休。还有,麻烦你替我带句话,给那位帮我料理后事的大叔,我谢谢他了,只是那个武士我是故意留他一命,希望这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方岳淡淡说完,重又回到了修炼状态之中。 耿大叔没有作声,默默看着方岳,却见这个长发年轻人沐浴在如银的月光下,脸上显示出异乎寻常的恬静。 凭心而论,方岳的变化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期许,甚至包括他在内的诸人,似乎还无法适应这种变化。这个他认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年轻人,渐渐变得有些陌生和神秘,其心智成熟得令人瞠目。 如果方姑还活着的话,也许也会改变主意吧? 耿大叔这样想着,强压下要向方岳全盘托出的冲动,轻轻合上柴扉门,转身大步离去。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便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五十一章 由来 “秋祭”作为麦叶城的四大祭祀活动之一,已有了数百年的传承历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块大陆同样分为春夏秋冬四季,每逢季中,都要由三大家族轮流出面,举办各种祭祀活动。而对于麦叶城中的住民及附近村镇的村民来说,这同样也是他们的节日。 四祭中,尤以春祭和秋祭最为盛况。 春祭的活动主要以民间为主。当人们度过了一个冰天雪地草木凋零的漫长冬季,自然会以一种喜悦期盼的心情,来迎接春天的到来。彼时各家各户杀牛宰羊,扫旧除尘,走亲访友,南来北往的客商蜂拥而至麦叶城,兜售着玲琅满目的商品,其热闹境况,极似方岳前世的那个春节。 而秋祭,则起源于一种庆丰的祭奠,拜谢天地神灵的恩赐,主要由家族势力承办大型的祭祀典礼,民间参与。这种仪式基本上在天黑后进行,场地四周俱都以篝火照明,亮如白昼。 比武是祭祀活动上的常事,原本也只是添个彩头,图个乐呵,但三大家族极其附属的小家族,借此机会暗中角力,一方面窥探对方的实力家底儿,另一方面对自家的子弟也是一个历练的机会。 把祭祀上的比武与黑皮林的试炼挂钩,那也是近几十年的事。 彼时各家族为提升子弟的实力,盲目追求武道的巅峰,对魔核的需求量急剧上升,于是在麦叶城周边地区,对魔兽进行了疯狂的捕杀。最终直接导致了这方圆数百里之内,魔兽几乎绝迹的后果。 如今,能大规模找到魔兽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在天芒山,一个就在黑皮林里。 天芒山有多高,众说不一,在方岳看来,这座山脉的顶峰大多隐在云层之上。他前世见过的昆仑山,海拔在六千米左右,只从目测,天芒山的海拔比之昆仑山,只高不低。 天芒山千米之上,俱被白雪覆盖,终年不化,此处除了生活一些普通的高寒动物之外,偶尔也会有少许魔兽从山上下来觅食。一般的武者若想猎杀魔兽,在排除了稀薄的空气及茫茫雪野极易迷路的困扰之后,只能在这里碰一碰运气,当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往上,到了天芒山两千米以上的高度,魔兽就多了起来,据说其中还有令人恐怖的高阶魔兽。这只是传说,却没人真的见过,或许却有人见过,但是在他们见到高阶魔兽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生命的终结。 五十多年前,时任方家家族长的方伯涛,也就是现任家族长方剑天的爷爷,偏不信邪,自持一身魂宗境高阶巅峰的震撼修为,领着十几个明宗境以上的家族高手,闯入了天芒山两千米之上的雪原里,最终一去不回,杳无踪影。 不光是方家,林家、白家亦有不少不信邪的高手,其结果不外如是。 最令人震惊的是麦叶城叶氏家族,倾全族之力冲入天芒山高原,家族中所有的明宗境以上的高手尽皆覆没,无一生还,从此一蹶不振。原本与其他三大家族分庭抗礼的叶家,也因此没落了下去,他们管理的麦叶城中那一块地界,也沦为了共管区。 黑皮树是此地除麦叶树外的第二大树种,木质坚韧而富有弹性,是制作木盾及枪杆刀柄等物的上佳材料。 在麦叶城以北二百里的一座峡谷之后,有一片占地面积极广、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的黑皮林,是黑皮树的主要聚集地。 当人们纷纷从天芒山铩羽而归,有人在这片黑皮林里发现了魔兽的踪迹。于是,硕果仅存的三大家族率领大队人马,争先恐后赶到天峡谷。 天峡谷是进入黑皮林的必经之地。 为了争夺进入天峡谷的优先权,三大家族在谷口处几乎大打出手。 所幸的是,彼时三大家族长还算有些远见,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若任由这些人成群成群地涌入黑皮林,不啻于涸泽而渔、杀鸡取卵,或许不用二十年,这里的魔兽恐怕也要绝迹。 痛定思痛,三位家族长终于抛却己见,坐到了一起,最终定下了关于黑皮林试炼的约定。 进入黑皮林主要以猎杀魔兽为主的试炼,每次总人数限定为三十九人。三大家族及其附翼的小家族组成的三大势力,每个势力各有十个固定名额。其余九个名额,则由各势力分别选派出六名子弟做代表,按抽签的方式捉对比试,获胜的一方将多出一个试炼的名额。 比武就定在秋祭上举行。参加比武的子弟,一是年龄不允许超过二十七岁,二是以前不曾参加过试炼,事先有过约定的除外。这第二个条件,只是针对比武而设,真正试炼之时则不在此限。 试炼将在秋祭结束约一个月后开始,为期七天。 这种试炼每三年举行一次,目的也是为了让魔兽有个喘息繁衍的机会。 从此天峡谷将由三大势力共同派人守护,并集数个家族之力在谷中设立了无相禁忌大阵,严防有人私入黑皮林。凡有擅自闯入者,等若视三大家族共同为敌。 方岳被方剑阳单独招进他的书房,原本以为这位方二爷要和自己摊牌了,没想到他竟开门见山说了这些事,同时也明白了林子平跟他约武的真正含义。 作为上一届秋祭比武新锐榜上的人物,此次自然没有再上台比武的资格。他却巧妙地利用方岳初进家族内堂、不熟悉规则的弱点,将此事做实,却又无法让人诟病,实是阴险至极。 若方豪所说不假,林子平已进阶到了明宗境,那么他对付方岳几乎是九成九的把握,换句话说,林家在今年的秋祭比武中,已不动声色地拔了头筹,稳获一个试炼的名额。 “上一届秋祭比武获胜的是九个人,为何新锐榜只有八个人?”方岳问道。 方剑阳道:“确实是九个人。只是这九人不知为何心血来潮,声称每人愿意再接受两次挑战。结果有八个人全部获胜。因为他们的举动是前所未有的创举,事后经三大家族合议,亦史无前例地推出了新锐榜,旨在激励其他子弟。” “二爷,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 “嗯,说吧。” “明宗境究竟是怎样的境界?” 第五十二章 坦言 “这么说,林子平进阶的事,你也听说了?”方剑阳毫不意外地问道。 “嗯。” 方剑阳站起身子,缓步踱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庭院景色,沉默下来。 这间书房面积不大,但装饰却相当考究,地上、墙上,乃至天棚皆用麦叶木板嵌缀而成,隐隐散发着麦叶特有的清香。 屋子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大麦叶木桌,桌子后面的书柜里,除了放置一些纸质书籍和古香古色的兽皮卷轴,多数的空格子内,放着很多用玉石或者别的奇石怪木雕琢的小物件,显示着屋子主人的偏好。 引人瞩目的是这扇大窗户,几乎占了大半个墙面.透过敞开的窗户,可见外面庭院里五颜六色花草植被,以及身着黄色武士服来回巡视的家族武士。 方剑阳终于转过身子,从窗外投进的一抹阳光,映到他的背上,也使得他的脸隐到了阴影中。 “林子平的约战,是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原本以他上届新锐榜的身份,来挑战你这个新人,会让很多人所不齿。但是你却在正式场合里击败了武,按规矩递补进榜,这又显得理所当然。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想过你会赢得这场比试。” 方岳静静看着他,默然无语。 “所以,我觉得你现在的侧重点应该放在家族的内测选拔上,”方剑阳走到近前,他的一张挂满胡茬的面孔,也明亮了起来,“虽然你不用参加这次选拔,但是到时会有别的子弟向你挑战,你只有去赢得胜利,才能证明你代表家族参加秋祭比武是当之无愧。[.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说到这里,方剑阳轻叹口气,语气转柔道:“方岳啊,我大哥也对你怀着一种期许,但绝对不是现在,所以对林子平一战,也别太往心里去。只要在家族内测取得好的战绩,就算你输给了林子平,同样也有参加黑皮林试炼的机会,这才是主要的。” 方岳当然知道方剑阳这是好意,站起身微躬道:“多谢二爷。” 方剑阳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则绕到桌子后面,坐在那张靠背椅上,手指轻敲着桌面,微笑道:“方岳,我跟你说这么多有关秋祭和黑皮林试炼的由来,目的就是让你放下眼前的包袱,为长远做打算。在武技上我无法给你更多的指点,但我可以把握到你体力元力的浑厚,假以时日,必不可限量。” 方岳肃容道:“二爷,我明白了。” 方剑阳轻吁一口气,释然道:“承淼这丫头说你秉性倔强,不易说服,我看你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嗯,演武场的事我也听说一些,这些小姐公子哥们从小娇生惯养,眼高手低,你也别介意,毕竟他们都是我方家未来的栋梁,你这么横空出世,他们一时不能接受,也情有可原。别说是他们,家族的很多长辈现在同样也没转过弯来,对你来说内测选拔绝对是个机会,拿出你的真正实力,也好让他们无话可说。” 方岳心里一暖,这方剑阳虽还未亲承要收他做义子,此番谈话不啻于父对子的一种教诲,当下唯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就在方岳以为谈话已经结束,正要起身告辞之际,方剑阳忽然随口问道:“最近家族内外有些传言,不知你听到没有?” 方岳沉吟片刻,小心翼翼道:“不知二爷说的是哪一件?” “方岳啊,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傻么?”方剑阳抬眼看着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岳老脸微微一红,老老实实答道:“二爷这么说,小子就知道是哪一件了。” 方剑阳没去跟他计较言语上的闪烁之词,直言道:“方岳,以你的才智,当不难猜出我此番做法的真实用意。我膝下无子无女确是实情,更重要的是我要把你留在方家。我可以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以你的才华若流落到麦叶城,必是各家族极力拉拢争抢的对象。” 方岳苦笑道:“二爷言过了,小子哪有这般卓越?” 方剑阳没理他的茬,继续言道:“把你留在方家,目的自然是提升家族的整体实力,只是在你的武技提升一事上,方家给不了任何帮助,因此也只有一个名份了。好在你也姓方,本来就跟麦叶城方家有些渊源。” 听到这里,方岳心里一动。 方剑天曾跟他提过巨乞部落的事,耿大叔却叮嘱他此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以免惹祸上身。 方岳差点脱口问出,最终强行忍住,只听方剑阳继续说道:“其实这是件好事,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有些特殊,因此有不少反对的声音。方岳,你大概也知道,根据族规,下一代族长的接班人必须是内戚的男性子弟,比如……” 方剑阳一口气说出了六七个名字,让方岳咂舌不已。这些人有的他知道,有的则闻所未闻,他没想到未来家族长的争夺,竟有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参与,好赶上前世古时候皇位的争夺了。 “……这些人最目前出色的,当属方承羽、方承锋、方承杰他们三人,其余的不是年龄尚小,就是属于庸碌之辈,不堪大用,你想过没?如果你成了我的义子,当也有份参与。” “啊?” 方岳愕然。虽说方承羽等人为这件事找过他,但他打心眼里就没当真,没想到竟确有其事。更令他哭笑不得的是,方剑阳似乎铁定他方岳必不会反对做这个便宜义子。 “二爷,说实话,这件事我还真没认真想过。” 方岳想说的是,他做义子这件事还没认真想过,可惜方剑阳误会了他的意思。 “那你现在就想一想,能否做到在成为我的义子之后,主动放弃未来家族长的争夺?” 方剑阳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直视着方岳,似要剜出他内里的真是心意。 方岳待要解释,竟觉无法说出口。方剑阳跟他坦诚相见,直接讲明利害关系,这哪像要认他做义子,分明是在谈生意一般,这反倒让方岳感受到了方剑阳的真诚。于是笑嘻嘻道:“当然不会,既然有了这个资格和权力,为何不争取一下?而且,如果小子真有幸拔得头筹,于您老面子上也有光啊。” “拔得头筹?”方剑阳哑然失笑道,“我是头一次听人用这个词来形容家族长的争夺,仔细琢磨倒是贴切。不过你若极力保证不参与这场争夺,就不像你方岳了。” 这话莫宁两可,方岳搞不清他的真实用意,试探着道:“这也就是一说,世事变化无常,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我有件事想请教二爷。” “呵呵,你倒跟我讲起条件了,说吧,什么事?”方剑阳笑道,看得出此时他的心情格外轻松。 “作为内堂弟子,参看家族武技典藏需要什么条件?” “你要看什么武技?”方剑阳一愣。 “铄石流金。” 第五十三章 种子选手 方岳从方剑阳处出来,心情同样轻松起来。 关于方剑阳要收他做义子的传言,也让他凭添不少压力,但从演武场那些家族子弟看向他异样的目光就可见一斑。同时也会有很多人以为,他与林子平的约战,也是方剑阳从中做的手脚,目的自然是参加秋祭之后的黑皮林试炼。 方剑阳主动找他表明了态度,证明传言非是空穴来风。虽说方剑阳并没有言明什么时候收他做义子,原因大约有二:一方面正如方豪所说,还要看他今后的发展前途,若只是昙花一现,这事恐怕还要再打折扣。另一方面,他一直是方家的杂役下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就成了家族世子,很多人一时会接受不了,总得有个预热的过程,方剑阳故意放出风声,就是预热的手段之一。 方剑阳说的没错,他只有在家族内测选拔赛上,展现出应有的实力,才能让大多数抱有怀疑目的的人闭嘴。 至于要看“铄石流金”的典藏,在他听到方二奶讲述家族的三大武技之后,就有了这个想法。 三大武技,只有沙荒劲除了家族长方剑天以及方慧,还有两三个精英堂的家族高手,获得了这项武技的传承,得到似乎不难。 千缠丝恐怕不知在哪个角落里被埋上了厚厚的灰尘,不是没人不想练,而是木系单素体的要求是在太苛刻,加上这项武技诡异的杀伤力,家族视之若瑰宝,要看它恐怕有些困难。 而铄石流金恰好介于两者之间,看它虽有一定的难度,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家族里的子弟们,很多就选择铄石流金拆分出来的武技修炼。 这些武技秘笈掌管人方岳以为也是方七爷,实在不好意思跟他张这个口,今次看到方剑阳愉悦的表情,趁机提了出来。 他的武技得自那张羊皮卷,一共三幅图,或许仅差一步就达到了圆满的地步。他不相信这项武技就只有这三幅图,肯定会有后续,但是去哪儿寻找呢? 方豪的话提醒了他,他习练的武技若仅停留在这三幅图上面,那前途还真有点玄。既然他的旋气与元气异曲同工,何不借鉴一下方家的家族武技?而一般的低阶武技他又看不上眼,于是便在三大武技上打起了主意。 对于他的要求,方剑阳同样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仅此而已。但方岳却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的好心情据此而来,至于世子义子什么的,他还真没太放在心上。(.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内测选拔的场地就放在演武场,这对整个家族来说,也算是不小的盛事,很多平时不太喜欢抛头露面的家族长辈们,也会到场观看。毕竟这些子弟大都是他们的直系或者旁系晚辈,从中也可大略推测出家族未来的兴衰走势。 因此,演武场就要进行一番简单的改造。一群干粗活的工匠涌了进来,搭台布椅,忙得个不亦乐乎,只一整天的功夫,就搭建得似模似样。 子弟们都回住处自行修炼,为即将进行的内测做准备,方岳自然也回了家。 此次内测设了五个种子选手,他们是方承羽、方承淼、方慧、秦凯和单臣。 秦凯是秦家的子弟,他的姐姐秦凤娇在上届秋祭比武中大放异彩,是新锐榜上榜人物之一。单臣则是单家的子弟。秦家和单家皆是依附于方家的小家族。 引人瞩目的是,之前呼声很高的方剑锋,却落选了种子选手的排名。有知道内情的人透露,这张种子选手名单,并不代表着每个人的真实实力,不过为平衡各家族的利益,而采取的权宜之计。 按照比赛的规则,除种子选手之外,其余的子弟都要参加预先的竞技选拔,一场决定胜负,最后决出的五名优胜者,方有资格向种子选手挑战。 这还没完,就算最后的五位获胜者出炉,还不能板上钉钉,每位获胜者都有义务再接受两次挑战,只有两场全胜,才能最终获得通向秋祭比武的入场券。如果失败了,则让位给获胜者。 所以,即使没有入选进种子选手的子弟,依然最多会有两次挑战的机会。只是第一次机会需要凭实力打进去,而第二次,如果参与挑战同一人的子弟多于两人,则由担任评判的长辈们集体商议之后,择优选择。 方岳却是特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种子选手。不同的是,他只在最后一轮接受两个人的挑战,且不论胜负,都不会影响他晋级秋祭的擂台,完成与林子平的约战。 因此,当那几个家族的子弟们开始海选之后,方岳并没有出现在演武场里,而是仍旧待在家里,或者到山上,按部就班地继续修炼武技。 黑子依旧没有消息,但方岳确信这只雏鹫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否则它的父母早就寻他来了。至于小七,更不用他担心,丰三娘已经答应他,在秋祭之后会把小七交给他。 耿大叔也会来看他,捎些吃食和日用品,只是次数明显少了,每次来话也不多。但方岳依旧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个消息,就是他和林子平约战秋祭擂台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麦叶城。共管区的几个赌场开始为这场比武开出了盘口,他方岳获胜的赔率已飙升到一赔一百的惊人程度,显然,面对已晋阶明宗境的高手,没有人会对他抱有丁点奢望。 海选轰轰烈烈进行了三天,最后决出的五名优胜者,获得了第一次向种子选手挑战的资格。 方承锋、方承杰果然不负众望,一路杀进了决赛。方家还有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也冲了上来,他叫方小海,外戚子弟,方岳对这个名字根本没有印象,看来绝对是一匹黑马。另外两人,一位是单家的子弟,另一位则是司马家的子弟,这二人在各自家族里亦是较为出色的后起之秀。 这些消息是哥特专程跑来告诉他的。 三天海选之后,又休息了两天。到了第六天,内测选拔的总决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五十四章 内测争霸(一) 一大早,方岳就骑马赶到了方氏山庄。 因为今天是家族内测选拔的总决赛,山庄外面戒备森严,不时有一队队身着土黄色武士服的家族武士巡逻经过,个个提刀掣枪,全副武装,凸显了紧张的氛围。 在演武场大门外,设置了木障,同样有十几个方家武士维持着秩序。这些武士只有一半的人拿着武器,另一半人则承担着礼仪的角色,迎来送往。 方岳在木障外勒住缰绳,跳下马,随即一个武士迎了出来。 “方公子,来得好早啊。” 方岳一看,原来是哥特,笑道:“原来你在这里,你不是比我更早吗?” 哥特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夹了夹眼,闪到一边,让出了通路,道:“方公子,请吧,祝你今天旗开得胜,大展神威。” 方岳点点头,昂然而入。 演武场地的正中央,竖着一个大约五六丈见方的擂台,一人多高。擂台四周用粗麻绳围出一块空地,估计是为防止观战的人挤到擂台边上而设。在擂台的正对面,那片屋檐下的台阶上设了主席台,交错摆着两趟木椅。 方岳今天来得确实有点早,演武场里只有十几个其他家族的族人子弟,显得空空荡荡。 因为见他身着方家的服饰,却从外门走了进来,那些族人子弟皆用奇怪地目光望着他,直至看到他身后背的长弓,有人方露出恍然的神色。 方岳也扫了一眼,发觉这些人均是面生,便收回目光,自顾自走到他惯常的角落,席地而坐。 周遭隐隐传来了议论声,以方岳聪颖的耳目,自然会听的一清二楚,这些议论皆是针对他而来。但毕竟被人在背后指点惯了,心理早已有了免疫力,当下全不做理会,心神沉浸于饱满圆润的丹田之中,静静体验着五道天精地气缓缓注入,与体内的旋气因水乳交融而产生的愉悦感受,片刻之后,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方岳心里忽然一动,旋即从修炼的状态退出,张眼一看,却是方豪挤出人群,笑眯眯向他走来。 此时,演武场擂台四周已经围满了人,这里面既有方家的族人子弟,也有司马家、秦家和单家的人,嘈杂声就如同麦叶城里的集市,熙熙攘攘。演武场原本占地颇广,然被擂台占去不少空间,再涌进千八百号人,自是显得有些挤促。 “方岳兄弟,好悠闲啊,这种场合也能修炼?”方豪走到近前,笑呵呵道。 方岳从容起身道:“闹中取静,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修行方式。方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也是刚来,没想到你躲在这么个角落里。咦,你刚才说的闹中取静,这也算是修炼?” 方岳笑道:“我们通常的打坐修行,属于静极求动。然而在与人搏斗相持之时,身体却是处于极动的状态,如果依旧能使心灵保持在静态,就有机会发现对手的漏洞,从而取得胜势。” 方豪闻言一呆,低头发起怔来。 方岳哪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竟让方豪有如此的反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不能出言打扰,谁知道这位方豪大哥究竟从中悟出了什么?或许是他今后武技提升的关键。这种突然明悟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俩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却都不再发一言,场面极其怪异。 便在此时,整个演武场突然静了下来。 原来在那一排房子里,鱼贯而出十几个人,男女老幼都有。方岳在其中看见了方剑成、方剑阳,还有方七爷,余下的一概不识。 这些人依次坐到主席台上,井然有序,显然事先早已做好了安排。 方剑成与三个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坐到前排正中的位置。方剑阳和方七爷,还有几个年龄大小不一的男女,在两旁延续坐下。另有十来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则就坐在后排椅子上。这些老人,不论男女,个个精神抖擞,体格健硕,不但不显老态,且皆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荷,来了不少老神仙呢。”方岳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 方豪已被惊动,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听到方岳的话,指着坐在台上的人介绍道:“方岳,这些人大部分你恐怕不会知道。和组长坐一起的那三个人,就是司马家、秦家和单家的家族长,其余坐在前排的,均是各家族的实权之人。在后排那些老爷子和老婆子,你可别小瞧他们,他们可都是各家族的长老,比族长他们还高一辈分呢。” 方岳当然知道家族里还有一些老家伙,这些人平时深入简出,地位低调,一般难得一见,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不由奇道:“哦?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很厉害么?” 方豪道:“厉害不厉害暂且不论,这些老家伙可都是家族的底蕴,也是麦叶城各家族比拼的本钱。方岳,你看见坐在族长身后的那个老头没?” 方岳从密密麻麻的人头上方看过去,果见方剑成身后坐着一位麻衣老者。老者须发皆白,长相却相当年轻,年色红润,称得上是童颜鹤发,飘然有出世之姿。 老者眼目低垂,当方岳望过去的时候,老者似有感应,倏然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看了过来。 方岳如被电击,强压下躲闪的念头,勉力回望过去,同时点头微笑示意。老者脸上的讶色一闪即逝,亦微微点点头,再度垂下眼帘。 “他是谁?”方岳轻声问道。 “他就是方一鹤,上一任家族长。” “啊?” 方岳吃了一惊。 方一鹤是什么样的人,他不可能不清楚。五十多年前,时任家族长方伯涛带人闯入了天芒山雪原深处,狩猎魔兽,一去无踪,方家群龙无首,濒临灭绝边缘。时年刚满十八岁的方一鹤,临危受命,凭着超人的智慧和胆识,挽救家族于危难,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只是他从未听说这位老族长的武技有多高强,但就刚才的惊鸿一瞥来看,恐怕业已超越了他的想象。 正思量间,猛听得不知何时已走到擂台上的方剑阳一声高喝,内测选拔的总决赛终于正式启幕 第五十五章 内测争霸(二) 在开赛之前,五名种子选手和从预赛脱颖而出的五名优胜者,已经以抽签的方式,配成了对手。 正式进入决赛的十个人中,方家独占六席,显示了无以伦比的强势。剩下的四席则有另外三家瓜分。 方剑阳宣布了第一轮出战的选手,方承羽接受一位单家子弟的挑战。 等到两人跳上擂台,方岳才知道原来这位单家的子弟,竟然是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孩子。 同为世家子弟,俩人之前早就熟识,互相见礼之后,女孩子柔柔道:“单洁能坚持到和方世兄同台竞技,已经满足。虽然明知不是你的对手,但还是请方世兄不要留手,让单洁也能有所收获。” 方承羽含笑道:“单洁妹妹你太谦虚了,还请你手下留情才是。” 等俩人真交上了手,众人方明白方承羽说的让对方手下留情这句话的含义,他只守不攻,无论单洁露出多大的空档,丝毫不为所动,紧守的自己的门户,滴水不露。 单洁的出手并未超出方岳的预料,动作轻盈,身形飘忽,举手投足间,周身散出淡淡的银芒,修炼的显然是风系的武技。 只是这小丫头武技水准却与方承羽有一定的差距,小半个时辰之后,单洁脸上已经见汗,她当然知道方承羽是有意相让,于是便主动停了手,当场认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承羽几乎兵不血刃赢下这一局,且不失风度,虽说比赛打得不甚精彩,却也赢得了不少掌声。 “方承羽这一手玩得非常漂亮,赚了不少印象分啊。”方豪低声道。 方岳不置可否,但也看到了正在观战的方剑天,脸上不乏赞许之色。而坐在后排的方一鹤,亦同样用嘉许的眼神,看着他的大孙子。 接下来出场的是方承淼,她要接受一位叫司马鼎的子弟的挑战。 这位司马家族的子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高体壮,孔武有力。他跟方承淼也不陌生,略略寒暄几句之后,便即开打。 “这个司马鼎,其实是个练体者。”方豪轻轻道。 “什么?”方岳一愣,仔细观瞧,果没见到他的周身有元素色芒闪烁。“练体也能参加内测选拔?” “怎么不能?只要没晋阶到明宗境,单纯论绝对实力,练体者不输于练力者,甚至见效更快。”方豪轻叹一声,“司马家族近年来人才凋零,年轻一辈甚少出现适合元力修炼的人,只好靠几个练体的子弟撑门面。若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下去,司马家族危矣。” 两人正说着话,擂台上胜负已分。 方承淼面对着身高体重和力量都高出自己不少的司马鼎,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甫一接触,周身黄芒大造,以大开大合的手法,向对手展开了摧枯拉朽的进攻。 方岳也曾不止一次的看到过方承淼的出手,但绝少看到她如此以强攻的姿态和人交手,那种硬朗的作风与她纤细的身材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司马鼎大约是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竟是如此打法,显得猝不及防,失算之下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擂台边上。又支撑了片刻,最终被逼无奈主动跳了下去。 这场比斗较之刚才精彩了些,因此擂台四周除了掌声之外,也多了一些喝彩之声。方岳注意到,坐在主席台上的方剑天面现莞尔之色,而他旁边有位穿着紫衣的中年人,则一直在苦笑摇头,估计他就是司马家族的家族长。 下一个出场的种子选手是方慧,这是方岳期待的比赛,他希望通过观看方慧的出手,能窥得沙荒劲的些许弥端。之前他也不是没看过方慧比武,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旋气究竟为何物。 可惜,当看到方小海跳上擂台,方岳便知道他的打算又要落空。 他虽然不知道方小海是哪一个,但这个家族子弟一上台,方岳便对上了号。方小海的武技在方家子弟里面亦属中上层次,但要挑战方慧,还力有未逮。何况有前车之鉴,同为方家子弟,方小海能否会使全力,还是个未知数。 事实果然和他想象的没有多大出入,方小海先是笑嘻嘻和方慧嘟哝几句,接着向着主席台方向鞠身施礼,声称他自知不是方慧的对手,这一场主动认输。 这种情况也是规则允许的范围,台下虽然响起不满地嘘声,却也无可奈何。 当方剑阳叫到接下来对决的两个人的名字时,台下立刻骚动起来。 方承锋对秦凯。 “这一场承锋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据说这秦凯的实力不输于三年前的秦凤娇,这秦家倒是人才辈出。” 方豪的一番话,让方岳对这场对决充满了期待。 秦凯体态壮硕,丝毫不逊于方承锋。两人甫一交手,立时擦出火花。 秦凯抢先出手,一拳平平击出,拳锋缠绕着丝丝银芒,直取方承锋的左胸。后者不甘示弱,同样回敬一拳,不同的是,裹着拳锋的是一团黄芒。 “砰!” 两只拳头并未如约对撞,而是被极度压缩的气息,在不堪重负之下从两拳之间猛然爆开,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爆发出轰然喝彩声。 这才是他们盼望已久的对决。 二人一触之下,俱都被逼退了两步,果然是势均力敌。各自咧了一咧嘴,又齐齐纵身扑上。 “砰砰砰!” 台上的两人以硬碰硬,以攻对攻,拳拳到肉。台下诸人看得如痴如醉,呐喊声不绝。 在分分聚聚七八个回合之后,最终方承峰瞅准空挡,一脚踢中秦凯的左肩,趁后者踉跄而退的机会,乘势而上,一举取得胜势。 方承锋胜得极险,他也就是取得胜势而已。秦凯并非无力还击,若这是一场生死决斗,他自然会继续周旋下去,但这只是比武竞技,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输了两招,无颜再做支撑,虽心有不甘,也只好无奈认输。 “秦家和单家的武技是以风系为主么?”在一片闹哄哄的声音中,方岳凑近方豪问道。 方豪道:“那倒不一定。两家的武技驳杂,各系都有,据说都是些中低阶武技。你干嘛这么问?” 方岳道:“同是风系,单洁使得轻盈,秦凯则以硬朗见长,同一种属性的元力,却表现出这么大的差异,所以我想应是不同的修炼方法所致。” 方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方岳,我知道前几天海选的时候,你一直没来,你怎么知道秦洁和秦凯修炼的是风系?” 方岳一愣道:“这有何难,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什么?你能看出来?” “不错。” 方豪长吸一口气,注目方岳苦笑道:“方岳啊,你瞒的可真紧,你是什么时候晋级的明宗境?” 第五十六章 内测争霸(三) 这回轮到方岳在苦笑:“方豪大哥,就算我能看出修炼者的元力属性,也不见得就晋阶了吧?前几天二爷还找过我,说我和林子平一战难有胜算。(.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以二爷的水准,我若晋级明宗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说的也是,”方豪额首道,“我听说过,晋阶明宗境可以看出武者修炼的元力属性,但没人说过,能看出元力属性的就一定是明宗境。方岳,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岳本想问问他明宗境的武者是怎么看出属性的,但想到方豪是练体者,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问题就有些难为他了,便转而笑道:“方豪大哥你别忘了,我可是空泛体,武技修炼的途径本就不同,效果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方豪点点头,没再言语。 此时最后一对选手登上了擂台,由方承杰挑战种子选手单臣。 由于有了方承锋和秦凯惊心动魄的一战做铺垫,这一场对决就显得波澜不惊。 方承杰同样以硬朗的打法步步紧逼,而单臣则以灵巧的移动四处游斗,尽量避免与对手正面相抗。方岳看得出,单臣的步伐和身法,和单洁颇多相似之处,只是前者显然高出一筹。只是从单臣散出的红芒来看,他练得是火系。 不同的元力体系,却有着相同的技法,方岳思抚片刻,便已想通,练力者在没晋阶明宗境之前,依旧要靠搏击技巧来制敌,想来单家就擅长这种游斗技法,无论对练体者还是初级练力者,都适用。 方承杰久攻不下,难免急躁,终于祭出了看家本钱开金掌。这项武技他在海选之时一直就没施展过,不是他不想用,而是一直没碰到值得一用的对手。要知道,就算在人才济济的方家,他的格斗技术也是名列前茅的。 开金掌一出,全场哗然,这可是这场对决唯一的一处亮点,显然大出众人意料。方承锋的右掌,肉眼可见陡然涨了三倍大小,蒲扇般向着单臣当头盖下。 主席台上的方剑天、方剑阳等人早已知晓,不觉怎样,其余的那些家族的长辈们,个个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小,在他们眼里,这方承杰显然是个怪才,竟能跨阶使用武技。而坐在方剑天身后的方一鹤,一改先前不温不火、低眉垂首的架势,抬起头一瞬不瞬盯着擂台。 单臣不负种子选手之名,能让方承杰使出压箱底儿的武技,足以让他自傲,但他似乎还远不止于此,眼见硕大的手掌迎面盖至,竟倏然立定,意外地不躲不闪,凝力一拳迎了上去。 “轰”,擂台上发出一声巨响,强力对撞的两个人踉跄着后退不止。 “方承杰败了!”方岳摇头叹道。 “何以见得?” 也难怪方豪看不出来,此时方承杰和单臣相向而立,皆是狼狈不堪,脸色发白,且轻颤不已,显是由于刚才的拼力对抗,耗尽了元力所致。 “方承杰使出开金掌,耗尽了元力,一时半会无法恢复。单臣虽然也消耗了不少元力,但看起来恢复能快一些,这一线之差足以决定胜负。” 在方岳的眼里,自然又有些不同。方承杰周身上下再无一丝金芒,而单臣则仍带着淡淡的红芒,且有越来越浓厚之势。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那边单臣艰难地迈动脚步,自对决开始以来首次主动接近方承杰,后者面露苦笑,举手示意认输。 擂台四周观战的人群再次曝出惊讶之声。方承杰的开金掌足以让人大吃一惊,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单臣竟然还能取胜,大跌眼镜的同时,不能不对这单家的后起之秀刮目相看。 方岳曾有过两次对抗开金掌的经历,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处。只可惜方承杰还没达到明宗境,否则焉有一击之后便乏力的情形? 主席台上的单家的家族长喜笑颜开,单臣的表现让他大大长了一回脸。 至此,所有参加社火祭丰比武的人选已基本确定,这其中除了一人出自单家之外,其余的都是方家的子弟。 当然,这其中还包括方岳这样的持外卡选手。 作为比赛总裁判长的方剑阳,宣布第二阶段挑战开始。 方岳思咐着自己是否现在就上台接受挑战,因为自己无论胜败都不会失去参加秋祭比武的资格,如果真有哪个家族子弟想要通过挑战来抢夺一个名额,是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的。毕竟这种挑战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正犹豫间,却见方承羽施施然走上了擂台,向方剑阳施礼后言称他要第一个接受挑战。 方承羽名声在外,作为方家最有潜力的后起之秀之一,尽人皆知,加上他本人风度翩翩,如玉树临风一般,颇受其他家族的女性子弟的青睐。 方剑阳连喊三遍,终于有一位来自秦氏家族的女性子弟扭扭捏捏登上擂台。 女孩儿脸色绯红,和方承羽比划了两下,十成功力没发挥出两成,便在一阵哄笑声中,主动跳下了擂台,钻进了人堆里。显然她志不在比武。 在她之后,方承羽又等了一会,见再无人上来挑战,就退了下去。 第二个上来的是方慧。方慧在先前的比赛中,根本没出过力,她的对手方小海是主动认输的。 别看这小丫头长得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是她的名声比之方承羽有过之无不及,方家近百年来最出色双素体,其将来的成就绝对会超过现在的方昊。 这样一个丫头没有人不忌惮,因此方慧在台上站了半天,竟无人应战,最后只好撅着嘴下去了。 由此方慧也开创了一个先河,内测选拔赛她一场没打,直接晋级。 方慧刚刚下去,又有一人跳上擂台,却是先前败于方承锋手下的秦凯。按照规则,他也有一次挑战的机会。 “方二叔,我这次上来,是要挑战方岳。”秦凯对方剑阳闷声说道。 包括方岳在内的所有人,均以为他对之前的失败耿耿于怀,将会再一次挑战方承锋,哪知秦凯这一次要挑战的竟是方岳,这就等于放弃了秋祭比武的竞争,同时也放弃了黑皮林试炼的机会,不由大讶。 第五十七章 内测争霸(四) 方剑阳同样也颇感意外,他凝视着秦凯,须臾,方沉声道:“秦凯,你想好了么?” 秦凯面色平静,语气恭敬但坚决道:“方二叔,我想好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三年后的今天,我不过二十四岁,还有机会。这次希望方二叔成全。” “好,既然连这一层你都想通了,我就成全你一次。”方剑阳点点头,脸上现出嘉许之色,突然高声喝道:“方岳何在?” 方岳所站的位置是演武场的一个不为人瞩目的角落,他的身前身侧除了方豪之外,再无旁人。那些围在擂台四周观战的族人子弟,离他最近的也有七八米远。 此时猛听得方剑阳喝出自己的名字,声音清越震耳,带着袅袅回音,显是用上了浑厚的元力,心里一震,陡觉丹田内旋气上涌,霎时在喉咙处凝成西细密的一团,不由冲口答道:“到!” 声音宛若一声炸雷,震得周遭空气嗡嗡作响。 “唰!” 千百个人齐刷刷回头,向他这边望来。 “方兄弟,下回你再这么喊的话,最好提前说一声,想震聋我呀。”方豪在一旁皱着眉头嘟哝着,仍不忘叮嘱他,“秦凯走的也是强悍的路子,你可以借鉴一下单臣的方法。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岳微微额首道:“方大哥,你放心吧,一个秦凯而已,不必这么费劲。” 说毕迎着一众充斥着各种含义的目光,昂然走去。当他走至人群边上,仍没有停步的意思,前方的人群自动裂开一条缝隙,待他走过,后方又悄然合拢。人们的眼神追随着这个消瘦而神秘的背影,一直目送到擂台外围的粗麻绳边上。 麻绳离地约莫三尺余高,就算是普通人也能一跃而过,而方岳还是老老实实顺着麻绳外围,寻到入口,拾级走上擂台。 “方岳,根据规则你可以接受两次挑战,但是无论胜负,都不会影响你和林子平的约战,你明白么?”方剑阳道。 “明白。”方岳鞠身答道。 方剑阳挥挥手,示意对决开始。 方岳缓缓转身,秦凯就在身后不远处看着他。 “秦公子。”方岳施礼道。 “方岳,”秦凯仿佛未见一般,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说道,“我听说过你,以你卑微的身份能走到今天,的确不容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佩服你。” 在他的心目中,方岳虽说已进入方氏家族的内堂,阴差阳错挤进新锐榜,与她的姐姐同列榜单,然依旧洗不掉下人的身份来历,因此骨子里那种藐视的心态也就昭然若揭了。 方岳毫不为异,微笑道:“刚才见过秦公子出手,简约明快,强悍硬朗,方某受益匪浅,的确佩服。” 这话本身也许没有什么毛病,关键是秦凯刚才输了一阵,因此这番话在他听来就很有些讥诮之意,不由怒容隐现。 “方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岳道:“我想以秦公子的武技水准,晋级秋祭还是很有希望的,把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浪费到我身上,不觉可惜么?” 秦凯闷哼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只想知道若你没有约战,能否还有这么侥幸的晋级机会。” 方岳道:“方某必会给秦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希望如此。”秦凯指点着方岳背着的长弓道,“我听说你在麦叶城击败武,使用了弓箭做诱饵,偷袭致胜,所以今天我也给你这个机会,也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偷袭之械’登不上台面了。” 方岳静静看着秦凯,额首道:“既然秦公子那么喜欢被射,方某便成你所愿。” 秦凯没听出这话里的语病,身子缓缓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擂台边上,显然是要给方岳留出足够射箭的距离。 方岳也没客气,立马摘弓搭箭,铮亮的箭簇直指秦凯。 “来吧,方岳,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秦凯高叫一声,随即身体被一层淡淡的银芒所缠绕。 “嗖!” 方岳手指一松,就在羽箭脱弦离弓的刹那,身子也紧随着冲出。 羽箭转瞬既至,在离着秦凯身前半尺许的距离之时,仿佛有一根细声在一旁拽住了箭杆,箭头一歪,竟无力后继般斜着飘了开去,坠到地上。 秦凯脸色一松,方岳的这一箭,在他眼中除了准确度不差外,其余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心里暗自冷笑,亦抬腿向方岳迎面冲去。 两人相距本就不远,也就十来米的距离,眨眼间就已急速接近。 方岳没再去取箭张弓,而是在两人即将相撞前的瞬间,忽地斜斜跃了起来,左手握弓摆于身后,右手攥拳一击轰至。 显然,方岳如此硬撼的攻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找死!” 秦凯冷哼一声,身子同样拔起,一拳冲出。 “啪!” 两拳相碰,如击败革,并未发出人们想象中的轰然相撞之声。 二个身形在空中令人匪夷所思地滞留了近一秒钟的。人们还来不及做反应,二人又倏然分开。 方岳直直下落,落地后退了两步,随即停住,举步向前走去。 秦凯的身体则如断线的风筝,向后抛去,一直抛出了擂台,显是已失去了控制,引起一片惊呼之声。 秦凯也是了得,就在落地之前,勉力翻转,把平飞的身体重新转成头上脚下,虽说落地时依然没有站稳,跪到地上,却也避免了直挺挺摔落的尴尬惨状。 只是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是,他被方岳一拳就轰下了擂台。 演武场一片寂静。 方岳缓步走至擂台前,负手向下望去,正见秦凯缓缓站起身子,脸色苍白,几无血色,周身再看不见一丝银芒,一望而知,他一时半会恐再提不起元力。 “秦凯?你没事吧?” 一个红装女孩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如一朵红云,飘然越过麻绳线,奔了过来。 “姐,你别过来!” 秦凯皱着眉头,一举手,阻止女孩子的接近,仰头看着方岳,眼神有些复杂,良久方道:“你确实很强,我看走眼了。” “承让。”方岳依旧面现淡淡的微笑。 当红衣女孩扶着秦凯走进人堆里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方岳,那有若实质的目光令后者心生感应,体内的旋气微微一跳。 这就是明宗境的实力么? 方岳暗自叹道,同时也知道这个女孩子是谁了,上届秋祭的新锐榜上榜人之一,秦凯的姐姐秦凤娇。 第五十八章 内测争霸(五) “谁说这小子只会射箭?我看他射箭就是个幌子。(.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我就说嘛,那武就算再无寸进,毕竟也是新锐榜上的人物,能差到哪儿去?能让几支弓箭就击败了?简直是笑话。” “方岳这小子不会晋明宗了吧?” “不会。若真是这样,方家那几个老家伙还不闹得全城皆知?” “就让这小子那么嚣张?不就一个下人而已,难道就没人能赢得了他?” “说什么风凉话?有本事你上。” “我……,嘿嘿,我不行,我连秦凯都比不上。” “你倒有自知之明。你想想,除了晋级秋祭比武的选手,其他的子弟,谁还有一拳把秦凯打下擂台的实力?” “那倒也是。” 台下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方岳凝立在擂台中央,置若罔闻,古井无波,静静等待着下一个要挑战他的对手。 前方主席台上的几位各家族的族长当家,也在交头接耳。他们并未刻意回避,加上方岳自功成之后听力暴增,自是听出他们在打听他何以以空泛之体,练出了元力。方剑成和方剑阳则一直在打哈哈,脸上不无得意之色。(.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方剑阳已经喊了两遍,如果三次之后还没人上台挑战,方岳的此次内测选拔之旅便可告结。 “承淼姐姐,看来不只是秦凯,我们也看走眼喽,方岳比你我想象的要强得多哩。” 说话的是方慧,这丫头顾盼神飞,一脸自得,仿佛刚才是她把秦凯赶下了擂台。 “嗯。”方承淼敷衍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没人跟他打了?我还想再看看呢。哎,承淼姐姐,你在想什么啊?你不会想上去试试吧?”方慧注意到了方承淼的神态,狐疑地问道。 “我?”方承淼终于回过神来,“小慧,莫不是你想上吧?我听二叔说你的沙荒劲只剩火候了,平时很难有人逼你使出沙荒劲,连我都不行。怎么样?上去拿方岳试试手?这可是很好的机会哦。” “我才不呢。”方慧夸张地摇晃着头,“就算使出沙荒劲,我还是打不过他。” 方承淼笑道:“小慧啊,少见你这么谦虚哦。” 方慧笑嘻嘻道:“方岳那个不知来路的元力太过强横,除非我能晋级明宗境,发挥出沙荒劲的真正威力,否则上去也是白搭。(.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承淼正要说话,忽地一怔,接着笑道:“这下好了,有人上去了。” “哦?谁呀?” 此时方剑阳的已经吆喝了第三次,方岳正准备转身下擂台,却在他的左边和右边各有一道声音传来。 “且慢!” “等等!” 有人登台挑战方岳,台下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上来的是方承羽和方承锋。 兄弟俩显然都未料到对方的到来,愕然对望。 方承羽抢先反应过来,向方剑阳施礼道:“二伯,既然没有人挑战,我欲借此机会和方岳做个切磋,望二伯应允。” 方承锋看了方承羽一眼,却没说话,也向方剑阳致礼,但从他绷着的脸的表情来看,亦怀着同样的目的。 “这……”方剑阳有些踌躇。 虽然规则上并没说不允许已获资格的选手上台挑战,但这种情况也还不曾有过。 但他转念又想,既然台上的三人都已获得了参加秋祭比武的资格,胜负已经无关紧要,权作一场表演赛。何况他们都是方家的人,亦不用和其余家族做商量。 方剑阳扭头看了方剑天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便朗声问道:“承羽承锋,你们都要挑战方岳?” 这哥俩又齐齐施礼,虽未出声,意思已表漏无疑。 “可是,照规矩方岳只剩一场了,你们哥俩只能有一人留在擂台上。你们看……” “二伯,”方承羽再次抢话道,“承锋刚刚经过一场苦战,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影响他的发挥,秦凯就是个例子,所以我认为这场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方岳很不给面子地一拳轰走秦凯,让许多秦家族人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方承羽这番话,一方面给出了自己出战的绝对理由,另一方面还给了秦家人一个台阶,登时便赢得了秦族上下的好感。坐在方剑成旁边的秦族族长,亦松开紧蹙的眉头,面露欣然之色,看着方承羽。 “我现在已完全恢复如常,不会存在体力不支的问题,还望二伯成全。”方承锋同样不甘示弱。 “这个……” 方剑阳又开始犹豫,显然让这哥俩相互之间达成妥协,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略一沉吟,他把皮球踢给了方岳。 “方岳,你来决定吧。你可以先择一人与你切磋,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战两场。” 方剑阳的话,无异于等于承认,方岳有战胜方承羽和方承锋的实力,否则怎会有连战两场之说? 他的话音刚落,登时又引起一片交头接耳之声。 方岳面无表情看着脚下的地面,似在考虑挑谁做对手。待台下的声音稍歇,始抬头道:“二爷,我想好了。” “嗯,你选谁?” 方岳看了方承羽和方承锋一眼,淡淡道:“不用选了,也用不着两场,就一场,两位方公子一块儿来吧。” “什么?” 全场哗然。 “这小子以为他是什么人了,真是大言不惭。” “不错,先不管赢的希望多大,就这份胆量,佩服!” “莫非他真把自己当成明宗境了?” “你懂什么?这是切磋,又不是决斗,这小子打得好主意,就算输了,也不失体面。”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方慧悄悄吐了吐舌头,她也为方岳的托大感到咂舌。悄悄捅了捅方承淼,后者同样一脸愕然,似无所觉。 那边方剑阳一皱眉头,欲言又止。 方承锋脸现怒容,蹬着方岳。方承羽先是一怔,接着冷冷一笑,走到方承锋跟前,低语起来。渐渐地,方承锋的脸色缓和下来,转换成了讥笑。 “二伯,既然方岳有如此魄力,我哥俩就成全他一次,请二伯应允。”二人分开后,方承羽向着主席台说道。 方剑阳暗叹一口气,挥了挥手。 第五十九章 内测争霸(六) “方岳,我不能否认你有些实力,但是要单挑我们哥俩,确实有些过分。难道你不怕刚刚辛苦闯出来的局面,就此付之东流,还落下个狂妄自大的名声?”方承羽冷冷说道。 此时他和方承锋成倚角之势,分站方岳的两侧,缓缓逼近。两人的体侧黄芒环绕,预示着随时都有出手的可能。 方岳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双手垂立。他当然明白方承羽故意以言语相激,让他背上想赢怕输的包袱,从而觅得可乘之机。 不知为何,自他习成羊皮卷上的无名武技以来,不仅仅是一身技力一日千里地增长,同时智慧似乎也在水涨船高,或者说这项武技对他的改变是全方位的。 比如现在,方承羽的一两句话,他竟能从中窥出对方的真实用意,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同时,心里也重新估量起这位未来接掌方家最热门的世子。此人的心机的确不可轻视。 “承羽公子此言差矣,想我方某既没有辛辛苦苦闯什么局面,也没有可凭借狂妄的本钱,我不怕输。倒是两位方公子小心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方岳淡淡笑道,对两股迎面而来的逼人气势恍若未见。 方承羽闻言微怔,点头道:“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那不要紧,结果会证明一切。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别怪我兄弟二人不给你留手。弓箭你可以用,但我们也不会傻到给你留下射箭的机会。好了,看招吧!” 方承羽慢条斯理地说完,便出手了。 方承羽出手的速度极快,和他缓慢地语速成了鲜明的对照。 原本双方相距已不远,方承羽一步就跨到有效的攻击距离,一掌当胸击来。同时左肩略沉,这是要起右脚的先兆。 方岳明明看出了他的后势变化,却不敢贸然反击。方承羽黄芒依旧匀布周身,说明他的元力聚而不发,这是虚势。假若方岳置之不理,这虚势就会坐实,转成实实在在的一击。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方承锋仿佛得了口令一般,横跨一步,一拳袭来。表面上看,他离方岳还有段距离,这拳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方岳的身体,然而方岳丝毫不敢大意。拳头上的黄芒已裹了厚厚的一层,这可是倾力一击。 场中不乏高手,尤其是明宗境以上的高手不下二十多号人。但是每个人设身处地的站在方岳的角度来应对,也只有后撤一途,但这样带来的后果就要面对更为激烈的攻击而无暇还击,直至被逼下擂台。 若方岳以这样的结局收场,那对他来说将会是个笑话。 当然,这是站在方岳的角度。对明宗境的强者来说,只须使出傍身的强横武技,一招便解,甚至反使对方受到重创。 电光火石般,方岳无暇细想,身体自然而然就做出反应。最强的一点就是最弱的一点,方岳出人意料地作势向方承锋的拳头迎去。 这样的应对不仅旁观者愕然,两个当事人亦是猝不及防。方承羽虽说是虚招,也只得换式以便由后追击。方承锋拳锋亦为之一滞。 便在此时,方岳忽又立住。事实上方岳迎着拳头只是靠势的牵引,并非真的动了。而就在这亦动亦静的极致转换间,那完美无瑕的联袂一击有了一丝空隙。方岳腾身拔地而起,轻巧地从二人头上翻过,落于他们的身后。 “好!” 一声喝彩,响自观战人群后面的一个角落。声虽不大,却在这寂静的演武场内显得格外刺耳和不合时宜。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原来竟是方豪。 面对全场成百上千双眼睛,方豪坦然自若,依旧无辜地看着擂台之上,好像刚才出声的不是他。 方豪亦属练体高手,对于注重招式技巧的他来说,对方岳妙到毫颠的摆脱之术自是心领神会,忍不住脱口而出。 台下这段小小的插曲,并没影响到台上的对决。方岳的双脚堪堪落地,方承羽和方承锋一左一右已返身攻来。 方豪在空中翻越之时,完全有机会出弓放箭。只是一方面对方二人也是徒手,他拿出器械好似有些不公。另一方面,这一副弓箭是方剑成所赠,说心里话,方岳对这位方三爷一直心存感激,总不能受了老子的弓箭,却拿来对付儿子吧。因此,方岳还是坚持徒手相抗。 方承锋依旧是秉承硬朗的功架,每一拳皆裹满黄芒,仿佛他的元力永不枯竭似得。 方岳知道,方承锋修炼的是一种叫做崩突拳的武技,土系中阶,以攻为主,但看拳势带着呼呼的风声,便可知一斑,若是由明宗境的强者使出来,那将是何等令人震骇的程度? 方承羽修炼的是沙环技,同是土系中阶,却似乎是以守为主。因为此时方岳一直攻少守多,一时之间也探不明这沙环技的妙处,只是感觉方承羽的元力有一股阴柔之力。 崩突拳与沙环技同方承杰使出的开金掌一样,皆由铄石流金分割演化而来。一门高阶武技分解出风格迥异的三门中介武技,只这一项就让方岳对铄石流金又多了一份期待。 而同是土系元力,却能表现出刚柔两种劲力,使得方岳不由得想到自己的气漩,外放时能否也发出柔劲。 这个念头只是在方岳的心中一闪而过,此时他当然无暇去仔细体会。方承羽和方承锋的近体快攻极其迅猛,所幸方岳先一步知晓他们的后势变化,肩、肘、手、胯、膝、脚,几乎全身的凸出部位都用上了,先一步截击,避免了如开始阶段差一点陷入绝境的状况出现。 “噼噼啪啪”,拳脚交击的次数愈来愈密,双方皆以快打快,兔起鹘落,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近身搏斗。 周围观战众人不错眼珠地盯着台上,几乎屏住了呼吸,更有武技较次者看得眼花缭乱,不明所以。 终于,对方不间断的连环攻击出现了纰漏,方岳觅得反击良机。恰逢方承锋一拳攻来,而方承羽的攻势缓了一缓,方岳乘机一拳撞向方承锋的拳锋。 “啪!” 方岳的气漩一收一放之间,方承锋先是感觉如击棉絮,软不着力,难受之至,始知上当。待要收力,拳锋处忽又一股大力涌来,脸色一变,踉跄后退。他终于明白秦凯被一拳轰出擂台的原因了。 方承羽眼见危机忽现,深恐方岳乘胜追击,一张击向他的后心。 方岳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回手随意划了一道弧线,方承羽赫然发觉自己的手臂如同伸进一团粘稠的液体中,抽送不得。 当然,这种感觉也只是昙花一现,随即便恢复如常。方承羽瞬即抽回手臂,骇然后退。 方岳也轻轻向后一跳,脱离了战圈,微微一笑道:“两位方公子,这么打下去就算天黑也不一定能打完,这一战我们就做和论,如何?” 第六十章 老族长 方岳与方承羽、方承锋惊心动魄的一战,最终以平局收场。不知为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对双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虽然没有多少人会认为方岳到最后一定会获胜,同样的也没有多少人认为他会失败。这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结,在胜负的天平上还添杂着许多个人情感的因素。 至少在方岳看来,身处在这一群家族子弟当中,那种鄙夷的眼神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一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开始主动和她点头打招呼,还有一部分人在迟疑,似乎他们的心理还要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当然,还有人继续用嫉妒、不屑乃至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 凡是和他打招呼的,无论是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方岳无一例外的均和善回应,那些迟疑的,他同样主动和他们点头示意。这就是现实,这些子弟不能用老眼光来看他,他自己同样也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的影子里。 当然,这只是开始,还有更漫长的人生路在前面等着他。 “哈哈,好兄弟,好身手!”方豪以一个热烈的拥抱,欢迎他的凯旋。“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感觉?” 方岳笑道:“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啊。” “所以你现在要时刻牢记,你是高手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哈。” 方岳不觉莞尔。 两人说说笑笑随着人流从大门走出。 当对方岳的挑战结束之后,热热闹闹的内测选拔赛最终落幕了。方岳无疑成了最大的赢家。 走出大门,正往人群里张望的哥特,看见他们远远伸出了大拇指。虽然他在门外负责警戒,演武场内发生的事依旧没逃过他的窥视。 看着方岳冲哥特招招手,方豪笑呵呵道:“兄弟,还记得上回咱们吃野味的那家小酒馆么?” 方岳道:“记得。” “今早我听说他家又进了些新鲜的野味,今晚我请客,给你庆贺庆贺。” “这个……”方岳迟疑一下道:“方大哥,咱们可说好了,上次是你请的,这回该轮到兄弟了。” 两人正客气着,忽然旁边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行啊方岳,现在就着急庆功了?是不是早了点儿,别忘了还有个林子平在等着你。” 方岳扭头一看,方承淼正瞪着眼珠子瞅着她,不由苦笑道:“大小姐,原来你也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啊。” 方承淼没接这个茬,先和方豪打了招呼,接着才对他说道:“你先别急着走,二叔正等你呢。” 说着,扭头就往回走。 方岳冲着方豪摊摊手,做出无奈地样子,同时又做了个晚上见的手势,便追着方承淼跟去了。 …… “你是方岳?!”问话的是方一鹤。 方岳哪想到方剑阳把他直接领进了这里来见这位闻名遐迩的前任族长,不禁愕然。 方一鹤身量不高,神清骨瘦,他笔直坐在一张高高太师椅上的,白眉下的一对锐目有若星瞳。当方岳被这双睿智的目光笼罩之时,顿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在他的左右坐着他的两个儿子,方剑天和方剑阳。方承淼小鸟依人般站在他的身后。 在方岳所听闻的有关方一鹤的传说中,俱都是其如何在存亡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以弱冠之龄带领家族走出困境,至于他的武技高低则无人提及,因此在他的心目中,这位老族长的武力恐怕也只是一般。 然今日所见,彻底颠覆了他的臆测,只凭这锐利的眼神和逼人的气势,足可一窥斑豹,其武力只会在他的长子方剑天之上。 当下暗暗深吸一口气,稳住翻腾的心绪,方岳深施一礼,平静道:“小子拜见前辈。” 方一鹤点点头道:“我听说过你,罕见的空泛体。告诉老朽你是怎么练出元力的?” 方岳便将他曾经敷衍方剑天的那一套说辞,又重新说了一遍。当然,这次说的比较简洁,甚至故意漏说了一些内容,又添加了少许。他明白,如果两次说的一模一样,以方剑天的精明,必可觉察其中的蹊跷之处。 当他说到那位并不存在的输给他功力的老者时,忽有些踌躇,方一鹤察言观色,追问道:“怎么?” 方岳颇有些难为情道:“前辈,那位教授我武技的老师,无论是外在的形象还是内在的气质,与您都非常相像。” 方岳这话可不是乱拍马屁,确实,他编撰的那位虚拟高人,可不就是以现在的方一鹤为原型吗? “呵呵,”方一鹤捻须笑道,“世界之大,方外奇人无数。这天芒山起源于蛮荒之际,存世只怕也有数十万年之久。据说山西一侧亦是个奇异的世界,只是我等无缘得见罢了。方岳,你有这等化腐朽于神奇的奇遇,已算是天大的造化,至于那位高人现在是否还在,倒是无关紧要了。” 方岳心里一沉,这方一鹤不知从他的哪句话里听出了漏洞,显然并不太相信他的这番说辞。但听这位老爷子的意思,似乎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再推究。 想到这里,心下稍安。便不再言语,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 方一鹤沉吟片刻,若无其事地道:“方岳,你以为做为一族之长,应具备怎样的素质?” 方岳一怔,在座的有方家新老两任族长,他一时捉摸不透方一鹤此问的用意,岂敢班门弄斧、贸然作答。 “小子愚钝,请前辈见谅。” 方一鹤似已看透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作为族长,武技不必有多高,但一定要知人善任、德才兼备、统筹兼顾、处惊不变、雄才大略、雍容闲雅,唯有如此,才能得到众多族人的拥戴,使得家族在正常的轨道上发展壮大。’方岳,这话是你说的吧?” 方岳怎会想到,他忽悠方承羽方承锋哥俩的话,竟传到方一鹤的耳朵里,不由老脸一红,辩白道:“这是小子一时胡言乱语、信口开河,嘿,当时的情况也不得不说几句。” 他相信,方一鹤既然知道这句话,也该知道当时的境况。他偷眼瞅了方剑天和方剑阳,二人毕恭毕敬坐在那儿,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的表示。 “以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地,实属难得。” 方一鹤摆摆手,显然根本没把方岳的敷衍之词当真,接着缓缓问道:“方岳,如果你有机会坐到族长的位子上,你会怎么做?” “什么?”方岳闻言大吃一惊。 第六十一章 婉拒 方岳对方一鹤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的传奇故事,而对于此人的性格特点以致好恶喜厌一无所知,因此便无从揣测方一鹤的本意。 此时,方剑天和方剑阳等人正一瞬不瞬无言看着方岳,似是对他的回答非常感兴趣。 而方岳自感无论他的回答是肯定亦或否定,都相当的不妥当。 方岳也想到,方一鹤这个问题,恐怕和方剑阳与他在内测选拔赛之前的那次谈话不无关系。彼时方岳嘻嘻哈哈地表示出如果有机会的话,绝不会主动放弃族长位子的争夺。 当然,这也就是一说,理想和现实毕竟差距过大,方岳就算有这个想法,那也和比如立志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这样的的愿望属于同一层次,遥不可及。 方岳迟疑着看了方剑阳一眼,后者耸耸肩,做出无奈地表示。 “这个……,前辈,这个问题,貌似跟小子没多大干系,所以我还没有这样好高骛远的想法。” 方一鹤丝毫不以为意,依旧自顾自说道:“也许你会有疑问,我这么个退位的老头子,为何还要插手族内事物?根据几百年来传下来的族规,对于下一任族长人选的考察培养乃至最后定夺,须得族内的长老会首肯。” 所谓长老会,大部分由像方一鹤这一辈武技高强的老人组成,亦有吸收了少部分修为达到一定层次的家族子弟,比如方昊。长老会负有监督职责,主要是为防止家族长一手遮天犯下不可弥补的错事,若有需要,长老会甚至有罢免族长的权力。当然,对于家族的一般事务,长老会是不参与的。 “这次好像是玩真的了,不会是让方剑阳真的收我做义子吧?”方岳心里嘀咕着,同时也明白了方剑天和方剑阳哥俩为何任凭他们的父亲想自己问东问西而不发一言,感情这是在考察后备领导干部呢。 “虽说未来族长是在家族内戚子弟中挑选,但是也有例外。如果在才能和品德上确是家族长的不二人选,亦可以入赘到我方家,并改为族姓,家族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先例。”方一鹤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你方岳与方家本就有渊源,这也省却了很多事。” “嗡!” 方岳浑身一震,愕然抬头,反倒把方一鹤最后一句话给忽略了过去。 方岳看的是站在方一鹤后面的方承淼。 他在方家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自然了解方家这些内戚子弟的一些情况。 方一鹤这边有四个儿子,子孙辈只有方承淼这么个孙女。方一鹤本人在家里排行老三,两个哥哥早年随他父亲深入天芒山猎杀魔兽,同样一去不归,没有留下子嗣。他下面还有个兄弟和妹妹,方承杰就是他弟弟的孙子。那一边有两个女性子弟,大的那个早已嫁做人妇,小的也不过六七岁,这二人对方岳来说显然不合适。这样,他要入赘方家的唯一人选就呼之欲出了。 真不知道这位方老爷子,到底是为了多一个未来家族长的人选而择婿,还是为宝贝孙女择婿而以族长做诱饵,亦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此时方承淼两腮绯红,紧抿着嘴唇,用恼怒的神情看着方岳,仿佛他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又似乎是一种威胁,你若敢答应我要你好看。爷爷的话她不敢反驳,只好把怨气洒在无辜的方岳身上。 方剑天陡闻他老爹的话亦是一愣,就这么把自己的闺女许出去了?甚至事先也不打个商量,这要是传出去,让孩子他娘知晓了,还得费尽口舌去解释。虽然他并不相信老爹真的会这么做,但他看向方岳的目光,自然而然充斥着一种老丈人审视女婿的意味。 方剑阳只是在微微苦笑,若方岳真成了侄女婿,这义子一事只怕就此打了水漂。 方岳渐渐从震惊中缓醒过来,仔细品味了方一鹤的话,发现其实这老爷子话里除了掺了些水分,并未许诺过什么,话在两可之间,那就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前辈,”方岳轻咳一声,正色道,“小子不过是一介杂役出身,承蒙族长和二爷的错爱,招进内堂,还为小子化解了杀身大祸,心里已是感激不尽,更不敢存半分非份之想。还请前辈明察。” “哦?”方一鹤白眉一扬,面现讶色,“英雄不问出身,难道你就没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么?” 方岳道:“一个多月以前,当小子还在为一日三餐而劳作的时候,根本未曾想过现在的时光。有一句话叫知足而乐,正是小子现下心情的写照。至于将来的事,那只好到了将来再说吧。” 方一鹤丝毫没因方岳的直白而有半点不悦,依旧笑呵呵说到:“知足而乐?方岳,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比我还老气横秋。如果都做你这种想法,这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争斗和杀戮。也是,世事无常,将来的事谁能看的准呢?” 在场的方剑天、方剑阳等人,均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只是方承淼又多了一层异样表情,似乎方岳婉拒的言语不但没能消除她的愤懑,反倒有加重之势。 方岳不敢直面方一鹤一双洞幽烛微的目光,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 幸好方一鹤并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把话题移到方岳修炼的功法上面。 “方岳,你的事情剑阳跟我说过一些,空泛体实属罕见,能练出元力的更是闻所未闻。现在别说方家,就算是整个麦叶城、红石城加在一起,也找不出适合你习练的武技。我们几个老家伙在一起合计过,虽然在技能方面无法给你提供更多的帮助,但可以在你的修为上动动脑筋。” “哦?”方岳闻言眼睛一亮,豁然抬起了头。 “你先别急,我们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具体行不行还要靠你自己去摸索。”方一鹤失笑地摇摇头,忽又问道:“我听说你刚入内堂之时,在小七那儿拿走一枚二级风属性魔核。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这个小七指的是方七爷。 “这枚魔核我送给了一个朋友。”方岳想起了黑子,不知道这只可怜的小雪鹫现在怎么样了,心下暗叹。 方一鹤并没追问送给谁了,这枚价值昂贵的魔核似乎还没放在他的眼里,只是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也认为魔核对你的修为提升几乎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我想,你为什么不试试古赤晶石?” “古赤晶石?”方岳一怔。 “刚才你在擂台上施展出的元力,我已有所感应,确实和古赤晶石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许相通之处。或许你现在修为尚浅,还没这个感觉,不过你可以试试。纯净的古赤晶石虽然亦是珍贵,但远不及魔核般重金难求的地步。承淼,一会你带方岳去找方老七,就说是我说的,领一块高纯度的古赤晶石。” 方岳猛然记起他第一次看到古赤晶石的时候,那是一个多月前在方剑天的书房,那枚作为照明用的纯净古赤晶石,对他竟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难道真的有用么? 方岳按耐住心中的狂喜,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 第六十二章 旧事 “父亲,您真有让方岳入赘的意思?”看着方承淼带着方岳走了出去,方剑天迫不及待地问道。 方一鹤手捻银须,笑吟吟道:“剑天,你是想问我是否真想把承淼许给方岳吧?我有说过么?” “这……” 方剑天一愣,当他仔细回味了方一鹤说过的话,不由苦笑道:“父亲那,他就一个孩子,您老又何必跟他兜这么大圈子?” “孩子?”方一鹤不以为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方岳有十八岁了吧?十八岁啊,不小了,我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开始执掌家业了。” 方剑天默然无语。 的确,在这个问题上,再没有人比自己的父亲更有发言权了。自一来到这个世界上,方剑阳就一直被父亲的光环所笼罩,直到接任家族长一职,仍没摆脱出这种影响。当然,他也放任这种影响的存在,毕竟自小到大,耳濡目染之下,父亲早已在他的心目中,种下了无可匹敌的至深印记。 “方岳进内堂之后,我曾让人去打听过,”方一鹤转眼看着方剑阳,“据说在他被他姑姑找回来不久,就有人看见他在院子里习练一些奇怪的动作。根据目击者的回忆和展示,这些动作和他给你们演示的所谓三十六式短打,非常相似。[.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就是说,方岳习练这套武技至少也有一年多了,这么长时间,他却一直忍而不发,心甘情愿做一个方家杂役。听说咱们家的一些儿郎,有事没事还欺负他一下,却都被他忍住,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份心计,不简单那。” 方剑阳不解道:“父亲,也许那时候方岳的武技还没练成,否则怎么解释后来他又和承杰出手了呢?” 方一鹤仿佛看穿了方剑阳的心思般,摇头叹道:“剑阳,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但是也要适可而止,你以为你真的了解方岳么?” “父亲,此话怎讲?” 方一鹤便对方剑天道:“你把老三传过来的消息跟剑阳说一说吧。” 方剑成传来的消息,自然是方岳在麦叶城共管区的废弃宅院内,击杀武家四武士的事。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长老会的人和方剑天之外,尚无其他人知道。方剑阳咋闻之下,大吃一惊。 被杀死的四名武士之名他早听闻过,俱都是麦叶城有名的练体高手。方岳能一举将他们一一击杀,说明他的实力早已超出了方承羽和方承锋。也就是说,在刚刚结束的内测选拔赛上,方岳是故意隐瞒了实力,否则击败这兄弟俩联手,绝不会是难事。 “老三着重强调了两点,一是这四人是方岳故意引到那处废宅之内,其中三人是一击致命;二是其中一个武士受了重伤,似乎被问过话后方予以击杀,手法纯熟老练,不似新手所为。”方剑天最后补充道。 “剑阳,你还不明白么?”方一鹤插嘴道,“你再想想方岳击杀武家子弟的事。” “父亲,您的意思是……?” “方岳迫不得已在演武场出手,自是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要得到方家的庇护,必须要显出自身的价值。否则,方家会为一个废物杂役和林家翻脸么?” 方剑阳眉头紧皱,总觉父亲的话里漏了点什么,却又想不清晰,迟疑道:“父亲,既然这样,您为什么还要帮助他提升修为?” 方一鹤道:“我们的祖先曾经传下来一句话,古赤晶石妙用无穷,尤其对于元力的提升,有着难以言喻的作用,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解开这个谜团的钥匙。你们真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闲着没事才摆弄这些石头?说实话,从方岳身上,我们看到了些希望。” 方剑天道:“父亲,这事您为何不跟方岳直说呢?毕竟我们还有血亲关系,七年前,还是您亲自带人秘密渡过芹煌江,闯入红石城地界冒险将他的姑姑接了回来。” “巨乞部落其实是我们方家安插在红石城的一枚棋子,两百多年了,这件事极端隐秘,只有历任家族长才知晓详情。十年前,红石城的城主不知如何得到了风声,一夜之间,巨乞部落被夷为平地,四百多户人家,两千多人口被屠戮殆尽。万不得已之下,当时的部落酋长方洋遣人向我方家求救。唉,等我带人偷偷赶去,方洋已身死异处,只带回了他的姐姐方姑等数人。当时听说方洋有个儿子下落不明,事后我也派人四处查访,总没有音讯。没想到还是被方姑找到了。” 方一鹤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二百多年了,再浓的血亲也有变淡的时候。方岳现在还不知道原委,方姑生前当对他有所隐瞒。假如方岳依旧是从前碌碌无为的空泛体,我还不以为意,就让他在这里做个平凡之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也就罢了。可惜事与愿违,这孩子的忍忍之力超出了想象,这正是我担心的。一旦他在家族拥有了权力,恐怕会不顾一切尽起家族势力,为巨乞部落的覆灭报仇雪恨,那就是我方家大祸临头之时。” 方家在麦叶城与林家、白家尽力修好,便是为了维持住与红石城分庭抗礼的对峙局面。假如以方家一族势力挑战红石城,则无异于以卵击石,绝无半点胜算。 在坐的三人心里都十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皆沉默起来。 “父亲,我们以后该如何对待方岳?”良久,方剑阳终于抬头问道。 关于巨乞部落,他知道的只是只言片语的一些传闻,今天总算是从父亲的嘴里了解到详情。同时也明白,父亲能跟他说得如此透彻,当是有所指摘。 “方洋还有几个旧部跟随方姑过来了,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方岳就会知道真相。在这之前,方岳还是方家的弟子,只要有利于他的修为提升,尽量提供便利。我倒想看看,这个空泛体最终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方岳曾跟我提过,他想参详铄石流金的典籍,不知可否答应他?”方剑阳踌躇了一会儿,终还是说了出来。 要知道任何家族子弟,若想看三大武技的原本典藏,都需得长老会同意。 方一鹤点头道:“可以,秋祭比武之后,他可以在藏经阁待三天。” 方剑阳心里暗叹,他为方岳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至于要收做义子的事,恐怕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父亲虽未明着说出来,但每句话都明确的表达了反对的意思。 “父亲,如果方岳知道了巨乞部落的真相,我们该怎么做?”方剑天问道。 方一鹤摇摇头道:“这也无妨,让他直接来找我就是。” 第六十三章 报复?抱负! 此时的方岳,若知道方一鹤他们如此议论他,恐怕会委屈得叫出声来。 自从跟着方承淼离开屋子,在前往方七爷处的路上,那位方家的大小姐就一直绷着的脸,一声不吭在前面紧走。方岳也不敢出声,在后面亦步亦趋。 方一鹤虽然没有把话说得明白,但那隐透的意思极易让人浮想联翩,连方剑天方剑阳都给蒙住,何况这位大小姐。 方岳也有些窘迫,他总不能跟方承淼去解释,说她爷爷只是给他设了个套,并不是真有这个意思。若他这么说了,恐怕立马就会挨顿粉拳暴揍。 方家庄园占地极广,楼台庭院鳞次栉比,方岳虽说进来过几次,但还是摸不准里面的路途,加上层层明岗暗哨,没有方承淼领路,别说去找方七爷,就是要出去,恐也非易事。 到了方七爷那间大的离谱的屋子,方承淼说明来意,并着重强调这是她爷爷的意思。 方七爷丝毫不觉惊讶,让他们稍等,便独自转到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块鹅蛋大小、打磨得光滑铮亮的古赤晶石。因为屋子光线有些发暗,这块古赤晶石散发出一团柔和朦胧的光芒。 “方岳,这块晶石纯度极高,价值连城,就算在整个麦叶城也不多见,你小子可要拿好了。”方七爷叮嘱道。 方岳连忙表示了感谢,伸手接过。 然而当他的双手刚一接触晶石,一股凉润的感觉从掌心传来,霎时走遍全身,头脑为之一爽。 这种游走全身的气息和他的旋气有所不同,但却水乳交融般混在一起,方岳待要仔细探究一番,却见方承淼早已返身向外走去,只好打消这个诱人的念头,跟了出去。 “方岳,你等一下。”方七爷忽然叫住了他。 “七爷?”方岳停住了脚步。 “今天你做的不错,远远超出了我老人家的预期。原本以为高看了你,哪知仍是走了眼。” 方七爷慢慢走了上来,看了一眼正放慢脚步的方承淼,转头对方岳继续道:“看得出来,你小子在箭术上下过功夫,如果只是作为辅助有点可惜了,你试试把元力注入到箭簇上,就像使用其他器械一样,把羽箭当做你伸出去的手臂,或许会收到奇效。” “哦?” 方岳一震,低头思索起来。他当然明白把元力注入到器械之上是什么意思,在与武的决斗之时,对方的刀锋上闪烁着炙热的焰芒,就是最好的注释。但是这种情况方岳还没试过,而且当羽箭脱离了掌控,飞向目标之时,还能否用元力继续控制还是个未知数。 正思付间,忽被叫醒,方岳回过神来,方七爷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方承淼一脸不耐催促他快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两个人像是一对冤家,默默离开了方七爷处,七扭八拐,来到一条小石子铺就的曲径小路。 小路的一侧植满郁郁葱葱的植被,另一侧则是一排排摆布得整整齐齐的院落小屋。打眼一看,足有四五十处之多。方岳不由得咂舌称奇,这地方他从未来过。 有三五个家族子弟,正聚在一幢院门前说话,见他们走过,均上来和方承淼打招呼,捎带着也和方岳点头示意。 一路上不假辞色的方承淼不知怎么想的,终于慢了下来,待方岳走近,随手指着稍远处一幢小院道:“那间院落原本是给你留的,你偏要回家住,没办法,只好空着。” 方岳低低“哦”了一声,算是回应。 方承淼见他带搭不理的样子,忽觉气往上撞,冷冷道:“原本以为方大高手如此不辞辛劳,定有多大的抱负,今日一见,果然远大。” 方岳其实正在感受着古赤晶石散发出的气息,与他的旋气有多少相通之处,陡闻方承淼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头愣脑地道:“报复?报复谁呀?我没有啊。” 显然他并未听清方承淼说的话,后者忽然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气鼓鼓道:“方岳,你跟我装什么傻?难道你刚才跟我爷爷说过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方岳亦怔怔回视着方承淼,半晌,方一拍脑门,大悟似地道:“大小姐,嘿,这怎么好意思,你爷爷的建议,我还没征求过你的意见,怎好胡乱答应。” 方承淼脸颊蓦地升起两朵酡红,狠狠跺了跺脚,啐道:“方岳,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是问你,你不是跟我爷爷说知足而乐吗?” “哦,”方岳做出泄气的样子,“原来是这件事啊。知足而乐,没错啊,怎么了?” 方承淼恨恨盯着他,嘴一撇道:“早知这样,你又何必修炼武技,还不如继续做你的杂役,那才是最适合你待的地方。” 言毕,竟不再做理会,扭头扬长而去。 方岳本想喊住她,问问出去的路,转头看见前面有一道小门,记起这扇门应该直接通往演武场,便住了口,只是目送着方承淼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荡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 黄昏时分,方岳如约来到距方氏山庄不远处的那处山村集市。因天色将晚,集市内人已散尽,只留下几幢木屋,孤零零立在开阔地边缘。木屋内燃着灯火,不时传出呼喝之声。 方岳走进那幢挂着牛头的小酒馆,前厅的几张小木桌均坐满了人,见方岳进来,纷纷抬头观瞧。 一个伙计摸样的人迎了过来,方岳报上方豪的名号,便被引进上次来过的那个单间。 出乎他意料地,这次来的除了方豪和哥特,还有两个年轻的武士,岁数和哥特相仿。方豪起身为诸人作了介绍,两个武士果然是和哥特有过命交情的人。俄顷,店家端来了野味和大麦酒,几个人大块朵藉,吃了个不亦乐乎。 方岳在内测选拔赛中一战成名,方家上下尽皆知晓,包括哥特在内的几名武士,对他敬若神明,席间,不住劝酒,方岳来者不拒,一一饮尽。 酒酣耳热之际,方岳眼见方豪坐在那儿看热闹,并不参与,便道:“方大哥,你也别闲着,给我们说些新鲜事听听。” 方豪笑道:“你想听什么新鲜事?林子平的?” 方岳道:“你给我讲讲关于红石城的事吧。” “红石城?”方豪一愣道,“红石城有什么新鲜事,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方岳道:“我听人提起过几次,只知道有这么个城,而且麦叶城的集市经常有商人自称来自红石城,好像麦叶红石之间以前打过仗,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方豪道:“既然你想听,我就给你说说。” 第六十四章 红石城 浩浩荡荡的芹煌江,发源于天芒山雪原深处,自西而东,将这块肥沃广袤的大平原一分为二,最终汇入波涛汹涌的大海。[.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芹煌江以北,家族势力林立,经过无数岁月的血雨洗礼,优胜劣汰,最后以方、林、白、叶四大家族脱颖而出,共筑麦叶城。五十多年前,叶家倾全族之力进入天芒山雪原,猎杀魔兽,无一生还,最终落得族灭人亡的恶果。麦叶城才形成今天三族共掌的局面。 而芹煌江以南,则是部落的天下。数百个大小部落之间连年征战不休,杀伐四方,尸横遍野。最后色耳部落出了一个超绝人物昆鹏,武技强横,聪明绝世,自小便立志一统芹煌江以南的大片土地,结束无休止的杀戮。 当他接掌色耳部落酋长之后,自感身单力薄,便联合白它、灰乞、飞马、黑芥、海戎等五大部落,于芹煌江南岸的红石坡,订立盟约,了结过往的一切仇怨,结成坚定的同盟,共同进退,成为当时最大的一股势力。此被后世称之为“红石盟”。 红石联盟一经成立,便所向披靡,其余众小部落纷纷俯首投靠。很快,昆鹏便实现了他的宏愿。 当战事稍缓,昆鹏集尚存的十几个部落之力,采红土烧砖,硬如磐石,于红石坡顶建成了如今的红石城。他自任第一任城主。 当芹煌江两岸的内战硝烟落尽,他们便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江对岸。以红石城为代表的部落联盟,和以麦叶城为主导的家族势力,相互征伐倾轧,连年不休。 麦叶城和红石城之间的战争就这么打打停停,持续了数百年之久,期间各自损伤无数,却谁都没占到半分便宜。倒是在芹煌江中游形成了一片叫做荒甸集的地方,成了两岸争斗的缓冲地。 红石城现任城主昆汀,同样不可小视,行事果敢,天马行空,据说颇有当年乃祖之风范。 方豪的解说语调平缓,言简意赅,三言两语便说清了红石城的来龙去脉,且客观公允,没有丝毫偏袒之词,使得方岳亦不由心生赞叹。 哥特他们三人同样听得聚精会神,有关于红石城和麦叶城的种种前事,他们知道的并不比方岳多多少。 “我记得我们麦叶城和红石城之间进行的最后一场战争,是在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参加了那场战役,为救一位家族长老受了重伤。为了表彰我父亲的功绩,我们家才被赐以族姓。可惜回来后不久,父亲便因伤重而逝。” 方豪重重叹了口气,端起陶杯将满满一大杯大麦酒一饮而尽。 方岳却在想着巨乞部落的事。 当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颇觉奇怪。在家族势力主宰的麦叶城,为何会出现一个部落的名字。此时方明白,这个巨乞部落恐怕和红石城不无关联。若真是这样,那么姑姑和耿大叔他们,大约都是从江对岸过来的。 他唯一不解的是,江南的一个部落能和方家有什么交集? 方岳的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姑姑的本家也姓方,难道…… “方岳,你怎么了?” 方豪察觉出方岳的面色有异,轻声问道,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哦,没什么。” 方岳掩饰地将杯中酒饮尽,随口问道:“既然有芹煌江相隔,两岸怎么接触打仗?架桥么?” 方豪神秘道:“你去过荒甸集么?” “没去过,听说过。”方岳摇着头,心里却想起了小七。 “那你见过江水从地下奔流的盛况吗?” “江水从地下穿过?这是怎么回事?”方岳愕然道。 哥特拎起陶罐,将方岳面前的陶碗斟满酒,接口道:“方岳大哥你是没去过荒甸集,去年我跟着二爷去过一次,是跟江南的一个部落做一笔交易。荒甸集这地方够怪,平底隆起一座石山,芹煌江恰好从山中间穿过,这座山就像一座天然的庞大石桥,把两岸连到一起。” 方岳惊异道:“真有这样的事?还真是江水从地下穿过。” 方豪补充道:“原先两岸各自内斗,谁都顾不上对方。一些逃避战火的人就躲到荒甸集,江南岸打过来就躲到北岸,江北岸打过来就躲到南岸,最后干脆就在那儿安家落户,久而久之形成了规模,造就了现在的荒甸集。后来麦叶城和红石城之间的争斗,约定俗成般有意避开了荒甸集,大军渡江的地点一般在下游一处叫浅水滩的地方。听名字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儿水浅流缓,两岸间距短,若在旱季连桥都不用,可直接趟马过江,冬天江面结冰,更是如履平地。” 方岳奇道:“都说兵不厌诈,这是打仗,又不是过家家,哪里顾得了那许多规矩,放着堂堂大路不走,偏要去挤那根独木桥。” “其实两岸都明白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打仗权作闲极的一种消遣,同时也能宣泄治下的一些矛盾,而且,”方豪顿了顿,举起陶杯示意一下,“你去一次荒甸集就会明白,现在那儿根本容不下大队人马通过。” 五个人轰然撞杯。 此时盆灌的酒肉均已见底,不知不觉间,外面已被黑暗所笼罩。酒馆的外厅也听不到多少喧哗声,多数的酒客业已散去。 五个人晃晃荡荡走出小酒馆,满天星光之下,一阵微风袭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之意。 “方岳大哥,我的这个朋友各有绝活,不信你可以现在试试。”眼看分别在即,哥特终于跟方岳道出了真实想法。 方岳心里暗暗苦笑,今天方一鹤的话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方剑阳收他做义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他又不忍心看到他们失望的摸样,只好闪烁其词地道:“不用了,你们既然是哥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如果有机会,我会记着你们的。” 辞别方豪等人,方岳骑上白马,踏着月色,向家里的方向驰去。 他骑行的速度并不快,随着马势的上下颠簸,酒意微微上涌。心里忽然想起前世小时候看过的武侠小说,那种快意恩仇、饮马江湖的痛快淋漓之感,曾引起他无限的遐想。而现在,这种真实的体验就降临在他的身上。 当他纵马穿过夹叶谷,禁不住一勒缰绳,仰天长啸起来,尽舒胸臆。如裂帛的啸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山谷之夜,显得格外的粗狂豪放,直冲云霄。两旁的密林之中,惊起无数夜鸟,“扑棱棱”飞了开去。 第六十五章 晶石的秘密 午夜。 方岳盘膝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那块纯净的古赤晶石,安静地躺在他身旁的桌面上。 白天在方七爷处,当他一接触到古赤晶石,便有一股温凉的气息渗入到体内,伴随着旋气的运行,却并不马上融合。就在刚才,当他再次把心神浸入体内,发现这股气息早已不见了踪影。 周身的旋气流依旧在安静的流淌,周身的穴窍乃至丹田的一团光球,依旧同往常一样,不见丝毫改变。 那么,那股气息到底哪去了?不会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吧? 方岳并没有半点沮丧,古赤晶的妙用绝不会是这么轻而易举的事,否则方家的这些子弟就不会到处去找魔核和药材,而是人手一块古赤晶石了。 要知道古赤晶石虽然也是价值不菲,但对方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方家本身就有一处蕴藏量丰富的古赤晶石矿。在矿上主事的,便是方承锋的父亲方剑业。 方岳重新拿起晶石,吸入一丝气息之后,便定下心神,默默注视着它的变化。 晶石的气息仿佛一个顽皮的孩童,刚刚闯入一个新的世界,好奇地东奔西走,尽情地玩耍。然而,无论它是去丹田,亦或是其他穴窍,都是伴着旋气流,时刻也不分离。而体内的旋气流,在吸纳天地精气的同时,对这股来自古赤晶石的气息也不排斥,如同一个大哥哥,悉心照顾着他的弟弟,包容着它的顽皮。 经反复比较后方岳发现,源自晶石的气息和自身的旋气确实有颇多相似之处,但究其实质却不是同一物质,就像两个孪生兄弟姐妹,即便再相像,也不是一个人。 方岳曾试图用意念控制住这股气息,屡试无果后,便放任其自然。他倒想看看这个外来者如何在体内兴风作浪。 然而,当这团调皮的小东西在方岳默默注视下。玩得正欢,竟毫无征兆地倏然消失了。 这让方岳惊讶不已。自练成羊皮卷上的武技以来,他对自己体内的状况自认为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东西能躲过他的内视。而现在竟有这么个东西在他的眼皮底下眼睁睁隐匿,不能不让他有了警戒之心。 方岳重新审视了旋气的运行,并未发现异状,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体内终究有异物存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寻思再三,遂决定还是从异物本身下手,若想将这玩意儿排出去,首先就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念及此,方岳再次拿起古赤晶石。 一连三次,晶石浸入的气息同样失踪,就像不曾存在一般。方岳不禁有了些许悔意,不该为追求修为的增长,而茫无目的的胡乱修炼,若一个不慎将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元力挥霍殆尽,被打回原形,那可就欲哭无泪,后悔终生了。 此时朗月高悬中天,密布的星辰如同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湛蓝的天布上。 方岳将目光投向身前的古赤晶石,晶石圆润光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就像他第一次看到的一样,晶石对他的莫名吸引力仍是那么强烈,强烈得几乎忍不住再次要抓起它。 忽地,方岳脑际灵光一闪,随即勉力压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缩回双手置于双膝之上,掌心向天,缓缓闭上了双目。 渐渐地,他的身心松弛下来。风的声,花的香,夜的谧,温柔地包裹着他,又似缓缓在离他而去。 原本他要试着用心灵去触碰这块神秘的晶石。然而此时此刻,当他一晋入这物我两忘的境界,尘世间的一切似与他再无半点关系,所有的念求霎时消磨殆尽,全身心投入到这无比空灵之中。 便在此时,更奇异的事发生了。 古赤晶石的亮度瞬间增大到了极致,堪比天上明月,光芒闪耀,随即又黯淡下去。 而方岳对这一切浑不知晓,他的脑中正呈现着一幅幅急速变换的画面。 时光流逝的速度极快,快到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仿佛静止了一般。当方岳领略到这种静与动的极致体验,一丝明悟就像一线阳光穿透浓密的乌云射进心头,虽然有些模模糊糊不甚明了,但是那种难以言状的畅快之感却是真实之极。 他的眼前是一片汪洋,水平如镜,一直延伸到天之尽头,仿佛是亿万年沧桑的见证,亘久如此。 曾几何时,宁静的海水开始兴起了波澜,在湛蓝的溅起的水花之中,一块黑黝黝的岩石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 大地在颤动,大海就像一个巨大的澡盆子,被人不停地摇晃着。当那块岩石完全露出了海面,下面又有更大的石头拱托着它。 于是,在苍茫的大海中间,一座山丘在慢慢爬升。不断升腾的山脊上从无到有出现了花草植被,无数鸟兽穿行其间,充满了盎然生机。当山丘最终变成了一座真正的高山,又出现了四季的交替更换。这些瞬息间的变化,在他的眼里,偏偏又看得极为清晰漫长,怪异无比。 山势在向两边无限扩展延伸,山头无止境般在向上生长,直冲苍穹。山峰开始被终年不化的白雪所覆盖,而山脚依旧轮替着四季。海面沸腾了,如同一锅正被加热的开水,大地露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方岳的脑海里,他终于认了出来,这座从海面上升起的高山,正是他熟悉的天芒山脉。 方岳缓缓从沉寂中退了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块古赤晶石。晶石依旧光滑圆润,然而光芒不再。当他轻轻拿起,在手中摩挲,再无先前熟悉的感觉。这块晶石已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了。 此时依旧月挂中天,方岳清楚,刚才对于他来说,只是过了短短的一瞬,但却在古赤晶石特有的记忆载体里,度过了千万年的悠久岁月。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晶石以这特殊的方式,完成了记忆传承,同时也预示着,他勘破了古赤晶石能量的奥秘。 当方岳再次审视自己的体内,终于发现了些许变化。当然,这种变化极其轻微,若非他有意识地辨察,也极难发觉。 来自古赤晶石的气息终于被接纳,其结果是,旋气跟以往有了点不同,至于有什么区别,一时却又说不上来。丹田的那团小光球似乎小了一点点,却又更加凝实耀眼。 方岳遂放下心来,同时亦欣喜非常,这点变化虽小,但只是吸纳了一小块古赤晶石中的能量。最重要的是,他总算找到了提升自己修为的捷径。若有更多的晶石,假以时日,他相信自己的元力定会有更大的提升空间。 这样想的时候,他看着手里黝黯无光的晶石,手指略微用力。 “噗!” 这块曾经是高纯度的古赤晶石,竟被他捏得碎如齑粉。 第六十六章 二爷来访 距离秋祭只剩三天时间了。 按照家族的惯例,此时,方岳应该在山庄的精英堂里接受特殊的训练。 然而,自内测选拔之后,领了一块古赤晶石,他便一直待在家里,自行修炼。 这倒不是他妄自尊大。 事实上,在武技上,由于修炼的方式和天生的体质截然不同,家族能给他的帮助确实不大。更何况根据他在秋祭上既定的比武对手,必有精英堂里明宗境以上的高手与他陪练,与其提前感受这些变态高手的雷霆一击,还不如抱着无知无畏的态度,临时上去搏一把。 这种跨阶的挑斗,他本没有多少胜算,输了很正常,只要他敢于真正站到擂台上,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块此时已成了一堆粉齑的古赤晶石。方一鹤老爷子穷尽十几年的精力,尚未摸出点门道,被他一夜之间勘破奥秘,似有得便宜卖乖之嫌,故此想拖一段时日再说。 他不去不代表家族会把他撇到一边不管,这不,这天一大清早,方岳正院子里的石桌上,迎着朝阳打坐,忽然心神一动,缓缓睁开了眼。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方岳得出一个结论,打坐的最好是在早晨、黄昏和午夜三个时段,原因无他,只因这段时间他自感吸纳天精地气的分量最为充足。至于为何未如此,他倒没有去深究。 隔不多久,“得儿得儿”的马蹄声传来,接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出现在篱笆墙外,坐在马上的却是二当家方剑阳。 方岳腾地跳下石桌,奔过去伸手推开柴扉门,迎了出来。 “二爷,您怎么来了?”方岳一边说着话,一边接过了缰绳。 “怎么?我来了你很意外么?”方剑阳笑笑。 “说实话,是有点。” 方岳把马拴在门前的麦叶树上,心里却在嘀咕,这方二爷平时不拘言笑,难得像今天这样拿他寻起了开心,看来心情不错。 转身欲招呼他进院,却见方剑阳信步走到旁边根折断了的树桩旁,俯身仔细看起了断口。这就是前段时间被方岳一掌打断了的那棵麦叶树。 “这树是你打断的?”见方岳凑了过来,方剑阳轻轻问道。 方岳有些腼腆道:“我为了试试掌力,没成想它不怎么结实。” 方剑阳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直起身子随方岳进了院子,左右打量着。(.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由于屋子里既脏且乱,方岳不好意思让方剑阳进屋,便用袖子抹了一把石凳,请他坐下,自己进屋倒了一碗水端了出来。 方剑阳也没客气,端起碗灌了一大口,放下碗抹了一下嘴唇问道:“这么早就起来用功?” 方岳道:“只争朝夕嘛,我这是笨鸟先飞。” 方剑阳笑道:“‘只争朝夕’这句话不错,你若是只笨鸟,承羽承锋他们算是什么?” 方岳窘迫道:“二爷勿怪,我只是随便打了个比方。” 方剑阳摆摆手,示意无妨,随后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领的那块古赤晶石呢?” 方岳感到完全没办法撒谎,坦然笑道:“碎啦。” 方剑阳看着方岳,嘴角逸出一丝淡淡笑意,摇摇头道:“看不出来,方岳啊,你真是块璞玉,唉,可惜了。” 方岳不知道方剑阳在可惜什么,却见他手一摊,变戏法般手掌里多出两块古赤晶石,搁在石桌上。这两块晶石无论成色、形状、大小都与方七爷给他的那块大同小异,然而方岳只从散发出的气息上就可判断,这两块晶石的纯度虽然稍逊,但也相差无几,不禁惊异道:“二爷,您这是……” 方剑阳若无其事道:“今天下午我就要去麦叶城,协助三弟打理秋祭的前期事宜,临走之前想来看看你的修炼情况,没想到还真来对了。这两块晶石放在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用到它该用的地方。” 方岳心怀感激,不由脱口而出:“二爷,其实也不用给我,我告诉您我是怎么做的,您也可以试试。” 方剑阳苦笑道:“你跟我说了也没用,你那块晶石碎了,说明其中的能量已被你吸纳。我也可以吸取晶石的能量,但是对我却没用,最后只好尽数排出。除非能找到一种办法,让元素元力与之融合。你只管告诉我,这一块晶石对你的作用有多大便成。” 方岳无奈道:“原来是这样。说实话,那块晶石对我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方剑阳点点头,沉吟片刻道:“我明白了,这样,黑皮林试炼之后,我把你派到古赤晶石矿上去,如何?” 方岳眼睛一亮,若真是如此,那等于是把无穷无尽的灵丹妙药摆到面前,任其取予。如果修为再涨不上去,那简直是有违天理。 不用他回答,只看表情方剑阳便明白一切,当下微微一笑,站起身来道:“还有个好消息,我父亲答应你,秋季过后,准许你在藏经阁待三天,家族典籍任你观瞧,但有一样,只准看,不准抄,更不准带出。” 方岳感觉自己被幸福砸晕了头,懵懵懂懂只会点头称是,木呆呆尾随着方剑阳向院外走去。 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方剑阳低头看着方岳,嘱咐道:“我今天先去麦叶城打个前站,承羽承锋他们明天会随大队人赶去,你自己着量着办吧。秋祭在大后天晚上正式开始,千万别去晚了。” 想了想,又道:“你别担心,秋祭上的比武不同于决斗,虽说小伤小碰在所难免,但不会有性命之忧。林子平表面上看似占尽便宜,其实还是棋差一招,他以明宗境的修为对你的普通修为,胜负早已没了悬念,你在台上多占一分,他林家的颜面就损一分。所以,千万别有负担。” “多谢二爷。”方岳发自肺腑道,深施一礼。 方剑阳看着方岳,眼中似乎多了一样不可捉摸的东西,随即一拨马头,扬鞭而去。 方岳看着方剑阳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知为何涌出一种久违了的异样情感。 第六十七章 逆鳞 “砰!”箭簇深深地钉入百步之外的麦叶树干上,箭羽在微风中疾速地颤动。(.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若论这一箭的力度和准确度,都是方岳自习箭以来,迄今为止最为圆满的一击。然而他的眼神却掩饰不住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之意。 方七爷的话点醒了他,如果能把元力注入射出去的箭簇中,这支羽箭的杀伤力将会呈几何级增长。武使出的单刀,那灼热的红芒,依旧历历在目,至今仍有些心有余悸。 单纯把元力输入弓箭,方岳在试了几次之后,渐渐入了门道。方七爷说把器械当成手臂的延长部分,方岳就在这句话里找到了诀窍。这一把普普通通的弩弓,在注入元力之后,亦变得非同凡品一般。 但是方岳却看不到弓臂上有某种色芒在闪烁,料想或许因为他的元力不带任何属性,就如同七色光混在一起就成了无色光一样,也不以为意。 当他张开输入元力的弩弓之际,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着全身,箭簇周遭的空气发出了轻微的嘶鸣,他甚至产生出一种射穿天芒山的强大自信。 然而,当羽箭离开弓体的瞬间,这种自信便被摧毁得点滴不剩。脱离了控制的羽箭就想离开母体的浪子,孤零零向着百米外作为标靶的麦叶树撞去。 方岳唯一有所收获的是,他射箭的距离、力度、速度均有了大幅度的提升,但是仅凭这个就想对付明宗境的高手,无异于隔靴搔痒,不值一晒。 天色已近黄昏,方岳心里清楚现在他的箭术已达到他所能达到的最大限度,若欲再有寸进,难如登天,便颓然放弃了尝试。 仰头看向彩霞四散的天空,别说雪鹫,连一只鸟儿都难见,失望之余,也只好收拾心情下山了。 傍晚,方岳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发呆,手里拿着从方七爷那儿领来的短剑,桌子上摆着两块方剑阳送给他的两块古赤晶石。 说心里话,方岳的心底还是有一丝奢望,希望在明晚的秋祭比武上能够有所斩获。当然,就现在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林子平作为明境宗的强者,若想与之抗衡,必须在这几天使自己的修为有个质的飞跃。然而,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也只是让修为有所精进而已。 方剑阳送过来的两块晶石,对他来说杯水车薪,何况以他的认知,晶石的能量似乎对他的体质和旋气在进行着某种改变,这种改变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形式在进行,绝不会像羊皮卷那样使他一蹴而就。既然得到了前往古赤晶石矿的承若,这两块珍贵的晶石还不如保留下来,以备他用。 另一种飞跃的方式就是方七爷提醒他的射术,经过实践证明,他尚不具备这种匪夷所思的实力,只得放弃。 他最寄予厚望的,是自身后心那处阻塞旋气运行的障碍。他相信,如能攻克这处穴窍,就会如同前世中传说的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使自身的实力提升一大截。这几天,除了练箭,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冲击这处阻碍上,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柴扉门被人悄然推开,方岳不用看就已感知是谁来了。此时他已对自己这种感知能力习以为常,不再惊奇。 “耿大叔?”方岳站了起来。 耿大叔默默走了进来。 自上一次方岳从丰三娘的酒馆回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属于心理上的,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而旁人则无从发觉。 二人相互沉默良久,耿大叔低声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晨。” “我陪你一起走吧?” 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耿大叔改变了以往的说话习惯。这是一句问句,甚至带了一丝请示的味道。 方岳本想说不用,他骑着马,而耿大叔却是步行,想了想,终有些不忍,便道:“好吧。” 耿大叔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脸上舒展开来,语气也变得相对轻松。 “小七他们今天下午已经藏身在丰三娘的酒馆,不必等到秋季之后,你就能看到他们。” “嗯,我知道了。”方岳出奇地平静,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不已。 又是一阵沉默。 耿大叔似乎再也无话可说,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时,忽然把目光投向方岳手里的短剑。 此时圆月高悬,洒下大片银辉,映得院落亮如白昼。而原本黝黑的短剑,在月光的浸润下,竟不时闪出诡异的光芒。 方岳也察觉到耿大叔的异样,不禁问道:“耿大叔,你怎么了?” “方……岳,”当耿大叔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很费了一些力气,“当初你在麦叶城的废弃庭院里,是不是就用这把短剑,斩断了武家武士的单刀?” “不错。” 耿大叔费劲地咽了一口唾沫道:“我能不能看看?” 方岳毫不迟疑把短剑递了过去。 “逆鳞,不错,就是逆鳞。”耿大叔一边摆弄着短剑,翻来覆去地观瞧,嘴里还念念有词。 “逆鳞?”方岳一怔,“耿大叔,这就是这把短剑的名字吗?你认识它?” 耿大叔郑重点头道:“对,这把剑的名字就叫‘逆鳞’。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逆鳞?”方岳低低的声音念叨了两遍,之后便把从方七爷那儿找到这把短剑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当时我还以为这只是把普通的短剑,准备用它杀兔宰羊,哪知捡到宝了。” “岂止是宝,叫它神兵都不过分。”耿大叔费解地摇摇头,忽又正色道:“方岳,能接受我一个忠告么?” “请说。” “这把逆鳞轻易还是不要动用的好,若要用就不能留活口,否则被有心人认出,恐会招来祸患。” 方岳眉头微蹙:“为什么?” “这……” 看着耿大叔为难的样子,方岳心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笑道:“耿大叔,刚才那句话就等于我没问。你放心,我听你的,轻易不动用逆鳞,这行了吧?” 直到耿大叔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方岳掂量着手中的逆鳞,心里却在暗叹。原本他还想用这支能削铜断铁的利刃,在明晚的比武中,去搏一个出其不意,现在看来这个想法又要落空了。 第六十八章 押注 第二天一大早,方岳便来到了耿大叔家,招呼他一同进城。(.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这一次耿大叔没有带什么野味去贩卖,却罕见地背上了他的那张长弓。 这张弓方岳曾见过几回,比普通的弓要大上许多,弓弦乌黑发亮,韧性十足,不知是什么材质所制。奇怪的是整条弓脊俱被麻绳密密地缠绕,凸显出了古拙的味道,入手沉甸甸的如若铁铸。 彼时方岳自制的第一张弓,就是以这张弓为参照。他问过缠麻绳的原因,耿大叔避而不答,遂作罢。 两人只有一匹马,没办法,方岳只好牵着马缰绳,与耿大叔并肩而行。 由于今天是秋祭的原因,路上的村民不少,大部分同他俩一样都是步行,也有吆喝着赶着马车牛车,在干燥的土路上,荡起阵阵烟尘。这些人走的都是同一个方向麦叶城。 “耿大叔,你用这张弓去打猎,是不是可惜了?”前行了一段路之后,方岳终于率先打破沉默。 耿大叔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正当方岳以为他跟以前一样不愿作答时,耿大叔忽然说道:“没什么,其实我以前就是个猎户。” 方岳一愣。 耿大叔虽然说得有些含糊,但这可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说起了从前的事。 方岳正琢磨着再说些什么,耿大叔突又停住,接过方岳手里的缰绳,指了指马背。 方岳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耿大叔这是让自己骑马,而他则要牵马而行。 “这哪儿成?要骑你骑吧,反正你年龄比我大。”方岳慌忙谦让,他的前世可是受过平等博爱熏陶的大学生,哪能受得了这种待遇。 耿大叔踌躇了一会儿,没再坚持,但是执意剩下的路由他来牵着马。方岳争执不过,只得由他。 耿大叔原本话就不多,有了这段小插曲,更是沉默。方岳也不知说些什么,俩人就像是一对闷头葫芦,默默前行。 沿途不时有人从小径里走出,加入了大路上的人流。人群更见拥挤,熙熙攘攘,嘈杂声不断,而行进的速度亦愈加缓慢。 方岳首次生出后悔之心,早知如此,倒不如提早一天赶去。 直到天近晌午的时候,远远地终于看到了麦叶城的城墙轮廓。 西门的城墙上,一队队黄衫武士全副武装,来回往复巡视。城门处,进城的人们排成了长长的队伍,待身份一一查验清楚之后,方准许入城。在排队的人群周围,同样有方家武士在巡逻盘查,防止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方岳没有办法,只好暗自叹气,乖乖排到了队伍的后面。 恰好一队武士巡视过来,带队的武士小头目认出了方岳,对他老老实实在这排队颇感吃惊,走过来问道:“你是方岳公子吧?” “正是。” “方公子,你这是要进城吗?你不用排队,跟我来。” 在四周一道道羡慕的眼神中,方岳和耿大叔跟着这名武士头目越过人群,向城门走去。 “这位大哥,请问你怎么称呼?”方岳试着和武士攀谈。 显然,他的一声“大哥”,让这名武士很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摆手一边客气道:“方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叫我刘群就成。上次方公子在决斗场上击败武,我正好在场,所以认识你。今晚方公子又要挑战林子平,我们大伙儿都很佩服你的勇气呢。” 方岳只好苦笑,只是佩服勇气而已,根本没人看好他会获胜。其实,他自己不是也没抱多大的奢望么? 果然,守城的方家武士听说他是方岳,都很热情,连同耿大叔都没过问一句,便痛快地放行了。 与刘群等人道了谢,方岳和耿大叔踏足麦叶城内,顿时便被人流密集的大街惊呆了。 “不会是这周围村镇的人都来了吧?”方岳惊叹道。 “不能说全部但也差不多,”耿大叔把马的缰绳递还给方岳,“我要到丰三娘的酒馆去,你呢?” 方岳知道小七他们现在就在丰三娘那里。先前为找小七他急三火四,甚至不惜冒险亲自跑去找丰三娘质询,而现在明知小七无恙、随时都能见到的时候,反倒坦然起来,那种急迫的心情荡然无存。 思付片刻,方岳道:“耿大叔,我先跟你去酒馆看看吧。” 他们驻足的大街属于方家管辖,若要到共管区,就要穿过林家或者白家的管区。耿大叔头前带路,专拣僻静的街巷,避开了人多拥挤的大道,顺利地穿过白家的管区。 共管区的街道同样是人满为患,仿佛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自由市场,身着黄、玄、白色服饰的各大家族武士,三五人一队,混迹其中。显然,值此特殊时期,各家族均加大了巡逻盘查力度。 二人还牵着一匹马,这路走得非常辛苦。在缓缓前移的过程中,路边一家店铺门前响亮的吆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押注押注,押一中百,押小博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哎,兄弟压多少?一枚金币,好咧,一枚金币押方承羽胜,五赔一,这是凭据您收好!押注押注啦,以小博大……” “这是干什么?”方岳问道。 “这是赌场,以今晚各场比武胜负做赌注开盘口。” “这赌场开到大街上,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家赌场是麦叶城最大的赌场之一,信誉不错,他们不过在门口开了个窗口揽客而已。”耿大叔解释道。 “哦?” 方岳好奇地看去,果见偌大的店铺大门一侧,开了个小门,门内设有临时高台,台后站着一个赤脸大汉,看他吆喝着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他身后还有两个帮忙的伙计,一个负责收钱,一个撰写凭据。 在小门的上方,成对挂着十几块木牌,木牌上写着人的名字,看来今晚的比武对决已经排班完毕。他在上面看到了方承羽、承方承淼、方慧以及单臣的名字,唯独没有他和林子平的名字。 “耿大叔,怎么没有我呢?你上次不是说我获胜的盘口是一赔一百么?” 耿大叔摇摇头,他亦是不解。 方岳把马缰绳递给耿大叔,自己则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朋友,我问一下方岳和林子平的盘口……” 还没等方岳问完,赤脸大汉不耐烦的摆手道:“封盘了封盘了。” “封盘了?为什么?” 赤脸大汉上下打量着方岳,不屑道:“兄弟,看你的衣服你该是方家的人,不会说连这都看不出来吧?就算是一万赔一,都去押林子平,你让我们去喝风啊。” 方岳心生寒意,冷声道:“如果我押的是方岳呢?” “封盘了,都告诉……,你……你说你押方岳胜?”赤练大汉一怔。 “不错,你说吧,盘口怎么算?” “你押多少?” “二十一个金币。” 方岳从兜里掏出一把金币数了数。二十枚金币是他在内堂两个月的薪俸,另一枚是姑姑去世后方剑天给的。 赤脸大汉咽了一口唾沫,看傻子一样看着方岳,随即反应过来,嚷道:“盘口你说,三百、五百还是一千,都随你。” “那就五百吧。” 无论多大的赔率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方岳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金币铺在台面上,浑然不觉四周霎时安静了下来,甚至那个赤脸汉子也呆滞起来。 “怎么?反悔了?”方岳不耐地催促道。 大汉一把将金币拢在手里,生怕飞走了一般,回头冲着身后的伙计低声吩咐道:“开票。” 便在此时,“啪”,一个沉甸甸但却小巧玲珑的布袋被扔到桌台上,有若出谷黄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店家,我也押注二十枚金币,赌方岳胜。” 第六十九章 入彀 方岳这才发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被一群着白衣的男女武士团团围住,每人的胸口处皆绣有颇似前世向日葵的图案,中间有一“白”字。这是白家特有的族徽标志。 不用问,这些人都是白家的武士。而原先拥在旁边争着押注的赌客都被挤到了外围。 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着同样服饰的白衣女子,一袭白衫凸显出其曼妙的身材,所不同的是,她头上戴着一顶笠帽,脸上被一块薄纱遮住。尽管如此,只凭她露出晶莹剔透的一双玉手、修长白皙的颈项,以及圆润清脆的声音,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心神皆荡。 “这……,嘿,白小姐,你这……”设庄的赤练汉子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陪着笑,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于老三你开的也是十几年的老盘口,这点规矩不会不知道吧?他能押得,我就押不得?”女子语气变冷道。 “白小姐,你误会了,我……我不是这意思。”被叫做于老三的汉子有些慌神,他看看方岳,又看看白衣女子,欲言又止。 方岳当然听出了于老三的话外之意,于是开口道:“小姐,这位于老三兄也是好意,只因有我这个冤大头在场,无法言明罢了。” “他是什么好意?我怎么看不出来呢?”说着,白衣女子轻轻别过头去,似在偷笑。 方岳不会不知道这女子是在故意装傻,仍一本正经解释道:“方岳和林子平的盘口已封,皆因双方实力太过悬殊,胜负已失去了悬念。所以无论多大赔率的盘口,对于老三兄来说都是有赔无赚。小姐你押宝押到方岳身上,这笔钱等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于老三兄,你刚才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的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赤脸汉子所说。 于老三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张口结舌,呆在那儿。 “肉包子打狗?有意思。”白衣女子低声嘟哝了一句,终于向方岳这边转首道:“既然明知是输盘,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押注?” 方岳耸耸肩道:“我嘛,有时候也喜欢尝试着做一回冤大头,小姐你大可不必跟着趟这道浑水。” “做冤大头倒也未必。”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方岳仍能感觉出,隐藏在那方薄纱后面的盈盈笑意。“押注押到别人身上,那是一种冒险。如果押到自己身上,其中必有缘由。我说的对吗,方公子?” 方岳一怔,没想到对方认识自己,这下嗅大发了。他根本没像白衣女子所说的那样有什么缘由,只是因为自己的盘口被封,气不过一时心血来潮而已。这事儿若传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所幸这女子话说的很隐晦,估计旁边的人没几个能听明白,于是又耸耸肩,一副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任君随意的样子。(.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白衣女子似在端详着方岳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才转向于老三,淡淡道:“于老三,不管你是好意还是歹意,规矩不可废,这注我押定了。” 于老三从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威吓之意,若再推三阻四,恐为自己不利,这人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大不了事后将钱原数送还便是。当下一咬牙道:“既然白小姐执意如此,我于老三乐意效劳。” 说着,将手中早已写好的票据递了过去。 白衣女子伸手接过,对方岳撂了句“方公子,剩下的就看你的了”之后,便转身袅袅离开。 在街心处,鹤立鸡群般站着一位俊逸非凡的白衣男子,他迎着白衣女子走了过去,轻轻一笑,又抬头望向方岳,微微点头示意。随即,这一对璧人在一群白衣武士的簇拥下,沿街行去。 “她是谁?”方岳看着这群人离去的背影问道。 于老三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方岳,撇撇嘴道:“她是白素儿小姐,跟她一起的是白宪堂,都是新锐榜的风云人物。” 说完,收拾了那袋金币,抬头看见方岳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皱了皱眉头问道:“方公子,还有什么事?” 当然他尚不知眼前站着的就是方岳本人,方家姓方的人大把都是,只要是年轻人皆以“方公子”相称,并不奇怪 方岳笑道:“金币我付了,票据呢?” “啊?” 于老三一呆,才省起刚才在慌乱之中,他把方公子的票据给了白素儿。虽然差了一枚金币,他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这钱铁定是要揣进自己的腰包。于是让伙计又写下了一份票据,给了方岳。 ……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旁的商家店铺妓寨赌场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或大声吆喝着赚取眼球,或者直接就让伙计到街面上揽客。今天是他们赚钱的大好时光。 为了避开前面的一堆游人,方岳快走两步,和耿大叔略一错身。恰好迎面走过来一位衣着光鲜、身材惹火的妙龄女子,她看着方岳嫣然一笑,露出小巧的朱唇皓齿。方岳虽不识得此人,但也下意识点头致意,二人擦肩而过。 耿大叔从后面跟了上来,安慰道:“方岳啊,不就是二十枚金币嘛,不必放在心上。” 方岳苦笑道:“我知道,我下注只是为了增加点我上场的勇气而已。” 耿大叔摇头无语。 两人默默前行了一段路,丰三娘的酒馆已是遥遥在望。 便在此时,忽然一个面容俊朗的白衣男子挡在他们身前,微微施礼道:“请问你是方岳方公子么?” 方岳一怔道:“不错,有何贵干?” “什”,白衣男子抬手打开一柄折扇,轻摇两下,动作说不出的轻松潇洒,轻笑道:“恕我冒昧,我家小姐有请方公子。” “你家小姐是谁?” 白衣男子脸现神秘的笑容道:“请恕我卖个关子,不过刚才方公子已见过我家小姐。” 方岳脑海里现出白素儿婀娜多姿的身形,心神一荡,随口问道:“你们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白衣男子道:“现在已是晌午,方公子尚未吃饭吧,我家小姐请公子赴宴,同时有点小事相商。” 美女相邀,绝没有不去的道理。方岳点头应允,回头让耿大叔先把马牵到丰三娘的酒馆,他随后就回,便跟着白衣男子离开。 白衣男子大踏步在前引路,方岳在后面跟随。二人拐进一条窄巷,相对于外面大街的热闹繁华,这里相对幽暗僻静了很多,两旁皆是废弃的庭院。 方岳忽然心生不安,他刚才似乎漏掉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便停下脚步狐疑道:“这位兄台,你要领我去哪?你家小姐到底是谁?” 白衣男子亦自站住,摇着折扇,脸上现出真诚的笑意道:“方公子请跟我来,到了便知。” 说着,走到一旁的一扇破落门户前,伸手推开了斑驳锈迹的铜环大门,伸手虚引道:“方公子,请!” 第七十章 胁迫 方岳跟随者白衣男子来到此处,并非说他没有警觉。只是由于今天的情况极为特殊,麦叶城各个大小家族皆派出好手四处巡视查验,即便有个别宵小之徒想要搞出点事端,也会避开今天的日子,故颇为坦然。 然而走到此处,忽然想到就算白素儿要请他吃饭,以她极为特殊显赫的身份,怎会到这荒院废宅之中,难不成她是狐狸精转世不成?念及此,心里暗暗埋怨自己,这就是传说中的色迷心窍吧? 方岳凝神打量着面前笑容可掬的白衣男子,淡淡问道:“你可是白家的人?” 白衣男子洒然笑道:“我可没这么说,难道穿白衣的都得是白家的人么?” 方岳终于找到了他原先漏掉的症结所在,男人身上的白衣没有白家族徽标志。 现在他总算想明白了,这是人家给他设了个套,可笑就这简单的技俩,他竟然上钩了。 “方某行事一贯光明正大,似这种藏头缩尾、深宅荒院之为必无好事。方某告辞!”方岳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做出义正词严的样子就欲转身离开。 “等等!”白衣男子出言叫道。 便在此时,方岳倏地警兆临身。 “方公子千万别误会,我绝无半点虚言,我家小姐确实与方公子有过面缘,诚挚相邀,方公子一见便知。” 白衣男子随意地开合着扇子,那“什、什”响声,似循着某种特殊的韵律,令方岳差点心旌动摇。同时方岳心里亦清楚,白衣男子此举颇有威胁之意,表明他有高出一筹的实力,随时都有可能发出雷霆一击。 当然,临身的警兆远不止于此。 这条空僻巷子约有百余米长,他立足的地方正在巷子中间,两旁皆是废弃的宅院,杂草丛生,门墙斑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远古荒原的苍茫气息。一阵微风拂来,送来隐隐的喧哗之声,飘飘渺渺,似远似近。 当方岳将思感延伸,可以感知到至少有七个人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所立足的地方接近,到了一定的距离便停住,隐在一排排残埂断壁之后。这些人的实力极强,至少丝毫不逊于他曾宰掉的那四名武家武士。 而最大的威胁则来自于白衣男子让他进去的那座院落之中。 这人的气息并不像其他人一般从稍远处靠拢而来,而是方岳在不经意间倏然发觉,就像一团迷雾渐渐散去之际,方露出眼前一物的轮廓,其实它原本就在此。 此人散发的气息亦与其余诸人不同,自有一股阴柔之息,忽强忽弱,闪烁不定。 方岳细细辨察之下,陡然警觉对方是故意露出行藏,不由大为吃惊。此人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力,比之持扇的白衣男子更强了不少,远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应付。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对方对自己的实力基本上了如指掌,方有此布局。若要对自己不利,只需现在出手,他绝无逃脱之理。但对方引而不发,显然只是要迫自己进入这间破落的庭院里而已。 念及此,方岳深吸一口气,在面对他有生以来首次遇到的最大危机关头,倏地精神提至极致,旋气充盈了各个穴窍和脉络,心内空灵一片,无惧无畏。 白衣男子眼睛一亮,正在手中张合的折扇戛然而止,仍彬彬有礼道:“方公子,请!” 方岳道:“看来方某已被胁迫,想不进去都不行,这也算是请客之道?” 白衣男子唯一错愕,随即笑道:“方公子想多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请吧!” 方岳不再勉强,抬脚走了过去。事已至此,他倒真正院落内正等待自己的人,生出了好奇之心。 此院的破败不下于小七他们曾经寄居的场所,院内荒草丛生,足有半人多高,荆棘遍地,碎石乱瓦满目皆是。 “方公子,这边请。” 白衣男子抢先两步,走到了前面,丝毫不怕方岳会突然掉头离去。 方岳自然不会做这种无为之举。就算那七个练体高手不足为惧,但是那道若隐若现的骇人气息仍牢牢锁定了自己。 白衣男子带着方岳径直穿多一幢摇摇欲坠的前堂,绕过一面墙皮剥落的影门墙,走入第二重同样破败得令人心酸的小院。白衣男子却没有走向宅屋,而是走到一扇不起眼的侧门处,推开小木门,转身道:“方公子,请。” “方公子,请”这句话,恐怕是今天白衣男子说的频率最高的一句话。 方岳淡淡地看了白衣男子一眼,从他身前走过,甫一踏进小门,眼前豁然一亮。 这里的院落同他刚刚经过的那座院落大小相仿,却大相径庭。地面上的杂石荆刺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长草亦被精心地修剪,只留至脚踝处的高度,草叶子清爽明亮,焕发出勃勃生机。院子中间错落着几棵他叫不上名字的树木,此时正值响午时分,艳阳直射,在树下留出片片浓荫。其中的一处荫地,摆放着一张麦叶木桌子,桌子上是热气腾腾装满佳肴的陶盆瓷盘,以及两只显然是装酒的陶坛。桌子两旁摆着两把麦叶木椅。 方岳哪想到在这一片残破的深宅大院内,竟有如此别有洞天之地,一时看呆了眼。 小门在身后悄然关闭。白衣男子并未跟他进来。 便在此时,方岳心中一动,抬头向左方望去。 那里有一趟回廊,虽说油漆有些斑驳,却被打扫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由于这片回廊背对着阳光,因此陷在一片阴影里。在方岳目光所及处,恰好看到一个灰衣中年男子的身影,正推开一扇屋门走了进去。 方岳心里一凛,自己一路走了进来,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而这人明明就在眼前。同时,他的心里也已断定,先前一直如影随形般跟着自己的那股气息,便是这个中年人所发。 就在方岳惊疑不定之际,他正对面一扇朱红色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接着一道带着勾魂磁性的声音传了过来:“方岳公子,欢迎光临小舍。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恕罪。” 方岳定睛一瞧,不由苦笑道:“我道是谁?这也算是故人?” 第七十一章 故人? 随着声音,一位穿着粉红色外衣的妙龄女子,笑吟吟从朱红色的大门内袅袅走了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女子的身量颇高,留着一头卷曲的褐色长发,鼻梁高挺,一对蓝色的眸子,长相颇具异国情调。由于她穿着的是紧身衣裤,凸显出了火辣辣的身材。 方岳怔怔看着女子向他走来,想起先前白衣男子信誓旦旦的保证,不禁苦笑道:“我以为是谁?小姐,你我也算是故人么?” 这女子他当然见过,在他押完赌注和耿大叔离开之时,在路上就与这个女子打了个照面。彼时她还冲自己笑了笑,彼时方岳哪会想到这便成了“故人”的借口。 “萍水相逢,亦是缘分。是否故人,全在方公子一念之间。你说是便是了。” 女子嫣然一笑,信步走到树荫下的桌在旁边,伸手相邀道:“方公子,酒菜已齐备,请坐。我们边吃边聊如何?” 方岳奇怪的是,他一路走来,外面那些废弃的院落,没发现有人进出的痕迹,却不知道这桌子酒菜是怎么治办出来的,看样子这院子该是另有通道。 这位火辣女子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敌意,倒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令人浮想联翩的脉脉情愫。当下也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这不是普通的大麦酒,而是特选精致的麦粒,经过特殊的发酵工艺酿制,窖藏三年始成,酒味醇厚细腻,是难得的珍品。由于这种酒产量有限,普通的酒馆均没得卖。方公子,你尝尝?” 女子说着,拿起装酒的陶坛,为方岳斟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了半杯酒,举起杯道:“让我陪方公子饮一杯!” 方岳看看淡黄色的酒液,又看着眼前女子宜笑宜嗔的娇颜,无言举杯,一饮而尽。 顿时,一道辛辣的液体流入喉咙。方岳原以为这大麦酒就算再好,也和他以前喝的没多大差别,哪知酒的劲道这么冲,差一点要赶上前世的烧酒,一时猝不及防,脸憋得通红,嗓子呛得要冒出火花来。 女子“咯咯”笑着,那眼神仿佛在说,刚才跟你说过了,你偏不信。同时拿起筷子尖了一块鸡腿肉送到方岳面前的盘子里。 “这是地道的天芒山雪鸡肉,配上特产的山菇,柔嫩爽口,味道上佳。方公子,你尝尝。” 方岳把鸡肉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不时地点着头表示赞许。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在没搞清楚出对方找他来的原因之前,他也乐意装个糊涂,放开了肚皮胡吃海喝。因为要置他于死地,对方现在的实力足够,绝不会再酒菜里做什么手脚。 女子就像一个称职的女主人,尽心尽力招待着自己的客人,仿佛二人真的相识已久。她绝少动筷,只偶尔陪着啜一口酒,大部分时间都在添酒布菜,陪着说话,甚或旁敲侧击打听些方家的情况。 方岳配合得恰到好处,迎合着女主人的盛情,对桌上的酒菜赞不绝口,同时不忘直白地夸赞一下女主人的美貌。每逢女子以阴晦的言语挑逗,亦不忘做出赧颜之状。他的这种状态与一个十八岁左右涉世未深的青年形象非常吻合。 未几,桌子上的盘碗都已见底,酒也下了半坛子,这方岳的食量亦让那女子颇为惊讶,啧啧称奇。 抹了一下嘴角,方岳做出心满意足的样子,感激道:“方某有生以来也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喝过这么好的酒,全承小姐所赐,来日当有回报。本想和小姐多盘庚些时候,怎奈方某还有要事,就此告辞。” 女子一怔,显然没想到这家伙吃饱喝足就想走人,甚至都没问过费这么大劲把他找来究竟所为何事,不由嗔道:“方公子,你这人真是,吃完了就想这么走啊?” 方岳惊讶道:“小姐还有何事?” 女子凝视着方岳,似乎要探寻出他真实的想法,忽而一笑道:“方公子,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问人家的名字呢。” “请问小姐芳名?” “我叫巴倩儿,你就叫我倩儿好了。” …… “老二,你确定方岳真来了么?”方剑天紧蹙眉头,坐在一张麦叶木高背椅上,低声问道。 “刚才我和老三在西城门找到一个叫刘群的武士头目,据他说今天中午,他亲自送方岳和一个中年猎户已经进了城。根据他的描述,那个猎户就是方岳的耿大叔。”坐在他旁边的方剑阳答道。 “老三呢?” “他亲自去找那个耿大叔了,说别人去他不放心。” “唉。”方剑天轻叹一口气。 “族长,那位耿大叔不会对方岳不利吧?”说话的是坐在下首的一位家族高管。 方剑天道:“正相反,因为有那位耿大叔在方岳左近,我才放心让他独自前来。” “难道方岳这娃儿怯战了不成?”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老人沉声问道。只看他的年龄,便知属于家族长老会的人物。也难怪,每年秋祭这样的重要祭奠仪式,家族的长老会都会派出数名元老级高手参与,以防不测。 方剑阳恭敬答道:“六叔,前两天我已和方岳阐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只要他上了擂台,就算赢了,胜负已经无关紧要,而且方岳也不是临阵脱逃之人,其中必有……” “哼!” 一声闷哼响自角落,打断了方剑阳的话。这同样是位长老,看他的面向,酷肖家族的前任族长方一鹤。 方剑阳虽然被撂了面子,却也不敢发作,依旧陪着笑说:“四叔,您老别着急,您放心,不管方岳遇到什么事,只要他在城里,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哼!” 被称为“四叔”的元老显是对此事极为不满,只是闷哼,连话都懒得说。方剑天和方剑阳哥俩只能相对苦笑,却无可奈何。“四叔”可是他们的父亲方一鹤至今唯一活着的亲弟弟方一鸣,就连方一鹤都对他谦让三分,何况他们这些小辈。 便在此时,密室的门忽地被推开,方剑成匆匆走了进来。 刚刚落座,还未等别人发问,方剑成便道:“方岳确实在中午前后进城了,有人看见他在共管区于老三的赌场押下重注,以一赔五百的赔率,赌他在今晚的比武中胜出。同时下注的还有白素儿,同样赌他今晚获胜。” “啊?” 第七十二章 禁锢 “倩儿小姐,你准备留我到什么时候?”当几个武士模样的壮汉,将杯盘狼藉的桌子收拾干净,奉上茶壶茶碗离开之后,方岳悠然问道。 巴倩儿给方岳倒了碗茶水,闻言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幽幽道:“方公子,有人家陪着你,你还着急走吗?难道我长得不漂亮?” 方岳细细端详着巴倩儿,好似真的在品评她的相貌一般,摇头晃脑道:“倩儿小姐说得上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虽然都说秀色可餐,可惜方某不会做这等镜花水月的幻事,还请小姐见谅。” 巴倩儿呆得一呆,接着喜孜孜道:“方公子真会说话,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说人家呢,真好听。没想到方公子不但武技强横,文采也这么好。” 方岳说的这几个词在前世已被用成了陈词滥调,在这里说出却让人感觉新鲜贴切,难怪巴倩儿听得喜形于色。 “倩儿小姐过奖了,方某惭愧,但这几个词来形容倩儿小姐再合适不过了。”方岳的老脸微微一红,心底下确实有一丝惭愧的感觉。 巴倩儿把倒满茶水的陶碗推给方岳,顺势用胳膊肘支住下巴,歪着头道:“方公子既然不喜欢以秀色做餐,那么到底想怎样呢?就凭公子刚才的赞语,只要人家能答应的,都会答应你哩。” 这后一句话有些露骨,方岳明知对方在逢场作戏,也不禁怦然心动。他在前世也活了二十七八个年头,岂会不懂这些儿女情事? “倩儿小姐为何如此厚待方某?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假借方某之力?小姐何不明言,方某看看有否担当?”方岳心生警觉,对方故意在这情事上绕来绕去,这要扯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故干脆把话挑明。 巴倩儿“咯咯”笑道:“方公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人家可是真的喜欢你哩。” 方岳脸色一整,站起身淡淡说道:“小姐既然不肯明言,方某亦有要事在身,只好先行告退。感谢小姐这顿丰盛的午餐,改日必有回报。告辞。” “等等!” 巴倩儿托着下巴没动,就那么眼巴巴看着方岳,仿佛刚才叫停的不是她,而是方岳自己有话要说。 而方岳真的就站住了,慢慢转回了身子。 就在他刚刚离座的霎那,三道强横的气息,就像约好似得,同时从三个方向,向他强冲而至。而首当其冲的,竟是坐在面前摆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巴倩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巴倩儿虽然还是托着下巴坐在那儿,却有一层淡淡的红芒笼罩着周身,就像披着清晨的薄雾,若隐若现。毫无疑问,巴倩儿练的是火系,她所散发出气息的强大,比之之前所遇到那些练体高手强了不知凡几,着实让方岳吃惊不小。 另两道气息丝毫不弱于巴倩儿半分,方岳也不陌生。一道源自于隐进屋子里的灰衣中年人,另一道则来自墙外持扇的白衣男子。 方岳丝毫不敢大意,只要他稍有异动,将会迎来三人的雷霆一击。这三位随便哪一个,都有置他于死地的绝对实力,更何况是三人齐出。 深吸一口气,方岳压下了由此而引发的稍许慌乱,沉声道:“倩儿小姐,你这是何意?难道要用强力禁锢方某于此地么?” 巴倩儿盈盈站起,款款走至近前。随着她的接近,三股逼人的气息瞬间消弭无踪,仿佛本就没出现过。 “方公子,你想多了。要不人家陪你在院子里走走,如何?” 巴倩儿娇笑着,伸手轻轻挽住了方岳的手臂。 …… “麦叶城这地方,以前我也管过事,这里的猫腻我清楚得很,”方一鸣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剑成你明知方岳与武家的冤怨,不会没有动作吧?” 方剑成谦恭笑道:“四叔,三天前我就派出了两倍的人手监视林家和武家,昼夜不断。刚才我已问过,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常。而且,我也派人给武家传过话,若是这段时间方岳有什么意外,唯他们武家是问。” 方一鸣沉吟片刻,道:“你是说方岳的失踪,跟他们林家和武家没什么关系了?” 方剑成道:“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有牵连。” 方一鸣点点头,慢悠悠道:“既然林家和武家可能性不大,那么你们可以把眼光放宽些。秋祭的影响力可不仅仅限于,红石城那边或明或暗也来了不少人吧?” 方剑天眉毛一扬道:“四叔,您的意思是……” 方一鸣闷哼一声道:“方岳的来历,就算你们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二。看得出来,那个耿大叔、丰三娘什么的,绝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在江南那边做过什么,结过什么仇家,你们知道吗?” 方剑天一愣道:“这个……,四叔,小侄儿确实不知。” “剩下的还用我再说吗?记着,要两条腿走路,哪一边都别放过。嗯,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是在麦叶城掘地三尺,也要把方岳给我弄到擂台上。哼!”说完,方一鸣站了起来,带着两位长老率先走了出去。 方剑天等人只能相视苦笑,这位秉性乖张的四叔行事向来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做一半留一半,当初方一鹤在位时,对他的这位弟弟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不管怎么说,方一鸣的话提醒了他们。 方剑成叫过在座的一位高管头目,让他把近三日进城的名单取来。 麦叶城四座城门由三大家族分别把守,好在为保证祭奠仪式的顺利进行,三大家族也不是各自为政,每日均把进城的人员登记互通有无,当不会有所纰漏。 方剑天又把人事做了重新安排,毕竟他们不能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到寻找方岳上。 今年的秋祭仪式轮到林家主持,方家和白家从旁协助,方剑天便让方剑阳代表方家与之协调,找寻方岳的事就落在了方剑成的头上。 就在方剑阳带人离开不久,一个家族武士进来禀报,说门口有个姓耿的猎户,执意要见家族长。 还未等方剑天发话,方剑成便喜道:“好家伙,我正寻他不着,他倒找来了,快让他进来。” 第七十三章 江南来客 耿大叔毫不隐瞒地将他与方岳聚合的林林总总说了一通。 方剑天眉毛一扬道:“你是说把方岳领走的是白家的人?” “刚开始我也这么认为,这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方岳刚刚与白素儿同时下注今晚的比武,分开不久便有人穿着一身与白家装束十分相似的衣服前来相请,且说主顾是他们的小姐,任谁都会以为这位小姐非白素儿莫属。唉,我也是大意,过后始觉这事儿蹊跷。”耿大叔叹息道。 方剑成道:“在麦叶城敢冒充白家的人,胆子可不小,真以为白家都是一群善男信女不成?有人捋了他们的须子,看来想要白家置身事外都难。” 耿大叔摇头道:“三当家,其实那人也算不得冒充白家的人,因为他的衣服上并没有绣上白家的族徽,难道除了白家之外,别人都穿不得白衣?” “哦。”方剑成有些泄气,原本他想借这个籍口,把白家也给拖进来。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在耿大叔到来之后,或许意识到即将的谈话可能涉及到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方剑天便把那几个家族中层打发了出去。 “耿兄,我知道你们在城里面经营了些人脉,虽然我们曾经有过约定,但是方岳的失踪,我不相信你那边还没有动作,何况共管区你们甚至比我们还熟悉。说说吧,有什么结果?”方剑天淡淡道。 耿大叔正色道:“当初承老族长亲自涉险渡过芹煌江,把我们接过了岸,我等上下均感激不尽。方姑亦和老族长有过约定,绝不以我们的作为来搅动麦叶城现存的格局,而当方家面临危险之时必尽力相佐。现在方姑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依然谨守约定,不敢有违。天幸方姑找到了方酋长唯一骨血,使得我们对复兴巨乞部落有了指望。现在方岳失踪,我等焉有不管之理?” 方剑天微蹙眉头,仍强笑道:“耿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方岳亦是我方家的子弟,同样血脉相连,岂能弃之不顾?何况今晚的秋祭比武,与我方家干系甚大,方岳能否出现在擂台上,关系到我方家的声誉,我还要仰仗贵方的力量予以协助。” 方剑成插嘴道:“耿兄,你想想,你们在江南有没有什么仇家?” “什么意思?”耿大叔一怔。 “哦,是这样,”方剑天接过话头,“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林家和武家参与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而白家正如你所说,基本也被排除了,所以……” “我明白了,”耿大叔点点头,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说实话,我们在江南结下的仇家,包括红石城城主昆汀在内不在少数,你让我这么说哪数的过来。而且当初我们到江北的消息并不曾泄露,方姑找到方岳也是极其隐秘之事,谁会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 方剑天递给他一摞写满字迹的纸道:“你先看看这个,三天之内进城的外来者名单都在上面,能否找到些线索?” 耿大叔迟疑了一下,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名单上罗列的人并不少,但还没达到密集的程度。因为大部分人都是本城本乡,路过城门稍作检查随即放行,只有诸如从江南或者荒甸集而来的人员才做详细登记。 耿大叔刚开始看得飞快,然而看着看着眉头却锁了起来,翻阅的动作愈发放慢。正在关注着他的表情的方剑天方剑成哥俩,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有门了。 果然,当耿大叔看完所有的记录之后,抽出了三张纸,递给方剑天道:“江南的部落如果要到江北做点什么,一般都做客商的打扮,且人数不能过少,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绝不会假冒其他部落的名义行事。这三拨商旅分别来自白它、海戎和哲仇,俱是和昆汀关系密切的部落,可做重点关注。” 方剑天直接把三张纸转交给方剑成,毫不迟疑道:“事不宜迟,立即找到他们的落脚点。” “等等,”耿大叔叫住正要往外走的方剑成道,“共管区凡是有人经营居住的场所住处,可暂时放过,关键是那里大片荒废的深宅高院。如果是我查这件事,我会以他们的住处为中心,搜寻方圆附近的废宅,希望还能来得及。” 言外之意,他们找出方岳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没有那么充裕的时间。 方剑成犹豫片刻,决然道:“老庚,秋祭仪式开始后,老三必须在场,所以我想请你来主持这场行动,虽然我们能抽出的人手有限,但也尽量先满足你,如何?” 耿大叔没有言声,转头看向方剑成。 “你需要多少人?”方剑成沉声问道。 “久闻三当家手下有三百弓弩营,借我六十名射手足矣。” “好,一言为定。”方剑成痛快地答应了。 …… 方岳缓缓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 此时暮色就像窥伺已久的沉沙,渐渐合拢过来,整间院子便被融成灰色的一片,凸显了其中所蕴含的苍凉和无奈。 深秋的风有了丝丝凉意,伴随着微风而来的,是一阵阵时断时续的密集鼓点声。鼓声传来的方向,可看见由下至上闪烁不定的火光,与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辉。 方岳心中暗叹,秋祭仪式终于开始了。 院子的另一边回廊之上,传来清脆的笑声。巴倩儿正倚柱而立,抱着双臂看着他。她的身影在愈渐昏暗的暮色里有些模糊,仿佛亘久便卓立于此。 方岳默查片刻,墙外除了那几个练体高手之外,并没有感觉出灰衣中年人和白衣男子的气息。方岳当然知道这只是假象,他一直在他们的视野之内,只要稍有异动,包括巴倩儿在内的三人便会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 方岳至今仍不知晓他们禁锢他的用意,巴倩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惹得他终于厌倦,反正对方对他并没有杀意,便自顾自孤坐院子一隅练起功来,不再理会。 “方公子,人家想不佩服你都不行,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修炼。”巴倩儿嘻嘻笑着,走了过来,盘腿坐在了他的对面。 方岳垂下眼帘,也不言声,那架势似乎还要继续修炼下去。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人家可以告诉你从哪里来,你想听吗?” 方岳慢慢睁开了眼,看着巴倩儿,却没有说话。 “好吧,告诉你也无妨,”巴倩儿做出个无奈的表情,“人家是从江南的红石城来的。” 第七十四章 秋祭 “…… 苍天在上, 乐土在下, 开疆辟地, 守土耕稼。(.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天矜於民, 生民立命, 地惜於心, 五谷丰登。 天道昭昭, 地理茫茫, 民俗亦异, 仰惟圣神。 ……” 阴阳顿挫的腔调似吟似唱,在苍茫的虚空中盘旋,带起袅袅回音。 诺大的麦叶城中心广场四周,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静悄悄鸦雀无声。只有站在人群最前面,环绕着中心祭台的数百名各着黄玄白衫的三大家族武士,手里高擎的火把哔啵作响。火光刺破浑浊的暮霭,映出他们身后一张张闪烁的面孔,庄严肃穆。 在祭台上吟诵祭词的,是林家驻守麦叶城的大总管、林氏家族的二当家林威。祭词冗长难解,加上林威似故意般在词尾加了颤音,令人生出怪异的感觉。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瘦骨伶仃的人,竟然有这么浑厚洪亮的嗓音。 当祭词诵读完毕,湛蓝的苍穹已陆续开始布上了星辰,一阵密集的鼓声再度响起,“嘭嘭嘭”,围在祭台周围的几十堆巨大的篝火被同时点燃,整个中心广场霎时便被火光所映,亮如白昼。近万人的欢呼声轰然响起,汇成难以形容的巨大声浪,直冲云霄,天边的那一轮刚刚现形的圆月,似也为之震颤。 呐喊的声潮渐渐平息,随着林威的一声呼喝,方氏家族家族长方剑天、林氏家族家族长林啸宇、白氏家族家族长白书弈同时走上了祭台,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其余七八位小家族的家族长。接下来他们要按照一套不知哪年传下来的繁琐而冗杂的固定程序,来履行祭天祭地祭神灵的职责。 在广场西侧方家巨大的牌楼前,临时搭起了一座木制高台,台面上摆着几十把高椅和十几张桌子,在上面就坐的皆是从山庄赶来观礼的方一鸣等长老会的人,以及家族高管或者来自精英堂的高手,还有就是准备上场比武的家族子弟。高台四面被方家武士层层守护,森严壁垒,没有特许严禁闲杂人等进入。 方剑阳独自立在高台的梯口处,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出他脸上略显焦虑的神情。 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方岳的一点点消息传来。 一个身影悄然走到他的身旁,方剑阳不用转头亦知来的人是谁,不禁稍稍舒了一口气。 “老三,有什么情况?” 来者果然是方剑成,这也是他在秋祭开始后首次在广场上现身。 “白它和海戎的人都已找到,问题不大,若无意外,应该是哲仇部落的人干的好事。他们以商贩的名义,于昨日上午在东门入城,登记的名字是一个叫巴倩儿的女孩子,似是这伙人的头目。恰好当时也有我们家族的武士在场,据他们回忆,这伙人中确实有一个穿着白衣的青年人,喜欢摇扇子,初始差点以为他是白家的人。(.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方剑成沉声说道。 “哲仇部落?”方剑阳现出茫然之色。 “这是个小部落,据老庚说,这哲仇部落原先并不广为人所知,只是十几年前,部落突然有几个异姓青年高手横空出世,在红石城举办的大比武中,一路过关斩将,虽然最后没能问鼎,但已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是么?真不知道他们这次来了几个高手,希望不是全部,否则我会把他们打回十几年前的原型。”方剑阳的眼中闪出一丝精芒。 方剑成看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始道:“二哥,我已答应了老庚,这些人无论死活均交由他们处理,我们暂不干涉。” 方剑阳愕然道:“为什么?” “哲仇部落相对于其他部落,人口基数不大,形不成大的势力,常常以雇佣的形式出现,在江南一带的黑白道倒是混得风生水起。老庚与他们之间本没有什么嫌隙,因此他认为方岳也许并没有多大的危险,或者是他们另有所图。” 方剑阳道:“这也算借口?实在勉强,恐怕这事还要大哥点头才行。” 方剑成道:“因为剩下的事还要靠老庚他们,我不好一口回绝。不过我和他们也讲得明白,若大哥反对,此事就算作罢。” 方剑阳点点头,问道:“现在还没找到哲仇部落的落脚点么?” 方剑成道:“这伙人一进城就失踪了,城内所有的客栈旅馆均没有他们的消息,我怀疑他们就隐藏在共管区的废弃宅院内。老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由于这些废弃的宅院太多,恐怕要费些时间。我给老庚他们留下了六十个人,让他们不必有所顾忌,一切有我担当。不过我感觉,林家和白家,似乎察觉出了什么。” 方剑阳叹道:“大家都是城里的地头蛇,想瞒是瞒不过了。林威原本把方岳与林子平的比试放在最后一场,他的用意我岂能不知,经据理力争,最后改到了第三场。可惜方岳又出了这档子事,没办法,就在祭奠开始之前,我找林威又把比试放到了最后一场。唉,这家伙怎么地也会嗅出点什么吧?” 方剑成冷笑道:“他最希望的就是方岳上不了场。” 一阵激烈的鼓声传来,二人抬头望去,原来祭台上的祭奠仪式已经结束,各个家族长已经下了祭台,走向本族阵营。 这鼓声只是一个垫场,台上有人在清理由于祭奠仪式而留下的杂物。再过一会儿,祭台就会变成擂台,这场为争夺黑皮林试炼名额的比武即将开始。 方剑天在一群本族武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在高台和祭台之间密密麻麻的人群,自动裂开一条通道。这些人本就是方家所属各村镇的村民,人群中不时发出助威的吆喝声,方剑天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边走边向左右挥着手。 方剑阳和方剑成急忙迎了过去。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双方交汇的时候,方剑天脚步未停,一边向高台走去,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有些眉目了,也许不久就会有消息。” 方剑天点点头,随后便蹬着楼梯上了高台。 方剑成正要跟随,忽听身后有人叫他:“父亲?” 回头一看,确实方承羽,不由诧异道:“小羽,你怎么下来了?” 方承羽道:“父亲你怎么忘了,这第一场比试就是我呀。” 方剑成一拍额头,他满脑子都是方岳,倒把自己亲生儿子的事忘了个干净。 此时方剑阳亦走过来,拍着方承羽的肩头道:“小羽,你这第一场是我故意争取来的,白家那小子的情况我找人打听过,你只要正常发挥,取胜当不是问题。” “多谢二伯。”方承羽左右看了看,凑近身子又道:“父亲,二伯,方岳怎么没过来?” 两个人正不知说什么好,恰在此时,广场中央的擂台上,忽然响起林威沧桑响亮的声音:“秋祭比武正式开始,第一场,白宪童对阵方承羽!” 霎时,整座广场便被轰然而其的叫嚷声口哨声所淹没。 “去吧,拿下第一阵,为后面的子弟们开个好头。”方剑成拍拍方承羽的肩膀。 前方的人群开裂了一条通道,在方承羽走过之后,通道便又合拢如初。 “希望还来得及。”方剑阳望着方承羽消失在人群中的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第七十五章 转机 巴倩儿拍了几下巴掌,方岳已经看着脸熟的那几个武士,还是从他中午进来的那扇小院门进进出出,变戏法般在院子中间又摆下一桌酒席,霎时一股诱人肺腑的香气弥漫在半空。一个武士在桌子周围的地面上戳了几根木桩,绑上油木火把,整间院子立时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方公子,天已不早,你想必饿了吧,人家再陪你喝两杯?”巴倩儿盈盈笑道,走过来低下身子,伸手做出欲拽衣袖牵引的样子。 方岳其实早已失去了耐性,只是不知为何,面对着巴倩儿宜嗔宜喜的娇容,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怒火,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憋在心里的怨气,令他的心里开始有些烦躁不安,表现出来的就是冷冷的语气:“你把方某囚在此处,究竟有何图谋?难道还羞于启齿么?” “方公子,你怎会这么想?”巴倩儿故作惊讶地缩回了手,直起身子“你是人家的客人哦,怎么能叫‘囚’呢?” 方岳仰天长叹,这妮子故技重施,每当他问起类似的问题,总是被她从问话里寻出由头,罔顾左右,很有耍点小无赖的手段。 目光越过西面的一排高矮不一的房舍,在远处被黑暗所笼罩的苍穹之下,可见自下而上升腾闪烁着火光,急促的鼓点声忽隐忽现,虽未亲眼目睹,也可想见其熏天赫地,蔚为壮观的场面。 巴倩儿轻轻一笑,语气出奇地轻柔道:“你是在担心赶不上和林子平的比武吧?虽然我来这里时间不长,但也知道这场比武你毫无胜算可言,我们把你留在这儿,说不定对你是件好事。至少你不用为是否上场而纠结了。” 打定主意不再出声的方岳,闻言忍不住冷冷道:“方某上不上场是方某自己的事,与倩儿小姐有何干系?” 巴倩儿眼波流转,丝毫未因方岳生冷的语气而动怒,反而笑吟吟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说话了。既然方公子不能如约到场,或许会有人代你出战也说不定。” 方岳冷哼一声道:“倩儿小姐何必为我枉费心机?我倒是建议你还是为自己考虑一下。” “此言何意?” “你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处,远离故土,内外无援,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方公子何不替人家想想,能有什么后果呢?”巴倩儿歪着头,依旧笑意盎然。 “现在城内所有人的瞩目焦点都在秋祭上,然而即便再冗长的祭奠仪式也有完结的时候,到那时倩儿小姐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就有些自以为是了。难道你们真以为麦叶城的方家、林家亦或是白家,都是泥捏的不成?” “看来方公子有更好的提议,何不说来听听?” 巴倩儿脸上笑意大盛,但那双如秋水般的双眸却射出一丝不曾见过的寒光,方岳心头一凛,知机地住了口。 虽然不知道对方留自己在这里的真实意图,但此前双方都很配合地没有撕破脸皮,最多也只在言语上相互婉转试探。方岳下面的话不用说其实双方心里都很清楚,但是知道归知道,说不说那是另一码事。假若一旦坐定口实,两方没有了斡旋的余地,吃亏的还不是他方岳?归根到底这都是实力使然。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方岳的心里掠过这么一句话,便垂下眼帘。既然不想说话,唯有修炼才是消磨这无妄时光的最好办法。 然而,当他刚刚将心神沉入丹田,心里一动,蓦地睁开了眼,不理巴倩儿惊讶的目光,转头向南方望过去,接着捏起拇指和食指撮到嘴边,尖锐的口哨声脱口而出,在这苍凉的秋夜,显得格外萧瑟刺耳。 “方公子,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巴倩儿话说了一半倏地停住,亦顺着方岳的目光望了过去。 便在此时,“吱呀”一声,回廊后面的一扇木门被推开,那个久未露面的灰衣中年人缓缓踱出,手扶木栏眺向南方,朗声道:“果然不负所期,老朋友既已寻来,何不下来一叙?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 广场中心的擂台上,一对年轻人激斗正酣,一双刀剑在两人手中上下翻舞,撞得火星四溅,铿锵有声。只看两人的衣着,就可分辨出他们是林家和白家的子弟。 “只赢了一场啊,若不是有小羽的那一场垫底儿,我都无颜坐在这儿。”方剑阳苦兮兮道。 “承淼输得有点可惜,还是经验的问题。承锋和单臣输得不冤,技不如人。二哥,方慧还没出场呢,胜两场至少可以和上一届持平。”方剑成道。他自然没提方岳这一场,无论方岳能否赶回来参加比武,胜负已毋庸多说。 “上一届虽然只赢了两场,但毕竟出了个方昊。我本想留着方慧到下一届再推出,到时候她的光彩度恐也不亚于上届的方昊。可惜了。”方剑阳叹息一声,下意识回了一下头。 在第二排座位方一鸣的身边,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身形消瘦,脸如刀削,岩石般纹丝不动,正一瞬不瞬盯着场上的比斗。 他就是方家的传奇人物方昊,特地从家族古赤晶矿场赶回麦叶城,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秋祭盛典。 “一个方昊足以保证我们方家与林家和白家保持分庭抗礼之时,据我所知,其他同一年龄段的家族子弟,尚未出现像方慧这样的人物,二哥你又何必灰心呢?”方剑成安慰道。 方剑阳似不愿再谈这样的话题,目光在下方密集的人群里逡巡,低声道:“还没方岳的消息么?” 方剑成摇摇头。 呐喊声轰然响起,原来台上二人胜负已分,白家子弟获得了这一场比试的胜利。 “白家林家目前各胜三场,倒把我们方家比下去了。”方剑阳苦笑着摇摇头。 伴随着又一阵如急雨般的鼓声响起,林威慢腾腾走上擂台。 “第八场,方慧对阵周瀚。” 周家是依附于白家的小家族,由于后继乏力,近几年鲜有子弟崭露头角。这次能有人站到秋祭比武的擂台上,也算是难得。 周瀚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身高体壮,孔武有力,他左手挽着一块木盾,右手持短刀,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煞有气势。 而当方慧蝴蝶般蹦蹦跳跳跑上擂台,台下便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方慧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体尚未完全发育成熟,显得娇小玲珑、小鸟依人。这俩人站到一起,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无怪乎惹得台下笑声不止。更令人惊奇的的事,看似弱小一方的方慧,竟要徒手接周瀚的刀盾组合。 “你真的要徒手么?”周瀚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瓮声瓮气问道。 方慧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嘻嘻道:“虽然你比我大,千万可别小看我哦,要不你就输定了。” 显然她的话周瀚并没听进去,用握着刀把的手搔了搔头发,想了好一会才道:“这样吧,我让你三招,你放心,三招之内我不还手。” 方慧感激道:“太谢谢你了,周瀚哥哥,你也不用让三招,就让一招吧。” 一声“哥哥”叫的周瀚脸上一红,说话都有点拌蒜:“你……别客气,我说三招就三……三招。” 此时作为主持的林威,尚未离开擂台,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禁苦笑不得。若周瀚是林家的子弟,他会想方设法提醒他,这个表面上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可是比前面所有上过擂台的人都可怕。这傻小子明显是下不了手,也不知道上台前,白家和周家的那些高人是否提醒过他。 当然,这些已跟自己无关了。林威挥了挥手,示意比试开始,便走下擂台。 从周瀚和方慧上台伊始,擂台下的笑声就没断过。众人均觉这一幕太过有趣,因此倒没像以前那样催着两人动手,而是以一种随和的心态看着热闹。 “周涵哥哥,我就打你一拳,你别怕哦,就一拳,你一定要用盾牌护住自己。”方慧说着话,移步走了过去。 “没……没关系,你打吧。”周瀚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眼睁睁看着方慧走至近前,一拳击出。 方慧身体单薄,手也不大,在周瀚的眼里,这拳头给他瘙痒还嫌不够,甚至还怕自己的盾牌一不小心碰坏了这小丫头的粉拳。 如若他有方岳的眼力,就会看到在方慧在移步走近之时,身上黄芒大盛,而当她真正打出一拳,布满周身的黄芒竟然瞬间敛去,不知所踪。 周瀚正犹豫是否如方慧所说要举盾相迎,拳锋悠忽临体,一股澎湃的劲力倏地透拳而出,山呼海啸般迎面扑至。 周瀚大吃一惊,如梦方醒,慌忙举盾。当然,此时他也只有举盾一途,否则自己的右胸就将首当其冲。 “咔嚓!” “扑通!” 前一声是木盾碎裂的声音,后一声则是周瀚禁不住着来自“沙荒劲”大力一击,庞大的身躯凌空倒飞而出,仰面摔倒在地。他的短刀也已脱手飞了出去。 偌大的广场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么柔弱的小姑娘,竟能打出如此令人恐怖的一击。 周瀚勉力坐了起来,右胸隐隐作痛。方慧的一击不仅打碎了木盾,同时也正中他的右胸。也就是说,就算他提前用木盾遮挡,也挡不住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懵懵懂懂中,一张撅着嘴的小脸出现在他略显模糊的视线里。 “周涵哥哥,你没事吧?我可是提醒你了哦。” 周瀚此时方想起临上台前家族长老们的忠告,不由懊丧不已。当然他并不后悔,因为他心里清楚,即使他全力出手,也挡不住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惊天一击。 当林威走上擂台,宣布方慧获胜之时,台下面方响起震天的喝彩之声。 “本次秋祭比武最后一场,方岳对阵林子平。” 在弥漫全场的起哄声中,林子平施施然走上擂台。然而方岳却一直没有出现。 林威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重又喊了一声“方岳”,同时向方家高台这边望来。 起哄声变成了嘈杂的议论,黑压压的人群齐刷刷转头向方家看过来。 “方岳,快出来!” “方岳,你真没种吗?连擂台都不敢上?” “输了就输了,方岳你怕什么,真是个孬种。” 此起彼伏的谩骂叫喊声在人群中响起。 在熊熊火光中,方家人个个面色铁青,却没人说话。 “方岳!” 林威再次喊了一次,随即示意鼓手同时擂响那十几面大鼓。 按照规则,三声点名不到意味着弃权,由对方直接获胜。 当鼓声稍歇,林威终于长出一口气,显然这个美妙的结局他也没有料到。 “我宣布,此战林子平……” “等等!” 一声高喝,自人群后赫然响起。 第七十六章 巨乞三煞 中年男人的话音一落,院子里立时陷入短暂的平静。[.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除了远处时隐时现的鼓声,似乎连风儿都停止了呻吟。 良久,院外响起几声闷哼,然后是长草伏地的扑簌声,接着便没有了声息。显然布在外围的几个练体武士已被制住。令方岳不解的是,那个把他诳来此处的白衣男子,此时却不知所踪。 中年男人面容古峻,丝毫不为所动,似乎一切均在他的意料之中。巴倩儿则有意识拉开了与方岳的距离,方岳直觉到,巴倩儿此为是为了避免让来人以为她是以方岳做要挟,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方岳不知他为何能有这种怪异的感觉,但他仍盘坐在地,纹丝不动。 在西侧一排厢房屋顶的最里端,毫无征兆地倏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由于此人没有可以隐藏身形,当他踩着屋顶的瓦硕移动的时候,毫不在意脚下发出的声响。 在这人的背后,是以中心广场腾腾闪烁的火光做背景,让他的身前隐在一片阴暗之中。高悬的圆月从侧后洒下银光,也只照见他身后背着的一把大得出奇的长弓。 当这人最终转过身来,把自己的正面暴露在月光之下,露出一张挂满络腮胡子的面孔。方岳认出,果然是耿大叔。 “耿屠,你终于来了。曾经让人闻名色变的‘屠夫’,今夜竟然手下留情,放过了那些孩儿,莫某万分感激。呵呵!”中年男人仰天长笑,声如裂帛。 耿大叔古井无波,待其笑声渐息,始从容道:“果然是你莫辛,我早该想到才是。你千里追踪到麦叶城,究竟有何指教,说出来吧。” 原来耿大叔的大名叫耿屠,还有个“屠夫”的绰号,方岳心里暗叹,却丝毫不觉惊讶。原本耿大叔他们就瞒了他很多事,心中早就定见,就算耿大叔、丰三娘等人是神仙妖魔转世,他都不会有半点意外。(.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耿叔叔,您还认识倩儿么?”立在方岳不远处的巴倩儿,恭恭敬敬插嘴道。 耿屠转目凝视着巴倩儿,点点头,语气柔和道:“一晃数年,倩儿你都长成大姑娘啦,看来我们都老喽。令尊还好吧?” 巴倩儿道:“家父已于三年前去世。” “哦。” 耿屠仰头望向星空,似是磋叹不已,须臾,低下头来沉声问道:“倩儿,令尊既已去世,敢问现在的哲仇是谁在主事?” 巴倩儿略一迟疑,叫做莫辛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道:“巴酋长膝下无子,他不在了,自有倩儿小姐主事,这还用问么?” 耿屠微一蹙眉,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看着莫辛。 后者当仁不让与之对视,接着展颜一笑道:“老朋友既然都来了,何不一并出来见见?” 便在此时,在西南方的屋顶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接着一声娇笑传来:“莫辛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活着,很多人会失望的哦。” 莫辛神色如常道:“确实好几年没见了,丰媚娘风采依旧,实令故人欣慰。” 原来丰三娘的本名叫丰媚娘,真是人如其名呢。方岳暗自抚道。 “子车兄,看来你还是老样子,鬼影无踪,如果有谁得罪了你,睡觉都不会很踏实。” 在莫辛目视的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一道高墙之上,在他的身后有一株粗壮的大树,一缕秋叶恰好遮在他的身前,仿佛恒久就如此。 方岳认出此人就是他曾在丰三娘的酒馆暗室,遇到的那个能隐匿气息行踪的高手。 三人一出,虽未刻意散发出多大的气势,然而多年无数次出生入死集聚下来的淡淡杀意,在无形中透出,情势立马乾坤倒转。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处于劣势的莫辛依旧坦然自若,游目四望,最后“咦”了一声道:“巨乞三煞均已在此,好像还少了一个人吧?” 耿屠不悦道:“莫辛你什么意思?” “方姑呢?” “方姑在一个月前去啦。”默然片刻,耿屠淡淡道。 “哦?” 莫辛转头看向方岳,一双眸子闪烁着精光,在这夜里竟有种森然之感。这也是他走出之后首次正面打量着方岳。 “真遗憾,可惜我来的有些晚了。”话是这么说,可莫辛的脸上没有丝毫遗憾的表情,“我记得当年方姑身边有个漂亮的巫师,她有个奇怪的名字叫奥莉薇娅,耿屠夫,你能告诉我她在哪吗?”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莫辛一直注视着方岳。毫无疑问,在他抛出自己的最终目的之时,隐隐以方岳做要挟。这并不是说若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就会立即对方岳出手,而是表明他既然能第一次把方岳挟持在这里,那么第二次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你问她干什么?”耿屠的手已不动声色抚上背上的弓脊。 莫辛收回了目光,转向耿屠,摊摊手笑道:“就算我想她了,不成吗?” 耿屠忽然看着方岳道:“方岳,秋祭比武已经开始,还不快去,或许还来得及。” 方岳正沉溺于刚才双方的对话,从中也能窥出些许弥端,几乎忘了比武的事。闻言方始醒悟,立时弹地而起,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莫辛,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巴倩儿道:“倩儿小姐,承蒙款待,后会有期。” 后者表情木然,看不出在转什么心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推开进来时走的那扇边门,方岳轻舒一口气。从灯笼火把亮如白昼的内院甫一走出,眼前一暗,在丛生半人多高的杂草中,隐约可见十几个武士正在守伏。 方岳正在寻找出去的路,一个人影奔了过来,还未到近前便呼唤道:“方大哥!” 方岳定睛一瞧,竟是小七。 “小七?你怎么在这?” 方岳愕然打量着这个曾经共患难的伙伴,却见他已是大变。原先褴褛的衣衫,被一身束身的武士服所取代,蓬松的头发已经剪短,显得精神烁烁,神采飞扬。更主要的,是他手里拎着一张长弓,背上还背着一只箭壶。 “你这是……?” “方大哥,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你的马就在外面,跟我来。” 小七不由分说,当先带路,就向外奔去。方岳无奈,只好紧随。 出了庭院的大门,果见他的那匹白马正有一名方家武士牵着,便翻身跃了上去,冲着小七点点头道:“等我回来。” 言毕,打马而去。 …… 麦叶城的中心广场不可谓不大,今晚聚集的人不可谓不多,嘈杂声响成一片,但是那声“等等”,却力压众音,清楚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全场霎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伸着脖子扭头向发声处看过去。 声音来自广场东侧的人群之后,接着人群自动裂开一条通道,一个白色身影从人群中穿过,摇摇摆摆向擂台上走去。 在方家的高台上,方剑阳先是一喜,随即颓然泄气道:“不是方岳。” 方剑成愕然道:“这是谁?他要干什么?” 不光是他们,几乎所有人都对此人的突然介入莫名其妙。 在近万双复杂的眼神注目下,白衣男子施施然走上擂台,先是冲着林威和林子平施了一礼,又环环向台下的众人施了一圈礼,手一伸,变戏法般手里多了一柄折扇,“什”的一声张开扇子,摇了两下,姿势潇洒随意,从容不迫。 “林二爷,林公子,今晚方岳公子恐怕来不了了,这一场不如就由在下来代他出战,如何?” 林威有些哭笑不得,这样的比武哪有替代一说,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规矩。这个陌生的白衣青年虽然穿着一身白色服饰,但他肯定不是白家的人。 “你是谁?” 白衣男子洒然一笑,摇了几下扇子,“什”地一声又将其合拢,微微鞠身道:“哦,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来自江南哲仇部落,巴恩。” “轰”,台底下炸开了锅,红石城的人主动上了麦叶城的比武擂台,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虽然现在两城之间没有战事,但这个巴恩的胆量的确也令人瞠目。 “哲仇部落?”方剑阳眼睛一亮。 “根据老庚的描述,把方岳引走的人八成就是这个巴恩。” 方剑成低声说道,同时转头看了方剑天一眼,后者亦正向他这边望来。 “正找他不着,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胆子不小。”方剑阳的脸沉了下来。 “二哥,我马上派人……” 方剑阳一抬手,打断了自己兄弟的话,道:“此人武技不容小觑,一般的武士对付不了,还是让我的精英堂来吧。” 说着,方剑阳站起身子,走到后排,叫出两名他亲自带来的精英堂高手,低声叮嘱一番,二人随即点头,领命而去。 “二哥,你准备怎么办?”待方剑阳返回坐定,方剑成看着两个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密密的人群里,不由疑惑问道。 方剑阳的眼中渗出一丝寒光:“这个巴恩不是想比武么?一切随他,等他离开,找到他的老巢,哼,他们既然敢到麦叶城撒野,我就敢把他们留在此处。若方岳少了一根汗毛,我会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方剑阳动了这么大的杀意,实属罕见。这让他的亲兄弟方剑成,也不禁有一股冷意临身。 第七十七章 鏖斗 “原来是来自红石城的高手,幸会。”林威上下打量着这个来自江南的不速之客,心里在估量着他的实力高低,“不过我麦叶城的比武有规矩,不能找人替代,还请阁下包含一二。” “哦。” 巴恩面现失望之色,“什”的一声又打开折扇。这人很有意思,似乎不把这扇子不停地打开合拢,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有一把制作精美的折扇。 “既然这样,那就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我听说凡在擂台上的比武胜者,将会接受各家族子弟的挑战,在下虽然来自江南,不知是否有这个资格?” “资格倒不是问题,上台挑战的并不限于各家族子弟,只是……” 林威忽然顿住话头,看了一眼林子平。假若二人真有一战,那便是各自代表所在的城池,远远超出了家族的概念。林子平的斤两他清楚得很,但是巴恩就有点不摸底儿了。虽说他已看出巴恩的实力介于明宗境初阶和中阶之间,表面看和林子平不相伯仲。如果有得选择,林家会派出更强的子弟约战巴恩。 似乎看出了林威的顾虑,巴恩笑道:“林二爷,此次挑战是巴恩的个人行为,和红石城,和哲仇部落没有任何关系,同样的,我想林公子也仅代表他个人,和我做一次切磋。” 此时林子平上前两步道:“二叔,巴公子远来是客,既然他有这个想法,我奉陪便是。” 他这话有一半也是说给巴恩听的,后者眼巴巴瞅着林威,但等这位大司仪点头答应。 林威权衡再三,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这件事。 在场的不乏眼力高明者,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林子平和巴恩实力相当。原本林子平挑战方岳,以高阶挑战低阶,就为很多人所不齿,幸而方岳不知为何没有露面,捡回了颜面。若他回绝巴恩的挑战,明显有欺软怕硬的嫌疑,捡回的这点颜面将碎落一地。 何况还有台下近万双眼睛盯着,虽说巴恩言明此战纯属个人行为,但在他们眼里,林子平来的举动不啻代表了整个麦叶城,若在这时候退却,无疑会对林家的声望会产生很大的负面影响。 “小心些。”林威在下台之前,经过林子平身边之时,低声嘱咐了一句。 擂台上,林子平和巴恩相对而立,打量着对方。此战对他们来说各有优劣,林子平拥有天时地利人和,但却站在明处,谁知道巴恩会不会在上台之前打听了他的底细,而他对巴恩则一无所知。 台下的人群重新亢奋起来,原先由于方岳没有到场引发的不满,在巴恩登台后便给丢到了九霄云外。相对于林子平和方岳实力差距悬殊的比武,这场势均力敌的对抗无疑更能吸引眼球。 喧嚣声再起。 在广场的北侧,隶属于白家牌楼前面的空地上,同样竖起一座高台,在高台上就坐的皆是白家的核心人物。 此时,以白家族长白书弈为首的一众家族高手,脸上的表情颇为轻松,擂台上林子平和巴恩的对峙跟他们没什么太大干系,比武已接近尾声,白家极其附翼家族夺得三场胜利,获取了三张试炼的额外入场卷,成绩与上一届持平,白家上下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或许,白家人中唯一能对林子平的比武胜负感兴趣的,恐怕就剩白素儿了。 “素儿,虽然我很希望能赢一次你的赌局,但肯定不希望是这种状况。谁都没想到方岳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这也怨不得你。”白宪堂低声说道。 坐在距他们身侧不远处的白书弈似有所觉,回头望了他们一眼。白素儿押注二十金币赌方岳获胜,在麦叶城亦是尽人皆知的事。 “三哥,你有事瞒着素儿么?”白素儿看着擂台,淡淡问道。 “素儿你是怎么听出来的?”白宪堂轻轻一笑,“今天下午方剑成曾秘密使人向我打听,问素儿你是否找过方岳,当然给我否了回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现在回想起来,方岳没能及时来到擂台,恐怕跟这个叫巴恩的小子有关。” “三哥为什么这么说?” “素儿你看,这巴恩的穿着跟我们白家是否非常相像?” 白素儿兰心蕙质,聪明过人。白宪堂这些不找边际的话,别人听来也许一头雾水,但她却听出了其中的话意,抿着嘴唇看着擂台上对峙的两人,不知想些什么。 须臾,她忽然转头问道:“三哥,你对方家的方慧怎么看?” 白宪堂心里暗暗苦笑,白素儿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转移了话题。在家族的同辈子弟中,也只有白素儿敢这样对他不假以辞色,毕竟他能在前两天家族长老会上取得世子的地位,与白素儿的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若我是方家长辈,必不会在这一届秋祭比武中推出方慧。否则三年之后,她将是另一个‘白素儿’。” 白素儿嫣然一笑,显是抱有同感。而她这如沐春风般和煦迷人的笑容,也瞬间融化了白宪堂心中堪堪升起的一丝不虞。 “什”,巴恩合拢折扇,轻施一礼道:“多谢林公子赏面。在下与林公子较技,无论胜败,都将不虚此行。” 林子平淡淡道:“巴公子不必客气,能与阁下一战,亦是林某荣幸。” 巴恩忽地一笑道:“还有一件事要让林公子知道。” “什么事?” “方岳公子因为有要事耽搁,不能如约与林公子一战,确非他的本意。在下谨代方岳公子向林公子聊表歉意。” 这巴恩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在二人之战一触即发之际,却有闲说些无关痛痒的废话。林子平自觉识破了对方策略,不过是懈怠之意,当下微微一笑,伸手解开背在身后的长剑,缓缓抽出剑身。 “此剑是我初学武技之时,族中长老所赐,剑身采自千年玄铁,剑重三十二斤。不知巴公子用何种武器?” “什!” 巴恩再次打开折扇,在眼前轻轻摇了两下道:“此扇采自深水巨鱼的鱼骨和鱼皮,柔韧有余而又坚如铜铁,林公子切莫轻视。” “什!什!什!” 就在林子平的眼皮底下,巴恩似乎很随意地继续开合着折扇,面带微笑。 初时林子平不觉怎样,渐渐地,他的眼光便被折扇所吸引,仿佛这把扇子正在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魔力。而那“什什”的声音,此时显得那么地不合时宜,一丝烦闷之感袭上心头。 “当啷”一声,原是林子平撇下剑鞘,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挺剑便刺。 “林子平败了。”坐在高台上面无表情的方昊忽然说道。 “哦?何以见得?”坐在他旁边的方一鸣笑眯眯地问道。 这老头在方家对谁都是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唯独对方昊和颜悦色,喜爱有加。 “两人实力相当,策略就显得相当重要。林子平心浮气躁,元力尚未凝聚充实就仓促出击,其势已衰。巴恩若能挡住这第一波的攻击,必胜无疑。”方昊说着话,除了嘴唇,全身其余部位纹丝不动,宛若一尊雕塑。 方一鸣显然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捻着胡须点点头。 “砰!” 剑尖刺中打开的扇面,发出如金属交接的清亮之音。 巴恩后撤两步,抵消了澎湃而至的劲力。 林子平的前冲之势被阻,身子一顿,原地跳起,身子在空中转了半圈,随即翻身一剑挥出,口中喝道:“星火诀!” 动作一气合成,流畅自然,惹得台下轰然叫好。 当长剑自上而下挥至,立时变了模样。剑身被熊熊烈焰包裹,好似凭空大了一倍有余,灼人的热浪吹拂着巴恩的头发向后猎猎飘去。无数星火脱离了剑体,众星捧月般向巴恩罩去。 这就是明宗境的实力,瞬间将元力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巴恩临危不惧,半步未退,上半身却像无骨般摇摆扭动,给人以怪异的感觉。同时手中的折扇似无力般扇动,蜂拥而至的星火如同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纷纷熄灭落地。 “什”,折扇再次合拢,巴恩不退反进,上前一步,一扇点出。 “砰!” 一声巨响,二人趔趄向后退去,林子平长剑上的火芒几近消退。 “呵,好一招追剑流星,不愧是新锐榜的高手,不过现在该我的了。迫风蹑影!” 巴恩轻轻喝道,“什”的一声,打开折扇,身子一纵,一柄折扇霎时化作漫天飞舞的扇影,直取林子平而去。 “迫风蹑影”本是剑击,被巴恩改为扇击,威力更甚。 林子平全力一击未果,落地时脚步略显踉跄,明眼人都已看出他的元力透支的厉害,若要恢复怎也得片刻时间。巴恩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啪啪啪”,剑扇交击声中,林子平长剑上的火芒越来越微弱,他还在勉力抵挡。漫天扇影看似虚幻,若是击中,虚影就会变实,化为倾力一击。 最终,漫天扇影倏然褪去,最终只余一只,巴恩如一只大鸟自空中飘然落地,轻摇折扇,笑道:“林公子,承让。” 林子平面色苍白,无言退下了擂台。他全身上下看不出有何伤处,但所有人均知他败了,虽然广场上大部分人并没有看清他是如何败的。 便在此时,几近沉寂的广场上忽然响起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你小子把我强留在那个破落院子,自己却偷偷跑来比武,是何道理?” 声音就来自擂台下方不远处,巴恩定睛一瞧,愕然道:“方岳公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第七十八章 群众的呼声 “什么时候?我都来半天了。你这人太不讲究,找了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女人,外加个自以为天下第一的老头子,色威并重把我留在那儿,自己倒跑来耍威风了,什么玩意儿。” 果然,这不是方岳是谁。只是方岳不知何时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连损加挖苦,倒把个巴恩说的哑口无言,一脸窘相尴在那儿。 方岳不理他的反应,径直向擂台走来。 他所站的地方也费了点心思,前面有一排守卫的武士,其职责就是防止有没有经过允许的人擅自闯上擂台。而这些武士大部分都是方家的家族武士,也有人识得他,而且知道他是今晚出战的家族子弟之一,自不会拦阻。如果是另外几家家族武士守卫的地方,能否让他进入还得另一说。 擂台大约有一人多高。方岳走到跟前,方想起什么似得左右看了看,寻找上擂台的楼梯。待发现最近的楼梯也离他至少有百十米远,便双手上伸搭上台面,双脚一蹬,身体借势上窜,双臂由直到曲,再用力向下撑直,一谝腿方才上了擂台。 他的这个动作虽说还算灵巧,但这种非常规的上擂台法子确实罕见,惹得四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坐在高台观战的方剑阳,在初始的惊愕过后,见此情形,也不禁皱起眉头道:“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也不怪方剑阳有此不悦,他就曾见过方岳在打斗之时,跳起足有一人多高,这个擂台的高度,对他理应不在话下。 “二哥,老庚来了。”一旁的方剑成提醒道。 方剑阳回身一看,果见耿屠正站在楼梯口处,向他这边张望。而坐在前排中间的方剑天,早已站起身子,在十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走了过去。 “走吧,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方剑阳拍着他弟弟的肩膀。 方岳爬上擂台,整了整衣服,先向四周围聚在擂台下的众人团团鞠了一躬,一回头,看见林威走了过来,赶忙再施一礼道:“林二爷,我来了。” 林威微蹙眉头看着方岳,语气不善道:“方岳,你来晚了。” 方岳毫不含糊,手指巴恩无辜道:“都是这小子,把我诳到一处废宅里,找了一群高手看着我,才至于此。这小子来自红石城,根本不是我们麦叶城的人,还请二爷明察。” 林威看了一眼巴恩,做出沉吟状,随后冷冷道:“方岳,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我想方族长自有公断。只是你已经错过了比武约定的时间,按照规则,等于自动放弃了上擂台的资格。” “那为什么他能上?”方岳一指巴恩。 “巴恩公子是来自江南的客人,上台挑战擂台上的胜者也是正当,这是规则允许的范畴。” “哦,原来我和林公子还没打就把我判负了,真够冤的。现在林公子既然输给了这小子,当然也没法子跟我打了。哎,我说你这小子刚才说叫什么来着?” 巴恩连忙答道:“方岳公子,在下巴恩,来自江南哲仇……” “得啦得啦,酸不拉几的,巴恩是吧,你这名字倒挺怪,姓什么不好偏要姓巴。”方岳毫不客气直接打断他的话,而当他的脸重新转向林威时,又换成了笑嘻嘻的模样。“二爷,既然巴恩这小子赢了林公子,那我就跟他打一场,就当是给林公子报仇了。” “你……?不行。”林威脸一黑,双目几乎冒出了火星子。 林子平败给了巴恩,若真是技不如人那还罢了,偏偏两人本就是旗鼓相当的实力,林子平输得就有些冤枉。其实他在台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安排了一位实力更高的家族子弟准备上台挑战巴恩,为林家,也为麦叶城挽回些颜面。然而这一切全被方岳的突如其来给搅合了。 更让他来气的是,以方岳尚未入阶的实力,却口口声声说要击败拥有明宗境实力的巴恩,给林子平报仇,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好像林子平没输给他方岳捡了多大便宜似得。(.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为什么?”方岳惊讶的表情显得非常真诚。 林威瞥了一眼方家高台的方向,方家人没什么动静,似乎已经默认他们的这个弟子的放任。白家属于事不关己,自然也不会插手。林家则是看他的决定。祭祀的时候他是司仪,比武的时候他就是总裁判长。 林威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暴怒的心绪,此时他终于理解了当初武家族长武定坤的心情,差点有了要杀死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冲动。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根据规则,你自动放弃了上擂台的资格,自然就失去了挑战的资格。”林威咬着牙沉声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好办,不是我要上台挑战,是这小子要挑战我,这总行了吧?”方岳再次指着巴恩。 “什么?”林威愕然。 这边巴恩眼看方岳瞪着眼珠子瞅着他,连忙附和道:“二爷,方公子所言极是,是在下耽误了方公子的大事,愿意挑战方公子以作补偿。” “这……”林威彻底无语。 他们之间对话的声音并不大,广场上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在擂台边上的人却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前面的人便把对话的内容向后面传去。当然,这话传着传着就走了样,变成了巴恩执意要向方岳挑战,方岳要应战,而林威则在极力劝阻。 “方岳,加把劲,干了他!” “方岳,就看你的了!” “方岳,打败他我的酒馆永远对你免费。” “方岳,加油!方岳,你赢了我家的姑娘随便你挑。” 嗡嗡的人群里忽然响起几声这样的高喊,接着这样的叫声多了起来,四面都有。起初还能听见喊些什么,后来只能听到方岳的名字,后面的话被更高声的叫喊所淹没。最后几乎全场开始喊起了方岳的名字,渐渐地,仿佛有人指挥一般,叫喊声有了节奏,一声声“方岳”汇成滚滚洪流,震得地动山摇,直冲云霄。 这些人似乎忘记了刚才由于方岳爽约而引起的他们的愤恨,也忘记了方岳的实力连林子平都不如,对上战胜林子平的巴恩,又会有几分渺茫的胜算?他们只知道,林子平与巴恩一战,虽然都声明只代表个人,但在他们的心目中无疑就是麦叶城与红石城之间的较量。林子平败了,这时候需要一个人站出来,为麦叶城挽回声誉。方岳的适时出现,恰好满足了这种盲从的心理。 包括方家在内的各个大小家族的高手们,尽皆被激昂的场面所震惊,此时的方岳恐怕成了全城声誉最为著隆的人物。但是这还要有个前提,就是方岳必须赢得这场比试的胜利,否则他将被这些正在高呼他名字的人永远唾弃。 他们把怀疑的目光投向站在擂台中央的方岳,搞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资本敢如此担当。 方岳亦被满场的呼喊所震慑,待听清叫喊的内容,随即使然,甚至还面带微笑团团作揖,霎时又引起一片更疯狂的叫喊。 “林二爷,实在不好意思,这就是群众的呼声,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方岳满含笑意对着正目瞪口呆的林威说道。 林威知道他对此事失去了控制,此时他若敢驳了民意,身后的家族就会受到牵连,声誉也将受到无法弥补的损害。 “方岳,你是否有些不自量力呢?”林威的脸上显出了嘲弄的神情,“捧得越高,摔得越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林威向前走了两步,一抬手,全场立马时静了下去。 “下一场,麦叶城方家弟子方岳,对战红石城哲仇部落巴恩。” 林威有意无意间把“麦叶城方家”几个字咬得很重,浑厚的声音带着余韵远远传了开去,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再度响起。 林威下去了,方岳径自走到巴恩面前,指着擂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低声道:“小子,你都看到听到了吧?” 巴恩一脸诚恳道:“在下实没想到,方公子在麦叶城有如此大的声望,受教。” “你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以为他们是为我喊的么?” “那是为谁?” “为你。” “为我?为什么?” “很简单,”方岳凑近身子,一脸的神秘,“你若敢赢了我,这些人就会把你撕碎,明白么?” 巴恩一呆,接着脸上现出不屈之色:“多谢方公子提醒,不过在下绝非贪生怕死之人,能与方公子这样声誉卓著的人物比试一场,亦是在下的荣幸。在下一定全力以赴,不负方公子所期。” 方岳气极,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怎么就一根筋到底啊。眼珠一转,又道:“我问你啊,巴倩儿是你什么人?” “是我们哲仇部落的继承人,而且还是我堂妹。” “莫辛呢?” “是我的老师。” “这就对了,”方岳释然道,“现在他们两人都在我的手里,是生是死由你来决定。” “啊?我当然希望他们都活着。” “咱俩这场比武,你赢了,他们就得死。你输了,我可以放他们一马。” 巴恩恍然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让我放水,装作打不过你。” “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说的。不过还算你聪明,自己酌量着办。”方岳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咚咚咚”,十几个赤膊大汉擂起了大鼓。 方岳不再理会正蹙着眉头的巴恩,踩着鼓点,气定神闲走到擂台边上,摘下长弓,引弓搭箭,但等鼓声一停,正式的战斗就开始了。 第七十九章 演全套? 方岳和巴恩在擂台上嘀嘀咕咕,外人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也有不少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们在说什么?难不成方岳要和巴恩窜通一气,联手演出一场戏,然后再堂而皇之赢得这场比斗。真是打了个好盘算,难道他们以为各家族的这些高手都是瞎子么?” 说话的是白家的一位子弟。这人脑筋反应还快,基本上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有什么,只要他们看不出来就行。”白素儿头也没抬淡淡应了一句。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聚集在广场上的平民。 “为什么?”那位子弟表示不解。 “素儿的意思很简单,”一旁的白宪堂解释道,“不管是真打还是假打,只要方岳能赢,他就是这城市的英雄。这些人中就算有人看出点名堂,也不打紧,重要的是大多数人只会注意到谁是最后的获胜者。我们这些家族也要顺应民意不是?否则林威也不会不顾规则同意方岳登场了。” “他们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一个不慎,方岳恐怕吃不了还要兜着走了。”另一位白家子弟插嘴道。 这边的白素儿抬起头,看了这个子弟一眼,目光中含着赞许之色。 白宪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白素儿似乎也并不看好方岳,他很想问为什么她会在下午押注方岳二十枚金币,但这句话吐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在方家所在的高台上,方剑天一脸的悻悻之色,向他的座位走去。在他身后楼梯口处,耿屠看着方剑天离去的背影,面含歉意。 “耿兄,你不怕放虎归山么?”方剑阳喟叹道。 耿屠无奈道道:“若论真正的实力,我们那些人要杀掉莫辛还力有未逮,更别说留住他了。如果一旦演变成这种局面,方岳就危险了。他们故意禁锢方岳,就是在示威,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方剑成疑惑道:“耿兄,我虽对你了解不多,但想来你在江南亦非无名之辈。就算莫辛再厉害,不是还有个巴倩儿么?” 耿屠苦笑道:“三当家你有所不知,想当年我们和哲仇部落并没有利害冲突,我个人和巴倩儿的父亲老巴酋长关系还算不错。正因为有巴倩儿在场,更使得我们投鼠忌器。” “什么?”方剑阳方剑成哥俩大为惊讶。 “刚才你怎么不跟大哥说呢?”方剑阳不满道。 耿屠摊摊手,意思是你的兄长根本就不听我解释。 方剑成沉吟片刻,问道:“这个莫辛是什么来历?他找你们干什么?”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耿兄若是不方便,这后一句话就当我没问。” 耿屠道:“十几年前让哲仇部落一举成名的那场红石城大比武中,莫辛就是哲仇部落派出的高手之一。当时他不过三十许岁的年纪,几乎横扫其他部落的高手,只是后来在进入四强一战中惜败于色耳部落的一位千骑长。有人曾传言莫辛是故意输掉了那一战。至于他的来历,哲仇部落的老酋长生前一直讳莫如深,所以我也无从得知。” 果然,耿屠把方剑成的后一个问题直接略去。 此时广场上空响起了隆隆战鼓声。 几个人虽然说着话,但一直没有放过擂台上的变化。方岳在擂台上的一切行为,均尽收眼底。 方剑阳皱了皱眉头,隐约把握到方岳的策略,但是耿屠把人都放走了,这恐怕对方岳极为不利。 “耿兄,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二当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耿兄,你的人都是平民装束,不引人注意。我想让你的人尽量靠近擂台,一旦方岳有事,立即将他护送离场。我们方家的武士会在附近暗中协助。” 方剑阳说完,看了一眼方剑成。 后者立刻醒悟,点头道:“我会安排些武士插进人群里,必要时能疏通出一条通道。” 说完抬手叫过一个武士头目,低声吩咐起来。 显然他们并不看好方岳。如果没有先前的群情激昂,输了也就输了,现在事情搞大条了,不得不先安排好后路。 耿屠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答应一声,便随着武士头目离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剑阳方剑成哥俩,自去找他们大哥汇报去了。 同样的一幕在林家所属的高台之上也在上演。只不过做安排的并非林家的人,而是武家族长武定坤。 武定坤作为林家的特邀嘉宾,被请到高台上就坐。眼见方岳在擂台上的作为,眉头一皱,有了算计。 他把儿子武叫到一边,低声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让武安排一些人,皆着平民装束,尽量挤到擂台边。如若方岳获胜,就还罢了。如果方岳输了,就让这些人起哄,煽动周围的人攻击方岳,找寻机会趁乱对方岳下死手,为他的远房侄子报仇雪恨。 武便去做安排,然而这一些并没逃过林家族长林啸宇的眼睛。略一思抚,这位驰名远扬的人物便已揣测出武定坤的用意,淡淡一笑,重新注目场中。这一切本就跟他林家没有半点关系,更何况武家是林家的附翼,于情于理都该向着自己的人不是? 方岳怎会想到自己的行为,牵动了各方势力做出或明或暗的安排。此时他的全部心神,都在巴恩身上。 巴恩虽说被他的话语挤兑着有些失魂落魄,方岳仍不敢大意,毕竟修炼境界的差距摆在那儿。他并没有真的奢望到要战胜这位明宗境的高手,只不过想趁着现在对他极为有利的态势,打巴恩一个措手不及,局部上占些优势,甚至再让对方受点小伤,在巴恩反应过来之前,他便趁机罢战。而且他还腹拟了一段罢战的说辞。 在他的考虑中,那位虚实难测的莫辛和漂亮的巴倩儿,估计现在正在和耿大叔讨价还价,他当然知道耿大叔不会太过为难他们,只要拖上一段时间足矣。如果他知道耿大叔现时已经来到了广场,恐怕会另作打算了。 方岳深吸一口气,将仅余的一丝杂念排出体外,千万道旋气归入丹田。刹那间,他的心内空灵一片,无思无想。震耳的鼓声、无数人的呐喊正在离他远去,似从无穷无尽的远处隐隐飘来,又似与他再无半点关系。他的全部心神,尽皆集中于手里的这一副弓箭上。 在鼓声停止的瞬间,全场也出现了一段极其短暂的安静。便在此时,方岳动了。 方岳动作的幅度极小,他只是一抬手,便把手里的弓箭射了出去。 这一灌注了饱满元力的一箭,在离弦的刹那,思感便失去了对它的感应,羽箭顿时由神境跌落到凡间。 巴恩的表情也算是精彩,配合得颇为到位。 方岳举弓之时,他的眼中掠过一抹惊讶之色,而箭一离弓,随即释然。当羽箭电光火石般射至近前,他的眼中又露出惊慌之色,探出折扇拨打箭簇,扭动着身躯堪堪避开了这一箭的锋芒。身子尚未立稳,第二箭呼啸而至。 人群中爆发出齐齐的喝彩。 方岳当然不会真的以为他的箭会对巴恩造成多大的威胁。这种箭法对付方承羽方承锋之类未入阶的武者尚且不如,何况是巴恩这样明宗境的高手。 巴恩故意如此,不过演戏而已。演戏就要演全套,巴恩伊始便示之以弱,这样到最后他的失败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尽管如此,方岳仍展开连珠射术,在射出两支箭之后,再到箭壶取箭便三支三支地叼出,箭簇追着箭羽,几乎连成了一条直线,将他的箭术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方岳自习箭以来,所展现的最为华丽的射法。 平心而论,这种射术除了在感官上颇为赏心悦目之外,其真正的杀伤力并没有质的提升。但在现今这特定的场合,却发挥了超乎想象的作用。 擂台下观战的人群,真正能看出门道的只有少数人,大部分人看的只是热闹而已。眼见方岳将一副“偷袭之械”光明正大地演绎到如此地步,不由大感过瘾。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喊叫,汇成滚滚声浪,振聋发聩。即便那少数的内行之人,也受到这疯狂的情绪影响,跟着喊了起来。 就在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呐喊声中,方岳再动。 他手中的箭一直未停,却迅速向前移动。在距离巴恩三五米远之时,方岳终于停止了射箭,一式“燕子抄水”一跃而起,身在半空左手以弓为械,疾点巴恩的右肩。 巴恩合扇相迎,“砰”的一声,双双向后退去。方岳双脚刚刚沾地,随即一个半转身箭步冲上,使出了“六式散手”中的“老僧推钟”,只不过手掌变成了弓脊。 巴恩看似勉强躲了过去,冷不防下面一腿无声袭来,这是一招“叶底藏花”,来自“三十六式短打”。 方岳第一次把他自创的武术套路有板有眼地在实战中使了出来,这也幸亏有巴恩大师兄般地喂招。弓、拳,肘、肩、腿轮番上阵,周身气流顺畅无阻,击出的劲力冲击着空气“啪啪”作响。 巴恩再次露出惊容,他哪见过如此华丽的格斗术,如同跳舞一般。而擂台下面的众人看得更是如痴如醉。 这也难怪,在方岳前世的电影里面,那些经过编排的武打场面,就永远比擂台上的真正格斗要好看得多。 巴恩的动作比起来明显相形见拙,且攻少守多,完全是一副挨打的架势。方岳却有苦自己知,这巴恩看似被动,守得却稳如泰山,自己差就差在修为上,否则早就可令其受点伤害。现在别看他打得挺欢,却不好收手了,一个不慎,恐怕不用巴恩出手,自己倒先受了伤,那可真成笑话了。 念及此,紧咬牙关,调动全身旋气于右臂,倏然立定,一拳击出。 他的本意是想将巴恩迫退一步,也好趁机抽身。 然而巴恩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诡异地一笑,“什”地打开折扇,轻飘飘挡了过来。 方岳一见暗叫不妙,折扇上首次祭出了银芒,显然巴恩动用了风系元力。这一次他要动真格的了。 然而拳势已出,无法收回,只好催加力道,硬着头皮打了出去。 “啪!” 拳扇相交,方岳的身子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拉拽着,向后滑去,嘴角喷出鲜血滴滴洒落,令人心颤。 全场霎时鸦雀无声。 第八十章 一箭 刚才那一番亦真亦假的打斗,方岳已把巴恩逼退到了擂台边缘,哪知后者仅仅动用了些浑厚的风系元力,甚至连武技都未使出,便又把他打回到擂台中央,且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就是绝对的实力,境界的差距。 原本有些歇斯底里的人们倏然沉寂了下来,愕然望着嘴角不断有鲜血喷出的方岳,这一幕太过突然,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何局面会变成这样。 巴恩摇着折扇缓缓走近,面含和煦的微笑,动作又恢复了往常的潇洒自如。 “方岳公子,你还好吧?实在抱歉,刚才我的力量使得有些过了头。” 方岳一抹嘴角的血迹,苦兮兮道:“巴恩小子,你是不是不知道信用为何物?” 巴恩在方岳身前六七米远的地方悠然停住,摇头笑道:“方公子,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在下可没答应你什么。” “看来你小子要破罐子破摔,不计后果了?”方岳似在做会后的努力。 巴恩忽然一脸神秘状,压低声音道:“方公子,其实要考虑后果的应该是你。只要我赢了,在这里有被撕碎危险的是你而不是我。还有一件事好叫方公子得知,只要有倩儿在,我老师莫辛安危无忧。” 方岳怔怔看着巴恩,忽然笑了。由于他的嘴角仍然有血迹流出,这笑容在巴恩的眼里显得诡异非常。 “巴恩小子,我承认我错看了你。” “哦?” “我一直把你当成白痴了,现在看来,你的确不是,唔,至少比白痴要强一些。” 巴恩依旧保持着彬彬有礼地微笑,只是眼中不易觉察地渗出一丝气。 “蝼蚁而已,徒逞口舌之利。”巴恩轻哼一声,突然提高了音量:“方公子,实在抱歉的很,在下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在这庄严的秋祭盛典上,亵渎神灵的事,在下可做不来,得罪了!” 他这话不啻等于向众人宣告,方岳希望他让出这一场比武的胜利,而他则严词拒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全场哗然。 巴恩轻摇折扇,似笑非笑看着方岳。只此一句,他相信方岳再难在方家立足,甚至于整个麦叶城,恐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而方岳此时已无暇顾及此事所产生的后果,因为他已觉出对方出手在即。这纯是气机上的反映,与双方的实力修行无关。 巴恩若主动出手必是雷霆一击,方岳处在绝对劣势,实难抵挡,又岂会拱手让出主动权? “不用你让,我来了!” 方岳狂喝一声,面容却静若止水,似浑未受刚才言语的影响,在全场的惊呼声中,竟腾空而起,猛向前冲,左手握弓摆于身后,右手一拳击出,直取巴恩前胸。 这一拳看似仓促而发,却是方岳趁与巴恩说话之机,已暗自调息聚气,且他的伤势绝没有表面看得那般严重。直待发力之时,无数道旋气像被牵引般向拳锋迅捷汇集,凝成飘渺朦胧的一团,拳头如同瞬间膨胀了数倍大小,带着“嗤嗤”的破空啸音,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凛然之势。 这是自习成羊皮卷上的武技以来,方岳迄今为止发出的威力最大的一击。 “飞蛾扑火,自不量力!” 巴恩凝立不动,嘴角溢出一丝讥笑,待方岳的拳锋堪堪沾身之际,“什”地合上折扇,甚至有暇扇交左手,右手蓦地伸出,化出无数交错的掌影。 他的动作极快,然而围在擂台四周观战的人中,即便有不少丝毫不会武技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感觉颇为怪异。 “风影掌,去!” 巴恩口中呵叱道,无边掌影最终化为清晰的一掌,直向方岳的拳锋迎去。 这一掌巴恩未曾留手,“风影掌”与“迫风蹑影”一样,被他自诩为傍身的两大武技,同阶之中鲜有对手。显然,巴恩不欲再拖延时间,抱着一击而胜的想法全力出手。 “砰!” 拳掌相迎,在相隔半尺之遥,轰然炸开,“嗤嗤”四射的激流,将布在擂台边缘的篝火堆击灭了一小半,另有不少虽然没灭,火堆亦被击散。离得擂台较近的人,只觉耳边如同响了一声炸雷,震的心旌动摇,而一些修为较低或者没有修为的人,更是眼前发黑,头晕目眩。即便站的稍远的人,亦是心头狂跳。 如此激烈的对撞,即使如巴恩这样的强者也无法保持镇定自若的状态,狂退数步,一抹讶色在脸上闪过。尽管有境界的巨大差距,方岳的舍命一击仍让他吃惊不小。 方岳更是不堪,身子如同一块无根的碎石凌空向后抛飞,沿途洒下一蓬血珠,令人触目惊心。 胜负昭然若揭,一切似乎已经结束,唯一的悬念就是方岳的伤势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在踏阶入境的高手面前,在被发挥到极致的的元力武技的强大压力下,一切的技巧招式都是不堪一击的玩笑,就像一个刚刚蹒跚学步的娃娃,却要挑战一个成年人。 方岳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直接向擂台外抛去。在他抛落的方向上,密集的人群出现了骚动。内里的人要向旁躲闪,而外面的人又在向里挤望,两下拥簇,混乱渐起。 然而这种紊乱的苗头刚刚出现,便戛然而止。擂台上,出现了匪夷所思地一幕。 方岳在半空中即将越过擂台边缘之时,身体忽地一顿,接着直直开始下坠。众人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更诡异的是,方岳下坠的身体在某一刹那,竟蒙了一层彩芒,极似彩虹的颜色,一闪即逝。大部分人都把这当做是由于忽明忽暗火堆的影响,眼花所致,或者就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广场内不乏类似方剑天林啸宇这样的绝顶强者,他们却不做如是想,配合着突然下落的动作,均心中一凛:在方岳的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扑通!” 方岳单腿跪地落到了擂台边缘处,只差一分就会跌到台外。他右手撑地,支住有些摇晃的身子,左手依旧牢牢握住那张长弓。 “噗!” 一口鲜血再喷,方岳缓缓站起身子。有眼力绝佳者此时可以发现,方岳的脸颊并未如想象中惨白无色,却赤红得如同喝醉了酒一般。 “哈哈,痛快,痛快!巴恩小子,再来,再接我一箭!” 方岳仰天狂笑,血星四溅,随即伸手从箭壶里抽出了仅余的一支羽箭,搭到弓弦之上,缓缓拉开,仿佛使尽了浑身的力量一般。 “不错,不过没跌出擂台已是你的造化,你以为你还有机会么?” 巴恩面含不屑,语气冰冷,“什”地打开折扇,然而他只摇了一下,却再也摇不下去了。 一股令人战栗的强横劲力,透过指向他的箭簇,遥遥将他锁定。似乎只要他稍有异动,这支普通的羽箭将携惊天泣地之势,瞬间压至。 方岳仿佛变成了石像,保持着张弓的态势,纹丝不动。神情平静,配合着嘴角的血渍,至使人心寒。 弓还是那副弓,箭还是那支箭,方岳同样还是方岳,为何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前后竟呈现出天壤之别? 巴恩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丰厚的实战经验,使他在一霎那做出了自认为最保险的选择。 他不能不动,否则面对方岳还在不断激增的气势,他只有势尽待败一途,成为他人笑柄。 “迫风蹑影风盾!” 巴恩低喝一声,折扇在胸前拂动,幻化出无数扇影,一扇变万扇。每一扇都像是一只巨大的母蜘蛛,吐出丝丝银芒,瞬息间在身前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银网。 “嗤!” 方岳劲箭离弦,似若超越了时间空间的距离,缩地成寸般转眼就到了巴恩的身前。 就在羽箭离弦的刹那,这张握在手里的长弓,竟匪夷所思地蓦地化成细碎的粉尘,随着一阵夜风飘散而去。而方岳虽然两手空空,依然保持着射箭的姿势,不曾稍移。 箭簇正撞风盾,无声无息地向里攒入,每入一分便碎裂一分,直至寸寸碎裂,全箭尽没。 忽地巴恩全身一震,“啪”的一声,手中的折扇一分为二,身前银芒顿消。紧接着他的左肩崩裂,一股血箭倏地射出,轰然倒地。 全场鸦雀无声。 方岳有些步履蹒跚地走了过去,蹲在巴恩身前。 后者努力要坐起身子,试了一下颓然放弃。他的脸色苍白,左肩那处如被炸开的核桃大小的创口,鲜血汩汩流出。 “方……方公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巴恩咳嗦一声,嘴角溢出血迹。 “你小子先告诉我,奥莉薇娅是谁?”方岳此时的脸色不比巴恩强多少,但眼神中却渗出一丝令人惊惧的寒意。 “她的来历极为神秘,我……我只知道她和方姑最是要好。”巴恩又咳嗦两声。 “巴恩!方岳!” 身后传来急促的召唤声,方岳回头一看,原是巴倩儿不知何时冲上了擂台,却被十几个黄衫武士拦住。以她的实力,这十几个武士本拦不住她,但这毕竟是麦叶城最盛大的秋祭擂台,故不敢太过放肆。在擂台的另一侧,作为司仪兼裁判长的林威正向这边走来。 方岳挥挥手,示意武士们放行,随即转过脸,貌似轻松地说道:“巴恩小子,说实话,这一局确实该你赢的。只是不知道是你时运不济,还是我时来运转,刚好我晋阶了。” 第八十一章 晋阶 事实上,方岳确是晋阶了。(.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而促使他在这关键时候阴差阳错晋阶的,竟是巴恩浑厚的元力。 当他与巴恩第一次对拳之时,虽然巴恩并未使出全力,但是跨阶的差距仍使方岳难以承受,汹涌的元力涌入体内,肆意破坏着经脉穴络,在相触伊始他确实受了不轻的内伤。 随着身体急速后退,方岳勉力提起丹田内的旋气,四处游走。这其中最大的一股,自然是沿着身体中轴线,自腹胸、脑际流至背心那处堵塞的穴窍。 由于这股旋气混杂了巴恩的元力气息,显然拥有了更强的冲击力,当涌到背心之时,原先一直固若金汤的穴窍竟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这还是方岳在无意识当中被动使然。当他想到此点,欲再行蓄气,那股肆无忌惮的元力却在大肆折腾一番之后,倏然敛去,无影无迹。 即使这样,被那处穴窍挡住的混合气流,瞬即化为无数细流,散在体内,所过之处,不仅逐渐修复了被损伤的经脉,另还开辟了新的通道。 最终当方岳停住身子,他的内伤也已好了大半。 其实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并不罕见,当他面对着方承杰的开金掌时,亦有过类似的情况。只是方承杰的掌力,与巴恩一比天地之差。 对未知领域修行的渴望,远远超过了对于这场比武争胜的愿望。方岳胆大包天,竟异想天开欲借巴恩远远超出他许多的浑厚元力,助他打开背心的死结。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自不必说,输了,那代价极为高昂,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说不定。 方岳趁着与巴恩说话之际,暗自蓄力。为了诱使巴恩使出最大的元力,首先他自己就要打出相应的一击。 他赌对了。然而其过程的凶险,确实难为人知。 方岳打出了他有生以来最为成功的一拳,同时也如愿以偿迎来了同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的最为迅猛的反击。(.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肆虐的元力如同在体内刮过十六级以上的强台风,所过之处天翻地覆,支零破碎,血脉交织,惨不忍睹。对于这些方岳全然不顾,只顾引导着丹田之气,携着亦或是被携着凌厉的元力,向上涌去。 在经至胸口之时,突地引发一阵钻心的刺痛,几欲昏厥。这股元力有冲击死结的实力,它的破坏力同样惊人,除丹田和胸口穴窍之外,全身血脉几乎尽皆被毁。若胸口的穴窍亦被毁掉,方岳就算不死,也与废人无异,一身修为就将付之东流。 方岳大骇,他还没来得及后悔,忽然不知从何处渗入一丝温和的气息,融入这股气流当中。 这股气息与他本身的旋气有诸多相似之处,但绝不是一类。尽管无法融合,但是这股气息却有效地综合了元力的狂暴特质,就像锋利的尖石被磨去了棱角一般,元力霎时变得温顺柔和。 方岳一喜,顾不得探究那股气息的由来,继续引导着这三股势力混合的气柱向上冲去,顺利地掠过了百汇流向了后脊。后心的穴窍此时已摇摇欲坠,当泄了闸的洪流呼啸涌至,没有做丝毫抵抗,任凭其轰然而过。 这过程说来话长,彼时的方岳不过在空中刚刚抛到擂台的边缘处。就在他下落的过程中,这股气柱渐渐化而为一,不再分彼此,循着方才的轨迹在急速不停地流转,循环不休,经三十六周天之后方缓缓而止。 而此时方岳不过下落了一半的高度,忽觉豁然开朗,神清目明,所有前一刻还血肉模糊的经络血脉,竟不治而愈,不仅恢复如初,且增粗不少。羊皮卷上的三幅图像再次在眼前浮现,重叠在一起的数十个光点不再像以前那样死寂沉沉,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方岳明白,他终于把羊皮卷上的武技练成了圆满境界,后果就是他晋阶明宗境。虽然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明宗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他就是知道晋阶了,这就是境界的感知。 方岳张弓搭箭,也终于体验到了方七爷所说的,把羽箭当做你伸出去的手臂的奇妙感觉。当他把几欲爆炸的澎湃元力注入羽箭,豪气顿生,似乎这支箭就算飞到天涯海角,亦脱不出他的掌控。 然而,或许是刚刚晋阶的缘故,经验不足,面对巴恩这样的强者不敢有丝毫懈怠,亦或是说见猎心喜,方岳竟毫无保留地倾泻暴增的元力于箭簇之上。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当他把这一箭射出之后,不仅长弓粉碎,自身也几乎虚脱。 所幸巴恩的风盾挡住了羽箭,却挡不住汹涌而至的箭气,左肩终被洞穿,受了重伤。否则但凡他稍有反击之力,方岳必不能幸免,从而乐极生悲。 广场上的人群终于不再沉默,振臂高呼的声音此伏彼起,震耳欲聋。 方越缓缓从巴恩身边站起身子,仰望着头顶近在咫尺的明月,心里感慨万千。不管怎么说,在这个世界上,他的武道追求的梦想终于开始起步。 …… “……丰三娘把我们七个人就藏在这个酒馆的地下室里,藏了三天。后来我听说,在这三天里,武家和林家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在附近查访,寻找我们的下落。三天之后,三娘和老师把我们化了妆,分批带出了城。” 这是在秋季比武的第二天上午,在丰三娘酒馆里,方岳和小七一人捧着一大杯大麦酒,正坐在角落里说着话。这也是丰三娘完成了当初给方岳的承若,秋季之后会让他见到小七。 此时因为离中午还有一段不小的空闲,加上昨晚的秋祭盛典几乎搞得全城之人折腾了一宿,酒馆里空空荡荡,除他俩之外再无旁人。 “老师?老师是谁?”方岳疑惑问道。 小七亦惊讶道:“方大哥,子车老师你不会不认识吧?他可是对你赞赏有加啊。” 方岳脑子里浮出一个隐在湖南角落里的模糊身影,无言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被带到了离荒甸集不远的一个村子里落了脚,子车老师也住在那儿,等我们伤好之后,就教我们习武射箭。”小七继续说道。“有一次老师到这里办事,回去后便对我们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有潜力的年轻人之一。” 方岳淡淡一笑。按照小七说的时间推算,自然指的是上次他来麦叶城找丰三娘要小七,曾在暗室狭窄的过道里与子车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还把武家的四个武士引到小七曾居过的废弃宅院,一举宰掉了三个,剩下的一个,他怀疑就是这个子车做的手脚。 “你说的那个村子在哪?”方岳灌了一大口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唔,离荒甸集我原先的家里不到十里的地方,看起来和其他村子没什么两样,不过里面住的都是青壮年,男女都有。而且,子车老师还是,唔……”小七突然顿了一下,支吾起来。 方岳见状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不禁笑道:“行啦,三娘和子车告诉过你要保守秘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问什么说什么。” 小七难为情道:“方大哥,你误会了,我们都被叮嘱这事对别人一定要严格保密,对方大哥你暂……时……,嘿。” “暂时还不到告诉我的时候,对吧?行啦,别为难了,这样的话我听得多啦。来,喝酒!”方岳笑呵呵举起了杯子。 小七有些窘迫地迎起杯子,“叮”的一声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三娘,上酒!” 方岳侧头望向吧台,喊了一声。 “来啦!” 一声颇有魅惑力的应和声音从高高的柜台后面传出来,接着露出了丰三娘略带妖冶之气的脸孔。 方岳心里清楚,他和小七的谈话,丰三娘恐早已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也不需要有意去回避。 丰三娘端着两杯满满的大麦酒,扭着细腰走了过来。方岳虽不了解她的过往,但从昨晚他们同莫辛等人的一问一答中,亦可猜出弥端。能被奉为“巨乞三煞”名号的,岂是小可? “你耿大叔今早就走了,你怎么没跟着一起走?”放下酒杯,丰三娘笑吟吟道。 从昨晚的“巨乞三煞”,又变回酒馆的老板娘,丰三娘似乎很习惯这种颠来倒去的角色变换,颇为自然,让方岳也叹为观止。同时,方岳也看出丰三娘看他的眼神,和过去有了不小的变化,似乎多了一层什么东西。 “过午我和家族的人一块回去,山庄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料理。” 方岳答道,见丰三娘“哦”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忽又叫住她,半开玩笑道:“不知我以后叫你丰三娘呢,还是媚娘?” 丰三娘偏着头怔怔看着方岳,良久轻叹一声道:“什么三娘媚娘,名字不过一个代号而已。若你偏要问,那就三娘好了,丰媚娘早已不在了。” 方岳点点头,还待说话,酒馆的门忽被人从外拉开,一个赤脸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一见此人,方岳认了出来,这正是昨天下午他曾经押注的那家赌场老板于老三。 于老三环视了一眼酒馆,便找到了他们,快步走了过来,大声道:“没想到方岳公子真在这里。” 方岳一怔道:“于老板消息这么灵通,怎知我在这里?” 于老三走到跟前,竟先伸手在丰三娘脸上摸了一把,眯着眼睛道:“三娘,有日子没见了,你的脸还是那么滋润。” 或许是碍于方岳和小七在场,亦或是谨记自己酒馆老板娘的身份,丰三娘既没躲闪也未动怒,只是淡淡看了于老三一眼,转身离去。 于老三看着丰三娘离去的背影,眼中寒光一闪,随即转过身子对方岳笑道:“方岳公子已是全城无人不知的大英雄,我只要找人稍一打听便成。” 方岳将一切看在眼里,表面上仍若无其事道:“于老板来得正好,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我是给方公子送钱来的。” 说着话,于老三随手掏出一把金币,扔到了桌子上。 第八十二章 我赢了 望着“叮叮当当”在桌子上滚动的一小堆金币,方岳惊讶道:“于老板,你这是何意?” 于老三瞥了小七一眼,拉过一张椅子大模大样坐于方岳对面,指着桌子上的金币道:“昨日方公子亲自到鄙场下注,请恕我于老三有眼不识泰山之罪,直至昨晚,方一睹方公子的风采,甚为心折。方公子一鸣惊人,为我麦叶城挽回声誉,我添为城中一份子,亦感殊荣。这二十一枚金币是方公子昨日的押注,今完璧归还,权当我于老三的一点心意,还望方公子笑纳。” “哦?”方岳看了看桌子上的金币,又看着于老三道:“有一句话叫愿赌服输,于老板以为然否?” 于老三笑道:“方公子太客气了,就当你没下过这筹注码,此时就算完结,大家也交个朋友。” 方岳道:“交朋友倒没问题,只是昨日方某在大庭广众之下押注,且白素儿小姐亦在现场做了见证,怎能说撤注就撤注呢?” 这回轮到于老三愕然道:“方公子,难道你不想收回你的注码么?” 方岳好整以暇道:“那要看怎么个情况了。如果我输了,这注码自然就归你于老板所有。而我若赢了赌局,收回的可就不仅仅是注码了。” 于老三怔怔看着方岳,良久点头道:“方公子真是好气魄,这点儿金币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我于老三领教了。告辞!” 说着,一伸手,将一桌子金币拢在手里,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方岳却出言叫住了他,“于老板,正好方某也有事要请教。” “哦?方公子请直言。”于老三又坐了回去。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于老板在我的身上赢了不少赌注吧?”方岳好整以暇道。 于老三闻言脸上现出释然的表情,得意道:“不瞒方公子,当初为你和林公子开了好几个盘口,赔率甚高。虽然昨晚因你没赶得上与林公子一战,而判他自动获胜。(.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但是大多数人均押注你将在擂台上输给林公子,一切按字据说话,所以这笔注码皆归赌场所有。只有少数人押对你不能上场,因我们对这个盘口定的赔率很低,所以赌场方面几乎没有多少赔付。方公子,我跟你坦言的意思你应该明白,若你改变了主意,我于老三还是很乐意将这笔筹码奉还。” 方岳道:“既然于老板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想问一下,于老板给我开的盘口是什么?” “呵呵,方公子真会开玩笑,当然是押注方公子在昨晚的比武中获胜。” 于老三突地一滞,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补充道:“方公子既然错过了与林公子一战,就算情有可原,胜负已无可更改了。我也在想,若方公子当时押注自己不能出场,再下出重注,恐怕我的赌场现在就血本无归了,呵呵,看来方公子确实是坦荡之人。” 其实他没说的是,当方岳前去押注的时候,他已经把方岳和林子平的对局封盘了。 方岳的眼神中透出令于老三心悸的笑意,微微点着头道:“于老板真是好记性。我这儿有张于老板写的票据,上面写的正如于老板所说,一字不差。” 说着话,方岳从兜里摸出昨天赌场出具的字据,看了一眼,轻轻念道:“押注二十一枚金币,赌方岳在今年的秋祭比武中获胜。返金赔率一赔五百,此证。” 于老三的神情有些呆滞,盯着方岳手中的单据,上面的字虽不是他亲手所写,但也得到了他的首肯,自是记得清楚,不会有假。又抬头看看小七,转向方岳强笑道:“方公子,我刚才说过了,因为你没有出场,实际上已判定与林公子一战是你输了。” “我没出场么?” “可你是和红石城……” “我可是赢了?” “你赢的是红石城的……” “正像于老板你说的,一切按字据说话,若我没算错的话,你们赌场应返还的数额是,唔,是一万零五百枚金币,我说的对么?” “你……” 于老三勃然变色,腾地一下站起身子,原本赤色的脸颊此时已经涨成了紫黑色,圆睁双目,咬牙切齿道:“方岳,我于老三也是火堆里爬过、刀口子上滚过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就算你依仗方家嫡系弟子的身份,我也不会怕你。我本是好意而来,你却想讹诈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方岳稳稳当当坐在原处,慢条斯理道:“于老板,愿赌服输也是你说的,既然你开得起赌场,就应赔得起赌注,否则还不如关门回家看孩子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样吧,这笔赔付金中五百金币的零头就抹去了,算是方某答谢你的好意了。” “做梦!”于老三的眸子几欲喷出火星子,“告诉你方岳,麦叶城也不是你方家一家说的算,要钱没有,要命嘛,哼,你还得有那个本事。” 于老三撂下话就往外走,身后传来方岳淡淡的声音:“于老板,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记得白家的白素儿小姐好像也在你那儿押了同样的注码。当你在给我送钱的时候,别忘了把她的那份也送去。” 浑身一震,于老三倏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森然道:“方岳,你到底想怎样?” 方岳不慌不忙举起酒杯大大啜了一口,语带冷意道:“中午之前若你的钱还不到位,我会把这张字据直接送交合作会。你说的没错,麦叶城不是哪一家能说的算的,我想合作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裁决。” 合作会,顾名思义,就是麦叶城的控制管理委员会,总管麦叶城大小事务,由三大家族派人组成,只是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几十年的和平时期,控管会几乎失去了他原本的用处。当然三大家族还是以监控会的名义,不定期聚在一起商讨些事情。 于老三脸上阴晴不定,狠狠看着方岳,最终一言不发,调头而去。 “方大哥,这个于老三能送钱吗?”小七陪着方岳喝了一口酒,小声问道。 方岳道:“除非他是个傻子,否则会乖乖把钱给我送来。” “为什么?” “你想想,合作会由三大家族组成,他就欠了其中两家弟子的钱,这个帐他会算不明白?何况这字据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他想赖也赖不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小七兀自不信。 方岳也不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转移了话题,问起小七习武的状况。 原来小七经过测试,竟然是四素体的体质。四素体虽不是什么极为罕见的特殊体质,但是习练元力武技倒也够用。奇怪的是子车在教习他们之时,除了射箭,就只教授练体之术。方岳想想也就明白,这种修炼方法时间段,见效快,如果练体达到一定程度,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选择修炼元力,也为时不晚。 两人正说着话,这第二杯大麦酒还没喝净,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两个青衣大汉各扛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闷声闷气地问道:“哪位是方岳公子?” 方岳满面春风,招招手道:“是于老板让送钱的吧?来来,送这儿,我就是方岳。” 两个汉子扛着布袋子走了过来,方岳把桌子上的酒杯挪到一边,空出了地方,这二位“哗啦”一声,直接把钱袋卸到了桌子上。 “方公子,按照您的意思,一共一万金币,请点收。”还是先前说话的汉子,态度倒是谦恭。 方岳心里暗笑,这于老三也是得便宜就不撒手得主,让他五百金币,发一阵狠话之后还真就扣除了。当下也不客气,直接拉开袋口,两只布袋果然装满了金光灿灿的金币。 “行啦,就搁这儿吧,谢谢你家老板了。”方岳也不清点,直接挥了挥手。 送钱的两个汉子依旧陪着笑,却不走。 “你们还有事吗?”方岳奇道。 “哦,方公子,您看那字据,是不是……” 方岳恍然,钱都收了,字据再不还还真就过分了。把字据递了过去,追问道:“白素儿小姐的钱也送去了么?” “回方公子的话,于爷已着人把钱送去了。”汉子点着头答道。 “于爷?”方岳看着两个汉子离去的背影,低低念道一句,这于老三摆的谱还真不小。转过头,看见小七正定定望着两个钱袋子,一口口咽着唾沫。 “嘿,小七,你怎么了?”方岳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头。 “一万金币啊,方大哥,你发啦。” 方岳笑道:“眼馋是吧?这一袋金币归你了。” 说着,真把其中的一袋钱推了过去。 小七吓了一跳,赶忙把钱退回去,头摇的跟个铃铛似得道:“方大哥,我也就是说说,再说这钱我要了也没用。” 方岳看他眼神不似作伪,便道:“你说的也是,有时候这钱多了真不是什么好事。”略一沉吟,便冲着吧台喊道:“丰三娘,结账。” 丰三娘一扭一扭走了过来,娇笑道:“方岳,你现在有钱了,准备赏多少啊?” 方岳将两布袋金币向前一推道:“这些就算是我们今天的酒钱了。” 丰三娘先是一愣,接着咯咯笑道:“方岳,这么多三娘可承受不起啊。” 方岳道:“拿着吧,你们比我用钱的地方多,村子里的那些人还要吃饭呢。” 丰三娘无言看着方岳,眼神中透出异样神采,良久轻轻拎起两只布袋,转身离去。 “方大哥,我今后该去哪?”小七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他们怎么说的?”方岳在说“他们”的时候,瞟了一眼丰三娘刚刚消失在甬道口的身影。 小七道:“老师说一切由我决定,可以留在村子里,也可以去任何地方。” 方岳叹道:“方家那边你是不去的好,我以为你还是回那个村子保险,你说呢?” 小七点头道:“我听方大哥的。” 第八十三章 飞花摘叶 方岳回到方家山庄是在当天的下午,他们这是第二批返回的队伍。(.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第一批是以方一鸣为首的长老院的几个家族长辈,一大早就已先行离开。 第二批队伍是以方剑阳为首,还有六个来自家族精英堂的高手。方岳在比武的最后关头奇迹般晋阶,顺理成章就进了精英堂,因此便加入了方剑阳的队伍。 方剑天作为家族长,还要以控管会的名义和另两大家族的家族长商讨相关事宜,其中主要的议题就是定下进入黑皮林试炼的具体时间。 黑皮林试炼的时间虽说初定在秋祭之后的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进行,但是具体进入的时间时辰还要仔细斟酌。 当初在进入黑皮林的必经之地天峡谷设立的无相禁忌大阵,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个别家族高手趁机混入黑皮林偷猎魔兽。但也为各家族子弟的试炼设置了不少人为的障碍。 纵观麦叶城各个大小家族,真正以阵法起家的唯有依附于白家的周氏家族,而其余家族均以为阵法属于旁门左道,根本就不屑一顾。彼时由白家提议,周家献出了无相禁忌阵法的图谱,确实恰到好处解了难题。 这阵法布置起来非常简单,按照风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属性,用古赤晶石设置五个阵眼,再由五位拥有相对应属性的魂宗境高手注入元力,这个大阵便自主按照天道循环的规律运行起来。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个阵法竟有自主成长的功能。 此阵布成伊始,只需由五位拥有不同属相的魂宗境高手,向阵眼发力,便可轻易破开。时至今日,竟然需要十位魂宗境的高手,俩俩对阵眼输出元力,方能勉强打开此阵,而且还要在日月星辰运行到相应的轨迹、大阵运行到虚弱期才有可能。 当然,如果能聚齐修为达到灵宗境的五位拥有不同元素属性的绝顶高手,亦可轻易破开此阵。然而,这可是灵宗境啊,别说五位,如果麦叶城随便有这么一位灵宗境的高手,他足可以开宗立族,且立时便拥有与三大家族平起平坐的地位。至于魂宗境,大家族里或许能找出十个人,但要集齐五种元素属性却是个大难题,但三大家族合力那就另当别论了。 既然秋祭比武业已结束,周家就要派出阵法高手到天峡谷,推测无相禁忌大阵虚弱期的大致时间,方剑天和林家、白家的家族长需要等候确切的消息,因此还要在麦叶城耽搁数天。 至于方承羽、方承淼等人,这些人如同方岳前世那些为参加高考而埋头苦读的莘莘学子,而秋祭上的擂台就是他们的考场。从考场上下来,无论成绩好坏,都要尽情地放松一番,毕竟相对于枯燥乏味的方家山庄来说,这座四衢八街、车水马龙的繁华世界,对他们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方剑阳与方岳各自策骑在前并排而行,四个来自精英堂的高手则远远坠到了身后。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漫山遍野的麦叶树叶,黄得更令人心醉。一阵略带寒意的凉风吹过,卷起沙沙落叶,仿佛像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黄叶雨。 方剑阳略一侧头,闪过一片随风飘来的麦叶。 一侧头,却见身旁策骑而行的方岳,伸手粘住一片半截麦叶,拿在眼前凝视须臾,微一抖手,麦叶带着激烈的旋转,利箭般朝十几米外的一棵粗麦叶树干飞去。 然而,就在树叶堪堪嵌进树干之际,就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从旁牵引般,树叶倏地失去了力道,在半空中翻滚两周,飘然混入从树端掉落的落叶群中,徐徐坠地。 方剑阳笑道:“方岳,你这是什么武技?木系的么?” 方岳摇摇头道:“在擂台上,当我把元力注入羽箭之时,似乎这支箭就算跑到九天寰宇,亦逃脱不了我的掌控。(.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为何这片小小的树叶,不过十余米,便脱离了感应?” 方剑阳先是露出惊讶之色,接着又陷入沉思之中。良久,方缓缓道:“原来是这样。方岳,能与羽箭或者树叶相融合,那应该是木系元力的特点,而你的元力却没有丝毫木系的特征。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在擂台上的最后一箭,元力透支的厉害,这可是实战中的大忌。而你刚才注入树叶的元力又似乎过轻,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点,没人可以教你,只能靠你自己摸索,因为摘叶化刃这一手以前根本没人用过。” 方岳自然明白这是方剑阳在教诲自己,肃容道:“多谢二爷,小子受教。” 至于方剑阳关于木系元力一说,方岳心里面还不是很赞同。他的前世有一门传说中的内家武功绝技,叫“飞花摘叶”,任何物件到了手中都会化为利器,没听说这内功还分什么木系火系。刚才方剑阳用了一个“摘叶化刃”这个词,显是临时杜撰,方岳比较了一下,感觉还是“飞花摘叶”比喻得更为恰当。 这样想的时候,方岳一伸手,又捉到一片麦叶,暗自揣测起来。 方剑阳看在眼里,心底下暗自赞许,表面上不动声色问道:“方岳,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方岳先是心不在焉“嗯”一声,紧接着反应过来,心道该不会是方二爷又生出收他做义子的念头吧?记得上一回方老爷子方一鹤,已在话里面隐隐否定了这种可能性,难道眼见自己莫名其妙晋阶,又改变了心意? “二爷,你想听明话还是听暗话?”方岳笑嘻嘻反问道。 方二爷伸出马鞭在他身上轻轻敲了一记,笑骂道:“你小子哪那么多花花肠子,还明话暗话,都说出来罢,我听听有什么区别。” 方岳道:“名话嘛,自然是为民请命、行侠仗义那一套,我不说二爷也能猜出大概。至于暗话,说实话现在还真没想好,不过我很想试着继续修炼下去,看看能否有晋阶魂宗境的一天,如果这也算是将来的打算的话。” 方剑阳心中暗叹。 他问这话的目的,是想试探一下耿屠他们是否跟方岳交了实底儿,若答案是肯定的话,方岳肯定说不出刚才这么轻松的话。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以方岳的个性,若知道父亲方洋惨死之状,岂能无动于衷? 打心眼里,方剑阳丝毫没有怀疑方岳身份的真实性。 令他暗叹的是,方岳无论明话还是暗话,都未提家族二字。显然这并不是方岳的疏忽,而是故意如此。方剑阳隐隐生出一种预感,方家恐怕不可能永远留住方岳。 “这个你倒不用过于担心。”方剑阳看了方岳一眼,“方昊参加上届秋祭大比武,已经二十二岁,在比武的前一个月刚刚晋阶明宗境。从明宗到魂宗,他用了整整两年半的时间。你今天多大?十八岁了吧?时间对于你来说富富有余,唯一能跟你媲美的,恐怕只有方慧那丫头了。” 方岳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今年为何不设新锐榜了?” “你以为新锐榜是什么?哪能说设就设。上届秋季比武,出了方昊、林子风、白素儿三位明宗境的青年高手,整体水平比之前几届不知高出多少。今年这一届,若非有你在擂台上突然晋阶,挽回点颜面,其综合实力恐怕是近十年来最差的一次。怎么,你还不满足?新锐榜虽是上届产物,但还没有废,你依旧是上榜人物之一。”说话的时候,方剑阳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意。 方岳有些不好意思,方二爷话里有话,显是暗示他别做钩名钓誉之徒,赶忙解释道:“二爷,我不是这意思。昨晚我没能赶上与林子平一战,导致家族平白损失一个试炼名额,嘿,这个……我实在是……” 方剑阳打断他道:“这事错不在你,何况家族原本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名额。倒是你击败了巴恩,令人大出意外,为方家赚足了人气。只是当时你也太过冒险,若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方岳附和道:“是啊,真是九死一生。” 其实两人说的并不是一件事。方剑阳指的是他主动上台挑战巴恩。方岳则是想起他强行借助于巴恩浑厚的元力晋阶一事。 方剑阳看着他,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听说你对与林子平一战颇具信心,事前还以一赔五百的赔率押注了二十一枚金币。按理这场比武由于你没到场,已算你做负,为何于老三还要赔付你一万枚金币?” 方岳没想到这事他自以为做的隐秘,还是没瞒过方家的耳目。于老三出了这么丢人的事,自不会到处乱说,唯一的可能就是方家在于老三的赌场有内应。 当下也不隐瞒,将与于老三的种种说了一遍。 方剑阳笑道:“于老三经常在字据上做手脚,赚了不少昧心钱,你能让他吃一个闷亏,真是难得。” 方岳很担心方剑阳继续问下去,就瞒不了他把一万金币送与丰三娘的事请。以方二爷的精明,恐怕就会猜测出耿大叔他们暗地里培植势力的隐秘。 幸而此时方剑阳抬头看了看天色,转移话题道:“今晚你可以回家住,但从明天开始,你必须住到精英堂里。族长不知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在此之前山庄的事物暂且由我打理,这几天我就安排你进藏书阁的事。” 方岳大喜,赶忙答应了。 方剑阳回头招了招手,示意跟在后面的精英堂高手们加快速度,他自己则打马扬鞭抢先驰了出去。 方岳随后紧跟,在胯下白马加速的瞬间,随手把手中的麦叶扔了出去。倏地全身一震,转头向侧后望去,在飘落的麦叶之间,他方才掷出去的那片叶子,已深深嵌入了路边一棵麦叶树干里,露在外面的叶尾部,兀自疾颤不已。 第八十四章 元箭术 眼看方氏山庄的高大院墙遥遥在望,在一条岔路口,方岳辞别方剑阳等诸人,拨马沿着另一条小路离去。 他先是到方氏山庄以西约三里地的那处村民自发组成的乡间集市,在一家杂货铺里买了些烧纸焚香等祭奠物品,然后策马径自来到自家村子西头的无名岗子上,拜祭姑姑的坟墓。 燃纸焚香已毕,望着墓碑前余下的一堆灰烬,方岳一屁股坐到地上。 “姑姑啊,你在那边大概还不错吧?这点钱是我孝敬你的,笑纳了吧。在这边你也够清苦的,该享享福了。嗯,钱如果花不了也别攒着,想办法给阎王爷送点,朝中有人好办事嘛。对了,你那边的老大是叫阎王吧?要不就是冥王?反正都一个意思,你跟那小子讲,你这个侄子现在可是明宗境的高手了,他若敢对你有稍许不敬,小心等我过去要他好看。” 一阵微风袭来,方岳忽觉脊背发凉,那感觉仿佛就像有人窥伺在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惊惧地转头向左右看去。但见荒凉的无名岗上,枯草遍地,坟茔林立,哪有半个人影。 “姑姑,你别吓我哦,我可是地道的唯物论者,刚才说的都是跟你开玩笑呢。” 方岳突地一滞,若真像他自己所说,那他的重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一场梦不成? 念及此,方岳挥了挥手道:“姑姑,不说这个了。其实我知道你的来历很不凡呢,又是巨乞部落,又是巨乞三煞,光听名字就让人打哆嗦。你说耿大叔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怎会有‘屠夫’这么个唬人的绰号?哦,对了,耿大叔好猎野猪,这绰号好像也挺合适。还有啊,丰三娘原来是叫丰媚娘,嗨,这才是人如其名,那身子骨可真够火辣的。” 方岳站起身子,拍着屁股沾的草棍灰尘,继续道:“昨晚来了三个狗男女,自称是红石城过来的,把我禁锢在一幢破院子里,害得我没赶上跟林子平的比武。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我听他们叫你‘方姑’,原来你真姓方啊。对了,他们说你有一个叫奥莉薇娅的朋友吧,长得挺好看,比白素儿还好看么?你说每次我问耿大叔你们以前的事,他总是吞吞吐吐,欲说还休,嘿嘿,我怎么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这清清白白的一生怕是要陷在他们手里。算啦,好歹你救过我,我能叫你一声姑姑也是缘分,就这样吧,给你磕头了。” 方岳毫不含糊“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上马,向天芒山的方向奔去。 他当然还是到老地方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探寻到黑子的下落。结果同前几次一样一无所获,怏怏而归。 因为有这些事情的耽搁,当方岳最终再次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黄昏。 走进村口,远远望见自家的茅屋,惊讶的发现,同村子里的其他住户一样,自家的烟筒亦冒出袅袅炊烟。不知为何,方岳的鼻子有点发酸,心里涌出一股温温的感觉。 看见方岳回来了,耿屠招呼他先去洗洗,便独自进了屋。一阵“叮叮当当”锅勺碰撞之声,耿屠再出来时,双手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烀肉。待方岳从深井里打出一桶水,洗了手脸,再看时,耿屠已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摆上了两坛子大麦酒。 “来,今天运气不错,猎了一只雪鹿,正好拿来下酒。”耿屠出奇地略带殷勤地为方岳倒了一碗酒。 “耿大叔,你上山了?”方岳惊讶道。 他说的上山,指的是天芒山千米之上的雪野之地。虽说这个高度方岳也曾去过,若非阴差阳错救了黑子,几乎就永远迷失这茫茫雪原之中。 若要猎到雪鹿,一千米的高度远远不够,至少还需要再攀上至少五百米。一千五百米,这是一个令人胆寒的高度。抛却茫茫无边的雪原不提,单是时常从山上下来寻食的魔兽,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耿屠不介意地摇摇手道:“我说我运气好你还别不信,我跟踪一只野猪上了山,恰好这只雪鹿或许饿昏了头下来觅食,让我抢在野猪前头射个正着。鹿血鹿茸鹿皮都是好东西,能卖个大价钱。这鹿肉亦是上好的滋补品,大部分我准备明天送到丰三娘的酒馆,她能用得着。留了两条鹿腿给咱们下酒。来,先喝一碗。” 方岳举起酒碗道:“耿大叔,你这是为了庆祝我赢了巴恩那小子,还是恭喜我的修炼晋阶了呢?” 耿屠笑道:“叫你喝酒你就喝酒,如果你偏要找个由头,你说的两件随便一样就足够了。” 两碗相碰,各自一饮而尽。方岳抢先拿起酒坛子,为耿屠和自己的酒碗注满了酒液。随即抓起一块鹿肉塞进嘴里,果觉肉质鲜嫩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耿屠又灌了两碗酒,随意吃了几块肉,见方岳只顾闷头吃喝,不由问道:“方岳,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方岳正专心嚼着一块鹿肉,闻言嘻嘻一笑,嘴里含糊不清道:“耿大叔,我问你你会说么?” 又见耿屠的目光掠过他的胸口,已明其意,随意在衣服上试了试手上的油渍,小心拽出那块六芒星牌道:“我姑姑的遗物还在这里。” 耿屠摇摇头,举起酒碗一口饮净,抬手擦了擦粘在胡子上的酒渍,悠然道:“天芒山下这块大陆,江南人和江北人别看仅仅以一条小小的芹煌江为分割,秉性却截然不同。北人性情粗放豪迈,体质健硕,以武力为尊,注重个人的修为,绝对的实力,因此才形成以家族为代表的武技体系。南人性格细腻奇巧,又经多年部落间的相互征伐,更注重多人的协同作战。所以在北人看来不屑一顾的阵法和器械之术,比如箭术,在南人眼里却是不可或缺的奇技。因此在以前无数次南北交战中,虽然南人在整体的武技修为上有些差距,但真正对阵之时却丝毫不落下风,且有超越之势,就是这个道理。” 方岳虽不明白耿屠为何忽然说起了这个,但也听得津津有味。耿屠他们皆来自江南,自昨晚他被巴倩儿他们禁锢伊始,对他来说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耿屠自然也知晓这一点,故不再刻意隐瞒。 耿屠推了推酒碗,待方岳再次倒满酒液,举起啜了一口,方继续道:“对于阵法我所知不多,但在箭法上,还是有一些心得。元力的属性不同,它所能注入的材质也不一样。比如箭杆注入的是木系元力,箭簇注入的是土系元力,而箭羽也只能注入风系元力。” 方岳想起与武比武时对方罡热的刀锋,不由疑惑道:“武家的武练的是火元力,为何能注入刀里?” 耿屠道:“那并非真正的注入,只是在刀身的表面上布上火属性而已。真正能把元力注进器械之中,非明境宗以上的修为根本无法做到。” 方岳点头表示明白,他本身就有切身的体验。遂再次为耿屠倒上了酒。 “力注箭簇,则增大了羽箭的穿透力;力注箭杆,就增加了遇见运行的速度;而力注箭尾,就控制了羽箭的飞行变化。无论哪一种注力,都会使这支箭变得不同凡响,杀伤力骤增。我们管它叫‘元箭术’。” “元箭术?”方岳低低重复了一句,似有所悟。一抬头,见耿屠举着酒碗正等着他,忙举碗相迎。 “对,是元箭术。”耿屠放下喝空的酒碗,继续道,“昨晚你和巴恩的对决全程我都看了。开始你射的几箭,并没有真正地注进元力,只是浮在表面,因此对巴恩根本构不成些许威胁。而你突然晋阶之后,发出的最后一箭,才有了元箭术的模样。可惜你还不会控制元力的收放,几乎倾力而出。这也就是在擂台上,若是实战对敌,再来一个普通武士,就可轻易击败你。” 方岳记起下午方剑阳跟他说过的话,插嘴道:“是否要在控制元力注入的强弱方面找到平衡点?” 耿屠赞许道:“若能做到这一点,你的箭术亦将达到大成。我想说的是,你的元力竟能注入整支羽箭,丝毫不受元素属性的影响,除你之外,我没发现有第二个人能做到这点。方岳,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能控制元力注入箭簇、箭杆和箭羽的强弱变化,就会射出随心所欲的一箭,而你的元箭术亦会达到至高境界?” “嗡”,方岳脑际一震,眼前豁然开朗,耿屠的一席话,等于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其他方面暂且不论,仅就箭术一项,他就有了修炼的方向,而这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然而,在震惊过后,方岳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耿屠的话,却发现又有一道新的难题摆在面前:如何把元力分成强弱不等的三段且进行有效的控制。他新晋明宗境不过一日夜的时间,之前也没有过真正控制元力的经验,控制一股尚且力不从心,何况是三股。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耿屠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递过来道:“这是我写的一点心得,或许对你有些帮助,你可以参考一下。” 方岳大喜,接过来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看了起来,却被耿屠拦住:“方岳啊,这些等你抽空再看,今晚咱们是喝酒,千万别扫了酒兴。” 方岳依依不舍放下纸,恭恭敬敬为耿屠添满酒,站起身举起酒碗道:“耿大叔,这一碗我敬你。” 耿屠自知他的用意,也不明言,哈哈一笑,抓起酒碗一饮而尽。 二人喝得极为尽兴,直至月上中天,酒肉均已吃净,方才罢手。临走之前,方岳忽然问道:“耿大叔,能否告诉我你的进境?” 耿屠犹豫片刻,最终一笑道:“这没什么可瞒的,初来江北我就是明宗境高阶的修为,现在已晋阶魂宗了” 第八十五章 二奶?二姑! 这是方岳第二次从方家山庄的正门走进。 第一次还是姑姑去世不久,他被家族长方剑天叫了去,在正门被方承杰所阻,后幸亏方承淼及时赶来,才领了他进去。 在正门站岗的,除了一些家族武士,那些在演武场接受训练的家族内堂子弟,也排成班次轮流驻守。 因为秋祭比武不同往常,很多家族子弟都跑去观摩,这本身就是一种借鉴,同时参与各家族举办的子弟们交流切磋的活动。留下的少数子弟,便承担了驻守的职责。 这虽是方岳从麦叶城回来的第二天,但他在自己比武的擂台上击败来自红石城的明宗境高手巴恩、自己也在比武的紧要关口晋阶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山庄上下,无人不晓。 要知道不算长老会的成员,自族长方剑天以下的家族子弟中,能攀上明宗境境界的,恐也不会超过五十人之数。因此方岳的意外晋阶,对方家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喜讯。 方岳行事倒也乖巧,他先到了山庄的侧门,问候了方豪、兰婶等人,反正他骑着马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之后才来到正门。 在正门前站岗的六个武士,可巧不巧正是方岳第一次来时的那几位,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当方岳抬脚登上台阶之时,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突然走前两步,施礼道:“方公子?” 方岳先是一愣,以为这些武士还要拦他,停下脚步淡淡道:“我来见方二爷。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武士头目连忙摇头,尴尬道:“方公子,您误会了。我是想代表兄弟们恭贺您成功晋阶。如果以前我和我的兄弟对方公子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海涵。” 方岳明白他的意思,无论前世还是今世,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看人下菜的情结,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他本是豁达之人,又岂会在这些细枝节末上耿耿于怀,当下微笑道:“多谢!你言重了,以前兄弟们并无薄待方某之处,以后若有空闲,大家坐在一起喝杯酒如何?” 他的话当然只是客气,但意思已表露无疑,武士头目自也知道,却没想到方岳如此谦和,竟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 方岳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又和旁边的几个武士额首示意,方举步向大门内走去。 一个人影一闪,漆黑的铜环大门内,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方岳识出此人,他亦是演武场上的内堂子弟之一,十三四岁的样子,大伙儿都管他叫小乙,估摸着大名应该叫方乙才对。看来今天是他在此处值守。 “方大哥,你是去见二伯么?”小乙笑嘻嘻道,露出脸颊上一对深深的小酒窝。 “不错。”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方岳轻舒一口气,他正为此事犯愁呢。方家山庄占地面积极大,俨然一座城堡的规模,而作为家族的核心人物之一,方剑阳的住处恰在山庄最深处。以前虽去过一次,但却记不住路途。原本抱着边走边打听的心思,小乙恰好解了他的难题。 小乙蹦蹦跳跳在前引路,一副顽童戏耍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方岳不即不离随后跟着,穿堂过院,沿途经过的不少巡视的家族武士或者丫鬟侍女,皆以目视,要么便指点着方岳背影窃窃私语,显是已知晓了大概情况。方岳目不斜视,坦然受之。 经过一条偏僻的巷子,见左右无人,小乙忽地停下脚步,待方岳走到跟前,歪着头问道:“方大哥,你是空泛体,还这么快就晋到明宗境,有什么诀窍吗?” “诀窍么?”方岳仰着头想了想,方笑道:“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持之以恒练下去,如果这也算是诀窍的话。” “这么简单,管用么?”小乙怀疑地问。 方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都说了,我本是个废物般的空泛体,我能据此做到的事,你为什么不能?” “哦。” 小乙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继续缓步向前走去,不见了刚才活泼的模样。 方岳心里暗笑,也不再多言。其实他哪想到,就是他的几句无心之语,竟在数年之后又为方家造就了一位超级高手。当然,受到启发的并非他的前一句话,而是后面的一句,给了小乙极大的震撼。一个空泛体的废物能做到的事,他作为正常人为什么做不到?小乙从此奋发图强,最终横空出世,成为支撑方家的四大中流砥柱之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钻出巷子,眼前开朗起来,方岳认出,前面那座颇有气势的庭院,就是方剑阳的住所。 小乙适时停了下来,指着方剑阳的庭院道:“方大哥,二伯的住处到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方岳道过谢,眼看着小乙原路转回,消失在他们刚出来的巷子,便转身走进了方剑阳的院子。 院子里的人还真不少,除了担任守护任务的家族武士列在周边,中间站着的俱是家族内掌管各方面事务的头面人物,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也难怪,家族长目前还在麦叶城公干,作为二把手的方剑阳自然而然暂时代管起家族的内务。 方岳已进院子,嘈杂的声音为之一滞,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清瘦的青年人。 方岳坦然走到正厅门前,向值守武士报出名号,请代为通报方二爷。武士转身进去,须臾出来,和颜悦色告诉方岳,二当家让他稍后。 方岳点点头,道了声谢,便转身来到院子一隅的阴影处,静静候立。院子里的其他任何事仿佛与他再无干系。 不久,方岳似有感应侧头望去,却见方二奶款款走来。 “二奶。”方岳鞠身施礼。 方二奶眉头微蹙,语带嗔怪道:“方岳,以后你别‘大奶’‘二奶’叫的,我有那么老吗?” 方岳一呆:“那我怎么叫?” “你对别人怎么叫我管不着,对我嘛,好歹我的辈分比你大,你就跟承淼承羽他们一样,叫我二姑吧。” “二姑。” 方岳也觉“二奶二奶”叫着心里别扭,在他的前世,“二奶”有着非常特殊的含义,这若让方二奶知晓,恐会剥了他的皮。“二姑”出口,顿觉顺畅很多。 方二姑语气转柔道:“秋祭比武虽然我没去,但是二哥给我说了当时的状况。你那种在擂台上强行升阶的做法极为危险,一个不慎将酿成大祸,以后万不可再抱这样的侥幸心理,明白么?” “是。”虽然颇有些不以为然,表面上方岳还是做出顺从的样子。 方二姑满意地点点头道:“二哥代行族长职权,暂时没空。你还是跟我来吧。” 第八十六章 精英堂 方岳跟随着方二姑,穿过一条长长的、用两面红砖墙夹成的甬道,跨过一道拱形门,眼前出现了一座红彤彤的空无一人的小广场。 广场面积确实不大,大约只有演武场四分之一大小,说它红彤彤的,是因为这座小广场三面皆围以三人高的红墙,余下的一面却是一趟红色厢房,红门红窗,门前的回廊同样油着红漆,广场的地面也以红砖铺就。 除了矗立在中央的一块一人余高的大青石,广场上再无多余的装饰。那满目的红色,由于岁月的洗礼,显得沧桑而又斑驳,因此非但不觉刺眼,反而有一种幽静深远的意味。 “这是……”方岳正要发问,却见那块大青石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大字,不由轻轻念出了声:“红场?” “这就是精英堂。”方二姑站在方岳的身旁,同样凝望着大青石上的字迹,轻声道。“红场是这里的本名。三百多年前,我方家第一位家族长,就是以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为基础,开创了家族恢弘的历史篇章。历经百年之后,直至第七任家族长即位,方家才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彼时此处因历经血雨腥风,到处被已经乌黑的血迹所覆盖,这些既有方家族人的,也有敌人的,也就是说,这里就是方家兴旺的见证。第七任家族长力排众议,在尽量保留此地原貌的基础上,尽皆覆以红色,同时亲书‘红场’二字,借以纪念家族先祖的丰功伟业。后经长老会同意,把红场作为精英堂的驻地,直至今天。” 方岳听后咂舌不已,他没想到这个并不起眼的小广场竟有如此辉煌悠久的历史。或许是先入为主,当他轻轻吸一口气,竟隐隐嗅出一丝血腥之息。 “吱呀”一声,回廊后面一扇红门被推开,两个黄衣小婢快步迎了过来,对方二姑齐齐施礼,口称“夫人”。方岳才知这位二姑早已嫁做人妇,只是不知道哪位“二姑夫”能得此殊荣? 方二姑一指方岳道:“彤儿青儿,他就是方岳。” 二俾又向方岳施礼,齐称“方公子”,后者连忙还礼。 方二姑道:“方岳,精英堂成员的日常起居食宿都有专人帮忙料理,你当然也不会例外。以后有什么琐事找她俩就成,你自己只管专心修炼便是。” 又转向二俾问道:“方岳的屋子收拾出来了么?” 其中一位身材略显丰满,名为小彤的婢子盈盈道:“夫人,方公子的屋子都收拾好了,请这边来。” 令方岳惊讶的是,彤儿青儿领着他俩并未走向那一排厢房,而是向一面红墙走去。 方岳一进来就注意到,在三面红墙上每隔十余米便嵌着一个小门,总数约二十余,门上标着编号。他原本也未在这上面动过脑筋,以为是某个特殊的场所,没想到会是自己的居处。门后面能有多大的地方? 然而,当彤儿率先推开一扇标有“13”号数字的小门之时,方岳却吃惊不小。 迎面是一扇普通的屏风挡住了视线,转过屏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厅堂,桌椅凳柜俱全。引人瞩目的是,主桌椅的两侧各立着一根大半个人高的木柱,顶端嵌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古赤晶石。从晶石散发的光芒来看,即便是不极品,至少也是高阶。 大厅左右各有一室,一间只看装饰便知是起居室,另一间则相当空旷,除了地面上摆放着几只颜色不一的蒲团,则别无他物。经另一小婢小青的提醒,方岳才知这是修炼室。 在大厅的彼端,还有两扇双开的方形大门,门外则是一座造型别致、遍植花草的精巧庭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院子的一侧建有两间厢房,是小彤小丽的住处。院门外正对着一条颇为宽敞的街道,足可容四骑并行。 方岳走出院子,站在杳无人迹的街上四下张望,却见左右皆是模样大小差不多的院落,院与院之间以高墙相隔,互不干扰。 “这些屋院都是精英堂人员在山庄内的居所。”方二姑介绍道。“精英堂现有成员,加上你总共有二十二人。因为家族外事务繁杂,需要有高手坐镇,因此大部分人都派驻在外,这里只有六七人常驻,采用的是轮换制。和演武场不同的是,精英堂里没有老师,一切均靠自悟,或者相互交流切磋。离此不远的家族藏经阁,收藏各类武技典籍无数,有空你可以随意参详。只是藏经阁的三楼以上,不经长老会许可,不得擅入。” 方岳没料到进入精英堂能有这样的好处,能随意进出藏经阁。想起方剑阳曾答应他能在藏经阁待三天,彼时他尚未进阶,不知道方二爷指的是否就是闲人免进的三楼。毫无疑问,他想看的“铄石流金”必定存放在这一层。 “方岳,除了年龄和辈分比你大些,在精英堂,我没有比你更特殊的身份。”方二姑又一指着相隔两扇院门的一座院落道:“那是我的住处,如果你有什么难题可以找我。当然,小彤小丽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明白的可以问他们。” 方岳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这里既然是精英堂成员的专有居所,不知道那位没见过面的方二姑夫,是否也住在这里,否则的话这两口子恐怕就是分居了。 这时,方二姑忽然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道:“方岳,你已是此地的主人,难道不想请我进去喝杯茶水么?” 方岳呆了一呆,他初来咋到,在心理上始终无法把自己和这屋子的主人联系到一起,更何况还有两个漂亮的使唤丫头。 “嘿,这个……,二姑,请。”方岳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地说道。 在屏风之前有一张置于上首的靠背椅,这是主人的座位。方岳可不敢大模大样坐到上面,而是在一侧下首的几张椅子中选了个位子坐下,方二姑很自然地坐到了对面。 青儿端着托盘,送进两杯茶水,又悄然退下。 方二姑看了漂在水面上的茶叶,悠然道:“方岳,我给你说个故事,想听么?” 方岳当然明白方二姑找他不会是喝茶这么简单,肯定有话要说,立时肃容道:“二姑请讲。” 方二姑道:“我知道二哥跟你最近,就说说二哥的事吧。” 顿了一顿,方二姑似在整理思路,掩饰般的抿了一口茶水,方娓娓道:“我年轻时进内堂演武场的时间稍晚,当时族长和四当家已显出超人的习武天赋,晋阶升入了精英堂。我去后不久,三当家也很快晋阶,唯有二哥一直停留在明宗境下的巅峰期,不得寸进。” 她说的“二哥”,指的就是方剑阳。方二姑其实也是家族外戚,但看她唯独对方剑阳以“二哥”称呼,其余兄弟皆以族长和当家的相称,语气自然,足见他和方剑阳的感情最为亲密。 “方岳,你看二哥现在待人接物宽厚大度,小心翼翼,甚至说他循规蹈矩都不为过。但是二哥年轻时绝不是这样。” 方二姑望向门外的眼神迷蒙起来,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时候二哥的脾气极为暴躁,点火就着,三言两语稍有不遂便大打出手。只是由于他是族长的亲子,演武场的子弟们皆敬而远之,不与他同般见识。怎么说呢,现在的方承锋和方承杰,和二哥当时比起来,可算是彬彬有礼的绅士了。” 方二姑看着方岳浅浅一笑。后者心里一动,几乎猜到了方二姑的用意。 “那时候凡是新进内堂的子弟,二哥几乎从不放过,你能想到的或者想不到的整人手段,二哥几乎尝试了个遍。甚至最后惊动了老族长,把二哥关了一个月,可是出来之后,二哥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丝毫变化。唉,我刚进内堂的时候,也许是过于瘦弱不堪,二哥总算放过了我。不过想起他初看我的眼神,想想都令人心悸。” 方二姑笑着摇摇头,她脸上的表情可看不出任何害怕的痕迹。 “后来演武场又来了一位外戚子弟,长相黑瘦,只一个照面,二哥就似对他十分厌恶,动辄拳脚相加,恶语相向。若是别个子弟此时自会避其锋芒,便会相安无事。偏偏这位外戚子弟性格倔强非常,面对二哥的欺辱,从不退让半步。唉,这后果我不说你也想象的出来。前一年多的时间,那位子弟几乎天天身体带伤,使人不忍目睹。” 方二奶又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继续说道:“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们几乎都已习惯了他俩的恩恩怨怨,打与被打,骂与被骂。忽然有一天,在一次家族长辈的考察中,那位子弟点名向二哥挑战,最终竟以平局告终,让我们吃了一惊。要知道那时的二哥可是号称明宗境一下再无对手,就像现在的方承羽一般。” 方岳渐渐听出了兴趣,或者说是对那位曾饱受方剑阳欺凌的家族子弟产生兴趣。曾与方二爷打成平手,在方家绝非无名之辈。他会是谁呢? 方二姑似乎吊足了他的胃口,仍不疾不徐缓缓道:“从那之后又过了半年多的光景,那位子弟终于晋阶明宗境,先二哥一步进入精英堂。” 第八十七章 婢女 “尽管如此,二哥丝毫没有以此为戒,反而有变本加厉之势,只是把目标转向了新进内堂的子弟。终于有一天,那位子弟找到了我,他知道二哥只和我感情还算要好,想让我出头以我的名义请二哥喝杯酒。我照做了。二哥如约而至,见到那位子弟在座,勃然变色,转身要走。那子弟却不慌不忙站起来道:‘二公子,我来非为他意,如果你能听我把话说完,或许能找到你一直无法晋阶的症结所在。’这句话仿佛有股无形的魔力,竟真把二哥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方二姑又顿住了话头,看着方岳,似在等他发问。却见后者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无奈摇摇头继续说道:“那位子弟的建议很简单,二哥之所以连续数年滞留在明宗境之下的巅峰,跟修为无关,关健是心魔所致。如果能调整心态,渐渐平息因久未晋阶而积攒下来的戾气,顺势而为,晋级明宗境将是水到渠成的事儿。没想到的是,这话二哥还真听进去了,从此性情有了变化,还真让那位子弟说着了,半年之后果然晋阶,直至成为现在的二当家。” 方二姑又拿起茶碗,茶水已经凉透。方岳待要起身拿壶续水,才发觉自己还不知道水在哪儿。正踌躇着是否喊一声小彤小丽,方二姑摆摆手,顺势站起身子,向门外缓缓走去,方岳连忙站起跟随。 “事后我问过那位子弟,他坦言关于心魔的事,并不是他的杜撰,而是花了很多时间在藏经阁参看他人的修炼心得而来。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 说到此处,方二姑忽又停住,转身看着方岳道:“他说二哥虽然天赋一般,悟性却很高,若就此埋没甚为可惜,两人的恩怨,不过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个性使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一切都是过往云烟,不值一哂。倒是将来家族还要靠我们这一代人支撑,同心同力至关重要,万不可因个人无聊的芥蒂而影响到家族的大业。我将这话转述给二哥,二哥长时间沉默不语。族长接掌家族之后,由于二哥的推举,最终将这位子弟调入了核心管理层。方岳,我跟你说这些,你明白我的用意么?” 方岳岂能听不出方二姑的用意,别看他现在这副躯体的年龄在十八岁左右,他在前世可是活了近三十个春秋。方二姑显然借方剑阳的前事,提醒他不要介怀与方承羽方城锋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切还要向前看。他目下的处境,与方二姑说的那位家族子弟何其相似,先一步进入了精英堂。 “二姑,方岳受教,我明白了。”此时他无法再装聋作哑,当下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方二姑轻轻一笑,欣然向外走去。 方岳在送出院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姑,你刚才说的那位家族子弟,是哪位前辈啊?” 方二姑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看来你也有好奇的时候。他的名字说出来你也不知,不过我叫他‘七哥’,你知道他是谁了吧?” “方七爷?” 方岳愕然,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吊着烟袋锅子的小老头的形象。 让他吃惊的并非此人是方七爷本身,而是他看方七爷少说也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哪知竟这么年轻,估计和方剑阳的岁数不相上下。 送走方二姑,方岳返回到厅里,坐在椅子上发呆。这屋子这院子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够得上奢华,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别说他的家,就是家族分配给他在演武场的住处,跟这里也没法比,虽然那地方他一次都没住过。如果这里寒酸一些,他反而坦然些。 正想着心事,猛一抬头,却见彤儿青儿二婢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静静望着他。见他目光看过来,又齐齐施礼,口称“方公子”,慌得方岳赶忙跳将起来还礼。 二婢先是惊讶,接着脸一红,捂着嘴窃笑起来。 倒是彤儿首先落落大方道:“方公子,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伺候你是应该的。我们是来听你吩咐的,是不是打扰你了?” 方岳摆手道:“不是不是,我一个人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惯了,这被人伺候着还不太习惯,让两位姐姐见笑了。” 两个婢女又是一阵娇笑。他们看得出来,这位方公子和别的方公子方老爷不太一样,随和得多,因此笑起来也少了一层顾忌。 “方公子,千万别这么叫。我是彤儿,她叫青儿,你叫我们的名字就行了。如果我们不在屋里,你就叫一声,我俩都修炼过元力,耳朵灵敏着呢。” “你们也修炼武技?”方岳的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 “我练的是木系,彤儿是风系。”小青忍不住插嘴道。“不过我们修练的只是基础元力,并不是真正的武技,目的是为了耳聪目明、身体健康敏捷。” 方岳的好奇心大起,方家连普通的婢女都要修炼元力,这手笔可真是大的可以。 细问下来,方知原来方家并非所有的丫鬟仆妇都要修炼元力,只有侍奉长老会、精英堂以及家族核心人物的内眷的丫鬟婢女,有元力的要求。这些丫头自十余岁便被父母送入方家,经过筛选后要参加少则一年多则三四年专门的培训,方能上岗。 只要家里养女儿的,无论是麦叶城的住民,亦或是周围村镇的村民,甚至远在荒甸集,都有把自己女儿送到方家,希冀能被选中。筛选的过程很简单,一是要模样周正,身体康健,再就是必须是四素体以上的元素体质。当然,若发现有三素体,其余条件皆不论,就直接被收入内堂,有专人加以培养,一旦晋阶明宗境,同样会加入精英堂,赐以方姓,与其他家族子弟同等待遇。 只是三素体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此项做法实施百多年来,从未听说在应征的丫头里面找到一位。倒是有一位四素体的婢女,在侍奉某位家族长老之时,被发现有惊人的修炼悟性,经培养之后终如愿以偿晋入明宗境,从而脱离了仆从的身份,入族方家。 方家的外戚枝繁叶茂,多如繁星,至于这位奇女子到底是谁,除了查看宗谱,一般很少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但是,这件事情的本身,便是吸引无数父母将自己的女孩子送入方家的主要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就算不能修炼成正果,也有很大机会找个方家的族人嫁出去,最不济做一偏房吧,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当然这后一个原因,并不是出自彤儿青儿之口,而是方岳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来的。 “这么说你们也可以修炼武技?” 话是这么说,方岳心下暗叹,同是四素体,如果是方家的子弟,无论内戚外戚,到一定年龄便会被收入演武场加以培养,其他人家的女儿却只够格做丫鬟,无论前世还是当今的世界,都没有绝对公平可言。人类等级的划分无处不在。 “可以,但要看我们侍奉的主人是否有空闲教授。”彤儿低下头轻声说道。 方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无论是精英堂还是长老会,个个嗜武如命,自己修炼的时间尚嫌不足,哪有空再教授别人。此时见两人虽微垂着头,却用一种满含希冀的目光偷偷看着他,顿时明白了这俩丫头得想法。她俩跟他说了这么多,确非无的放矢,而是怀有目的的。 青儿十六岁,彤儿十七岁,和方慧的年纪相若,都是修炼的绝佳年龄,只是…… 方岳苦笑道:“你们大概也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空泛体。” 二女现出了失望的神色,俄顷,白净的脸上不知为何双双染上了红霞。 方岳正在想法子安慰她们几句,彤儿下意识回身看了一眼门外,惊叫道:“哎呀,中午了,我们该给公子取饭去了。” 青儿也回了一下身。二女对望一眼,一块儿转身向外跑去。刚跑出屋门,又似猛然醒悟,停住齐齐向方岳施了一礼,再转身跑了出去。 方岳不禁莞尔,眼看着她们跑出了院子,不知是要去哪里取午饭。此时方觉确实有些肚饿。先是陪着方二姑说话,又和二婢聊了两句,这一上午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女各提着一个食盒子健步如飞跑了进来。 还别说,元力的修炼使得她俩得益匪浅。偌大的食盒沉甸甸的,一般的女孩子提着总有些碍手碍脚,她俩提在手里却轻若无物,似不费半点力气。 午饭很简单,一块大麦粒面包,一块熏肉,一碟腌菜,一钵黑豆菜汤,一罐大麦酒。二女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方公子,实在对不起,因为我们错过了取饭的时间,只能带回这些吃食。下一次我们一定注意。”彤儿诚惶诚恐道。 “没关系,这些已经不错了,比我在家吃的强多了。” 方岳不在意地摆摆手,抓起面包咬了一口,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二婢含糊道:“你们不吃么?” 小彤道:“方公子,您慢用,我们不急。” 两个女孩子侍立在侧,方岳有些食不下咽。桌子上的这些饭菜,他一人吃绰绰有余,三人吃可就显得寒酸多了。 “你们中午吃什么?”方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彤儿道:“和您吃得差不多。方公子,我们伺候您吃好了,就回去吃饭。” 方岳道:“这么麻烦干什么?以后你们就把饭拿过来,咱们一块吃。” “这……合适吗?”彤儿嗫嚅道。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难道有规定不许你们跟我一块儿吃饭?” “那倒没有,只是……”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咱们就一起吃饭。” 说着话,方岳拿起大麦酒狠狠灌了一口,浑没注意彤儿青儿脸色绯红,望向他的眸子里,浓郁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第八十八章 秋雨淅沥 吃罢午饭,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一蓬蓬烟尘。随着雨水的持续落下,整个地面俱被浸湿,天与地便被这千万根雨丝连在一起,再也无分彼此。 方岳想起前世的一句谚语: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这句话在这个世界同样适用。看来离这冬天的来临也确实不远了。 忽觉上面一暗,原是青儿撑着一把油纸伞遮在他的头上。 “方公子,都下雨了,您还蹲在这儿看什么?”青儿脸含笑意,忽闪着一双美目,透出一丝疑惑。 方岳站起身。 青儿虽然年纪小了彤儿一岁,个子却要高上寸许,显得苗条俏丽。相较小彤来说,她的个性似乎稍显内敛,不喜多言。 见方岳若有所思看着她,且两人都罩在雨伞下,距离很近,青儿脸上一红,下意识退了一步。 方岳也觉有些不自然,讪讪道:“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吧?” “嗯。” “哦,那回去吧。” 住惯了自家狭窄的茅草屋,对方岳而言,这里的住处大得有些空旷之感。彤儿和青儿都忙活各自的活计去了,方岳独自一人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甚至推开屏风后面的小门。红场上同样交织着细密的雨丝,无声无息,空寂寥寞。 方岳原本想去拜会方七爷,倒不是因为方二姑给他讲的有关他和方剑阳之间的陈年琐事。在他出战秋祭擂台赛之前,若非方七爷的刻意点醒,就不会有后来击穿巴恩防护罩的锐利一箭,于情于理都该去表达一下谢意才是。但因为下雨只得作罢。 最后他走进空空荡荡的修炼室,拽过一块蒲团盘膝坐了下去。竭力压下有些不宁的心神,片刻之后便进入忘我的修炼状态之中。 方岳自前天晚上冒险晋阶以来,便被各类大事小情缠身,一直没得到空闲查验体内经脉的变化。这是他首次以明宗境的修为开始了修炼历程。 明宗境到底是什么状况?此前方剑阳和方豪都曾给他讲过,但总觉莫衷一是,越听越不明白。此次晋阶,终于恍悟,明宗境不单纯是实力发生了质的变化,最重要的还是境界的提升。这是一种醒醐灌顶般的醒悟,明白了就是明白了,否则说破天也没用。即便现在有人问起同样的问题,恐怕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丹田处的那团光球,依旧遵循着某种天道韵律的节奏在收缩膨胀,宛若心脏的跳动,让他有悟于心。光球收则小如果卵,放则硕如鸡蛋,幅度之大令人瞠目。 在光球有力地收放之间,一股股旋气柱被激出,不错,是气柱而不是气流。原先那股呈螺旋状的气流,似被紧密压缩一般,形成一道细密的旋气柱,经腹部上涌,流经胸口及头顶百会,再沿后脊下行,冲破后心那处穴窍,通过尾椎再流回丹田,畅通无阻,运转不休。 在这条旋气柱的循环中,丹田的光球似乎起了一个气泵的作用,无需他的意念加以引导而自主循环运行。同时,以这条旋气柱为中心,沿途延伸出无数条更加细密的旋气柱,顺着原先开凿出的遍布体内的经脉渠道,散于全身各处末梢,再流回丹田,往复循环,形成由无数条旋气柱编织而成的密密麻麻的气柱网。而即使再细小的气柱,似都充满着一触即发的爆炸力量。 气柱细而渠道宽,方岳隐隐感悟到,如果这一条条旋气柱能盈满经脉,那将使他的修为更上一个新的台阶。 方岳缓缓睁开了眼。 就在刚才运转体内的旋气柱之时,天精地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而吸纳它们的不再仅仅限于手心脚心,似乎四肢百骸都有了这样的吸收能力。这其中一丝异样的气息引起了他的警惕,在体内主旋气柱运转了七十二周天之后,当即终止了修炼。这气息方岳并不陌生,因为它来自古赤晶石。 方岳探手入怀,掏出两块上等的古赤晶石,这是方剑阳在秋祭比武之前送他的。自上次勘破古赤晶石的秘密之后,当他再次进入修炼状态,只要身旁有晶石,便会自动吸纳其中的能量。此次幸亏见机得早,否则这两块晶石很快就会化为普通的灰土。 他可不想现在就把这两块晶石炼化。方剑阳对他的照顾和关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在心底下他还是有着不小的感动,这两块晶石本身也价值不菲,权作是纪念品了。何况这仅有的两块晶石,对他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能带来的收益几乎忽略不计。 随同两块晶石一块拿出来的,还有一张纸,就是耿大叔昨晚给他的记载着元箭术心得的那张纸。 方岳卖了一会儿呆,随即起身,来到起居室,将两块古赤晶石放到床边的一直木箱里。随后又回到修炼室。路经外厅之时,发现外面的雨似乎又急了些,小彤小丽不知跑哪儿忙活去了。静悄悄的屋子显得有些寂寥。 重新坐回到蒲团之上,方岳把耿大叔给他的那张纸摊在面前,用心看了起来。 纸上写的内容显然并非抄自某部经书典籍,都是耿大叔用自己的言语罗列出的字句,简单清楚,一目了然。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讲述如何将元气注入同属性的某一段羽箭上,第二部分内容较多,讲述的是如何利用输入的元力控制羽箭的杀伤力、速度和角度。 当方岳看过了全部内容,才知自己以前把这件事看得太简单了。 就拿向羽箭注入元力这一项来说,当他在初次尝试的时候,借鉴了武等人的做法,自以为得手,其实那只是元力的“覆盖”,而非“注入”,故当羽箭离弓便失去了控制。 在他进阶之后,元力发生了质的变化,那次倒是真的“注入”,由于不得其法,他注入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浪费掉了。否则以他元力的深厚程度,那副弓箭必承受不住,立马废掉。 正确的做法是,先输入极少数的元力,在被箭体完全接纳融合之后,再缓缓输入适量的元力,多则箭体即刻爆裂,少则距离稍远便无法控制。 这里需要一个练习过程,同其他武技一样,熟能生巧之后,需要时刹那间就可使元力直抵箭体,且恰到好处。 至于如何控制羽箭的杀伤力、速度和飞行角度,耿大叔更多运用的元素特征,这方面方岳由于自身元力的特点,无法照搬照学,只能借鉴一下。 更重要的是,正如耿大叔所讲,如何把输入的一股元力分成三个截然不同的部分,从而让羽箭随心所欲地产生变化,纸上并没有这方面的内容。这也难怪,像他这种带有普遍适应性的元力,无论在江南还是江北,都是罕见的怪胎,或许元箭术的原是发明人都没料到这种情况,又怎会提出相应的建议?这只怕要自己慢慢摸索了。 看过了纸上的所有内容,方岳又潜心思索一番,便想试试耿大叔所说的“注入”元力之法。 他的身边没有弓箭,但既然能把元力输入到羽箭之上,同样也可以输入到其他器械之内。 方岳早有定见,轻轻一掀裤腿,露出绑在小腿处的一柄短剑。 这是他阴差阳错从方七爷那儿领来的随身器械,谁能想到这把不起眼的短剑竟削铁如泥。耿大叔认出这剑名曰“逆鳞”,叮嘱他尽量不要在人前显露,否则恐惹事端。 方岳抽出逆鳞,凝视着剑身上如同锈蚀的点点黄斑,再无半点轻视之心。 按照耿大叔教授的方法,方岳微阖双目,缓缓输入一丝元力至剑身,潜心品味着其中的微妙之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刀身依旧暗哑无光,没有丝毫变化的迹象。方岳如同一尊雕塑,坐在蒲团上纹丝不动,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尘世间的一切也打动不了他半分。 窗外的秋雨经过一阵时急时缓的宣泄,此时已经停歇了下来。原本就昏暗的天光,亦慢慢转为苍茫。 方岳的脸上忽然逸出淡淡的笑意,睁开了双眸,目注逆鳞。 逆鳞依然握在方岳的手中,不曾稍动,便在此时,毫无征兆地剑身凝起丝丝黄芒,黄芒由淡转浓时,竟在剑尖处向前延伸,犹如这柄短剑又长了半尺有余。 习练土系元力的武者,在方岳的眼里同样能释出黄芒,但和逆鳞有着极大的差别。前者类似于黄土的颜色,散而不聚,如云雾缭绕。而后者则是那种纯净的淡黄色,鲜脆欲滴,透出某种诡邪味道,同时散发出令人惊惧的煞气。 方岳的眼中闪现出异样的神采,他相信,但就这丝黄芒,其杀伤力绝不下于任何神兵利器。 当他继续催动元力注入剑身,黄芒便如定住一般不再增长,同时剑身上的黄斑亦变淡了许多。 “笃笃”,外面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方岳心神微动,黄芒倏地消失,又变回卖相丑陋的短剑。手一翻,逆鳞瞬间被重新插回到缚在小腿上的剑鞘之中。 “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探出了彤儿白皙无暇的面孔。 “方公子,吃饭啦。”彤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第八十九章 肉食者 外厅的长桌上放着两只打开的食盒,里面的酒菜都已摆了出来,果然比中午丰富了一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主食是一块黑面包,另有两盘青菜,一小坛焖肉,一钵菜汤,还有一坛子大麦酒。虽然花样多了,这仍然只是一个人的量。 方岳一抬头,看见长桌的另一端,也放着一个食盒,只是这只食盒并未打开。略一思抚,他便明白,这俩妮子故意在试探他的反应,看看能否兑现中午说过的话。 当下心里暗笑,手一指那只食盒道:“你们俩也别谦虚了,打开一块吃吧,我看看你们吃的是什么好东西。” 二女闻言面现喜色,拿过食盒,七手八脚将里面的饭菜端了出来。方岳一见,这婢女的伙食还真比他差了不少,同样是两盘青菜,一钵菜汤,除了多了一块面包,其他的再没有了。 在这个世界,肉食者还是上层少数人的专利。 方岳本想给她们倒些酒,转念一想,就这么让两个女孩子陪他喝酒,似乎有点那个,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人家是否真心愿意那就不好说了。不过在私底下,他也在琢磨,如果天天有这么两个漂亮的丫头陪自己喝酒,这日子倒也滋润。 表面上他一本正经把那坛焖肉推了过去,道:“你们吃点肉吧,这么多我自己也吃不了。” 彤儿和青儿一直专守着自己的两盘青菜,见状均愣了片刻。彤儿把肉推回来,轻声摇头道:“方公子,您自己吃吧,我们……还要保持体型,不……吃肉。” 方岳一乐道:“别胡说,什么保持体型,叫你吃你就吃。再说,修炼元力,不吃点肉哪行。” 青儿讶道:“方公子,您同意我们继续修炼元力?” 方岳道:“我同意不同意你们不都修炼过吗?既然练了就别扔下,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所收获。” “方公子,您愿意教我们武技?”彤儿眼睛一亮。 方岳苦笑道:“你好像忘了我是空泛体了。” 两个丫头顿时泄了气。 “不过……” 此语一出,二女重新来了精神,齐齐抬头望着他,脸上充满了希冀之色。 方岳卖起了关子,先灌下一大杯大麦酒,随后一指坛肉道:“先吃肉。” 二女无法,各自尖了一片肉塞进嘴里,仍眼巴巴看着他,期待着下文。 方岳不忍再戏逗二人,遂正言道:“你们俩谁会射箭?” “射箭?” 二女一呆。 青儿道:“公子说的可是‘偷袭之械’?” 方岳心知这俩妮子恐怕受这里人们习惯思维的影响,对弓箭尚有些许抵触情绪,遂摇头道:“是否‘偷袭之械’还待另论,弓箭亦可光明正大杀敌自卫,全看你怎么用了。而且,我所习练的武技,能适合你们的,也只有射术。你们别忘了,秋祭擂台上,我就是用射术战胜了明境宗的巴恩。” 俩丫头终被他的话说活泛了,若她们能达到方公子的箭术水准,亦可不枉此生了。 “可是……”彤儿面现难色。 方岳已明其意,摆手打断她的话道:“我以前用的弓是方三爷送的,不过他们弓弩营用的都是长弓,不太适合你们。今晚我会按照你们的身高臂长设计合适的尺寸,画两幅图,小彤明早你拿去到内务房找方豪方大哥,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帮忙到城里找家技术高明的铁匠铺,按照图上的尺寸用上好材料打造两副好弓给你们用,如何?” 二女终于转忧为喜,高兴得几乎雀跃。 方岳却陷入了新的纠结之中,打造两副新弓简单,但费用怎么出?自把那一万金币送给了丰三娘,他的身上可是一文不文了,总不能让方豪垫付吧?方豪这边肯定没问题,他却过意不去。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留几个傍身钱才是。 正思量间,忽地心里一动,随即长身而起,在彤儿和青儿愕然的目光中,抬脚向门口迎去,口中叫道:“二爷来了。” 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方岳,我本想偷偷进来,还是瞒不过你的耳目啊。” 话音刚落,方剑阳满面红光,大踏步走了进来。目光一扫,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即逝,笑道:“你们在吃饭呢。” 彤儿和青儿慌忙起身,连脖子都红透了,低着头齐齐施礼,口称“二爷”。 方岳满不在乎道:“二爷来的正好,不如一块儿喝一杯?” 方剑阳爽快道:“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刚忙完就赶来了,差点忘了吃饭的时间,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碗碟,又转头对两女吩咐道:“你们再去一趟后膳房,领两坛焖肉和两坛酒,就说是我要的。” 二女如蒙大赦,麻利地收拾好他们自己的那一份饭菜,就那么端着悄然退了出去。 方剑阳拉过一把椅子,做在方岳的身边,瞥了一眼二女离去的背影,对方岳道:“怎么样?这俩丫头可是我亲自挑选的,你还满意吧?” 方岳拿过一直空碗,倒满酒,双手端到方剑阳的跟前,谦道:“我就一个乡下小子,承蒙二爷厚爱,才有这般天地,如果还挑肥拣瘦,就有点不识抬举了。何况这两位姑娘各方面都是上上之选,还轮不到小子品头论足。二爷,请。” 方剑阳接过酒碗,抬手让方岳坐下,欣然道:“方岳啊,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赚来的,就算没有我方剑阳也是一样,或许还会更好。” 他摆了摆手,阻止了方岳的插话,继续道:“凡入我精英堂的子弟,皆是家族的中流砥柱,有些待遇也无可厚非。精英堂可不比演武场那般悠闲,时不时会被派往各处维护家族的产业,同时还不能怠慢了自身的修行,如果有一个身边人帮忙照料一下衣食起居,就能省出不少时间修炼,你说是这样吧?” 方岳不再客气,举起酒碗道:“那小子就多谢二爷了。” “叮”,两碗轻碰,各自饮尽。 趁着方岳倒酒的功夫,方剑阳一脸神秘地低声问道:“方岳,和那两个丫头同桌吃饭,是你的主意?” 方岳一愣道:“是啊,二爷,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没什么。”方剑阳干笑两声,举起酒碗掩饰道。“我也就是随便一问,来,喝酒。” 在这里,人们的等级观念绝不像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含糊,主就是主,仆就是仆,说话可以随和,但是界限绝不可以稍加逾越。主仆同席,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除非这主这仆有某种特殊的亲密关系。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方家精英堂的子弟,把伺候自己的丫鬟仆妇收做侧房和妾室已是屡见不鲜,甚至于长老会的那些年近花甲的长老们,老牛吃嫩草的事也时有发生。方岳不知就里,方剑阳当然也不是不知,却乐得装作糊涂,亦不说破。 这时,彤儿和青儿各提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小彤端出两坛子酒,乖巧地给两人倒满。青儿端出一坛焖肉,再端第二坛的时候,被方剑阳拦住了。 “这一坛你们拿回去吃了吧,我和方岳这些就够了。” 二女一呆。 “二爷,这……这,不用啊,我们……”青儿涨红着脸,吞吞吐吐推辞着。 “既然是二爷的一番心意,你们就拿着。我和二爷还有话说,你们也去吃饭吧。”方岳打着圆场。 二女这才千恩万谢,端着肉去了。 “大哥接掌家族之初,说实话,我不眼热那是假的。看大哥有条不紊地处理家族事务,并未感觉有多难的事。但是今天我只接掌了一天,才知全不是那回事。这一整天都没片刻闲着的时候,总算体验了一把当家的辛苦。”方剑阳灌了一口大麦酒,摇头苦笑道。 方岳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方剑阳丝毫没把他当成外人,这哪像是对他一个普通家族弟子在说话,就像面对一个值得信任的老友,毫无顾忌地吐露心绪,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姿态。想起方二姑说过的有关方剑阳的过往种种,很难把他的现在和过去联系在一起。 “我们乡下盖房子,在未动工之前,就由专业人员选好地址,设计图像,动工之后不同的工匠各司其职,管理者只要备好材料即可。这期间即便有其他人接手,只需按部就班,并不用费太多的气力。治大国如烹小鲜,我想族长大人之前一定有了些安排,二爷只管顺势而为,便可收事半功倍的效果。” 也许方剑阳也只是发发感慨而已,因此方岳说得小心翼翼,不时看着他的脸色,涉及到家族事务按理还轮不到他插嘴的份儿。 果然,方剑阳目射奇光,看着方岳轻笑道:“说得有理,没想到你年龄不大,想法竟这么老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说得好。来,喝酒!” 借着喝酒的机会,方剑阳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欲在这方面过多纠缠。 三坛大麦酒不知不觉都已告罄,方剑阳谈兴未衰,方岳便叫来彤儿青儿沏上茶水,两人继续说话,直至月上中天,方尽兴而散。 第九十章 鸳鸯浴 待方剑阳意犹未尽地离开,方岳便钻进书房,趴在书桌上,勾勒他早先答应的要给彤儿和青儿配置的弓箭草图。 所谓书房,其实还在卧室之内,用三扇折叠屏风隔出一小块空间,内置一柜、一桌、一椅而已。精英堂的子弟向来重武轻文,这书房在多数情况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方岳有过制作弓箭的经验,但那是在耿大叔的指点下完成的,尤其是其中的细微活计,更是耿大叔一手代劳,他还是看的时候居多,因此真正叫起真来,他顶多算是一知半解。 所以他只在几张纸上描出弓的轮廓,最后挑出自认为还算满意的一张,标出尺寸,准备明天一早送给方豪,让他进城找家工匠铺子打造出来。至于其中的细节方面,只能由工匠师们自行协调定计了。 方岳正拿着选定的那张草图端详着,外面传来轻轻的叩门生。还未等他说话,房门便被推开,彤儿抱着一只硕大的圆木桶走了进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方岳在屏风后面探头望着她,笑道:“方公子,水都烧好了,洗澡了。” 说着,轻轻把圆木桶放到了屋子中央的空地上。 住在村子里的时候,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方岳从来都是从自家院子的井里提出冷水冲洗身子,两年多来已经养成了习惯。这也是他当初为自己指定的练体方式之一。 此时听闻彤儿正在为自己准备热水洗澡,正要出言说明情况,却见青儿提着满满一大桶热水走了进来,尽数倾尽圆木桶中。热气蒸腾,在周围几块照明用的古赤晶石的映照下,青儿的脸上显出淡淡的红晕。 无论是硕大的元木桶,还是满载的水桶,一看便知分量绝不轻松,然而彤儿和青儿这两个女孩儿,提之却似异常从容,没有丁点吃力的感觉。方岳心下暗赞,这俩妮子的元力修为果然都有了一定的火候。 正暗自思索间,俩女提着水桶出出进进,只一会儿的功夫,圆木桶内的水层就越过了中线,方停了手。 方岳不忍拂了二女的好意,遂住口不言,心道烫个热水澡解解乏也是不错。 青儿在圆木桶边搭了两条雪白得耀眼的毛巾,同时在桶边摆了两个小木盒子,一个装着细细的盐面,另一个则是一块灰不溜秋的黏状物。方岳知道这东西叫灰儿根,用灰儿草根熬制而成,功效等同于他前世用的肥皂。 用灰儿根洗浴不算稀奇,方岳在家里的时候也曾用过。但用细盐来洗澡,就相当地奢侈了。 麦叶城的制盐业是由白家所垄断,就如同方家控制着古赤晶矿石的开采、林家控制着铁矿业开采一样,都是掌控江北经济命脉的核心产业,其余任何的中小势力根本无法染指。 因此,盐在这里绝对是稀缺物种,价格不菲,普通人家能够保证食用已是不错了,哪敢当成灰儿草根来挥霍。 彤儿先是关上房门,随后走到方岳的桌前道:“公子,请让我给你解衣吧。” 她的意思是想让方岳从桌子后面出来。 方岳唬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完,仍旧坐在那儿没动。 彤儿的脸上露出令方岳不解的诧异神色,回头看了一眼青儿,随即浅浅退出两步,柔声道:“那好吧,一切任凭公子做主。” 方岳见两女定在原地,不错眼珠儿地瞅着他,不由茫然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是让我洗澡吗?” 彤儿嫣然一笑道:“是啊,趁着水热,请公子解衣入水吧。” “那你们……” “我们当然是伺候公子沐浴。” 方岳恍然,原来这俩妮子要给自己洗澡。这哪成?自己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三岁孩童,让俩小姑娘给自己洗澡,这要传出去,那不成笑话了? 当下老脸一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怎么行,还是我自己来吧,我这个……,嘿,我还……不太习惯这个……” 哪知他吞吞吐吐说了半天,却见彤儿脸色一变,嘟着小嘴,眼圈微红,回头道:“青儿,咱们走吧,公子既然不喜欢咱们伺候,咱们这就去找李大娘,另派人过来就是了。” 那边青儿配合着做出委屈的表情,也不说话,俩人几乎同时抬腿向门口走去。 “哎,你们等等,”方岳一急,条件反射般从桌后站了起来,“谁说我不喜欢你们伺候了,我只是……,唉,你们看,准备定制的弓箭草图我都画好了。” 虽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李大娘是谁,但听口气大约是管着她们这些婢女的头头。 其实方岳不是没察觉到她们是故意做戏给他看,但若不出言挽留,俩妮子脸上挂不住,真去找那个什么大娘,把这事儿抖搂出去,他可就溴大发了。 俩丫头听他出言挽留,齐齐站住,待听完方岳的话,竟不发一言,继续向前走去。 眼见彤儿伸手去拉门,方岳叹了口气,再次叫住她们。二人果然又同时立住。 “好好好,我听你们的还不行吗?唉,等等,你们先别转过来,等我叫你们再过来,这总行了吧?” 那边传来彤儿柔柔的似略带哽咽的声音:“行,一切任凭公子做主。” 这到底是谁在做主啊?方岳心里暗暗嘟哝着。当他低头脱衣的时候,浑没注意到二女相互对视一眼,眼含促狭的笑意。 方岳的前世虽说已进入未婚的大龄青年行列,但并不表示他没经历过男女之事。那个时候街面上有一种叫做“桑拿浴”的豪华澡堂子。说是“桑拿”,其实真正的桑拿只占澡堂子很少的空间。进去洗澡的人,尤其是男人,如果仅抱有洗澡的目的,那就和白痴无异。 桑拿里充斥着各色小姐,露出的胳膊大腿白晃晃耀人眼目,提供服务的项目也是花样繁多,其中有一种叫做鸳鸯浴,方岳也不是没去发泄过。但那是明码标价,各取所需,买卖过后互成陌路,没有丝毫思想负担。 但现在就不同了。 如果他有着方承羽方承峰那样的身份,再做些过格的事那也无妨。彤儿和青儿严格说起来是人方家的婢女,他方岳就算说到天也只是家族的一个稍微有些成就的弟子,地位颇有些尴尬,以他火箭般蹿升起来的速度,必成为家族里许多子弟的眼中钉,若在出现点生活作风问题,被人戳了脊梁骨,不光方二爷颜面跟着受牵连,他恐怕在方家也呆不下去了。 当然,这些想法是方岳用他前世惯有的思维方式,来衡量现在的世界,以前或许有一些还管用,但在这件事上,还真是多虑了。其实就算他色胆包天,真把这俩妮子霸王上弓包办了,方家也只会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方岳一个人的价值,抵得上成百上千个这样的婢女。这就是社会等级制度的必然产物。 方岳的这种犹疑不定的顾虑,落在彤儿和青儿的眼里,则成了一个十八岁青年不谙世事的羞涩反应,在这个以她们这类人做玩物的这个大家族里,无疑充满了新奇和兴味,禁不住拿他打起趣来。事实上按照她们曾经训练的规矩,如果主人不需要他们伺候,只管离开就是,根本无需找什么大娘再换人过来。 方岳不知就里,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脱光了衣裤,在他钻进木桶的瞬间,喊了一声“好了”。 话刚出口,方岳立时暗叫不妙。 原来这木桶里的水一清到底,如在近前,甚至他腿上的汗毛孔都清晰可见。 此时待要改口已是不及,两个丫头已来至桶边。而令他愕然的是,彤儿径自褪下外衣裤,露出雪白的耀眼、只着贴身的肚兜的身体,毫不迟疑跳进桶中。 虽说这木桶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仍让他猝不及防。原本他还以为这俩丫头不过站在桶外,给他递个毛巾、灰儿根之类的洗浴用品。 一双芊芊玉手抚上了肩膀,温和而有力地揉捏着,无疑这是青儿。而彤儿则坐在对面,低着头抓起他的一只脚搁到自己光滑的膝盖上,轻轻揉搓,脸上现出淡淡红晕。 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方岳自己,他的两腿之间呼地生出一股冲动,似乎全身的血液皆蜂拥至此,如一根炮筒缓缓升起,霎时直指半空。二女恍若未见,依旧专注着自己的事情,倒是方岳只觉耳根子都热的发烫。此时连他都诧异非常,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害羞? “你们,你们都是这样给人洗澡吗?”方岳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了出去,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 小彤抬起头来柔声道:“不一定都是这样,洗澡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方公子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种。” 说完,她微微一笑,又低下头去,有意无意间,目光似乎扫了那只炮筒一眼。于是这话落到耳朵里,就充满了暧昧的味道,好像在鼓励他做些什么。 一向寡言的青儿插嘴道:“方公子,您放心,我们姊妹在训练的时候,都是互相做练习的。你是我俩见过的第一个男人的身体。”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方岳的心坎里,他很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但又说不出口。不管怎样,小青的话竟让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对面传来彤儿低低的轻笑声,耳边忽然响起青儿吐气如兰的声音:“公子,你站一会儿好么?” 方岳直挺挺站在木桶中央,任凭四只柔夷在身体涂抹的灰儿根和细盐面,甚至没放过任何一寸的地方。 他轻轻闭上了眼,与其顾虑重重畏首畏尾,不如放弃一切不安的心绪,尽情享受这美妙的一刻。 第九十一章 炼精化气? 方岳精赤着身子,老老实实站在木桶的水里,任凭彤儿和青儿四只柔嫩的小手在他全身上下揉搓,尤其是下面的那只昂扬而立,着实让他窘迫不已。 更可怕的是,就算木桶再大,挤进三个人也绝狭窄,免不了碰碰蹭蹭,这可比真抓实干更令人难以忍受。若不是这俩妮子年岁不大,且目光中尽含羞涩并无挑逗之意,他甚至怀疑她们是否故意如此。 要知道方岳的心理年轮虽然不少,但他这副躯体依旧是刚满十八岁的童子之身,那种冲动的本能绝不是单靠理智便能化解得了的。 当不知是谁的一只小手再次不经意间拂过那顶尖上的一点,方岳忽地全身一震,一股热血直冲脑际,几近晕眩。 此时若换成其他同龄的世家子弟,恐怕也没人能把持得住,即便不是一泻千里,恐也要情不自禁做出巫山云雨的勾当。 也算方岳见机得快,至此千钧一发之际,猛咬舌尖,细微但钻心的疼痛令他勉强守住灵台的一丝清明。随即灵机一动,心神浸入丹田,意欲藉此消弭蓬勃待发的焚身欲火。 便在此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方岳意守丹田,便自然而然进入了修炼的状态。按照周天途径循环往复的旋气柱,在经过会阴之时,竟如同有了吸附之力,拽出一丝丝热流混入气柱之中。于是,旋气柱悄然起了变化。 这种变化出现伊始,方岳并未察觉。只是在运行了一十八周天之后,才懵然醒悟。 旋气柱并没有加粗加厚,流经的脉络还和原先一般无二,变化的是旋气柱本身,呈螺旋式旋转的气流略略缓了下来,显得更加瓷实坚固,气若流液,旋脉悠长。 不知为何,方岳的头脑中出现了“炼精化气”四个字。在前世他看过的武侠小说中,曾出现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这句话。其实他至今仍搞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从字面上理解,“炼精化气”似乎和他目下的状态颇为吻合。 事实上,方岳所不知道的是,他摸索修炼出的武技和前世的佛门道家的修炼方法,虽然在初入门径之时颇多相似之处,但绝不是一回事,修到至高境界更是大相径庭。只不过他误打误撞,利用前世那点似而是非、且少得可怜的知识,为自己的修炼妄加解释而已。 自在秋祭擂台上借用巴恩的浑厚元力,晋阶到明宗境至今,他体内的旋气柱,混有巴恩的元力元素,尚未彻底融合。这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加以修炼固化,而在此之前对他来说则是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如果刚才他的定力稍逊,把持不住致使元精倾泻,就会直接被打回明宗境以下。同样的道理,就算强行忍住了这一时,只要今后与人交手,待将巴恩的元力消耗殆尽,亦是同样的下场。 而现在就不同了,无边的欲火化为温热的气息,不断地注入,潜移默化地为气柱增添着新鲜的元素,使之化去巴恩元力中固有印记,转化为旋气柱的一部分。 如果说之前的旋气柱是一面普通的砖墙,随时会有倒塌的危险,那么现在就等于加进了钢筋混凝结构,牢固不破。当一百零八周天之后,疾速循环的旋气柱渐渐舒缓定型,位于丹田的光球如同爆炸般突地闪出炫目的光芒,刺激着他的头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即敛去,光球又恢复了往时缓慢而有力地束放状态之中。 方岳浑然不知他经历了一次凶险,心里却狂喜不已。因为在他回复正常之后,明显感觉出自身的修为又精进了一大截。且这种精进绝非量的提高,而是实实在在质的提升。 他竟然进阶了。 明宗境中阶,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啊!” “啊!” 两声娇呼在耳边响起,方岳收回心神,张眼一看,却见彤儿和青儿紧贴在木桶边缘,身子略略后仰,惊恐地看着他。(.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全身上下依旧涂满了由灰儿根和盐面混合而成的泡沫物,下身的那根依旧高昂地挺起,也仅仅是坚挺而已,先前那种欲罢不能的欲念,业已消散了大半,心如止水。 “你们怎么了?”方岳竭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轻声问道。 “公子,你刚才在干什么?”彤儿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怎么了?”方岳莫名其妙。 “刚才,刚才我们给你擦身子,你的身体突然生出反弹力,把我俩震了出去,幸亏有这木桶当着,否则……”青儿惊悸未定道。 方岳沉吟片刻,柔声道:“今天就洗到这儿吧,你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收拾了也回去歇着吧。” 这澡刚刚洗了一半而已,很多后续的节目尚未施展。这俩妮子还待故技重施,但不知为何,方岳虽然轻轻柔柔说出的话,却似带着无上的尊严,令人不敢抗拒,只好乖乖双双跳出木桶,为他冲净了身子。 其实这俩丫头本就涉世未深,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在接受训练之时,就被告知像这种洗法只能为最亲密或者最特殊的人施用,是男人便无法抗拒。她们被方岳叫到同一桌吃饭,又被允诺教授箭技,且其言行举止远比那些家族的正宗子弟正派和善得多,相互商量之后便欲投桃报李,倒不是纯心想勾引方岳,更不会想到差点因此酿成大祸,乃至方岳最后因祸得福,竟在洗澡这短短的时间里,晋级了。这事儿若让其他人知道,恐怕会跌碎一地眼珠子。 …… 方岳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周身上下通泰无比,体内经脉穴窍充盈饱满,同时心灵的静谧安详也给他带来了难以形容的愉悦之感。 这一方面得益于突如其来的舒适的物质享受。联想到前世今生,古今中外,多少人为了财富争夺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惜搭上卿家性命,原来这奢侈的生活竟有如此的诱惑力。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阴差阳错之下,他的元力修为竟有了大幅度的精进,达到了明宗境的中阶,这可是他之前没有料到的。 恰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青儿探了一下头,见方岳正躺在被窝里瞪着眼珠子瞅着她,笑道:“公子你醒啦,我这就给你端水去。” 言毕,缩回了头。 咋见青儿,昨晚的一幕又在眼前呈现,方岳颇有些不好意思。他原以为青儿会进来伺候他套穿衣裤,见她离去,轻舒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隐隐透出失望之意。 待他跳下木床刚刚穿好了衣服,青儿便端着一只木盆走了进来,盆边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见方岳朝她身后瞥了一眼,笑道:“彤儿正给公子热饭呢。” 这青儿有点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察言观色便知他想什么,方岳暗暗腹诽着,嘴里却道:“不是去后膳房拿饭么?” 青儿道:“饭早拿回来了,只是看公子睡的正香,不忍打扰,所以有点凉了。” 方岳“唔”了一声,胡乱洗了把脸,来到外厅,彤儿正笑吟吟往桌上端碗碟。见二女的脸色于昨日刚见之时并无异样,始放下心来。 早餐很简单,一罐大麦粥,一块黑面包,一块咸肉和两碟渍菜。方岳喝了一口大麦粥,见俩人只站在一旁望着他,边说你们不吃吗,二女连忙说我们都吃过了。方岳闻言便不再谦让,自顾自吃罢早饭,拿了昨晚画着的弓箭草图,带着彤儿走了出去。 他原打算让彤儿单独把弓箭草图送给方豪,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妥,还是自己去能说明白。另外他想先去一趟方七爷处。在演武场他还有十枚金币的月俸,这精英堂只怕要更多。就算只有十枚金币,估计打造两幅弓箭也差不多够了。求人家方豪帮忙,总不能还让人倒贴钱吧。 之所以带着彤儿,是因为他对山庄里的路径还不太熟悉,需要一个带路的人。 出了庭院,两人沿着门前的林荫小路,有说有笑向左侧走去。行不多远,路旁的一扇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走出一位身着黄衣的家族子弟。 “方岳?”这位子弟猛一抬头,看见两人,惊讶地叫出声来。 方岳闻言驻足,转头望去,见此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高瘦,面色苍白,眼圈发暗,似是久睡未醒的样子,偏是一双阴鸷的双眸精光四射,显是拥有着不低的修为。 方岳料不到精英堂里会有熟人,略一沉吟,记起当初他随方剑阳方剑成哥俩进城营救小七,同行的还有两位来自精英堂的高手,眼前这人便是其中的一位。 “原来是方公子,幸会。”方岳客气道。 其实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但从没听说过现在的精英堂里有外姓弟子,故叫声方公子总是没错的。 “呵呵,我叫方戍,别公子长公子短的,那太见外。你我同堂为友,直呼我大名即可。”这位叫方戍的子弟大模大样走了过来。 “上次承蒙公子相助,方某还没能表达感谢之意,请公子海涵则个。”方岳并没理他这个茬,依旧以公子相称,趁机表达了谢意。 “呵呵,小事一桩,不值挂齿。” 方戍不屑地摆摆手,目光却转向小彤,眼中闪出异色道:“这位小妹妹面生得紧,不知怎么称呼?” 彤儿赶紧低下头去,施礼道:“奴婢彤儿,见过方公子。” “哦,原来是彤儿姑娘。刚从李大娘那儿出来的吧?还藏着这么漂亮的妞儿,她倒瞒得够紧。”方戍笑嘻嘻说着,径自走过去,伸手去挑彤儿的下颚。 彤儿脸染红霞,向后退去,方戍竟然迈步紧随,大有不摸一下决不罢休之意。 方岳微蹙眉头,横身拦了过去。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方戍面色一沉,抢先开口道:“方岳,你这是何意?” 第九十二章 乾坤戒 方岳怔了片刻,随即不满道:“方公子,这话该我问你才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方戍看看方岳,又瞅了瞅躲在方岳身后的小彤,做出恍然大悟状,拍着头道:“哦,我倒是忘记了,小彤是你房里的丫头吧,呵呵,你方岳刚进精英堂,艳福不浅呢。不过我看小彤这丫头还是含苞处子之身,那太可惜了,要不要我……” “方公子,我还有事,告辞了。”方岳眉头紧皱,强压着心里的怒意,打断了他的后话,就欲携小彤离开。 这方戍话说的极其下作,明目张胆地调戏小彤,其实压根就没把方岳当回事。若非看在当初援救小七之时,他也算出了力的份上,方岳当场就会发爆。 “哎,等等,”方戍出言叫住方岳,走近两步,“晚上我去找你喝两杯,你放心好了,我会送你一个大大的惊喜,嘿嘿。” 说完,猥琐地挤了一下眼,貌似亲热地拍了拍方岳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彤儿,转身扬长而去。 “公子,今晚那位方戍公子真要到咱们那里喝酒?”在路上,沉默了半天的小彤,终于期期艾艾问道。 “那是他的事,愿来就来吧。” 方岳转头看到小彤心有余悸的表情,已明她的心意,连忙劝慰道:“别担心,有我在谅他也不敢怎样。就算他曾帮我点小忙,也不能藉此胡来不是?” 彤儿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 方岳看在眼里,正要问问有关方戍的情况,却见彤儿停住脚步,朝前一指道:“公子,到了。” 方岳抬头一看,果然前方不远的折角处,方七爷居住的那幢高大的院墙赫然而立。 “公子,您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彤儿乖巧地站到路边一处林荫下。 方岳本意让她跟自己一块儿进去,但转念一想,在这等级森严的家族山庄内,以彤儿的身份确是没有这个资格,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走过去推开了那对硕阔的铜环大门。 院子占地极广,除了正对面那幢大得离谱的屋子,再就是左侧有一趟厢房,估计那便是方七爷的住处,因此徒显静谧和空旷。 这儿方岳以前来过数次,有一件事颇令他困惑。方七爷掌控着家族演武场和精英堂武器和修炼丹药的保管与分发,此处应属家族重地,理该重点布防才是。然而,以他特殊的思察之术,竟未发现有任何暗桩隐哨的存在。彼时还以为修为尚浅,现在他的修为激增,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思察之下仍是无果。 空荡荡的院子里正中的草地上,方七爷盘膝而坐,双目低垂,沐浴在绚丽的朝霞之中,正在打坐修炼。 当然这是方岳亲眼看到的情形,而在他刚才的思感中,这位方七爷并不存在。方岳对此并未感到多少震惊,虽然不知方七爷的修为达到了何种程度,但其超绝的实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方岳不敢惊扰,悄然立于一旁,静静等候。 他尚是首次得睹方七爷练功,自然看得仔细。但见其全身古井无波,没有半丝烟芒溢出,四周气息安然平缓,毫无异状,不由诧异非常。以七爷的修为层次,已应达到吸收外在游离的元素为己用的地步,为何有此异象确已超出了他的认知之外。要知道,即使方岳现在打坐练功,周遭的空气都会发出强弱不一的波动。 良久,方七爷终于睁开了眼,深邃的目光一扫方岳,随即面现惊容,讶然道:“好小子,这才几天不见,又有精进,中阶?” 方岳赶忙趋前施礼,诚恳道:“这还得感谢七爷上次一语点醒梦中人,让小子得益匪浅。” 方七爷缓缓站起身子,摇头道:“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我老人家不过随便一说,你能有收获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半枚铜币的关系。” 又瞥了一眼门外,淡淡道:“进了精英堂,果然不一样,连跟班的都带上了。” 方岳一怔,接着恍然,方七爷指的是在外面等候他的彤儿,不由笑着解释道:“小子首次入住山庄,天然路盲,没有一个带路的,恐怕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方七爷如若未闻,说了句“跟我来”,转身向身后的大屋子走去。 方岳苦笑摇头,紧随其后。 昨天自方二姑口中得知方剑阳和方七爷的一段勾斗往事,不禁有种啼笑皆非之感。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按照两人现今的性情来看,当初那一段故事二人的角色该当互换才是,世事偏偏多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几十年之后,这两人的性情竟来了个交叉大换位,咋闻之下,的确让人难以理解。 方岳还未道明来意,方七爷便让他稍候,自行走进屏风后面,当他转出的时候,仍是空着两只手。方岳正感诧异,却见他一只手往桌子上一伸,“哗啦”一声,凭空出现了十几块拳头大小的纯净古赤晶石,变戏法般滚到了桌子上。 方七爷颚下的银须微微扇动,苦忍着笑意,没理会方岳吃惊得眼珠子都要鼓出眼眶的表情,慢悠悠道:“按规矩凡进入精英堂的弟子,每年都有一枚魔核的供应。不过方老二来打过招呼,对你有个例外,只供应古赤晶石。不知这些够你用多长时间?” 方岳仿佛没听见一般,莫名其妙盯着方七爷空空的双手,愕然道:“七爷,你会魔术?” 方七爷微蹙眉头道:“魔术?你小子胡说些什么?魔术是什么东西?” 方岳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七爷,我是想问问您老是怎么变出的这些石头?” “变出?你小子尽会胡言乱语,我老人家要是能变出古赤晶石,那方家还要开晶石矿干什么?” “那这些石头……?” “你看看我手上有什么?”方七爷伸出了左手。 方岳低头瞧去,却见方七爷空空的左手掌,在无名指端戴着一枚毫不起眼的戒指。 “难道跟着没戒指有关?” “说的不错,算你有些眼力。”说着,将戒指从手指上摘了下来,递了过去。 这只手上除了这枚戒指再无他物,傻子都能看出跟戒指有关,这也算眼力?方岳心里暗暗嘀咕,拿起戒指仔细观瞧。 咋看起来这只是一枚毫不起眼的银戒,其指环面窄而光滑,但细看之下,方岳就发现在环面上镶嵌了一枚小米粒大小的圆珠,表面黯淡无光,毫无色彩可言,若是一个不慎滚到地上,再想找回恐怕要难于登天了。 “你把元力注入戒指试试,唔,加上意念,这不用我老人家再多加解释了吧?”方七爷似笑非笑道。 方岳照做之后,浑身一震。因为在他的感知里,戒指里面出现了一个一丈见方的空间,空间里还有二十几块古赤晶石,静静卧在一角。登时便明白,方七爷原是从这里变出的石头。 “这,这是什么?” “乾坤戒,是一种能够储物的戒指。唔,这枚戒指还算不上乾坤戒,叫它坤戒更合适。真正的乾坤戒甚至能移山装海,绝不止这点空间,当然,这只是传说。” “嘿,七爷,这枚坤戒是给小子的么?”方岳笑嘻嘻道。 这枚坤戒对他来说可是个好东西,至于那个威力更大的乾坤戒什么的,根本就未曾在意。 方七爷就那么毫无表情端详着方岳,直到后者被看得有些发毛,嘴角始荡出一丝笑意道:“不错,是给你的,这是进入精英堂的福利之一。” 方岳闻言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把戒指戴到左手的无名指上,在方七爷的指点下,开始练习收取物品。其实这坤戒使用非常简单,主要是以元力作载体,把意念同其内在的空间联系起来。因此无论收或取只要意念一动便成,甚至空间里物品的摆放都可由意念调动。但这空间不能放进活物。 由于需要注入元力,因此这乾坤戒的使用者便有了限制,必须拥有明宗境以上的修为。 方岳如法炮制,左手在桌面上一划,十几块古赤晶石登时不见了踪影,瞬间跳进了坤戒的空间。 “嘿,这玩意儿不错,是怎么做出来的?”方岳问道。 “你看到戒指上的那枚小圆珠么?坤戒有这个功能全是因为它。无论把它镶嵌到任何物件上,功效都不会变。” “哦?这小圆珠是什么东西?” “古赤晶石。” “什么?” 方岳吃了一惊,“哗啦”一下,把坤戒里的古赤晶石尽数移出,铺在桌子上,眼里放着光,喃喃道:“这么多古赤晶石,得做多少这样的圆珠啊。” 方七爷终于没能忍住,失笑道:“你想得倒美,坤戒若这么简单,哪能在市面上有市无价?古赤晶石也分好几种,只有极其稀少的一种有这样的效果。嗯,这么说吧,一整座古赤晶矿,能找出一块这样的晶石,已是天大的侥幸。然后再经过工匠的开剖,取出内瓤细细打磨而成。” “这么麻烦呢。” 方岳咂咂舌,又问道:“七爷,为何圆珠不做大点的呢?这样里面的空间不是更大?” 方七爷道:“理论上确实如此,只是如果内里拓展的空间过大,以明宗境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 方岳点头表示明白,伸手将桌子上的古赤晶石收回坤戒,忽然想起自己的来意,有些不好意思道:“七爷,小子有件小事想要咨询一下。” “说吧。”方七爷淡淡应道。 “我想问问精英堂里的月俸是多少?” 第九十三章 花痴 “月俸?”方七爷愕然,他哪想到方岳会问出这么个俗套的问题。 “是啊,这个,七爷,小子在演武场之时,每月还有十枚金币的月俸,不知道精英堂是多少?”方岳有些窘迫地道。 方七爷狐疑地看着他,揶揄道:“方岳,你小子是缺钱花了么?我听说你在于老三的赌场不是赢回了一万枚金币?还会把这点月俸看在眼里?” 方岳料不到他赢钱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暗暗腹诽着那些嚼舌头根的人,表面上还要做出浑不在意的模样:“七爷您老误会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嘿,只是问问。” “只是问问么?”方七爷的眼神里分明透着深深的怀疑,“精英堂成员月俸二十枚金币,因还不到领薪的日子,内账房尚未拨下款项。你这个月的薪俸已在演武场领过了,只能从下个月算起。如果真要急用钱,我可以赊给你一笔。” 方岳先前已把话说满,哪敢再要,连连摆手道:“七爷,小子真是随便问问。” “那就成。”方七爷凝目打量了一眼方岳,岔开话题道。“我老人家要跟你说点修炼上的事儿,想听么?” 方岳立马收拾起嬉笑的脸皮,肃容道:“有劳七爷指点。” 方七爷沉声头道:“指点谈不上,如果你要听好话,我可以说给你。在修炼的进境上,你小子是我见过的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个。但是正因为如此,你更要注意打好根基,盲目获得进境上的提升,到头来必有害无益,就如无根的浮萍,得不偿失。我说的你可明白?” 方岳深施一礼道:“小子多谢七爷。” 方七爷一摆手道:“我不过给你提个醒而已,好自为之吧。” 方岳出了方七爷的院门,远远看见彤儿站在一片树荫底下,低着头百无聊赖伸出脚尖拨弄着伏草,不禁莞尔。 “彤儿,开路啦。” 听到叫声,小彤抬起头,随即蹦蹦跳跳跑过来,欣喜道:“公子你总算出来了,咱们现在去哪?” 看得出,这妮子经过刚才一番自我心里调理,总算从方戍带给她不愉快的阴影中脱出身来,恢复如常。(.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走,到外务房找方豪去。” 方岳自然亦是兴奋异常,方七爷给他的那枚坤戒让他如获至宝,这等于是随身携带着一个隐形的巨大包裹,随时调用储存,非常方便。至于没能如愿提出月俸,倒是不值一提的了。 因此一路上,他的心神一直沉浸在坤戒的空间内,调动着那几十块古赤晶石的摆放位置,玩了个不亦乐乎。对彤儿主动找他说话,也是有一搭无一搭随意应承着。 从这里到外务房,需要走挺远的路,几乎绕了小半个山庄的范围。因此方岳接受了彤儿的提议,从山庄外面抄近路走过去。 当他们走到山庄正门,忽然从一侧的门房里跳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方大哥,你这是去哪?” 方岳一看,原来是小乙,一脸笑嘻嘻的模样,露出脸颊的一对小酒窝。 “怎么,今天还是你当值?” “可不?大一点的都去麦叶城快活去了,留下的都是几个小毛孩子。没办法,左右也没什么事,只好替他们多守几天。”小乙貌似委屈道。 方岳暗道,你老气横秋地说别人是小毛孩子,你才多大,嘴里却安慰道:“小乙你先别急,他们在城里也耽搁不了几天,忍耐几天自然就过去了。将来也有你到城里潇洒的时候。” “方大哥,你的马已给牵到那边的马厩里,饲料和水都已备足,你就放心吧。”小乙向不远处的马厩一指道。 方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感激道:“小乙,让你费心了。” “方大哥不必客气,小事一桩。(.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你去哪?我给你领路?” 方岳闪身一指身后道:“不用麻烦了,我有向导了。” 小乙这才看见躲在方岳身后的彤儿,咋见之下,登时呆住,两眼放光,浑不觉一丝晶亮的唾涎自嘴角滴下。 方岳毫不客气,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你小子毛还没长齐就这么花痴,以后大了那还了得?” 身后传来彤儿吃吃的笑声。 小乙这才醒悟过来,摸着头叫屈道:“方大哥,这也不怪我,谁让这位姐姐长得这么漂亮。” 尽管如此,方岳仍对小乙的信口开河丝毫不以为忤,遂为二人做了介绍。 彤儿红着脸忍住笑,对小乙盈盈施礼,口称“方公子”。 对她来说,小乙虽说也是死死盯着她看,但与方戍有着根本的区别。后者的眼神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淫邪味道。而前者的目光则是清纯无邪,只会令人生出滑稽的印象。 “好了花痴,守好你的岗位,我们走了。” 方岳见小乙仍是一副痴呆呆的模样,心里暗笑,又拍了他一记,遂与小彤彤儿一同离去。 不同于山庄内的幽静,山庄外面则是人来车往,热闹而嘈杂。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方家外围的杂役和仆从,少部分是附近村镇前来送货的村民。 这一路上,过往的人们皆用敬畏的目光看着方岳,偶有人跟方岳打招呼,亦以“公子”相称。方岳一概含笑客气地回应,经常地是他主动跟人打着招呼,甚至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眼前的一幕,使得跟在后面的彤儿,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想不通,她的方公子怎会跟这些下人们如此稔熟。 愈接近侧门,身旁推测挑担的人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远远就听见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大声吆喝着,在不绝于耳的嘈杂声中,格外突出刺耳。然而这声音在方岳听来,竟打心眼里涌出一丝温暖的感觉。 两个杂役抬着一大箱子货物出门时,似乎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箱子摔在地上,货物滚了一地,阻住了大门。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女人,正大声数落着惹祸的杂役,同时招呼其他人赶紧把货物搬开,让出通道。直至货物被重新装箱,女人方才松了一口气,絮絮叨叨又骂了那两个台箱子的杂役几句,这才退出人群。 “兰婶?” 女人闻声一怔,猛抬头,却见身侧不远处,方岳正笑呵呵地望着她。 “哎呦,这不是方公子吗?方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兰婶的声音极大,引得周围的人均往这边看来。等她走到方岳身前,四周已围过来一群人。 当然,这也就是方岳,毕竟他以前是这里的杂役,大家也不算陌生,还有这个胆子。若换成其他的家族子弟,这些人惟恐都躲不及。 还没等方岳说话,兰婶眼睛一瞪,望着周围呵斥道:“你们干什么?想偷懒不成?没见过帅哥吗?都滚回去干活儿去。” 聚拢过来的人响起一片笑声,随即一哄而散。 方岳的身边亦响起低低的笑声,兰婶这才注意到彤儿的存在。她在方家亦待了不短的时间,只从服饰上,就可瞧出彤儿是家族内堂的丫鬟,身份比她可是只高不低。 “哎呦,这姑娘好俊呢,方公子,你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兰婶圆圆的脸上堆出方岳久违的笑容。 “兰婶,这是彤儿。彤儿,我当初在内务房打杂的时候,就蒙兰婶照顾有加。”方岳侧开一步,给俩人做了引介。 彤儿闻言大吃一惊,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这位主子竟是杂役出身。 当然,惊诧之色只在她脸上一闪即逝,随即恢复如常,盈盈施礼道:“彤儿见过兰婶。” 兰婶哪会真的受她一礼,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彤儿姑娘,快别这样,折煞老身了。方公子承你照顾,我还要多谢谢你呢。” 二人寒暄一番,兰婶方对方岳道:“方公子,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方岳道:“我是来找方豪方大哥的,正好看见兰婶,就过来打个招呼。” 兰婶一拍额头道:“这你不早说,幸好来得及。” 说着随意喊了一个从身边经过的杂役,让他马上把方豪叫来。 很快,方豪高壮的身影便出现在视线里。 “方岳兄弟,你来得可真及时,再晚一小会儿,我可就走了。” 方岳欣然道:“我这几天公子长公子短的都听得耳朵都生了茧子,还是方豪大哥的话中听。” 说完,故意瞅了一眼兰婶,几个人俱都笑了起来。 方岳又把彤儿与方豪作了介绍,随后把他拉到一边,掏出昨晚画出的弓箭草图,说明了来意。 “没问题,恰好我认识一位工匠,是这方面的好手,这事包在我身上。”方豪爽快地接过草图揣近兜里。 “还有一件事,”方岳迟疑了一下,左手一伸,一块古赤晶石出现在手掌上,“我想请大哥帮我把这块晶石卖掉,所得的款项就当是制作弓箭的费用,不知够不够?” 方豪一鄂,看了看晶石,又看着方岳道:“这块晶石纯度极高,价值不菲,卖出的金币别说打制两副弓箭,就算是二十副都绰绰有余。只是方岳兄弟,你不会穷得要砸锅卖铁了吧?我听说你在于老三那儿可赢了一万枚金币。” 这事儿传的可真是满城皆知呢。 方岳一脸苦笑道:“方大哥,不瞒你说,我却是赢了一万枚金币,不过都送人了。” “不错,好汉子!”方豪凝视着方岳好一会,断然接过晶石道。“一万枚金币转手就送人,试问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其实做两副弓箭的费用还不放在我方豪眼里,但我知道方兄弟你一定不愿意这样做。好,你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了。” “多谢方大哥。”方岳如释重负。 第九十四章 藏经阁 “公子,这就是藏经阁。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彤儿指着前方掩映在林丛中的一座建筑物道。 建筑物高逾四层,砖石结构,四角飞檐,雕梁画栋,加上绿树环绕,彰显着古拙朴实的复古风格。 藏经阁不像山庄的其他建筑,四周没有任何院墙的隔挡,除了浓密的植被,只有一条羊肠小径,在层层落叶覆盖下,弯弯曲曲穿过一座小木桥,直抵正门前。静谧幽深,杳无人迹。 与方七爷的住处一般,这被方岳看作是同样的家族重地,在他的思感里,寻不到一个暗桩隐哨的存在。 难道方家就对自己山庄的外围防御有着如此的信心不成? “公子,我是在这里等你,还是回去?”彤儿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方岳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来认认路,咱们回去吧,下午我再过来。” 藏经阁离着方岳的住处并不远,两人穿径过巷,片刻功夫便已回返。推开院门,青儿正百无聊赖独自一人站在墙根处,低头望着地上的那几朵盛开的庭花。 “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青儿一人在家实在是无聊死了。你们快来看,昨天刚下过一场小雨,今天这花就开了。”看到两人进来,小青半是高兴半是撒娇道。 自昨晚这俩妮子给方岳洗了一通鸳鸯浴,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说话也少了层顾忌,不再畏首畏尾。 方岳走过去看了一眼那几朵庭花,又抬头望望天,淡淡道:“快中午了吧?” 青儿“呀”的一声,一拍额头红着脸道:“我差点给忘了,幸亏公子提醒,对不起,我这就去拿饭。” 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彤儿说了句“我跟你一起去”,也追着跑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方岳一直沉默着,面色淡然,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事。这让彤儿和青儿有了一丝惶恐。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彤儿也是莫名其妙,一路上方岳都是有说有笑的,为何一回到这里就变了番模样。 吃罢午饭,待彤儿和青儿将碗坛都收拾干净,方岳便把两人叫进修炼室,拣出两副蒲团,让二人坐在上面,自己则盘膝坐在她们对面。 “我现在要说的话,希望你们都听好了,我不会再重复第二遍。” 俩妮子坐在蒲团上,怔怔看着方岳,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知道这位方公子何以如此郑重其事? “单纯的箭术,那是小道,确实上不了台面。只有以元力操控的箭术,才是大道,这就是元箭术。而我要教给你们的,正是这元箭术,用好了威力极大,切不可等闲视之。我就藉此击败了明镜宗的巴恩,可见一斑。今天上午我已把草图送给了方豪,或许用不了几天,你们的弓箭就能到货。” 看着二女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方岳轻咳一声,话音一转道:“元力,是元箭术的关键所在。元力的修为越高,箭技的杀伤力就越强,而只有达到明宗境,这元箭术才算有小成。箭技我可以教给你们,但是元力需要靠你们自己修炼。要知道,修炼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以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无所事事,这件修炼室你俩随时可以使用,目的就是为了提升元力修为。” “明宗境?” 二女相顾骇然。谁不知道明宗境那是多少人的梦想啊?如果她俩能晋阶明宗境,哪能还在这做女婢,岂不有了和你方公子平起平坐的资格?只是,明宗境哪有这么好相与?多少个世家子弟,有那么好的修炼条件,都在这上面功亏一篑,她们两个只会点皮毛的小丫头,又怎敢妄想。 “不错,就是明宗境。”方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做出神秘状。“有件事我可以告诉你们,但要答应我保守秘密。” 二女齐齐点头。 “实话跟你们说,就在两个月前,我的身上还没有一丝元力,但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只要你努力了,也许奇迹就会发生。” “啊?”二女闻言,大吃一惊,满脸不可置信。 方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激起这俩妮子的信心和决心,否则那元箭术教也是白教。 于是趁热打铁道:“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靠天不成,靠地不成,靠别人更不成,只能靠自己。只要你努力了,总会有收获,我就是个例子,不是吗?” 这俩丫头在震撼过后,又陷入茫然之中。方岳的话点燃了她们心中久违的那朵希望之火。想当初她们初入方家,不就是想借此机会出人头地的么?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原本就不兴旺的火苗已渐渐熄灭。既然身为空泛体的方公子能做到的,她们又岂能没有机会?如此看来,明宗境也并非遥不可及的事啊。 两人从沉思中清醒,相互对望一眼,却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心思,决然和义无反顾。 当她们转过头时,愕然发现对面的蒲团上空空如也,方岳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 方岳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通往藏经阁的这条羊肠小路。 午后的阳光,透过两旁婆娑的枝蔓,在路面的落叶和他的身上洒下斑驳的碎影。风儿拂动着枝条,发出“飒飒”的声响,秋意更深,凉意更浓。 方岳下意识探出无尽思感,同上午一样,他可以保证方圆百丈之内,并无潜伏的暗桩存在。但他却嗅到几丝熟悉的气息,仔细辨别之下几可肯定,那就是古赤晶石。 然而当他走上小木桥之时,蓦地一股令人惊悚的压迫感袭上全身。情不自禁凝聚元力相抗,这股压迫感随之增强,便如被禁锢般竟无法再进一步。 方岳大感骇然,这里俨然有一位远在他想象之外的超绝高手,正在向他施压。 环目四望,周围依旧疏影重重,哪有半个人影。偶尔一两声崔鸟的鸣叫,凸显了此处的深远和幽静。 元力已运到极限,依然无法脱出那人的束缚。方岳不禁有些气馁,双方的差距显然不是一阶两阶的距离,徒然散去元力。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元力散尽之时,那股无形的压力倏然消失,仿佛不曾存在一般,他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方岳惊讶莫名,连续尝试了几次,那位隐身的高人仿佛在不厌其烦地陪他玩耍,压迫力随着元力的聚散忽高忽低,分毫不差。 方岳自知好歹,不敢再试,若惹怒了这位高人,这强大的压力足以把他压成薄饼。遥遥对着半空鞠了一躬,表达了对这位无名高人承让的谢意。便收敛元气,遂转身继续向藏经阁大门走去。 就在他刚刚转过身来,才发觉对面走来一位黄衣女子,从她来的方向看,显是刚从藏经阁出来。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随意披散着过肩的长发,宽大的带有家族特色的黄袍亦掩不住其窈窕的身材。 吸引方岳注意的是,这女子长相酷肖方承淼,只是身量似乎高了一些,又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再就是这女子走过来时,一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介乎于想笑又要强行忍住一般,着实让他莫名其妙。 方岳刚刚走下木桥,正好与女子走了个迎面。路本狭窄不堪,方岳便向一旁闪去,率先让出了通路。 女子冲他点点头,从身旁飘然而过。 不知为何,方岳鬼迷心窍般又探出思感。这倒不是他纯心故意,而是下意识的行为。到他这个层次,总会自觉不自觉地想探究一下对方的实力。 思感堪堪触及那女子之际,漫天的压迫感轰然而至,唬得方岳连忙收手,那压力如被风吹散般消弭无形。 女子身形一顿,显然有所觉察,但并未转身,肩膀微微耸了耸,继续向前走去。 方岳直觉那女子是在笑,至于为什么笑,却是无法得知。 这回方岳得了教训,不再敢胡来,老老实实走到藏经阁前,推开高逾两人的宽大房门,不禁眼前一亮。 诺大的厅堂空空荡荡,十几根碗口粗细、一人多高的石柱错落有致,遍布各个角落,顶端皆嵌有纯净的古赤晶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在正对面有一张不大的木桌,一位肥头大耳、秃头无须的老者正坐在桌后,看着摊在桌面上的一本纸质书籍。在他的身后有一扇巨大的屏风,屏风上绘有黑白色调的水墨山水画。 屋子里再没别人,方岳轻轻走上前去,静静立于一旁。若非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佛陀寺庙一说,方岳会以为这位老者或会是哪个庙里的和尚。 等了半天,老者依旧没有抬头的迹象,方岳忍不住道:“前辈,小子方岳拜见。” “你就是方岳?”老者头也没抬,似乎极其专注于书上的内容。 “是。” “我已接到长老会的通知,你可以在三楼待三天。现在就上去么?” “前辈,小子想先在一楼和二楼学习几天。” 这是思前想后的结果,若是不了解元素如何转化成元力途径,那些高阶武技对他来说就是天书。 “可以。一楼二楼你随便看,但是也只准看,不准抄录和私自带出,不准损毁典藏,否则将永远逐出藏经阁。” “小子明白。” “你去吧。” “是。” 老者一直一边看书一边说话,头都未曾抬起。 方岳答应一声,举目四望,不禁愕然。周围皆是墙壁,哪还有门? 第九十五章 无名手记 方岳还待询问,但见老者依旧聚精会神看着纸书,却不敢打扰,更不敢再探出思感。他甚至怀疑,刚才在外面对他施加压迫力的,便是眼前之人。 既然不便开口相问,只好自己自找进路。他环目之下,最后目光盯上了那扇屏风。 在这里,屏风似乎起了个特殊的掩饰作用,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方七爷的屏风,掩着一个宝贝取之不竭的仓库,而他自己住处的屏风,则通向精英堂红场的便门,这扇屏风之后自也应另有玄虚。 方岳迈步绕过老者,走向他身后的屏风,老者并没有出言阻止。 屏风后面果然还有一扇小门。 推门而入,眼前呈现的景象让方岳大为惊讶。难道这就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方氏家族的藏经阁? 因为有外厅的先入为主,令方岳吃惊的并非是藏经阁内有多么宏大雄伟,而是过于狭小和简陋。在横竖均不超过十丈见方的密封的空间内,四面墙边被一排五尺高的书架所占满,只留下一扇小门的位置。每个书架之前立有一根嵌着古赤晶石的石桩,作照明之用。在屋子中间的空处,胡乱摆放着几张桌椅。 屋内空寂无声,并无其他人存在。方岳沿书架一一看去,这些书架也不知是用什么木质搭成,黑不溜秋,不少地方磨损得厉害,露出了黄不拉几的内瓤。看这木质的成色,说是老古董也不为过。那一个个装书的格子,一个格子一本典籍,大部分都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少部分也只是书是干净的,显是有人看过,但格子里灰尘依旧。 走到屋角,发现一个上楼的木梯,方岳登上二楼,与楼下大同小异。唯一的区别是,楼下的格子里面几乎都有典籍,二楼上近乎一多半的格子都是空的。 在楼上转了几圈,却没发现上三楼的楼梯,难道这诺大的藏经阁还另藏乾坤不成? 确实,这藏经阁从外面看非常之巨,就算刨去外厅,按理也不应只有这么点的空间。 方岳随意从格子里抽出典籍翻了翻。这些典籍都是纸质书,纸页保存新鲜完好,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后来的抄录本,绝不会是原装货。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规律,楼下的书格子里,装的都是低阶武技以及其他基础说明性质的书籍,二楼则一码是中阶武技,在这里他找到了开金掌、崩突拳、沙环击之类中阶武技的抄录本。 那些在架子的顶端标有属性标记的,则表示该书架盛装盛装的该系列属性的武技典籍,其中以土系居多,约占三分之二还强,居第二位的是风系,最少的则是水系,无论低阶还是中阶,一本都没有。 方岳在一楼抽出了一部名为《土墙术》的典籍,略微用心翻阅了一遍。从前面的简介来看是一门防御术,这让他想起在秋祭擂台上巴恩使出的“风盾术”,估计都是同一类型。再看看里面的内容,有图有文,讲述的倒是详实。但对方岳来说几乎没用,因他根本凝聚不出具有土系属性的元力。 将这部《土墙术》放回到格子里,方着顺着继续缓缓看去,寻找着可能对自己有用的典籍著作。 其实,目前对于方岳来说,最缺的就是武技。他空有一身强悍的元力,可是除了“元箭术”之外,却不会任何武技。而他最初自创的那些散手短打,此时在他眼里确确实实只剩下舒筋健体的体操效果,若再把这一套搬到擂台上,那就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分别,一击便溃,巴恩就曾给他上了难忘的一课。 犹令他懊恼的是,看着这满屋子的武技,却只能望洋兴叹,这就像守着巨大的宝藏,却无法带走分毫一般令人沮丧。 当方岳围着一楼墙边的书柜转了一整圈,最后终于发现一处异样的地方。这也是一面书柜,因为隐在木梯后方的角落,属古赤晶石光芒映射的死角,最容易使人忽略,且柜子的上方没有任何武技属性的标签。但他仍可看到看到,那些格子里依稀有物。 方岳满怀希望钻了过去,书柜的格子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中间的七八个格子塞了东西。当他伸手一摸,触手滑腻腻犹如油脂,荡起的粉尘差点让他窒息。真不知这些书格子有多少年没人动过了。 由于此地光线过暗,方岳索性将这些格子里的物品,一股脑搬到了屋子中间的桌子上,抖掉灰尘,待尘埃落定,方一件件翻看起来。 一看之下,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这些物件没有一样是成册装订的典籍,更别说有一本能让他一步登天的秘笈了。这其中大部分是零散的纸张,好一点的是把数张纸黏在一起。由于这堆纸存在的年代不一,有些已经发干发黑,一碰即碎,而上面的字迹有不少已模糊不清。这里还有十几张兽皮卷,保存着相对完好些,至少比他那张羊皮卷面相要好很多。 方岳捡起一张兽皮卷,一看标题差点没背过气去,《论火系技能在生活中的应用》,内容不用看也只通篇废话,火系技能除了点火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总不会去浇花吧?随手扔到一边,再拿起一张,同样令他啼笑皆非,《论精神胜利法在实战中的应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连阿q都钻出来了,但他也有点钦佩写这篇文章的人,至少还有些主观意识能动性的哲学观点。有张兽皮卷没有标题,看了前半部内容,才知道这是论述土系如何对付木系的文章。方岳直接略过中间的部分,去看结尾,文章的结论更是让他瞠目,“土系只要保持高一阶的优势,便能永立不败之地”。 方岳把那十几张兽皮卷堆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喘了一会儿粗气。他终于明白这些东西要么就是多少年前某个子弟习武写的心得体会,要么就是纯粹的恶作剧,真搞不懂,堂堂的藏经阁,典藏这些破烂玩意儿干什么,若非之前答应过不得损毁典藏,他恐会把这堆破烂抱出去直接扔了。 他想了想,既然里面有习武的心得,说不定也能找到对自己有些用处的东西,遂摈弃了原物放回的想法,耐着性子一张张翻起那堆纸来。 刚开始看的东西与兽皮卷上的没设么本质上的区别,要么是一些似而是非、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要么就是类似于某某到此一游的胡言乱语。终于,有几页黏在一起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几页纸大半业已发黄,不少字迹也已模糊,可见距今已有不短的时间。打眼一看,每页纸上的字迹虽然出自同一人之手,但笔画有粗有细,深淡不一,显然不是一天所就。当他粗略看了一页的内容,眼睛不禁一亮,也许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罢? 写这些字的人并没有留下姓名,从简介里看,此人的修为已晋入魂宗镜。让方岳感兴趣的事,这人身为三素体,在将土系修到魂宗镜之后,竟异想天开,开始从头修炼另一种元素火元素。 当他全身充满了土系元力,火元素已被压榨到最低程度的极限,再修炼火元素,便无法像初始修炼那样直接把元素化为元力,而是充分利用魂宗镜能吸收天地间游离元素的特点。所不同的是,他吸收的是火元素。这几页纸的内容,就是他在尝试之后,根据修炼的进展写下的手记。 以他相对于火元素来说空乏的体质,如能修练出火元力,那么以方岳的绝对空泛之体,同样也有可能吸收外界的元素加以转化,从而在体内拥有带有元素特征的元力,这样再施展出武技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这个想法想想都让方岳兴奋不已,自以为这回是真捡到宝了。他当然也发觉这份笔记一定远不止这几张,于是小心翼翼在那一堆纸中翻检起来,最后找出四十多页字迹雷同的纸张,其余的纸张与兽皮卷皆抱回原处。 下一步就是把这些手记按顺序摆放,这对他有不小的难度。这些记录并没有标注日期,如果是几页纸黏在一起的倒好办,但零散的也不少,只好根据里面的内容加以区分。好在每页笔记的内容都自成一体,就算某些页码摆错了位置,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当方岳总算将这份笔记整理顺畅,耳边忽然想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时间到了,明天再来吧。” 方岳一呆,声音显然发自门外的那位秃头老者之口,近在咫尺。然而举目四望,空荡荡的屋子除他之外再无旁人,更无那老者身影。 当方岳走出书屋,秃头老者依旧伏案看书,对他的招呼只淡淡“嗯”了一声。 藏经阁外已开始罩上苍茫的暮色,方岳没想到自己竟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竟。向回走的路上,听着脚踩落叶的“沙沙”声,他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悦。无论是坤戒,还是双修笔记,对他来说都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远远看到自家的院门竟然大敞,不禁一怔,心里涌起几许不安。待他走进庭院,屋子里传来女子放浪的笑声。 人影一闪,青儿急匆匆从门内走了出来,面含焦急,看见方岳如遇救星般迎了过来:“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啊?方戍公子在里面。” 第九十六章 道不同 厅堂靠外边的那张桌子上已是杯盘狼藉,七八只酒罐亦是东倒西歪,湿漉漉的桌面上显然洒了不少酒渍。[.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戍坐在桌边正仰头灌下一碗大麦酒,他的一只手搭在左首的一个女子的肩上,手指不停地在女子裸出的肩臂处揉捏,捏得那女子嬉笑不止。在他的右首同样倚靠着一位坦肩露背的妖艳女子,不停地发出肆无忌惮的浪笑。从方岳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女子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方戍的两腿之间。 彤儿通红着脸、低垂着头,不知所措坐在他们对面,她的面前放着一碗满满的大麦酒。 “砰”,方戍放下酒碗,先是挑了一下右首女子的下颚,淫笑道:“月月的手法真是越来越纯熟,赶得上芊芊的小嘴了,假以时日必成天下一绝啊。” 接着,不再理会两个女子的娇嗔,手一指小彤说道:“我已经喝过七碗了,既然你们的方公子还没回来,你就替他先喝了这一碗,就当陪哥哥我喝的。” 彤儿看着酒碗还在犹豫,那个叫芊芊的女子语气柔和却不无威胁道:“彤儿妹子,难道你家方岳是公子,我家方公子就是路人不成?别忘了你的身份。” 那边的月月亦帮腔道:“我家公子人中龙凤,让你喝一碗也是给你面子,别太不知趣了。” 方戍笑道:“你们两个浪蹄子别吓坏了女孩儿,人家哪儿会跟你们一样,是不是彤儿?你喝了酒,说不定哥哥会教你一招,保管叫你欲仙欲死,嘿嘿。” 左右两个女子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彤儿的脸更红了,虽然她未经过人事,但也听出方戍话无好话,却不敢不端起碗,双手微微打着颤。 “这碗酒还是让正主儿喝吧。”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就如湿闷的夏日突入一股凉风,满屋子的晦语淫气为之一滞。 “公子?” 彤儿豁然站起,眼圈发红,语带凝噎,仿佛已忍到崩溃的临界点。 方岳大步走了进来,站到彤儿的位置上。后者知机地向后退去,青儿走过来站在她的旁边。 “咕咚咕咚”,方岳一口气饮尽碗里的酒,亮了亮碗底儿道:“刚才我听方戍公子说喝了七碗酒,方某虽然来晚了,这七碗酒我全数补上。” 方戍此时如梦方醒般干笑道:“呵呵,方岳,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啊,我可是等你半天了。好,爽快,芊芊,还不快给方岳倒酒?” 说着,他的手毫不顾忌在芊芊光滑的膀子上抓了一记。 “讨厌哦。” 嘴里说着讨厌,芊芊却是满心欢喜地站起来,捧起一只酒坛子,挨近方岳娇声道:“方岳哥哥,我家公子念叨你半天了,这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以后我们姊妹还要多承哥哥照顾。” 只看她直接称呼方岳哥哥,显然受了方戍的影响,并不太把他当回事。 方岳似乎并不在意,一只手挡住酒坛子,也阻住她继续靠近的身子,面含微笑道:“这位姑娘不光人长得漂亮,话说的也漂亮,只是方某实在承受不起,还是我自己来吧。” 芊芊还待坚持,可是他忽然发觉方岳平淡的言语里竟有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不由一窒,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酒坛子已经悄然易手。 方岳连倒连饮,片刻便如约喝净了七碗酒。方戍拍着巴掌,连呼“过瘾,痛快”,大笑不已。月月和芊芊也陪着笑,却不复先前的放浪形骸。 “方岳啊,芊芊和月月都是我房里的丫头,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怎么样?还入得眼吧?既然你回来了,酒也罚了,咱们就继续。彤儿和青儿也入座,咱们一块乐呵乐呵。” 方岳放下酒碗,拉开椅子稳稳坐下,从容道:“实在抱歉,方公子,早晨你说要到我这里喝酒,我起初还以为是随口那么一说。不过这两位漂亮的妹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大的惊喜’么?” 咋看起来,芊芊和月月的年龄明显比他只高不低,但他却故意以妹子相称,令人颇觉怪异,哭笑不得。 方戍不知是听不出话里的揶揄之意,还是特意装傻,打着哈哈道:“这俩丫头经我的调教,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方岳你大可一试,保管你爽到极致,这不是惊喜是什么?” 方岳摇头道:“这样的惊喜不要也罢。方公子,既然你是找我喝酒的,那么咱们就喝些男人喝的酒,说点男人说的话,你以为可否?” 方戍讶道:“方岳你这话何意?” 方岳微微一笑,以毋庸置疑的语气道:“小彤小青,麻烦你俩替我送送这两位妹子,我和方公子有话要说。” 芊芊和月月愕然转头瞅着方戍,等着他发话。 方戍凝视方岳片刻,最终点点头道:“就按方岳所说,你们先回去吧。” 俩女这才齐齐起身,向方岳施礼,改口以“公子”相称,跟着彤儿和青儿走了出去。 自方岳从芊芊手中莫名夺过酒坛,饮净七碗大麦酒,这两丫头亦是修炼过元力,哪能看不出深浅?立马从狂热中清醒。眼前这个年岁不大的黑发青年可不是普通的世家子弟,而是武技高强的精英堂中的一员,又岂是她们敢得罪的人物?故前倨后恭,老老实实离开了。 “好吧,方岳,你想说什么?”眼见四女俱都离去,方戍略略端正了神态。 “我想方公子此次前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方岳拿起酒坛,为方戍和自己倒满了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方戍一呆,随即笑道:“这话说的精辟,呵呵,来,喝酒,看看能否先成为醉翁。” 二人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放下酒碗,方岳无言看着方戍,静等他开口。后者轻轻拍了一下桌子,叹道:“方岳,你以空泛之身,前几天还在为武那个废物伤脑筋,转眼间就进了精英堂,就连家族的长老会都注意上了你,你说这算不算世事无常啊?” 方岳再次为俩人面前的酒碗倒满酒,略带不耐道:“方公子,有话就请直说吧,方某洗耳恭听。” 方戍点头道:“既是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嗯,这么跟你说吧,你房里的两个丫头我看中了,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老弟能够割爱。” 方岳仿佛早有预料,不动声色道:“方公子让方某割爱,不知是怎么个割爱之法?” 方戍露出些许兴奋之色道:“你看芊芊和月月如何,我们做个交换。或者我去找李大娘,那里还有几个正在训练的婢女,你可以再挑两个,晾她也不敢反对,怎么样?大不了彤儿和青儿在我那待些日子,我再还给你。” 方岳紧蹙眉头道:“方公子,请恕方某直言,阁下登门就这么堂而皇之讨要彤儿和青儿,仿佛她们是货物一般,不嫌过分么?” 方戍显然会错了意,急忙道:“我可以理解你难以割舍的心情,这样吧,我出两枚魔核,除了土系的,其它属性的你随便挑,算是对你的补偿。” 两枚魔核,绝对称得上大手笔。在大多数人的眼力,单单两个侍女婢子,绝抵不上一枚魔核的价值。 方岳沉声道:“方公子,你好像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方戍愣了一下,接着释然道:“方岳啊,你是刚进精英堂,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这根本不算是什么事。实不相瞒,芊芊和月月也是半年前我换过来的。人生苦短,该行乐就及时行乐,天天修炼你就不觉得苦闷么?好啦,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我能做到的尽可以答应你。” 方岳凝视方戍良久,倏地端起酒碗道:“方公子,上回方某到麦叶城营救鄙友小七,蒙你从旁相助,这碗酒我敬你,以表达我的谢意,请!” 方戍见方岳突然转换了话题,面现不悦,但还是勉强举起酒碗。 方岳灌下大麦酒,放下酒碗,抹了一下嘴唇,好整以暇道:“有句老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便是如此。方公子的想法我已尽晓,请恕方某无法苟同,请吧。” 说着站起身,做出了个请离开的手势。 “方岳,你这是何意?”方戍愕然。 “你既然去过麦叶城,应当知道鄙友小七不过是一浪子,我尚倾命相救,更何况彤儿和青儿?我有两个意思,一是方公子你的提议我拒绝接受,二是以后我不想在这里再看到你。” “你……,”方戍豁然起身,“方岳,你刚刚还在感谢我曾相助于你,难道这就是你的感谢之法?” 方岳看着他平静道:“我刚才的感谢只是礼节而已,且不说当时你不过是跟随二爷走了一遭麦叶城,并未真的出手。就算出了手,在这之前你在我的住处,带着你的婢女肆意饮酒调笑、坏了我的清静不说,还调戏我的侍女。方某不跟你计较,算是之前的事两相抵消。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各路,再无干系。请!” 方戍直瞪瞪瞅着方岳,忽地仰天大笑道:“好你个方岳,敢这么对我说话的,你是头一份。好!很好!” 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住,转头阴冷道:“小子,我今儿把话撂在这儿,你的那两个丫头我是要定了,看你能保得住她们几时?咱们走着瞧。” 言毕,气冲冲扬长而去。 第九十七章 收获 方戍走后,彤儿和青儿惴惴不安从外面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无言看着方岳,刚才的一幕完全没有瞒过两人的耳目。 “嗨,你俩发什么呆?还有没有吃的?快拿过来,喝了这么多酒,饿得要命。”方岳若无其事招了招手。 两妮子如梦方醒般奔了出去,俄顷回来,每人手里拎着两个整整齐齐的食盒子。其中两个是方岳的,另外两个则是她们自己的。 方岳奇道:“咦?真的还有啊,这桌子上的酒菜是哪来的?” 彤儿边打开盒子边道:“因为公子一直没回来,我们领回来的食盒就放在厨房里。这些都是方戍公子带来的。” “哦?”方岳眼珠子一翻,不屑道:“那就把这些破烂都扔出去,咱们吃咱们自己的那一份。” 青儿手快,赶忙把桌子上的盆盆罐罐摞到一起,端了出去。至于是不是真的扔了,那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彤儿倒了一碗酒,端给方岳,却被后者推了回来:“我不喝了,要喝你们俩喝吧。” 彤儿小嘴一撅,做出个委屈的模样,方岳笑道:“好啦彤儿,那个色狼已经走了,你也别演戏了。说实话,我刚进来还真吓了一跳,你差点没把我骗过去。” 青儿适从外面进来,叫屈道:“公子你是不知道,方戍公子一进来就嚷着让我们陪酒,幸亏彤儿姐挡着。我要去找公子,又怕留下彤儿姐一人吃亏,只能干着急。” 方岳歉意道:“这次都怪我不好,下回一定注意。来,吃饭吧。” 说着,自己先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扒拉两口饭,忽觉屋子的气氛有些沉闷,抬头却见彤儿和青儿心事重重的样子,故意打趣道:“怎么了?哦,是了,我应该征求一下你们俩的意见才对。如果你们愿意去方戍那儿……” 话还没说完,两丫头急得直摆手,连连道:“公子您别瞎说,我们不是那意思。(.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那是怎么?”方岳略一思付,“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只要我在家里,晾他方戍也不敢乱来。唔,如果我不在,我会让方二姑帮着照看一下。” 彤儿道:“公子,这个不用担心。在这里,就算是族长大人亲来,没有主人的允许,也不得擅入。今晚因为方戍公子说要找您喝酒,而且你们今早确实约过,所以才让他进来。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们担心什么?” 两丫头对视一眼,青儿细声细语道:“公子,您大概不知道,方戍公子的父亲是长老会的成员,权力很大,这里很多公子小姐大都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让着他。据我们所知,方戍公子在精英堂三年多,已经换了好几茬丫鬟。” 方岳终于明白了这俩妮子的真实用意,是怕他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把她俩送出去。于是满不在乎道:“嗬,原来还是官二代啊。记着,你们是我方岳的人,管他长老会敬老院的,谁也不能把你们从我身边抢走。” 彤儿和青儿虽听不懂官二代敬老院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不禁欣喜对视一眼,脸上布上红晕。方岳的话有些语病,他自己没有察觉,但是两个丫头却听了个仔细,心里自是窃喜不已。 方岳也不想一直谈论着方戍这头色狼,便转了话题,问起她们修炼的情况。俩妮子就像邀功般,争相说起下午打坐修炼的感受。方岳以空泛体修出了元力,和元素修炼迥然有异,听得头昏脑涨,不知所言。忽然想到,自己在藏经阁看到那么多修炼典籍,虽说不允许抄录带出,但是可以默记,回来之后再复写出来,供这俩妮子修炼,岂不更好? 想到藏经阁,便又想起隐藏在藏经阁外的绝世高手,于是随口问了出来。[.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彤儿和青儿闻言面面相觑。彤儿道:“没听说藏经阁外有什么家族高手坐镇,也许是路过的家族前辈吧?” 方岳在藏经阁外只看到一个女子,一个长相酷肖方承淼的绝色女子,就算没探测到那女子的真正实力,但他确信她也绝对不是那位捉弄自己的绝世高手。 方岳毫不讳言,把自己在藏经阁外的感受说了出来,最后不无得意道:“还好我见机得快,对那位前辈鞠了个躬,要不这亏可就吃大发了。” 他的本意也就是说说而已,并不指望两个婢女能给他什么正确的答案。 哪知他刚刚说完,那两个丫头便相互搂抱在一起,笑作一团,不禁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彤儿解了他的疑惑。 “公子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那不是什么高人,我听说百年前家族有位前辈,在藏经阁周围布了一个阵法,凡进入此阵的人不能凝聚元力,否则必受到同样力量的反击。这都怪我,没提前跟公子打招呼。” 说完,又和青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方岳此时方知,原来他在那儿鞠躬作揖俱是白费,徒给人看了笑话。这样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连他自己都忍不住乐出声来。 吃罢晚饭,方岳坐在书房里兴致盎然把玩着从方七爷那里得来的坤戒,便在此时,彤儿悄然走近,柔声道:“公子,今晚洗澡吗?” 方岳想起昨晚的旖旎情形,心里一荡,不由脱口道:“好啊。” …… 方岳阴差阳错以一种似而是非的炼精化气之法,无意间使得自己的修为提升了整整一阶。发现了能大幅度提高自身修为的方法,让他不禁跃跃欲试。然而几天下来,他却发现,这种方法除了第一次有了显著的效果之外,其后再度尝试,修为依旧有提升,但远不如第一次那么明显。 当然,就算修为提升一点点,那也是无比宝贵的财富,方岳自然不会放弃这种机会。正因为如此,在随后几天晚上,即便再诱人的场景出现,他仍能与二女始终保持一种纯洁的“鸳鸯浴”的亲密关系,始终没能再进一步。 这样做的结果,在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得到了显而易见的好处,他的明镜宗中阶的修为坚固而凝实,彻底稳定了下来。 每日一早,方岳就去藏经阁。第一天中午他还回到住处吃饭,等到第二天,他嫌来回走路耽误时间,索性揣了一块黑面包,就那么在藏经阁泡了一天。到了第三天,彤儿和青儿不再让他这么凑合,说中午直接把饭送到藏经阁门口,方岳这才妥协,空着手去了。 他去看的自然是那本不知是谁写的手记。这本手记,在方岳眼力,恐怕藏经阁一楼和二楼所有的典籍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原因无它,同样是论述元素的修炼,这本手记他能看得懂,甚至认为自己亦能照葫芦画瓢进行修炼。 元素修炼说白了其实就是能量转化的一种修炼形式。元素作为能量的载体是客观存在的,但却无法去支配。只有通过某种特殊的修炼方式,使之转化为另一种能为我所有的能量,这就是元力。 当一个人通过修炼获得了某一属性的元力,其余属性的元素便被彻底挤压。因此当他欲修第二种属性的元力,就要想方设法从外界获取。而要获取外界元素,本身至少也要有魂境宗以上的修为,当然方岳这个怪胎除外。 手记的书写着就是拥有魂境宗修为的高手,但当他以原始土系晋阶魂境宗之后,竟异想天开尝试着吸收外界的火元素,以期修成第二元力。而他这么做,无疑就是另起炉灶,或者说就等于以一个空泛体之身吸收外界元素修成相应的元力一般。 手记里详细讲述了这位书写者如何从无到有,在身体里开辟了第二元力的源泉,同时又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言语,述说了如何把元素化为元力的过程。 方岳看得手舞足蹈、如痴如醉,就这么一本无人理睬的简陋手记,让他在无亲身体验的情况下,领略了元素修炼的真实感受。若非藏经阁无法凝聚元力,他甚至会当场尝试一番。 然而当他看到最后,悚然一惊。 最后一页的字迹相当潦草,方岳仔细看了半天方辨出原意。书写者警告不要按照他的方法修炼,因为他已经发觉体内的两种元力开始相互倾扎,破坏着身体的生机。他感到自己的时日无多,这也是他在修炼之前预料到的情形。他之所以坚持这么做,是因为坚信这条双修之路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方法,希望后来者能引以为戒,不要在他的老路上重蹈覆辙,而是去创出一条新路。 方岳对这位书写者充满着深深的敬意。凡敢于不惜自身性命去探索未知世界的人,都是值得去尊敬和怀念的。 四十多页的手记,方岳很快就通看了一遍。但他依旧在藏书阁流连了三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这本手记,他甚至忘记了来藏书阁的本来目的。他一字一句地看,生怕漏掉点什么,到最后几乎能倒背如流。 当然,方岳也不仅仅是看手记,他也为彤儿和青儿量身找到了两本典籍,在临走之前都尽量默诵,回去之后偷偷默写出来。 到了第三天傍晚,方岳心满意足地走回住处,意外发现彤儿和青儿眼圈红肿,正相对而坐木然发呆时,不由大感惊讶。 第九十八章 魅惑 “你们这是怎么啦?”方岳讶然问道。 彤儿和青儿互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相继低下了头。 方岳脸色阴了下来,沉声道:“是谁欺负你们了么?是方戍?” “不是。”青儿急忙摇手。 彤儿道:“今天下午李大娘来过了。” “李大娘?”方岳一怔。 他不止一次从两个丫头以及方戍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听话里的意思这位李大娘大概是管着彤儿青儿她们这些丫鬟的头头。果然,他的猜测得到了这两丫头的证实。 “从一进山庄起,我们的管理和培训,一直到最后分配给哪位老爷奶奶或者公子小姐,都是李大娘一手负责操办。她就是我们的总管。” 方岳点点头道:“她来这儿干什么?” 彤儿不再遮掩,如实道:“李大娘通知我们收拾好东西,和公子你道个别,明早她来接我们。” “什么?”方岳愕然,“你们走了,那这里怎么办?” 青儿道:“李大娘说了,她来接我们的同时,会再派两个姊妹过来伺候公子。” “你们要去哪?” “不知道。”青儿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如蚊吟,又深深低下了头。 方岳一拍额头,恍然道:“哈哈,我明白了,都是那方戍那家伙搞的鬼。你们离开我这儿,立马就会送他那儿去,对吧?你们想去么?跟我说实话。” “不想。”二女倏然抬头,异口同声道。 “那就成,只要你们不愿离开,就算方戍他爹来了也不管用。你们且安下心来,一切有我挡着。”方岳貌似豪迈地拍着胸脯。 二女看着他的眼神,既有几分希望,更多的则是犹疑,似不太相信他有多少把握能把两人留下。 “好啦,别多想了,我饿啦,晚饭准备好了没?”方岳挥挥手道。 “哦,我这就去拿。”二女如梦初醒,争相跑了出去。 事实上方岳的心里也在打鼓。他本以为方戍大约会采取硬碰硬的做法,以威逼利诱的方式从他手里抢走彤儿和青儿。哪知这小子够阴损,自己不再抛头露面,把个什么李大娘推到前面。 这个李大娘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实权人物,但她既能负责给家族内堂的这些紧要人物和家眷分配丫鬟仆妇,在家族的上层应该有些人脉,就算她不姓方,也不能当做普通的外围管理者来看待。 方岳咋闻此事第一个反应是去找方剑阳或者方二姑,况且这俩丫头还是方剑阳亲自给他挑选的。但是这个想法一经闪现即被否决,且不说方剑阳正代行族长职权,哪有闲功夫管这等琐事,即便是找方二姑,恐也会被对方看轻了自己。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得自己来解决,既不能撕破脸皮,又要把这俩丫头留在身边,其中的火候要把握住。 他虽不了解山庄内堂丫鬟仆妇的分配有那些规矩,但却相信方家绝不会冒着失去他这位明宗境后起之秀的风险,而为了两个不起眼的女婢与他作梗,李大娘亦不会不清楚其中的分寸罢。 念及此,方岳立时轻轻松起来,心里已有定计,吃饭的时候狼吞虎咽,谈笑风生,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倒是彤儿和青儿,心事重重,食不下咽。 眼见方岳咂摸着嘴,酒足饭饱,彤儿方怯生生问道:“公子,李大娘让我们收拾行李,您说我们收不收拾?” 她这句话其实是在试探。 “收拾,怎么不收拾?今晚你们就收拾。”一抬头,见二女愕然看着他的目光,连忙笑着补充道:“你们别误会,我让你们收拾自有用意,跟李大娘没关系。” 二女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收拾好了,你们……就过来吧,今晚,唔,咱们继续。” 方岳磕磕绊绊说完话,就逃似得回房了。他说的继续,自然指的是鸳鸯浴的事,只是他的脸皮还没厚到直不楞登说出来就是。 在他的身后,青儿和彤儿若有所思对视一眼,前者紧抿着嘴唇,后者则是微微点头,显然二人在无言的默契中做出了某种决定。 果然,在稍后的洗浴过程中,这俩妮子呈现出与前几天不一样的一面。她们的目的很简单,这也是在方岳回来之前商量好的,在今晚就献身给这位貌似害羞纯洁的方大公子。或许那位方戍公子发现二人已非完璧之身后,会放过她们。 她们比方岳更了解山庄的内幕,故对方岳把他们留在身边的承诺并不托底儿,所以才出此下策。 当然二人不会明目张胆的挑逗,而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来完成某种暗示,通过多次不经意的触碰、尤其是对敏感部位的触碰,以及故意趴在耳边略带娇喘的呼吸和呻吟,冀希望这位大男孩能爆发出梦寐以求的男人野性。 在她们所接受的训练中,严禁主动硬上,除非主人有特别的要求。同时魅诱的手法也要适度,欲拒还迎,以此来迎合大多数男人妄自尊大的心理。二人显然深得其中三味,更绝的是,她俩一个略带野性,一个偏向矜持,一动一静、一张一弛之间,配合得妙到毫颠、不着痕迹。难怪李大娘在亲自考察二人之后,长叹道:“你们这俩丫头真是天生尤物,以此做法,别说男人,就是女人也会情不自禁。” 方岳自然也不会例外。 刚钻进木桶伊始,他就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直至二女相继褪掉外衣、止剩一袭肚兜站了进来,不知为何,欲火立马高涨起来。 他当然体会不出今晚这两个妮子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只是为自己如此敏感而惊讶不已,心里却是大喜。 二女的更是娇羞无比,身上的肌肤在古赤晶光芒的映照下,娇艳夺目。她们甚至可以听见方岳如疾鼓般的心跳,连带着她们自己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微微后移,静待着暴风骤雨的降临。 然而……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洗完澡,方岳轻轻松松从木桶里跳出来,在二女的服侍下擦干身子,套上外罩,脸上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回头向两个丫头点点头表示谢意,独自向屏风后面走去。他还要把今天白天在藏经阁记诵的内容默写出来。 二女看着他的背影,茫然的眼神中,还有一丝恼怒的成份。真不明白这还是不是男人,都那样了竟还忍得住。她们甚至一度怀疑,李大娘教授的方法是否真的管用,为何眼前的这位方公子竟然无动于衷。 当然,她俩不知道的是,方岳正是借着这高涨的欲火进行修炼,而且他已发觉,或许今晚的欲火特别旺盛的缘故,进境也比昨晚多了一线。这才是他颇感惬意的真正原因。 …… 清晨,吃过早饭,方岳面朝门外,坐在厅里的高背椅子上,装模作样欣赏着门外萧瑟的秋光。院子里浮着一层枯黄的叶子,在又一阵没一阵风儿的助推下,来回翻滚着变换着位置。 方岳很想吟一句前世有关描述秋季的诗句,然而搜肠刮肚,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不禁兴味索然。 抬头看见彤儿和青儿站在身边,半是忐忑半是懊恼的模样,他自然不会知道昨晚坏了二女的好事,暗地里还为自己做了好几天的柳下惠而沾沾自喜。 “你俩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二女一起点头。 “拿到这儿来吧。” 二女一起奔出,俄顷回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六七个包袱。 “嘿,你们这是干什么?又不是搬家,我们还要回来的。你们只带几件随身衣服就行了。” 二女不解其意,但也没有多问,呆愣了片刻,又拎着大包小卷往外走,却被方岳喊住。 “还有啊,你俩把衣服都换上,换成普通的衣服。别太艳了,朴素点。” 二女更是茫然,难不成这位方公子要带她俩私奔不成?想起昨晚的事仍是气恼不已,好好的一个计划被他折腾的乱七八糟。此时她们才注意到,方岳也没穿那件传统的精英堂黄袍,而是随便套了件寻常衣服,于是俱不言语,默默照做了。 方岳不曾察觉这些,只是以为这俩丫头还在为自己未来的的命运担心,但也没出言劝慰。这并不是他在故意卖关子,而是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方氏山庄的规矩他知道的实在有限,更何况在他的前世还有一句名言:你永远斗不过制定规则的人。方戍的父亲身在长老院,就扮演着类似的角色。这说起来也非常无奈,你明明站在有理的一方,经常的却讲不出道理。而站在非理的一方却恰恰相反,这就是现实,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一样。 时间在静悄悄地流逝,三人各怀心事,俱未出声打破这静谧的氛围。不知过了多久,方岳忽然长身而起,若无其事道:“我们走吧。” 言毕,当先向外走去。 说巧不巧,就在三人刚刚走到院门口时,门外仿佛约好似地响起了叩门声。 方岳毫不迟疑伸手拉开了院门,却见门外站着一位容颜秀丽的妇人。 因为刚敲了一记,门却忽然开了,使得妇人倏然一愣。 彤儿和青儿一见来人慌忙施礼,齐称“李大娘”。 第九十九章 李媚娘 李大娘绝不像她的称呼那么老态,她年约四十上岁下,身形高挑,即使那件宽大的黄色长衫也掩不住她凸凹有致的身材,螓首蛾眉,浓妆淡抹,脑后梳着高高的发髻,端的是温文尔雅,丽质天成。 方岳想不到她竟是这样一个风姿卓绝的人物,这要在前世,绝对是大众宅男们供拜的偶像,不禁一呆。 “这位一定是名震麦叶城的方岳公子罢?!小女子李媚娘,久闻方公子大名,只是无缘拜会,今日一见,果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冒昧打扰,还请恕罪。”说着,这位韵味十足的中年美妇略略施礼,瞳若秋水,脸上荡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方岳没料到,同是施礼致意,在这位李大娘身上竟盈盈有仪态万方之感。 “嘿,李……大娘,”方岳实在不能把“李大娘”这个名字,和面前的人物联系起来,人家明明叫做李媚娘,缘何改了个这么俗套的名字?说话也不禁口吃起来。“言重了言重了,方某不知大娘姐姐芳驾光临,有失远迎,敬请恕罪的该是方某才是。” 这一幕落到彤儿和晴儿的眼里,二人立时有些心灰意冷。这方公子与李大娘甫一见面,便尽受魅惑,手足无措,连姐姐都叫上了,结局可想而知。 李媚娘掩口轻笑,媚态丛生,轻启朱唇道:“大娘姐姐?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媚娘。方公子太客气了,媚娘受用不起啊。” 方岳老老实实道:“大娘姐姐天生丽质,方某一见惊为天人,心如鹿撞,说话有些词不达意,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李媚娘心里生出奇异的感觉,眼前的方岳绝不像他表现出的这么慌乱。当下上下打量了一眼方岳,又看了看彤儿和青儿,娇笑道:“公子说话真风趣,媚娘领教了。不知公子这是要出门去么?” 方岳好似才记起自己的本意,恍然道:“是啊,秋高气爽,正是外出踏青的好时节。我正要出去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同时也为下一步的修行做好铺垫。” 李媚娘道:“公子大慧,非我等所能理解。只是,彤儿和青儿没跟你说过么?” “什么?”方岳故作一愣。 李媚娘粉面一寒,冷俏的目光扫了彤儿和青儿一眼,后者立时寒颤若噤,低下头去,不敢对视。 “方公子,其实昨天下午我来过了,恰巧公子不在。我已和这俩丫头说得明白,今早接她们回去,同时给公子换两个使唤丫头。她俩没说过么?” “哦,是这事啊。”方岳打了个哈哈,“她俩说过,不过是我没当回事。大娘姐姐你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这俩丫头正合我意,就不劳姐姐费心了。” 李媚娘微微摇头道:“方公子也许有所不知,各房的丫头并非媚娘一人所能左右,而是内务房决定。这件事恐怕帮不上公子了。伺候你的两个丫头我已经带来了,都是经我调教出来的尤物,公子既要踏青,就带着她们一块儿去吧。” 说着一闪身,露出了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女孩子。 方岳看也没看,自顾笑道:“这件事我也用不上谁帮忙,只请姐姐回去告诉内务房的人,彤儿和青儿就留在我房里头了。我想姐姐明白我的意思吧。” 李媚娘眉头微蹙道:“公子也许刚来,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各房里的丫头如果都像公子这样,岂不乱了套?还望公子成全。” “是么?”方岳大有深意看着李媚娘,“方某可否多问一句,彤儿和青儿离开我这儿,会被带往何处?” 李媚娘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强笑道:“当然是领回内务房,重新分配。“ 方岳意味深长道:“不会凑巧分到方戍那小子的屋里吧?我知道这小子一直对彤儿和青儿垂涎三尺。(.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李媚娘脸色一变,硬着头皮道:“这个……,分配到哪个屋里,是内务房的事物。” 言外之意,这事儿跟你方岳没有任何干系。 方岳不再做作,面容一整道:“这么说来,这些丫头皆由内务房自主分配的规矩,是一条摆设了?既然如此,方某又何必遵从?” “公子,难道你不想想拒绝的后果么?”方媚娘亦开始摊牌。 方岳冷笑道:“后果该由内务房想想才是。” “公子你这是何意?” “李大娘你既然听说过我,当也知道当初我为救一个浪子玩伴,不惜以命相抵。现在彤儿和青儿就要在我的眼皮底下被送入虎口,难道还指望我坐视不成?” 他把大娘姐姐的称呼直接换成李大娘,彰显出了决然的态度,李媚娘自是不可能不察。 “方公子稍安勿躁,就算彤儿和青儿到了方戍公子处,必也会被善加照看,不会有差,绝不存在送入虎口一说。唔,要不这样,公子暂退一步,且我把彤儿和青儿领回之后,这样我也有个交代。回去后必把公子的意图向内务房如实禀明,请内务房重新考虑,如何?”李媚娘软语道。 方岳摇头道:“大娘只怕还把我当成三岁顽童,敷衍了事。我又不是方戍,人被领走再想回来,只怕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大娘不必废言,我意已决。” 李媚娘忽闪着一双美丽的眸子,凝视着方岳,轻轻叹道:“公子可否给媚娘一个薄面再考虑一下,不要轻易下这个结论?” 方岳同样毫不退让地与她对视,微微一笑:“请恕方某直言,大娘确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或许还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但绝非一称职的说客。既然大娘都这么说了,方某就如你所言,再做一次尝试。” 言毕,回身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两个丫头,淡淡道:“彤儿青儿,刚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趁着李大娘在此,是去是留,你俩现在就做一个选择。若想离开,方某必不会为难你们。” 方岳故意如此,是想试一试这俩妮子留下的决心。 彤儿和青儿不知是畏惧李媚娘锐锥子般的目光,亦或是正在考虑去留,深深低下了头。良久,二人终于抬起头,对视一眼,接着双双对李媚娘深施一礼,毅然道:“李大娘,我等只愿意追随方岳公子,还请大娘成全。” 李媚娘显然料不到如此,讶然道:“你们可想清楚了?” 这句话隐含的潜台词里不无威胁之意。自方家成势以来,只有主人挑选侍女,哪有侍女选择主人一说?因此俩人做此选择的本身,就冒着很大的风险。假若追随方岳一事无果,等待她们的结局不言而喻,将会非常惨淡。这等于是说二人用自己的一生做了赌注,押下了这一注。 “是的大娘,我们已经想清楚了,虽死无憾。” 二女跟随方岳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但方岳已成功激起了她们深深埋在心底且压抑已久的那丝傲气,在听到方岳与李媚娘据理力争之后,早在心里做出了决断。她们岂能不知如此冒险的后果?却依旧做出斩钉截铁的回答,令李媚娘默然无语。 “有一句话,还请大娘转告内务房,”方岳心底暗舒一口气,转头看着李媚娘,语气依旧淡然,“方某姓方不假,且添为精英堂一份子,却并非方氏子弟,因此我虽有守护方家的本分,却没有必要的责任。彤儿和青儿今后如有半点差池,亦不会善加姑息,甚或退居山野。方某言行必践,天地可证!” 李媚娘闻言一惊。 方岳这话说的可够绝的,直接以退出方家相威胁。这招确实只对方岳好用,至少在名义上他还不是方家的人,没有了家族血脉的束缚,也无上一辈人的掣肘,来去当然自由。以他明镜宗的修为,年纪轻轻,正是各家族笼络的对象,方家岂会为了两个小丫头,或者说为了这么点上不了台面的规矩,就断然舍弃这名前途无量的人才?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更要命的是,方岳可以跟她李媚娘这么说,而李媚娘断断不敢把这话转述出去,否则就等于给自己找不痛快。她心里清楚的很,别说彤儿和青儿这俩丫头,就算她李媚娘在方家高层的心目里,也不及方岳一半的价值。 在以武兴族的方家,一切以武力为尊,其他的则皆是无关紧要。 李媚娘正在发呆,不知如何回应,却见方岳忽然灿烂一笑,似又回到了见面伊始的那种腼腆和羞涩。 “大娘姐姐,方某对事不对人,刚才言语多有冒犯之处,看在我涉世尚浅的份上,还请海涵一二。哦,对了,姐姐既然来了,何不进屋喝杯茶水,以偿方某的怠慢之罪?” 李媚娘看着方岳,“扑哧”笑出声来,瞬即恢复常态,无奈道:“公子若是涉世尚浅,媚娘就只能是不通世事的小孩子了。公子的心意我已知晓,这就回内务房善后,彤儿和青儿就暂且留在公子身边吧。媚娘也是受人所托,身不由己,言语多有不周之处,改日必登门向公子请罪。告辞。” 说着又施一礼,淡淡扫了站在方岳身后那两个丫头一眼,转身盈盈离去。 方岳良久望着李媚娘离去的背影,说来也怪,他明知这位李大娘不怀好意而来,心里却生不出半点恨意,或许这就是美丽女人的天然优势。 当他缓缓转过身来,迎向他的是两双充满敬慕和感激的目光。 第一百章 主仆同席 “公子,如果李大娘把我俩都领走,您真会退出方家吗?” 路上,彤儿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另一边的青儿也露出了倾听的神色。 方岳故意沉吟了一会,煞有介事道:“怎么说呢,这种底牌,大多数时候还是藏掖着为好,这样对方就摸不透你的虚实。但偶尔还需要亮一亮,起到震慑的作用,对方不敢跟你赌,就只好退却。用一句话形容,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公子高明。”彤儿由衷说道。 方岳心里暗笑,脸上却做出不以为意的样子,假惺惺谦虚道:“高明谈不上,就事论事而已。” 说着话,山庄正门已遥遥在望。 方乙蹦蹦跳跳从门房里跑出来,猛抬头看见方岳旁边跟着两个漂亮的小姑娘。彤儿上一次他见过,已是惊为天人,此时又多了个青儿,这小子花痴的毛病又犯了,竟又流了一地的涎液。惹得两个小丫头“咯咯”笑个不停。 方岳一拍他的头,轻叱道:“臭小子,没见过美女么?怎么见一个痴一个,还不快去把我的马牵过来。” 方乙这才如梦方醒,摸着后脑勺笑嘻嘻道:“方岳大哥,你的艳福还真不浅呢,上回一个这回两个,你到底有多少啊?” 方岳气道:“什么一个两个,小毛孩子你知道什么,还不快去。” 作势抬起了腿,方乙灵巧地一个闪身避了过去,还不忘向彤儿青儿做了个鬼脸,两个妮子娇笑不已,却也没忘向他施礼问安。方乙这才满足般向稍远处的马厩跑去。 方岳不经意问道:“你们俩谁会骑马?” 青儿答道:“我们都会骑一点,嗯,骑术不高,也就会骑着马跑而已。” 他也就随口一问,答案却让他大感惊讶,细问之下才知,原来,她们在跟随方岳之前,一直在参加各类课程的训练,马术就是其中之一,不由嗟叹不已。这哪是在训练婢女丫鬟,就是前世的名媛培训也没这么苛刻。 方乙手脚麻利,只一会儿功夫就把方岳的白马牵了过来,神色也正常起来,问道:“方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方岳一边接过缰绳,亲昵地拍了拍马头,一边道:“我回家看看,顺便拜祭一下我姑姑。小乙,麦叶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方乙道:“方大哥,你不问我还差点忘了,大小姐和小慧姐刚才从城里回来了,还跟我问了你的情况。她们可能直接找二伯去了,所以你们没碰上。” 辞别方乙,三人走出山庄大门,方岳还在犹豫是否到外务房找一下方豪,却见远远的一个人影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向他这边奔来。只看这架势,方岳就知来者是谁了。 “方岳大哥,正好你在这儿,方豪大哥让我找你过去一趟。”来人果然是哥特。 方岳心里一喜,情知一定是定制的弓箭有了着落,于是笑道:“哥特,你再晚来一步,就遇不到我了。” 哥特便问方大哥你要去哪,方岳只说是回家看一看,顺便祭拜一下姑姑。见哥特一直用眼睛瞄着身后的彤儿和晴儿,暗自一笑,这俩妮子无论走哪儿都令人侧目,便为三人做了介绍。 四个人溜溜达达向外务房走去,大老远就能听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一排马车摆在外务房门前,进进出出的杂役们正在搬运货物。 方豪早就看到了他们,撇下众人快步迎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只大布袋。 “方豪大哥,你们怎么还没到中午就回来了?”方岳笑着问道。 “因为要伴同大小姐,不能耽搁,就回来早了。” 方豪与彤儿青儿打了招呼,把方岳拉到一边,打开布袋,里面果然有两张造型精巧的弩弓,还有两大捆羽箭。 方豪拿出一张弩弓,递给方岳道:“方兄弟你真是好运气,我那位工匠朋友恰好购到一根深海龙鱼筋,韧性足弹力大,是制作弓弦的绝佳材料。因为龙鱼筋长度有限,做长弓要浪费不少,做这两张短弓却是正好,我就自作主张留下了。” 见方岳拽了拽弓弦,又去摩挲弓脊,又解释道:“这弓身是由高寒硬拓木直接雕刻而成。硬拓木生长在天芒山至少千米之上,采之不易。这两副弓就算拿到市面上,也是价值不菲。这两捆羽箭是我那朋友奉赠,并让我转告方兄弟,如果羽箭不够尽管找他,他的羽箭将只以半价售给你。” 方岳虽不说是使弓的行家,但也算得上老手了。这两张弓却属于上上之作,绝非方剑成送他的那张弩弓营装备的弩弓所能比拟,甚至比耿大叔的长弓亦不逞多让。他嘀咕的是这两张弓的价钱必定不低,不知道那块古赤晶石卖出的价格是否足够。 方豪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从怀里掏出一只沉甸甸的小布袋,在手里掂了掂道:“那块古赤晶石,我给送到了地下拍卖行,拍出了三百三十枚金币。” 方岳一呆道:“这么多?” 方豪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方兄弟你不知道,像你那块那么高纯度的古赤晶石,市面上极其少见,而且就算是有也没人敢拿出来出售,因这晶石一看就知是大家族的珍藏,被追查下来反而不美。所以我才托人送到了地下拍卖场。若是公开出售,价钱或许还会高。” 方岳恍然,感激道:“方大哥你真费心了。” 方豪道:“这不算什么。两张弓收的都是材料费,一共一百八十五枚金币,剩下一百四十五枚金币,方兄弟你收好了。” 方岳暗暗一咧嘴,这可真是大手笔啊,却并没接金币,只是左手一抹,他手里的弩弓连同布袋里的羽箭,瞬间没了踪影。 方豪目射奇光,看着方岳套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坤戒,叹道:“明宗境真令人羡慕啊。” 方岳指着那袋金币问道:“方大哥,我想买两匹代步的马,这些钱够吗?” 方豪有求必应,却从不问原因。此时他略一沉吟,道:“要买马,也不用进城,集市上就有得卖,但是像二叔送你那样的骏马,几乎不可能遇到。若是普通的马,这些金币绰绰有余,还有不少富余。” 方岳抬头看看天色,笑道:“方大哥,天已到晌午了,剩下的钱咱们一起喝杯酒,如何?” 方豪嘴角含的笑意,点头道:“方兄弟这个情一定要领,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视金钱若无物。” 接着,高声喊道:“哥特!” 哥特正在跟彤儿和青儿卖萌呢,逗着俩妮子喜笑颜开。听见叫声,连忙跑了过来。方岳直接把一袋子金币甩给他,让他先到集市里的酒馆去定好座位,同时挑选两匹马。 方岳在一边补充道:“把你的几个好兄弟都叫上,大伙儿一块儿乐呵乐呵。” 哥特大喜,一溜烟跑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对着彤儿青儿打出再见的手势。 在去往集市的路上,方岳忽然问道:‘方豪大哥,我跟你打听两个人?“ “谁?” “方戍和李媚娘。” “方戍我知道,李媚娘是谁?”方豪略显茫然。 方岳解释道:“就是李大娘,我知道她的本名叫李媚娘。” 方豪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微微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彤儿和青儿,却没做声。方岳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有些话不方便当着这俩丫头的面说,便不再问下去。 集市上人倒是不少,但他们上回来过的酒馆,却显得空空荡荡,哥特领着六七个年轻武士,包括上回喝酒时哥特带来的两名武士,和酒馆的掌柜一道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方岳讶道:“这是干什么?” 方豪笑道:“或许这是酒馆老板的意思吧,方兄弟你现在是家族精英堂的人,对他们来说可是个大人物,平时都难得一见,现在自然要扫席以待。” 果然当他们一行人进了酒馆,集市上的人纷纷涌过来驻足观瞧,就像看什么珍稀物种一般,方岳只能苦笑,此时方体会出做名人的不便之处。 店内已被清空,只在正中间和靠门边安放了两张桌子。方岳方豪等人自然在中间的位置就坐,哥特带来的那一干武士坐在门边处,兼着守护之责。哥特本人则做到了方岳他们一桌。看来哥特在这些武士之中本来就有一定的威望,方岳的到来,更助长了这种威势。 热气腾腾插着割刀的肉端上了桌,成灌的大麦酒贴墙摆了一溜,那几个伙计上过了酒菜便自行隐去,只有酒馆老板过来恭恭敬敬敬了方岳一杯酒,便同伙计一样,不再露面。 令人惊异的是,往日喝酒大呼小叫的那些武士,此时个个像只温顺的绵羊,不光说话细声细气,动作也温文尔雅起来。不问可知,这都是彤儿和青儿在场的缘故。 这俩丫头也是吃惊。按照她们所受的训练,主人宴请,她们只有在旁边伺候的份儿,倒酒布菜,甚或哼句小曲以助酒兴。但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被让到坐席上,甚至她们的主人反倒伺候她们入座倒酒,这种情况倒是闻所未闻。但看到和她俩地位相若的武士们,亦当仁不让坐下吃喝,方岳偶尔也过去敬杯大麦酒,没有丝毫凌人的架子,始觉坦然。 酒过三巡,方豪使个眼色,对方岳说道:“方兄弟,哥特已买了两匹马,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方岳知他有话要说,遂满口答应,站起身来,跟着向后门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其人其事 出了酒馆的后门,有一个用篱笆墙筑成的小院子,中间的木桩上拴着一匹白马和两匹新买的红马。这两匹红马老实巴交的样子,马背上已备好了鞍子,正低头嚼着堆在地上的草料。 两人走过去,方豪轻拍马头,又拽了拽鞍子,道:“好马都被各家族收罗,市面上能看见这样的马,已算不错,方兄弟你先将就着用,如果发现有好的品种,我会给你留意的。” 听这话方岳就知道方豪在相马上有一套,正想顺势问问相马的诀窍,哪知方豪话题一转,开门见山道:“方戍这人我知道。他本人除了一个精英堂的身份,其他倒没什么,只是他的父亲方硅,在家族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方岳听说过方戍有个爹是家族长老会的一员,并未在意,听方豪如此说,不禁生起了兴趣。 “三爷爷刚刚继任族长,正值四爷爷当时年纪尚小,身边几乎无人可用之际。彼时方硅是家族硕果仅存的几个精英堂成员之一,适时站了出来,振臂而呼,为三爷爷逞威造势,更在之后家族之间的明争暗斗以及芹煌江两岸的相互征伐中,独当一面,立下赫赫功勋,在老一辈族人的心目中威望甚高,而且他还不止一次救过三爷爷的命。在如今的长老会,除了三爷爷,最有发言权的就是他了,连四爷爷都有所不及。” 方豪所说的三爷爷和四爷爷,指的就是方一鹤和方一鸣哥俩。这其中他有意隐瞒了一件事,当初他的父亲无意中救了一位家族长老,就是这位方硅。否则,方一鹤怎会破例赏赐一个普通武士予族姓,且并入族谱。 转头看着方岳若有所思的样子,方豪继续道:“方硅育有三子,老大老二均战死沙场,据说老三方戍是普通的四素体,悟性一般,全靠他老爹耗费大量魔核丹药强行把修为提至明宗境。[.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族人无人不知,因他爹的关系只要不出大格能让则让,所以这小子平时有些飞扬跋扈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方岳道:“比方承羽方承峰还要牛逼么?” 方豪笑道:“那不能比。方承羽方承峰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的热门人选,行事还有所忌惮。这个方戍可不一样,他哪管这些。你别看他和我年纪相仿,真要论辈分我还要叫他一声叔,但是他却只愿意和我辈子弟称兄道弟,谁若是把他叫老了,非跟你拼命不可。就这一点,连他爹都无可奈何,只好任其胡为。” 方岳道:“谁说方戍没有顾忌,这就是他的顾忌。” 方豪讶道:“为什么这么说?” 方岳道:“既然他好色,若是辈分高了,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为老不尊。所以故意屈就晚一辈,这样就少了一层顾忌。” 方豪抚掌笑道:“这个解释倒是新鲜,说不定还真是如此。” 接着瞥了方岳一眼,收敛笑容若无其事问道:“方兄弟,你怎会知道李大娘的本名叫李媚娘?” 方岳道:“是她本人亲口告诉我的。” 方豪道:“方兄弟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她叫什么。关于李大娘,我对她没什么真正的了解,所知道的大都是捕风捉影的传言,也不能完全当真,你可以参考一下。” 方岳点头表示明白。 “首先李大娘的年龄就有好几个版本,有说她三十来岁,又说四十多岁,还有的更离谱,说她已过七十,驻颜有术。我曾见过她几次,确实看不出具体的岁数。李大娘有过两任丈夫,都是方氏族人,皆死于非命。于是便有传言,李大娘不仅貌美如花,且天生有媚狐之气,行床第之欢会情不自禁吸人元精,直至精枯人亡。还有人说她不仅对男人有兴趣,对女人同样有特殊的嗜好。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我给你举的例子,都是些还算入耳的。” 方岳不屑道:“若真是如此,家族高层难道都眼盲了不成,又怎会把她安排到内堂的重要职位。” 方豪赞同道:“也是。我就听二叔说过,方大娘是他所见学识最渊博的人。” “哦?”方岳眉毛一扬。 “方兄弟,你遇到的事,虽然没明说,我也能猜到一二,内堂的是是非非恐怕帮不了你什么。不过我想,方兄弟和别的子弟不同,来去自由,大不了一走了之,所以也不用太在意。” 方岳道:“方大哥你说到我心里去了,这我有数。我们回去吧,要不哥特他们会等急了。” 方豪踌躇片刻,最终毅然道:“方兄弟,记不记得上回在夹叶谷给你设伏的事?” “怎么?” “那一次我没告诉你是谁,是怕你惹不起。但是现在你的情况不同了,想不想知道他是谁?” 方岳悠闲地吹了一声口哨,淡然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事情过去就过去吧,方家对我还算不错,我又何必计较这些陈芝麻乱谷子的事。” 方豪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挑起了大拇指,赞道:“好兄弟,好样的!” …… 彤儿和青儿正如其所说,基本的骑术没有问题,加上所购的两匹马性情温和,很快就上了手,辞别了方豪等人,三人快马加鞭,穿谷越岭,踏着漫山遍野的落叶,向西驰去。 一路上瑟瑟的秋景,加之从天芒山漂移而来的冷风,加剧了凉意临身的感觉。两个丫头却兴趣盎然,似乎处处充满了新鲜好奇。这也难怪,一入方家深似海。她俩自小被送入方家以来,绝少有像现在这样出门的机会。 不久,就看到了村南头的那处小高地。方岳一松缰绳,脚跟轻磕马肚,一马当先奔了上去。 此时秋收的时节已过大半,村里的闲人多了起来,纷纷驻足看着方岳和两个漂亮的女孩子纵马而过,眼里充满了无比羡慕的神色。 耿大叔家虽然关着柴扉门,但院子里有些狼藉,茅屋门却是开着的。方岳叫了一声,首先是那只黑毛猎犬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摇曳着大尾巴。紧接着耿大叔笑呵呵从屋子里走出,打开院门,对跟随方岳而来的彤儿和青儿,丝毫不以为意。 “耿大叔,我给你看样东西,你给品评一下。” 方岳的手里忽然多出两张短弓,递了过去。 耿大叔似乎见怪不怪,当他伸手接弓的时候,方岳看到其实他的右手无名指同样戴着一枚坤戒。其实这枚戒指方岳以前就曾看见过,只不过不曾注意罢了。 耿大叔拿过短弓,轻拉弓弦,立时动容,不禁脱口道:“好弓,确实是好弓。” 接着,他手拂弓脊,喃喃道:“硬拓木虽也少见,但得之也不算太难。倒是这龙鱼筋,确属惜珍之物。此弓有一张已属难得,你竟然有两张。” 方岳笑嘻嘻道:“耿大叔,我给你带了两个徒弟,麻烦您老给做个启蒙。” “哦?” 耿大叔转首向彤儿和青儿望去,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释然,点点头道:“这俩女娃儿有些根基,学箭不是问题。只是方岳你的箭术已不下于我,何必还用我教?” 那俩丫头被耿大叔看得心里有些发怵,通红着脸垂下头去。 方岳笑道:“耿大叔啊,我是茶壶里煮饺子,说不清也倒不出,所以你老还得再费费心。” 耿大叔一呆道:“饺子是什么东西?” 方岳恍然这个世界哪有“饺子”这种吃食,连忙补救道:“这样吧,您先教教她们,晚上我给你们包饺子,尝尝就知道了。” 趁着耿大叔教授两女射箭的机会,方岳先是来到了村西头的无名岗子上,祭拜了姑姑的坟墓,接着又心虚地回到自己家里,简单打扫了屋子。这俩丫头虽说只是婢女,但在方家吃住的地方,绝非他的乡间茅屋所能比。今晚他是不打算回去了,又唯恐俩丫头住在这样的地方受委屈,只好尽自己所能。此时他的心底下,丝毫没有了主仆之别,只把她们当成来乡下游玩的小朋友。 回到耿大叔家,肉菜面都是现成的,方岳自己动手剁馅和面包饺子,引得耿大叔和两个丫头围过来看,却帮不上什么忙。在那俩丫头的心目中,她们的方公子竟然会做饭,已是天大的奇迹了。 当热腾腾的饺子盛出锅,耿大叔小心翼翼尖起一只塞进嘴里,满脸的络腮胡子缓缓蠕动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说了声“好吃”,接着迫不及待又尖起一只。这回他甚至都没嚼几下,就那么囫囵个吞进了肚子。 彤儿和青儿也试着尝了一个,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于是几个人不再矜持,狼吞虎咽将整整两大锅饺子吃了个净光,甚至还意犹未尽。 彤儿和青儿更是缠着方岳,要学做饺子,后者自是忙不迭地答应。 晚上,当方岳带着两个人回到自己家里,着实忐忑不已。然而,当他看到两个女孩子在月朗星稀的夜空下雀跃的样子,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对彤儿和青儿来说,吃或者住已不是最要紧的需求了。因为她们在此时已得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那就是自由。 第一百零二章 上雪原 彤儿和青儿已在原先姑姑居住的东屋睡熟,在寂静的深夜里,以方岳超越常人的听力,可闻从窗棂的缝隙传出的均匀的呼吸声。(.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此时他盘腿坐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静静感受着浩瀚的夜空,与体内那团缓缓束放的光球遥相呼应,似乎循着同一种韵律在微微跃动着。无数条粗细不均的旋气柱,有若实质,以身体正中按照周天运作的旋气柱为中心,沿着各自的轨迹有条不紊地运行,俨然在他体内形成了一个微缩的小宇宙。 根据他在那份无名手记看到的内容得知,那些元素修炼者,在把体内的元素化为元力,皆储存于下腹,直至修成元丹,方有小成。而修成元丹便是他们是否进阶明宗境的标志。当然,由于元素的特殊属性,元丹也分成了风丹、木丹、水丹、火丹、土丹五种。 当元丹修成一定的境界,便有了吸纳体外元素的能力,这是进阶魂宗镜的标志。但是手记并没说明他们的体内是否有类似旋气流的存在。 同样是境界的划分,方岳却与他们有所不同。在他刚刚练成羊皮卷上的武技,体内丹田就有了光球的存在,但并不代表他直接就晋阶了,就像他现在同样有吸纳天精地气的能力,并不意味着已经晋阶魂宗镜一样的道理。他的进阶,概括地说就是元力绝对数量的横向比较而来,每一阶段,元力都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当然这种提升的过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别人却无从察觉。有类似于方七爷这样的高明者,可以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判断出他目下的修为境界。为什么会这样,当事者本人却并不知晓。 想起手记的一些做法,方岳心里一动,便尝试着能否吸纳一些外界的元素。既然他的旋气能综合各种属性的元力,对元素也不应该排斥才对。而当他一试之下惊讶地发现,其实自己之前所吸纳的天地灵气,本身就包含着五种元素在内。这些灵气进入体内之后,便汇入无处不在的旋气流,变成没有任何属性的能量存在。 方岳缓缓下了石桌,结束了修炼。他心里清楚,这不是急于求成的事,像先前那样通过一张羊皮卷而一蹴而就的奇迹不可能再发生。老天爷眷顾了他一次,总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老天爷身上。他还年轻,留给他的时间还很多。 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明显的寒气,看来冬天不远了。 他把心神沉入坤戒,两张纸笺出现在左手上。这是他在藏经阁为彤儿和青儿默记的两门武技,“碎叶影”和“风行术”,分属木系和风系,皆是轻身的功法。心下打定主意,明天就把它们送给那两个丫头,正好有耿大叔在,权作指导老师了。 第二天方岳早早地就起来了,在灶台上做好了早饭。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昨天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现成的吃食,热一下便成。 当彤儿和青儿醒来,看到端到眼前的面包稀饭,惶恐之余,感动得无以复加,只差下跪宣誓效忠了。 方岳倒蛮不在意道:“这没什么,你们到我的家里就是客,只是这家有些寒酸,让你们受委屈了。” 二女一听连连摇手,说她们自小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来到这里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同时央求方岳以后这样的事让她们来做,以免失了公子的身份。 方岳心里暗笑,表面上敷衍了几句,劝慰了一番。吃罢早饭,他把那两份默录的武技典籍送给二人,又把她们送到耿大叔的住处,继续学习请教。 在去的路上,眼见两个丫头背着短弓骑在马上,俨然有股子英姿飒爽的气势,不禁暗暗点头。 彼时当方豪把这两张短弓送给他时,他心里便生出一丝悔意。他还没有弓呢,若早知如此,就会用这些罕见的材料给自己打一张弓,相信就算输入元力,这弓也不会像上回般轻易毁掉。可惜白白便宜了这两个丫头。 从耿大叔家出来,方岳弃马步行,上山去了。 其实方岳在家里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所谓的秋游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但他还是想多留在这里几天,除了能让彤儿和青儿在耿大叔那儿多学点技能,最重要的一点,他作为精英堂一员,等于不经请示就随意出走,客观上也给李大娘和方戍等人施加了无形的压力,表示他绝对有有着离开方家的可能性。 若说在家里他还有一丝牵挂的话,那就是黑子。这只雏鹫上次吃了他给的二级风系魔核,便杳无音讯。但他相信黑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那两只成年雪鹫早就来找他算账了。 这块熟悉的场地,承载着方岳近两年来最枯燥最无聊的记忆。此时枯萎的伏草已被厚厚的落叶所覆盖,围裹在四周密密麻麻的麦叶树,脱下了麦浪般的秋装,露出了灰黑色的细枝枯条。 方岳像往常般,对空打了几声口哨。四下里除了风儿掀起落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的声息,甚至连鸟儿的揪鸣都不闻。 方岳盘坐在软软的厚厚的落叶堆里,缓缓合上双眸,就在他堪堪进入修炼状态,忽然心有所感,蓦地睁开双目向上望去。 在他头顶上方的极高处,盘旋着一个黑点,迟迟不肯下坠,似在观望。 方岳大喜,以他增强了数倍的目力,隐约看出那个黑点是一只雪鹫。于是跳起身子,再次吹出尖锐的口哨,两长一短,直冲云霄。 黑点开始俯冲下来,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在方岳的视线之内,显露出通体雪白的庞大身躯。 方岳心中一凛,因为他已认出这雪鹫不是黑子,而是黑子双亲中的一位。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倏然升起,难道黑子出事了? 硕大的如同房子大小的阴影当头笼罩下来,身旁的落叶被四散卷起,织成一片麦叶的汪洋。方岳如同一尊雕塑在纷飞飘舞的枯叶中凝立不动,任凭黑发在脑后猎猎飘拂。 如果这只雪鹫要向他发泄失子的怒火,他只有坦然接受。当然以他现在的修为,自认为有承受这一击的实力。 身上的压力忽轻,飞叶纷纷落地,雪鹫收拢了令人瞠目的宽大的翅膀,缓缓落到他的面前,一双拳头大的黑眼珠子一瞬不瞬望着他。 “鹫兄,黑子怎么样了?” 方岳从雪鹫的眸子里看不出恶意,暗地里长舒一口气。他分不清这只雪鹫的公母,只好以“鹫兄”称呼。 雪鹫摇摇晃晃向他走来,伸出头,用它那令人胆寒的长长的钩嘴,碰了碰他的腿。或许这一碰对雪鹫来说是极尽温柔,然而方岳的感觉却如被铁器敲击,差点一个趔趄,顽强挺住。 “鹫兄,你这是何意?”方岳咧咧嘴,忍痛道。 雪鹫又碰碰他的腿,再转头朝自己的身后努努嘴。 这回方岳有所准备,凝聚旋气汇聚彼处,疼痛感骤减。 “鹫兄,你的意思是让我到你的背上?” 雪鹫如同听懂了般,微微抬起头,又低了下去,打眼一看,似是点头的意思。 方岳一怔,不知雪鹫要带他去哪,正在犹豫,却见雪鹫就伸出钩嘴要触碰他的腿,吓了一跳。就算雪鹫不带恶意,这样碰下去,他的腿早晚要骨折不可。当下举起手做投降状,道:“鹫兄,你别客气,我上去就是了。” 直立的雪鹫,其高度比三个马身加在一起还要高上不少,方岳也是今非昔比,不用它特意曲腿,身子一纵,便轻巧地跃上了鹫背。 这雪鹫他曾骑过一次,鹫背要比想象中宽敞得多,如履平地,只要拽住长长的羽毛,便可安稳如山。 “鹫兄,我坐好了,可以走了。”方岳拍了拍鹫身,高声道。 哪知雪鹫像没听见般,迈步向空地的一边走去。在一棵麦叶树下探出钩嘴,拨开厚厚的落叶,拽出一根藤索。 方岳认出,这跟藤索原是他先前所留,以备急用。当初他在天芒山雪洞救出黑子之时,就用的这跟藤索。没想到这只雪鹫记得清楚,竟给翻找了出来。 藤索并不细,但被偌大的鹫嘴叼着,就如同人叼着一根头发,显得滑稽可笑。 雪鹫显出满意的架势。方岳不解起意,这次难道还是救鹫?不会是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如果是救黑子,他这根藤索,根本就是摆设。黑子的身体就算比不上他骑下雪鹫一半的大小,也是极其恐怖,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拖载的范畴。 正思量间,忽觉脚下落叶再次翻腾,两旁的麦叶树倏然向下坠去,原来雪鹫拍打着翅膀腾起了身子。 当升到一定的高度,雪鹫的身子开始倾斜,方岳知机牢牢揪住身下的羽毛,身子贴了下去。果然,就在他刚刚做好准备,只觉眼前一花,雪鹫已沿着山脊箭一般向上窜去。 耳旁呼呼的风声,逼得方岳紧紧俯下身子,以避风芒。下面层层的麦叶林渐渐稀疏,露出了黑土地的本来面目。接着,东一块西一块零落的雪地,呈现在眼帘。方岳知道,这里已到了天芒山雪原的分界地。 雪鹫毫无放缓的迹象,继续向上攀升。阳光透过白茫茫的雪野,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方岳虽然不惧,但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 不知飞了多久,方岳陡觉身子一沉,睁眼一看,原是雪鹫不再向上蹿飞,而是原地盘旋起来。在他们的下方,是一望无垠的茫茫雪原。 第一百零三章 雪鹫的馈赠 方岳自空中俯瞰,一望无际的雪原,竟隐隐有一丝熟悉的感觉。(.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略一思付,当即醒悟,当他参详古赤晶石之时,晶石所蕴含的远古记忆,奇迹般向他展现了天芒山的成长历程,便在那时,他就对这座山峰有了刻骨铭心的感受。 洁净的、色泽单调的雪野,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耀眼的光华。无边无际的雪平原,遥遥向远处伸展开去,而曾经以为近在眼前的天芒山雪峰,似乎仍在天尽处,大半峰体耸入厚厚的云层之中。 方岳知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天芒山雪原深处,而他之前曾经攀登过的高度,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正思量间,忽觉身子一轻,原来雪鹫开始下降高度,向着一处雪堡俯冲而去。 远远地看去,这座雪堡只是一个微微的凸起。然而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却发现雪堡大的出奇,足有两间茅屋叠起的高度。 雪鹫煽动着巨大的双翅,遮住的一大块阴影渐渐将雪堡笼罩,堡顶掀起滔天的雪粉漫天飞舞,一道道亮丽的彩虹闪烁其间。 忽然,在堡底的一块积雪开始蠕动,俄顷,一只似狗似狐、全身裹着半黑半白长毛的小兽钻了出来,滴溜溜的黑眼珠子先是向上望了一眼,紧接着毫无征兆地、身子都未见它动过一下,突地向反方向窜去,速度极快,眨眼间便窜出了十余丈远,身后留下一道细细的雪辙。 雪鹫早已看到小兽的存在,极其不屑地一甩头,钢钩般的弯嘴一张,一道风刃冲口而出。 令方岳惊讶的是,在风刃击出的瞬间,小兽呆傻似得身子一缩,在它四周飘洒的雪粉如同接到了某种指令,纷纷向小兽聚拢,在它的周身形成一道雪粉屏障,恰好把它小小的身躯罩在其中。 风刃瞬息既至,方岳心中暗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无坚不摧的风刃足以将这只可爱的小兽击成骨肉渣子。 “嘭!” 令人意外的巨大声浪,带着袅袅回音,在这空寂的雪野远远传了开去。原本方岳直接忽略存在的雪障,竟堪堪挡住了这凌厉一击。虽然已不复存在,而风刃亦化为无形。他甚至看到小兽那张怪异的毛脸,望着他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讥笑的表情。更让他瞠目的是,当雪鹫的第二道风刃吐出,那只小兽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倏然消失。 “嘭!” 又是一声巨响,风刃正中小兽失踪的地方,砸出一个大雪坑。 “嘎” 雪鹫失了面子,恼怒异常,围着雪堡盘旋着,且渐渐向外围扩展,一道道风刃不要命似地从他口中喷出,“嘭嘭嘭”,在他们身下雪堡的周围砸出一圈雪坑。 然而,无论它如何愤怒,小兽真真切切消失了。方岳不由啧啧称奇,这随便出现的一只小魔兽,就有这等骇人的防御力,看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条理论,在魔兽的世界同样适用。 雪鹫发泄了怒气,终因无望渐渐安稳了下来,开始向下落去。方岳发现,这只雪鹫在刚才的一番狂轰乱炸中,有意避开了雪堡,只把周围炸成了坑坑洼洼。当然,过段时间,只要一阵大风,或者再有一场大雪,这里同样又会光滑如初。 雪鹫落地之处,恰好是刚才那只小兽出来的地方,在雪堡一角。察觉雪鹫抖了抖身子,方岳知它本意,待溅起的雪粉纷纷垂落,便跳下了鹫背。 这积雪极厚,方岳的双脚一沾雪层,身子瞬即向下沉去,唬了一跳,正欲挣扎,双脚业已触地。此时积雪已埋到了他的大腿根。 雪鹫头一扬,一根藤索掉下来,落在方岳的脚边。原是雪鹫在山下带上来的。让方岳不解的是,这雪鹫叼着根绳索,仍能吐出风刃,且绳索安然无恙,真不知它是怎么做到的。 当下拾起藤索,静静看着雪鹫,搞不懂它的用意。 雪鹫抬起一只其硬度和弯嘴相比,亦毫不逊色的钢爪向雪堆里刨去,硕大的爪子堪比挖掘机,只数下便挖出一个雪坑,露出下面的冰层。接着“咔嚓咔嚓”一阵乱刨,冰屑四溅,竟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不规则洞口。 方岳小心地凑到近前向下望去,以他的目力向里望去,也只能看到黑乎乎的深不可测。 左臂传来一阵碰痛,却是雪鹫用它的钩嘴碰着他的胳膊,向洞口拥去。 方岳吃不了这痛的滋味,连忙举手做投降状,问道:“鹫兄,你是让我下去?” 雪鹫终于收回了弯嘴,拳头大的眼珠子在方岳和洞口间来回转动,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方岳面有难色,这深不见底的黑洞,谁知道是哪个魔兽的巢穴。若说黑子在下面,几乎没有可能,这么点洞口,那黑子就是再缩小十分之一也下不去。 雪鹫一低头叼住他手里的藤索,往自己的腿上拉过去。方岳立时明白,这是让他把绳子拴在它的腿上。脑际一闪,这雪鹫的心智丝毫不弱于普通人类,它把自己带过来且有所准备,定有它的用意。它若想对自己不利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难道洞里另有乾坤不成? 于是心里活泛起来,遂将心一横,把绳子拴在雪鹫粗若壮树的脚踝处。 洞口虽然不算太大,但容下他的身子绰绰有余。方岳小心避过四周带有菱角的冰块,倒拽着绳子缓缓向下退去。 当身子刚刚隐入黑暗之中,方岳腾出左手,从坤戒里取出一块古赤晶石,借着这一团光亮,四周的情形尽收眼底。 冰层约有一人的厚度,在冰层低端横着出现了一个真正的洞口,洞口周边虽然也有结冰,但可见冰后面的灰黑的土层。这个洞口比冰层上的要大上不少,至少可容他直起身子。洞内的甬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方岳不再犹豫,在晶石的照耀下,放下藤索,沿着甬道只身向里走去。四壁皆附着薄冰,寒气逼人。当他神凝丹田,几个周天之后,运转了周身所有的旋气柱,寒意立解。 向里走了约有百十米的距离,却见头顶正中赫然插着一柄短斧。斧头的一多半已深深插入冰层里,铮亮如新,黑黝黝的斧柄垂下,几乎抵在他的额头。 方岳伸手试了试,斧柄冰凉如铁,却不敢真的拔下来。受了前世那些武侠小说的熏陶,他唯恐会触动某个机关,把自己关在这雪原上的冰窟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绕过短斧,便走出了甬道,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无论高宽均逾数十丈的巨大冰窟,或许是岁月的积累,这些普普通通的冰在这里竟呈现出令人瞠目的姿态,笋状,柱状,帘状,似花似幔比比皆是,奇特多姿。尤其是附近的冰块,在晶石的辉耀下,反烁出瑰丽的色彩。 方岳流连在冰窟之内,暗暗称奇,边走边看。当他从四周收回目光,聚焦矗立在眼前的一块冰柱之时,倏然一震。原来他竟在冰柱内发现了一个人。 初始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吓了一跳,待仔细观瞧下,不错,确实是一个人,只是这个人双目紧闭,面容枯槁萎缩,显已死去不知多少个岁月。只是在冰的围裹下,还保留了他原有的形状。 此人所穿衣着是他在麦叶城没有见过的,浑身上下以金属片串缀的甲胄,胁下挎着一柄弯刀。 方岳稳住心绪,上下打量着,猜测着这人的来历,自然是一无所获。 于是他开始有目的地四处寻找,果然又找到了六具尸身。这些尸体或立或蹲,或卧或坐,不一而足,共同点是皆着甲胄,携长短不一的兵器,被冻入厚厚的冰层之内。 在一具卧尸不远处的角落,他发现了一张长弓,黑黝黝的不知何物所制,被封在一座巨大的冰块里。方岳眼睛一亮,恍悟恐怕这才是雪鹫带他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张弓弄到手里再说,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怕就是一张弓了。 方岳掏出逆鳞,想当然地欲剖开冰块。不知是由于逆鳞多于轻巧,还是这冰有什么蹊跷,无论他如何用力,这把足以削今断银的短剑,也只能在冰面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这要剖开冰块,要折腾到何年何月啊? 忽然想起在甬道的上方有一只短斧,于是迫不及待奔过去,这会也顾不得能否触动某个机关,运足元力,连试数次,终于拽下短斧。 回到原地,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终于砸碎了冰块,取出了长弓,入手却是一沉。 这弓的弓脊不知是何种金属所铸,黑黝黝看不清纹路,弓弦似是相同的材料所制,脊与弦的交界处并无扎结的痕迹,浑然一体,一气呵成。奇怪的是这同一材质,弓脊坚硬如铁,弓弦却有着不小的韧性。方岳用尽全力,也只拉到一半。最终动用元力,才拉成了满弓,不禁大喜过望,这才是他理想中的长弓。 方岳扫视着那七具尸身,既然有这样的弓,不难猜测这些人身上所携恐也是难得的宝物。思付再三,最终还是放弃。虽然不知他们从何处而来,有何目的,毕竟人死为大,这座冰窟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就让他们长眠于此,不做打扰吧。 临离开之时,想起逆鳞都剖不开的冰块,被那把短斧轻易敲碎,显然这斧子也非普通之物,正好可做傍身之用。于是便将短斧亦收入坤戒。 第一百零四章 刺日斩月 出了冰窟,雪鹫探下头瞪圆了眼睛瞅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疑问。(.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直至方岳从坤戒中拿出长弓和短斧,方才抬起了头。 方岳满心欢喜,嘟嘟哝哝说着一堆感激的话,可惜雪鹫理都未理,继续昂着头。最后或许觉得他有些嗦,不耐烦地抬起庞然大爪,向他拨去。 方岳吓了一跳,向后一跃躲了过去,嘻嘻一笑,不再废话,纵身跳上鹫背。 雪鹫风驰电掣载着他横过雪野,向山下飞去。 到了目的地,方岳跳了下来,脚步尚未站稳,“嘎”的一声,雪鹫已振翅升起,在他头顶盘旋了一圈,箭一般飞走了,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忽然想起还没问问黑子的情况。其实问也是白问,雪鹫通人性,却不通人言,除非它能带他亲自去看看。但他至少也下心来,黑子一定没事了,否则这雪鹫也不会送给他如此大礼。 此时天已经过午,方岳这一去一回,耗费了大半天的时光。但从他来回骑乘的时间来看,所去的那个雪原应是极高之处,一般的人类想要靠己之力攀到那里,却是极难,至少以他现在的修为却是做不到的。真不知道那七个神秘的死人,到底是何来历。 虽然没有吃午饭,方岳也不觉肚饿,索性拿出那张长弓端详起来,越看越喜,此弓仿佛专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便欲试试弓的劲力,遂从坤戒内抽出一支羽箭。 方豪替他定制了两张弓,那位工匠赠送了两捆羽箭,每捆五十支。方岳在耿大叔处放了一捆,便于彤儿和青儿练习所用,他自己留了一捆。 方岳引弓搭箭,目标是前方一百八十步远的一棵麦叶树,在树干齐人高的地方刮去外皮,露出了约半个人身大小、白戚戚的内瓤。[.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他以前用自制的弓练箭,基本保持在百步之内,过了这个距离,箭劲便开始衰减,直至无力落地。就是方剑成送给他的那张弓,属于那三百弓弩营常备之物,也不过一百二十步的距离。方豪给他打造的两张短弓,方岳试了试弦力,箭劲至少可达一百五十步,足以可列入强弓的范畴。 而手里的这张异弓,方岳根本无法推测,因为以他的本身力量根本就拉不满,一百八十步只是想尝试一番。耿大叔曾经说过,射程达一百八十步而劲力不衰者,足可称之为神弓。当然这是指弓箭的本身射程,并不包括使用元箭术之后的效果。只是耿大叔视之若命的那张缠满麻绳的长弓,不知射程几何? 方岳运起元力张满弓弦,他的元力只为辅助开弓,羽箭上未渗入分毫。他的本意只为试弓。 弓弦在膨胀的同时,发出“吱呀呀”令耳鼓发麻的声音,方岳不但不以为忤,反而欣喜不已,这说明弓弦的劲力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几乎就在他松手的同时,羽箭闪电般冲向了麦叶树,发出了一声异样的闷响。方岳愕然看去,只见前方的麦叶树前溅起一蓬碎屑,夹杂着几瓣羽毛,随着一阵清风缓缓飘落开去。 待他走近不禁吃了一惊。不仅整支羽箭粉碎如粉,唯一还算完整的金属箭簇,已深深扎进树干之内,足有一多半的深度。不难想象,如果距离稍近一些,足以射穿这棵一搂粗的麦叶树。 这是何等骇人的箭劲,如果之前就拥有这张弓,对付普通的元力修炼者,谁敢轻视?仅凭这弓箭的杀伤力,足可为“偷袭之械”正名矣。 方岳重新退回到二百步开外,他要用这张弓试试耿大叔教给他的元箭术。 当他张满弓弦,小心地注入一许元力于箭身。由于不能控制元力在箭身的强弱与走向,所以无法做到像耿大叔提议的那样一心三用,只能将羽箭作为一个整体,元力均匀地遍布箭身各处。即便如此,那种浑然一体、刺日射月的感觉倏然临体。 “嗤!” 羽箭脱弦而出。 羽箭明明以无法形容的疾速直奔麦叶树而去,方岳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受。事实上他只来得及看到的,不过是由于羽箭与空气剧烈的摩擦,箭身尾端的羽毛竟率先燃起了火花。 “轰!” 随着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树身中间那处剥开外皮的地方,白戚戚的一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焦糊了的树洞,犬牙交错的边缘处冒出一股股黑烟。整棵麦叶树受大力撞击,一阵摇晃之后,“吱吱嘎嘎”自树洞处缓缓折了下来,轰然倒地。眼前霎时溅起一片片秋叶飘零,纷纷攘攘四散漂浮。 方岳被自己的一箭惊的是瞠目结舌,这射出的哪是什么羽箭,分明是一颗炮弹。如果在秋祭的擂台上射出这么一箭,巴恩绝对不会仅仅是左肩被射穿那么简单的事了。由此可见元箭术的厉害之处。 当然能达到如此惊人的效果,仅仅有元箭术还不够,此弓可是居功至伟。唯一的缺憾恐怕就是射出的羽箭无法回收了。但这对方岳来说不是难题,既然有坤戒这个超强的盛物器皿在,没有了箭壶的限制,以后可以多多备些羽箭。 看着眼前伏地的麦叶树,又看看手里黑黝黝的长弓,怎么地这弓也得有个叫得响的名字。方岳的脑海里浮出“刺日”二字。 “不错,就叫‘刺日’。”方岳暗暗得意着自己起的这个名字。 收起刺日弓,方岳手一伸,又拿出了那把短斧。 两尺多长的短斧卖相非常好看,斧头铮亮如新,打磨得相当精细,斧面光滑如镜,顶端还刻有细腻的花纹。斧柄虽是黑黝黝,却不像刺日弓那般黯淡无光,而是闪着油亮的光彩。 虽然此斧有剖开厚厚的冰层,使得刺日弓重见天日之功,但方岳有了逆鳞和刺日的前车之鉴,总觉中看的不一定中用,与其说这把短斧是武器,倒不如把它挂在墙上做装饰品更合适。 短斧握在手中,轻重适中,手感适度,以之傍身倒也不错。想到刺日弓有了名字,短斧也不应是无名之辈,遂起名曰之“斩月”。 “斩月斧”由此得名。 当他注入元力挥起斧头,隐隐有风雷之音,大感满意。于是搜肠刮肚,自编了几个适于短斧搏击的招式。虽说晋阶明镜宗之后,招式的作用被减至最低,但只要输入元力,短斧本身的威力,已不下于某些低阶武技,若配上些合适的技巧招式,威力绝对会增色不少。 如此又演练了大半个下午,直至四周暮霭笼罩,方才收手。总是这么独练也不是个事,最好是找个对手试试手。 念及此,方岳的脑海里里浮现出方戍的影子。 …… 方岳带着彤儿和青儿二女,在自家的村子里足足盘庚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不仅他意外得到了刺日弓和斩月斧,彤儿和青儿同样收获颇丰。 由于方岳天然空泛体的缘故,耿大叔无法在他那儿体验到的教授滋味,在这两个丫头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不但将箭技倾囊相授,还对二人的元力修炼进行了悉心的指点。虽然元力的属性及所修技法大不相同,但这并不妨碍指点的效果。 等到第四天早晨,三人辞别更大叔回山庄之时,彤儿和青儿背挎短弓,腰箭壶,配合着已经渐渐发育成型的身材,凸显出其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神采,不仅引得路人尽皆回眸,连方岳都在暗暗喝彩。 当一个人正在默默承受生存带给他的负担之时,忽然间看到了前途的曙光,一个光明的未来在向他招手,其精神状态必然要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彤儿和青儿便是如此,方岳委托耿大叔指点其箭术和元力的修炼,等于为她俩打开了一扇窗户。 来到庄园正门,门前的六个武士齐刷刷抬手致意,同时从旁边过来三个小厮,分别接过三人手里的马缰绳,牵马到一边的马厩里填料喂水。 大门内人影一闪,一个年龄相仿的家族子弟迈步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看着方岳和他身后的两个婢女,欲言又止。 这人方岳见过,曾同在演武场待过一段时间,属外戚,却不知他叫什么,亦不曾打过交道。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欲从他身旁走过。 “方岳……公子?”这位子弟突然唤了一声。 方岳惊讶地转回头。从他进入方家以来,直至到演武场、精英堂,称呼他为公子的,除了方家的婢女仆妇,其余皆是家族以外的人。像这些家族子弟在他的名字后面缀以“公子”二字的,此人恐怕是头一个。 “有什么事?”方岳微微一笑。 既然话已出口,那位子弟也坦然下来。原来他刚刚纠结的,就是怎么样称呼方岳才更合适。 “早晨二叔就来打过招呼,让你一回来就去找他。” “哦,我知道了。” 方岳点点头,忽又反问道:“我记得你应该在麦叶城才对,何时回来的?” “昨天。” “昨天?族长大人也回来了么?” “回来了,所有的人都回来了。” 方岳点点头,表示了谢意,随即转身向内走去。 既然方剑天回来了,那么黑皮林试炼一事大约已提上了议事议程。 第一百零五章 门庭若市 方岳带着彤儿和青儿回到精英堂的住处,已近午时。(.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方岳想到方剑阳虽要找他,也不急在一时,否则早就派人寻他了。便想下午再说。 哪知刚刚吃过午饭,方剑阳却亲自来了。 “二爷,我正要去找你,怎还麻烦你跑一趟。出什么事了?”待青儿奉过茶水,方岳连忙问道。 方剑阳瞅着青儿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门外,方转头似是随意问道:“你在教这俩丫头修炼元力吧?” 方岳情知隐瞒不了,两妮子故意跨弓别箭招摇过市,想不让人知道都难,当下实言相告道:“我只是央求耿大叔教习她们箭术,顺便指点一些元力修炼的方法。耿大叔说她们俩虽然先天条件一般,但悟性还不错,若是勤奋些,还是很有前途的。” “既然老耿都这么说了,那准错不了,只是,唉……” 方剑阳摇了摇头,方岳心中一动,隐隐感觉到方剑阳此来,必与李大娘找他的事有关。 果然,方剑阳轻叹道:“方岳,你可知道彤儿和青儿这俩丫头,是我亲自找的李大娘要来的。” 方岳笑道:“二爷,就这么点破事,还把您老人家给惊动了,方戍可真是成得气候。” 方剑阳道:“你跟李大娘说的话,再加上你真的出走了三天,真把她吓了一跳。她不敢跟别人说,却学给了我。我想问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方岳坦言道:“方家与我有恩,二爷您更是与我义薄云天,小子时刻铭记在心,但是原则上的事我不会妥协。彤儿和青儿虽然跟我时日尚短,只是方戍那儿绝非善地,我岂能推人入火坑。若是二爷您房里缺丫头,小子必不推却。” 方剑阳苦笑道:“方戍没你说的那么不堪吧?这小子除了好点色,也没什么大毛病。族叔为家族献出了两个儿子的性命,这最后一点骨血宠些惯些也情有可原。[.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族叔无法亲自出面,我只好厚着这张老脸走这一遭了。” 方岳道:“二爷您的意思,是想让我让出这两个丫头?” 方剑阳摆手道:“也不尽然,方岳你尽可使些手段让方戍打消这个念头,但不能过激,也不能撕破脸皮。” 方岳想了想,为难道:“二爷,您的这道题还真难住我了。”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难住你的事,总之,只要不越过这条红线,随你所为。” 方岳嘴角荡出一丝浅笑道:“二爷,我还真有一个方法,不知是否可行?” “哦?你说说看。” “既然方家以武兴族,而且这事就发生在精英堂,那只好凭实力来解决了。” 方剑阳上下打量着他,讶道:“我知道你的修为已达明宗境中阶,表面上看似与方戍相若。可你别忘了,他在这个层次已积累了数年,底蕴深厚,你们俩将近一阶的差距,你真有此把握?” 方岳道:“事在人为,阶差并非获胜的唯一条件,若是不敌,小子也无可怨言,就当为黑皮林试炼热身了。” 方剑阳露出了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道:“这可是你的选择,不是我逼你的。这件事情我还是不便出面,就让李大娘从中斡旋吧。这件事我本没抱多大希望,难得你方岳给了我这张老脸一些颜面,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了。” 方岳闻言恍然,若他一力坚持己见,方剑阳必不会相强,恐怕会直接回绝方戍了事。心里犯起了嘀咕,明面上连称不敢。 方剑阳没在这件事情上再多纠结,话题一转道:“你刚才说的黑皮林试炼,大哥昨晚已经回来了,时间已定,就在十日之后举行。” “十天之后?” 据他所知以往黑皮林试炼都在秋祭过后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举行,前后差不了两三天,现在秋祭刚刚过了不到十日,也即是说试炼提前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讶道:“这么快?我以为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呢。” 方剑阳解释道:“周家派去的布阵高手经过测算,今年的无相禁忌大阵虚弱期提前了,具体原因不详,所以经麦叶城监控会集体商议,试炼亦随机提前进行。方家参加的阵营中,除了你们六个参加秋祭擂台比武的人之外,其余人皆从长老会和精英堂内选择。这些人中只有方昊和秦凤娇已经笃定参加,剩下的人选长老会和大哥他们正在商榷之中。” 方岳奇道:“二爷主持演武场和精英堂的日常运作,也该参与才对。” 方剑阳罕见地显出不耐之色,只淡淡道:“我只负责提名,其余的就省得操心了。” 说着,站起身来,叮嘱道:“方岳这几天你要抓紧时间修炼,提升修为才是正道。藏经阁三楼的三天期限,没有时间限制,只要你不去就会一直保留下去。我想这些天你还是修炼为主,试炼回来再去不迟。” 方岳点头称是,心里总觉方剑阳今天的情绪游弋往常,细细想来又找不出症结所在,索性不再浪费整个神经。 送走方剑阳,方岳寻思着他说的也是道理,方家的三大武技,此时就算去看了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大帮助,反而浪费了时间,倒不如看些基础性的典籍,诸如那本无名手记。正琢磨着是否去一趟藏经阁,彤儿进来告知,有客来访。 方岳以为是李大娘,心道她怎会来的这么快,一抬头,却见院子里进来了三个人,领头的赫然是方承羽,后面跟着方承峰和方承杰。 要知道以他的思查技能,三人绝不能避过他的感应。只是刚才有些三心二意,心有所思,竟给忽略了过去。 这三个家族子弟俱是执掌方家魁首的最热门人选,此时联袂而来,不知是何用意。 这么想着,表面上则不动声色,迎了出来,笑道:“不知三位公子光临,有失远迎。” 三个人倒还客气,被让进外厅落座,彤儿青儿再次进来奉茶之后,方承羽笑呵呵道明来意:“方岳,自秋祭一别,我们便再没见过面,有心向你道贺却没机会。我们哥三此次前来,一就是祝贺你成功进阶入门精英堂,实在令人羡慕。二是以前多有得罪之处,希望你不必介怀,其实那时我等也是年少无知,并无太大恶意。三是有件事想来澄清一下,嗯,应该是郑重道歉,这还是让承杰来说吧。” 前两条说的不痛不痒,轻描淡写,这第三条引起了方岳的兴趣。 方承杰瞄了方承羽一眼,咳嗽一声道:“方岳,是这样,这事儿也许你知道,就是夹叶谷那次……,怎么说呢,是我一时昏了头,这个你大人有大量,这个……” 方岳立时明白他指的是那次在夹叶谷伏击之事,只是方承杰在说这话之时不时撇着方承羽,且坐在另一侧的方承峰面带不屑之色,登时便明白谁才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方承杰不过被推出来背黑锅而已。 当下打断他的话道:“三位公子的心意我已知晓,那件事么我确实已经忘怀。正如承羽公子所说,彼时我等年少无知,做下些许鲁莽之事也非无可原谅。毕竟今后还需我等同心协力,共撑家族的未来。” 一席话说得三人连连点头,方承峰虽一直未言语,眼中却闪出异色,看着方岳。 方岳心里清楚,这三位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或许已知晓他不太可能成为方剑阳的义子,这对他们来说就少了个最大的威胁。另一方面,他先一步进阶进入精英堂,风头正劲,此来颇有拉拢之意。 几个人又说了一气闲话,大多是方承羽他们转述方岳在麦叶城的种种传闻,场面貌似非常融洽,直至换了三遍茶水之后,方始告辞。 送走了方承羽他们三位,方岳的屁股还没做热,又有客到。方岳也奇怪,他不过出游了三天,怎么这么多人前来拜访。 这次来的是方承淼和方慧。 一进屋,方慧的小嘴一撅,嚷嚷道:“方岳啊,进了精英堂你就神奇了呗,我们刚从麦叶城回来,你就躲出去了,怕什么,又不能吃了你,亏得承淼姐姐……,哎呦。” 方慧的话说了一半,那一声“哎呦”显是遭到了方承淼的暗算所致。后者的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红晕。 方岳正要搭话,恰好彤儿和青儿端着茶水进来,唐慧一见,夸张地张着小嘴道:“好漂亮的小姑娘。我明白了,方岳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个勾勾心。” 话一出口,她的脸倒先热了起来。彤儿和青儿的脸上更是升起两朵红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方岳心里暗笑,方慧这丫头口无遮拦,一席话便把四个小姑娘弄了个大红脸,而他还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 “方大小姐还请嘴下留情。” 方岳不得已,做出请罪状,惹得方慧哧笑出声,彤儿和青儿趁机退了出去。此时方承淼有些发窘,没说出几句话,方岳甚至还没弄明白她俩的来意,便逃似地离开了。 就在她俩刚走不久,又有人来敲门,来得是方二姑。 方二姑没耽搁多长时间,进门就旁敲侧击问起方承羽他们来的情况,方岳知她心意,便说经过二姑你上次的教育,我已经明白凡事以和为贵,三位公子和我已经摈弃前嫌和好如初,请二姑明察。 方二姑放下心来,临走前,方岳说要请二姑帮个忙,他若与人做一次私下比武之事,能否请她做个见证。二姑心情不错,也没问和谁就满口答应。 此时天色已阴暗了下来,方岳与彤儿青儿吃罢晚饭,桌子上的残羹剩菜还没收拾利索,忽然仰天长叹道:“老天爷,你就不能让我清闲一会儿么?” 彤儿青儿不解其意,茫然望着他,院门适时想起了叩击声。 第一百零六章 幻修 这次来的是李大娘,身后跟着两个随身丫鬟。(.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彤儿和青儿这俩丫头也不笨,自然明白李大娘此来与她俩不无关系,虽都低着头,眼神却是不善。 李大娘却是毫不介意,笑吟吟进了屋子,先是表示了一番诚挚的歉意,说些前几天多有唐突冒犯不要怪罪之类的话,随后在方岳的谦让下落座。两个丫鬟侍立在其身后。 彤儿进来奉茶,方岳摆摆手,待其退出后,开门见山道:“大娘姐姐真是好力度,连二爷都搬来了?” 李大娘轻叹一声,解释道:“公子误会啦。我找二当家并非为了说项。公子这一去数日未归,媚娘心里惶恐得很。若公子真的一去不回,那这罪孽媚娘可承受不起啊。听说公子和二当家关系亲密,所以媚娘就斗胆找他说起原委,没想到二当家真的体谅媚娘的难处,解了这个难题。” 说话的时候,李大娘端坐在开背椅子上,上身挺得笔直,双手随意叠搭在膝盖处,神态从容,仪态万芳。 方岳想起方豪说起的有关她的传言,不由心生涟漪。 其实他并不相信这些传言的真实性,甚至怀疑这些传言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位李大娘本人,作为自保的手段之一。但越是这样令人敬畏神秘的女人,吸引力也就越大。玫瑰带刺却让人难舍难离。《西游记》里朱紫国的王后穿上一件五彩霞衣之后,那个观音的金毛吼连摸一下都不敢,更别提其他了,但却把这位王后捧奉得鲜花一般,连喘口气都得小心翼翼。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就是这个道理。 就同传言一样,李大娘的话他压根就没当真,这根本就是无法考证的事,于是故作疑惑道:“大娘姐姐,你说的解难题是什么意思?” 李大娘一怔道:“二当家说你要和方戍公子比试一场做个了断,难道媚娘听错了不成?” 方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不知方戍那厮怎么个想法?” 李大娘听到“方戍那厮”之时,掩嘴窃笑不已。 “方戍公子自是满口应承,而且还保证,若他输了这场比试,绝对会断了这个念头。” “既然他那么热心,就让他来找我吧。” 李大娘不解道:“为什么?” 方岳笑道:“姐姐你这是偏心呢,他方戍跟我比武,我输了要送去两个活色生香的女孩子,赢了什么都没有,太不公平了吧?再怎么说,他也要添点彩头才是。” 李大娘道:“公子此言有理,是媚娘想的不周。不知公子想要什么彩头?” 方岳懒洋洋道:“这个我跟他直接谈就是了,姐姐只管把话带到,之后便可脱身,往后的事情再与你无关,不就圆满了么?” 李大娘美目异彩涟涟,盯着方岳道:“公子此言大善,令媚娘顿开茅塞。我知道十日之后公子要参加家族试炼,期间不便打扰。但等公子试炼归来,媚娘必为公子设宴接风,表达谢意。” 她身后的两个小婢闻言,脸上现出诧异之色。方岳不知其中玄虚,故只当做是客气话,并未太在意。 送走李大娘,彤儿青儿一如往日开始端桶倒水,做着洗澡前的准备。但方岳注意到这俩丫头的神态有些异常,嘟着嘴,气鼓鼓,一副可怜楚楚的样子,不禁诧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连问几声都没得到回答,方岳索性拿出撒手锏,你们不说就不洗澡了。最后还是彤儿道出原委。 原来无论方岳与方剑阳的谈话,还是与方大娘的谈话,这俩丫头虽然不在屋里,但耳朵够尖,躲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这原本是婢女的大忌,但因和自身休戚相关,俩丫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方岳要和方戍以比武的形式决定她们的归属,她们便知道得一清二楚。 “公子你是不想要我们了吧?”最后彤儿带了丝质询的语气问道。 “何以见得?”方岳莫名其妙。 青儿也觉彤儿的话有些过火,这也就是方岳,若换个方家其他的子弟,单凭这一样,她们俩吃不了也要兜着走了,忙打圆场插话道:“公子,彤儿姐的意思是那方戍的实力,我们都知道是很强的。公子你和他比武,那不就是……,那不就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意思已显露无疑。 方岳一听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那方戍的实力不弱,你们的公子又岂是白给?我给你们定做了强弓,还找人教授武技,再白白送人?你们看我像那样的傻瓜吗?” 二女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不由疑惑道:“那你怎么还……?” 方岳道:“方戍平白无故来招惹我,就算他爹是天王老子,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了,总得让他掉两块肉才行。放心吧,你们离不开这屋子。” 二女虽然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至少也放下了一半心。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方岳便匆匆赶往藏经阁。昨天下午,一拨接一拨的访客让他头痛不已,唯恐今天也是如此,故跑那儿躲清静去了。 藏经阁不再像以往那般清净,一楼二楼都有人在翻阅典藏。这些人他皆面生,即便无法使用思查技能,但他们身上那种引而不发的气势还是感觉得出来,这些人至少都是不弱于方戍的高手。 方岳一想便明白,黑皮林试炼的日子突然提前,家族散在外面的那些年轻子弟,尤其是身居精英堂的年轻人,恐怕都陆续回来,接受试炼的考察选拔。 那本无名手记他早已倒背如流,无须再看,于是便顺着书架浏览了起来,间或随意抽出一本翻阅着。 看过了那份手记,再看这些各类武技修炼方法的技术性典籍,便不再觉得生涩难懂。他甚至可以凭借手记里的文字赋予他的间接感受,来想象这种修炼的过程。 而这种幻修的方式,对其他修炼者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或者说根本没人尝试过。修炼过程千变万化,运作元力中的任何一个细微差别,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可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而方岳却是无知者无畏,他只按最标准的那一条粗线路想象下去,根本不考虑可能产生的变化,便觉理所当然。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他只要照做数遍遍,这门武技便烂熟于心,不再忘记。于是他想到,何不借机多记几门武技,回去可以教授彤儿青儿。念及此,便耐心地一本接一本看了下去。 他丝毫不担心因此而耽误了修炼,就在他看书的当儿,外界的灵气亦无孔不入被吸入体内,何况这里的灵气竟渗有少许古赤晶石的气息,潜移默化地增持着修为,而且他还有晚上的时间可以利用。 藏经阁不时有人进出,他浑不在意,似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当他看到第三本典籍的时候,一声呼唤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有人贴着耳朵叫着他的名字。方岳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把手里的典籍塞进书架,抬腿就往门外走去。 门外屏风前那位秃头老者,依旧低着头看着摊在桌子上的硕大书籍,似连动一下身子都欠奉 方岳推开藏经阁的大门,果见彤儿提着一只食盒子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草坪上。 按规矩别说彤儿青儿,就是演武场的那些子弟,包括方承淼方承羽等人,没有特许都没有随意进出藏经阁的资格。因此彤儿也只能在外面等。奇怪的是,上次彤儿来送饭,只在门口站了片刻,方岳便被那奇怪的声音喊了出来,此次也是一样,那人似乎知道彤儿来的目的。方岳怀疑这一些都是那位秃头老者所为。 方岳坐在草坪上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问上午是否有人来找他,彤儿说上午安静得连只鸟叫都没有。彤儿打趣的话让方岳都笑了起来,说在这吃饭有种野餐的感觉,下回你把青儿也带来,中午饭咱们就在这人解决得了。彤儿笑着说这让人看了多不好啊。 说话的时候就有人从藏经阁出来,惊讶地向他们这边望来。彤儿红着脸低下了头。方岳浑不在意和那人对望了一眼,说彤儿你害羞什么,他们说不定还羡慕咱们呢。 吃饱喝足,方岳又问了问她们俩上午修炼的情况,便起身拍了拍屁股,说你回去吧,我进去了。 回到藏经阁,因为中午时分,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方岳找到没看完的那本典籍,读完了剩余的部分,便放回书架,趁着再无他人,便又钻进木梯后面的书格子前,希冀能有点收获。他在旁边的那几层上回没动过的书架里翻找,还别说,终于找到一本小册子,书名是《阵法概论》。 布阵术在江北极被轻视,同弓术一样被列为不登大雅之堂的雕虫小技。能在这里找到这样一本册子,实属不易。据说麦叶城的周家擅长布阵,黑皮林外天峡谷的无相禁忌大阵就为周家所布,只是不知道着藏经阁外的阵法,又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方岳拿着册子坐到屋子中间的空椅上,慢慢看了起来。刚坐不久,其实他已经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且在门口顿了一下,又向他走了过来。他本以为也是来找座的,故没做理会。哪知那人走到他身旁,却站住了。 “方岳?” 方岳抬头看见身边站着一位一个个头不高,皮肤黝黑,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 “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方昊。” 第一百零七章 两枚魔核 方昊的声线短促且有些发扁,咋闻起来有种尖细的感觉,平铺直叙,毫无色彩可言。但当他自报家门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傲气油然而生。 “哦,原来是方长老,幸会。” 方岳呼地站起身子。作为家族最年轻的长老,最杰出的三代子弟,驰名麦叶城的新锐榜上榜人物之一,就连家族长都对其以礼相待,宠护有加,现在主动跟他打招呼,不能不有些受宠若惊。 “我见过你,在秋季的擂台上。” 方昊身形消瘦,面如刀削,棱角分明,说话时除了嘴唇一张一合,全身上下则纹丝不动,如同一尊雕塑。然而就是这副看似枯瘦的体型,却给人以充满了随时都可爆发的力量之感。 “哦,当时我不知道方长老也在,否则必会前往拜会。” 秋祭比武,方岳成众矢之的,天堂地狱一线之间,所幸他笑到了最后,成为全城人心目中的英雄。方昊只是看客,比武结束立即悄然隐去。方岳虽事后听说他就在现场,却是无缘相见。 “你胆子够大,也够狠,敢在擂台上强行晋阶,闻所未闻。现在看来你又有精进,真是出人意料。” 除了语气上略显惊讶,方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眼神也这么定定看着方岳,有若实质。 “那里,方长老谬赞,方某实属侥幸。”方岳客气道。 “不是侥幸,是冒险。这若不是擂台,而是生死决斗,以你这种打法必死无疑。” 这句话的内容配合着方昊冷冰冰的语调,颇有些声色俱厉、老气横秋的样子。 方岳一怔,但想到对方此语也是好意,不便反驳,于是道:“多谢方长老提醒,今后方某一定注意。” “听说你有点妄自尊大,喜好逞个人威风。要知道试炼不同于擂台,除了要对付魔兽,各家族之间明争暗斗时有发生,到时你要听号令行事,切不可盲目单干,明白么?” “听说?”方岳又是一愣。 方家及其附属家族组团参加黑皮林试炼,以方昊实力和资历,必是他带队无疑。那么他所说的听号令自然是听他的号令。 方岳明白了,他俨然以带头大哥自居给自己上课来了,否则又怎会以“听说”为理由就给自己扣了一顶“妄自尊大”的帽子?当下咳了一声强笑道:“方长老,你放心好了,到时方某必当以大局为重,咳咳,嗯,以大局为重。” 方昊似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眼珠子一轮,却是看向了方岳手中的书,语带责怪道:“《阵法概论》?旁门左道而已,有这闲功夫还不如修炼一番。以你的空泛之体,能达到现在的程度实属不易,要善加珍惜。有人说你就是未来的我,记着,千万别辱了方昊的名声。” “咳咳,”方岳借机捂住嘴,憋回了差一点就冲口而出的大笑,“方长老言重了,方某怎敢与长老相提并论,还是做回方岳的好。” 方昊不知是否听出了方岳话中的揶揄之意,静默片刻,就那么倏然转身蹬上了二楼。 方岳看着他的背影,暗叹不已,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他怎想到第一次见到方家的这位未来之星,竟是这样一番情形。 《阵法概论》虽然只是初级读本,但因为方岳本身就是个阵盲,对其中涉及到的每一个专业名词都要琢磨半天,加上方昊出现的这段插曲,一时之间竟看了个稀里糊涂。直至过了一段时间,方才静下心来,又从头看起。 虽然只看了个一知半解,但方岳想了个笨办法,那就是死记硬背。这阵法和武技不一样,无法幻修,只能先记下来,回去之后再慢慢琢磨。这样记忆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直到有声音提醒他要闭门了,他所背的内容还不到一半。(.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只好明天再来继续了。方岳这样想着,把册子插回原来的书格子里。此时书屋的上下两层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方昊什么时候离开的,因背书时过于专心,并没注意。 走出藏经阁,外面已是暮色苍茫。 当方岳快要走到自己的住处之时,远远地,却见自家的门前,有个人影在流连徘徊。 “方岳啊,你可回来了。想我方戍自懂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山庄里面吃了闭门羹,看来你家的门槛子比族长的还要高啊。”方戍迎了过来,半是抱怨半是奚落道。 前几天他含怒而去,此次竟也拉的下脸子,不惜在门前屈尊守候,看来这人确是想彤儿青儿想得痴了。 “方公子想多了吧?方公子名声在外,屋子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做些防微杜渐的举措实属正常,你认为呢?”方岳反讥道。 “呵呵,有那么严重吗?我方戍就算再喜欢女人,也不至于有胆子动强吧?” 方戍干笑两声,见方岳就那么静静看着他,既不请他进门,也不接话,于是只好继续道:“我来找你是商量咱俩比试的事,听李大娘说这事儿你要亲自跟我谈。你说吧,只要把那两个丫头让给我,你有什么要求?” 方岳气道:“我只答应跟你比武,以胜负决定两个女孩子的去留,谁说一定要把她们送给你了?” 方戍笑道:“那还不是一样吗?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显然,在他的眼里,方岳这个新近进入精英堂的弟子,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方岳也不跟他争辩,只是淡淡道:“就算是走过场也要走得像模像样。若想让这场比试如约进行,你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就三个?三十个也没问题,只要我能做得到。”方戍笑着摇头。 “第一,这场比武是你我个人的事情,与其他任何人再无关系,包括李大娘。若你输了,需断了对彤儿和青儿的念想,且以后不得再以任何形式骚扰她们,你可能做到?” “就这个?也太简单了,方岳你说的像真格似得,行,没问题。” 方岳不动声色,继续道:“第二,既然是比武,双方都得有个彩头。我输了,自然无话可说,可是你若输了,我能得到什么?” “你想要什么?” “两枚二级魔核。” “两枚魔核?”方戍一怔。 要知道凡进演武场的子弟,家族会提供一枚二级魔核供其修炼用。而进入精英堂之后,魔核的供应提升至每年一枚。方岳一开口就要两枚,也难怪方戍有些惊讶。 “方岳,我知道你是空泛体,要魔核何用?如果你想套现,不如我直接给你金币就是。” 方岳道:“这个我自有用处,你就不用管了。你大概听说过,秋祭比武我拿自己做赌注,赢了一万枚金币,你认为我缺钱么?” 方戍沉思片刻。 在他习武之初,他的老爹方硅凭借着自己在家族中的权碗,自作主张给他提供了不少魔核,硬生生把他拉提到了明宗境。直至进了精英堂,便恢复了同其他子弟一样的待遇。这最主要的原因,是方戍的资质实在是一般般,能修炼到明宗境已是天大的造化,而曾有人断言,方戍目前的明宗境中阶修为,已达到了他的极限。 “方岳,你的意思,是我比武输了之后,才会输掉这两枚魔核?” 两枚二级魔核对现在的方戍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当然。” “魔核要什么属性?” “风系和木系各一枚。” “那好,我答应你。” 方岳心中暗喜,道:“这第三么,很简单,你我的比武,需要找个见证人?” 方戍不由心里一松,暗舒了一口气,本来他以为方岳又要提什么苛刻的条件。 “谁?” “方二姑。” “方二姑?哪个二姑?” 也难怪方戍这么问,他自降辈分,这座山庄之内能称得上二姑的就有好几个。见方岳指了指相隔两个院门的一座院落,便明白所指何人,于是点头道:“可以。” “在比武之前,你我都需把各自的赌注交到二姑手里,输的一方不能反悔,怎么样?” “什么?”方戍又是一呆。 他本以为此次比武必胜无疑,根本无需准备什么魔核,获胜之后直接把两个丫头领回去,事后再给方岳找点补偿,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当下苦笑道:“方岳,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方岳斩钉截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愿赌服输,否则此事就算作罢。” “好吧,风系和木系二级魔核各一枚,我答应你。” 方戍暗暗咬了咬牙,心想大不了先去赊两枚,事后还回去就是。 “既然你我已经谈妥,就请公子回去休息吧,方某还有事,就不留公子了。”说着话,方岳拱了拱手。 方戍闻言心里暗气,你方岳把我堵在门外说了半天,丝毫没有往屋里让的意思,这会儿又说不留客,难道这院子外面的通道也是你家的不成? 想是这么想,表面上也不敢发作,唯恐方岳改了主意,他始终觉得这些条件还是自己占了便宜。 摆摆手,方戍回身走了几步,忽又停住,转头道:“方岳,你跟我讲了半天条件,怎么不说这比武什么时候进行?” 方岳忍住笑,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魔核?” 方戍想了想道:“最迟后天。” 方岳道:“那就三天后吧。” “一言为定。” 第一百零八章 元阵 从《阵法概论》上看,其中所述的“阵法”分为两种,一种是战阵,是指两军交战之时,双方兵力所布的阵地;另一种则是元阵。 所谓元阵,则是由阵匠按照天地万物元素运行的内在规律,通过巧妙布局,摆布成一个自身拥有元力攻击或者防御体系的阵势。 《阵法概论》主要是一部叙述元阵的理论性典籍,而战阵方面只是一语带过,没做多少涉及。 元阵的分类很复杂。比如根据其属性,可分为木系阵、火系阵、风系阵之类;根据所拥有属性的数量,也可分为单元阵、双元阵、三元阵等等;根据阵法布置的难易程度以及综合威力,可分为初级阵法、中级阵法、高级阵法;或者根据其功能分为攻击阵法或者防御阵法。 有些阵法需要有元力修炼者加以操纵,而有一些则不需要,布置完成阵势便自成体系,自动完成攻击或者防御的功效。更有甚者,个别的元阵本身就具有成长功能,布置的时间越久,随着吸纳外界元素的增多,此阵所具有的威力也就越大。 就方岳所知,黑皮林之外的天峡谷所布的无相禁忌大阵,就属于五元属性且具有自我成长功能的防御阵法。而他现今自身所处的藏经阁,其外围布置的也应是防御阵法,至于其他的属性则一无所知。 在元阵的布置过程中,除了阵匠自身需要有某种程度的元力修为,也可由其他元力修炼者帮其向阵眼注入某种属性的元力,用以启动阵势。此外,布阵所需的材料也非常单一,那就是古赤晶石。因此,这种晶石也有了另外一种称呼,叫做元晶或者元晶石。 方岳所能想象得到的是,这种晶石在南方,恐怕会皆以元晶或者元晶石称呼它。且由于其能布置元真的特殊作用,身价陡增。而在北方这个古赤晶石储量丰富的地方,阵法极其不受重视,连带着古赤晶石的价值也受到了波及影响。可以想见,南人在这里看到北方人用这么珍贵的晶石做照明用,恐会心痛得顿足捶胸。 因为涉及到了古赤晶石,书中最后也专辟一章,着重介绍了古赤晶石的一些情况。 大约著书者本人也是北人的缘故,因此从头到尾,他大都以古赤晶石来称呼它。 古赤晶石也有分类,分为雄晶石或者雌晶石。大部分晶石都是雌雄同体,各占一部分,需要时只要用特殊的切割工具从中剖开,便可得到相应性质的晶石。只有极其少数的晶石,属于无性晶石,其拥有的概率,恐怕开采了整座古赤晶石矿,也极难找出这么一块两块。 无性晶石是制作类似于乾坤戒之类的载物器皿的唯一材料。 晶石也分公母,这让方岳大讶不已。但他细细一想也就明白,这就跟他前世的磁铁一样,分为正负两极,正极为公,负极为母,虽然本质上有些许差异,但却让他能够理解。看来阴阳一说在这里也是通用。 根据书中描绘的情况,方岳曾偷偷从坤戒里拿出晶石一块块辨别,果然都是雌雄同体。 布阵之时,并非随便拿来一枚晶石就能用,而是根据具体阵法的需要,选择性使用雌晶,雄晶,或者雌雄同体的晶石。极少数威力巨大的阵势,也可能会用到无性晶石坐镇。而所用的晶石,还需要雕刻成特定的形状。这就是布阵者皆以“阵匠”来称呼他们的原因。 一本薄薄的册子,涵盖了这么多内容,当方岳最终合上典籍,不由暗叹不已,这阵法可比他当初想象得复杂得多,难怪北人不愿再次浪费精力,而把主要心思放在了自身的修炼上。 方岳用了三天的时间,将这本册子背了个滚瓜乱熟。典籍里并没有详细介绍某一个阵法的布置细节,只以理论上的概述为主。但是方岳总觉有一种莫名预感,这书或许对他还有点用处。 当然,在他背诵《阵法概论》的同时,作为消遣放松,又看了几本武技的典籍,包括二楼的两本中阶武技。 白天他泡在藏经阁,修炼的时间只能放在晚上,在彤儿和青儿睡觉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到院子里打坐,直至下半夜。在皎洁的月光下,似乎更容易吸取外界的灵气。更何况,他还找到了一种修炼的捷径,即所谓的“炼精化气”。 说来也怪,虽然他的睡眠时间少之又少,但是白天依然精神矍铄,丝毫看不出熬夜的迹象。而且方岳还有一个其他人比不了的优势,就是无论他坐卧行走,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就一直或多或少且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外在的气息,也就是说他本身无时无刻不处于修炼的状态。 因此三天之后,他不仅在元阵以及元素武技修炼方面的知识大有斩获,本身的修为也在不停地进步着。 到了第四天早晨,彤儿和青儿端来了早饭。吃饭的时候两个丫头皆不言语,满怀心事。今天就是方岳和方戍约定比试的日子,二女显然对她们的公子心里并不托底儿。 方岳心知肚明却不出言点破,而是若无其事问了问她们最近修炼的情况,说了些没多少营养的勉励之语。吃罢早饭,便径自到修炼室打坐去了。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方岳睁开了眼,瞄了一眼窗外的日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修炼室,绕过外厅后墙的那面屏风,推开那扇通往红场的小门。 同为精英堂成员,他和方戍的比试没有比红场更合适的地方了。 推门之前,方岳察觉出两道气息随在身后不远处,心里暗笑,显然两个丫头实在放心不下,要亲眼目睹他们比武的全过程。 一推开后门的霎那,方岳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原本他以为红场里只会有他和方戍,以及作为见证人的方二姑三个人。哪知红场的四周以及那趟厢房前的回廊里,站了足有三四十号人。 这些人好像都在等着他出来。因此当方岳甫一露面,红场里立即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氛围,三四十双眼睛约好似地齐刷刷向他望来。 秋祭擂台一战,无论在麦叶城,还是在方家山庄,方岳都算是不大不小的名人, 方岳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随即便左右张望起来,似在找寻他的比武对手, 场内这三四十个人,方岳能叫得上名字的,绝不会超过十个。这其中包括方承羽、方承峰、方承淼、方慧,以及单家的子弟单臣,这些都是参加秋祭比武的人选。而其余站在红场中的人,除了秦凤娇等几个外族子弟,其余皆为方家子弟,包括方戍在内,个个中堂饱满,气势逼人,有几位还曾在藏书阁打过照面,不问可知,大部分应是外派召回的精英堂的高手。 而当他看到站在回廊里的人时,更是愕然。原来那里竟有家族长方剑天和二当家方剑阳,还有在内测选拔赛上见过的秦家、单家和司马家的家族长。站在回廊另一侧的四个人则套着清一色麻衣,麻衣是家族长老会的标志性装束。这四人除了方昊之外,皆为须发老者,其中一位长相酷肖方一鹤。 安静只持续了数息,接着议论的嗡嗡声再度响起。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低笑声,方岳转头望去,原来是他第一次在藏经阁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长发黄衣女子,正跟方承淼和方慧说着什么,看方慧掩着嘴,笑声显然出自她的口中。方岳的听觉极为灵敏,隐隐听出黄衣女子正在讲他在藏经阁门前四处打躬作揖的事,不由老脸一红,赶忙别过脸去。 另一边有两个家族子弟正跟方戍说着方岳坐在藏经阁门前的草坪上吃午饭的事儿,看着三个人乐不可支的模样,好像这事儿多么有趣似得。 现在的方岳不得不为他那超人一筹的听力而苦恼,因为他发觉,红场里的人似乎都在以他作为议论的对象,更有甚者毫不掩饰地对他指指点点。倒是方承羽方承峰哥俩,孤零零站在角落里,在与方岳对视之时,还能微微点头致意。这也难怪,就算这哥俩的身份有些特殊,在这高手云集的精英堂,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方岳正有些发窘的当儿,方二姑适时走了过来。 “二姑,不就一场比试吗,至于闹成这么大阵仗?”方岳苦恼道。 方二姑似笑非笑道:“这怨不了别人,只能怨你自己挑了这么个好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 “家族长恰要在今天宣布参加试炼的人选。” “这么巧?我怎么不知道?”方岳愕然。 方二姑道:“因为你今天必来参加比试,所以就没通知你。试炼的名单将在你们比武之后宣布。” 既然事已至此,方岳也无可奈何。随即压低声音道:“二姑,那两枚魔核,方戍给你了么?” “真不明白你要魔核有什么用?如果你想给方戍出难题,那是白费心机了。你放心,魔核在这里。”说着话,方二姑伸了伸左手,露出了戴在无名指上的坤戒。 方岳欣喜道:“这就好,还算这小子有点信用。” 方二姑道:“看样子你把握挺大,要知道很多人并不看好你。说也奇怪,我对你倒是挺有信心的。我提醒你一句,若你真能胜,手下可要有点分寸,人家老爹在那边看着呢。” “什么?”方岳大吃一惊,“方硅也来了?” 方二姑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人家只是来看看自己儿子有没有长进,又不亲自动手,你怕什么?好了,跟我来吧。” “去哪?” “四叔要见见你。” 第一百零九章 以正合以奇胜 方二姑口中的“四叔”指的是方一鸣,方岳和他还不曾打过交道。 其实早在秋祭比武之后,方岳就听说了这位老族长的亲弟弟,着实不好想与。此时听闻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见见自己,倒也并未在意,只身随方二姑走了过去。 在距离方一鸣他们尚有七八米的距离,蓦地一股气势磅礴的威压临身,方岳倏然一震,愕然停步望去。 站在回廊里的四个人,方昊仿佛根本未见他过来一般,微仰着头望着远处天边,好像那里对他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其余三位麻衣老者,方岳一眼就能辨出哪一个是方一鸣。这俩兄弟除了个头的差异,其他方面的长相实在是太像了,夸张点说,假如方一鹤刮掉了胡须,大概就是方一鸣现在的模样。 只看方一鸣嘴角微微斜翘、似笑非笑的模样,便知刚才示威的就是此人。方岳搞不懂他的用意,就算要探测实力也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吧? 另两位麻衣老者则面无表情,其中那位身材相对高大者,必是方硅无疑。原因无他,同样是相貌酷似。 方二姑不知就里,见方岳停步,回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威势甫一临身,转瞬即逝,方岳身子一松,暗舒一口气。这方一鸣的确有示威的本钱,这股威压比之方岳在麦叶城所遇莫辛的气势,丝毫不逞多让。 “方岳参见各位长老。” 在方二姑施礼过后,方岳紧走两步,站在回廊的栏杆外面,貌似谦虚地施了一礼。 “哼,不过明宗境中阶而已。”说话的是方一鸣。 回廊距地约有两尺,方一鸣等人居高临下,凭栏而立。除了方昊依旧在研究天边的一朵浮云,其余三位皆目注方岳,面色凛然。 “啊?”方岳一怔。 若说方一鸣先前施以威压勉强算作探测他的修为,那么这句话显然就带有蔑视的成份。他实在想不起在哪里得罪了这位方一鸣。[.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年轻人有些傲气也是应当,但是千万不要太过分。方岳,我一直都注意着你,不可否认你却有些小聪明,以一个空泛之体修炼到今天的地步实属不易,若以为藉此就不可一世,狂妄自大,那是大错特错。” 方岳料不到这方一鸣甫一见面,便声色俱厉出言斥责,但又不能出言反驳,忍气吞声低下了头。 方一鸣好像猜出了他的心思,冷哼道:“我知道你不服。你别忘了,秋祭比武我就在现场,你以为你在擂台上做的一切真能瞒天过海么?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想让巴恩故作不敌么?想我方家族人每每光明正大,即便失败也要输得堂堂正正,岂能容许这些宵小的技俩手段?哼!” 方岳气往上撞,不禁沉声抗辩道:“‘夫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彼时方某确用了点手段,但最终还是以实力堂堂取胜,请长老大人明察。” 前面那句话出自《孙子兵法》,是方岳在前世所能记诵的寥寥数句之一,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的意思是,只要我能赢就行,你别管我用了什么方法。 此语一出,方一鸣身边的两位老者尽皆动容,方昊也从那朵祥云上收回目光,讶然望了过来。 “方岳,你胡说些什么呀?” 站在身旁的方二姑心里一惊,这小子倔性真是可以,连方一鸣都敢顶撞,忍不住出言半是提醒半是责怪道。 “哈哈,说得好!好!以正合以奇胜?这都是什么狗屁逻辑。” 方一鸣怒极反笑,声音高亢起来,回音震得红场嗡嗡作响。整座红场霎时安静下来,一道道惊异的目光尽皆聚焦到这里,虽然他们不知道方岳说过什么,但都可以肯定,这小子是彻底得罪了以乖戾著称的方一鸣。 在回廊另一侧的方剑天方剑阳哥俩,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异常,也一同走了过来。 “方岳,那我来问你,你的正和奇胜论,是否就是指你所用的‘偷袭之械’?是否就是你浪费试炼之前的宝贵时间,泡在藏经阁看什么《阵法概论》?我方家自创族至今,数百年屹立而不衰,正是秉承了以武兴族的祖训,数代人一辈辈励精图治、枕戈尝胆,才有了今天的辉煌。方岳,你如今站在洒满家族历代先人鲜血的红场之上,却在宣扬什么‘正合奇胜’,故弄玄虚,你要置方家先祖传承下来的武道精神于何地?” 方一鸣声音洪亮,说得义正词严,铿锵有力。广场上鸦雀无声,呈现出了一种异样肃穆的氛围。 方一鸣发怒了,这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些心惊肉跳,同时看着方岳的眼神或是怜悯,或是幸灾乐祸,或是无动于衷。但他们都自认若身处方岳的境地,也只有无地自容的份儿。 方岳的脸色不见丝毫变化,仿佛方一鸣的训斥并非针对他而发。他先是转过身子,看着那块矗立在广场中央的大青石,一派从容地走过去,深深鞠了一躬,再走回到原先的位置。 “长老大人,请恕小子妄言。”方岳对着方一鸣再施一礼。 “说吧!”方一鸣冷冷道。 “我方氏先祖的丰功伟绩令人敬仰,我方氏先祖的绝世风采令人钦慕。每当站在这块洒满先辈鲜血的土地上,方某无不心潮澎湃,激荡不已。先辈们创立的伟业,使得后人们一直庇护在他们的浓荫之下;他们传承的武道精神,使得后人们永远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他们的英名,将于日月同辉,与江河共存。他们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永垂不朽。” 方岳表情严肃,目光幽远,仿佛真的陷入了深深的缅怀之中。他的声音阴阳顿挫,字正腔圆,似乎真的在吟诵发自肺腑的感慨。前世清明节祭颂革命先烈的经历被他挪用到了今世,简单到只需略微改动几个词汇,甚至于每个字词的轻重缓急、音阶之间的间隔,彼时都曾得到过专门的训练。 在场大部分闻者无不动容,被遥控般顺着方岳的目光,投向广场中间的大青石处,石头上龙飞凤舞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红场。 “但是,”方岳顿了片刻,语气一转,立时把所有人的目光又拽回他的身上。“刚才长老大人说正合奇胜是狗屁,小子不敢苟同。” “嗡”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块石头,荡起了无边涟漪,方岳此言一出,登时引起一片哗然。两人无论地位还是修为都相差悬殊,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方岳此语,不啻要挑战方一鸣的权威,只是这副胆识,足以令人侧目。 既然方一鸣将一个小小的无关痛痒的话题,上升到了是否尊祖敬先的高度,方岳无论直接默认或者反对都相当不妥。前者只会让他显得理亏词穷,至此便被牢牢打压,后者则会被认为数典忘祖,极易引发众怒。因此,他使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大方向上要与方一鸣保持一致,甚至表现得比谁都要缅怀先祖的样子,同时还要把争论的焦点重新拉回到原来的轨道。 “轰!” 滔天的威压再次临身,比之刚才又要强上一倍有余。方岳一窒,别说动得一动,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的方一鸣面含狰狞之色,双眸几欲喷火,嘴唇轻轻地颤抖着,显是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怒气,亦或是考虑是否出手予以惩戒。毫无疑问,这一出手便是雷霆一击,以方岳现在的情势,绝无幸免之理。 包括方硅在内的两位麻衣老者,依旧脸色淡漠,不知想些什么。那位方昊,看着方岳,嘴角噙着一丝讥笑。方一鸣身边的这三位长老皆有实力和地位来化解这场危局,但他们却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方岳,不得无礼,这里岂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向四叔道歉?!”出言斥责的是方剑阳。 威压瞬间敛去,方岳暗舒一口气,直觉后背上冒出了冷汗。他毫不怀疑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边上转了一圈。若非方剑阳及时发话,他现在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方一鸣瞥了方剑阳一眼,一抬手冷森森道:“道歉就不必了,让他说下去,我倒要听听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方岳虽然心怀感激,却故意不看方剑阳充满暗示的目光,事已至此,他算是豁上了。 “长老大人,小子的正合奇胜,并非诡道。形以应形,正也;无形而制形,奇也;奇正无穷,分也。无论两军对阵或是二人互搏,当审时度势,正奇相佐,方能克敌制胜,甚或以弱胜强。” “真是异想天开,方岳,如何佐证以你的奇正之术,就能以弱胜强?”方一鸣冷冷反问道。 方岳不慌不忙从容答道:“小子能侥幸赢了巴恩,便暗含正合奇胜之道,请长老大人明察。” 其实这话方岳就有些牵强,他之所以能胜巴恩,主要还是因为误打误撞借力晋阶所致。方一鸣当然也知如此,只是先前他已经给那场比武下了旁门左道的定义,此时若要据此反驳等于打了自己的脸。 “小小巴恩岂能作数?蝼蚁而已。” 方一鸣冷哼一声,忽然抬头向场中扫视了一眼,张口叫道:“方戍何在?” “四爷爷,方戍在此。”方戍人群里钻出来,大摇大摆走到方岳身旁站定,鞠躬施礼。 他的父亲与方一鸣同辈,他偏要自降辈分,与方承羽方承峰一样叫他四爷爷,这让方硅紧皱眉头,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只剩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了。 方一鸣不以为意,一指方岳淡淡道:“你们俩不是约武了么?方戍,我要你全力以赴,不要留手,讨教一下方岳的正合奇胜之术。” 第一百一十章 赌斗 像方岳与方戍这样的比武,在山庄中亦属平常,但是以这种方式开局,就有些让人意想不到。有了方一鸣的参合,客观上加重了这场比武的分量。 当然,知道这两位是以两名女婢和两枚魔核作为胜负赌注的,也就方剑阳和方二姑等寥寥数人而已。 在场之人无不是各家族独当一面的好手,比武双方的实力对比,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称。方戍在明宗境中阶这个境界停留了三年多,根基稳固,底蕴深厚,而方岳刚刚晋阶,孰强孰弱似乎显而易见。令他们好奇的是,方岳如何在比武中,使出正和奇胜的手段。 人们习惯了以惯有的思维方式来考虑问题,却忘记了方岳以空泛之体修炼出的元力,岂能用常理来度量? 方戍显然亦作此想,当然让他兴奋得并非能在老爹和四爷爷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而是在比武过后就能堂而皇之把那两名美俾领回自己屋里,尽情享受。 “方岳兄弟,实在是不好意思,四爷爷眼毒着呢,他发话了我可不敢不听,不能给你留手了。而且现在这形势,你想罢战认输都不行,嘿,你怎么敢跟四爷爷顶嘴呢?”在向场地中间走的过程中,方戍低声说道。 方岳耸耸肩道:“方公子,你说如果我把你的那两枚魔核赢过来,你的四爷爷和你爹会不会找我算账啊?” 方戍“嗤”地一笑道:“方岳啊,这你也敢想?如果只担心这个那你大可放心,我方戍愿赌服输,这点信誉还是有的,只要你有这个能耐,没人会因这事儿找你麻烦。可惜,你若输了,不仅仅是那两个丫头的问题,你的颜面可就大大地摞下喽。” 方戍说的也是实话,方岳何尝不知,他只是在考虑怎么样才能在稍后的比斗中,如何奇正相合,否则那也是赢了比赛输了口实。他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会输掉比武。 方戍仿佛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屑道:“方岳啊,你是在想怎么用‘奇’吧?得了吧,都像你这么说的做,那我们还修行武技干嘛?” 方岳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用奇嘛,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你可要小心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这二位一直走到场地中央,依旧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旁人看了纳罕之余,俱都想到,难道这方岳现在就开始用奇了么? “别说了,你们俩还比不比了?”作为比武见证的方二姑,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是场中极少数认为方岳会获胜的人之一。虽说刚才方岳义无反顾顶撞了方一鸣让她惶恐,心下却隐隐觉出方岳说得有理,因此对这场比武的内容有了一丝期待。 “抱歉,二姑,我们这就开始。”方戍嘻嘻一笑,身子缓缓向后退去。 他们本是同辈,方戍比她也小不了几岁,偏偏以“二姑”相称,这让方二姑颇有些哭笑不得。 方岳也在后退,待二人相距十余米之时,同时立定。 方二姑看看两人已经就位,象征性地说了一下比武的规则,其实内容双方早就知道,是家族为族人相互间切磋比试而设,不外乎同族比试要点到为止之类,就和在演武场的比试一样。说完,便退到了场地边上。 “我本想领略一下你的箭术,可惜,反正你也来不及了。开金掌!” 方戍本是笑嘻嘻说着话,到最后蓦地狂喝一声,向前迈出两步,缩地成寸般转眼来到近前,一掌当胸推来。原本平平无奇的手掌,在缓缓前推之时无限膨胀开来,金芒烁烁,由内而外散发出无穷的压力。 这种缓慢当然是一种错觉,其实是迅如闪电,瞬息既至。 开金掌,做为铄石流金分解出来的中阶武技,方岳还在演武场时,曾与方承杰对接过两次。同样是这一掌,在明宗境的高手施展出来,果然非凡,不仅掌势大如伞盖,且其中附有庞大的吸附之力,使得方岳避无可避,唯有硬接一途。相较起来,方承杰在演武场施展出来的,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方岳心中一凛,终于觉出自己先前还是过于大意,这方戍实力之强,比那巴恩要高明得多,远超自己的预料。 …… “承晶姐姐,你看方岳有多少胜算啊?”方慧忽闪着大眼,眼巴巴看着身旁的黄衣女子。 她不问方承淼,是因为她们一样都未入阶,所能看出的玄虚半斤八两,都差不多。而被称为承晶姐姐的这位女子,就是曾在藏经阁外看方岳笑话的那名女子,确是实实在在地明宗境中阶高手,精英堂的成员之一,方一鹤妹妹方一鹃的亲外孙女。 “这个……”方承晶苦笑一下。 虽然方岳貌似狂妄地和方一鸣抗辩,但她并不讨厌这个人,反倒对那个好色成性的方戍不无反感。但是有好感并不代表他一定会赢,说实在的,同大多数人一样,她并不看好方岳。 但她又想给这个小姑娘保留点希望,正在措辞,忽听“啊”的一声,原是这丫头根本没留意方承晶的回答,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场内,目光中闪出一抹异样神采。 此时方戍刚好使出了开金掌。 …… 方岳别无他法,只能凝聚全身元力凝于一处,一拳迎去。 这几日在藏书阁幻修的元素武技此时派上了用场,使得他在了解属性元力汇聚诀窍的同时,配合着他超常的精神感知力,刹那间找到了这一掌的根基所在,位于硕大金掌中心向下约半尺的一点。这也是最强的一点。 “砰!” 拳掌交击,发出沉闷的异响,四周的虚空似都为之一颤。 最强点就是最弱点,方岳的选择没错。然而这种级别的对撞,没有丝毫取巧可言。 随着一声惊呼,方岳踉跄后退了数步,方堪堪站稳了身子。而方戍的攻击受其所阻,顿了一顿。 “哈哈,痛快,不错,方岳你真给我了一个惊喜。” 方戍眼中的诧异之色一闪即逝,哈哈大笑,随即揉身扑上,口中喝道:“再接一拳。崩突拳!” …… “方戍这孩子确有长进,你别担心,方岳的‘奇’不过是箭术。若他只能射出秋祭比武时的那一箭,还奈何不了方戍。”方一鸣看着方硅面有焦色,出言宽慰道。显然在他看来,单凭较技,方岳必败无疑。 “未必啊。”方硅摇摇头,“戍儿用的是中阶武技,方岳只不过全力抵挡而已,也只是稍处劣势,此子的潜力恐不止于此。” 方一鸣一怔,方硅的修为比他只强不弱,能说出这话当不会是虚言。转头看到方剑天方剑阳哥俩正注视着场内的变化,方剑阳暂且不论,方剑天可是在场修为最高的一个,从他古井无波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征兆。 “方昊,你怎么看?”方一鸣转而向最受他喜爱的年轻长老问道。 “我不知道。” 方昊的回答同样令他大讶。 …… “砰!砰!砰!” 方戍连续施展出数种各不相同的土系中阶武技,方岳当仁不让记记硬碰,沉闷的撞击声在广场半空回荡。每一次碰撞之后,方岳都会后退数步,直至退到接近回廊的边缘地带。 方戍终于不再进击,点点头道:“真不错,能挺到现在真不容易。我想起来了,以你的元力属性,好像没有武技吧?” 方岳一抹嘴角溢出的鲜血,不以为然道:“武技么,还不到用的时候。怎么?你不来了?” 方戍嘿嘿一笑,右手一伸,手掌凭空多了一柄厚背大刀。挽了个刀花,扛在右肩之上,道:“你的箭呢?再不用可就没机会了。” 方岳知道对手已不再藏私,接下来必是雷霆一击,遂凝神暗暗戒备,淡淡道:“现在用出来,还算‘奇’么?” “哈,现在是正合,那就看看你如何奇胜。看刀!” 话音未落,方戍竟直直凌空而起,待升至半空,有个霎那的停顿,身子一横,有如大鸟般自上而下向方岳扑至,口中喝道:“断金诀!” 方岳只觉眼前黄芒耀眼,如同裹着万道金光的刀身,看似庞大无比,其实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却如同脱离了方戍的手掌,自动寻着某种奇特的轨迹向他攻来。正因如此,方岳一时之间竟摸不清他的路数,这可是他自习成羊皮卷上的武极以来,首次遇到的情况。 倏地,方岳心中升起一丝明悟,开金掌,断金诀,这两种武技之间莫非存在着某种联系? 刀芒转瞬及至,方岳无暇多想,连连后退数步,眼见就要碰到回廊边的木栏之时,左手一伸,一道白光在手中一闪。 “叮”,清脆的撞击声震耳发聩,带着袅袅颤音,经久不消。 方戍的身体凌空倒转而回,落地之时,那柄厚背大刀又回到了肩上。 “那是什么?”方戍讶然问道。 “斧名斩月,方戍公子你可要小心了。”方岳斧交右手,抛在空中,斩月斧转了两个圈又重新落回到手上,缓步向前走去。 “斩月斧?这就是你的‘奇’?”方戍哂笑道。 “我有说过么?” 说着话,方岳忽然纵身一跃,斩月斧高高扬起,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力劈华山,向方戍当头斫去。 方戍脸上露出不屑之意,轻喝道:“土盾。” 黄芒在他身前集聚,瞬间化为一张盾牌的模样。便在此时,方岳的斩月斧业已攻至。 “嗤!” 土盾立时瓦解,而斩月斧的去势已尽。方戍右肩一垫,厚背大刀高高弹起,迎着斩月斧疾劈,正是方岳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时,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叮!” 脆音再起,方岳的身形随之凌空向后抛飞。 方戍正欲乘胜追击,却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止住了脚步。众人闻声看去,愕然发现他的右肩头竟插着一支羽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刺日逞威 羽箭正插在肩头,箭簇透入的并不深,不过寸许而已,附着的力度刚好使羽箭掉不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事实上这并非方岳有意为之,而是他竭尽全力方达到的效果。 在场的这些目力超然的高手并没看错,虽然同属明镜宗中阶的修为,但是岁月的沉淀积累,使得方戍在元力的浑厚程度上,高出方岳一筹。而在实际武技的运用上,这种差距进一步被放大了。 何谓武技?笼统地说就是在对战中击倒击败对手的技巧。如果从专业的角度深一层次去解释,那就是通过某种特定的心法和肢体动作的协调,使得体内的元力全部或部分瞬间集中于一点而产生的爆发。这种爆发甚至会数倍于元力本身的冲击力。 方戍无疑非常清楚这一点。当方岳自以为凝聚全身的力量一斧劈至,他只用了一式低阶防御性武技,土盾。 土盾只需少许的土系元力作媒介,吸附了游离在外界的土元素凝聚而成,对纯物理性攻击有很好的防御作用。 结果果然没有超出预期,方岳几乎倾力的一击,被这低阶土盾完全抵消殆尽。 当方岳察觉不妙,收力后退之际,方戍适时一刀劈出。这次根本不在再需要什么武技了,尽管如此,这一刀的威力也非同小可,方岳挡与不挡,受伤都是在所难免。 当方戍自以为得计的同时,方岳又何尝不是如此? 千辛万苦创造出的时机,如果让它白白溜掉,那就不是他方岳了。因此,就算拼着受伤的危险,在以斧抵刀的瞬间,他也要余出一丝元力,从坤戒中摸出一支羽箭,扔了出去。 这可不是随手乱扔,而是他曾经悟出的“飞花摘叶”的手法。只不过由于元力过少,只能附着在箭羽上来修正方向。又因为二人间距过近,对方戍来说土盾已消,猝不及防,而对方岳来说则发不出力道,箭簇也只是浅浅钉在方戍的左肩上。 当然方岳也是手下留情。否则箭簇只需左移一尺,射穿喉咙也不是什么难事。 旁观者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们甚至认为,这箭簇仅仅渗入的寸许厚度,也是方岳有意为之。 方戍的脸色由惊愕转为懊丧,伸手拔下羽箭,搁在眼前看了半天,除了箭簇的顶端沾有少许血痕,肩头上的伤口也没见有血流出。 “方岳,我是否该感谢你手下留情呢?”终于方戍苦笑道。 方岳其实也不好受,体内的旋气流在他落地的霎那,竟有些紊乱。一直到那道主旋气转了九个周天,方平息下来。脸色先是殷虹一片,接着转黄,逐渐恢复了正常。 “方戍公子如果认为方某不够光明正大,可以再来。”方岳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方戍受了轻伤不假,之前方岳亦受过内伤,双方都没有失去战力。就算方岳放过了方戍一次,如果方戍拼着颜面受损,并不认输的话,连见证人方二姑也奈何不得。 方戍眉毛一扬道:“你的箭是怎么发出来的?我怎么没看见你亮弓?” 方岳淡淡道:“开弓才放箭的话,那有怎么算得上‘奇’呢?” 言毕,手上的斩月斧倏然不见,却多了一支羽箭。看似漫不经心随手一掷,“叮”,箭簇深深扎进置于墙角的一根一人环抱的圆木桩之上,箭羽兀自颤抖不休。 方戍发出一阵阴谋得逞的轻笑,得意道:“以正合,以奇胜。方岳啊,如果只以你是否用奇来界定胜负,无疑你是胜者。可我们是在赌斗,你把这秘密透漏给我,如果我不认输,你还会有几成胜算?” 方岳耸了耸肩,毫不在意道:“你想怎么样?” 方戍嘿嘿一笑道:“我只想试试你是否还有别的奇术。” 说着话,径自向前踏了两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也只踏了两步,便戛然而止。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不能动。 距他十几米远的方岳,手上变戏法似得多出一张黝黑的大弓。弓弦业已张满,搭着一支羽箭,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一支羽箭。只是这支搭在弓上的箭,却散发出一股令人战栗的煞气,而他正首当其冲。 方岳如同一尊雕塑,纹丝不动,他的身体似已与弓和箭融为了一体,仿佛亘古如此。更让方戍惶然的是,方岳那无以伦比的气势,与之先前判若两人。 方戍感到自己如同赤身裸`体一般光秃秃暴露在箭芒之下,全无阻隔,只要稍有异动便会迎来这震撼一击。他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一一闪过所习的武技,希冀能找出与之对抗的方法。土盾能挡住方岳的斧劈,但他肯定在这气势庞大的箭击面前,土盾的防御力恐怕比一张纸也强不了多少。 他还不想放弃,并非为了那两枚魔核,而是方岳房里的两个丫头,否则刚才他早就认输了事。 方岳似乎知道了他的心思,身子突然一侧,箭簇对准了墙脚的那根圆木桩。 “嗤!” 在羽箭离弦的霎那,箭羽周遭的虚空竟有了一丝小小的扭曲。 人们眼睁睁看着羽箭没入圆木的中心,沉寂了瞬间,就在都以为仅此而已的时候,圆木中心轰然炸开。 随着周围的几声惊呼,碎木屑和墙皮屑四散迸溅,离得稍近的人纷纷祭起各种属性的元盾,抵挡着碎物的侵袭。 方戍骇然看着被炸成两节滚到一边的圆木,浑然不觉背后已被汗水湿透。直到方岳唤他数声,才醒悟过来。 “此弓名曰刺日,无论正也好奇也罢,不知方戍公子自问能接几箭?” 方岳说着话,手里又出现一支羽箭,搭上了弓弦,却没拉开。 方戍怔怔盯着刺日弓,良久方点头道:“好弓,好箭,方岳,你赢了。” 方岳道声“承让”,收了弓箭,待他转身看向回廊之时,却只见到方一鸣方硅他们三位长老离去的背影。方昊则以复杂的目光望着他。方剑阳含着苦兮兮的笑,不停摇着头。而家族长方剑天则盯着那根被炸开的圆木桩,若有所思。 …… 好好的一场试炼名单发布会,被方岳整的这么一出,草草收场,至少对方一鸣方硅等人来说是如此。 方家以及所属的三个家族,总共有十二名人选参加试炼。除了方岳,以及方承羽、单臣等参加过秋祭擂台比武的六个人之外,方昊以他高人一筹的修为以及最年轻的家族长老身份,是此次试炼领队的不二人选。其余五人,皆从方家精英堂选出,或者是另外三个家族的自我推荐,这其中自然包括上届秋祭比武新锐榜上榜人物之一秦凤娇。 名单宣布完毕,按照原来的计划该由方一鸣先说几句话。只是这位老爷子被方岳气走了,所以只能由家族长方剑天和二当家方剑阳,相继说了些勉励的话。 自始至终,方岳无疑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可惜他无事人一般,倚靠在自家后门边的墙上,低垂着头做闭目养神状,浑然不理周围扫向他包含着各种意味的眼神。 直到方剑阳宣布会议结束,方岳直接转身拉开后门进了屋。就在他刚刚转过屏风之际,左右两道香风倏然扑至,接着他的左右两边脸颊各挨了一记香吻。彤儿和青儿随即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吃午饭的时候,两妮子显得兴高采烈,不停地给方岳倒酒布菜。 方岳最终忍不住道:“你们俩丫头这么高兴,不怕因我得罪了长老会的人,连带着你们也受牵连?” 彤儿嘴一撇道:“大不了我们跟公子一起浪迹天涯呗。” 青儿在一旁不停地附和。 方岳一琢磨确是这个理,而且这也是他敢和方一鸣叫板的原因。从内心深处,他对方家并没有“根”的感觉。 彤儿和青儿又问起何时她们也能达到方岳炸裂圆木的那一箭水平,显然红场比试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没瞒过俩女的眼睛。方岳便说只要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箭术自然而然就会提高。 下午的时候,方岳照常去泡藏经阁,再遇到精英堂的族人之时,皆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却无人上来搭讪。 往后的几天几乎天天如此。方岳白天到藏经阁看书,一楼的那些初阶武技已经不放在眼里了,他开始上二楼,同样以幻修的方法记忆那些中阶武技。而这些武技的属性也不仅限于风系和木系,其余三系也均有涉猎。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便是他打坐修炼的时候。有时候甚至能打坐一夜,第二天照常精神抖擞,见不到一丝疲倦之气。 这期间只有方剑阳和方二姑来找过他。方剑阳乐呵呵的,跟方岳说了些关于试炼的注意事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剑阳本人一次也没参加过试炼,所说的一切都是听他人转述。比较起来,方二姑倒显得面有忧色,除了给他说些试炼需要准备的物品,还送给他一张地图。这是她数年前参加过两次试炼,凭记忆画出的黑木林大致的地理方位草图,线条勾勒虽然简单幼稚,却是一目了然。 其余再没人来看过他,显然这是方岳得罪了方一鸣的连锁效应。 从方戍那儿赢来的两枚魔核,方岳思索再三,还是偷偷找到了方豪,让他到城里的“丹心阁”各换了五十粒已经炼制好的口服元力丹,分别让彤儿和青儿服用,每三日一颗。 一枚魔核至少可炼制成这样的元力丹八十粒,如果有高明的丹匠降低损耗的话,甚至可炼制百颗以上。方岳不会炼丹,又不能找家族里的丹匠炼制以免泄了底,也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 七天的时间就这么波澜不惊地度过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山野寂寂 清晨,深灰色的云层,低低的压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的气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一阵稍嫌凛冽的微风吹过,吹来一片麦叶,在半空中打着卷儿,落到日渐冷硬的泥土地上,翻滚着。曾经辉煌过的麦叶,此时已经干涸地拘偻着,唯有那一道道硬如脊骨的脉络,依然根根倔强地凸起,清晰可见。 从方家山庄出发的队伍,百多号人,清一色的坐骑。纷乱的啼声打破了山野清晨的宁静,惊起一片片息宿的雀鸟,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响成一片,呼啦啦飞到了更远处的疏林之中。 这支骑队人数不多,却排成长长的一行,先是顺着通往麦叶城的乡间小路向东驰去,在穿过一片已开始秃萎的麦叶林之后,折而向东北方向疾驰而去。沿着这条土路一直走下去,就是进入黑木林的必经之路,天峡谷。 方岳独自一人缀在队伍的最后方,距离这支队伍最后一名骑士,至少也有七八丈的距离。 他们这支队伍,除了要参加试炼的十二个人,还有四个家族的家族长,以及数十名德高望重的长老和精挑细选的家族高手,另有一百名方家骑士随行。在队伍的最前方,一名骑士扛着一面硕大的杏黄旗,旗面上绣着斗大的方家族徽。 三年一次的黑木林试炼,是除却与江南红石城相互征伐之外,麦叶城各家族最为重视的一项活动。这不仅可以检验以三大家族为首的各家族的整体实力,同时捕获的魔核的数量甚至关乎到未来三年家族子弟的进境和修为。因此各家族均以家族长亲自带队。司马家族此次虽然没有子弟参加试炼,但是家族长还是亲自来了,一方面可以见识见识试炼的盛况,另一方面如若方氏家族集团有所斩获,也可以分一杯羹。 由于方剑天亲自带队,方剑阳理所当然留手家族山庄处理族务。随行的长老们则以方一鸣为首,长老会排行前两位的方一鹤和方硅此次并未参与。 长长的队伍在奔向一座山丘之时,速度缓了下来。一骑身影从最前方的第一集团队伍中闪了出来,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跟上,随即打马扬鞭向队尾驰来。 方岳早已瞧得清楚,只看脑后飘浮的红缨,便知是家族长方剑天。 方剑天来到队尾,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候在路边,待方岳跟进之后,遂与其策骑并行。 “族长大人。” “方岳啊,本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唠唠,只是这几日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腾出功夫。嗯,上次你和方戍比武时用的刺日弓,我能看看么?” 方岳谦恭道:“大人族务繁忙,小子也不敢打搅。大人请看。” 说着话,他从坤戒里取出刺日弓,递了过去。 方剑天仔细看了半天,以手摩挲着弓脊和弓弦,点点头道:“好弓啊,二弟见过此弓后跟我说过一回,我还没在意,没想到世上真有此等一体锻造之术制作的武器。这种锻造之法难的不是匠技,而是材料的搜寻。” 方岳听这话,便知方剑阳对锻造术并不外行,于是问道:“大人,不知此弓是用什么材质打造而成?” 方剑阳摇头道:“像这种材质,我也是头一回见到。我知道,这张弓和你用的斩月斧并非山庄武库之物,我还听说你托方豪在城中一个匠铺打造了两张上好的弓,不会包括这张刺日吧?” 方岳闻言心中一凛。 方剑阳表面上以淡淡的语气探问刺日的来历,却故意点出他委托方豪找匠铺造弓一事,虽说这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但也表明即使方剑阳不在山庄,一切也尽在掌握。由此也可推出,他托方豪以魔核换取丹丸之事,恐亦瞒不过这位家族长的耳目。 “那两张短弓,我送给了彤儿和青儿。这张刺日是我上次回家之时,到天芒山猎狩雪兔,追踪到一处雪窟所得。” 明睁眼露的事,方岳不敢撒谎。但是刺日斩月又另当别论,他可不想透出雪鹫的秘密。只是上次是白胡子老头,这次又是雪窟,这天芒山确是他找借口的好地方。 方剑天也没深究,只是淡淡笑道:“这么说刺日斩月是你自己起得名字喽。你能送那两个丫头一人一张短弓,足见诚意。所以方戍想要把她俩从你身边要走,你却提出以比武胜负决定归属的条件,看来在这之前你已有了必胜他的把握,难怪我们都看走眼了。” 方岳耸了耸肩道:“彤儿和青儿修成了元力,就这么浪费了也实在可惜。我本身是空泛体,又没什么可教的,幸好耿大叔曾授我元箭术。” “元箭术?!”方剑阳低吟了一句,若有所思。 行进在缓坡上的长长骑队,再次放慢了速度,犹如闲庭信步。 方剑阳探头向山丘上面看了看,转头对方岳说道:“四叔年轻的时候,在一次和红石城的争斗中,曾被暗箭所伤,自此心里有了芥蒂,尤其是对弓弩之类的器械。你不过是受弓所累,他老人家对你本人倒没什么成见。你还年轻,甚至连四叔都无法否认你未来的成就,所以有些事还要你多担待些。” 方岳道:“承大人费心了,小子明白。先前小子的言语也有不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方剑阳点点头,似很满意方岳的回答,正要说话,前方丘顶忽然传来几声短促的哨鸣。在这空旷的秋野,这哨声钻云裂空,如在耳边,显示出吹哨者浑厚的修为。 方剑阳亦撮起手指摁住嘴唇,回了几声哨鸣。尖锐的名叫远远传了开去,而身在近处的方岳,丝毫不觉刺耳。只这一项,方剑阳就把先前吹哨者比了下去,果然名不虚传。 不问可知,这是队伍用吹哨的方式来传递信息。 “上面不知出了什么事,可惜,本想和你说说试炼的事。”方剑阳微蹙着眉头道。“这次试炼和以往有些不同,也许是禁忌大阵出了点变化,到时候你小心点就是。不说了,我去了。” 言毕,方剑阳双脚跟疾磕马腹,胯下骏马甩了甩头,随即一溜烟窜了出去。 队伍彻底停了下来,后面的人向前面聚去,方岳不知出了何事,但看丘顶上的人群聚而不乱,便知无甚妨碍,他也懒得去看热闹,遂翻鞍下马,坐到路边一块青石上稍作歇息。 三骑溜溜达达从半山坡上下来,在方岳身旁停住。抬头一看,却是方承淼和方慧,另一位则是在藏经阁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长发黄衣女子。 “方大高手,你那么厉害,骑了这么一会儿马,就累成这样?” 方慧撇着嘴嚷嚷道。待看到方岳愕然看着黄衣女子的眼神,忽然捂着嘴“扑哧”笑出声来。 她这一笑带了传染作用,其余二女尽皆别过脸去,一副强忍住笑的模样。 方岳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她们乐什么,站起身来讷讷道:“原来是三位小姐,这个,嘿,怎么不走了?出什么事了?” 那位长发女子终于恢复了常态,轻启朱唇道:“没什么大事,探路的武士发现了两具尸体。” “尸体?”方岳一愣。 方承淼插嘴道:“方岳,这是我姐姐方承晶,你们以前见过吧?” 说着话,她白皙的脸颊又开始轻微抖动。 方承晶,若说见面不识,但这名字方岳不会陌生。方承晶是方一鸣的亲孙女,被誉为方家的第一美女。但在此时的方岳看来,方承晶确实漂亮,但还没到超群的地步,估计他这第一美女的称谓,主要的还体现在气质上。 据说,方承晶是方家最小一辈的子弟中才学最为渊博的一位,而且此女非常有个性,常会做出出人意料之事。三年前她就因嫁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忠厚商人而轰动一时,此事虽然方一鸣极力反对,最终不过自己的宝贝孙女,只得听之任之。由此可见一斑。 “原来是方小姐,这个,真是幸会。” 方岳本想说些诸如前日因不识芳荣请勿怪罪之类的话,但想到若这么一说,恐又会引起三女的爆笑,只好幸会一番了事。 方承晶道:“方公子在秋季擂台上一战成名,承晶曾以为是侥幸。但上次看过公子与方戍的比武,才知承晶错的厉害。以公子的潜力和才华,承晶可以断言,将来的成就必会超越方昊。” 此言一出,不仅方岳吃了一惊,就连方承淼和方慧皆侧目投以狐疑的眼神。 “这个,蒙方小姐谬赞,方某愧不敢当。” 方承晶微笑道:“将来的事实会证明承晶今天的说法。承晶已嫁作人妇,此次试炼是临时被征召,能与方公子并肩作战,亦是承晶的荣幸。” 方岳讶道:“难道小姐也要参加试炼?” 这里没有了藏经阁外那重大阵的干扰,方岳当然探查出方承晶的修为,与方戍相若,同为明宗境中阶巅峰,年龄也符合试炼的要求。方家若有这样的人才不用,那可就真的傻得没边了。 方承淼嗔道:“承晶姐姐参加试炼,那天我爹已经宣布,你没听见么?” 彼时方岳的心思确实不在红场,而是一直在回味着与方戍一战的收获,闻言不禁尴尬道:“嘿,大小姐勿怪,方某这耳朵忽好忽坏,偶尔也会有失聪的时候。” 方慧再次嗤笑出声。 方承晶无动于衷,就那么看着方岳,悠悠道:“我爷爷的为人,公子应该知道,属于直肠子,肚子里容不下话,事后再去追悔,为此三爷爷没少说过他。” 她说的三爷爷指的是老族长方一鹤。 方岳心里一动,隐隐捕捉到方承晶话外之意,当下肃容道:“请方小姐转告族长大人,此次试炼,方某必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期。” 方承晶意味深长望着他,嫣然一笑道:“常听二叔说公子大智大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不知道承晶哪一句话露了马脚。不过有一点你没有说对,我来与公子攀谈跟族长没有关系,而是受了三爷爷的嘱托。” “什么?”方岳愕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两具死尸 方岳仍是整支队伍中最后一个纵马上了山岗的人,果见在一小片麦叶林前,躺着两具尸体。几个方家武士正在旁边挖坑,显要就地掩埋。 两具尸体皆是村民装束,当方岳跳下马趋前近看,此二人前颈处已血肉模糊,不时仍有血迹流出。毫无疑问,是被人所杀,且被杀的时间并不长。 “这两人是谁?”方岳问着身旁准备抬尸的武士。 “不认识,大概是附近的村民吧。” 那武士说着话,用力一推,便把其中一具尸体推下了坑洞。 方岳问道:“谁负责追查此事?” 另一个武士接口道:“族长大人没说,只让我们掩埋好尸体就尽快赶上队伍。” 这里仍地处方家的势力范围,有人在堂堂的方家族长的眼皮底下公然致人死命,难道方剑天就这么不闻不问? “如此草菅人命,就这么算了么?”方岳皱眉道。 “扑通”,另一具尸体也被推进坑洞,几个武士挥铲开始添盖泥土。 先前推尸的武士拍拍手掌,道:“我听方长老说为了不耽误行程,还是先赶去天峡谷,待试炼结束之后再议此事。” “方长老?方一鸣?” 武士的沉默代表了回答。 “唉,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么?!”方岳叹口气直起身子。 照目前的情况看,杀人者恐怕还没走远,也许就在附近窥视,只要稍稍追查一番,凭借着方剑天等人的浑厚修为,定有收获。若等到试炼结束,那就是七天以后的事了,哪还有什么线索可循? 那几名武士听得面色茫然,不解其意,却没停止手中的活计。 既然凶手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为何不探查一番?方岳心里一动,立即收敛心神,霎时无边的思感沿着山岗向四面蔓延开去。 方家的队伍在山岗东北面的斜坡上拉成长长的一线,最前方已快到山脚之下,一面硕大的杏黄旗在萧瑟的秋风中,猎猎飞舞。(.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岳的思感有意避开了这一面。包括方剑天方一鸣在内的数位家族顶尖高手,或许不能像他这般延伸如此距离的思感,但若被窥探绝对能感觉得到。 随着修为的提升,方岳的感知力亦在大幅度提升。以他目前的状况,只要他愿意,方圆二十多里范围内的一切,都可尽收“眼”底。 思感水银泻地般瞬间便延伸到极远处,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所有的应该是用眼睛看到的东西,却在他的脑海里自动形成一副立体的色彩丰富的画面,层层叠叠却又泾渭分明,大到山川河流,小到花草蚁虫,无不通幽洞微,纤悉无遗。 便在此时,不和谐的一幕出现了。就像碧波无垠一望无际的汪洋,忽然出现了一股暗流,无形无迹。方岳心生警兆,尚未及细查,脑际如同被针扎一般,痛彻心扉,且这痛点竟无限扩散开来,瞬息痛遍了四肢百骸。方岳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片黑暗。 一声声仿佛来自地下深处的呼唤,将他惊醒。当方岳再度回复视觉,眼前依然是阴云低垂,秋风瑟瑟。那几个收尸的家族武士围在他周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方公子,您怎么了?您没事吧?”之前一直和他说话的武士关切地问道。 方岳晃晃头,依旧有些昏昏沉沉,脑鸣声嗡嗡作响。看着那个刚刚添了一半土的尸坑,以及长长的骑队的队尾距自己并不远,他清楚刚才的晕眩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感觉上却似乎经历了相当长的时间,而那种惊心动魄的疼痛感,宛若世间最残忍的酷刑,足令他刻骨铭心。 方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催促着武士们继续填坑,他则把目光转向了西北方向。在离山岗约莫十余里,有一片占地面积极广的麦叶林。就在刚才,当他的思感漫进这片黑黢黢的林木之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攻击。 攻击者的目的显然是要躲避他的探查,且这目的业已达到,方岳的确什么都没“看”到。但他能肯定的是,这名攻击者实力之强,远远超出了他,至少已达到了方一鸣方剑成那种级数。还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既然他窥探在侧,那与这两具尸体便不无干系。 方岳再也不敢洒出思感去探查,只是守候在山岗之上,一直等到武士们掩埋了尸体,方尾随着他们赶上了大队人马。他之所以这么做,绝对是为了这几名武士的性命着想,当大队渐行渐远之际,那名窥探者完全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摸过来把这几名武士干掉,而他方岳也许不敌此人,但至少能支撑一段时间,以待后援。 与大队人马会合之后,方岳略舒一口气,却并没减速,而是继续加速向前驰去。不知为什么,下了那座小山岗之后,骑队的行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因此方岳没费多少力气,就赶到了队伍的前面。 “族长大人!” 见方岳忽然一改前衷,赶了上来,方剑天脸上闪过讶色,笑问道:“方岳,有什么事?” “族长大人,有人正在尾随我们。” “哦?”方剑天眉毛一扬,“何以见得?” “刚才我在山岗上看到了那两具尸体,尸身尚温,血迹未涸,若我所料没错,行凶之人理应在附近还没走远。” 在方剑天的另一侧,方一鸣重重“哼”了一声,却没言语。 方剑天看了方一鸣一眼,转头和颜悦色说道:“方岳啊,你的推测也许没有错,但我们的目的地是天峡谷,对方如此作为很可能是要拖延我们前进的速度,我们又岂能如其所愿?” “推测?” 方岳一怔,随即恍然,他不能说出自己能扩展思感探查一事,自然会被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断。犹豫片刻,还是努力道:“看死者的装束极似隶属我方家的村民,人命关天的事,族长大人何不趁热打铁,追查一番,我已感知到了那人的所在,说不定不用费多少时间,便能找到行凶者,也好有个交代。” “哼!”那边的方一鸣再次闷哼一声,陡然呵斥道:“无知小儿,我等心意岂是你这狂妄的小子所能理会,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信口雌黄,还不退下。” 方岳登时愕然。 方剑天摇摇头苦笑道:“方岳啊,你刚才说的那些我们都考虑过了。也许你不知道,你往前看,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进了林家的势力范围。这里的土地贫瘠荒芜,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村镇,一般的村民更不来这里,那两具死尸的身份本身就值得怀疑。现在对我们来说,试炼是第一等要事,千万不能节外生枝,一切等回来再说。” 方岳默然而退。 先是方一鸣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训斥,而方剑天后面的话也愈加严厉,自知再说也是枉然。况且他刚才的言语,颇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战家族高层权威之嫌。 同行的另外三位家族长面色淡然,相互间没话找话低低私语,表面上似乎并未留意这场小小的风波。后面跟着几位本家族的长老,皆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方岳。而那位最年轻的方昊长老,则直接挥挥手,那意思是让方岳赶紧离开,别在这纠缠了。 方岳心下暗叹。他倒不是计较方一鸣方昊等人的态度,而是直觉隐藏在树林里的人,对他们有着莫大的威胁,甚至可能对试炼产生影响。但如果他这么说了,又有谁会相信? 方岳依旧策骑跟在队尾。整支队伍靠后的绝大部分都是家族武士。这些武士对于普通人来说,个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而在那些元力修炼者眼里,恐怕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差不了太多。方岳目前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证他们的安全,至少那名跟踪者想要偷袭的话,他也能有所察觉。他尽了人事,其他的只能看天意了。 当长长的队伍跨过了那道标志着方林两家势力分界线的山梁,愈往前走,视野内的景色便愈荒芜。曾经漫山遍野的麦叶树林,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放眼望去,满目皆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地的荒凉之地,别说人烟,就是鸟儿都没见到一只。 方岳抬头看看日头,察觉到他们正向北边走去。而在行进的正前方,绵延不绝的天芒山脉,在灰蒙蒙的天边呈现出若隐若现的淡淡轮廓。 忽而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在这荒凉之地,显得格外的刺耳。抬头一看,原是远处光秃秃的山岗之上,奔下一队骑士,看他们全身玄色打扮,便可知是林家的人。 方家的队伍亦分出一小队骑士迎了过去,两支小分队半路相遇,随即合在一处向方剑天所在的前队驰去。 方家的大队停顿了片刻,再次开拔时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由林家的那一小队人带路,直奔那道山岗而去。 方岳跟在队伍的末端,当他看到林家的骑士之时,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林家武士的出现,说明天峡谷已离此不远,无论那名跟踪者是谁,都不会傻到在这时候出现,否则就等于找死无疑。 那杆硕大的杏黄旗,在方剑天方一鸣等人的簇拥下,登上了山岗。众人并没有立即下山,而是就在山岗之巅指指点点。 方岳几乎是整支队伍最后一个驰上的山岗,放眼望去,闻名已久的天峡谷,正以它无以伦比的磅礴气势,向他张开了怀抱。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峡谷 站在山岗之巅,遥遥望去,天峡谷正像一个张开手臂的巨人,敞开了了它的胸怀。峡谷的两侧高山,笔直地向上伸展,高耸入云。宽阔的入口处,一条溪流贴着一侧峡壁蜿蜒流出,在谷前形成一汪碧水清潭,再向东逶迤而去。 在潭水前面的空地上,支着几个帐篷,几十名身着黄玄白衫的武士们,正向山岗这边望来,不少黄衫的武士还挥着手。 随着一声口令,百名家族武士纵骑向前集结列队,方岳的周围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是各家族派来守卫天峡谷的武士,每年轮岗一次,在岗期间不得擅离,非常的辛苦。” 方岳回头一看,却是方承晶不知何时策骑来到了他的身后。 “去黑皮林只有这么一条路么?” 方承晶看方岳的眼神一直瞄着峡谷两侧的山顶,已明其意,微微一笑道:“且不说若要攀爬到山上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定力,就是上去了也会发现那里寸步难行。在天峡谷被封之后,由于魔核的诱惑力之大,总有些人喜欢冒险,但几乎是有去无回。偶有逃脱回来的,说那上面不但布满沼泽湿地,瘴气弥漫,让人望而却步,而且只要一进去就会迷失路途,最终自消自灭。” 方岳倒吸一口冷气道:“竟有这么凶险之地,真是没想到。” 峡谷内忽然号角响起,一队玄衫骑士纵马驰出,在谷口的空地上分成两列左右排开。六名骑士排众而出,立在最前沿。在他们身后,有一名骑士扛着一杆大旗,玄色的旗面上,绣着硕大的林家族徽。 “天峡谷外属林家的势力范围,他们也算是半个东道,这是林家的家族长林啸宇出谷亲自迎接来了。” 方岳不认识哪个是林啸宇,他也没兴趣知道。看到方家的骑士队伍已集结完毕,摆成了方阵,在方剑天方一鸣等人带领下,保持着队形缓缓向山下走去,不禁问道:“我们不过去吗?” 方承晶道:“不用着急,我们只是来试炼,这些场面上的事不用我们操心。” 方岳一瞧,果然处在方队前面的,除了方剑天和那三位家族长,只有方一鸣这样的长老,其余参加试炼的人员,包括方承羽秦凤娇等人,则远远缀在方队的后面。令他奇怪的是,这些人不时地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我有什么不妥吗?他们为什么这么看我?”方岳奇怪之余,问出了声。 方承晶的脸微微一红,他当然知道这些人并不是好奇方岳,而是在看她。自懂事以来,她方承晶从来都对男人不假辞色,不管这人是否她的亲戚兄弟或者别的什么,当然父亲爷爷和三爷爷例外。结婚后虽然有所改变,也只是有所而已。此时她竟然主动找方岳说话,不让人惊讶那真是怪事了。 “方公子,在来的路上,你和我爷爷说什么了?”方承晶略窘之后,岔开话题问道。 “你也听到了?” “我爷爷虽说脾气不好,但这样的高声斥责还是少见。只要不是聋子,谁会听不见?” 方承晶故意用了“斥责”一词,一瞬不瞬盯着方岳脸上的表情,看他的反应。 然而后者仿佛根本没明白她的话里之意,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道:“也许老爷子平生就那么两次大声呵斥,全用到我身上了。其实我是跟族长说话,可能哪句话有些欠妥,惹你爷爷不高兴了。” “说什么?” “还记得那座山岗上的两具死尸么?” “怎么?” “杀人者其实并未走远,就在附近。”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家族长派人搜寻,把他找出来。你怎么那么肯定此事?” “我感应得到,此人修为极高,可能达到了三爷那样的级数。我怀疑他之所以一直暗中尾随,会对我们不利,甚至可能影响到试炼。” “有这么严重?我们不是安全到这里了么?”方承晶不置可否道。 方岳暗叹一声,他这么旁敲侧击,还有一丝侥幸,方承晶能利用她的特殊身份,提醒一下方剑天方一鸣等人。但听她语气,这个相当渺茫的希望还是落空了。 “算啦,听天由命吧,但愿我是错的。我们过去吧。” 方岳泄气地摇摇头,双脚轻磕马肚,胯下白马打了个长长的响鼻儿,轻快地跑下了山岗。 看着方岳离去的背影,方承晶咬着嘴唇,心里涌出一股奇特的感受,这个男人似乎对她并没有另眼相看,只说了一半的话便自顾自离开,这还是她首次遇到的事情。 远看天峡谷气势已是非凡,但当进入昏暗的谷内,才真正领会到“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之感。两侧的谷壁如刀劈斧凿,直上直下,只在上方的极远处,露出一线灰蒙蒙的天空。 谷道更是蜿蜒曲折,时宽时窄,极宽处有若麦叶城的中心广场,极窄处则仅能容两骑并行。而从谷内沿壁角咕咕外淌的溪流,更是奇妙,忽而地上,忽而地下,流水淙淙,清澈见底。 像方岳这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弟子武士,无不行得小心翼翼,心惊肉跳。人类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面前,实在是渺小得几可忽略不计。 前方传来的说话声,余音在幽静的峡谷内环绕,嗡嗡作响。在这里能悠然自得说笑的,自然只有那几个家族的高层。 走了约莫近二十里路,在穿过一道狭窄的谷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谷壁在此处向两边极力扩展,坡度也缓下来,上面甚至生长了植被,在中间围成一块盆地。在盆地的正前方,有一道木栅栏象征性挡住了去路。栅栏之后,则是云雾缭绕,诡异怪谲,不可捉摸。 方岳听身侧有子弟在小声议论,那浓雾弥漫之处便是无相禁忌大阵,心下恍然。其实他一进盆地就有所感应,这里的古赤晶石的气息相当浓厚,而古赤晶石却是布置元阵不可或缺的材料。 不远处有一泓泉潭,冒着蒸蒸热气。方岳趋前近看,清澈的泉底汩汩冒着水泡,原来竟是一处地底热泉。显然此泉便是那条流出谷外溪流的源头。 此时人们纷纷下马,自有武士过来把马牵到一边饮水喂料。因为进谷来的只有他们十二个参加试炼的子弟以及十数个家族高层和家族武士,大部分武士都要留守谷口,而方剑天等四个家族长和方一鸣并未随队进入,因此盆地显得有些空旷。 白家的人还没有到,在一侧谷壁之下,只有数十个林家子弟和武士或坐或立,三五人聚成一堆,正冲着他们指指点点。方岳在其中看见了林子平。正巧林子平也望向他,二人对视的霎那,林子平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也难怪,在秋祭比武之前,方岳尚是未入阶的普通武士,这才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方岳竟然蹿升到明境宗中阶,直接超越了他的修为,这般速度他想不吃惊都不行。 方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正要转身,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移向林子平的身旁。 此人二十四五的年纪,身材异常高大,比较起来至少也比方岳高出大半个头,魁梧的体型,显是一个标准的肌肉男。他面孔黝黑,鼻宽口阔,脸上长满了豆子般的粉刺,披散着纷乱的长发,冷目灼灼。 按照这人迥异的体型,方岳该一眼就注意到才是。若不是此人有意吸引了他的目光,只怕就此忽略了过去。 方岳的心里涌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林子风。 林子风在林家的地位,就如同方昊之于方家,白素儿之于白家。而且林子风比后两者还多了一个头衔,林氏家族的世子,少族长。 一股威压蓦地临身,方岳一凛,明白这是林子风故意在向他示威,正待反击,全身又忽然一松,林子风忽然移开了目光,望向他的右侧。 方岳转头一看,原来方昊在另一边吸引了林子风的注意力,有意无意间替他解了围。二人的目光咋遇,碰撞出即使旁观者也可觉出的火花,旋即各自收敛,互视一笑,双双迎了过去。 无论方昊是否有意,方岳的心里对他都有了新的评价。 方岳在热泉后面找到一块空地儿,席地而坐。此处的古赤晶的气息这么浓厚,若不尽情吸纳些,岂不辜负了老天爷的恩赐?于是,外界纷繁的世俗与他再无关系,全心全意沉浸到自我的那一方天地之中。 不久,峡谷内波动再起,一阵杂乱的啼声由远而近,荡起阵阵回音。在林家和方家等几个家族长的陪伴下,白家一行数十人的骑队也进来了。 白家的人到哪都是万众所瞩,原因无他,指引他们的女性有点多。其实各家族都不缺少漂亮的女性子弟,但从没像白家这么泛滥,且不说跟随而来的就有一位女性长老,就连他们的家族武士,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女性。 众人下马之后,一位一袭白衫的曼妙女子离开大队,独自向方家这边走来。虽然女子戴着一顶蒙着面纱的斗笠,但人人都知道她是谁,整个麦叶城蒙面纱的只有白素儿。 方昊迎了过去。他们同为新锐榜头三把交椅的拥有者,也只有他们才有互为对等的身份。 令人意外的是,白素儿只同方昊浅谈数句,便在后者的陪伴下,来到方家子弟的歇息处,同熟识的几个人打了招呼,径自穿过众人,向方岳走去。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白素儿绕过热泉,在蒸蒸热气的衬扰下,她在方岳身前站了数息时间,竟然不顾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衫,直接坐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相禁忌大阵 当白素儿款款走到方岳近前,娇躯一震,忍不住脱口道:“你在吸纳古赤晶石的气息?” 方岳闻言一怔,想不到白素儿的感觉这么敏锐。他能吸纳古赤晶石的气息本是极秘密之事,除了方一鹤、方剑阳等有限几人,也许连方一鸣和方剑天都不知晓,一时竟无言作答。 白素儿看出了方岳的踌躇之态,歉意道:“刚才是素儿失言,还请公子见谅。” 方岳还沉浸在被人窥破隐秘的懊丧之中,下意识觉出不能失了礼仪,随口说道:“白小姐幸会,请坐。” 话一出口顿时醒悟,他本坐在地上,难道也让宛若素净仙子的白素儿也坐到地上不成?还没等他改口,白素儿竟盈盈席地盘坐在他的对面。 方岳尴尬道:“让小姐的仙体坐在这等污秽之地,实在是方某的罪过,方某收回刚才的话。” 说着就欲起身。 面纱后面响起白素儿淡淡的声音:“白公子不必客气,素儿只是凡胎俗体,并不是什么仙子。两个月前当素儿闭关修炼之时,所居石洞也不过如此,素儿已经习惯了。” 方岳听她这么说便不再勉强,抬头一看,却见四周各个家族的子弟武士,无论男女,皆向这边看来,不由苦恼道:“白小姐坐在这儿尚可,假若小姐离开,这些人怕不吃了方某?” “扑哧”,面纱后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一起,方岳忽然兴起天使终于回到人间的感觉。 “方公子,请恕素儿直言。”白素儿显是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语气淡然道,“自古就有古赤晶石能助力修炼一说,素儿闭关之时曾试着吸纳晶石的气息,一试之下却发现这气息与所修元力有些抵触,便不敢再试。观公子已晋阶明宗境中阶,如此修炼的速度世所少见,是否与晶石有关?” 顿了一下,虽然隔着一层面纱,方岳仍然感觉到白素儿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也许素儿的话有些唐突,但请公子相信,素儿毕生以追求武道至高境界为己任,根本不会在意家庭氏族所带来的束缚。若公子实言相告,素儿必会保守秘密,没有公子的许可绝不会外传,包括白家族人。而且,素儿也会以自身所习的水系‘万宗归流’心法作为交换。当然,公子若不说也没关系,素儿还是要感谢公子的大度。” 方岳沉吟片刻,摇头苦笑道:“白小姐语出真诚,方某听得出来,只是这晶石的秘密若说出来,只怕小姐会大失所望。” “哦?” “这么说吧,第一,我的进阶跟晶石没有半个铜币的关系;第二,我之所以吸纳晶石的气息,是因为我的元力跟它并没有像小姐说的抵触,我只是把它留在元丹之内,仅此而已。说白了,方某只是在幻想有一天奇迹能够发生,让我一夜之间成为顶尖高手。” 这回白素儿没有笑,只是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没有抵触?” 方岳道:“白小姐不要忘了,我是空泛体啊。” 白素儿垂下头,似是陷入沉思之中。半响,方缓缓抬起,玉掌一伸,手里多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多谢公子坦言。‘万宗归流’是白家的镇族武学,其威力与你们方家的‘铄石流金’相若,不同的是,万流归宗要比铄石流金易练得多。这本典籍请公子收好,但望公子能谨守承诺,不将此技传与他人。” 方岳看着这本册子并未伸手而是摇摇头笑道:“这本典籍在白小姐手里能发挥出十成威力,但在方某这里,就像方某所告知的对于小姐来说一无是处一样。所以,白小姐,还是请你收回去吧。” 白素儿却执拗地伸着手,那架势似乎方岳不拿便不罢休。(.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这样吧,这东西放我这儿负担太重,白小姐先请收回,若方某想看,再找白小姐相借,如何?” 白素儿思量须臾,终于将簿册收了回去。 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不远处传来人语声,引起了二人的注意,齐齐转过头去看,借机暂缓因无言而产生的些许窘迫。 十几个各家族的首要人物齐聚在那趟栅栏的出入口处,一名身着白衫的老者,刚从云雾浩淼中出来,说了几句话,又从身边的人接过一件什么东西,转身又钻了回去。 “周通长老是周家硕果仅存的阵匠之一,据他告知,这个无相禁忌大阵每年成长的速度惊人,已经延伸到了黑皮林深处,若再过个三五十年,再想开阵只怕更困难了。”白素儿借机打破了沉寂。 方岳听她话语流露的意思,周家的阵匠人才已是日渐凋零。 “白小姐竟然也对元阵感兴趣?”方岳讶道。 白素儿轻轻摇头,脸前遮的白沙也随之轻轻摇晃。 “因为这次开阵素儿也要参与,所以请教了些基本问题,免得生出意外。对了,方公子,素儿差点忘了找你的本意。” “白小姐请讲。” “素儿是来感谢公子的,一万枚金币,这是素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财富。”白素儿喜孜孜道。 方岳笑道:“白小姐太客气了。彼时于老三费尽心机要赖下这笔账,方某不得不抬出小姐的仙名以做震慑,从这方面说该是方某感谢小姐才是。” 白素儿抬手隔纱轻掩嘴唇,显是差点失笑出声,道:“公子太谦虚了。即使没有素儿,凭借公子的手腕和心智,亦能要回这笔欠账。想那于老三以赌起家,却最终在这方面栽了个大跟头。不管怎么说,这一万枚金币的心意,素儿领了。” 方岳失笑道:“白小姐玉骨仙姿,倒是方某以世俗铜臭污了小姐的眼睛,罪过罪过。” 白素儿出奇地没有立即接茬,默然片刻,转头看了大阵的方向,轻声道:“该是开阵的时候了,谨祝公子在接下来的试炼中战绩卓著。素儿告辞。” 方岳连忙起身相送。看着白素儿娉娉婷婷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一丝惆怅感涌上心头。 接下来的时间,方岳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关注着大阵那边的情况。以前听方剑阳说过,现在的无相禁忌大阵,需要十位魂宗镜的高手同时向阵眼灌注元力,才能打开阵势。他倒不是想看开阵的盛况,而是想找出阵眼在哪。 然而等了半天,只有那个叫做周通的阵匠,在那团云雾前来来回回进出过数次,样子有些焦虑,难道这大阵真出问题了? 没过多久,聚在木栅栏前的各位家族长纷纷退回,召集各自家族参加试炼的弟子开会,公告最新的情况。 “无相禁忌大阵内的传送阵有了些新的变化,具体原因连周长老都说不清楚。简单地说,就是当你们进阵之后,传送的地点将随机变化,无法再固定到某一点,这就为试炼增加了相当大的风险。如果现在你们有人想要退出,还来得及,家族绝不勉强。但是无论多少人退出,试炼队伍不再增加新人,这是我们所有家族共同研讨的结果。变化可以有,规矩不能废。” 方剑天说完,故意顿了片刻,环视众人,给出了少许思考的时间。 方岳心中一动,插话道:“族长大人,您刚才说传送阵有了变化,能否是人为造成?” 方剑天闻言一怔,尚未答话,站在他身旁的方一鸣冷哼一声叱道:“方岳,你真是无知得可笑,此谷守卫森严,连只鸟儿都飞不进,谁能进来破坏大阵?还不住口?!”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方岳,什么样的表情都有,后者只好自嘲地耸耸肩。虽然心里涌出强烈的的不安感,但说出来也没人相信,那就不说也罢。 方剑天看了一眼方岳,似乎怕方一鸣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急忙道:“既然没人退出,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给你们没人发一张黑皮林极其附近地形的草图,图上标有集合地点,无论你们被传送到什么地方,都要尽力赶到集合地去,返回的传送阵也在此处。路上如果遇到魔兽,千万不要擅自招惹,能躲就躲,就算遇到其他家族的子弟,也要尽量避开。只要都顺利赶到集合地点集结,我们就成功了一半。明白吗?” 众人轰然应和着。 “此次试炼,一切要听从方昊长老的安排。若方昊长老不在,方承晶递补,方承晶不在,则由秦凤娇递上。他们三人都参加过上届的试炼,经验丰富,只要你们听从指挥,就能将风险降至最低,明白吗?” 说到这里,方剑天重重看了一眼方岳。 众人再次齐齐答应了一声。 散会后不久,方岳果然分到一张地形草图。他的坤戒里还有一张黑皮林的草图,是方二姑画给他的,手里的这张也许是仓促而就,勾勒的相对简单些,自然无法与方二姑给他的相提并论。 这张草图的的下方画着一些树木的标记,这就是真正的黑皮林。黑皮林确实有一些低阶的魔兽,而要猎杀较高级别的魔兽,就需要穿过黑皮林,到那片山地中去。从草图上看,在黑皮林边缘有一处山谷,涂上了重重的标记,这儿就是他们进去后的集合地点了。 方岳只简单看了一眼草图,便塞进了坤戒,信步走到那趟木栅栏跟前。 开阵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阵 开阵的十名高手在周通长老的带领下,鱼贯走进交织的云雾之中,瞬息间便没了踪影。这让有心观看整个开阵过程的方岳大失所望。 尽管如此,但从开阵的人选也可看出一些弥端。 方家集团这边出了四个人,除方昊和方一鸣之外,其他两位分别是秦家和单家的家族长。林家也出了四个人,林子风是当然人选,其余三位之中,方岳竟然看到了武定坤,看来这个曾和他有过嫌隙的武家族长,同样有着不弱的修为。白家除了白素儿之外,还有一位应是白家的长老级人物。 而包括方剑天在内的三大家族的族长均未参与此次开阵。 方岳并不认识林啸宇和白书弈,但此时根本不用别人指给他看,只从被多名高手拱卫在中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来看,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真应了那一句老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这两位的外观与名字果是恰如其分。白书弈书生模样,体态欣长,颚下一缕清髯,文气十足。反观林啸宇,体型粗壮,五短身材,举手投足间力量感十足,使人很容易联想起黑道枭雄的形象。 这三位主宰了麦叶城兴衰的人物没有出头,或许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根本不屑于在这种情况下出手,还有一种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的修为已经超越了魂宗的范畴,达到了灵宗的境界。灵宗啊,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当然,这只是方岳的猜测而已,他可不敢真的放出思感去自讨苦吃,在来的路上心灵受到攻击的那一幕,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难以释怀。 方岳不敢探查三大家族长,却不妨碍他去探查无相禁忌大阵的虚实。然而当他的思感延伸到大阵的边缘,那些看起来虚无飘渺的轻雾浮云,却如同一道铜墙铁壁,思感竟探不进分毫,便被尽数弹回。(.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所幸这种反弹纯属防御性质,并没有攻击意图。尽管如此,方岳还是唬了一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前的那一团团云雾依旧在缭绕翻腾,没有丝毫变化。木栏外面的人屏息凝神,俱都把目光锁定在刚才开阵的人进去的方位。 良久,方岳终于生出了感应。 他感应到的不是大阵有了什么变化,而是古赤晶石气息的变化。气息正在变弱了。 元阵之所以能产生攻击和防御的效用,归根结底是要依靠古赤晶石来支撑。晶石的气息变弱,说明元阵的功能正在被消弱。 方岳忽发奇想,如果他能把这里的古赤晶气息全部吸净,是否就能完全废掉这座无相禁忌大阵。 此时,外面的人群开始产生了骚动。原来挡在他们面前的云雾出现了异样卷动,频率在逐渐加快,就像有一根无形的巨大扇子在中间搅动。 紧接着,云雾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声无息向后面缓缓退却。 有人情不自禁啧啧有声,更有一名心急的参加试炼的林家子弟便要越过栅栏走进去,被身旁的一位长老级人物拦住。 “别着急,现在进去十分危险,你若陷进云雾里,可能永世都找不到回头的路。” 那名子弟闻言骇然止步,吃惊不小。 激烈翻卷的云雾似乎颇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止不住地向后退去。在退出十余丈之后,露出两个人的身影。看两人的玄衫装束便知是林家的人。他们正俯着身子,同时伸手按在一根雕塑着怪异形状的古赤晶石上,有眼尖之人会发现其中一人的双腿在轻微抖动。 云雾继续退却,渐渐露出了其他人的身影,方昊,方一鸣,白素儿,林子风,所有的人都像先前那两个林家族人一般,两两一组,各出一掌按在造型各异却是奇形怪状的古赤晶石上。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最后出现的是周通。他独自一人抚着一根古赤晶石,闭目做沉思状。 翻滚的云雾在继续后退了十几丈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在云雾让出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六芒星图案。图案每条线的交叉点,都嵌有一块雕出了某种形状的古赤晶石。而在六芒星图的六个顶点,则插的是一根古赤晶石柱,其中五个被十名开阵者占据,周通占着最里一根。 云雾稳定了下来,翻卷的频率和幅度明显缓和。周通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睁开了眼。随着他的一声口令,他的手掌和十名开阵者的手掌在同一时间离开了晶石柱。 所有的开阵者再离开晶石柱之后,无一例外皆盘坐于地,希冀回复元力的巨大消耗所带来的空虚之感。方昊、林子风和白素儿三位参加试炼者,几乎同时向嘴里塞了一颗丸药,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周通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因过度虚脱而有些发颤,但他仍硬挺着身子,沙哑着声音说道:“各位族长,各位长老,此阵现已开启,试炼者可以进阵。这个传送阵七天之后便会被迷雾重新覆盖,所以各位试炼者务必在七日后中午之前赶回。” 言毕,似再也坚持不住,原地坐下,闭目打坐起来。 由于三个参加试炼的开阵者尚未完全恢复,其余的试炼者便按照事先排好的组别,三人一组轮翻进了传送阵。传送阵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三人。 随着一阵白芒闪烁,凡站到六芒星图案中心点的三个人,瞬间便没了踪影。 轮到方岳之时,和他一起传送的是方承晶和单臣。 “方岳,你等一下。” 方岳正要走进大阵,却被方剑天喊住,叫到了一边。 “方岳,临来之前二弟托我叮嘱你几句。二弟说你的为人极其争强好胜,甚至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秋祭比武临阵强行提阶就是个极好的例子。二弟知你喜欢单干,争胜负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把安全摆在第一位,量力而为,明白么?” 方岳心里感动,重重点了点头。 “还有,四叔的话别往心里去。唉,去吧。” 不知为何,方剑天叹了口气。 在三人走向传送阵的路上,方承晶嘱咐道:“传送过去后,你们可能会恶心呕吐,千万别慌,这是初次传送的后遗症,过一会儿就好了。” 方承晶参加过上届的试炼,这方面有过体会。二人连忙点头应是。 看着传送阵离自己越来越近,方岳心里生出奇异的感觉。他胸前就挂着一枚六芒星木牌,是否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 近看这副六芒星图案,绝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单就上面嵌缀着上百颗大小比一、形状各异的古赤晶石,就让人茫无头绪、咂舌不已。图案中间用小块古赤晶石摆成密密的圆圆的一圈,那是被传送者所站的位置。 奇怪的是,这里有这么多晶石,方岳却感觉不到应有的浓厚的晶石气息,不由惊讶不已。 然而,当他一踏上传送阵之时,这些新奇的感受完全被另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所代替。 其实这种不安感从他一进峡谷便已存在,只是彼时一直被对无相禁忌大阵的好奇心所遮掩。此时甫一进阵,倏然加深,他的脑海里重又浮现出山岗上的两具尸体,以及心灵被神秘高手袭击的一幕。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站在六芒星图案的正中心,静等着被传送的一刻。说来也怪,就算是他们三人同时进阵,同样会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 方岳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转动着几个念头,最终忍不住急急说道:“你们听着,方某绝不是危言耸听,此次试炼颇多蹊跷,千万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数道白芒平地而起,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 在方岳的感觉里,他不过眨了一下眼,眼前的景物骤变。晶石闪烁的六芒星阵、四周仍盘坐修炼的开阵者、翻转弥漫的云雾、以及方承晶和单臣,全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的戈壁。 地面上覆盖着粗砂和硕石,坑洼不平,曾经随处可见植满为患的野草和树木,在这里竟成了珍稀物种,只偶尔可见一星半点。 抬头望去,视线便被一簇簇此起彼伏、高矮不均的各类凸丘所阻挡。他正身在丘底。天空依旧灰蒙蒙的,见不到半许阳光。 眼前的景物和传说中的黑皮林完全不是一码事,难道传输错了地点? 方岳记起临来之前方承晶的嘱咐,连忙感觉了一下,腹内却有些异样,但却不想方承晶说的那么严重,于是放下心来,抬脚向最高的一处凸丘走去。他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准方向,确定自己所处的地方。 当他登上丘顶,四下望去,始舒了一口气。 他首先确定了北向。说起来很简单,因为他看到了天芒山。高耸入云的天芒山,几乎就近在咫尺,迈步可至。当然这只是错觉,从这里要走到天忙山脚,至少也有百十里路。 南方,似在极远的天边,有一条黑线延绵起伏,不问可知,那边是黑皮林的所在。方岳没想到,他被传送的地点,竟然离目的地黑皮林如此遥远。仅目测这段路程,已足够他走上两天两夜。 不管如何,都要在接近黑皮林一带的地方活动,这样他不仅能随时通过传送阵回去,且能找到方家的族人互相间也有个照应。想到这里,方岳不再迟疑,向南疾步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试炼之旅 方岳若无其事地前行,脚步明显放慢下来。(.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他依旧目视着前方,而精神却放在左前方十余米远处的一块高高的裸岩上。原因无他,裸岩上卧着一只蜥蜴。 如果单纯用肉眼观瞧,那几乎发觉不了这只蜥蜴的存在。覆盖蜥蜴全身的角质鳞片,不仅颜色与那块灰黑裸岩极其类似,就连鳞片上的纹路也差不多一般无二,加上它双目紧闭,一动不动,伪装的技巧实在高明。 方岳能发现它使用的就是思查之术。他远远就探测到了蜥蜴卧伏的地方有土系元素的波动,从而确定了它的存在。 当方岳走到裸岩的下方,伏卧的蜥蜴终于动了。它的眼睛蓦地睁开,几乎就在同时,四脚一撑,从岩石上凌空扑下,阔口大张,露出了锯齿般的密密细牙。 方岳早有定计,左手一伸,斩月斧赫然亮出,挥手扬去。 “噗!” 蜥蜴身前突然出现一块巴掌大小灰黑色土块,被斩月势大力沉的一击碎成无数粉末,在飘飞的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斩月的惯性仍然将蜥蜴击飞了出去。 蜥蜴落地之时打了一个滚身,随即匍匐于地,虎视眈眈盯着方岳,它身上的鳞片瞬间转换成大地一样的土黄色。 方岳心里先是一惊,接着一喜。惊的是这只蜥蜴挡住了他的全力一斧竟然毫无损伤,喜的是有这样强悍的土系防御术说明,说明这只魔兽的品阶至少也是二级以上。至于它随机变色,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他前世就有蜥蜴这样的物种,有一个品种叫变色龙,就有这种功能。 方岳压制住几欲冲出的冲动,缓缓向后退去。蜥蜴的土系魔法^功能主要用来防御,而进攻还是要靠物理攻击。 蜥蜴果然上当,慢慢逼了上来,在离方岳四五米远之际,骤然腾身而起,在即将临身之际,它的身子一横,两米多长的尾巴钢鞭一般横扫过来,带着锐利的破空之声。 这样的物理攻击对方岳的威胁几乎等于零。他既然能看透人类炼体者的进攻路数,对兽类当也不会例外。 却见斩月竖着立起,尾巴如同送上门切割一般,“嗤”的一声从中断成两截。断尾落地之后兀自跳动不休。 蜥蜴的反应非常之快,它略显笨拙的身子竟在空中匪夷所思再次转向,斜斜落到一边,随即头也不回疾奔而去。它终于明白这个人类不是它所能对付的了得。 方岳心里暗叹,他所缺的就是武技,否则第一斧就能重创蜥蜴。蜥蜴奔跑的速度极快,靠他的双腿去追击几无可能。当下收起斩月,拿出了刺日弓,一箭射出。 羽箭在空中划了一道美妙的弧线,似慢实快瞬息间便追上了疾驰的蜥蜴。蜥蜴临时凝成的土盾没有半点阻挡的功效,轰然一声,它的后半边身体被炸成了碎骨肉糜四下飞溅。 当方岳不慌不忙赶到近前,只剩下上半边身子的蜥蜴,仍无劳地用两只前抓虚弱地跑着地面,奄奄一息。 方岳摇摇头,这只蜥蜴恐怕又要让他失望。 一路行来,这已是他猎杀的第七只魔兽。一枚一级火系魔核,一枚二级土系魔核,这就是他目前的所有收获。 做得多了,自然就有规律可循。他既然能看出魔兽散发的元素波动,除了据此知道魔兽的元素属性,还能根据元素波动的浓密,推断出魔兽的实力级别。同时他也发现,根据此类元素波动,甚至可以提前预判魔兽是否有魔核。 其实道理很简单,魔核或者兽丹都存储于魔兽后脑的下方部位。有魔核的魔兽,在其散发出元素波动的同时,其后脑处附近的波动更为强烈密集,反之,这种波动几乎均匀地遍布全身。(.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而眼下的这只蜥蜴,就属于后者。 方岳取出逆鳞,先是结果了蜥蜴的性命,剖开后脑,不出所料,一枚光滑的闪着异彩的兽丹露了出来。这再次证明了他的判断的正确。 此时天已黄昏,四野暮霭笼罩,显得苍凉而阴郁。处于北方的天芒山只剩下一轮淡淡的轮廓,而位于另一个方向的黑皮林,似与天边的苍茫融为了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方岳在巨石的下方发现一个石洞,洞内宽阔干爽,容纳一个人身绰绰有余,遂决定就在此歇息一晚。 自意外被传送到这片荒凉之地后,方岳的本意就是想尽快赶到集结点附近,这也是事先方剑天制定的计划。然而,他走了没多久,便意外受到了魔兽的攻击。正是这次攻击让他改变了主意。 攻击他的是一只大如锅盖的飞禽,方岳叫不出它的名字,只觉这只飞禽就像他前世看到的麻雀的无限放大版,权且叫它巨雀罢。 方岳早有防备,因此巨雀的第一次物理性扑击,以被斩月劈掉了几瓣羽毛而告终。巨雀并不甘心,依旧在方岳的头顶往复盘旋,鸣叫不止。 或许是看见下面的人类持斧严阵以待,无懈可击,巨雀改变了打法,只见它嘴一张,一串鸡蛋大小的圆泡泡吐出,飘飘渺渺落了下来。 方岳早已看出巨雀的水系属性,见它吐出的如同肥皂泡一样的东西,不知何物,也不敢随意遮挡,连忙闪到一旁。却见这些泡泡落到地面上之后,竟激起一阵阵白烟,滋滋有声,且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圆坑,不由吃了一惊,这玩意儿若是落到身上,那还了得?当下不再迟疑,取出刺日一箭射爆巨雀。 让他意外的是,事后竟在巨雀的后脑处取出一枚魔核,虽然只是一枚一级水系魔核,足以让他惊喜不已。要知道这可是方岳有生以来猎杀的第一只魔兽。 方岳忽然想到,与其急急忙忙赶往集合地点,还不如将这一段路程当做自己历练的行程,猎杀魔兽,获取魔核。虽说对于试炼各家族表面上并没有争胜负的说法,但暗地里无不以各团队所获魔核的数量和质量做横向比较,这已是公开的秘密。 念及此方岳着实兴奋起来,早已将他踏上传送阵之时产生的那种强烈不安感抛诸脑后,他倒是记起方剑天转述方剑阳的嘱咐,似乎并不反对他在试炼期间单打独斗。 于是方岳放慢了脚步,并探出思感去感应可能出现的元素波动,以此来搜寻某兽的踪迹。 他的方法的确奏效,大半天的功夫,凭他一人就猎杀了七只低阶魔兽,获得两枚魔核,这样的成绩若让尚在天峡谷的人知晓,当会惊讶不已。而他本人则不知就里,反而对这些收获颇有些垂头丧气。 夜幕降临,天空中的星月尽皆隐住身影,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黑暗之中,伸手难见五指。万籁中,偶尔一声低低的虫鸣,甚或遥远处某一声异响传来,都被强力放大般清晰震耳。 方岳在洞口燃起一堆篝火,从坤戒里取出一条蟒蛇。此蟒并非魔兽,只是普通兽类,方岳之所以猎杀此蟒就是作为晚上的食物。想到在这魔兽遍地的荒漠,一个普通的兽类竟京能存活至今,当真不是容易之事。 小心地用逆鳞剔出一块块蟒肉,穿在枯枝上,架在火堆上烘烤。片刻之后,蟒肉上渗出油滴,清香扑鼻,撒上细盐面,又从坤戒里拿出一块黑面包,甚至还掏出了一坛大麦酒。 这一切全赖于方二姑的提醒,让他提前做足了准备。现在就算把他关在一间密封的黑屋子里,足不出户,所携物品也足够他衣食无忧地过上个十天半月。 吃罢晚餐,方岳便熄灭了火堆。虽说兽类怕火,但反过来说,这火光同样会有着醒目的吸引力。更何况他还不知道怕火的这条规律对魔兽是否适用。 再从坤戒里拽出一个蒲团铺在地面上,方岳盘坐其上,他要在修炼中度过这漫长的一夜。 在这危机四伏的荒漠里,睡觉是不可能的,当然若是人多那就另当别论,至少可以轮着班站岗放哨。方岳忽发奇想,如果他能布成类似无相禁忌大阵这样的防御性元阵,岂不可以安然无恙一觉睡到天明? 深秋的夜晚,寒气渐浓,但是这些寒意对方岳来说构不成些许妨碍。当他意守元丹进入了修炼状态,随着体内无数条旋气柱往复流淌,他的机体则寒暑不侵。 只是方岳尚不敢完全入定,他还要分出部分心神,查探周围的状况,以免有危险临近而不自知。如此折腾了一段时间,最后他还是找到了平衡点,把神识固定在周边二十丈方圆的范围之内,同时又不影响自身的修炼。 一夜无事,当天光放亮,方岳从似睡非睡中清醒,拿出昨夜吃剩的烤蟒头,填饱了肚子,起身走出了石洞。 清晨,秋夜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尽,晨风中充斥着凛冽的萧瑟之意。但在东方,一抹朝阳正在冉冉升起,映红了一朵朵翻卷的云彩,也让白雪皑皑的天芒山腰,反射出瑰丽的光彩。 方岳抬头望向西北方向。在后半夜一次有意的探查中,他发觉据此十几里外有强烈的元素波动,波动的强度显然不是昨天猎杀的那几只低阶魔兽所能比拟的。若非是像他这样的至少有明宗境修为的元力高手,就是他尚未见过的高阶魔兽。因为有过心灵被攻击的先例,方岳堪堪触及到波动便立马回缩,并不敢真的查探详情。 就在刚才,他又小心地试探过一次,元素波动明显弱了许多。 方岳沉思须臾,最终下了决心,还是要亲自去一探究竟。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狼与羊 这是一处约有一亩地大小的水洼,虽然水质秽浊不堪,混合着泥浆浮草,但是在这放眼望去皆是芜废的荒漠地带,不啻堪比甘泉。 水洼四周被高矮不一的凸丘和裸岩所围裹,形成了一个类似盆地的相对隐秘所在。 然而,这汪水洼并不安静,两只动物正在对峙。 方岳之所以以“动物”思之,是因为其中之一,和他心目中的“兽”沾不上丝毫边际。 这是一只羊,与他往常所见的羊没有多少区别,具有所有羊属性物种的所有特征,粗厚的白毛附体,狭长的成三角形状的头颅,短尾上翘,颌下留有标志性的山羊须。唯一有些区别的,便是那一只犹如利剑的长角,笔直地顶在前额的正中。 和独角羊对峙的,却是一只狼。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兽,魔兽。 而更令方岳惊愕的是,对峙的双方,很明显那只理应处于劣势的羊,却明显占据了上风。 独角羊貌似懒散地立于水洼之内,时不时把尖嘴拱进水里,再一仰头,洒出点点水渍。那架势似乎根本不是饮水,而是在故意炫耀。 反观那只魔狼,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虽看不出伤在哪里,那境况也是惨不忍睹。魔狼伏在距离水洼十余米远处,用忌惮的眼神看着独角羊,而它更多的是看着水洼,舔着舌头,显然它恋恋不去的原因,是这汪水对它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干渴之极的魔狼终于抵不住水的诱惑,抬起身子试着向前走了两步。独角羊霍然抬头,警惕地盯着它的对手,着水向前逼近两步。魔狼最终妥协,退回了原地。独角羊则继续悠哉戏水,丝毫不掩饰它得意的神情。 魔狼重又起身,这回它不再向前试探,而是围着水洼打起了转转。独角羊机警地随着它亦在水洼里打转,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固执地拒敌于距水洼的十米开外。 便在此时,两只魔兽忽然停住了身子,齐齐转头向方岳的藏身之地望去。 原来方岳隐在土丘上的一块巨石后面,一直封住了气息,防止外泄。只是因为所见的一切太过惊异,彻底颠覆了原先世界的认识,吃惊之余,一时忘乎所以,浑然忘记了隐匿行藏,泄露了气息。 此时看见魔兽发现了自己,方岳第一个念头就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下面的狼和羊,只从散发的元素波动来看,至少都是三级魔兽。以他方岳的实力,对付一只二级魔兽尚可凑合,三级魔兽还力有未逮,更何况这是两只。况且这两只魔兽看样子已经打了一夜,正处在相对虚弱的状态,就这般强悍,若是巅峰期,那还了得。 但他还在踟蹰。因他刚才明显看到,无论是魔狼还是独角羊,其脑后的元素密度相当密集,这说明两只魔兽都有魔核,而且是三级魔核。 老天,三级魔核!一枚二级魔核在麦叶城都是有价无市,若是三阶魔核那还了得? 魔核对方岳的吸引力,丝毫不亚于水洼对饥渴之至的魔狼的吸引力。 就在方岳犹豫不决的时候,下面的水洼情势突变。 原来魔狼率先反应过来,趁着独角羊还在愣神的功夫,突然冲出,一头伸进了水里。 这也难怪,对于处于水洼守卫者的独角羊来说,方岳的出现,等于它又多了一个争夺水源的敌人。别说方岳,任何人或者兽出现在此地,都将是它的一大威胁。而魔狼恰恰相反,它的目的也许只是饮一口水而已,任何可能成为独角狼威胁的第三者,都极有可能是它的盟友。 “呀”独角羊仰天长鸣。 方岳想不到这独角羊的叫声这么怪异难听,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独角羊的速度出乎意料得快捷,就在方岳一眨眼的功夫,便奔到魔狼面前。可以想见,若非方岳引起了它的走神,魔狼恐怕也靠不近水洼半步。 独角羊的凸嘴亦拱在水里,紧低着头,锐利的犄角直抵魔狼的腹部。后者却出奇灵巧地一跃,堪堪避过这一击,落在稍远处犄角的攻击范围之外,仍贪婪地伏在水里。 “呀” 独角羊彻底暴怒,通过这声比之方才还要刺耳的鸣啸就能感觉得出来。伴随着这声嘶鸣,独角羊的身体竟匪夷所思地瞬间庞大起来,其体型壮阔的程度,俨然不逊于方岳所知的前世最为雄伟的野象的程度。 由于体型暴涨,独角羊身上的长毛便显得稀疏松散,露出了体表如被利刃划破的道道伤痕,血痕累累。原来它也非完璧之身,只不过被遮掩住了而已。 独角羊身体的全方位暴增,魔狼的位置恰好处于它粗若石柱的腿边的位置。显然元素的激烈波动,引起了魔狼的警觉,当它从水中抬起头来,为时已晚。独角羊浑似漫不经心地一抬腿,魔狼那相较起来更加瘦弱的躯体被凌空踢出了水洼,随即大踏步跟了上去。 “嗷呜” 魔狼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个宗身复又立起,仰天长嗥。它也发怒了。 愤怒的魔狼,对于越来越近的庞然大物,不再闪避,而是张口吐出一串风刃。 又是风刃?方岳暗暗摇头,难道这些风系魔兽就会这一种攻击术?之前看到过的雪鹫就是如此。只不过它们使出风刃的形状有些差距,如果说雪鹫的风刃就像一团圆月,那么魔狼吐出的只能算是一轮浅月了。孰高孰低一目了然。此时他已经被两只魔兽的激斗紧紧地吸引,完全忘了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 风刃攻击的是独角羊的左前腿根部,伴随着一连串“噗噗”声响,被攻击的部位连续出现了巴掌大小的土盾,恰好抵消了一枚枚风刃的攻击。独角羊施展出了它惯有的土系防御术。 当最后一枚风刃袭至,其相应的土盾出现晚了一线,风刃飞速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随即消失于无形。 “呀” 独角羊发出一阵似痛似怒的嚎啕,瞬间来到近前又是一蹄撩出,魔狼的躯体再次凌空飞出。 落地后的魔狼一个趔趄,显是受了不轻的伤。它似乎明白了在硬实力上双方的差距,不再逞强,一没头便向水洼窜去。 独角羊随后紧追,然而它仅仅追了数步,竟弓腰缩背一跃而起。这如同小山一样的躯体跃在空中,显得笨拙而诡异,偏偏它却收紧了下颌,那根犄角直冲苍天,摆出了个顶翻日月的架势。 方岳正自奇怪,异变陡生。魔狼的身下突然凸起一物,迅速而有力。魔狼猝不及防,身子猛然被顶到了半空。此时方岳方才看清,那凸起之物原是一根土柱。 魔狼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眼睁睁落向了独角羊的犄角之上。 “嗷呜” 自知死期临近的魔狼,不甘地发出了最后的嗥叫,一枚如下玄月状的风刃冲口而出,它的最后一击无疑用尽了全力。 随着风刃无声没入独角羊的头顶,魔狼的身体如同计算好了般,恰好被粗长的犄角顶了个透穿,当即气绝身亡。 “扑通”一声,独角羊四蹄落地,仰头甩掉魔狼的尸身,忽一转身,毫无征兆地直向方岳的藏身之处扑来。 方岳大吃一惊,霍然起身。他大是后悔,明知行藏已露,为何不趁两只魔兽激斗正酣之时离开此地。 独角羊沿着凸丘的斜坡冲上,如履平地一般,速度奇快,凸凹不平的地面对它根本构不成任何影响。方岳自付现在就算想跑也已不及,早晚会被追上,倒不如拼死一搏,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当下挚出刺日,居高临下,羽箭连珠般射出。 “嘭嘭嘭嘭”,独角羊的身上连续发出爆炸声,也只是稍稍延缓了它的速度,它甚至没有祭出与生俱来的土系防御术,就那么硬碰硬强冲强上,却似毫无损伤。 方岳想不到自己赖以傍身的元箭术,竟丝毫不起作用,正自踌躇,忽见独角羊纵身跳起,不禁浑身一震。有过魔狼的前车之鉴,再也不敢迟疑,慌忙向一边闪去。果不其然,在他刚才所立之地,一根泥柱悄无声息突兀顶出,险之又险避了开去,却不防脚下一拌,站不稳身子,竟顺着土球的斜坡滚了下去。 “啪”的一声巨响,独角羊也收势不住,硬生生撞碎了原先方岳身后的一块巨石,冲撞之力令人骇然若噤。 “呀” 独角羊一声怒吼,更不迟疑,转身继续朝方岳追来。 方岳直至滚到坡底方止住势子,连忙站起,而小山一般的巨兽业已冲至,避无可避。 刺日弓已在刚才的失足中失手,情急之下从坤戒中挚出斩月斧,不退反进,迎着独角羊一跃而起,双手紧握斧柄,迎头一斧劈去。 虽说方岳曾得到过绝不能倾尽元力的郑重告诫,但是此时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当斩月斧抡至最高点之时,他已榨干了全身最后的一丝元力,身体虚虚荡荡不能自持,而手中的斩月却隐隐带有风雷之声,大有排山倒海、力拔日月之势。 方岳竭尽其全部的元力和精神,劈出了迄今为止他最为强悍凌厉的一击。 胜与负,或者生与死,就在此一举。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劫后余生 “轰!” 这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在方岳听来,反倒没有一丝声息,他的眼前一阵发黑,金星烁烁,虚虚荡荡的身体如同慢镜头一般,忽悠悠飘了出去。 “哗啦”一声,当寒凉的污水溅了一头一脸,方岳倏然清醒过来,视野之内渐渐有了色彩,却是通红一片,进而感觉到了全身由内而外的楚痛,脑即依旧嗡嗡作响。 他跌进了那汪污水洼里。 方岳挣扎着想要做起来,往日随意而为的微小动作此时却似费了相当大的力气,“哗啦哗啦”的水声,如同来自遥远的天边,细若蚊蝇却又带着重音。 直到此时他才发觉,自己的眼耳鼻口血涌不止,虽然看不见,但也可以想象那种恐怖的情形。 当方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坐起身子,忽觉眼前一暗,猛抬头,骇然发现独角羊挺着小山一样的身躯,缓缓逼了过来。一双如拳头大小的眸子,闪烁着阴鸷凶恶的光芒,紧紧盯着他,一启一合的三角嘴,露出了一颗颗黑乎乎的獠牙。他甚至闻到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扑面而至。 难道就这么挂了么?不过再死一次而已。知道在劫难逃,方岳安慰着自己,同时内心暗暗祈祷这只独角羊也像别的羊一般是食草动物,千万别两次都死无全尸就好。 方岳闭上了眼睛,他要好好感受一次死亡的滋味。上一次实在是太过突然,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然而半天过去了,毫无动静。方岳惊讶地睁开眼睛,却见虽然依旧瞪着自己,眼神却渐失凌厉,瞳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方岳忽觉眼前一花,独角羊蓦地收缩了回去,又变回到软绵绵似人畜无害般的大小。它的额头犄角一侧冒出一股黑线,并迅速扩散,接着红的,黑的,白的交织在一体的液体汩汩流出。“扑通”一声,独角羊最终倒在了它全力守护的水洼里,至死依旧圆睁着双目。 方岳愕然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愣愣看了好久,方醒悟过来。生死仅悬于一线,那种起死回生的意外之喜,令他不禁仰天大笑。 可惜他只笑了两声便咳嗽不止,最里不断地涌出鲜血,憋得脸色发紫,好久才缓行过来。 “看来人不能高兴过头,否则就容易乐极生悲啊。”方岳嘟嘟哝哝,探过身去扒拉独角羊的伤口,虽说他那一斧拼尽了全力,但却不相信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看过了那道创口,方岳才知道自己确实走了狗屎运。原来这独角羊拼着魔狼的一记风刃,方才将后者置于死地,但它的额头已受重创,为了对付方岳强行压住。哪知方岳的一斧,说巧不巧就劈在这道创口之上,两伤合一,独角羊终于不支,含恨而亡。 “呵呵,死不瞑目啊。”方岳抚住它的眼睛,嘴里还不闲着,“羊兄,你不过守着一摊污水而已,就这点抱负死就死了吧,其余还是就让我来吧。嗯,还有你的魔核,千万不能暴殄天物,我就不客气了。” 刺日弓在他滚落凸丘的时候已经失手,斩月斧也不知飞到了何处。而当他要从坤戒中拿出逆鳞割取魔核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个问题。由于刚才过度透支了元力,他的体内已经灯枯油竭,别说元力,便是那一条条旋气柱都不见了踪影。没有了元力,他根本无法从坤戒里拿出任何东西。 看来不能恢复元力,我就成了守着一只金饭碗的饿死鬼了。方岳自付着,勉强站起身子,摇摇晃晃走向水洼边上,寻了一块干燥的地方,盘膝坐好。 现在他的一切衣食用度俱在坤戒里,如若不能恢复元力,恐怕也只有饿死一途了。 理论上说,人体就如同一口永不干涸的水井,无论你如何奢侈地挥霍元力,但凡体内还有一点,这点元力就像是种子,通过修炼不断地使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这口水井依旧会填满。 然而,对方岳来说,他身体里的这口水井正在枯竭,连一丝元力都找不出。而由于没有了旋气柱作载体,外界的灵气也无法被吸纳利用。 既然体外没有可资利用之物,方岳便把全部精力留在体内。他沉下神识意守着元丹,此刻元丹就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千疮百孔,又像是久旱的焦土,干裂的让人心颤。可是他除了保持住耐心之外,根本就无法可想。这可不是一般的耐心,而是需要把石头榨出油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逐渐移到了天空正中,亮出了它一天之内最火热的一面。元丹似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但仍无一丝元气渗出。 方岳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所处的地方或许是方圆百里之内唯一一所水洼,必定会吸引游荡的兽类前来汲水。以他现在重伤之下的身体状况,连普通人都不如,别说魔兽,就是来一只普通的食肉野兽,他的性命就极度危险。可以说刻下方岳所面临的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受到独角羊攻击之时。 但是若说换个地方,之前这一大段时间的努力就将白费不说,在这荒漠之中,哪又有拿权的地方呢? 方岳暗暗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不能恢复元力,就等于是平白废掉了武功,这可是生不如死啊。于是深吸一口气,摈弃了一切喜怒哀乐等诸多杂念,无畏无念,专心守护着元丹一点。 在距离方岳打坐约百多米远的地面上,一块泥土隐隐有了活动的迹象。开始还只是轻微的松动,动动停停,松动的幅度逐渐加大,有了的声音,中间开始凹陷,土颗粒纷纷向中心处渗进。俄顷,两根钢丝般的触角伸了出来,在半空中定格了约有小半柱香的时间,随即相向来回摆动,继续上升。紧随着触角露出一颗拳头大的血红头颅,顶端嵌着一对亮如黑豆的小眼,警惕地四处张望。 当着对小眼看到卧在不远处魔狼的尸体之时,先是一怔,红头猛地回缩了一下,又停住,瞪了一会儿眼,头颅开始直直上升,渐渐露出了乌黑的节甲和无数条短足。当它全部钻出泥土,赫然是一只一米多长的巨型蜈蚣。 蜈蚣只是一窜,便停在魔狼的丈许远处,它还在踌躇,尖嘴一张,一簇火团瞬即射出,无声地打在魔狼的尸体上。见魔狼仍是一动不动,蜈蚣终于放下心来,再次一窜,整条身体便盘踞在魔狼的身上。 此时的方岳,对于已经悄然临近的危险毫无所觉。然而,即使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绝不会放弃,尤其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 不错,由于他的坚持和忍耐,已经开始有了成效,在干瘪的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般的元丹上,终于出现了极微小的一滴液点。 这滴液点绝不是元力,也不是旋气,但却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令他欣喜的是,这滴液点正是利用散发着他所熟悉的气息,孜孜不倦地修补着元丹。如果元丹修复成功,他相信只要休养得当,假以时日他还会恢复原先的修为。 唯一的苦恼就是,液点修复的速度实在太慢,照这样的进度,恐怕天黑也修复不完。 于是方岳开始潜心研究这滴液点,意图找到它的本源。恰在此时,脑际灵光一闪,他终于找到为何熟悉这股气息的原因。 这是古赤晶石发出的气息。 那么,这滴液点其实就是之前方岳所吸纳的古赤晶石气息,在元丹内的极度浓缩而成。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方岳精神大振,在他的坤戒之内,就有数十块上好的古赤晶石。他以前只吸纳过一块晶石,加上在天峡谷吸纳的少许,就有这般效果,如果把坤戒里的几十块都吸纳殆尽,恢复原有修为还不是水到渠成之事? 现在唯一的难题,只剩下如何把坤戒里的晶石取出。方岳认为这不是问题。坤戒的效用同样来自晶石,与液点同源,既然元力能打开,液点的气息同样不会例外。 于是,他小心地控制一缕晶石气息,注入坤戒,果不其然,心里一动,三十几块古赤晶石被他一股脑投放到身前,“噼里啪啦”晶石之间的碰撞声,终于引起了那只巨型蜈蚣的注意。 盘踞在魔狼身上的蜈蚣,其实正在瞧着卧在水洼里的独角羊。当声音传来之时,它才注意到方岳的存在。 “嗤”,蜈蚣窜下狼身,瞬时来到方岳身前丈许远的地方,瞪着一双小眼,开始细细观察这个陌生的人类。人类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波动,让它感到了危险,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人类纹丝不动闭目打坐又让它迷惑不解,于是它开始围着人类忽快忽慢地转起了圈子。 它当然不知,由于它的犹豫,使得方岳又躲过了一劫。 或许蜈蚣终于不耐,口一张,故技重施吐出一簇火团。方岳的衣服早已被血和污水浸透,湿漉漉尚未干透,火团附着在上面,只闪了几下火苗便已熄灭,冒着袅袅黑烟,夹杂着一丝烤肉的香气。 正是这丝香气让蜈蚣忘记了危险,身子一窜一跃,“吱”的一声向方岳身上落去。 火攻是蜈蚣的属性,钻地是它的本能,它的百足附有强力吸盘,一旦被它落足,除非它自己愿意,否则再难甩掉。且吸盘本身就能向吸附物注入毒素,剧毒无比。 就在蜈蚣堪堪落到方岳的头上之际,方岳蓦地睁开双目,眼中精光大盛,接着黄芒一闪,蜈蚣那庞大的节体,瞬间被斩成无数碎段。 黄芒敛去,又恢复了逆鳞的模样。 方岳长身而起,不顾洒满头脸的碎骨烂肉,径自仰天长啸,声震云天。他身前的那几十块古赤晶石,在声波的催动下,尽皆碎成了粉末。 方岳不仅伤势痊愈,修为尽复,且又精进了一大步。 他晋阶了。 第一百二十章 遇险 方岳一斧劈去,这一斧同样是只注入了元力,并不带任何技能,却轻易地破开了穿山甲的土盾防御术,将它一分为二。 穿山甲,二级土系魔兽,善土遁,以物理攻击为主。方岳从其后脑中取出一枚二阶的土系魔核,心里暗乐不止。 当初方七爷跟他说过,家族的土系魔核奇缺,现在想来,恐怕是因为方家子弟在试炼之时,就一直在黑皮林里猎杀魔兽。那里自然是以木系和火系的魔兽居多,哪像这里,几乎遍地都是土系魔兽。 这已是方岳试炼的第二天。自从昨日晋级明宗境高阶之后,配合着他特殊的感应之术,方岳猎杀魔兽越发得心应手,对付二阶魔兽,再也不用元箭术,只用斩月斧便可解决问题。甚至他感觉即使碰到三阶魔兽,也会有一拼之力。 当然,除了昨天碰到的魔狼和独角羊之外,他尚未遇到其它的三阶魔兽。 到目前为止,他已收获了九枚魔核,其中三级魔核两枚,二级魔核三枚,一级魔核四枚。因为没有横向和纵向比较,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成绩能到底达到哪种层次。 想起昨天的意外进阶,他便有些后怕。真可谓九死一生,比之在擂台上的那次进阶,还要凶险百倍。擂台上好歹没有性命之忧,而昨天这次,只需稍晚一线,他就可能已成了魔兽的果腹之物。 方岳没料到的是,枯竭了体内的元力,竟还有这般妙用,可谓是因祸得福了。但是若让他再试一次,打死他他都不会干。且不说能否再有这样的奇遇还是另说,若是没等恢复就一命呜呼,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这就像某人偶一失足跌到井里,却意外拾到了大批元宝。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认为每口井里都有元宝而去故意跳井一个道理。 方岳的晋阶,最终还得归功于古赤晶石。然而彼时当他功行圆满之时,吸纳的晶石气息如同以前一样,再次归于无踪,就像某人做了好事悄然离去一般,让人无可奈何。 当他细查体内元丹和旋气柱的变化,变化肯定是有的,但他又说不清楚,感觉这就像一层窗户纸,如果捅破了,将会使他的修为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把魔核收入坤戒,方岳抬头看看天色,又看了看真正近在咫尺的天芒山,不由暗暗摇头。 原本他传送的地点就离着黑皮林极为遥远,因为要为自己打造一段全新的试炼之旅,以打代练,便一直奔着有元素波动的地方去。现在成果倒是有了,但却离黑皮林越来越远。说他这是黑皮林试炼,但他却一直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游荡,至今仍不知黑皮林长什么样。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普照却并不炙热,这片荒漠的昼夜温差极大,若非他的体质已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恐怕早已病倒。 方岳接下来的打算,是想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就要向回赶了,就算身后再有多么大的波动诱惑,他都不会回头。 他正在思抚的时候,忽然有所感应似地一抬头,一头白色巨鸟在高高的空中自北向南一划而过。而方岳竟鬼使神差般并指入口,两长一短,三声尖锐的口哨冲口而出。 然而口哨一经打出,方岳便已看清,这头飞禽并不是黑子。 那只巨鸟起初并未理会方岳的召唤,直直地飞走了,然而就在方岳以为它即将在视野中消失的时候,巨鸟忽地划过一道很大的弧线,折过向,径自飞了过来。 巨鸟的速度非常迅捷,转眼间就来到方岳的上空,盘旋数周缓缓下落,扑棱着双翅,停在距方岳头顶十余丈的高处,瞪着一对拳头大的黑眼珠子,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站在地面上的人类。 这回方岳看得真切,这只巨鸟不仅不是黑子,甚至连雪鹫都不是。它的嘴短而粗,尾羽狭长,身体呈椭圆状,因此为了支撑住这副显得粗重而笨拙的身体,它的翅膀出奇地硕大,甚至比雪鹫还要大上一半有余。它身体的下半部和一双翅膀纯白一片,但背部和头顶则皆附以黑羽,上黑下白泾渭分明,难怪方岳打眼一扫,竟错以为是黑子。 面对着巨鸟在头顶上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方岳生出了后悔之心。巨鸟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风元素波动,甚至可以看到在它的后脑上方闪烁着丝丝银芒,这种情况他在独角羊和魔狼身上都没看到。换言之,这只巨鸟恐是他自试炼以来,所遇到的最为强悍的魔兽。 最令他郁闷的是,这只巨鸟本与他并无相干,却是自己主动招惹来的麻烦。 方岳垂下了头,避开了与大巨的对视。 记得耿大叔养的那条大黑犬,第一次见面时就对他狂吠不止。耿大叔告诉他一个诀窍,要尽量避免对黑犬的对视,否则它会误以为你对它怀有敌意而主动攻击你。 方岳如法炮制,心里怀着一丝侥幸,既然都是兽,应该有它们共同的特性吧。 然而,他的忖量还未落定,眼前忽然一暗,巨鸟似一片乌云倏地压了下来,巨大的双翅激烈地拍打着,掀起一阵飞沙走石。更令方岳骇然的是,随着巨鸟的接近,他竟感到了一股愈来愈重的压力扑体而至,几乎要将他紧紧束缚。 方岳不能再束手待毙,放开了极力收敛的气息,运出元力,抵消着这股压迫感,陡觉身子一轻,不敢怠慢,挚出斩月,迎着巨鸟一跃而起,一斧劈出。 这看似以卵击石的一击,却有着他的算计。虽说方岳故意低着头,但是对于纯物理性攻击的轨迹,依旧可以看个通透。巨鸟的意图显然是要把他抓到空中,因此他就要那双利爪发力的巅峰之前,出其不意地半路截击,以冀能收到奇效。 “叮!” 斧爪空中相遇,放出金属相击的清亮音响,震耳发聩。 巨鸟下坠的身子一滞,而方岳则虎口迸裂,两臂发麻,斩月脱手飞出,他自己重重跌了下去。 方岳的身子着地的霎那,忽地警兆临身,此时足已显现出修为的精进给他带来的好处。同样强度的一击,昨日的他已是灯枯油竭,奄奄一息,而此时他尚有余力一个翻滚远远避了开去,而且体内的旋气瞬间流经四肢百骸,治愈着不轻的内伤,同时积蓄着元力。 “轰!” 原先的着地处炸出一个近丈方圆的深坑,碎石残沙四处飞溅,蹦到脸上生痛不已。 方岳早已无法顾及这些,接踵而来的警兆让他不得不连连躲闪,东窜西跳。一连串的“轰轰”声追在他的身后,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个有一个深坑。 四阶魔兽,作为单属性魔兽的最高阶,今天方岳总算是见识到了它的厉害之处。这哪是发风刃,分明在扔着一颗颗手榴弹。 彼时当他骑在雪鹫的背上,看着雪鹫吐出一连串的风刃追击着小兽,还觉新奇刺激。而此时他作为被追击一方,算是尝够了苦头。如果巨鸟的魔法攻击持续下去,他就算不被炸死,也要累死。 方岳心里暗暗叫苦,昨日从独角羊的角下死里逃生,已是万幸,今天再遇实力更要强悍的大白鸟,难道冥冥之中老天爷真要在这试炼中收了自己的命不成?此时他方明白方剑天告诫他们独行时要尽量躲避魔兽的良苦用心。 懊悔归懊悔,方岳还得不停地跳跃,以躲避连珠般的风刃,同时心里亦在苦思暗忖之策。 便在此时,巨鸟的连环攻击忽然缓了一缓,至少留出了两息的喘息之机。方岳精神一震,更不怠慢,祭出刺日,以迅雷般的速度搭弓上箭,“嗤嗤嗤”,三支羽箭首尾相接直奔大鸟而去。 方岳再一个闪身,躲过了一枚风刃,仰头看去。三支羽箭几乎同时射中巨鸟的腹部,发出空闷的炸裂声。 “嘤” 巨鸟一声尖叫,庞大的身子陡然上升。 幸而有了独角羊的前车之鉴,这么大的鸟竟发出如同婴儿尖细的声音,非要笑爆肚皮不可。 一瓣尺许长的洁白羽毛,飘飘悠悠落了下来,这就是方岳的连环元箭术得到的唯一收获。 尽管对这结果无比地沮丧,方岳还是一箭箭追着巨鸟射了出去,“乒乒乓乓”爆裂之声不绝于耳,大鸟的身影迅速变小,最终超出了羽箭的射程。 方岳终于可以喘口气,至少这一刻不用再躲避连续不断的高空轰炸了。然而他的喘息未定,近千丈高空的那个小黑点又在他的眼前持续放大。 巨鸟再次冲了下来。 “嗤嗤嗤”,方岳连发数箭,意图阻击巨鸟的俯冲。然而,他的打算落空了。羽箭在大鸟身前纷纷炸开,根本阻不了分毫。而当他细看之时,骇然发现,巨鸟硕大的身子,被一层淡淡的却显而易见的冰球所包裹。而这层冰球,一看便知,分明是有意放出,形成的一个防护罩,阻档羽箭的攻击。 “嗡”,方岳只觉脑胀数倍,他所对付的哪里是什么四阶巨鸟,分明是双属性、至少五阶的魔兽。 巨鸟的身形在眼前无限放大,如同一座小山凌空砸下。方岳自忖此劫难逃,反倒放下了包袱,心灵出奇地宁静起来。过往的种种电影画面般在眼前一一闪过,而眼前一切的细微之处同样没逃过他的思感。 方岳收了刺日,从坤戒里挚出逆鳞。逆鳞瞬息爆出三尺余长的黄芒,散发出凛冽的煞气。 铁了心的方岳,要尝试一下耿大叔口中的神兵,能否有与巨鸟同归于尽的本钱。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子归来 方岳运足了元力,抵抗着巨鸟绝不逊于方一鸣曾施予他身上的威压。他甚至可以看到巨鸟的一双眸子,充斥着凶霾与不屑。 十丈,九丈,八丈…… 随着巨鸟的迅速接近,方岳缓缓闭上了眼睛。尽管如此,体外的一切,仍是事无巨细在他脑海里闪现,有若目睹。此时连他自己都惊讶,在即将迈入死亡的门槛边,他的内心竟如此宁静、祥和,与手中逆鳞的煞气似是极不协调,偏又有相得益彰之意。 五丈,四丈,三丈。 方岳不再迟疑,正欲挥剑,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股更强烈的劲气,正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扑至。 方岳硬生生顿住了势子,蓦然张眼,面带喜色。 他嗅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嘎” 伴随着一声刺耳嘶哑的鸣叫,一只体型同样不逊于巨鸟的雪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扑而至。 “轰!” 两只巨鸟在半空中轰然相撞,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方岳骤觉压力一轻,继而自上而下一股强横的气流有若实质般涌来,身体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秋叶,悠然“飞”了出去。 “轰隆”一声,两只巨鸟齐齐跌至地上,荡起滚滚尘埃。两双钢钩般的锐爪紧扣住对方的身体,一路翻滚,洒下片片黑白分明的羽毛,就像春天的柳絮纷纷扬扬,似无止境。 “黑子!” 方岳大叫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提剑追了过去。 不错,这只雪鹫确实是黑子。 与上次它在方岳的眼皮底下昏迷时相比,此时的黑子体型扩张了近一倍,几可赶上了它的父母。而它后脑沿后脊直达尾羽的那条黑线,在雪白的羽毛衬托下,醒目异常。 两只庞然大物俱是处于自然界食物链的上端、拥有着强劲实力的高阶魔兽,然而此时,它们却像两个街头泼皮,搂抱在一起相互厮打拉扯,全然不顾应有的高阶风范。 方岳不敢靠得太近,远远侍立一旁,却帮不上什么忙。 两只魔兽蛮横地撕扯一番之后,却似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先前的那只巨鸟终于不耐,拼着腹下的一撮羽毛被揪掉,终于脱出身来,振翅就欲飞起。 黑子依旧不依不饶,随后紧追不舍。就在巨鸟升至十余丈的高度之时,黑子由后赶至,以一个极不规范的飞行动作,脊下脚上,竟用它的双爪,直接钩抓巨鸟的双爪,随即收紧了翅膀。 原来它竟然要强行把巨鸟从空中拉回到地面上。 巨鸟“嘤嘤”地鸣个不停,双翅急剧的抖动,拍打着空气“呼啦啦”作响。怎奈黑子的体重实在过于沉重,无论它如何用力都无法负荷两副同样重量的身体。 于是巨鸟在挣扎一番之后,身体终于开始下降。 两只魔兽就在这自由落体的过程中,又相互厮扯到一起。也不知是谁先用的力,四只钢爪倏然分开,两只大鸟由于惯性作用均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翅膀刚一打开便齐齐后仰着甩落到地上,激起两股浑浊的烟尘。 方岳看得清楚,知道这是黑子在为自己寻找出手的机会,又岂能放过?更不怠慢,疾速奔了过去。 在天空中肆意翱翔的巨鸟,一旦落到了地上,就如同鱼儿搁浅在海滩上,虽只是一步之遥却相差甚远。何况现在的巨鸟是仰在地面上,它那庞大的身躯若想翻个身,也要耗费相当的时间。 就在这时,方岳赶到了。 方岳轻巧地一个纵身,从巨鸟的头部上方越过。在跃至最高点时,手中的逆鳞黄芒再次暴涨,向下划出,在这一瞬间,他从巨鸟的眼眸中看到了恐惧的神色。 方岳还没落地,在他的身后,一股红得发紫的鲜血,带着腾腾热气,直直标出。 “嘤……” 颈项受到重创的巨鸟,一声哀鸣,竟奇迹般一个腾身转了过来,一双巨翅由慢至快徐徐扇动,翻腾的气浪把方岳远远推了开去。(.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在地面上留下一大滩令人触目惊心的鲜血,巨鸟再次腾起身子歪歪斜斜飞到了空中。 “黑子!” 方岳一声高喝,黑子默契地向旁一闪,露出了巨鸟正在爬升的庞大身躯。 “嗤嗤嗤”,三支羽箭几乎不分先后同时扎进巨鸟颈项的伤口里。 随着一声闷爆,巨鸟猛地一沉,再次发出一声哀鸣,又顽强地拍起了翅膀。 黑子此时不再谦让,“嘎”地一声啸鸣,钩嘴一张,一连串形似满月的风刃连环击出,巨鸟的身上立时如被扯乱的棉絮,纷乱的黑白羽毛铺天盖地洒下。 当最终一枚风刃切进那道依旧血流不止的创口,巨鸟的身体蓦地一滞,终于停止了挣扎,重重摔了下去。 …… 方岳从深深的修炼状态中清醒,黑子如同一个称职的哨兵,庞大的身躯昂首立在他的旁边。 所有因与巨鸟激斗而剧烈消耗的元力,重新注满了包括元丹在内的所有穴窍,全身似乎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他又恢复到昨日初升阶时的巅峰状态。 方岳一跃而起,兴奋地几乎要仰天长啸。 黑子的归来,犹如雪中送炭,给他带来了太大的助力。至少他不必着急往回赶了,以黑子一日万里的速度,若想回到集合地点,也只是瞬间的事。现在他的心思,已经放到了茫茫荒野的更深处,准备迎接深层次的未知挑战。 当然他有了这层信心,除了黑子飞行的速度极快之外,主要是黑子本身就是品阶极高的魔兽,否则也不会面对双系巨鸟敢于近身肉搏,为他创造出重创的良机。有了这层保障,他可以肆无忌惮挑战那些魔兽,而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危。这似乎颇有狐假虎威之嫌。 只是无论他用什么方法查探黑子,也只能感受到强烈的风系波动,其余皆无。 方岳拍了拍黑子的大腿,这也是他仅能摸到的高度。 黑子俯下身来,双瞳透出温和之意,那张大得有些骇人的钢钩嘴微微启合,似在要什么东西。 方岳略一思忖,便明其意。击杀巨鸟之后,他曾在巨鸟的后脑里剖出两枚魔核,一枚是五阶的风属性,另一枚则是四阶的水属性。果然是双属性魔兽。看来黑子应该是管他要风系魔核。 方岳迟疑片刻,倒不是他舍不得给。上次他就曾给他一枚风系二阶魔核,哪吃黑子竟囫囵吞了下去,随即昏睡不醒。直到现在他都莫名其妙,尽管他和黑子可以做最简单的交流,但是黑子不吐人言,就无告知他详情。 当然在看过黑子今次的表现,他便清楚那次昏睡对黑子的好处,而且应和他送的魔核有关。这就不难理解黑子的那位父亲或者母亲,把他带到了那处冰窟,应是感谢之意。 最终方岳还是拿出了那枚风系魔核,刚刚摊开手掌,却见黑子钩嘴一张,竟直接把魔核吸进嘴里。方岳阻止不及,心惊胆战地看着黑子。如果这只雪鹫因此再次昏睡过去,对他可算是乐极生悲了。 然而等了半天,黑子竟然全无反应,嘴巴依旧一张一合,看这架势还想要。 方岳不禁呆住。他的坤戒里确实还有三枚风系魔核,一枚三阶,两枚二阶,问题是黑子是怎么知道的。 许是看出了方岳的疑惑,黑子忽然探出嘴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方岳顿时明白,这家伙是在跟自己要吃食,而且是要他烤的雪兔雪鸡之类,于是摊摊手,拿出了黑面包。 黑子的眼中闪出狡黠之色,站起身来缓缓后退,随即一展双翅腾起身子,疾速地向着天芒山的方向飞去。 方岳哭笑摇头,他当然知道黑子干什么去了,只好干啃着手里的黑面包,等着它回来。 果然,约莫两柱香的时间,黑子回来了,双爪还没着地,“噗噗噗”,两雪兔三只雪鸡先扔了下来。 方岳拾起猎物,骑上黑子,找了一处僻静的湿地,用泥巴裹好雪鸡埋在土里,上面生了一大堆篝火,再架上剥了皮的雪兔肉。不一会儿,香气便开始弥漫开来。 令方岳泄气的是,他辛辛苦苦烤好了兔肉鸡肉,却只得到一条兔腿,其余皆被黑子抢了去。 吃过了这顿迟来的午餐,西边的云彩已经出现了玫瑰红。方岳重新爬上黑子的后背,向东方飞去。 数千丈的高空上,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撕扯着方岳的长发向后猎猎飘拂。在他的右侧,可见黑皮林黑压压的一片,似无尽头一般。但是方岳绝不会去那里,以黑子如此庞大的身躯,在茂密的林子里必会限制它的发挥,而只有在这广阔的天地,才是它振翅翱翔之所。 蓦地,黑子明显下降了高度。方岳心里一动,显然黑子应有所发现。 果然,当他们降至离地约有数十丈的距离之时,方岳终于察觉出下面的元素波动。 一只三阶的木系食腐兽,惊慌失措在稀稀疏疏的枯草丛中向前窜去,意图躲避来自空中高阶魔兽的追踪。 方岳眼见黑子已落到距地三丈的高度,食腐兽后脊的一排小锯齿都已清晰可见,随即腾身跳了下来。身子尚在下坠,便祭出斩月,以秋风扫叶之势当头斫下。 食腐兽原本就被黑子的气势所慑,加上斧势临头,奔窜之势为之一缓,身上瞬间附了一层绿色的防护罩。 方岳精进的修为此时终显出了威力,斩月划出一道寒光,丝毫无阻隔地破开了这层防御护罩,更摧枯拉朽般直取魔兽的本体。 轰然一声,黑血四溅,食腐兽被一劈为二,登时身亡。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怪兽 自试炼以来,方岳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睡上一夜好觉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有了黑子这个天然的守卫护在一旁,哪还有魔兽敢来滋扰?就算黑子也照睡不误,它的威吓力仍在。 其实方岳本可以用打坐修炼来代替睡眠,但他这几天数次遭遇险情,正好借睡眠来缓解一下精神上的疲惫。 天刚放亮,方岳就醒了,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前所未有地矍铄。草草吃了点东西,便骑上黑子飞上天空,开始了第三天的试炼之旅。 身在数千丈的高空,一般都是黑子首先发现敌情,雪鹫在空中俯察一项上本身就具有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直至降落到一定的高度,方岳才有所察觉。此时他的分工就是分辨地面上的魔兽是否有魔核,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只需轻提鹫脊上的一撮黑羽,黑子就会再次爬升,寻找新的目标。 身具魔核的魔兽在比例上毕竟还是少数,且等阶越高,魔兽拥有魔核的概率也就越大,因此还是这样扑空的次数居多。 如果恰好这只魔兽确实拥有魔核,方岳便按住黑羽,黑子就会直接俯冲下去。以它高出一阶甚至数阶的威压,那些魔兽除了亡命逃窜,根本没有别的选择。甚至有低阶的魔兽直接昏死过去。 待方岳跳了下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斩杀魔兽,剖取魔核。 这因为如此,小半天的功夫,方岳的收获就要比前两日的总和还要多。 快到中午的时候,方岳示意黑子降到低空飞行,一阵盘旋之后,终于找到了目标。在一处相对密集的灌木丛中,他发现了一只野猪。 这是一只普通的野猪,并非魔兽。方岳遂跳下来鹫背,将其捕获。他要用这只野猪给黑子打牙祭,以感谢它这半天的辛劳。 魔兽的肉质糙如树根,根本无法食用。在这魔兽遍地的世界,普通的兽类能够生存下来相当艰难,找到一只也相当不易。 一块块剁成坛口大小的猪肉块,穿成一串架在火堆上,在火苗的熏烤之下,“滋滋啦啦”冒出油脂,随着一阵阵青烟袅袅升起,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黑子瞪大了眼珠子,垂涎欲滴地看着一串串烤肉。在它的潜意识里,或许只有雪鸡雪兔的滋味最是难忘,哪想到那么个黑不溜秋的丑陋家伙,竟也能做出如此美味? 方岳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笑。待肉块熟透,撒上一把盐面,自己只留下了一块前腿肉,余下的皆留给了黑子。 当再次飞上天空,吃得心满意足的黑子,对方岳更是言听计从,不敢稍有违背。方岳也是暗暗纳罕,这点儿肉跟它这么大的体型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而已,如果说黑子仅仅以此果腹那是绝无可能,想来它大约只是满足一下口舌之欲,若想填饱肚子,恐另有他法。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心里一动,因他察觉到一丝气息隐隐传来。这绝对不是魔兽散发的元素波动,而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气息波动。毫无疑问,这股气息对方岳有着说不清的诡异吸引力,就像古赤晶石,甚至还要强烈得多。 此时黑子尚在低空徘徊,方岳能感觉到,黑子自然不应不知。然而奇怪的是,气息传来的方向实在东南方向,而黑子依旧向东疾飞,浑似不曾察觉一般。 或许黑子只会寻找魔兽罢。方岳暗暗想到,伸手示意黑子降落,在离地约有丈许的高度,便跳了下来。 “黑子,这次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尽量躲远点,别把它们都吓跑了,我不叫你,你也别过来,明白么?” 方岳连说带比划的,黑子愣愣看着他,显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明白他的用意。最终它还是顺从了,疾拍双翅,箭一般窜向了高空,转瞬间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隐进了云端之中。 方岳满意地点点头。他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意思,有黑子在魔核的收获的确客观,但是试炼的目的却未达到,这就有些投机取巧作弊的嫌疑了。而方岳的目的还是以战代练,在实战中提升自己的修为。这已在前两天铁一般的事实中,得到了有力的证明。如果情况确实危急,再招来黑子也不迟。 此处地势略显平缓,在遍地的沙石之中,稀稀疏疏长满了半人高的枯草和荆棘,较之之前满目皆是裸石沙硕的情形又多了些色彩,却更显荒凉萧索。 方岳顺着异样气息传来的方向行去,并没忘记探出神识查探周围的元素波动。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一座高约数十丈的山丘便横亘在眼前。这是方岳自进入这片荒漠以来,首次看见的有些山模样的所在。不仅是因为它相对于其他土丘宽阔得多,而且在丘顶还有奇形怪状的树木随处可见。 那股诡异的气息越发浓厚起来,散发着某种妖异的诱惑力。方岳抬头望望天空,几多浮云飘在头顶,却看不见黑子的踪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要不顾一切闯上去的冲动,收敛了自身的气息,小心翼翼攀上了山顶。 这是一片四面环丘的谷地,约有十几亩地的大小,谷地内遍布花草植被,其密度虽然较之寻常山地要疏落得多,但比起方岳所途经的荒漠之地,可称得上是植物园了。 在谷地的正中央出,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笔直的光秃秃的茎秆,顶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花。这花除了个头出奇地大,形状倒还正常,中心的几片花瓣抱拢成密实的球形,而更多打开的花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合拢。 引人注目的是花的颜色,鲜红欲滴,闪耀着妖异的光泽。那股把方岳吸引来此的气息,正是由这朵异花发出。 方岳藏身在一块巨石之后,小心地探出半个头,凝视着异花。不知为何,不仅这花的气息对他有着强烈吸引力,而这花本身同样也吸引着他的眼球,不忍离去。 良久,当方岳费力地移开目光,注目谷地的其他地方,环视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那些生长在谷地内的花草树木,位置在谷地边缘的,尚还有些植被的样子。但是越往中间靠拢的,则越显枯萎。而异花周边方圆十丈范围内,则无一株活物。最醒目的是那几棵应是相当粗壮的大树,此时已是枯干得仿佛被风雨侵蚀了数百年之久。 这是怎么回事? 方岳看得目瞪口呆,正想站起身子下去一探究竟,心中一动,他忽然生出被人在旁窥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突然出现显然是有人故意让他知晓,否则他仍是懵然无知。 方岳心中暗凛。此人拿捏的分寸恰到好处,既让他知道了他的存在,又没有过多地渗出讯息,试问这一点连他都做不到,显示出此人高出不止一筹的修为。 方岳慢慢转过头,向身后张望,只见在离他十几米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赫然蹲着一个人,一袭白衫凸显出其曼妙的身材,头戴笠帽,脸上蒙着薄纱。 白素儿?! 方岳惊讶地差一点叫出声来。这块巨石在他上来之时并没有人,这说明白素儿彼时正藏身他处,却未曾被自己发觉。显然她是刚刚潜到此处,目的就是要跟自己打个照面。 白素儿竖起一指抵在她的嘴唇的位置,示意方岳噤声,又伸手朝谷地指了指。 方岳不解其意,但还是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在谷地对面的丘底,乱草丛中有一个缸口粗细的洞口。其实这个洞口先前早有看到,只是不曾在意而已。 端详了半天,方岳也没看出洞口的异常之处,不由疑惑地看向白素儿。 白素儿摆了摆手,又指指洞口,那意思是别着急,看下去就是。方岳也只好耐着性子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方岳只知那朵异花的花瓣又包裹了一层。他在观望洞口的同时,还要抵制异花的诱惑,每看一眼,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移开目光。 便在此时,那黑洞终于有了些异样,方岳分明感到洞里的元素波动。起初这种波动还很轻微,片刻之后波动的强度大幅度提升,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地向洞口接近。 方岳不安起来,从洞口透出的红芒和黄芒来看,显示出元素波动分属火系和土系,但其波动幅度之强烈,连黑子都有所不如。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洞口倏地出现了一张“脸”。不错,确实是一张脸,一张极似娃娃的头脸。没有头发,没有耳朵和鼻子,就像在一个剥去表皮、露出惨白内瓤的南瓜上,雕刻了两只眼睛和一张嘴。连缀在娃娃头上的,是一根细长的黑白相间的脖颈。 这是什么? 就在方岳看得头皮发麻之际,又一只同样的娃娃头脸伸了出来。 这俩只娃娃头就像一对双胞胎,容貌几乎是一个模子所刻,各自在细而长的脖子支撑下高高扬起,前仰后合四处查看着。所不同的是,一个头颅拢着赤色的火元素,另一个则被黄色的土元素所包裹。 两个头继续向外伸出,露出了它们共同的身子,却是一条尺许粗细的蟒体。同脖项一样,蟒体通身覆盖着黑白交接的鳞片,紧贴着地面快速游出洞口,足有五丈之长。 双头蟒? 方岳深深打了个机灵,浑身上下汗毛孔倒竖,激出一身冷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引蛇出洞 双头蟒远远绕着那朵妖异的大红花,快速地转了几圈,两只娃娃头昂在半空,不安分地交错摆动,时不时嘴一张,吐出暗红色的信子,嘶嘶作响。 奇怪的是,无论双头蟒如何游弋,都是离着红花有相当的距离,尤其是附近那片遍地腐植之地,似是颇有忌惮,不敢稍近。 最后,双头蟒游回洞口,一圈圈盘踞成一坨大屎的样子,四处张望了半天,确定没有异常,又钻回了洞里。 方岳长舒一口气,此时方觉后背已渗出冷汗。 白素儿向他打着手势,示意退后。俩人从丘顶悄无声息下到坡底,又退了相当远的距离,方岳一屁股坐到一块石头上,夸张似得大口喘着粗气。 白素儿卓立一旁,虽然有轻纱覆面,但方岳仍可觉出她在灼灼打量着自己。 “方公子,每次见面你都会给素儿一些惊喜,没想到你又晋阶了。” 方岳问道:“白小姐怎会出现在这里?你们白家的子弟呢?” 白素儿淡淡答道:“白家的子弟自有三哥在主持大局。素儿自一传送进来,便日夜兼程赶到这里,不过比公子早到一个时辰而已。公子独自一人就敢在这魔兽出没的大漠中游弋,只这份胆识,就令素儿钦佩。” “白小姐还不是一样么?不过方某确实是误打误撞才找到这里。” 方岳不知道她那个三哥是谁,想来也是在白家称著的人物。于是站起身,仰头看了看天空,复又问道:“那座谷地里的红花和双头蟒到底是怎么回事?白小姐能否告知一二?” 沉默须臾,白素儿方开口道:“花名赤梵,素儿千里迢迢,就是专程为此花而来。至于那条双头蟒,自是怀着和素儿同样的心思,欲要占据赤梵妖花为己有。” “赤梵妖花?”方岳心知白素儿不愿多说,能告诉他花名已是最大限度,遂道:“既然白小姐身有要务,方某不便打扰,希望此来没有搅了小姐的好事。(.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方某告辞。” 哪知话音刚落,白素儿“扑哧”笑出声来。 “早就听说方公子八面圆通,大巧若拙,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素儿就不相信,公子果真能抵得住诱惑,一走了之?” 方岳原本就是欲擒故纵,此番被识破,不由老脸一红,仍勉强做出无辜状,道:“白小姐,此话何意?” 白素儿不再与他逗弄口舌,正色道:“我想与公子做个互惠交易,怎么样?” 方岳也不再装模作样,耸耸肩道:“还请小姐示下。” “双头蟒是此处少见的高阶魔兽,火木双系,其双系魔核亦弥足珍贵。若公子能助素儿取得赤梵妖花的蕊液,素儿必助公子击杀双头蟒,获取那两枚高阶魔核。你我各取所需,如何?” 方岳奇道:“那双头蟒已躲进洞里吃喝玩乐去了,白小姐何不趁此机会,悄悄取了赤梵蕊液离去即可,根本犯不着多此一举,惹怒那条双头蟒。” 白素儿叹道:“公子有所不知,赤梵之所以被称为妖花,确有它的可怕之处。当它的花瓣逐渐合拢之际,正是滋育蕊液之时,而此时也是它最可怖的一刻,凡处于十丈以内的生灵,生命力皆会尽数被其吞噬,直到它的花瓣完全闭合为止。” 方岳愕然道:“吞噬生命力?世上竟有如此邪异的妖花?” 他想起方才所见遍地腐枯的植物,且双头蟒都是远远地绕着它转圈,知她所言非虚。 白素儿继续道:“赤梵孕液完成之后,也代表它到了完全成熟期,我只有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来收取蕊液,过了这个时间段,蕊液便会被它自行消化掉。” 方岳点头道:“我明白了,当赤梵妖花成熟之时,双头蟒也必然会出现。小姐是想让我在那时拖住这条怪蟒,给你争取到收取蕊液的时间。” 白素儿讶道:“公子果然大慧,一下便猜中素儿的心意。在秋祭比武的擂台上,公子击败巴恩的一箭,素儿平生仅见。我想以公子神乎其神的箭术,必能把风险降至最低。” 方岳心下暗忖,他不能不说白素儿的计划确实有道理,换做是他也会如此安排。问题是双头蟒同样也在觊觎着赤练妖花,能否引开还另得一说。而且,他甚至怀疑白素儿恐怕低估了双头蟒的实力。以他的目测,这条双头蟒要比他昨天遇到的巨鸟强得多,至少要高出一阶,就连黑子恐怕都奈何不了它。 当然,方岳从未想过要染指赤梵的蕊液,虽说这要花的气息依旧对他有着不小的诱惑力,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不认为赤梵妖花会对他的修为有什么帮助,还不如高阶魔核来得实在。同样的,他也丝毫不怀疑白素儿的诚意,或许这位终日以纱遮面的美女,始终给人以信任感。 白素儿静静立着,她要给方岳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毕竟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就算是最低的风险,那也是危险之至。如果方某不答应的话,白小姐依然不会放弃,我说的没错吧?”方岳苦笑道。 白素儿没有言声,算是默认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能和白小姐这样倾城倾国的人物同舟共济,携手作战,也是方某的荣幸了,但愿不负所期。” 方岳露出了有便宜不占非好汉的嘴脸,故意语带调侃。白素儿出奇地并不以为杵,反而毫不掩饰地轻舒一口气,欣然道:“能得公子慷慨相助,素儿便如虎添翼。素儿保证,无论事成与否,均不会忘记公子的惠助。” 见白素儿语出真诚,方岳反倒有些讪然。 白素儿看看天色,退了两步,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道:“据素儿的观察,赤梵要完全成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方岳也坐到刚才那块石头上,问道:“白小姐既知此处凶险,为何还一个人孤身来此,不多带些帮手?” 白素儿垂着头,沉默良久,方悠悠道:“此处是素儿上次试炼时发现的,只是彼时并不知道这花儿的来历,只是感觉非常奇特,而且上次这里也没有魔兽的存在。回去之后素儿遍阅经典,才查出此花的根由。这件事情除了素儿,还没有人知道。只是没想到,素儿还是失算了。” 方岳很想问问这赤梵妖花到底有什么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如果他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发问,难保不会被人误认作有觊觎之意,这可就破坏了他在美女心目中的印象。 白素儿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坦然道:“素儿不瞒公子,这赤梵妖花的蕊液对修炼确有绝大的好处,世所罕见,甚至有典籍称它并非这个世界应有之物。素儿刚才有些自私了,若果真能取得蕊液,素儿愿与公子分享。” 方岳颇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白小姐误会了,嘿,我不是这意思,不是。” 白素儿莞尔道:“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应得的。如果公子信任素儿,素儿可将全部蕊液带回,待练成丹药之后,再送与公子。” 方岳更觉窘迫,若说白素儿的话不让他心动那是假的,就算蕊液对他没什么太大助力,但至少可以帮助彤儿和青儿提升修为。 “这个么,方某从来都以为,修炼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方能修成正果。而把希望寄托于灵丹妙药上,希冀能一步登天,是绝对不可取的。” 就在白素儿以为方岳义正词严准备拒绝的当儿,后者突然语气一转道:“不过有时候做点辅助之功也不是不可,既然白小姐有此美意,方某却之不恭,就此多谢了。” 白素儿肩膀轻抖了两下,别过脸去,不言语了。方岳还想找点话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或许这种无言的场面显得有些异样,方岳索性移到旁边一块稍微平整的地面上,盘腿打起坐来。说归说,即将到来的战斗那可是搏命之举,绝不是儿戏,他要在此之前把身心调到最佳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方岳睁开了眼,白素儿依旧坐在那儿,甚至连姿势都不曾改变过。 “白小姐,还有多长时间?” “快了,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可以再等一会。”白素儿淡淡的声音从面纱后面传来。 “不用等了,现在就过去吧。” 方岳直起身子,抬腿向那座山丘走去。白素儿也没再坚持,亦站起身跟了上去。 二人攀上丘顶,向下望去,果见谷内的赤练妖花正在合拢最后一层花瓣。而对面丘底的洞口处,冒出了强烈的元素波动。 “白小姐,现在你可以找一处尽可能靠近赤梵的地方,掩住行藏。” 说着话,方岳挚出了刺日弓。 白素儿一愣道:“方公子,你这是何意?” 方岳一指赤练道:“如果等到它真正成熟,这条双头蟒还会跟着我么?” 白素儿恍然,方岳这是要提前引蛇出洞,迟疑片刻,低声道:“多谢公子信任素儿。请公子放心,素儿必会尽快收取蕊液,驰援公子。” 方岳点点头,不再说话,放开了收敛的气息,毫不迟疑地大踏步走下谷地。虽然有黑子这个奇兵相助,但他也知道,此次无疑将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挑战。 白素儿一直在后面凝视着方岳的背影,良久方闪身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独挑巨蟒 方岳在距洞口二百步远的地方站定,这是他自认为既能保证刺日的射程,又能使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距离。当他弯弓搭箭,洞口忽然有了反应。 一只娃娃头扬了出来。 虽说曾远距离看过两只蟒头,心里有了准备。但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尤其是这张“脸”上竟有了类似“表情”的动作,两只外眼角耷拉着,嘴角下垂,这分明是一种“哭”的表情。 方岳看得心底直冒凉气,顾不得其他,手松弦落,羽箭风驰电掣般地射出,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他的身体立马向后方跃去。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支连巨鸟都无法伤及分毫的羽箭,能在双头蟒身上有所斩获,他的目的就是要引蛇出洞,把怪蟒引向谷外,再寻机会招下黑子,只要他骑着黑子飞到高空,怪蟒也奈何他不得。而这段时间,足够白素儿收取蕊液。 方岳的双脚尚未落地,正前方飞沙走石的混乱之中,一道强劲的元素波动向他袭至,来不及多想,第二箭旋即出手。 一团足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在烟尘弥漫中显现出来,被羽箭射个正着,火球被击碎成无数火屑,四下溅去。 当第二团火球袭来之时,方岳如法炮制,又是一箭迎着射去,同时马不停蹄继续向后退去。 “轰”,第二团火球亦被射碎,便在此时,方岳忽觉脚下有异,心下大惊。有过独角羊的前车之鉴,怎敢怠慢,急忙向旁躲避,而原先落地之处忽地平底生出一根土柱,刚一露头,又缩了回去。 一团火球已迎面扑来,方岳已无暇射箭,只能闪身躲避,同时又要提放脚下土柱的偷袭,显得有些狼狈。 击空的火球落到一丛荆棘之上,冒出了滚滚浓烟。 方岳正在后退,不防却被一堵不知何时出现的土墙挡住了退路。此时又有三团火球,从愈加浓密的烟雾中显形,呈品字型袭来。 方岳怎想到区区一只魔兽,其魔法攻击竟然配合得如此巧妙,恐怕传说中的巫师也不过如此吧。 眼见两侧均被封死,而土墙似在持续升高,方岳挚出斩月反手劈去,土墙被劈开一条裂缝,一侧身奋力挤了过去。 “彭彭”,左右两团火球击在土墙之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中间的那只火球穿过墙缝追了过来,方岳躲之不及,火球擦着他的肩膀落到了一丛枯草之上,霎时腾起了火焰。而他的左肩处的衣服上亦燃起了火星。 方岳一个纵身从火上越过,落地时就地打了一个滚,扑灭了身上的火苗。现在他已顾不得再保持从容后退的姿态,站起身就向山丘连蹦带跳疾速逃去。 他故意跑出了“s”型线路,果然险而又险避过了身旁身后不时凸起的土柱土墙,如同地动山摇一般。一团团火球从后面赶了过来,又从他身旁呼啸而过,轰然之声不绝于耳。 当方岳方一踏上山丘,陡觉背后的压力一松,随着两团火球落地,整个山谷似乎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东一簇西一簇的火堆滋滋啦啦燃烧着,腾起了一股股黑烟。 方岳仍不敢大意,又向山上窜了十几米远,闪身躲在一块巨石后面,不停地喘着粗气。 强烈的元素波动仍在,并没有跟随过来。方岳从巨石后面伸头观瞧,却见双头蟒依旧在洞口探出了前半条身子,两只娃娃头高高昂起,前后摇曳着,左顾右盼。洞口塌了半边,压住了它后半部的身体。而他拼力逃回所经的路径,硝烟弥漫,仿佛刚刚经过一场战火的洗礼。 方岳长舒一口气,此时方发觉背后已被冷汗湿透。刚才的情况的确危急,稍有不慎这条命恐怕就搭上了。 赤练妖花最后的一层花瓣只差少许,便要完全合拢,而白素儿踪息全无,显是已收气敛息,潜在某个角落,静待妖花成熟的一刻。 方岳恍然,双头蟒之所以没跟过来,落得是同样的心思,只把他最低限度地赶出谷地了事,心里不禁对这条魔兽有如此的心智感到惊讶。 然而时间已不容许他再稍有犹豫,赤练妖花成熟在即,白素儿必会不管不顾冲入,即便以她之能,正面应对双头蟒恐亦占不了半点便宜,何况她还要收取蕊液。 方岳抬头看了看天空,在云端之间,偶尔会露出黑子如同蚁点的身影。他咬了咬牙,压制住要召回黑子的冲动,这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轻易不会打出,而且黑子能否对付得了双头蟒,还有很大的疑问。 方岳再次走下山丘。 这次他走的很慢,小心翼翼,出奇的是双头蟒没对他发起攻击,而是扬着那张“哭脸”凝视着他。它的另一颗头颅则挂着一张“笑脸”,遥遥晃晃地看着赤练妖花的方向。两张娃娃脸这一哭一笑的表情,诡异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方岳又站到了先前发箭的位置,弯弓搭箭,直指那张笑脸。他的想法很简单,尽可能把它的注意力从赤练妖花那边转移过来,为白素儿争取时间。 便在此时,双头蟒忽然动了。它动的很慢,缓缓从一堆硕石中抽出身子,向外游出,同时前半边身子高高支起,加上分叉颈项的长度,两颗娃娃头离地居然十余米高。 方岳心中一动,箭簇迅速下移,指向了他的腹部。因为他看到在双头蟒被黑鳞甲覆盖的躯体上,腹部中心却有一大块颜色稍浅,且隐有波动的迹象。 有句老话叫打蛇打七寸,这双头蟒自然也不会例外,虽说它是魔兽,但至少没脱离蛇类物种应有的体征。七寸的具体部位在哪,方岳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七寸之下隐藏的是蛇的心脏部位,这里可是真正的名门。而双头蟒那块位置表皮的微微震颤,证实了他的判断。 “嗤嗤嗤!” 三支羽箭排出笔直的一条线射了出去,方岳有了前次经验,这回可学乖了,箭一出弦,立马掉头就跑。 身后传来“轰轰”的爆裂之声。 方岳依旧迂回着跑动路线,奇怪的是,身后既没有火球射来,也无土筑土墙之类的阻路,情不自禁边跑边回头扫了一眼,心里一喜,随即又一惊。 喜的是,或许他这三支箭确实射准了位置,双头蟒竟只身追了上来。惊的是,此蟒游动的速度极快,他才跑了几步,已追至百步之内。 方岳不敢再绕弯子,循着一条捷径径自向山丘跑去,冀希望借助不规则的山势,延缓巨蟒追击的速度。很显然,巨蟒暴怒之下,竟舍弃了魔法攻击,直接用它那庞大的身躯压了过来。 然而他这个想法确实有些想当然。方岳奔跑的速度已达到了他的极限,前方的山丘还有相当的距离,而身后的压力骤然加大,那“嘶嘶”的蛇鸣似乎就在耳边,而他的后颈竟能感觉到哄哄热气传来。 方岳颇有些后悔,他着实有些托大了,早知如此就该先把黑子叫下来,而此时就算招呼也来不及了,黑子在高空之上,若要下来怎么也得有段时间。 悠忽间,方岳的身子陡然加速,身子猛地向前一窜,紧接着高高跃起,在空中拧身转了过来,变成正面对着双头蟒,祭出斩月,一斧劈出。 巨蟒果然已追至身后,其一头高高昂起,另一头则附到下方,伸出长长的分叉信子堪堪触到脸上,温热的腐气异味扑鼻,方岳怎想到一张娃娃样的脸,它的那张嘴竟已阔到令人惊骇的的程度,秃露出了两颗獠牙,自感就算把自己整个身子塞进去也绰绰有余。 “叮!” 斩月劈在巨蟒的一颗獠牙之上,发出如同金属相撞的清亮之音,方岳体躯一震,斩月瞬即脱手,而他的身子亦如受重击一般凌空飞出。 这就是方岳想要的效果,借这一震之力,拉开与巨蟒的距离。然而他的身子刚刚飞出,陡觉双脚一紧,似被极粗绳索紧紧缚住,竟挣之不脱。向下一瞧,不禁唬得亡魂皆冒。原来双头蟒不知何时也掉转了身子,头下尾上,用尾身将他缠住,向回收去。 方岳根本无暇细想,手一伸,再次挚出逆鳞,随手向脚下划去。逆鳞吞吐不止的黄芒,与蟒尾上的鳞甲相交,“滋啦啦”冒出了火星子。 双头蟒的两张嘴同时发出“嘶嘶”的声音,吃痛不已,蟒尾一松,方岳趁机落地,连滚带爬向前跑去。 眼见土丘已近在眼前,方岳忽觉头上一暗,心里暗叹,蓦地顿住,同时向后急退。 “轰”的一声,双头蟒如同一只大鸟当头落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尘灰四起。 方岳撮指入口,打出尖锐的口哨声,余音在山谷里阵阵回荡。退路被封,此刻他唯有抛却一切恐惧,决死一拼一途。 双头蟒长身倏然回缩,原地盘成一坨,两颗娃娃头瞬间升高足有丈许。一张哭丧的脸微微下伏,俯视着方岳,眼睛却不时盯着方岳手中黄芒闪烁的逆鳞,惊疑不定。而另一张笑脸依旧昂扬着,似是不屑一顾。 便在此时,笑脸忽然发出“嘶嘶”之声,不停地向上抻着头,大有挣脱之意。哭脸同样报以嘶声,却极力下探。方岳愕然,这只巨蟒的两颗头颅竟似发生了争执,浑然不理他的存在。 显然哭脸最终选择了妥协。只见巨蟒径自再度升高,升至如同一根棍子之时,蟒尾一摆,整条蟒身忽然一跃而起,远远落到地上,身子一曲一伸,瞬间游身远去。 方岳顺着它去的方向看去,却见在山谷中心,在那朵含苞合瓣的赤梵妖花方圆十丈的死地之内,悄然出现了白素儿的身影。 终于等到了赤梵妖花彻底成熟的一刻。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功亏一篑? 双头蟒直追白素儿而去,方岳便知他不幸而言中,巨蟒对赤练妖花志在必得,他们之前约定的引蛇出洞计划算是彻底失败。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他和白素儿联手,能否在一炷香之内做掉这头巨蟒。 方岳的速度也不慢,包括拾起被震掉的斩月,也就是数息的功夫,当他赶到之时,双头蟒已与白素儿缠斗在一起。 白素儿所使用的兵刃是一柄三尺长剑,却是碧寒如雪,寒光粼粼,配合着透体而出的浑厚水系元力,更觉冷气森然,锋芒毕露。 白素儿修习的武技名曰“万宗归流”,显然这门武学并非像星火诀风行术之类的单一技法,而是集修行凝力、身法步法、攻击与防御于一体的综合性武技。作为白家有数百年传承的镇族武技,能将万宗归流融会贯通的,除了家族长白书弈之外,也只有白素儿能勉强做到。 白素儿舞动着长剑,织出的缕缕白芒,其实就是她的水系元力,在周身拢成一层防护罩,巨蟒每吐出一团火球,一遇罩壁,登时化为乌有。 然而,对于火系魔法攻击天然免疫的白素儿,却又不得不小心防备巨蟒的物理攻击。那堪比蒲团的巨尾,每拍击一次,都要在地上砸出一个凹陷,而粗如圆筒的庞大躯体,若不慎被其缠绕,则瞬间便会被挤碎,更何况还有两张张成喇叭状、足以吞噬任何巨物的血盆大口。 白素儿全身笼罩着梦幻般的白雾,加上她的一袭白衫,宛若翩翩起舞的云中仙子,身形轻盈飘逸,在双头蟒的身前身后辗转腾挪,飘忽不定,长剑携着缭绕的白芒,时不时刺中巨蟒的鳞甲,渗出殷虹的血迹。由于蟒体过于巨大,所刺部位对于巨蟒来说根本无关紧要,绝难造成致命的伤害。 方岳看得清楚,白素儿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她本身实力使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双头蟒的全部心思几乎都在赤练妖花上。它的目的,显然只是想把白素儿驱离这片谷地,又要防着方岳靠近妖花,否则白素儿所受的压力会更大。 尽管如此,白素儿亦且战且退,距离赤梵妖花也越来越远,处于明显的劣势。以她魂宗镜的修为尚且如此,巨蟒之强可见一斑。 方岳将一切尽收眼底,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拟定了应对的策略。他先是挚出刺日,以连珠手法射出三箭,其中两箭各取巨蟒的双头,一箭奔其七寸。三箭甫一出手,旋即从另一面迂回着向赤梵妖花跑去。 双头蟒果然受到了牵制,那张哭脸嘴一张吐出一团火球,方岳闪身避过,继续向着赤梵迅速接近。 哭脸再喷火球,可惜这团火球竟打飞了,远远落到了方岳的身后。原来哭脸抻着细长的脖子向方岳这边偏过,而另那张笑脸却要执意对付白素儿,一条蟒体的两颗头颅竟因此发生了短暂的争执。白素儿借此机会暂且摆脱了苦守的局面,盈盈跳起,长剑划过一道白练似的光芒,正斩在蟒颈下的一块鳞甲上,溅起一蓬血点。 巨蟒的两颗脑袋似乎达成了妥协,不顾白素儿给肌体造成的损伤,掉头向方岳扑来。 “噗噗噗”,一串火球从哭脸的嘴里吐出。 方岳倏然立定,以连珠手法射出羽箭,将迎面而来的一串火球击落。 他的目的业已达到,吸引了巨蟒的注意力,现在他能多坚持一刻,白素儿重创巨蟒的机会就会大增。 双头蟒的来势极快,且是贴着地面游动,只是两颗头颅交错摇晃着扬起,将它的七寸命门紧紧压在身下,白素儿也仅能紧随它的尾部不被落下,挥剑疾刺。 方岳看得真切,明知白素儿所为有些隔靴挠痒,却也没辙,只能拼尽全力,意图减缓巨蟒的速度。 两颗令人汗毛孔倒竖的蟒头在眼前急速放大,方岳咬紧牙关,坚持不退,不停地射出羽箭。不知什么原因,巨蟒停止了吐火球的举动,只顾硬冲。羽箭在蟒头及颈项处不间断地炸裂开来,方岳蓦然发现巨蟒颈下的一块鳞甲片竟有些脱落,显然是自己的羽箭对它所造成的伤害,精神不由大振,箭指伤处,又是三箭射出。 便在此时,那颗呈笑脸的蟒头微微一杨,一道土墙在方岳身前蓦地升起,三箭皆炸墙而碎,而土墙只炸出了一个坑洞,余皆无恙。 方岳丝毫不敢怠慢,收起刺日,几乎在同时,手里出现了斩月。双手握住斧柄,双足开立微蹲,一斧直直劈下。 他这个式子颇似早先练过的散手三十六式之中的一式,力劈华山。只是在注入元力的瞬间,脑际灵光一闪,竟有意识按照开金掌的元力走势运力。 开金掌,作为方家铄石流金分解出来的中阶武技之一,方岳曾有过数次的亲身体验,方承杰和方戍都曾在他身上使用过。而且他在藏经阁观瞧典籍之时,也曾特意留意过这项武技,甚至还幻修过,虽说幻修不是真正的修炼,但是开金掌对于他来说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当他运斧疾劈,全身的元力汹涌而出,无数条旋气柱向双手积聚,唬了一跳。前些天就是如此对付的独角羊,其结果全身气涸力竭,几乎九死一生。他当然不会再这么鲁莽行事,眼前的双头蟒要比独角羊厉害得不知凡几。 连忙欲撤些元力,哪知旋气柱尽皆倒流而回,斩月便成了平平淡淡的一斧。若用这一斧去对付转瞬既至的双头蟒,那就和找死无异。 当他再次运力,脑子里自然而然出现了开金掌的运力走势。 开金掌的运力要求,就是要不停地运足元力注入手掌或者所持的兵刃之上,运满后随即撤回,然后再度充满,再撤,如此循环往复,而每一次都会在手掌或者兵刃之上留下少许元力做引子,积少成多。是以当最后发力击出,不必要使出全力,便可打出势大力沉的一击。当然开金掌的最终威力如何,取决于在出击的瞬间时间里,所能聚合元力的次数。 当初方承杰由于修为不够,因此在最后一击之时仍要全力以赴,才有了元力透支的后果。尽管如此,他所打出了开金掌力已远强于本身的固有实力。而方戍就没有了这层顾虑。 方岳是在斩月几近抡到头顶上方,方误打误撞有了这层感悟,因此最终劈下之时,旋气柱不过收放了三次而已,这已是他的极限。 没有土系属性元力做载介,铮亮的斧面看不见黄芒缠绕膨大,但方岳依旧感觉到,斩月所承载的威势丝毫不逊于他的倾力一击,甚至还远远超出。 “轰!” 面前的土墙应声而碎,在化为满地的碎土粉渣的瞬间,转眼化为乌有。而斧势还没完结,强烈的劲气继续向前延伸,地面上竟出现一条直直的深达尺许的裂口。 双头蟒此时距离方岳也就十几米之遥,瞬息可至的距离,然而它庞大的身体亦是一滞,前冲只是戛然而止,可见这一斧之威。那道及地的裂口一直延伸到它的身下。 方岳不禁一呆,他倒不是惊诧于这一斧竟有如此强悍,而是没料到原来自己是可以修炼元素武技的,虽然经过自身没有任何属性的元力使出有些走样,但其威力亦毫不逊色。 他这呆愣只持续了眨眼的功夫,便看见处于蟒尾的白素儿,脚尖一点,只身跃上了蟒体,踩着黑白相间的鳞甲片极速向前冲去。 方岳一刹那把握到了她的意图,白素儿是想趁这巨蟒停滞的片刻工夫,直取蟒头。心里一惊,暗道不好。这蟒体又不是乌龟背,圆滚光滑,本就不易站人,加上巨蟒本身极其迅捷,白素儿的处境极其危险。 当下不再多想,亦是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提膝团身,右手斩月一记横扫。 他这一手也有名堂,跳起的唤作旱地拔葱,斧击之式叫做秋风扫叶。因为习练自创的散手三十六式已成习惯,因此他感觉只有摆出相应的架势,劲力才更顺畅。当然,在元力的运作上,还是用上了开金掌。 然而为时已晚。 双头蟒腰身忽地一弓,白素儿猝不及防,身子被颠到了半空,紧接着蟒尾如同长了眼睛般准确地扫至。白素儿避无可避,只来得及在周身不上一层水系的防护罩,“砰”的一声,被狠狠击了出去。 “嗤!” 斩月的劲气几乎同时扫到,巨蟒的那张笑脸嘴一张,在它的头前出现了一大团黄芒。 “噗”的一声,这团黄芒被斩月击碎,化作一缕黄烟消散。而巨蟒凸起的躯体再次抻直,就借这一凸一抻之际,巨蟒瞬息间来到方岳的下方,探出两张大嘴由下至上迎去。 方岳低头一瞧,不由吓得心惊胆战,若任由身体落下去,正好就掉进巨蟒的一张大嘴里。 情急之下,方岳体内的旋气柱疾速下涌,双脚踏虚连蹬,“啵啵”,脚下的虚空异响连连,他的身体竟奇迹般停滞了刹那。 就在此时,另一张蟒脸从侧面疾咬而至,方岳下意识挥斧劈去。这一斧极其寻常,不带丝毫元力,其结果可想而知。 当方岳从跌落的地上爬起,发现白素儿亦站在左近。二人抬头看去,却见双头巨蟒根本不再理会二人,而是转过身子直扑赤梵妖花而去。 二人相顾凛然,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却又无可奈何,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不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伏蟒 双头蟒庞大的躯体将赤梵妖花盘在中间,如同守护着身家性命,两颗蟒头在细蛇一般的颈项驱使之下,绕着鲜红欲滴的花瓣舞动环绕,“嘶嘶”有声,四只眼睛同时露出贪婪的目光。 然而,怪异的一幕发生了。 其中一只蟒头突然张大嘴巴,向妖花咬去,而另一只蟒头不知为何,竟勃然大怒,张嘴咬住前一只蟒头的脖子,向后拽拉。前者不堪示弱,舍弃了妖花,亦反口咬去。两颗蟒头就这么你咬我我咬你撕扯起来。 只是这两颗蟒头无论怎样厮打,都小心地避开了中间的妖花。 方岳与白素儿看了大讶,这只巨蟒一体双头,难道为争夺赤练妖花,自家里也能打起来? 二人一愣之下,互视一眼,随即醒悟,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此时不上,还要等待何时? 方岳的斩月早已被巨蟒震飞,还未及捡回,他先拿出刺日,边跑边射,一气射出六箭,箭箭指向巨蟒露出少许的七寸命门。随即挚出逆鳞,黄芒尽吐,直奔这处命门。 白素儿则从另一个方向冲出,她仍然要借着盘起的蟒体做阶,势要斩下一颗蟒头。 随着箭镞在蟒体连续炸裂,靠近命门的一块鳞甲片已经碎开,流出了殷红的血迹。两只蟒头倏然停了下来,低头望着冲过来的两人,旋即齐齐伸向空中。 就在二人目瞪口呆注视下,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吊住了巨蟒,盘成一圈圈的蟒体逐层开解,直直地向上升去,直至最后硕大的的蟒尾,狠狠拍向地面,在溅起的一大蓬尘烟中,巨蟒继续向上飞升。 蟒蛇竟然会飞,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先前方岳曾看到过双头蟒有此举动,只是彼时巨蟒是借此一弹之力去阻截白素儿,绝没有像现在升得这么高,足足有二十余丈。 当升至顶点之时,蟒首开始翻折,整条蟒体在空中折成倒“u”形,向下扑击二人。 盛怒之下的双头蟒,似乎浑然忘了它是头魔兽,只想用它那庞大得多的身体做武器,直接把这两个人类压成齑粉。 方岳与白素儿骇然止步,仰头看着正以自由落体愈来愈近的庞然大物,缓缓后退。双头蟒此举虽稍显笨拙,却绝对有效,二人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有效的对策。 “嘎”,高空中一道巨影俯冲而下。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黑子适时赶到了。 方岳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到白素儿脸色煞白,已明她的心思。一条双头蟒就已让二人应接不暇,几乎有搭上性命之虞,这又来了一只品阶丝毫不差的雪鹫,先别妄想着赤练妖花了,此次能否逃得性命都还是个问号。 不由笑道:“白小姐,不用担心,是自己人。” “什么?”白素儿语气透着极度愕然。 方岳始觉自己话里的语病,忙解释道:“黑子是我的朋友。哦,就是这只雪鹫。” 白素儿沉默下来,被纱帘遮住的面孔看不出表情,随即抬头望向半空。难得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搏斗,她的笠帽和纱帘竟然没有掉落。 空中的战斗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鹫本身就是蟒蛇的天敌,虽然大家现在都升格成了魔兽,但却无法完全消除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更何况,黑子来到的时机恰到好处,双头蟒整条身子还在半空之中。 相信如果双头蟒知道有一只雪鹫就在高空的云端里盘旋,虎视眈眈地面上的一切,它绝对不会冒冒失失就跳到空中。就算它再会飞,它也脱不了蟒蛇的本性,与祖祖辈辈在天空中翱翔的飞禽相比,脱离的大地就等于脱离了力量的本源。 黑子不愧是蟒蛇的天敌,它只随随便便地一抓,两只钢构一样的锐爪,恰好擒住了双头蟒的七寸命门,双翅完全打开,疾速地上下震动,试图将庞大的蟒体继续抓到高空。 巨蟒的身体痉挛般剧烈地扭曲着,意图脱离黑子的掌控,在努力一番未果之后,便卷曲起来,层层缠绕住黑子的双腿,同时两颗蟒头血口大张,疯狂的撕咬着黑子的腿弯处。 现在就算黑子松了爪子,双头蟒依旧紧紧缠住不放,盛怒之下,它还要把这只偷袭它的雪鹫拖向地面。 方岳与白素儿只能瞪眼干瞅着,望空兴叹,却帮不上什么忙。方岳更不敢轻易地射出羽箭,以免造成误伤。 不知双头蟒过于沉重,还是它的奋力挣扎起了效果,黑子的羽翼越振越缓,纠缠在一起的鹫与蟒开始缓缓下落,最后干脆双翅一拢,就那么以自由落体的形式狠狠砸向了地面。 “轰”的一声,两只庞然大物合体落地的威势惊人,整个山谷似都为之一颤,地面上陷进一大块坑凹,尘土飞扬。方岳与白素儿齐齐跃起躲了开去。 “嘎” “嘶嘶” 两只魔兽各自惨叫不已。 黑子扑棱着翅膀跳向坑外,当双爪抓地时已有些不稳,它的大腿根处已经渗出了浓浓的血迹,便知在刚才的一番较量之中,黑子也受了伤。且看它有些步履蹒跚,伤势恐怕也不轻。 黑子在占尽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尚且如此,可见双头蟒的强悍。 当然,双头蟒也没好到哪儿去,它巨大的身子在坑凹里依旧绞曲翻滚着,扭成一个八字型,原本铮亮的鳞甲沾满了血迹斑斑,尤其是七寸命门处,至少有四五块鳞甲已被掀开,露出了白戚戚的肉囊。 黑子跳开之后,振翅飞起,环绕着巨蟒在低空盘旋。 “噗”,一团火球从巨蟒哭脸的嘴里吐出,正中黑子的左翅,燃起的火苗瞬息即灭,几片洁白的羽毛被烧焦,冒出了一缕黑烟。 “嗤”,黑子放出了风刃,眼见就要击中蟒体之前,一道土盾适时出现,两相抵消,霎时化为乌有。 两只魔兽开始隔空施展魔法,搞起了远距离的攻防战。一时间飞沙走石,风刃与火球来往不绝,场面蔚为壮观。 很显然,在这样的斗法中,黑子吃了不小的亏。 面对火球的攻击,它除了躲闪之外,并没有更多的办法,加上其本身体型庞大,要躲开火球殊为不易,因此大部分火球均落其身,原本洁白无瑕的身躯,布满了被烧焦的黑点,极为醒目。 双头蟒则显出了双系魔兽的优势,尤其是两颗蟒头各司一职,一攻一防占了很大的便宜。虽然大部分风刃都被土盾挡住,然一旦被击中,登时便甲碎肉翻,造成不轻的伤害。只是它的火球不敢停歇丝毫,否则黑子若乘虚而入,再次把它抓向高空,到头来还是败落身死的结局。 方岳和白素儿看得瞠目结舌,若说先前在空中黑子占了物种相克的优势,怎想到现在黑子以单系之体对抗双系魔兽,亦不过稍显劣势,且在威势上丝毫不落下风,这彻底颠覆了原先对魔兽等阶的认知拥有元素系越多,则魔兽越是高级强大。 方岳还能好些,毕竟他以空泛体炼成了元力,这旷古烁今的本身就让很多人跌碎了眼珠子。 他与黑子配合多时,此时,眼见双头蟒被黑子完全吸引,又怎会坐失良机,悄然靠了过去。 白素儿张口欲叫,只抬了抬手,随即默然,亦跟了过去。 黑子心领神会般不再围着巨蟒打转,而是固定在方岳他们的正前方,一面承受着连绵不绝的火球攻击,一面吐刃还击。 双头蟒渐渐开始盘起,坨屎一般堆积起身子,虽说是在坑洼之内,上半边已经远远高出了地面,两颗蟒头高高扬起,上下前后晃悠着,不知是有意无意,它把受损伤的七寸命门藏在了身后,却正好暴露给了方岳。 方岳越走越疾,在坑洼边上一跃而起。他当然不会先用羽箭惊动巨蟒,而是直接挚出逆鳞,直至接近的一刻,逆鳞突然爆出三尺余长的黄芒,顺着一块鳞甲脱落的地方一丝不差没入蟒体。 一股血剑带着刺鼻的腥臭从创口喷出,受到重创的巨蟒,啸叫连连,紧缩的身体蓦地松散下来。 方岳脚尖在蟒体的鳞甲上一点,就势跃回,堪堪避过了疾拍而至的蟒尾,但那强劲的风缘,已将他扫了回去。 “万宗归流遁剑!” 白素儿一声轻叱,手一扬,三尺细剑应声而出,化为一道白练,瞬息间直冲蟒头而去。 那白练在蟒头的上方又重新凝成剑形,停顿了刹那,忽地向下一落。 “噗!” 布满鳞甲的颈项仿佛不受力似得应剑而断,一颗蟒头滚了下来。而就在这同时,白素儿如同脱力般身体一晃,倒退数步,身形摇摇欲坠。 “嘶”,仅剩得一只蟒头勃然大怒,置黑子和方岳于不顾,只盯紧白素儿,那张娃娃脸似乎笑意更盛,嘴一张,瞬息间凝成了一团土球。 黑子的一道风刃乘虚击至,这颗蟒头同样应刃而落,然为时已晚,巨大的土球携着呼啸的哨音,狠狠撞向白素儿。后者茫然不觉危险临至,竟似要坐到地上。 “快躲开!” 方岳狂呼一声,顾不得其他,合身扑去,一把推开了白素儿,触手之处却鼓囊囊绵不着力,还没来得及回味,忽然背后一股大力撞来,眼前金星闪耀,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去,身体仿佛失去重量般飘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剖核剥甲 “方岳,你,你没事吧?”白素儿淡淡的语调里不乏关切之意。 “还……行吧,暂时……还死不了。”说着话,方岳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粘在身上的泥灰。 其实方岳还真没吹大话。 双头蟒最后的含愤一击,岂可轻视?单是那一大团土球的重量,就已令人咂舌,再加上强劲的推力,若是普通人恐怕早被砸成肉饼。 但是方岳在受到这一击的刹那,体内无处不在的旋气柱,竟以比刹那还要快出数倍的速度,向后背云集。凝聚而成的旋气团匪夷所思地化解了土球绝大多数的冲击力。 余下的部分冲力虽然不能伤其筋骨,内脏却受到不小的振动,不由喷出一口淤血,中柱旋气瞬间循环了十数个周天,待他落地之时,内伤至少也好了一半。 “你受伤了,把这两粒丹药服下,或许会好些。”白素儿手一伸,晶莹剔透的玉掌之上,放着两粒黑黝黝的丹丸。 “这个……” 方岳迟疑了一下,这两粒丹丸同他在丹心阁为彤儿和青儿炼制的元力丹极其相似。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白素儿解释道:“这不是元力丹,而是治疗内伤的上好丹药回元丹。” “哦。” 方岳放下心来,回元丹听说过,其价值丝毫不亚于他为彤儿和青儿炼制的低阶元力丹,弥属珍贵。 当他小心地从掌心捏起回元丹,“嘎”的一声,黑子扑棱着翅膀落到旁边,激起一阵狂风,吹着白素儿的面纱及方岳的黑发呼啦啦漂浮不定,二人不得不向后退让。黑子却探出硕大的头颅,望向方岳的手心。 “你也要?” 方岳乜斜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黑子,见它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十几处的羽毛被烧焦,双股血迹斑斑,有些不忍,遂把两粒回元丹塞进了它的大嘴里。 白素儿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直至黑子将两粒丹药吸进嘴里,方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回元丹我这儿还有,你……” 方岳摆摆手道:“不必了,我暂时还不需要。倒是小姐你,好些了吧?还能去收集赤练妖花蕊液吗?” 白素儿点点头道:“我,也不大要紧,收集蕊液没问题。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此言不说则罢,一说起救人的事,方岳醒起方才的一幕,手掌推落的地方,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她鼓鼓囊囊的胸脯上。 “你……” 白素儿倒退一步,语气颇为羞恼,欲叱又止。 方岳老脸一红,知道自己有些忘乎所以,唐突了佳人,连忙解释道:“白小姐,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这,嘿,不是特意的。” 他这话还不如不说,属于越描越黑那种,若非有纱帘遮掩,白素儿的脸色一定会有的瞧。 “你,你……” 白素儿气急,狠狠跺了跺脚,扭头离开了。只是步履有些虚浮,显然耗尽的元力尚未完全恢复。 “黑子,我有说错话么?确实不是故意的嘛,再说,就那么看了一眼,又没做什么。”望着白素儿离去的背影,方岳无辜地拍着深探到肩膀的钩嘴,耸耸肩道。 白素儿脚步微微一滞,旋即继续迈步前行,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黑子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眼神里挂满了同情之色。 方岳从坤戒里拿出一枚三阶风系魔核,黑子一见,硕大的眼珠子为之一亮,直瞪瞪不再离开。昨天他看见黑子吞下一枚五阶的风系魔核,并没产生出异样的反应,估计这枚三阶的也应该问题不大。方岳略一沉忖,便把魔核塞进黑子的嘴里,作为对它帮忙除掉双头巨蟒的感谢之意。 的确,若非黑子及时赶到,他和白素儿别说得不到赤练妖花,就连身家性命能否保得住还另得一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吞掉魔核的黑子晃晃悠悠走到一边,合拢着翅膀垂下头去,自行消化去了。方岳看着它,不由想到,这或许就是魔兽的打坐方式吧,就如同他们打坐修炼一般。 转头看到白素儿站在赤梵妖花的旁边,大概正琢磨着如何收取蕊液。白素儿的白衫不知是什么料子所制,虽说沾上了不少灰土,依旧白得耀眼。又有赤梵红彤彤的花瓣在一旁映衬,更有天边的晚霞做背景,从稍远处看去,红的更红,白的更白,倒是相映成辉,非常养眼。 方岳捡拾了被震飞的斩月斧和逆鳞,然后来到坑洼边上,找到被斩首的两颗蟒头。原本两张娃娃一般光滑的蟒脸,在离开本体之后,立时皱褶发黑,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这也让方岳宽心不少。必定面对着颇似娃娃的头颅,他可真下不去手。 剖开蟒头的后颅,果然取出了两枚魔核,一枚火系,一枚土系,皆是五阶。昨日击杀的那只不知名的大鸟,虽然也是两枚魔核,不过有一枚是四阶,从这一点来看,双头蟒至少会比那只大鸟高一个层次。 方岳深吸一口气,别的不说,单纯一枚五阶魔核,足以让他在这次试炼当中拔得头筹。要知道在以前的试炼中,收获到五阶魔核的也仅有一次,据说那次的代价极为惨重,重伤三人,死亡两人。 本来在昨天也曾收获了一枚五阶风系魔核,只不过被黑子吃糖一般吃掉了,否则他手里的五阶魔核能达到创纪录的三枚之多。 做完了这些花不了多长时间。当方岳抬头看向白素儿,却见她扶着花枝,小心翼翼倾斜着。一线蕊液,从花瓣的缝隙中淌下,丝丝流进了她手里的一只铮亮的盒子里。那蕊液同样是红色,一种他从没见过的红,红的诡异,红的醒目,似比赤练妖花花瓣本身还要妖艳。 不知为何,当他看到这一线蕊液,心底那丝吞噬的渴望越发强烈起来。就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面对着一位妩媚妖娆的成熟妇人赤条条的媚诱,颇有些不能自己 其实当他接近这片谷地之时,赤练妖花就对他产生了极强的诱惑力。只是在与双头蟒生死相搏之时,这丝欲念一直被深深压在了心底,直至赤练蕊液露出真容,方爆发出来。 方岳也就在失神的一刹那,旋即醒悟。单看白素儿谨慎地不敢沾上一丝蕊液,甚至都不愿触摸到赤练花瓣,便可知其中的厉害。 方岳心中一凛,强行转过头去。当他看到在不远处似睡非睡的黑子,心里也有些奇怪。对双头蟒又无比吸引力、甚至不惜以身相护的赤梵妖花,黑子对其根本就不屑一顾,仿佛不曾看到过一般。 既然白素儿那边不能打搅,他总得找点事儿做,于是把目光投向盘卷在坑洼里的蟒尸。 蟒头被斩下,剩下的这条黑白相间的巨大蟒体,仍让人有些触目惊心,它的七寸命门处依旧有血液汩汩流出,几近凝涸。 方岳心里一动。这蟒体的鳞甲片不仅能扛得住强大的物理攻击,对魔法攻击也有着相当不俗的防御力,若是剥下来做成铠甲,岂不更好? 念及此,方岳不由分说跳了下去,拿出逆鳞,小心地剥下一片比一个巴掌略大的完整白色鳞片,入手感觉极轻,仿佛没有重量一般,且鳞甲片本身极富弹性。又剥下一片黑色鳞甲片,也是如此。不由大喜,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方岳埋头切割鳞甲,然而赤练妖花的气息仍阴魂不散环绕在周围,使得他总有些心神不宁,于是不得不心沉元丹,以抵御这种诡邪的魅惑。 心入元丹,他的思感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去。虽然他的身子沉在坑里,却有若目睹“看”到了正在“打坐”的黑子,以及收取蕊液的白素儿。 手底下没有丝毫停留,而思感却在继续探出,扩展到了谷边,又继续向周围的山丘蔓延开去。 蓦地,方岳停止了动作,瞬间收起了逆鳞,腾身跳出了坑外,面向南方的土丘之上,高声喝到:“别藏啦,都出来吧!” 随着话音落地,他所注目的方向上,在一块凸石后面,闪出一个一袭白衫的身影,手里摇着折扇,呵呵笑道:“自秋祭擂台一别不过数日而已,没想到方公子的修为进境如此之快,看来在下要找回擂台上的场子,恐是今生无望了,佩服佩服。” “巴恩小子?”方岳眼光一凝,却向他的旁边看去。 “白小姐,久闻芳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在下来自江南哲仇部落,巴恩便是。”巴恩遥遥向白素儿拱了拱手,动作潇洒自如。 白素儿愕然。巴恩她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潜到这里的。 “方岳公子,想念倩儿了么?” 果然,在巴恩身旁的一块巨石后面传出“咯咯”的笑声,接着,巴倩尔跳了出来,笑靥如花般看着方岳。 “呵呵倩儿小姐,上次承蒙你的悉心款待,还未及感谢,可惜小姐芳踪难觅,欲报无门啊。”方岳胡乱打着哈哈,眼睛却一直左右张望着。“还有你,巴恩小子,就算你的伤这么快就好利索了,也别急着来找揍吧。你师父呢?如果就你们俩,还真不够瞧得。” “方岳,你确实说的不错,不过我就在这里。怎么,不说话就看不到么?” 方岳转头顺声看去,果在西边的山坡上,站着一个灰衣中年男子。瑰丽的夕阳在他的身后形成一道华丽的陪衬,使得他原本略显枯瘦的身形,竟如岳峙渊一般,令人不可仰视。 “莫辛?!”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方岳暗恨自己大意,他一直沉浸在击杀双头蟒的喜悦当中,连被人潜到身边都不曾察觉。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说着话,方岳不动声色向白素儿一边靠拢。 山坡上的三人并未出言阻止,反而从两个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方岳公子,你有所不知,我老师莫辛不仅武技高明,同样还是一位出色的阵匠,区区无相禁忌大阵在老师的眼里,不过笑话而已。”巴恩摇着折扇,得意说道。 他原先那柄据说采自深水巨鱼的鱼骨和鱼皮的折扇,被方岳一箭射碎,只是不知道现在拿的这把是什么材质制成的。 “不过进到这里也并非天峡谷一条路而已,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巴倩儿笑吟吟补充道,她的手里擎着一支燃香,仅剩下三分之一不到的长度。 “方岳,白素儿,你们也看到了,倩儿手里拿着的燃香,已所剩无几,即是说留给你们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念在击杀巨蟒的份上,我会留下你们的性命,留下赤梵蕊液和巨蟒魔核,你们俩可以离开了。”莫辛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冷冷说道。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向他们走过来,速度似慢实快,说话间,便来到距他们十丈处站定。三人所站的位置,恰好是赤梵妖花尚未成熟时的死地边缘。 “魂宗境高阶巅峰。”白素儿低低的声音说道。 方岳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这说的是莫辛。至于巴恩和巴倩尔,他自己一眼就能看个清楚。巴恩是明宗低阶巅峰的修为,与上次秋祭比武之时一样,而巴倩尔,出乎意料竟是明宗中阶的修为。想当初方岳在这二人面前,不过是蝼蚁而已,而今时过境迁,乾坤倒转,方岳自信处在全盛状态的自己,对付他俩其中的任何一位顶多费些手脚而已。 “和你比怎样?” 方岳这么问,寄希望于白素儿能有对抗莫辛的实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若果真如此,他现在虽然只恢复到平时大半的实力,但抵住巴恩和巴倩尔应该问题不大,再加上有黑子这招奇兵,还是有些胜算的。 “差两阶。”白素儿收起手里铮亮的金属盒子,同时以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动作往嘴里塞了两粒回元丹,双手叠放在小腹前。“尽可能拖延点时间。” 白素儿说是差两阶,其实她的修为已达到魂境宗的中阶,只是因为刚刚晋阶,境界尚未完全稳固而已。饶是如此,这一阶半的差距,说不上是天壤只差,那差距也是相当明显。 方岳咧咧嘴,白素儿让他拖延时间,显然是要尽可能恢复早先消耗的元力,做最后一搏。只是以莫辛的精明,他怎会如此好与? 果然,莫辛冷冷的话音传来:“白素儿,如果在平时,我会让你尽情回复鼎盛之态,输个心服口服。只是今时不同以往,赤练的成熟期所剩无多,我顶多只给你留出半分燃香的功夫。” 白素儿不为所动,就那么站着入定了。 方岳心里一动,忽然问道:“莫老师,尾随我方家马队身后的,且在半路屠杀两名村民者,就是阁下吧?” 莫辛讶道:“原来是你在那里窥测,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精神力倒是不小。 方岳道:“这么说,天峡谷内的传送阵,也是你做的手脚?” 莫辛承认道:“不错,老夫进来后只略略变动了一两块元晶石的形状,就能达到现在这个效果。” “为什么?” “难道连这个你都想不到?当然是为了赤练妖花。”莫辛晒道。“像白素儿这样的高手,一个两个老夫应付起来还绰绰有余,再多几个就恐生变数。老夫的本意就想让你们分散开来,早知道你们俩单独来这里,就不必费那些功夫了。” 方岳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跟着方家的队伍,就为了找到黑皮林的具体位置,只是为何要无故杀那两人?” 莫辛冷笑道:“还用问吗?自然是为了灭口。这二人不过是我们的向导,把我们带到那儿也就完成了他俩的使命。不妨实话告诉你,从黑皮林一路行来,老夫也击杀了几个和你一样在此试炼的世家子弟。在收取赤练蕊液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来此。” 方岳深吸一口气,看了巴恩和巴倩儿一眼,依旧古井无波道:“既然莫老师来麦叶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赤练妖花,又何故在秋祭当日囚禁方某于荒宅之内?” 莫辛注视着方岳,须臾之后沉声道:“方洋有子若此,也该瞑目了。你们巨乞部落与红石城的恩怨尚未了结,老夫不过受人所托,顺手为之罢了。” “方洋是谁?”方岳微蹙眉头。 “看来耿屠他们瞒了你很多事,不过没关系老夫可以告诉你,方……” 说到这里,莫辛突然顿住,脸色陡然一变,目视白素儿厉声喝道:“白素儿,燃香一分已过,是去是留你们俩一言可决。” 白素儿披着薄莎的头缓缓抬起,尚未说话,方岳的手中倏地出现了刺日弓,且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弯弓搭箭,“嗤嗤”,瞬间两支羽箭射出,直取巴恩和巴倩尔。随即手向莫辛一指,叫了声“黑子”。 “蓬蓬”,随着箭簇的爆炸,巴恩和巴倩儿惊呼一声,齐齐向后退去。 方岳的这两箭对二人各有不同的待遇。 射向巴倩儿的一箭,取的是她脚下的位置,显是箭下留情。巴倩儿跃退之后,原先站的位置炸出了个坑洞。 而巴恩就惨了,方岳恨他在秋祭擂台之上的阴损,这一箭毫不留情,直取他的左胸。尽管巴恩挥扇幻化出层层风盾,爆炸的余波仍将他的新折扇炸了个粉碎,且整个左肩已血肉模糊,巴恩的整个身体远远跌了出去。 以方岳现在的修为,发出的元箭术本就不是两人所能抵御。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与此同时,早已蓄势以待的黑子,煽动者硕大的双翅,乌云一般向莫辛当头罩去,一连串风刃脱口而出。黑子当然也知道面前的这人不好惹,故此一上来就发出了它的最强击。 “畜生,尔敢!”莫辛一声怒喝,一拳迎头击出。 只见以他的拳头为中心,散出了一道道波纹。这些波纹原本应该无色无形才对,却偏偏肉眼就可见到,怪异无比。波纹先是纵向前扩散,迎着风刃冲去,所过之处风刃纷纷归于无形,接着再横向延展开来,几乎将黑子整个庞大的身体包裹其中。 “轰!” 随着一声震耳发聩的巨响,黑子惨叫一声,小山一样的身躯竟凌空抛飞,洒下一蓬沾满血迹的羽毛。黑子抛出了数十丈远,就在落地之前方煽动着翅膀,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嘎”的一声,箭一般窜向了高空。 强如黑子一般的魔兽,在莫辛一击之下,竟此受了重伤。 莫辛也非独善其身,他的脸色一红,旋即恢复了正常,身体一阵轻晃。 “方岳,你当真要找死么?”稳定下来的莫辛阴沉沉说道。 “莫老师,你还真拿方某当三岁孩童了。你说这么多,真能让我们安然离开?”方岳眼见黑子飞走了,略略放下了心,乜斜着眼睛淡淡说道。 “不错,这次你说对了,如果上次知道你就是方洋的儿子,你也活不过现在。但是现在也不晚,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俩的忌日。” “莫伯,您怎么……,您曾答应过倩儿的?”出乎意料的,正在扶着巴恩起身的巴倩儿,闻言大惊道。 莫言“桀桀”怪笑道:“倩儿,老夫是答应过你放过这小子,不过在此之前老夫还曾先答应过昆汀,要把方洋后代彻底斩草除根。方岳,受死吧。” “昆汀?” 方岳一怔,随即想起方豪曾告诉过他,江南色耳部落的酋长,同时也是现任红石城的城主,就是昆汀。 就在方岳一愣神的功夫,莫辛已经冲出。便在此时,猛听身边一声脆生生的低喝:“万宗归流遁剑!” 一道白练冲天而起,在空中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露出了细剑原型,接着剑尖向下,直奔莫辛而去。 “哼,萤火之光,也敢争辉。” 莫辛一声冷哼,一拳冲出。 细密的波纹再现,不过这次的波纹并未向旁扩散,而是直直地迎着剑尖撞去。 剑与波在半空相遇,没有一丝声息。细剑如同碰到了强大的阻力,再难前进一分。僵持了足有两息的时间,细剑最终剑尖一挫,剑柄下垂,无声地掉落了下来。细密的波纹随之敛去。 “噗!” 受到气机影响,白素儿倒退两步,洁白的面纱旋即被大片的血迹染红,触目惊心。此时她也顾不得许多,抬手掀开在外形影不离的笠帽撇在一旁,露出了足以惊世骇俗的娇艳容颜。只是现在这张脸苍白如纸,看不出一丝血色,显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方……岳,你,快走……”白素儿断断续续说道,掏出两粒回元丹塞进嘴里,颓然盘坐下去,竭力化解着药力。 “走?桀桀,这么漂亮的女娃子,就算和奥莉薇娅相比也毫不逊色。方岳,你能和她做个同命鸳鸯,足以瞑目了。” 说着,莫辛便欲逼近,刚迈出两步,却忽然骇然止步,愕然道:“方岳,你要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九章 破罐子破摔 “你说方某要干什么?难道莫老师还看不出来么?”方岳乜斜着眼,懒洋洋说道。(.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的一只手正抚着赤练妖花的长枝,而另一只手,赫然拎着斩月斧,铮亮的闪着寒光斧刃,紧贴着细长的花枝。 毫无疑问,只要莫辛再敢迈前一步,他的斧刃会毫不犹豫斩断枝秆。 “方岳,放下斧头,老夫给你们留个全尸。” 莫辛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妄动,甚至下意识退后数步,眼光惊疑不定。 “哈哈,”方岳仿佛听到多大的笑话一般,“莫老师真会说笑话,人死就死了,谁还管什么全尸不全尸的。” “那你想怎样?” “照莫老师的话说,横竖方某总归一死,你说我还能怎样?” “哼,方岳,你想错了,以为仅凭赤梵就能要挟老夫?做梦!” 说着话,莫辛两眼一眯,精光暴射,显是出手在即。 方岳哪能看不出他的色厉内荏,否则刚才就不会被他唬住,根本不为所动,嘴角噙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都住手!”巴倩尔撇下了正在盘坐疗伤的巴恩,突然冲了过来。 “站住!倩儿小姐,不好意思,请你退后。” 方岳把握不准巴倩尔的真实用意,出口制止了她的靠近。 后者果然停了下来,并不以为忤,反倒对莫辛道:“莫伯,您不但答应过倩儿,还答应过耿叔叔,不会为难方岳,难道您忘了么?” 莫辛这次没有接话,脸色阴晴不定。 巴倩尔又转向方岳道:“方公子,听倩儿一句,把赤梵妖花交出来,你们赶紧走吧。” 虽然心里对这突生的变故惊诧不已,表面上方岳依旧有些漫不经心,虽搞不清其中缘由,但观其所言不似作假,当下微微一笑道:“倩儿小姐,刚才莫老师说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方某凭什么相信你?” “莫伯?”巴倩尔叫了一声,怔怔看着莫辛。 方岳心里一动,想起秋祭当日在废宅内的情形,试探道:“莫老师,在哲仇部落里,倩儿小姐还做得了主么?” 莫辛眼神一凝,寒声道:“方岳,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便问问,”方岳打了个哈哈,瞥了一眼巴倩尔依然捏在手里的燃香,“方某想提醒一下莫老师,只能留给你老半分燃香的时间,来考虑倩儿小姐的命令,哦不,是建议。” 巴倩尔的那只香已经燃到了距离根部仅剩一寸不到,所谓半分也就十数息的时间,一晃可过。 莫辛阴鸷着脸,没再言语,不知转着什么念头。巴倩尔则满怀希望地望着他。 趁着莫辛愣神的功夫,方岳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子,以低低的声音说道:“白小姐,你怕死么?” 白素儿盘坐的身子显得颇有些弱不禁风,依旧微闭着双眼,轻轻答道:“死很可怕么?方公子你呢?” 方岳轻笑道:“那位莫辛不是说了么,能和白小姐做一对同命鸳鸯,方某求之不得呢。” 白素儿苍白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更增添了一份病态的美丽,语带娇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蕊液你收取了多少?” “一半。” “喝了它。” “什么?”白素儿豁然睁开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管莫辛说什么,今天总难善了,横竖都是一死,又何必给他留着?破罐子破摔吧。”方岳苦笑道。 “方岳,你要干什么?”身后传来莫辛的呵斥,显然他也察觉出了不妥之处。 “时间无多,快些吧。” 方岳轻叹一声,右手斩月微动,“嚓”的一声,切断了赤梵的根茎。就在这一瞬间,红彤彤的花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下去。 自站到赤梵近旁之后,花体上浓厚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方岳,但均被他以超常的自制力所压制,却忍得极其辛苦。此时放开了心思,哪能怠慢,迅速举起妖花,把剩余的蕊液尽情倾尽嘴里,甚至贪婪地连正在萎缩的花瓣都不放过。 “竖子,尔敢?” “方岳,不要!” 莫辛的怒喝和巴倩尔的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此时的方岳,仿佛物我两忘,全神贯注品味着赤练妖花的滋味。已经萎缩了一半的花瓣入口即化,而那汪赤彤彤的蕊液,则略带些咸涩,顺着喉咙汩汩而下,瞬间手里仅剩下一截花梗。几滴蕊液洒在了嘴角,就像吐血一般,令人怵目。 “不过如此啊。” 方岳心里暗叹,这枝让双头蟒、白素儿以及莫辛梦寐以求的赤梵,这枝给了他强烈魅惑气息的妖花,待完全入口之后,身体竟没有哪怕一点点反应,就连那一道道旋气柱,依旧运转如故。只是从元丹处释放出一股股能量元力,向背后急速聚集,抵抗着来自后方越来越重的威压。而这却和赤练妖花没有丝毫关系。 “莫伯!” 随着巴倩尔的一声惊呼,方岳直觉身后的威压倏然散去,空气中阵阵波动涌了过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周边的虚空都似发生了交叠错乱,震颤不已,撕扯着自己的身体,一头黑发就像水中浮草一样向上漂浮。 莫辛的含怒一击岂是他所能想象? 方岳扫了一眼白素儿,后者已拿出装蕊液的铮亮盒子,掀开了盒盖,正向嘴里倾倒。随即转过身来,莫辛一拳打出的波纹,已散至身前,如刀割般将他的衣服扯裂得粉碎,露出了古铜色的胸肌和一块六芒星牌,避无可避。他甚至连蓄力抵抗的闲隙都欠奉,身体便飘了出去。耳边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霎时便陷入了无边沉寂。他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闪电般从天而降的黑子,以及被自己大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的苍茫天空。 随即,整个人便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 “我这是死了么?”方岳茫然看着四周,惊讶不已。 此时他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奇特的空间。不错,除了“空间”,他实在想不出任何词汇来形容这个地方。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在以他为中心的丈许方圆内,有着一团朦胧的光晕,将他罩在其中,但却找不到光源在何处,似乎他本身就是光原所在。 当方岳低头打量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伸手一摸触感仍在,甚或捏一下还有痛感。而他的脚下,赫然空无一物,整个人就这么悬浮在空中。怪异的是,他明明就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试着走了两步,这团光晕一直跟随着他,位置不曾稍有变化。而他所走的路径,分明是一个平面。 “如果死亡就是这样子,确实没什么可怕。”方岳喃喃自语。 这一次的死和上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自己就像被吸进某个黑洞,痛苦难当,而这次一切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只是如果永远待在这么个空间里,那种枯燥和难耐的滋味,恐怕也会把自己折磨得够呛。 “只是不知道,这里算是天堂,还是地狱?不对……” 方岳一转念,既然自己死了,白素儿必不能幸免,她哪儿去了?如果她也来到此处,两个人就这么赤体相对,典型的亚当和夏娃再现,那将比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好过的多。 “也许过一会儿她就会进来了吧?”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两腿之间忽然有了反应,不由一愣,都死翘翘的了还能有这种要求? 由于他在被彤儿和青儿洗澡的时候,就是利用这种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进行修炼,此时便自然而然将心神沉入元丹。直到此时他才发觉,哪里还有元丹?别说元丹,自己的整个身体内部空空荡荡,什么五脏六腑脉络气柱尽皆不见,原来这竟是一副架空的肉皮囊? “嘿,都这样了怎会还想着这事?”方岳暗暗自嘲。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理由,既然皮囊在,神经自然也在,有些条件反射也可以理解。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嗤”地一声轻笑,方岳陡然一呆:“谁?” 空间里又恢复了原有的死寂。 方岳左顾右盼,试探地问道:“是白小姐么?” 随着又一阵“嘻嘻”的轻笑,一个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方岳,看来你对那个白素儿很有意思嘛。” “你是谁?” “猜猜看?” 方岳突感这音调有些耳熟,自己掂量一番,方觉出他熟悉的不是音色本身,而是说话的语调和节奏,让他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姑姑?”方岳震惊道。 在他的右上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团光晕,光晕里出现了一个头的影子,就像他前世的皮影,看不出真实的面目。只能透过波浪型的曲线,和先入为主的观念,分辨出这是一个女人的脸。 怪异的是,这团光晕的位置似乎近在眼前,又似乎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唔,差不多,不过不全对,你再猜?”那个影子晃了晃头。 方岳愕然。 在一瞬间,不知为何,方岳的头脑里蓦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奥莉薇娅?!” “咯咯,”影子头像不再掩饰自己的笑声,“还真有你的,方岳,只听过几次名字就能想到,不简单。” 说这话,那团光晕再次放大,露出了一具凸凹有致的女人影子。方岳几可肯定,这女人同自己一样未着寸缕,想都未想,抬脚走了过去。 他倒要看看这位奥莉薇娅的真面目。 第一百三十章 一缕魂魄 “方岳,没用的,我们的距离比你想象得要遥远得多,你永远也走不到我这儿。” 见方岳颓然止步,奥莉薇娅嘻嘻笑道:“你小子转什么念头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表面上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怎么样,用不用我把白素儿也招进来?” 方岳只觉老脸发热,嗯,在这里他还能脸热,也算难得。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亦或是天国乐园?”方岳窘迫地问道。 “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域,而是一个自成体系的空间。这个空间,就隐藏在你胸前挂的六芒星牌里。” “什么?”方岳大吃一惊,“那我死了么?” “唔,怎么说呢,如果对于外面你那副皮囊来说,差不多就是这样,因为你的魂魄来到了这里。一个没有魂魄的躯体,和死亡没什么区别。”奥莉薇娅以不疾不徐的语气道。 “魂魄?”方岳低头看着自己的赤条条的身体,“那我这副身子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自己的想象,你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这个样子,所以在这个空间里就显出这样的形态。” “不可能。” 话一出口,方岳愕然发现,自己的躯体不见了,似乎和这一团光晕融合了起来。 “明白了么?所以你看到的我的影子,同样也是我自己故意如此。其实你就是那团光。” 方岳再一转念,果然自己的身体再度出现,只是这次他却套上了整整齐齐的衣衫,不复先前赤体的尴尬。这次他的感觉好了许多。 奥莉薇娅赞许道:“真没想到,你的精神力还不低。” 方岳搞不懂精神力和幻化出躯体有什么必然联系,他的脑子里在想着另一件事。 思忖再三,他终于坦然问了出来:“你到底是奥莉薇娅,还是姑姑?” “为什么这么问?”奥莉薇娅的语气出奇地平静。(.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既然形体在这里可以幻化,那就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一个人说话的习惯不会改变。从你的言语里,我听出了姑姑的口气。” 沉默须臾,奥莉薇娅的声音再度嗡嗡响起。 “你问的不错,我确实是奥莉薇娅,但也是你的姑姑。” “为什么?”方岳愕然。 也不怪乎他如此吃惊,从莫辛说起奥莉薇娅的言辞中,明明跟姑姑完全是两个人,而且巴恩曾告诉过他,奥莉薇娅跟姑姑非常地要好。 奥莉薇娅叹了口气,影子头像微微垂了下去,幽幽道:“其实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并不是这块大陆的人。十一年前,当我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在红石城城北三百里的巨乞谷,和方姑偶然相遇,彼此交谈甚欢,结为知己好友,从此就留在了巨乞谷,也就是你所知的巨乞部落。当时巨乞部落的酋长叫方洋,也就是你的名义父亲。 “过不多久,红石城的城主昆汀不知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原来方洋方姑的祖先竟是麦叶城方家派过去的人,于是在红石城调来两千铁骑和数十名高手,一夜之间,巨乞部落被夷为平地,四百多户人家,两千多人口不分老幼皆被屠戮殆尽。 “方洋率部奋起抵抗,最终力战而亡。他的唯一儿子方岳也未能幸免于难。我和耿屠、丰媚娘、子车他们三人及百余名巨乞战士,在方洋的掩护下,护着方姑逃了出来,从此开始了为时三年的逃亡生涯。” 奥莉薇娅语气平缓,方岳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尸横遍野、惨绝人寰的场景,虽然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亦不由义愤填膺,目呲尽裂。从这一刻起,红石城主昆汀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凶残暴戾的印记。(.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方岳之死是我亲眼所见,但是却不敢把这个噩耗告诉方姑,因为她在巨乞谷突围一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全靠寻找方岳这股信念支撑着。 “直至七年前,我见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时日不多,就骗她说得到了确切消息,她的侄子方岳逃到了江北麦叶城,此时方姑方按照方洋告诉她的秘密联络方法,与麦叶城方家取得了联系,但为时已晚,当时任方家族长方一鹤率人赶到江南,方姑已是奄奄一息。临终前她的遗言,就是让我替她找到方岳,重振巨乞部落,为她的哥哥方洋报仇。 “遗憾的是,恰在那时,我接到了传讯,家里有了变故,让我速回。没办法,在征得方姑同意之后,我运用家传秘术,分出一缕魂魄嫁接到她身上,使得‘方姑’又重新活过来了,跟随着方一鹤来到了江北。而我的本体便就此离开。你见到的‘姑姑’,其实就是方姑的本体,和我的一缕魂魄。” 魂魄还能嫁接?方岳闻所未闻。不过他总算明白了为何以前看姑姑的眼神总觉怪异,原来这根本就不是活人的眼睛,缺少一种神采。 不过他听莫辛说过奥莉薇娅是个巫师,既然是巫师,做到这些也不奇怪了。想到当初救自己的其实是个死人,只不过寄居了别人的魂魄,而且还一起生活了两年,不由心生怪谲,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耿大叔他们知道这件事么?”方岳嘟哝道。 “没人知道,这件事极端隐秘,除了我和方姑本人,现在也只有你知道。”奥莉薇娅抬起了头,虽然那只是一个影子,但是方岳仍感觉到她正盯着自己。 “方岳,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感觉到你也不是这块大陆上的人。初遇你时,不知什么原因在平原上你竟能摔成重伤,而且胡言乱语,口音怪异,只是因为你同样也叫方岳,我便把你当做方姑的侄子扛了回来。好在方岳小时候一直跟着方姑,而耿屠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跟随方洋外出作战,所以不至于漏了马脚。没想到你是个空泛体,我以为方姑的遗愿便就此落空,哪成想你竟奇迹般地修成元力。 “其实就算你是个普通人也无所谓,耿屠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积蓄力量,希冀有朝一日反攻回江南,你也知道,那就和送死无异。我给他们找个少酋长,或许他们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保护你的身上,至少还能多活些日子。只可惜稍晚一步,若我还健在,你的成就当不止于此。” “你的魂魄还在,怎么会‘死’呢?”方岳奇怪地问。 “我的魂魄只有一缕,精神力实在有限,能坚持七年已是相当不错了。若是硬撑下去,这缕魂魄受损,再想回到本体,就难了。” “你不是巫师么,巫师还懂得修炼元力?” “巫师?哼,只有无知的人才会这么说。” “无知?”方岳茫然。 有关巫师的说法,是麦叶城各大家族公认的说法,方家三大武技之一的千缠丝,传闻就是一位异乡巫师所留。奥莉薇娅此语,不啻等于骂遍了麦叶城的所有人。 “刚才我说的若我还在,可以使你的成就不止于此,你不信么?”奥莉薇娅的语调淡漠起来。 “姑……,哦,不对,奥莉薇娅小姐,这个,还请指点一二。”奥莉薇娅刚才的语气像极了“姑姑”,无怪乎他一时大意,差点叫错了名字。 “方岳,方姑还‘活’着的时候,你照顾得确实尽心尽力,下葬之后,你也尽到了作为子辈的孝道,我替方姑谢谢你了。虽然我把自己的魂魄寄居在这块黄陵木中,依然可以感知外面发生的事情。” 奥莉薇娅突然转变了话题,像是在吊他的胃口一般,方岳只好默然。只是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心里犯起了嘀咕,看来在挂上这块牌子之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奥莉薇娅轻轻一笑道:“方岳,虽然我看到了你的一切,但你也不吃亏啊,至少我曾救过你。” “救过我?”方岳一愣。 “在一个月前的秋祭比武擂台上,你胆大包天,居然敢假借巴恩的元力强行晋阶,若非我及时出手相助,帮你疏通了元气,你又焉能有今日?”奥莉薇娅淡淡道。 方岳猛然记起,彼时在他与巴恩较技之时,当把巴恩的元力引入体内,就如同刮了一场十六级的飓风,所有的脉络穴窍几乎尽皆损毁,最要命的是中轴的旋气流裹着巴恩的元力,破坏力更是惊人。恰在此时,一股温和的气息适时涌入,中和了其中的狂暴戾气,终使得他顺利打通后背的阻塞穴窍,得以顺利晋阶。 念及此,方岳忽然对着奥莉薇娅的影像,恭恭敬敬深施一礼,诚恳道:“多谢小姐相助,先前方某不知,言语多有冒昧,还请恕罪。” 根据奥莉薇娅所说,他应是与方姑同辈之人,方岳屡次以“小姐”呼之,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浑似理所当然一般。 “还有啊,”奥莉薇娅语气缓和下来,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以莫辛魂宗镜高阶的修为,他的‘凌波微澜’岂是你所能硬抗?若非我替你卸下一半的冲力,你现在可真就是一个死人了?” “凌波微澜?好优雅的名字。”方岳低低自语,忽然心底猛地一震,愕然道:“你刚才说什么?难道我还活着?” 而奥莉薇娅接下来的话,更让方岳惊喜不已。 “我说过你死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元气元力 “这么说我的魂魄如果出去,还能复活过来?”方岳大喜。 这就像一个眼看就要输得精光的赌徒,突然把自己输掉的一切又都赢了回来,虽然实际上并没有赢,却依旧会狂喜不已。 “当然。”奥莉薇娅沉静道。 “那个……,嗨,咦?” 方岳正在惊喜交加,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再度颓然。 他在外面喝了赤梵妖花的蕊液,甚至连花瓣都吃的一片不剩,白素儿也喝光了她所收集的蕊液,莫辛盛怒之下,一定会拿他们的尸体出气。如果他的肉身被毁,那就算魂魄出去了,依旧找不到寄居处,这不成了传说中的孤魂野鬼了么? 这一喜一愁,在他被幻化出来的脸上表现的惟妙惟肖,奥莉薇娅自然看得清楚。 “又怎么了?” 方岳慢慢吞吞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嗤”地一笑,仿佛还觉方岳担心的不够,奥莉薇娅慢悠悠道:“你说的孤魂野鬼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魂魄若离开母体便不能独存,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魂飞魄散。据我所知,世上能寄居魂魄的,除了人体之外,只有这黄铃木了。” “啊?”方岳大失所望,苦着脸道。“既是这样,我也只好在这里永远地陪伴奥莉薇娅小姐你了,或许会直到天荒地老也说不定。” “我记得刚才谁和白素儿说的,要和她做一对同命鸳鸯?”奥莉薇娅当仁不让,语带调侃道。 方岳再度脸热,讪讪道:“奥莉小姐,能否把白素儿小姐的魂魄也招进来,毕竟多一个人就多点热闹不是?” 原本称呼奥莉薇娅小姐已有些托大,这回直接简化成了奥莉小姐了。这样的漫不经心地称呼,奥莉薇娅出奇地并不以为忤,只是断然否决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不是进来了么?” “若想让魂魄进来,必须有载体,否则也难逃魂飞魄散的结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你刚好将血吐到了六芒星牌上,而血液就是这魂魄最好的载体。”奥莉薇娅顿了一下,语气一转。“何况,这里的空间,能容纳两具魂魄,已是我的极限。” “唉,那算了,人谋天成啊,现在这时候,就算能招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方岳心里笃定白素儿已在劫难逃,只能慨叹红颜薄命,同时也暗恨莫辛的毒辣,连这样的尤物都能下的去手。 “那倒不至于,如果真能招的话,还来得及。” 方岳听了奥莉薇娅漫不经心的语气,心里一动,感觉她并未把话说完整,似乎故意逗着自己到处绕圈子,当下苦笑道:“亲爱的美丽的奥莉小姐,麻烦你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不好,要知道我这小心肝实在经不起这忽上忽下的折腾。” “扑哧”,出人意料的,奥莉薇娅的失笑竟如同小女孩一般的清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立马端正语气道:“净胡说,不过是一具魂魄幻化出的身体而已,哪来的心肝?实话告诉你,这里的空间经过切割,已与外面的世界彻底诀离,等于分布在两个不同的层面。也就是说,你在这里无论待多长时间,对于外面那个世界来说,只不过刚过了一刹那而已。” “竟还有这等奇事?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这里相对于外面来说是静止的。”方岳大讶道。 奥莉薇娅默然片刻,缓缓道:“方岳啊,我还以为你听不明白,没想到你一点就通,看不出你的慧根相当不错。” “那有什么,这个不好明白么?” 也难怪方岳就这个想法,在他的前世,相对论已是家喻户晓的名词,关于运动和静止的小说论文满天乱飞,想不知道都不成。然而在这个世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根本没有哲学或者物理学一说,更不会涉猎到这样的问题。 奥莉薇娅似懒得再和他斗嘴,沉默了起来。 因为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死,方岳的心思活泛起来,开始盘算着自己的处境。按照奥莉薇娅的说法,不论何时,只要自己一钻出这片空间,恐怕又要面对莫辛的雷霆一击,以自己在全盛状态下都难以抵挡片刻,何况是外面那副受了重伤的身体,其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奥莉小姐,你刚才说能短时间提高我的修为,是真的么?”方岳试探地问道。 “我说过么?”奥莉薇娅不知为何语气淡漠下来。“我好像只说过若我还假借方姑的身体或者,你现在的成就将不止于此。” 方岳讪然道:“嘿,那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现在就算我告诉你修炼的方法,而你的身体还在外面,你又能怎么办?” 方岳登时无语。 奥莉薇娅语气转柔道:“这样吧,我先给你说说修炼上的事儿,至于莫辛,对付他总会有办法的。” 方岳一想也对,白素儿和莫辛他们在外面处于相对静止状态,而他在这里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耗费,说不定就会想出对付莫辛的方法。 于是躬身道:“请小姐不吝赐教。” 奥莉薇娅道:“赐教谈不上,我不过希望你尽快提高实力,完成方姑的临终嘱托。不管是否真假方岳,你现在已经是巨乞部落的酋长了,耿屠他们三个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号称巨乞三煞,将是你最好的助力。这对我来说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方岳的眼前再度出现了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沉声道:“请奥莉小姐放心,一旦能离开这片戈壁荒漠,回到麦叶城,方某必尽竭所能,不负所托。” 见方岳郑重其事做出了保证,奥莉薇娅的语调轻松起来:“我先给你说说元气吧。” “元气?” “不错。刚才你不是提到过巫师么?其实巫师并不神秘,他们也是所谓的元力修炼者。唔,修炼元力是你们这里的叫法,在我们那,叫做修炼元气。” “修炼元气?” “这么跟你说吧,元气的修炼分为明宗、魂宗、灵宗、元宗、元道、元法、元天、元极、元尊九重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分为三个小境界。” “这和修炼元气还是元力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多了几重境界么?” “岂止是多了几重境界,那可是天壤之别。方剑天的修为已达到灵宗境中阶,无论在江北还是江南,都属于顶尖高手了,但他却再难有寸进。而且自我来到这块大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人修炼到灵宗境高阶的层次,为什么?皆是因为修炼偏颇所致。” “为什么这么说?” “修炼者应以修炼元气为目的,气乃力之源,而此地的修炼者则以修力为己任,舍本趋末,焉有大成?武者修炼之初,离行去知,凝气成丹,是为明宗;吸精敛气,元脉通砥是为魂宗;舒脉神游,凝元返虚乃为灵宗;及至虚元内敛,顺气通邀,方窥得元宗之境。” 方岳听得津津有味,却见奥莉薇娅忽然住口不语,不由追问道:“还有呢?” “当年我在江南,还是灵宗初阶的修为,所以元道以后的状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已是七年前的我了,至于现在我的本体究竟到了何种境界,我也不知。”奥莉薇娅黯然道。 “那怎么莫辛说你是巫师?” “这就是气力修炼的差异。练气者修为到了灵宗境,就可以像你所看到的那些魔兽一样,根据自身的元气属性使出小型的魔法术,诸如风刃火球之类。而一味修力者,到了灵宗境便后继乏气,别说使用魔法术,就算想再进一步都难于登天。此地人无知,把高阶练气者当成了巫师,若传出这片大陆之外,只能惹人笑柄。像林啸宇和白书弈,能够修到灵宗境初阶,已属难得,而方剑天更是天才,修元力竟能修到灵宗中阶,就算不能说是绝后,也绝对算是空前的了。” “这块大陆之外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是在天芒山的西方么?” 奥莉薇娅发出一声冷笑道:“怎样的世界?还不是一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只是那边人的修为远比这里的人要高得多。从明宗到魂宗,那里的武者虽然没有你这么变态的精进速度,基本上在两年之内就可完成,而且若要自保,必须要到到灵宗境。哪像这里,大部分人穷尽一生精力都难以逾越,甚至一个小小的明宗武者,就敢自称高手。” “练气真的有这么神奇?灵宗境已是这么厉害,那更高阶的境界,岂不是不可想象?”方岳真真的被震撼了,甚至忘记了他的初衷,问话的内容都有些混乱,不着边际。 “那当然,据说修炼到元太元尊境,甚至有移山填海,颠倒日月之能。” 方岳闻言倒吸口凉气,随即默然。 奥莉薇娅似乎明白了方岳的心思,亦不再开口,静等着他继续发问。 良久,方月慢慢消化了这一连串庞大的信息,思路也渐渐清晰起来。 “奥莉小姐,元气怎么修炼?”他总算问到了点子上。 “这个还用我说么?你修炼的是什么?” “难道我修炼的就是元气?”方岳愕然。 “你以为呢?若是只修元力,哪有你这么快的进境速度?没想到空泛体倒是你的福分了。”奥莉薇娅发出一阵轻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导魄归元 “那你知道我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方岳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知道”奥莉薇娅回答得很干脆。 “唔……”方岳一皱眉,登时无语。 “你的那张羊皮卷我也看到了,从其中的破损程度看应该有相当悠久的历史了。若说它来自上古的功法卷宗,实难令人相信,那些线条着实古怪。而你竟然从中修炼出了元气,直截了当一气呵成,令人费解。其实不管什么功法,重要的是你练出了元气。” 奥莉薇娅宽慰道,接着语气一转,“以前看到你把元气当做元力使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不过现在好了,你知道了这一点,应该不会再做蠢事了吧?你劈向双头蟒的那一斧,用的是开金掌的运力途径,只不过元力变成了元气,难道你还不明白么?” 其实在奥莉薇娅解释元气的时候,方岳早已醒悟,以前的种种费解之处,包括他在方家藏经阁幻练的那些元素武技,如同拨开了那层神秘的面纱般,豁然开朗起来。也就是说,如果体内有了元气,理论上各系的武技都能使出,只是若要发挥属性的威力,还是需要同属性的元气相匹配。这一点从各系的武技总有一门相若就可以得到佐证。 这也解释了他在藏经阁看到的那本无名手记,那位写作者自以为是同时修炼两种元力,这和同时修炼两种属性不同的元气是一个道理,不在体内相克才怪。 让方岳茫然的是,奥莉薇娅解释了元气修炼的九大境界,才知道自己完全是井底之蛙,真正的元气高手远在自己的理解之外,不由有些颓丧。他现在需要的是功法,增长修为的功法,而不是藏经阁那些仅以元力为基础的武技。 当方岳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奥莉薇娅“嗤”地一笑,揶揄道:“方岳,真看不出来你可够贪心的。要知道到了灵宗境,就算在天芒山以西的大陆,你也足以自保。如果到了元宗境,无论在哪你都算是真正的高手了,还不知足?” 方岳知道奥莉薇娅在刚才已经指点过他修炼到元宗境的方法,只是他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不禁狐疑地看着右上方的影像。 “怎么了?”奥莉薇娅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奥莉小姐,你还有什么未了心愿,需要方某做的就一并说出来吧,如若力所能及,必一力担当。” 方岳心里暗叹,世上哪有白捡的便宜,他可不想信奥莉薇娅所做这一切,俱都是为了方姑亦或是巨乞部落,没参杂丝毫的私心杂念。果然,经过这一番对话,从她的言语里露出了些许弥端。 默然须臾,奥莉薇娅坦然道:“真让你说对了,我确实有事需要你帮忙。” 方岳没有言声,静静望着那团幻化出的影像,静待下文。 “无论方姑的遗愿能否达成,我希望你在晋阶元灵境、有了自保能力之后,能将我的这一丝魂魄,送归本体。我可不想总做这么个孤魂野魄,也想回家啊。” “只是这一桩么?”方岳怀疑道。 “如果有可能,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本典籍。” “什么典籍?” “《行元图录》。” “《行元图录》?” “不错。《行元图录》是一本有关元阵的上古奇书,据传内附十三章元阵图,无一不是元阵的经典巅峰之作。” “我想知道的是这本《行元图录》在哪儿?长什么样?” “不知道。”奥莉薇娅倒也干脆。 “不知道?” 方岳略一抚忖,随即笑道:“我明白了,奥莉小姐舍家撇业、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是否就是为了这本《行元图录》?” “是的。”奥莉薇娅的声音低了下去。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当巨乞部落被灭、我姑姑临危之际,小姐恰好接到本家族的召唤,本应全身而退,但是为了能继续寻找《行元图录》,才留下一丝魂魄?” 奥莉薇娅没有接话,算是默认了。 方岳依旧不依不饶道:“小姐明知江南的那位方岳已死,仍骗我姑姑说这位方岳可能到了江北,除了能得到江北方家的接应庇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摸到了《行元图录》可能在江北的讯息,我说的没错吧?” 奥莉薇娅终于不再沉默,娇嗔道:“我知道方岳你人挺聪明,但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吧?难道你真以为我和方姑的交好是别有用心?” “那倒不至于。”方岳耸耸肩,从他一进到这个空间直到现在,方始感觉掌控了些许主动。“既然小姐在江北有了线索,可有所发现?” “本来没有,但现在有了。” “这怎么说?” “无相禁忌大阵。” 方岳讶然道:“难道说无相禁忌大阵就来自《行元图录》?这个大阵表面上看挺唬人的,但区区一个莫辛轻易就将他破解,《行元图录》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小姐你又何必苦苦寻觅不缀?” “你胡说什么?”奥莉薇娅冷嗔道,“就周家那几个低级阵匠还能布得起《行元图录》里的元阵?简直是笑话。他们或许不知在哪儿找到点残篇,东拼西凑搞出了那个四不像的东西,也配叫大阵?我不过是看到天下谷内的虚雾,与传说中《行元图录》里的描述有些许相似之处而已。”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方岳自嘲道,“不知小姐家在何处?” “在遥远的西方,等你真的要动身了,我再告诉你确切地方吧。” “哦?那小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爬山涉水,历时一年有余。” 方岳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距离竟这么遥远。 “小姐的本体也是这么回去的?” “那倒不用。我在江南设了一个简易的传送阵,直接就回去了。” 方岳轻舒一口气,这还差不多。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奥莉薇娅补充道:“这个传送阵只是临时的,用过既废,所以你若送我的魂魄回去,仍要像我来时一般,没有捷径可循。” 方岳沉默了,良久方点点头道:“好吧,奥莉小姐,我答应你,如果我还能活着修炼到元灵境,定会送你的一缕魂魄找到本体。在此期间,我也会替你查询《行元图录》的下落。不过我想,你能教我的,不会仅仅是修炼元气的九重境界吧?” 奥莉薇娅“嗤”地一笑道:“早就知道你小子的贪心,果然不出所料。准备好了么?” 方岳一愣道:“什么?” 话刚出口,“嗡”的一下,脑子里霎时涌进了一大堆信息,不是文字,不是图像,也不是声音,他却偏偏知道信息里所包含的所有内容,这感觉颇为怪异。 “这是什么?” “导魄归元,这是我燕家修炼魂魄的秘术,便宜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练就此术,魂魄根本离不开这里。” “导魄归元?!” 当然这里不仅有导魄归元术,还有很多其它的东西。 …… 方岳原地盘坐,手掌摊在双膝上,双目微闭,纹丝不动。他就在这异空间里修炼起来,所不同的是,这次他修炼的不是元气,而是魂魄。身体本是幻化而出,所以任何姿势都无关紧要,他之所以如此,不过是习惯罢了。 “修炼魂魄其实就是修炼精神力,在我们那里有个特殊的名词,‘魄力’。任何人都有魄力,只不过有大有小而已,同时随着你的元气修为的增长,魄力也在提升。不过专门修炼魄力的功法,这世上寥寥无几,导魄归元就是其中之一。” 方岳似无所闻,似无所想,奥莉薇娅的声音嗡嗡地飘来,又淡淡逝去,空间里又恢复了异样的寂静,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魄力的境界亦分九重。如果修炼得法,魄力的境界甚至会远远高出元气的境界,这也使得低阶武者战胜高阶武者成为可能。方岳,在你出去后能否从莫辛的手底下逃出性命,全赖你对导魄归元的悟性。” 方岳的身体一阵虚幻,自上而下诡异般的前后错位,瞬即又恢复正常,而环绕的这一团光晕蓦地向外伸展,延至两丈有余,且更光亮了些。 “这么快就升到了二重魄力。方岳啊,当初我明知你是空泛体,仍然没有放弃,且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就是看重了你精神上的潜力,果然没有看错。”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然而对于时间本身来说,似早已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方岳那幻化的身体突然闪了一闪,发出了刺眼的光芒。而四周的光晕随之再度扩展,一直伸到了三丈余距。 便在此时,方岳睁开了眼,左手一伸,手中多出了一只长弓,外形与刺日几无二致,右手多出一支羽箭。他就这么盘坐着,弯弓搭箭,右手一松,羽箭无声地冲出了光晕,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似无尽头般明亮的光隙,经久未合。 “方岳,你可算是修炼完成了,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奥莉薇娅的声音悠悠传来。 “不过魄力三重而已。”方岳站起身子,手中的长弓气化般融进了光晕之中。 “能传你导魄归元术已是破例,别不知足了。而且,我也不过是四重魄力而已。” 方岳听到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不禁问道:“你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支撑了这么久的空间,已经快达到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我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才能恢复过来。我想你现在可以离开了,那莫辛你应该能应付的来吧?” 方岳点头道:“大概不会像先前那么狼狈了。” 方岳的身体倏地消失了,那一大团光晕也在渐渐缩小,忽然他的空旷声音再度响起:“对了,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当初你在江南巨乞部落之时,为什么没有说出元气的秘密?” “说出元气又能有什么好处?不过徒增杀戮罢了。” “奥莉薇娅不是你的真名字吧?” “嘻嘻”,黑暗的空间里响起了略带俏皮的笑声,“这是第二个问题,所以现在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气箭 方岳魂归本体,果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依旧是在空中向外抛跌,口里的鲜血依旧喷洒不止。 对他来说,被阻断的时间长河在这一结点上又重新粘合,一切又继续在发生着。 在出来之前,方岳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他在奥莉薇娅自闭的空间里面安安稳稳不知待了多长时间,若冷不丁转换到如此生死相搏的境地,猝不及防之下反而会弄巧成拙。 然而当他真正身临其境,才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或许是魄力猛增的缘故,一切动作都以慢镜头的方式在眼前呈现,包括他的自身。 他看到白素儿盘坐于地,手里捧着喝得一滴不剩的铮亮银盒,同样愕然望着他,嘴角还残留一滴赤红的蕊液,映着她的苍白的脸色,格外怵目。 莫辛的凌波微澜已经使尽,他可以看到荡漾的微波正迅速回敛,因为黑子正凌空向他发起凶猛的进攻,浑然不顾已经遍体鳞伤的庞大身躯。漫天的白羽就如大块的雪片,飘飘洒洒,四散纷扬。 他甚至看见露出的胸膛上,那块六脉星牌只剩下光秃秃沾满血迹的平面,六芒星的图案早已隐去。 方岳似乎是慢条斯理地看着这一切,就像一个局外人。其实这在外人的眼里,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方岳最终把心思落到了自己的身体内部。 元气和元力,别看一字之差,却是云壤之别。当方岳有意识地以“元气”的角度内视体内的变化,登时便有了通透顺畅的感觉,不再艰涩难解。当然这只是在理解意义上的提升,对于他的伤势并无多大助力。 事实上他的伤势非常严重,莫辛的元力透体而入,呈波纹状不断延展,肆意破坏着气脉的运行。唯一让方岳略微安心的是,身体中轴那条最主要的元气柱,还未受到多大的波及。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将侵入的元力排除,恐怕也是迟早的事。 还有一件事让他费解,体内的元气原本应该透明无色才对,无论气流或是气柱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然而他却发现那一道道元气竟然有了颜色,带着一丝绯红,虽然淡至不易察觉的程度,他也无法断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难道跟刚刚吞噬了赤梵妖花的蕊液有关? 方岳查遍了体内外的情况,他的身子已经抛到了最高点,开始下落。 方岳深吸一口气,体内中轴的元气柱瞬间运行了十八个周天。无论如何,他都要先应付过去眼前的危局再说。 当方岳最终落地,他的手中的刺日已经搭上了一支羽箭。 “黑子!” 随着方岳貌似底气十足的一声断喝,黑子心有灵犀一般一声嘶鸣,扑棱着翅膀向高空窜去,飘落的羽毛又重被卷到了半空,纷纷扬扬。莫辛的全身白花花的一片,如同披了一层雪花,愕然向方岳看来。 “很好,明宗之下能受我一击而不死者,你方岳是头一个。看在方洋的份上,老夫破例让你射出这一箭,你也可以死而瞑目了。” 莫辛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瞥了一眼还在高空盘旋的黑子,傲然负手而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的确,在他的眼里,无论方岳还是白素儿,对他都构不成半点威胁,唯有那只雪鹫,还让他有一丝忌惮。当然,也仅仅是忌惮而已,收拾完方岳和白素儿,如有可能,他也决不会放过这头雪鹫,只是它身上的魔核,就有足够的吸引力。 “莫伯,你……” “住口!” 莫辛一声冷哼,带着无上的威严,甚至连说话之人都懒得看一眼。巴倩尔话刚出口,立时止住,寒颤若噤,一时竟无法再言语。 对于眼前的一切,方岳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弓箭上。 当他拉开弓弦,元气便通过体内仅余的中轴元气柱涌出,瞬间便布满了整个弓体箭身。由于不用再顾忌元力强弱,而把所有的心神,俱都沉浸在元气之中,因此在元气入箭的刹那,他忽然发觉自己对元气有了操控之能。 一念及此,方岳福至心灵般将输出的元气分成数段,除却在弓体上均匀分布之外,箭身上则根据其粗细不同的构造,分别注入强弱不等的元气。 “哼!元箭术?如果在耿屠的手上使出,还能让老夫有所顾忌,至于你嘛,差的太远。” 莫辛的冷言冷语,并未让方岳有丝毫的悸动。他心静如水,似根本不曾想过这一箭会给莫辛造成多大威胁,而只关注这一箭本身的元气分布,就像在雕刻某一件艺术品,神情专注笃志。 唯有一点不妥的是,当他运注元气,体内竟产生一丝令人不安的躁动苗头,但也被他极力压下。 当刺日被拉成满月,方岳只觉自己的身心已与弓箭融为一体,这也将是他毕生以来所发出的最为强劲的一箭。 然而,这还不够。如果莫辛真能被此箭所伤,那他就不是莫辛了。 便在此时,方岳心念一动,一缕魄力随着元力悄然注入箭体。 “方岳,你是在拖延时间么?”莫辛终于失去了耐性,“难道你真的以为,你不发箭,老夫便不会动手吗?真是笑话。”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却见方岳手里的弓箭倏地闪了一闪,闪光耀眼夺目,旋即恢复正常,弓依然是弓,然而那箭竟立时化为一堆粉末,连金属制的箭簇都没幸免,“扑簌簌”掉落一地。 然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箭身已经毁去,方岳依旧保持者张弓的姿势,而在弓弦之上仍旧搭着一支羽箭的影子。 也许说是影子还不确切,这只是一支箭的虚状而已,若隐若现,但却让人实实在在赶到了它的存在。而更诡异的是,就在这支虚箭的四周,空间竟毫无征兆出现了扭曲,一股股来自天地间的气息向着箭身汹涌而去,箭的形状越发凝视醒目。 “气箭?!好小子,尔敢?” 莫辛怒喝一声,不敢再等,踏前两步,一拳击出。 此时他已心生悔意,不该托大让方岳凝出这一箭。若提早出手,这小子恐早已成了他的拳下亡魂。 莫辛想的没错。 就在张开弓弦这短短的一瞬间,由于方岳的魄力已达三重境界,以他超常的思维速度,足够数上三十个数还绰绰有余。因此他也有暇不断地为自己的一箭添加新的元素,除了元气,还有魄力。等到莫辛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气箭?这名字倒挺贴切。” 方岳暗自嘀咕一句,手指一松,气箭无声无息随弦而出。 气箭的行速似乎不快,让人看的极为清晰,然而才一离弦,便迎上了莫辛刚刚发出的拳锋波纹,竟给人以缩地成寸的感觉。 气箭犹如逆水前行的快舟,迎着波浪冲入,所过之处纷纷波消浪退,化为无形。 莫辛大骇之下,正欲催动凌波微澜的元力,忽然觉出射来的气箭传出一股如山岳般的威压,不禁一窒。 这一幕落到了众人眼里,看到的是莫辛在气箭临体的瞬间,莫名其妙呆滞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气箭毫无阻隔地悄然没进体内。 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莫辛,甚至连正闭目打坐的巴恩,都睁开了眼睛,骇然注视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莫辛就如同定格一般一动不动。继而,他的脸开始恐怖地扭曲变形,就像有一个活物在一个封闭的气球里左突右窜,令人骨寒毛竖。莫辛的表情极度痛苦,张了张嘴,还未等发出声音,“轰”,他的整个身体便炸开了,血肉横飞。 “倩儿小姐,巴恩小子?” 巴倩尔和巴恩正望着莫辛的满地碎骨学渣怔怔出神,猛听方岳的召唤,方转头望来,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讷讷不能言语。 原来方岳早已张弓开箭对准了他们。 方岳一箭将实力强大的莫辛轰成碎渣,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得意之色,面容淡然,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然而即使这样,巴倩尔和巴恩早已魂飞胆裂,无论如何,刚才的一幕太过震惊,他们一时之间似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大脑一片空白。 白素儿的面色,早已超出了受伤所造成的苍白,这一幕同样也让她震撼不已。但她还是勉强站了起来,走到方岳的身边。她看得清楚,此时的方岳表面上威风凛凛,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若巴倩尔和巴恩欲行不利,方岳绝无多少抵抗的本钱。 “嘎”,黑子俯冲而下,绕着巴倩尔和巴恩的头顶盘旋环绕,更增添了两人的心理压力。 “倩儿小姐,刚才承你数次婉言相劝,在此方某多谢了。巴恩兄,前次擂台之上的恩怨,刚才方某射你一箭算是结清了,你我再无瓜葛。莫辛为人凶残暴戾,且急欲取我等性命,实是死有余辜,却与二位无关。” 方岳顿了一下,手中的弓箭瞬间收回了坤戒。巴倩尔和巴恩哪敢回话,只有胆颤的份儿。 “黑皮林是禁地,我们可以放过你们,但是一会儿赶来的家族子弟们,却不一定会放过你们。所以我劝二位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回江南去吧。若是有缘,我们再见。” 方岳挥了挥手。 巴倩尔醒悟过来,还想说什么,身后的巴恩上来拉住她。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踉踉跄跄向谷外退去。 方岳就那么站着,面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良久,他突然嘴一张,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往后便倒…… 第一百三十四章 躁动 方岳在倒地的瞬间,白素儿伸手扶了一下,结果是两个人一同倒了下去。 方岳已是强弩之末,白素儿也好不了哪儿去。区别是白素儿还算清醒,而方岳则陷入了时醒时晕的半昏迷状态。 白素儿深知,此时两人的处境极度危险。 两人都受了严重的内伤,且体内的元力都是极度消耗,迫切需要进入修炼状态,以求尽快回复过来。此处又是深入荒原戈壁的无人地带,魔兽经常出没,虽然有黑子在一旁守护,但谁敢保证不会出现像三头蟒这样的高阶魔兽?何况黑子本身的伤势也不轻。 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白素儿选择了双头蟒曾寄居的洞穴,做临时的隐身之地。 她的元力几近枯竭,自己不过勉强可以走动而已,哪能搬得动方岳的身子。于是边让黑子帮着她,将方岳移到洞口。黑子虽然不知道白素儿和方岳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它兽性的直觉,这个穿白衣服的人类似乎没有恶意,便照做了。 双头蟒的洞穴黑漆漆深不见底儿,白素儿也有些胆寒,谁知道那里面会窜出什么东西来。想了半天,又试着对黑子连说带比划了一番。就在她看见黑子怔怔望着她,以为根本无法沟通之际,黑子却振翅飞起,一会儿便从山丘上连叼带抓,弄下来一堆大小不一的石头。 白素儿大喜,遂把这些石头挪进洞里将里面封死,只留出洞口约有一丈多的空间。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夕阳在天边收回了最后一道瑰丽的彩霞,慢慢隐去了。 白素儿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方岳拖进洞里,却觉他全身烫的厉害。 这个洞口高矮不超过两米,人虽不能直立站起,但是坐着却是卓卓有余。索性由于庞大的双头蟒经常进出的缘故,无论洞壁还是地面都被磨得光滑平整,几乎不用收拾。 “方岳,先把这个吃了。” 白素儿掏出一把,足有四五粒之多,想都没想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又从坤戒里拿出水囊,向他的嘴里灌去,将丹药送下。其实这类丹药最多只要两粒便可,多了也只是浪费,但她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吃下了丹药,方岳在白素儿的帮助下,勉强背靠洞壁摆出了打坐姿势,便又昏迷过去。 忽觉洞口一暗,原来是黑子强行探进了小半个头颅,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白素儿的手。 后者先是一愣,随即恍悟,忙从坤戒里掏出回元丹,摊在手掌上递了过去。黑子嘴一张,隔着尺许远的距离,掌心里的三粒回元丹便被它吸进了嘴里。然而它似乎意犹未尽,依旧望着她的手。 白素儿没法,又掏出两粒,同样被吸走,然而却仍然不肯退出。如此连续四次之后,白素儿犯难了。 回元丹可不是大白菜,要多少有多少,这可是相当珍贵的治疗内伤的丹药。此次试炼,也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家族才破例给了她十八粒。现在只剩下手里的两粒,而她自己还需要服用呢。 白素儿拿着这最后两粒回元丹,指指自己的嘴,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黑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终于“哼哼”了两声,退了出去,随即团起身子就坐在洞口,像一扇巨大的门户,堵住了洞口,再也一动不动,睡去了一般。 见此情形,白素儿不禁莞尔,真不知道这只大雪鹫怎会这么喜欢丹药。但是有了雪鹫的守护,她便可以放心的修炼治疗伤势了。 吞下了最后两粒回元丹,白素儿也摆出了打坐的姿势。本来天色已暗,加上黑子堵住了洞口,动力更加昏暗。白素儿却放弃了点火的打算。黑暗中火的光亮恐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方岳就坐在她的旁边,并未转醒,但呼吸略有些急促。白素儿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这让她亦感诧异。 这个大男孩看样子年纪应比她还小几岁,脸上稚气还未完全褪净,但是直觉上他的城府远远超越了他的年龄上的限制。(.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她第一次看见方岳是在麦叶城的中心广场,彼时方岳正跟武家的少族长武进行生死决斗。不知为什么,她竟对这个素未谋面,且以空泛体闻名的少年莫名其妙产生了好感。 当然,她以为这种好感和感情是两码事,而且白素儿早已暗暗打定主意,此生尽以追求武道至境为己任。然而,好感的产生却是生理上的本能,根本无法彻底抹去。于是,当她与白宪堂打赌,赌方岳在此战中获胜,其实是她的一个愿望而已。至于当时她说出了许多道理,只不过是为自己寻找掩饰的借口。 没想到的是,方岳最后真赢了,她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也是大吃一惊。要知道武可曾是跟她同列新锐榜的后起之秀。待知道方岳冒险决斗,竟是为了救回一个浪子朋友,更是好感大增。 至于押注方岳在擂台赛上获胜,同样是这种好感的延续。二十枚金币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权作给他助威应付的本钱。哪想到最后还真赢回了一万金币。至此,白家上下,包括族长白书弈,都对她看人之准推崇备至。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撞运而已。 在天峡谷众目睽睽之下,她找了个借口,故意和方岳交谈了很久,那是听说这小子在方家似乎并不受待见,而给与的道义上的支持。其实在她的心底还有一个想法,方岳进境之快,连她这个被誉为白家数十年难遇的天才都自认难以比肩,未来更难预料,相互多熟络一些,至少也为白家笼络一个盟友打下基础。只有林家的傻瓜才会得罪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为自己树立了一个隐性强敌。 接下来,她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 莫辛,一个魂宗高阶的强者,连她都一触即溃,几无还手之力,却被重伤之后的方岳,一箭射爆,尸骨无存。这种凶辣手段令她瞠目,也令她胆寒。 在某一瞬间,白素儿甚至差点儿蹦出一丝这样的想象,趁着方岳昏迷不醒直接废除。但是这个想法还未经浮出水面,即被否决。除却黑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内心深处无法言状的某种情愫,也不会允许这么做。 白素儿暗暗叹了一口气,抛开烦乱的心绪,渐渐敛气凝神,修炼起来。 然而这种平静的心态并没维持多久,一种躁动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白素儿一愣,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对她来说,抛却凡间琐碎进入空灵状态,是轻而易举的事。当她在莫辛一击受伤之后,那种情况尚能安然入定,足以说明一切。 白素儿试图强行压下不安的感觉,然而越是如此,那种躁动越发强烈,心跳加速,面孔发热,甚至意念都有些晕眩起来。 蓦地,她浑身一震,因为她想到了如此不堪的根源,不由大惊失色,就要站起身子离开石洞。怎奈她的双腿如同不受控制般,竟无法移动分毫。 此时的方岳,境况恐怕比白素儿还要不堪。 从他运气发向莫辛的那一箭起,躁动就一直伴随着他,即便强压亦压制不住。气箭射出,不仅将他仅余的元气掏空,同时也耗尽了刚刚修成的魄力,那种躁动便如火山迸发一般,瞬间将他淹没。幸而他适时陷入了昏迷之中,否则当场便会发狂。 昏迷中的方岳,浑然不觉曾经救过他一次的液点再度出现,滋润着干瘪的元丹。渐渐地,一丝元气从元丹内溢出,沿着中轴向上流去,修补着沿途的血脉创口。当白素儿给他灌下回元丹,元丹便迅速充实,溢出的元气呈几何级迅速增多。 期间方岳也曾有过苏醒,但是这种“醒”仍是半昏迷状态,并非完全的苏醒。 而当他真正地清醒过来,他的中轴气柱已基本恢复了运行。 就在这时,他始察觉到不妥之处。 他的下体竟无故暴举,充斥着无比强烈的原始欲念。这种感觉出现的如此不合时宜,因为他正在运功疗伤,并非是被彤儿和青儿洗浴之时,且比那时要剧烈得多。 方岳下意识便进入到自创的“化精练气”的状态,然而,这一次却不管用了。元气经过会阴,吸收的欲念竟带有一丝丝绯红之色,连带着元气柱亦被染红,在冲过脑际之际,竟让他一阵阵晕眩。 元气柱在以可见的速度膨胀,波及到的破碎血脉瞬间便被修复,同时亦向周围延及。当全身的血脉被迅速修复如初,仍不停顿地横向扩张,如是不加以制止,气脉爆裂恐是唯一的结局。 这还不算,方岳开始出现了幻象,彤儿,青儿,白素儿,巴倩尔,李媚娘,方承晶……,一个个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女子在眼前走马灯似得转过,个个美艳绝伦,媚态十足。 方岳霍地睁开眼睛,一缕精光迸射而出。黑暗的洞内,似乎并不影响他的视线。于是,他看到了坐在身旁娇喘吁吁已无法自持的白素儿,那眼神就如同一头饿极了的狼见到了一条肥嫩的羔羊。 方岳一伸手扳过白素儿,后者“嘤咛”一声,全身无骨般倒向了他的怀里。 此时的方岳,从头至脚据被焚身的欲火所吞噬,毫无顾忌地只手扯碎了白素儿的白衫,露出了她白皙娇嫩的肌肤。 “方……岳,不要……” 白素儿呻吟一声,扭动着身躯,做着徒劳的反抗,全身却提不起半丝力气一般。 然而那一句微弱的抗议,却唤起了方岳最后一丝清明。 方岳猛咬舌尖,试图脱离这无比诱人的欲海。 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掌抚着他赤露的胸脯,耳边传来吐气如兰的娇喘之声:“岳郎……” “嗡”,方岳直觉脑际一阵轰鸣,仅剩的那一丝清明瞬间便被湮灭,霎时沉沦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夜承欢 夜凉如水。(.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黑子硕大的身躯,就像一堵巨大的门神,一动不动,牢牢固守住了洞口。 洞内春光四溢,雨尤云。 一双赤条条的身子,在这狭小的空间剧烈的翻滚扭动,紧紧纠缠在一起。 娇喘声,呻吟声,混杂着肌体交互摩擦碰撞的声音,在这黑黢黢的石洞内,散发着格外诱人蚀骨的气息。 其实就在二人甫一接触的霎那,俱都清醒,然而那缠绵的念欲,肉体与精神上的欢悦,却让人欲罢不能。 于是,一切便自然而然继续发生着。 方岳虽说是一副少年的躯体,然而他的前世早已不是初哥,虽不能说深谙床底之道,却也算是如鱼得水。白素儿显是初谙此道,但是人类繁衍的本能,却让她在适应一段时间之后,便驾轻就熟。 方岳浑没想到,一个万众心目中的女神,竟也有如此狂野亢奋的一面,却格外让他欲血沸腾,兴奋不已。 随着白素儿忘情地一声娇呼,早已勃旺待发的方岳正欲喷薄而出,白素儿忽然拼命搂住他的臂膀,娇喘吁吁道:“别,别……,修,元……力。” 方岳蓦地停住,白素儿的话虽然说的断断续续,但是他却听得明白。白素儿说的是元力,对方岳来说却是元气,异曲同工。 白素儿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进入修炼状态。方岳搞不懂她为何值此关键时刻偏要如此,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方岳咬牙锁住银根,使膨胀的欲火不致外泄,分出一缕心神沉进体内,陡然一震,一种有别于原始的欲念,却极度让人销魂的感觉油然而生。 体内的各条气脉已经膨胀到了极致之后,非但没有炸裂的担心,且开始了回缩。 从命根处徐徐涌来的白芒,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渗入元气的绯红,使之重回无色的本源状态,却更加精纯透彻。 此时的方岳,不但各处受创的气脉已经完全愈合,且运行更为饱满通畅,令他心舒体泰。 当所有的气脉恢复原状,他身体中轴那条主气脉之旁,却有一条新的粗壮气脉正在生成。 令方岳惊讶的是,他竟能从二人的契合处,窥出她体内的弥端。 白素儿的体内充斥着雾蒙蒙的白芒,其密度之大令人咂舌,丝毫不下于天峡谷内传送阵周围的雾霭,方岳当然知道,这就是水系元素化成的元力。 这些也带有绯红之色,不知为何,从方岳体内倒渗出的气息同样也带着中和功能,使之回复了白芒的本色。 在白素儿的身体正中,同样有三条上下环绕的脉,但是沿脉流动的不是气,而是由大量白芒凝聚而成。其中正中和左侧的两条主脉已经成型,右侧的那条从无到有正在生成,就如同自己的新脉。 “看”到自己和白素儿体内正在生长的新脉,方岳的头脑中用处了一个词汇,元脉。不错,这就是元脉。根据奥莉薇娅给他的说法,当新脉彻底长成之际,便是“元脉通砥”之时,那他就将成功晋阶魂宗境了。 唯一令他不解的是,早是他在习武之初,还未晋阶明宗之时,其实身体正中的一条元脉已经成型,却不知是什么原因。 白素儿的白芒与他的元气差异相当明显,直到现在,方岳才真正相信了奥莉薇娅的话,同此地其他的修炼者一样,白素儿初始便以修炼元力为主,没有了元气做导引,灵宗境恐已是她修为的极限了。 现在就算方岳知道如此也无可奈何,除非白素儿能主动散去辛苦修来的一身元力,而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动辄便是一命呜呼的结局。 所有的这一切如电光火石般从方岳的奶海里闪过,随即便全神贯注投入到契合的本身,享受着一阵阵冲击带给他的愉悦快感。 他能看透白素儿,后者自然也会看通他的状况,如此方知道白素儿叫停的时机为何如此巧合,同时也明白她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只要俩人都能锁住自己的元阴元阳不致泻出,都会从对方的身体中获益,双方各自的一条主脉都会一直成长下去,直至成型为止。 只是相对来说,方岳的获益会更大。毕竟他的体内皆是纵横交错的气脉,而白素儿却仅有那三条元脉。 赤梵蕊液? 方岳的头脑中瞬间闪过那汪闪耀着妖异赤红液体的影子,所有的这一切恐皆来自它的“恩赐”。 方岳的动作愈加快速凶猛,白素儿在他的身下碾转扭动,娇喘连连,极尽欢愉之态。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连方岳都对自己持久旺盛的精力惊讶不已。 “啊……” “呀……” 随着一声低吼,一声娇呼,二人同时攀上了忘情的巅峰。方岳只觉体内千百条气脉连续地急遽膨胀收缩三次,如同亮起了三次闪电,耀眼刺目,汹涌的热流随即澎湃而出…… …… 自修成武技之后,方岳再也没有这么安稳无念地睡觉了。当他睁开眼睛,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也只有如此才能体会到,生活的本身,就算是最简单的衣食住行,也是最愉悦的享受。 阳光从洞口射入,带进来一丝清新的气息,戈壁荒漠的早晨,寂静如蛹。 伸了一个久违的懒腰,内视体内,心里大喜过望。内伤痊愈,晋阶魂宗,且受到损耗的魄力都得到了完美的补充。当他转头看去,白素儿依旧沉睡未醒,玉体横陈的肌肤熠熠生辉,而在她的身下竟有丝丝殷红的血迹。 方岳环目洞内,却见被撕碎的衣衫碎布满目皆是,不禁心生歉意,苦笑不已。这恐怕都是自己的杰作,倒连累了这位女神般的天才人物。 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激情未褪,情愫犹存,尽管如此他也不敢妄动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已闯下了滔天大祸,当白素儿完全醒来,自己首先要面对着,就是她的冲天怨怒。这个还算是好的结果,若是她从此心灰意冷,甚至生出厌世年头,那自己的歉疚恐这辈子都难以消除。 就算过了白素儿这一关,他还要面对整个白氏家族的雷霆之怒,就是方家都难保得住他。 方岳暗叹一声,才发觉自己也是赤条条一丝不挂。幸而此次试炼的方二姑的提醒,带了不少换洗衣物。遂从坤戒内拿出衣衫穿戴妥当,又找出一件长衫盖在白素儿的身上,将洞内的破衣碎布收拾在一起,卷在手里钻出了石洞。 黑子正在天空中翱翔盘旋,忽起忽伏,自顾自玩得不亦乐乎。但无论她怎么飞翔,均不离山谷的左右。 见方岳钻出洞口,黑子一个俯冲,落在方岳的不远处,瞪着大眼睛看看方岳,又看看石洞。 方岳脸一红,情知昨晚的一切不能瞒过它的眼目,只是不知道这只小雪鹫能否理解人类繁衍后代的标准化行为。 黑子的身上仍有燎焦的痕迹,原本洁白光顺的羽毛也凸凹不平,但它腿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精神健硕,显然所受的伤势已经痊愈,只是在外型上的瑕疵还要靠时间来弥补。 方岳拿出一枚三阶的风系魔核,黑子欢呼一声,探头吸进了嘴里。 “黑子,去抓些雪兔雪鸡回来,我给你打牙祭。记着,多抓些,咱们又多了一个人。”说这话,方岳回头看了一眼石洞。 黑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退后两步,腾身舞动双翅,飞走了。 方岳信步来到昨晚与莫辛激斗的地方,满地的碎肉骨渣已经发黑,却在其中发现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捡起一看,确实一枚坤戒。 坤戒不用说便是莫辛之物,方岳探进神识,先是一愣。他探进神识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原先他要进入坤戒的空间,需要输入元力,没想到这也行。 意外的是,莫辛的坤戒其空间足有三丈大小,而外形上这枚坤戒与自己的几乎一样。方岳随即试探着查验了自己的坤戒空间,果然也涨到了三丈大小。略一思忖,随即明白由于自己的魄力修到了三重,连带着也拓展了坤戒内的空间。如此看来坤戒空间的大小并非由所镶嵌的无性古赤晶石的大小决定,而是由使用者的魄力决定。可惜连方七爷都不明白这一点,差点给了他误导。 莫辛的坤戒内大部分是食物和水,能让方岳感兴趣的,只有两本纸质书册和一堆品阶不等属性不一的魔核。 魔核一共十三枚,从一阶到四阶都有。以莫辛的实力能打到四阶魔核,也不足为奇。两本书侧,一本是“凌波微澜”武技典籍,另一本《阵目》,却是一本介绍初级元阵入门的典籍。 若是昨天,能得到这些东西,方岳一定会欣喜若狂,这些可都是宝贝。然而现在,他颇有些心阑意珊,并没有多大感觉。 清空了坤戒之物,只将魔核和书以及空戒指放进自己的坤戒,然后又来到蟒尸身旁,继续着昨天未竟的事,剥蟒甲。由于修为大幅度增长,他切割鳞甲的速度极快,很快,蟒体上无论完整还是破损的鳞甲被他搜刮一空。 此时黑子也赶了回来,抛下七八只雪兔雪鸡便躲到一边静候去了。 方岳拿出水囊,泡了一堆稀泥裹上雪鸡,埋在地下,又生出一堆火。又将雪兔剥皮洗净,架在火堆上。刚做完这些,他忽然生出异样的感觉,白素儿终于出来了。 方岳自觉理亏,不敢回头,只好装作不知。 白素儿慢慢走过来,坐在火堆旁边。 方岳偷偷瞥了一眼,却见她早已换成了一件新衣,同样是白色长衫,肩头上绣着白家的族徽标志。出奇地是她没有戴笠帽,露出了一张美丽得不可方物的面孔。只是粉面含霜,让人不敢直视。 “嘿,实在,对……不起,白小姐,你……没事吧?”方岳没法再装,只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脉脉情愫 “你这是在跟我道歉吗?”白素儿语气冰冷,显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大概是吧?我……,嘿,有时候,有些事自己都控制不住。”方岳颇有些气短。 “什么叫大概是?你以为光道歉就完了吗?” “唔……,我不是那意思,我知道以白小姐的身份,我是高攀不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了,方某做下的事一定会承担后果。只是……” “只是什么?” “最好等我烤熟了鸡肉兔肉,我们和黑子吃饱吃足,让我先把黑子打发走,小姐再动手不迟。若它在场,你会很麻烦的,而且,我还可以做个饱死鬼。” 说完话,白素儿那边很久没了动静。方岳等了一会儿,正要抬头,却听“扑哧”一声,白素儿竟笑出声来。 方岳抬眼望去,只见白素儿轻掩檀口,笑靥如花,端的是一笑百媚,让人怦然心动,不禁愕然无语。 情知自己失态,白素儿赶忙轻咳一声,却粉面泛红,仍掩饰不住弯成弧度的嘴角露出的笑意。 “方大公子既然执意要做个饱死鬼,怎么个死法你可以自己去想,素儿仅负责执行。” 方岳心底暗舒一口气,知道白素儿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但对她颇为俏皮的问话,一时又不太适应,讷讷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加上的兔肉“兹兹”地密出油滴,冒出阵阵香气,远处的黑子忍不住靠了过来。 白素儿忽然垂下头去,低低的但却极其清晰的声音传来:“岳郎,你真喜欢素儿么?” “嗡”,一阵晕眩袭上脑际。初始方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看到白素儿娇羞的表情,方知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确确实实砸中了自己。 …… “素儿,之前你就知道赤梵蕊液竟有这么大的媚诱之力么?竟能迷惑人的心智。” “素儿在试炼之前曾查过典籍,确实如此,所以需要有其他药材与之综合,消去能引起欲念的药性,制成丹丸服用。只是这样一来,蕊液的功用至少也降至不到五成。” “哦,我说黑子怎会对它一点也不感冒,但是双头蟒是怎么回事?” “双头蟒雌雄共体,赤梵花就像是上天专为它量身打造的一般。”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我合体正是发挥了赤梵蕊液的最大效用?我说素儿怎么一夜之间直接晋阶魂宗巅峰之境,现在就算再来一个莫辛,有素儿在,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岳郎是在调侃素儿么?你在明宗境就能射杀莫辛,现在到了魂宗中阶,你还会怕他?” “如果没有赤梵蕊液做媒婆,素儿你还会和我在一起么?” “岳郎的问题还真难倒素儿了。岳郎想听实话么?” “当然。” “素儿说了可不准生气?” “我发誓。” “在那处山谷能遇到岳郎,是素儿的福气。就算没有赤梵蕊液一事,素儿也会陪伴岳郎渡过这试炼的最后一段时光,一偿所愿,就像现在这般,只是那时的岳郎恐怕无法沾到素儿的便宜了。” “素儿!” …… 黑子展开宽大的羽翼,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迎着阳光向东飞去。 方岳和白素儿坐在鹫背之上,手牵着手,宛若热恋中的神仙眷侣。 方岳手指南方隐在地平线上的一片森林的轮廓,道:“素儿,那里就是黑皮林吧?素儿想不想过去寻找自己的族人,有黑子在,费不了多少时间。” 白素儿斜过身子,轻轻倚靠在方岳的胸前,微合着双眸,懒散地道:“素儿说过,这几天就陪伴岳郎呢,有你的朋友黑子代步,我还想好好看看这片戈壁荒漠。岳郎,让素儿尽享你的怜爱,好么?” 方岳心里一热,轻呼着白素儿的名字,将她搂住,一双嘴唇紧紧贴在一起,良久方始分开。[.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素儿自持万宗归流中的轻身术,花了近三天的时间才到了那片山谷,岳郎似乎到得还要早。那是素儿还有些费解,知道看见黑子才明白。岳郎啊,你自己跟黑子在一起一定很好玩吧?” 方岳看着白素儿还不掩饰地露出小女孩般的欢喜模样,怜爱之心顿起,仰天一声长啸,随即俯下身子一按羽毛,喝道:“黑子,两点钟方向。” 黑子与他早心有灵犀,闻言立刻向右微微掉头,俯冲而下。 白素儿讶道:“什么叫两点钟方向?这是什么方向?” 这个世界没有表,方岳根本没法解释,只好含糊道:“这是我和黑子定的暗号,努,就在那,准备好了么?” 话刚说完,黑子已冲至距地面三丈高处,下面一只三阶魔豹正飞速前奔。 白素儿一声欢呼:“好棒!” “跳!” 方岳大喝一声,当先跳了下去,白素儿也不怠慢,随后紧跟。 当方岳双脚刚一落定,魔豹正飞速向他冲来。魔豹恐惧的是雪鹫,现在上面跳下两个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方岳挚出斩月,狂吼一声,一斧劈去,“轰隆”一声,一道十余丈长两尺深的裂沟直直向前伸去,那只魔豹早被劈成两半,两片血淋淋的半拉身子仍是抽搐不已。 方岳招下黑子,招呼白素儿跳上去。 “不取魔核么?”白素儿诧异道。 方岳笑道:“这只魔豹没有魔核,我只是想让素儿看看,我和黑子是怎么玩的。” “岳郎怎么知道它没有魔核?” “我能看出来,这或许是全素体的副作用吧。” 下一幕,发生在离此五十余里外的一处草丛中,此时率先跳下的确实白素儿。她的细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细亮的白芒,在十丈之外便斩下一只巨型蚂蚁状的魔兽头颅。 “土系,四阶。”白素儿从黑不溜秋的椭圆形脑后取出一枚魔核,伸手扬了扬,雀跃之意溢于言表。 …… 这是一处宽阔的石洞,洞内一角的地面上点着厚厚的干草,上面铺着一层被褥。离此不远的一块高石上,放着一枚古赤晶石,散放着灼亮的光芒。 激情过后,方岳与白素儿紧紧拥在一起,耳鬓厮磨,意犹未尽。 “岳郎,这是第几天了?” “第五天。” “还有明天一天了?” “嗯。” “明天带我去看天芒山好不好?麦叶城虽然号称在天芒山下,但我们白家却离得太远,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去过。” “好,素儿想去哪儿都成,就算是翻过天芒山去另一片大陆,我也奉陪。” “不,我就要看看天芒山。”白素儿固执道,抱紧了方岳的身子。 “好,明天就看天芒山。”不知为何,方岳的心里涌出不妥的感觉。 “素儿,你有什么心事么?” “没有啊,岳郎想哪儿去了?我只想好好和岳郎度过这几天欢乐的时光,如果这也算是心事的话。” 方岳的不安感越发强烈起来,却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素儿,出去之后,我会请二爷出面,到你们白家提亲。你放心,前面就是刀山火海,方某发誓一定会闯过去,今生必娶你做我的妻子,若是不成,管叫方岳……” “嘘……”一根柔软的手指竖在他的嘴边,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毒誓,耳边响起白素儿吐气如兰的声音。“岳郎,素儿现在不就是你的妻子么?” 方岳心里一热,反手将她拥在怀里,吻着她的秀发。 白素儿的身子在他的怀里轻轻扭动,一双玉手轻轻抚着他的前胸。 “素儿,你知道我来自哪里么?”方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你,就是我爱的岳郎。这就足够了。”白素儿轻轻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趴到他的身上,瀑布般的头发披散下来,触到方岳的面颊上,痒痒的,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馨香。 略带喘息的柔柔声音再度响起:“岳郎,再痛爱素儿一次,好吗?” …… 黑子果然不负所望,不仅将他们带到了天芒山,且顺着山脊向上继续飞翔,最后来到了茫茫雪野之上。 “啊!”白素儿一声欢呼,扑倒在厚厚的白雪上。 方岳的情绪受到了感染,亦忘情地呐喊起来。 堆雪人,打雪球,垒雪堡,前世在雪地里玩耍的花样,凡是他能想起来的,统统翻找出来,尽情地戏耍。 此处只是茫茫雪原的边缘地带,就在二人玩耍之时,雪鹫便一直在空中巡视望,再加上他们俩本身就是魂宗境的高手,危险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这整整一天没有打过一只魔兽,全部耗费在了这片银色的世界里。 天黑之后,白素儿方恋恋不舍和方岳骑着黑子下了山,当晚他们就宿在天芒山山脚之下的一处洞穴里。 又经白素儿的央求,黑子猎来雪鸡雪兔,方岳拿出他出色的烧烤术,考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或许这已是试炼的最后一夜,白素儿放开情怀,充分展示了她野性媚浪的一面,不断变换着花样和姿势,对方岳更是有求必应,似要把一生的原始欲念俱都发泄在这个静谧的秋夜。 方岳亦极尽温存之能,随着他的一阵阵急缓交替的动作,一次次地把二人带上了巅峰。 第二天清晨,当二人重新骑上黑子,向黑皮林的方向飞去,虽然仍是相互依偎着,白素儿出奇地沉默下来,任方岳如何言语挑逗,亦无济于事。 方岳黯然,隐约明白了她的心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怨离 方岳终于看到了黑皮林的原貌。(.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从空中伏,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片片巨大的叶子,乌黑深邃,即便有阳光直射也看不到一点反光,如同一块块坚硬的金属片。叶子大至足够一人横卧,其型极似芭蕉扇的形状。整个黑皮林的顶端戒备这样的叶子所覆盖,一眼望不到尽头。 黑子沿着黑皮林的外侧向西飞行,过不多久,白素儿向下一指,对方岳道:“就停这儿吧。” 方岳按住鹫背,待黑子双爪着地,白素儿轻轻从方岳的怀里挣脱出来,当先跳了下去。 “岳郎,由此向前再行半柱香的脚程,就是回天峡谷的传送阵。现在这个时候,其余的家族子弟恐怕都已回去,三哥一定会在传送阵那儿等着素儿,我们就此分手吧?!” 白素儿缓缓说着,垂下头去,不敢与方岳对视。 “素儿,你说的三哥是谁?是因为他的原因么?”方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沉声问道。 “岳郎,你误会了,三哥是素儿的血亲。”白素儿抬起头,看向茫茫荒原,双眸射出毅然的目光。“素儿曾立誓,为追求武道至境,一生不嫁。承蒙苍天宠幸,把岳郎送到了身旁,让素儿拥有了三天刻骨铭心的爱恋。如此奢侈的付赠,素儿已经知足,不复他求,岳郎,理解素儿吧。” “不行!”方岳的声音蓦地吼出,甚至让在一旁的黑子都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苍天不公,它厚待你素儿,却薄幸了我方岳,我要和素儿永生的爱恋,永世的守候。苍天若不答应,我就算爬上天芒山,也要给你通个窟窿。” “岳郎……”白素儿吃惊地望着他。 “素儿,听我说,”方岳冲动地抓住白素儿的一双柔夷,“你要追求武道至极,我陪你。我不敢保证能达到这天地间的至高境界,但是在这一方大陆,绝对能成为令人仰视的存在。素儿,信我吧,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苍天不行,家族也不行,素儿……” “岳郎,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迫素儿好么?素儿好不容易才下了这个决心。岳郎……” 说着话,白素儿的双手坚决地挣了出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终是忍忍不住,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立刻便转过身去。 方岳心里一痛,从白素儿的眼睛里,他看出了她的内心正承受的剧烈的煎熬,虽有千言万语却不忍说出。 良久,白素儿缓缓转过身子,她的脸上多了一层白纱。 “方……公子,素儿自小便心向武道,以振兴家族大业为己任,本以为儿女私情再与素儿无缘。多谢公子这三天的呵护,素儿必当铭记于心。” 白素儿的声音虽显得很淡然,却藏不住一双微微颤动的双手。 方岳的心里哀嚎一声,便知事已无法挽回。那个巧笑嫣然、吹气胜兰的白素儿消失了,而作为白家绝代天才的神秘的白素儿又回来了。 “方公子,前途漫漫,请多保重。” 说着,白素儿一转身,大步离去。 “素儿!”方岳貌似不甘心地呼唤了一声。 白素儿倏然停住,只说了声“方公子”便住口不语,声音中隐含着哀求的意味。 “白小姐,我……这儿有些东西,或许,会对你,有些用处,请,收下吧。”方岳咬咬牙,踏前两步。 白素儿娇躯一震,转回身子,强作镇静道:“什么东西?” 方岳的手中多出一本书和七枚魔核。 “‘凌波微澜’是莫辛的傍身绝技,同是水系,我想你会用得着的。这七枚魔核也都是水系属性,放我这儿也没用。白小姐,留着吧,后会有期,请多珍重。” 当第一声白小姐出口之后,后面的话方岳说的顺溜多了。白素儿默立须臾,终还是接过了书和魔核,低低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方岳呆呆看着白素儿渐行渐远的背影,眼角的一滴眼泪终于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场恋爱,在轰轰烈烈地开始之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 天峡谷,笼罩着一层凝重的氛围。 在那道木栅栏的出口处,各个家族的家族长和长老们聚在一起,眼望着正渐渐要被云雾弥漫到的传送阵,窃窃私语。在他们身后,以三大家族为首的三大势力,泾渭分明地分成三个阵营,同样眼巴巴看着传送阵的方向,而其中以白家的族人最为热切焦急。 “承晶姐姐,你放心,方岳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我看他就是命大。”方慧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毫无顾忌地说着,却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焦急之色。 方承晶暗自苦笑,瞥了一眼闻言向他们这边转头望来的几个家族子弟。这丫头说话口没遮拦,什么叫“你放心”?好像她方承晶和方岳有多么大的瓜葛似得。 其实方慧好像也没说错,她的心底不知为何,确实对这小子有着一丝牵挂。 方承晶低头看看躺在地上脸白如纸昏迷不醒的方承杰,不由对方慧道:“方慧啊,既然你那么放心,为什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啊?” 方慧脸一红。她的焦急就写在脸上,谁又能看不出? “方岳为什么不跟我们会和?他莫非以为黑皮林是演武场么?不自量力。”方承峰坐在方承杰的身边,冷哼一声。 “是啊,若非有方昊相救,承杰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我听方昊说那人已晋魂宗高阶的层次,方岳如要遇上,就只好自求多福了。”站在一旁的方承羽淡淡说道,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内心所思。 方慧正欲张口反驳,却觉二人说话虽不中听,确是实情,不禁有些泄气。 “那也不一定,”这次说话的是方承淼,“我记得在进阵之初,方岳就提醒过我爹和四爷爷,传送阵可能被人为动过。他既然怀疑有外人进入,一定会加小心的。” 方承晶附和道:“确实是这样,进阵的时候,方岳还嘱咐过我和单臣,他说这次试炼有些蹊跷,要多加小心。”方承峰冷笑道:“加小心有什么用,连方昊都受了重伤,他方岳又岂能幸免?” “白素儿不是也没回来么?方昊既然能挡他一击,白素儿也不会例外。三大家族唇齿相依,以她的为人,若看倒方岳受袭,绝不会袖手旁观。”方承淼当仁不让。 “好了,别说了,再等一会自有分晓。”方承晶皱了皱眉头。 她是精英堂的身份,又是方一鸣的亲孙女,方承羽方承杰怎也要给点面子,遂住口不言。 在他们斜对面的一座壁崖之下,聚着的是以林家为首的几个家族的子弟们。 长长吐了一口气,林子风从修炼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子风,怎么样?好些没?”林子平凑过来坐到她的身边问道。 林子风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向对面的方家阵营望去,随口问道:“方昊呢?” “在那儿,正在疗伤呢,还没醒过来,看来他伤得比你重多了。” 林子平抬手一指,果在方家阵营的角落里,方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正席地打坐。 林子风点点头叹道:“这个方昊比我强啊,他敢和那人正面相抗,拼死相搏,他们那个子弟才保住一丝性命。我当时不该犹豫,就差一点,林朋死得太可惜了,唉。” 林子平劝慰道:“子风也不必自责,当时的情况子弟们都看到了,根本救之不及。何况子风也是力拼受伤,方保得其余子弟安然无恙,实是大功一件。” 林子风道:“也亏得方昊相助,看来这个人情是欠定了。白家的白宪堂绝不可轻视,此人修为并不太高,但却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白素儿不在,他竟然凭借着周家子弟摆的那小阵势,只付出了一死三伤的代价,楞是顶住了对方的攻击,直到我和方昊驰援。看来这样的旁门左道有时候还真管点用。唔,对了,白素儿回来了么?” “没有,据说白宪堂在那边的传送阵口等着她。”林子平见林子风沉吟不语,又补充道:“方岳也没回来。” 林子风仿佛没听见般,又问道:“打出的魔核统计了没有。” 林子平道:“我们林家一共得了一百一十二枚,其中仅二阶魔核就占了七十九枚,数量上遥遥领先。另外还有十三枚三阶魔核,其余都是一阶。白家虽然白素儿没有参与围捕,收获也不少。他们得了九十六枚魔核,二阶的六十四枚,三阶七枚。方家成绩最差,或许跟方昊受重伤有关,只得了七十一枚,其总数连我们的二阶魔核数都不及。我听族长他们商议,要给方家补偿几枚魔核,以感谢方昊的相助。” 林子风道:“这是应该的。不过白家的成果恐怕不止于此,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白素儿还没回来,最终的比较或许还有变数。方家么,那个方岳可以忽略不计,他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此时,四周忽然出现了一丝骚动。三个阵营的家族子弟,纷纷站起了身子,向大阵的方向翘首以望。而聚集在栅栏口的族长和长老们,也停止了交谈,转头看向传送阵。 “有人回来了?”林子平说着,也和林子风一同站了起来。 果然,白光一闪,搅得刚刚波及到传送阵边缘的云雾一阵翻腾,两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内。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白素儿的成果 白素儿与白宪堂双双站在传送阵的平台上。 白宪堂面呈微笑,永远地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白素儿则一如既往头戴笠帽,以面纱遮面,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二人甫一露面,立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而引起轰动的,自然非白素儿莫属。 “魂宗高阶?!”在场中修为略微高出一筹的方剑天,首先发出了一声惊呼。 随即,包括林啸宇在内的方、林两家及其所属小家族的族长长老们尽皆愕然。白书弈及白家所属族人则是惊喜交加,而位于他们身后的白家子弟甚至有人开始了欢呼雀跃。 魂宗高阶,这将意味着白素儿将会是麦叶城各家族中,第一个晋阶灵宗的子弟,也极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灵宗境修炼者。不愧是白家的天才人物。 或许,由此刻开始,三大家族的实力排序又要有了新的变化。 站在人群中的林子风一声叹息,面现黯然。在试炼的过程中不是没有过升阶的情况,但像白素儿这样,从勉强算是魂宗中阶的修为,一跃而至魂宗巅峰,闻所未闻。原本他们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大,这一刻却被彻底落下了。 “子风,这……,她才多大?”林子平吃惊道。 “二十二,比我还小三岁。” 林子风叹道,同时抬头看向了对面。在方家阵营的人群中,方昊已睁开了眼,正向他这边望来。二人对视片刻,相互苦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方昊也仅比林子风小一岁而已。 “素儿,你终于回来了。” 白书弈率先迎出,脸上挂满了发自肺腑的笑容。没有人发话,其余白家长老及所属小家族的族长长老们,也一同迎出。 “三叔,素儿回来晚了,让您老挂心了。”白素儿走上前来,微微施礼道。 “没关系,没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白书弈一反从容不迫的惯有姿态,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白素儿又向他身后的几位族长长老们施过礼,随即被众星捧月般迎出了栅栏门。 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白素儿的身上,唯独忽略了白宪堂。这位白家未来的接班人,此时虽也在微笑,笑得却有些异样勉强。 在离栅栏门不远处,有一张空荡荡的硕大方桌,这是个家族显摆战果的所在。 白素儿并非参加试炼的初哥,当然清楚这张桌子的用意,便率先走了过去。 当她在桌子旁边站定,各家族的家族长及长老们也纷纷立在桌子旁,静等着她拿出最新的战利品。 三方阵营的子弟们,再也坐不住了,远远地围了过来,一探究竟。 整个天峡谷,便从白素儿刚刚出现的惊愕和喜悦中安静下来,一片沉寂。 却见白素儿静立片刻,似在平息躁动的心绪。俄顷,纤手一伸,几枚五颜六色的魔核出现在手掌中,轻轻反扣在桌面上。接着再翻掌,又有几枚魔核出现在掌中。白素儿的手相对纤小,一次只能抓出四五枚魔核。然而她每扣桌一次,四周人的心里便是一蹦。如此七次之后,方才罢手。 包括方剑天和林啸宇在内的诸人,看着桌子上三十多枚品阶不一的魔核,倒吸口凉气。 陈年魔核和新打出的魔核有着显著的区别。新磨合有色泽有光泽,且由内而外发出一股腥气。而陈年魔核则刚好相反。在场的都是老江湖,因此这些魔核是新是旧一眼便知。 下一步就要由专人清点结果。 按照规矩,三个家族体系各选出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老,交互清点,而清点白家的,恰好是方一鸣。 “一阶魔核六枚。”方一鸣声音高亢有力,在山谷内引起阵阵回声。 “二阶魔核十九枚。” 四周立时响起嗡嗡的议论之声,只凭这一项,白家将超过林家,在此次试炼中拔得头筹。白家的子弟兴高采烈,林家之人则大都遗憾地摇头。方家则是黯然失色,他们相差的太多,就算最后方岳奇迹般的回来了,即使想要超越林家的水准那也是痴心妄想。 “三阶魔核八枚。” 四下的声音更加嘈杂起来,甚至连方一鸣也不得不停止报数,出声喝止。 也难怪,白素儿一人打下的三阶魔核,比林家所有参加试炼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一枚,不能不叫人吃惊。 然而,更让人骇然的还在后面。 “四阶魔核五枚。” “轰”,峡谷内几乎炸开了锅一般,在后面的子弟们纷纷向前拥去,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迄今为止,尚未见过四阶魔核长什么样。 不得已之下,族长和长老们不得不临时客串一会儿保安,维持一下愈加纷乱的秩序。连续的几声呵斥之后,把人向后赶去,场面方始稳定下来。 桌子上的这三十八枚魔核,经过几位充作裁判长的长老们最后确认之后,白书弈双手一伸,尽皆收入坤戒之中。 表面上他还是极尽矜持之状,内心却不无得意。很显然,此次试炼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白家是最大的赢家。 白素儿静静卓立在桌旁,周围的一切丝毫没有感染到她的内心。其实在她的坤戒之内,还有七枚水系魔核没有拿出,包括一枚五阶水系魔核。可以想见,若是拿出,将引起怎样的轰动啊?这并不是她有意私藏,因为这七枚魔核是方岳所赠,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修炼的艰苦,她早有身心体会。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她是绝世天才,却没有人看到她为此而做的努力。她没有对方岳撒谎,修炼,追求武道的极限,是她唯一的人生梦想和追求,这一点从她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已注定,谁也改变不了。而在未来枯燥而漫长的岁月中,刚刚经过的三天,恐会是她今生中唯一的一处亮色。而这七枚魔核,将作为见证,陪伴着她度过这一生。 “岳郎,谢谢你。或许你不知道,无论你身在何处,将有一个人终生默默牵挂着你,那就是素儿。” 白素儿心里默默念道,转首看向大阵中的传送平台。翻卷的白雾渐渐避了过去,最前沿已堪堪漫上了平台。 不仅是她,很多人都向那里看去,只是多数人的眼里都透出了惋惜,或者是幸灾乐祸。对方岳能及时赶回来而抱有信心的,确实寥寥可数。 但是他们还要等,只要白雾没有完全漫过传送台,方岳依旧又回来的可能,即使这种可能性越来越渺茫。 “素儿,你在里面,碰到了什么人没有?”白书弈打破沉寂,试探地问道。 白素儿默然片刻,回答道:“三叔,你是说莫辛吗?” “莫辛?”方剑天微一皱眉,“白姑娘,你说的是哪一个莫辛?” 白素儿蒙着白纱的面孔微微转了转,正面朝向方剑天道:“方叔叔,莫辛自称来自江南红石城。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巴倩尔,一个叫巴恩。那个巴恩我们都曾见过,就是在秋季擂台上跟林子平和方岳比武的那个。” “什么?”方剑天一愣。 “天峡谷极端隐蔽,就是麦叶城的人也很难轻易找到,他们怎会找到这里来的?何况天峡谷内有无相禁忌大阵做障,他们又是怎么进去的,而且一进就是三个?”林啸天连问了几个为什么,又像是自言自语。 “林叔叔,据素儿听那莫辛亲口承认,他是尾随着我们参加试炼的队伍才找到的天峡谷。传送阵也是莫辛做的手脚,目的是分散进入黑皮林的试炼者,各个击破。” 听了白素儿的话,方剑天与方一鸣对视一眼,均心中一凛。白素儿没有具体说出莫辛跟随的是方家的队伍,显然是给他们留了情面。而所有的这一切,方岳都有过提醒,皆被他们忽略过去,且数次遭到方一鸣的训斥。 方家诸人的表情落到白素儿的眼里,不禁心里暗叹。她当然不会说出莫辛的目的是为了赤梵妖花。有关赤梵妖花的事,是绝对的机密,除了她本人之外,也只有白书弈知道,连白宪堂都蒙在鼓里。 从白宪堂的口中,她知晓了参加试炼的各家族子弟均有不同程度的死伤,这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如果方家的族长和长老们能听从方岳的劝告,所有的这些惨剧都会被扼杀在萌芽之中。可惜,天不遂人愿。她也是看在方岳的份上,才没有点出方家的名字。 白素儿忽而感觉出一阵厌倦,若非蒙着白纱,众人便会看到她的脸上少见地露出极其厌恶之色。 “三叔,素儿有些不适,想提早回去,请三叔赐准。” 白书弈先是一呆,接着反应过来,咳嗽两声,打圆场道:“诸位,素儿有伤未愈,需尽早回族疗伤,还请包涵。一旦痊愈,再向各位交代详情,如何?宪堂,你送素儿出去吧。” 众人虽然不相信白素儿受了伤,但也没话可说。 “白姑娘,我可否多问一句。”方剑天终于忍不住说道。 白素儿顿住脚步,回首道:“方叔叔,您想问什么?” “白姑娘在里面可曾见到方岳?” 白素儿心道你终于问出来了,表面上却四面转了一下头,讶道:“方岳他没回来么?” 方剑天摇摇头,脸上显出失望之色。 “方叔叔您放心,素儿想方岳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 “你见过他?” 方剑天一喜,看样子发自肺腑,不似伪装。 白素儿点点头,淡然道:“见过。”又转向白书弈。“三叔,如果方岳回来,请代素儿向他转达谢意。当素儿受到莫辛的攻击,危在旦夕之际,幸而他出手相救。” “嗡”,在场诸人无不大讶,方岳救了白素儿,这怎么可能?如果反过来说或许可以让人相信。 “白姑娘,那方岳他……?” “方叔叔,您不必担心,莫辛已被方岳一箭射杀。” “什么?” 白素儿不再理会愕然无语的众人,随着白宪堂缓缓离去。 她当然也不会注意到,在方家族人之中,方承晶的目光紧跟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方岳归来 白素儿说出方岳一箭射杀莫辛之时,有意提高了音量,在这两面环山的山谷之中,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在这天峡谷内,霎时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落向了传送阵。无论这些人曾对方岳怀承的是爱是很,亦或是不以为然,此时俱都抱着一个心思,就是希望方岳能在传送阵上出现,他们好奇的是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翻卷的白雾缓缓向平台上蔓延,已经覆盖了一半。如果整个平台被白雾吞噬,留给方岳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就留在黑皮林,等待三年后重新开阵;要么强行传送,那将会瞬间陷入这茫茫雾蒙之中,永世都难以脱逸。 白书弈清咳两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转向方剑天道:“方族长,素儿既然坦诚她曾蒙方岳所救,当非虚言。在向方岳表示谢意之前,我谨代表白家向方家族长及各位族人表示诚挚的谢意。” 说着话,白书弈对着方家子弟聚集的地方深施一礼。 方剑天连忙客气道:“白族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想我麦叶城各家族唇齿相依,互为倚靠,一家有难八方支援,换做白家族人亦会如此,不过尽了本分而已。” 白书弈点头道:“方族长,话虽如此,然有方昊救我白家子弟在先,又有方岳救素儿在后,客观上也影响了方家的魔核收获,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样吧,我族所获的魔核,无论品阶高低,凡是土系的,尽归方家所有,希望方族长笑纳。” 白家收获的土系魔核,少说也有近二十枚,且其中就有一枚四阶魔核,这可是一份大礼,说不眼红那是假的。 哪知方剑天一伸手阻拦道:“白族长万勿如此,想这些魔核也是子弟们的一番辛劳,岂能拱手就送人。再说方岳还没出来,等他出来之后咱们再商议如何?” 他们一个执意要送,一个坚辞不受,两个人发生了一番小小的争执,倒是让一旁的林家诸人心里蛮不是滋味,却有没空插嘴,只能瞪着眼睛干瞧。 果然,在后面的白家子弟们,大都是一脸的不平。但是因为是族长发话,他们只得把这份不情愿憋在肚子里头,也不敢随意发泄出来。 “承晶姐姐,既然是白族长主动送的,族长大人就势就收着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或许方慧的声音稍大,引着周围的几个方家子弟转过头来,做了个深有同感的表情。 方承晶正有些心神不宁。原因无他,正是白素儿的一些举动,凭借着她女人特有的敏锐和细腻,引起了一些猜测和遐想。 她是女人,而且还是个经过人事的女人,峡谷内各家族的女孩儿也不少,但具备上述两个条件的少之又少。当别人还在震撼于方岳竟能一箭击杀莫辛的壮举之时,她却从这简单的言语中引发出了联想。 试想一个女孩儿在危急时刻,被一个勉强还算是英俊的男孩舍身相救,英雄救美的故事虽然老套但绝对管用,其以后的发展过程不言而喻。何况她也从白素儿本身看出一些弥端,女人是否经过人事,也只有像她这样心细如发的“过来人”才能看得出。 事实上,方承晶所想的跟实际发生的情况大致相若,只是少了赤梵妖花这个最重要的道具。 方慧的话让她从自我陶醉的世界里脱出身来,先是茫然道了一声“什么”,紧接着便明白了方慧话里的意思,唬了一跳,连忙嗔怪道:“慧儿别胡说,族长大人自有分寸,不要胡乱猜测。” 方慧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同时把视线转向了传送阵的平台上。既然方岳能射杀莫辛,那他一定会在大阵关闭之前赶回来。 “这有什么难猜的,”一旁的方承羽淡淡接口道,“方岳救下了白素儿,他白家将欠着我们方家一个相当大的人情。白族长急着要把这人情还上,如果大伯接受了魔核,方白两家从此就各不相欠。大伯还想把这个人情用到关键的地方,因此才推脱。” 周围的几个子弟恍悟似得点着头。 方承晶瞥了方承羽一眼,心里暗暗对这位堂兄弟的心机重新评价起来。作为家族未来接班人的热门人选,果然不同凡响。 抛开这边各家族子弟们窃窃私语不提,那边方剑天与白书弈的小小争执也告一段落。林啸宇打了圆场,说就按方族长的意思,方岳出来之后看他的收获,若是数量较多那就算了,如果太少再补偿不迟。这个妥协的方案总算获得了双方的认可。 然而当他们看向大阵之时,包括方剑天在内的方家族人,心渐渐开始凉了起来。迷雾几乎漫上了传送阵的平台,只留下尺许空间。若方岳再不出现,恐怕就没机会了。 便在此时,那翻滚的白雾忽然出现了异样的卷动,紧接着一个消瘦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见,并逐渐清晰起来。 当方岳迈步走下了传送平台,他用束带束住的长发上,仍隐隐带着一抹薄雾。 对方岳来说,他本不必通过传送阵回到天峡谷,既然黑子能来,他同样可以骑着黑子,从天芒山上直接回到自家的村子里。这想法确曾一度占据了上风,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方岳的出现,毫无疑问引起了一阵惊呼,甚至方家子弟们不约而同报以热烈的掌声,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 当他走出栅栏门,迎着数十道喜疑掺杂的眼神,不禁也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不就是在最后一刻回来了么? “见过各位族长长老,小子姗姗来迟,还请恕罪则个。” 方岳团团施了一礼,抬起头来,却见各人俱都直瞪瞪瞅着自己,竟无人言语。 “族长大人,小子有什么不妥么?”方岳无法,只好就近向方剑天问道。 方剑天闻言从愕然中清醒,忍不住抬手拍着他的肩膀,强忍住要冲天狂笑的冲动,大声道:“妥,太妥了,怎么不妥?!” 或许意识到自己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方剑天旋即拉住方岳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点头道:“魂宗中阶?!不错,若不是你这张面孔,我差点认不出你了。魂宗镜中阶啊。” “轰”,身后的子弟们立时炸开了锅。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因为修为不够,得方剑天提醒,才知方岳竟然匪夷所思进阶到了魂宗,且一跃而至中阶,一举超越了方昊和林子风。这震撼比白素儿进阶到魂宗高阶要大得多。 进阶之前,白素儿好歹勉强也算是魂宗镜中阶,提升一个阶位倒也接受得了,虽然有些突然。而方岳则是标准的明宗中阶,一下子提升了整整一个大境界,这不过才短短的七天而已,这还算是人么?跟他比起来,方昊和林子风这些各家族的精英,简直愧对天之骄子的称号。难道这世道真变了么?空泛体成了绝世天才的体质不成? 方岳仿佛刚刚醒悟自己境界的提升,带来的不小的骚动,但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淡然道:“魂宗而已,我只是沾了些运气。” 这话让周围各家族的高层直翻白眼,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沾些运气。方剑天则没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只顾咧开了嘴喜不自胜。 方岳好不容易从失魂落魄的状况中脱出,本就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于是凑近方剑天道:“族长大人,我有事急需去一趟麦叶城,可否就此告退?” 方剑天一窒,忽然意识到什么,低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他想起方岳和来自红石城的莫辛打了交道,故有此一问。而且这问题在这里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懂。 方岳也不隐瞒,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方剑天略一沉忖,忽又问道:“你打到魔核了么?” “打到了。” “那好,跟我来,走之前先把魔核拿出来看看。” 方剑天毫不顾忌地把着方岳的手臂,把他领到的大圆桌旁。呼啦啦,四周的人把个桌子围的水泄不通。 方岳的坤戒内魔核还真不少,只是不知道该拿出多少。他看了看周围一道道好奇的目光,想了想,右手一动,一把魔核掏了出来,“哗啦”一声,洒到了桌面上。 有了开始,这“哗啦哗啦”的声音就没停止,方岳不要钱似得一把把掏出魔核,十余次之后,始问道:“这些够了么?” 桌子上至少有五六十枚魔核,闪耀着不同的光泽,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等等。” 一位负责检视的林家长老,小心翼翼从桌子上捻起一枚魔核,冷冷道:“方岳,这枚魔核颇为陈旧,绝不是新打出的,你怎么解释?” 这时,又有三位长老们从桌子上各捻起一枚魔核,举在指尖,看着方岳。 方岳耸耸肩道:“实在抱歉,这几枚是小子从莫辛的坤戒里搜出来的,不小心拿错了。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给补上吧。” 说着,手一伸,又一把新鲜的魔核掏了出来。感情这小子还有私藏。但也没办法,就算桌子上的这些还没请点,方家在此次试炼中独占鳌头却几成定局。 “方岳公子,我是白书弈。素儿临走之前,曾托我向你转达感谢之意。我白书弈谨代表家族,亦向方公子表示诚挚谢意。若公子有何为难之事,只需一句话,鄙家族必倾全族之力予以协助。” 白书弈这句话等于是给了方岳一个承诺,白家会全力以赴帮助方岳达成一件事,具体什么事和时间均有方岳决定。如此重的承若,不禁让众人瞠目,旋即便知道了白书弈的心思。给方岳一个承诺,总比给方家一个承诺要简单得多。他把因方岳搭救白素儿的而欠下的人情,直接还到方岳身上,这连方剑天都说不出什么来。 方岳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之色,垂下头淡淡道:“白族长客气,我等添为麦叶城一份子,互帮互助实是理所应当。小子先谢下白族长的这份诚意了。” 这话说的不亢不卑,甚至连站在一旁的方一鸣,都微微颔首,以示赞许之意。 方岳从人群中退出,在各家族子弟的众目睽睽之下,独自向谷外走去。 “方岳!”一声清脆的呼唤声传来。 方岳转头看去,却见方慧正翘着脚向他招手。在方慧的旁边站着方承晶、方承淼,方承羽和方承峰等方家子弟。 方岳亦招手回应。 一个家族武士牵来他的坐骑,遂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在他的身后,在一阵阵惊呼声中,一道苍老的声音,正高声宣颂着他交出的魔核数目。 “一阶魔核六枚。” “二阶魔核二十三枚。” “三阶魔核十八枚。” “四阶魔核十一枚。” “五阶魔核,一枚!” 第一百四十章 一醉解千愁 “三娘,再来一坛子大麦酒!”方岳把空酒坛子推向一边,冲着吧台方向高声叫了一句。 在他的脚边,还堆着四只空酒坛子。 已过了中午的饭口,风三娘的酒馆内,仍有七八个酒客在饮酒,方岳是其中喝的最多的一位。 他的一声高呼,引得那几个酒客皆向他这边望来,但看到他赤红的眼珠子,又都缩回了头。 当方岳刚刚进来的时候,酒客们都认出了他。大名鼎鼎的方岳,在秋祭比武的擂台上,一箭击败来自红石城的挑战者巴恩,在麦叶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因此起始之时,不时有酒客上来敬酒,同时也笑呵呵说些恭维的话,试探着打听试炼的情况。今个是家族试炼的截止日,这在麦叶城已是人尽皆知。 方岳是来者不拒,但是话却一句也不多说。渐渐地,连这些酒客都看出不对劲,纷纷避了开去。 “方公子,用不用三娘陪你喝两杯?”丰三娘拎着个酒坛子,重重搁到桌子上,貌似调笑似地高声说道。当然她这是说给其他酒客听的,其实在她的眸子里,一抹忧色转瞬即逝。 当方岳甫一进门,丰三娘便吃了一惊。魂宗镜中阶?她本身就是魂宗镜的修为,二阶初成,自然看得出来。 方岳只是嘟嘟哝哝地说了句耿大叔来了么,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便让她上酒,一碗碗灌下肚去。丰三娘本要劝解几句,哪知被方岳无意中瞪了一眼,脑子里如同被蜂蜇了一般一痛,唬了一跳,遂不敢多言。心里隐隐觉出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恰好子车昨天来到城里,还未离去,便让他速去把耿屠叫来。 耿屠所住的村子离麦叶城有相当的距离,即便子车的脚力不慢,一来一去也要费相当的功夫。她只好想办法先把方岳稳在酒馆。 搁下酒坛子,丰三娘像往常一样,伸手摸了一下方岳的面颊,便要离去。她本以为,方岳也会同刚才一样,任她摸索一番,只会自顾自喝酒。 哪知这次她却打空了算盘,方岳出其不意反手一抓,顺势便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向怀里一带。丰三娘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跌到方岳的怀里。 “三娘的手好柔滑,有这么个可人儿陪着喝酒,方某若不应承,就是个大傻瓜。” “轰”,几个酒客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 方岳的话确有些露骨。方三娘脸色微微泛红,她也是三十几岁的女人了,却被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孩子调戏,总有些不是滋味,但心里竟溢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然被这许多人盯着,又不能不做出些样子来。遂展颜一笑道:“呦,难得方公子有此雅兴。你抓得人家手腕好痛,总得让人家拿酒碗去吧?” 方岳“嘿嘿”一笑,果然松了手。 她有些恼怒地盯了方岳一眼,扭着腰肢到吧台处拿了一只陶杯回来,倒满酒,举起道:“来,方公子,这杯酒三娘敬你。” 方岳头也不抬,举起酒碗和陶杯“叮”地一碰,仰头一饮而尽,似乎早把刚才抓住三娘手腕的轻薄之举,忘到脑后。 不知为何,丰三娘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遗憾,说了句“公子慢用”,刚要起身,冷不防手腕又被方岳攥住。 “你……”丰三娘确有些气恼了,这方岳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放肆,动不动就突然袭击般抓人家的手腕子。“公子你喝多了吧?” “就算我喝多了吧。我记得三娘刚才答应我,要喝两杯的?”方岳通红的眼珠子,含混道。 “两杯?”丰三娘一怔,随即咬住嘴唇,差点笑出声来。她说的“喝两杯”,就是一定喝两杯么? “嗯,好吧,喝两杯。” 和酒蒙子打交道,丰三娘有的是经验。这种理是不能讲的,你要顺着他的话说,或许还有脱身的可能。 第二杯饮下之后,丰三娘有了前车之鉴,一边提放着方岳还有什么突然之举,一边笑吟吟问道:“公子,两杯了,行了么?” 方岳独自又倒了一碗酒,喝净后,乜着眼睛看着丰三娘,做出一副神秘的架势,配合着他深显醉意的眸子,神态颇为滑稽可笑。[.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耿大叔什么时候到?” “什么?耿大叔?”方三娘一怔,随即做出一副不解的样子。“你耿大叔今天没来城里。” “我知道没来,三娘是不让子车去叫了么?我问的是耿大叔大约什么时候能到?” 丰三娘让子车去叫耿大叔,本是极秘密的事,方岳一直坐在这里喝酒,他是怎么知道的?丰三娘打量着方岳,蓦地发现,眼前的方岳似乎换了一个人般,身上透出一股令人难以琢磨的气息。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三个月前,跟着耿屠来城里卖野猪肉的那个毛头小子方岳吗? 方岳丝毫不回避她的目光,亦抬眼对视。他的眼睛充斥着红彤彤的血丝,醉意朦胧中,却迸射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精光。 丰三娘的心突地一颤,竟下意识避过头去。 “老耿大概晚上能到吧。”她终于首先妥协了。 “那好,我就等到晚上。”方岳点点头,忽又拍了拍酒坛子。“再来两坛大麦酒。” 丰三娘轻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吧台走去。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就在刚才极短的时间里,她的后背不知为何竟被一层汗水湿透。 当天色昏暗的时候,酒馆里的来客逐渐多了起来,几乎桌桌客满。当然这个时候来这里的客人,就不仅仅是为了喝酒了。一盆盆热气腾腾的烀肉也端了上来,吆五喝六声,狂笑声,酒杯酒碗的撞击声,嘈嘈杂杂的,几乎顶翻了屋棚子。 然而无论人怎样多,方岳依旧占据着屋角的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没有菜盆,全是酒坛子,和顺着桌面滴到地面上的酒渍。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就是“上酒”。 进来的人中也有不少认出了方岳,有想来套近乎的,但看到他已经醉得连抬头都有些困难,便知趣地退开了。 当又一波酒客走进之时,耿屠走了进来。 一进屋,耿屠一眼就看到了方岳,先是一震,随即释然,同在吧台后面的丰三娘对了个眼色。一个酒馆的伙计走了过来,耿屠吩咐了几句,随即走到方岳的桌前,在他的对面坐下。 耿屠没有说话,只是皱了皱眉头。方岳显然也看到了耿屠,举起酒碗微微示意,便独自喝下了。 不久,有伙计端上来一大盆烀肉,还有两坛子大麦酒和一只空碗。耿屠拿起酒坛,先给方岳的酒碗倒满,再给自己倒上,举起酒碗一口灌了下去。 方岳也颤颤巍巍喝下了这碗酒,耿屠再次给他斟满,又把那盆烀肉向前推了推道:“吃点儿吧。” 方岳果然听话般抓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两人再没说话,就这么默默地喝酒吃肉。 酒馆内的噪音逐渐小了下去,酒客们一波一波地离去,不少人临走之前还不忘看一眼方岳。 伙计们开始打扫一地的残渣垃圾,抹净桌椅,把椅子倒扣在桌子上。 当屋子里最终沉静下去,方岳终于抬起许久不抬的头颅,晃晃悠悠四处打量着,含混道:“都走啦?” “都走了。”耿屠附和着他,耐心道。 “我晚上,就睡……睡这儿了。”方岳弯起一指,指了指地面。 “不走了,就睡这儿。” “那还不上……上门板?” “好,上门板。” 耿屠转头挥了挥手,几个伙计立刻忙活起来,一阵“咣当咣当”声,酒馆的门窗皆被封上。 “叫,他们,歇……歇着吧。”方岳指着还站在周围的那几个伙计。 “好,你们歇着吧。” 这几个伙计似乎非常听从耿屠的话,闻言霎时便走个干净。在酒馆内还站着的,只剩下丰三娘,和在角落里几乎让人遗忘的子车。 方岳摇摇晃晃站起了身子,扶着桌子,总算站稳了身子。耿屠站起身,上前去扶他,他却挥挥手道:“不……用扶,我能……能行,我去……趟厕所。” 言毕,趔趔趄趄向厕所走去。 丰三娘正欲想上前帮着他一把,见耿屠摇摇头,便停住了。 方岳轻车熟路钻进了甬道,接着里面响起重重的开门关门声。 屋外的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看得出来,方岳这是故意在借酒浇愁。至于浇的什么愁,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过了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耿屠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正想去茅房一探究竟,却听甬道内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方岳便在甬道口出现了。 令三人惊讶的是,方岳虽然披散着头发,眼睛依旧通红,脸色苍白,显得颇为狼狈,但是步履却稳重多了,而他的双手却是湿漉漉的,散发出浓郁的酒气。 “实在不好意思,有点喝多了。”方岳笑笑,语气也流畅了起来。 “酒醒了就好,方岳,你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今晚就在这里歇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既然没有外人在场,丰三娘也没必要公子长公子短地装模作样了。 “不急。” 方岳摇摇头,手一伸,手掌心里多出了一块木牌,正是方姑托耿屠留给他的六芒星牌。只是牌子上的六芒星图案已经不见,原先的凹痕还在。 “耿大叔,这块牌子就是姑姑留给我的。” 耿屠与丰三娘对望一眼,俱是一震。而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的子车,则豁然站起了身子。 方岳忽然开始解开外衣衫,奇怪的是三人不仅不开口阻止,三双眸子竟同时闪出异彩。 方岳褪掉上衣,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和微微隆起的胸大肌。在他的左肩之上,赫然有一枚同木牌上的同样大小的黑色六芒星图案。 “呼啦”一声,三人同时跪倒在地,耿屠浑厚的嗓音在空荡荡的酒馆里回荡。 “属下耿屠,携丰媚娘、子车参见酋长大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远筹帷幄 夜已深。 丰三娘的酒馆密室。 听完方岳讲述射杀莫辛的经过,耿屠、丰三娘、子车三人俱都沉默下来。 良久,耿屠起身道:“酋长大人,……” 话一出口,便被方岳挥手打断。 “耿大叔,这个称呼还是免了。你们还是叫我方岳吧,咱们以前怎样今后还怎样,无论人前人后,我方岳还是从前的方岳。耿大叔,您别客气,请坐下说话。” 耿屠先是一鄂,然而心里更多的则是宽慰。他故意做出恭敬的模样,并非他自己要怎样,而是做给丰三娘和子车看得。六芒星上身,意味着方岳的身份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真正成了一部之主,无论在名义上还是道义上,他都有协助这个刚刚起步的小主人树立应有的权威。这也是方姑临终前的嘱托。 方岳话说的委婉,却隐含一丝上位者的威严,看来这位小主人开始渐渐进入了角色。这话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可不能当真就直呼大名,以前无所谓,现在可就有以下犯上之嫌了。 耿屠施了一礼,坐下后沉声道:“公子说的对,酋长这称呼在这里确实有些不合适,那我们就以公子相称吧,如何?” 看着方岳颔首表示认可,便继续道:“公子,容耿屠先行告罪。秋祭那日我们就应该全力留下莫辛,至少也该让他受些伤,致使公子置身险地,险些酿成大祸。此实乃我等失职,请公子责罚。” 方岳心里生出奇异的感觉。他和耿大叔相处两年多的时间,从未见过他如此郑重其事,咬文嚼字,很有些不习惯。但是不习惯那也得习惯,或许过段时间就不会这么别扭了。 耿屠话说得很巧妙,他当然不会真的去责罚,巨乞部落到现在仅剩的一点家底儿,都在三人的掌握之中。你把他们责罚了,难道自己去当光杆酋长么? “这事儿与你们没关系。”责不责罚也不能一句话就了事,那也得说个理由,否则便会留下胡乱专行的印象,这对刚刚接位的他来说绝对是大忌。“上回我与巴恩比武之时,他曾说过,莫辛之所以有肆无恐,是因为他握着巴倩尔这张牌,让你们投鼠忌器。我原本不太理解,今次试炼之时,巴倩尔曾数次阻拦莫辛对我动杀手,虽然没有成功,但我也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微妙。耿大叔,你能说说哲仇部落的情况么?” 理由有点牵强,却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耿屠欣然道:“哲仇部落是个小部落,当年与我们巨乞部落尚属友盟关系,而老巴酋长与方洋酋长关系甚笃。但是哲仇部落的内部却渐渐分成两派,一派自是以老巴酋长为代表的中立派,另一派则是以莫辛为代表,倾向于靠近红石城。莫辛年轻时只身投入哲仇部落,他的来历没人知晓。十几年前在一场红石城大比武中,莫辛代表哲仇部落一路过关斩将,声名大噪,只是后来在进入四强一战中惜败于色耳部落的一位千骑长,从此被老巴酋长视为倚重,在部落中趁势坐大。我甚至怀疑当初我巨乞部落被袭之时,哲仇部落迟迟不来救援,就是莫辛从中作的梗。当然,这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 方岳点头道:“我明白了。老巴酋长既已去世,哲仇部落的大权应当落在莫辛手里,巴倩尔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不过现在莫辛已死,哲仇部落的格局当有变化,耿大叔怎么看?” “公子所言极是。”耿屠微微一笑,便住口不语。 方岳明白他的意思。下面该怎么做,人人心里大致都有谱了。但是他们更关心的,还是方岳的想法,藉此掂量一下这个新酋长的分量。 方岳习武的才华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认可,但是作为上位者,只是武技高强还不行,还要看他的领导才能。 屋子里只有耿屠在和方岳说话,其余两人皆低着头沉默不语,显是各自怀着心事。 方岳沉忖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在荒甸集建了个村子,暗暗培植势力。不过我想,在江南,各位应当还安插了打听消息的耳目吧?” 丰三娘和子车闻言俱都抬起头望着方岳。 耿屠不动声色道:“公子说的不错。当年我们谋划建村子的时候,是瞒着方姑的。在没找到公子前,方姑不赞成我们轻举妄动。但是我想,与其临阵手忙脚乱,不如提早做些准备。江南确实也有我们的人。公子既然问起,我们会把这些积攒的力量尽快交到公子手上,以期……” “耿大叔,”这已是方岳第二次打断耿屠的话。“我暂时还顾不上这些,你们还按照原先的模式进行管理,等我熟悉了以后再说。如我猜的不错,荒甸集的村子和我们在南方的人,都是由子车大叔负责吧?” 子车此时再也无法装聋作哑,忙起身正容答道:“正是属下负责此事。” 方岳道:“子车大叔您请坐,方岳想麻烦您一些事情。” “公子请吩咐。” “我宰掉了莫辛,巴倩尔和巴恩想必此时已回到江南。我想请子车大叔天一亮就立刻赶回荒甸集,尽快与江南的人取得联系,打探哲仇部落的情况。若有可能,可否派个机灵的人过去,侧面接触一下巴倩尔,摸清她目前的想法。如果对我们有利,甚至可以动用我们的力量予以协助。” 协助什么,方岳没说,但谁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 “属下遵命。” “唔,还有,我想要一张江南的地形图,以及各部落分布和实力情况,越详细越好。子车大叔,这件事就让您费心了。” 子车眼睛一亮,爽快道:“没问题。公子的意思,是想打回江南?” “抛开不共戴天的父母之仇,只是那场血流成河的大屠杀,人神共愤,就足以让昆汀据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方岳语调平缓,但一双眸子却不经意间透出一丝逼人的寒光,令在座三人不由得心中一凛。 说起父母之仇,方岳的感觉颇为怪异,毕竟他这是冒名顶替的身份,他自己的真正父母尚在另一个世界里,为自己的离世而悲伤呢。直至说出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方激起心中真正的怒意。 “不过这事儿还不能急,我们的实力差的太远,而且还不能硬来。”方岳平复了一下心绪,冷静道。 “公子所言甚是。不知公子想到没有,莫辛闯入黑皮林,打死打伤数名世家子弟,方家岂能善罢甘休?明里他们自然不会四处宣扬,但是私下里肯定会来质问。何况这事无论有何因由,确实是我们理亏。”耿屠提醒道。 方岳道:“在天峡谷,方族长本来有机会跟我说这事,他但没说。我想他可能会找你,耿大叔,到时候你就往我身上推就是。黑皮林试炼,我为方家立了大功,就算将功抵过好了。” 作为掌舵人,还要有担当的勇气。就凭这一席话,方岳在耿屠他们的心目中,又增添了不少的印象分。 “三娘。” 听到召唤,丰三娘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公子有何吩咐?” 丰三娘的心请只能用纠结来形容了。她本就高傲无比,一直把方岳当成小毛孩子来看待,虽然方岳后来连续击败武和巴恩,且成功步入方家演武场,在她这个魂宗镜高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别看她在酒馆里,表面上肆意调笑方岳,不过是演戏给其他的酒客看的而已,哪知今天下午,她竟然被这个小毛孩子公然调戏,随后就变成了下属。这种落差之大,一时竟不太适应。 “三娘,这里该撤了。这几天你就收拾一下,我们在麦叶城的人也分批撤走,都撤到荒甸集,只留下几个打探消息的人即可。” “撤到荒甸集?为什么?”丰三娘愕然。 方岳苦笑道:“当然方老族长率人去江南接你们回来,曾和我姑姑约法三章,这事儿你们不会不知道吧?莫辛一事等于我们先坏了规矩。我们离开,也等于给方家一个交代。” 耿屠叹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还是留在村子里陪着公子,相信方剑天也不会太为难我。” 方岳道:“那也不用。方二爷已经答应我,试炼之后会把我派到家族的古赤晶石矿。那处矿藏我打听过,离荒甸集并不远。” 几个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撤离麦叶城的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方岳伸了个懒腰道:“我要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对了,这些魔核,我想你们能用得着。” 说着,在桌子上留下三枚魔核,便施施然出了石屋。 三枚魔核,分别是木、火、风系的属性,恰与三人的修炼属性相符。 方岳走后,留在屋子里的三人,看着桌子上的魔核,都是三阶的品种。这可是罕见地大手笔,在麦叶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拿得出来的。 许久,耿屠咳嗽一声,沉声道:“你们怎么看?” 问的是“你们”,却看着丰三娘。 子车同样望着丰三娘道:“方酋长的儿子只有你见过,你能肯定是这个方岳么?” 丰三娘苦笑道:“我见他的时候,他只有三岁,刚刚断奶,你说我还认得出来么?再说方姑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人顶替她侄子吧?” 耿屠道:“三姑来到江北之后,仿佛换了个人,若非还是那张脸,我几乎认不出了。” 子车道:“我看这个方岳和当酋长倒有几分相似,而且,刚才他说到父母被杀,我瞅他的恨意,不似伪作。老耿,你说怎么办?要不我们再查查?” 耿屠沉吟片刻,仰首望向天棚,叹道:“这个方岳,别看表面上有些玩世不恭,但该狠的时候绝对下得去手,细微缜密,行事谨慎,假以时日绝不可小视。我听说方剑阳有过收他坐义子的打算,因涉及到未来家组长的继承权,方一鹤亲自干预方才作罢。由此可见一斑。” 丰三娘道:“那我们还查不查了?” 耿屠道:“不必了,无论他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当作真。只要我们三个人认可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怀疑。我有种预感,这小子说不定还真能有所作为。” 丰三娘奇道:“我看方岳已经醉得人事不省,怎么这时候又醒过来了?他不会是装醉吧?” 耿屠道:“醉是真醉。你没看从厕所出来,他的双手沾满酒渍。他是故意以元力逼出了体内的酒液。” “这也能行?” 丰三娘和子车倒吸口冷气,相顾骇然。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进退失据 方岳在麦叶城逗留了一整天。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他在打探白素儿的消息。麦叶城是他所能接触到这类消息最敏感的地方。 白书弈代表整个白家给了他一个承诺,甚至不惜动用家族之力,这对方岳来说绝对是个利好消息。本来他与白素儿几乎没有半点机会,但是有了这个承诺,事情有了变数,一切又变的皆有可能。 但是这之前必须要征得白素儿的同意。因此在他向白书弈提出要求之前,最紧要的是和白素儿见上一面。 然而,一天下来,别说白素儿,就是白家参加试炼的族人情况,都没探出一丝半星。 究其实,还是方岳在麦叶城缺少人脉的缘故。白家除了白素儿,他几乎再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而林家,无论林威还是林子平,恐怕对他的怨恨要多一些。何况还有武定坤武父子这样的仇人。 于是,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方家在麦叶城的大总管,方剑成方三爷。 方剑成一看到方岳,立刻仰天大笑,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上前把住方岳的手臂,直接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狂喜之情溢于言表。 “昨晚我大哥就派人过来了,天峡谷那边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大概。大哥说你已经来到了麦叶城,我还奇怪为何不来找我。本想派人找找你,但又一想,年轻人嘛,谁又能没几个隐秘私事,只好作罢。果然,你今天就来了。” 方岳心里清楚,他昨天在丰三娘的酒馆里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麦叶城内知道的人不是少数,稍一用心就能打听出来。方剑成这么说,不过是给他留点掩面而已。 当下感激道:“多谢三爷体谅小子。” 方剑成不介意地摆摆手道:“大哥还传下话,让我看到你,就催促你回山庄去。”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方岳啊,整个方家可能就你蒙在鼓里。(.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唔,我在这里可要第一个向你道喜了。”方剑成故作神秘道。 “道喜?喜从何来?”方岳一呆。 方剑成悠然道:“当年我进阶魂宗的时候,已年过三十,当时还沾沾自喜,除了我大哥,还没人比得上我。可是现在,方岳,你十八岁了吧?” 方岳含混地“唔”了一声。这也难怪,他具体多大,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十八岁啊,就已是魂宗镜中阶,虽不敢说后无来者,但是之前却是没有过的。”方剑成晃晃头,“根据族规,晋阶魂宗的弟子就有了进长老会的资格,虽然还要经过几道程序的考察,不过我认为你通过的问题不大。” “长老会?”方岳嘟哝道。 若是七天以前,能进入长老会,他至少也会欣喜一番。毕竟进入到这样高的家族权力圈中,他的待遇也会随之提高,就会有更多的资源可资利用。但是,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巨乞部落酋长的身份。虽说巨乞部落目前尚处于弱小阶段,然而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也是大多数人的心态,心里反倒对这个长老不太感冒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是来打听白素儿下落的,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开口,颇有些心不在焉。 方剑成没有注意到方岳脸色的变化,仍自顾自说道:“这次黑皮林试炼,白素儿一举冲上了魂宗镜巅峰,以她的年纪,同样是绝无仅有之事,我想白书弈的心里一定乐开了花。哪知你小子横空出世,一下子盖过了他们白家的风头。呵呵,有了你和白素儿之争,获取魔核的竞争反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方岳心里一动,随即顺着话头问道:“我从传送阵出来之时,白素儿已经先行离开了,她来麦叶城了么?” 方剑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没听到这方面的消息。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她若回麦叶城,白家牌楼怎么地也得有所动静才对。怎么?我听说你曾救过她,还射杀了莫辛。” 方岳怕被看出弥端,不敢再言,只能含糊应道:“适逢其会而已。莫辛被白素儿吸引了注意,小子才一箭侥幸得手。” 方剑成点点头,沉吟道:“方岳啊,我提醒你,莫辛一事恐怕对你进入长老会有些影响。当然,我也知道这事儿本就跟你无关,你只管推到耿猎户身上,他对你呵护有加,必回一力承担。” 方岳只好点头。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找了回山庄的借口,告辞离开。 临出城之前,方岳特意绕了一个圈,又来到丰三娘的酒馆。 酒馆门口挂了块“出售”的牌子,看来丰三娘已经开始动作了。推门进去,里面酒客不多,丰三娘正坐在墙边的一张桌子前,在她的对面是两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双方谈得正欢,显然是为出售酒馆的事讨价还价。 方岳自行寻了座位,一个伙计不待吩咐,端了一杯大麦酒送了上来。 过不多久,那两个商人笑容可掬站了起来,被丰三娘送了出去。回来之后,丰三娘径自来到方岳跟前。 “公子。”丰三娘轻轻叫了一声,脸上的媚容狐颜荡然无存,却多了一层庄重的颜色。 “谈的怎么样?” “出价太低,他们在等,希望我们能急着出手,尽可能多占些便宜。” “我们也不急,至少表面上不能急。” 丰三娘点点头。 “三娘,我还要请你帮我办件事。” “公子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我想请三娘帮我打听打听白素儿的消息。” “白素儿?”丰三娘一愣,一双充满着魅惑力的眸子盯着方岳,似瞧穿了他的心中所想。 方岳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道:“嗯,如果她来麦叶城,请三娘着人尽快通知我。” 言毕,唯恐丰三娘刨根问底儿般,逃似地离开了。 方岳回到方家山庄,天色已暗。当他从正门步入,守门的一众方家武士肃然起敬,看着他的目光充斥着崇慕之意。他在黑皮林试炼的种种传闻,早已传遍了方家的各个角落。 方岳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回到精英堂的住处。 彤儿打开院门,见到方岳突然出现面前,惊喜交加。待将院门合拢,反身便毫无顾忌扑到方岳的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身,久久不愿松手。 在屋子里的青儿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一看,立刻惊呼一声“公子”,随即跑过来从另一侧将方岳抱住。 搂着彤儿青儿二女,想起这七八天来的种种,方岳的鼻子一酸,差一点溢出了泪水。 当晚,在彤儿和青儿的悉心沐浴下,方岳直觉浑身一轻,多日以来的仆仆风尘一扫而空。他原本以为能睡个好觉,就像在试炼途中与白素儿在一起一般。然而,无论他如何辗转反侧,困意绵绵,就是睡不着。索性披衣下地,到练功房打坐修炼去了。 推开练功房的屋门,竟意外发现彤儿和青儿竟在里面用功,不由颇感吃惊。 “公子,对不起,我们这就出去。”彤儿和青儿双双站起,就要出去。 方岳摆摆手道:“不用管我,你们练你们的,咱们互不干扰。” 修炼的时候,方岳特意注意着二女,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会看得通透。惊讶地发现,她们俩的下腹部,竟都有凝成元丹的迹象。看来这俩丫头果然有些悟性,专下心来修炼的进度,比演武场一多半的子弟们都要快。 方岳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两人元气的事。显而易见,修炼元气要比修炼元力快得多。思忖再三,他想起奥莉薇娅的忠告,若元气修炼术在这块闭塞的大陆盛行,人们修为大涨,恐怕又会惹出一段血雨腥风的时日,遂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但却送给二女一人一枚三阶魔核。 “公子,我们的元力丹还没吃完,就不用破费了。”二女推却不受。 方岳道:“上次我之所以用魔核换成元力丹,是因为我没把握能保得住。现在我有了,所以这魔核你们尽可以带在身边。” 一番劝说之后,二女方才收下。 第二天,方岳主动上门拜访了方剑阳和方二姑,不用说,一人一枚三阶魔核奉上。 在天峡谷他只交出了一半的魔核,包括所有的一二阶和部分三阶以上的魔核。因此坤戒里还有不少存货。有了黑子领路,他和白素儿对魔核便有了挑剔,低阶的基本上就看不上眼了。黑皮林试炼,子弟们留下部分魔核于私囊也是常事,家族也是默许,前提是你必须交出一定量的魔核。向方岳这般一下子拿出五十多枚出来,甚至还有一枚五阶魔核,任谁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方剑阳和方二姑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之后方岳拜访的是方七爷。 当他送出一枚三阶魔核之时,方七爷一愣道:“方岳,你之前交出的魔核都在我这儿,数目不少,这一枚你就自己留着吧。” 方岳笑道:“这一枚不是我上交的,是送给七爷您的,多谢这段时日对小子的照顾。” 方七爷撮起魔核端详半响,点头道:“三阶魔核啊,既然是你小子孝敬我老人家的,那就勉强收下了。” 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方七爷也不例外。当方岳提出想再领一些古赤晶石的时候,方七爷慷慨地一下子送出了一百多块高纯度的晶石。 或许在方七爷的心目中,一百多块古赤晶石也赶不上半枚三阶魔核的价值。然而在方岳看来,却正好相反,自然是大喜过望。 辞别方七爷,他又去找方豪,正赶上晌午饭口,便叫上哥特,一起去吃了顿酒。等他下午回到精英堂住处,却带回了一大堆的木头疙瘩。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元阵初成 方岳带回一大堆木头疙瘩,自然是练习雕刻之用。(.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如果说他之前在方家藏经阁看到的那本《阵法概论》,是一部关于元阵的理论性典籍,那么他从莫辛的坤戒里找到的《阵目》,则是一本讲述实际操作的著作。 前文书中说过,布置元阵的古赤晶石,需要根据所布置的阵型,雕刻一定的形状,这也是阵匠所应具备的基本技术。方岳哪懂得雕塑,一星半点都不会,只好从这最基础的地方下手。他自然不会傻到直接拿古赤晶石练手,就找了很多的木头疙瘩。 好在方岳在小时候也学过一些绘画知识,而且《阵目》所列大部分为最简单的初级元阵,对雕刻的形状要求不高,不需要像前世那些雕塑的专业高手,精益求精,细致入微,只要有个大致的形状就算过关。 至于大部分元阵都需向阵中注入元力,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一则是他认为既然武技都能用元气使出来,元真自然也不会例外。再则,就算需要带属性的元力,耿大叔、丰三娘他们就可以代劳。 雕刻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急是急不来的。方岳每天花费两到三柱香的时间来练习就已足够,其余的时间继续泡在藏书阁里,幻练各种武技。修炼则一如既往在晚上进行。 他在等待,等待族长方剑天的召见。同时也在期待丰三娘那儿能有白素儿的消息。 幸而有这么多事来打发等待的时间,至少冲淡了因思念白素儿而引发的沮丧。 期间他终于决定登上藏经阁三楼,观看方剑阳答应他的铄石流金武学典籍。 说来也怪,试炼之中看过白素儿施展的白家镇族武技万宗归流之后,他对这门铄石流金也不像过去那样期待了。万宗归流的威力和名气绝不下于铄石流金,但在莫辛一式简单的凌波微澜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这都是绝对的实力和境界使然。 凌波微澜说是简单,只是从修炼方面而言。在把这本书交给白素儿之前,方岳曾偷偷翻阅过,也幻练过,甚至在一次追杀魔兽中还曾尝试着用过一次。虽然打不出像莫欣那样的水波纹,但同样能引起空气的震荡,且威力不小。 果然,在铄石流金中,方岳找到了开金掌、崩突拳、沙环击、断金诀这些武技的影子。当然,还不仅仅包括这些,这其中还有轻身术、防御术和其他的攻击术,就如同万流归宗一般。 在通篇看过之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现今方家,没有哪个族人能将这门武学练成。原因无他,皆因这门综合类武技需要用元气做引导,散播在体内各处如一盘散沙的元力,根本担不起这个重任。就算是魂境宗的高手,勉强练成主体的三根元脉,也是不行,先天条件的缺憾,注定修炼元力者只能使出那些由此分解出的武技。 由于铄石流金虽然内容不多,但其中的演练程序过于复杂,根本无法幻练,方岳只好花了两天的时间死记硬背,硬生生把这门方家的镇族绝学背了下来,以待事后慢慢琢磨体会。 藏经阁的三楼是通过传送阵上去的,不大的屋子空空荡荡,只有一桌数椅。书是那位老者直接拿给他的,第一晚没有看完就放在桌子上,第二天接着来看就是。两天之后,方岳从传送阵出来,告诉老者书已读完,就再也不曾上去过。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天气渐渐转寒,院子里的树木黄叶尽脱,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 一日,方岳在练功房里忽发奇想,从坤戒里拿出几块相对小一点的古赤晶石,实际操作起来。他雕刻所用道具便是逆鳞,这柄短剑果然神奇,削晶如泥,没费多少功夫,便削出了一个正三角体的模样。 方岳看着甚是满意,于是再接再厉,又连续削出正方体和圆柱体。起身在地上用黑炭画出了一个六芒星图案,图案的大小要和晶石的大小相对应。之后分别在六个顶点之上安放了雕成几何体的古赤晶石。 六块晶石三公三母,或者说三阴三阳,每一种几何体都是阴阳成双,两两据角相对。六块晶石的中心空处刚好容方岳盘坐。 这是《阵目》所在最基本最简单的一个元阵,叫做聚元阵。且是少数几个不需注入元力就能发动的元阵之一。 方岳微闭双眼,用心感受着周围气息的变化。 由于身在古赤晶石组成的元阵中,晶石的气息无孔不入钻入体内,顺着散在身体各处的元脉汇入元丹,隐匿起来。令他惊讶的是,渗入身体的晶石气息,已远远超出六块晶石正常所拥有的量。难道聚元阵就是放大古赤晶石的气息量? 正在他琢磨不透之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变化,原来这些浑厚的气息不光来自古赤晶石,其中还包含着天地之间的灵气。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天地灵气含有相当多的元素成分。 这股灵气由弱到强,越来越显著浓厚,最后竟然压过了晶石的气息,在元阵之中占据了主导地位。方岳不由得大喜过望,这才是他想象中的聚元阵。 根据《元目》所载,如果在阵眼处注入相应的元力,这座聚元阵便会只吸收相对应的元素灵气。方岳心里一动,如果将彤儿和青儿置身在这样的聚元阵中修炼,岂不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念及此,立即便从阵中脱出身来。按理他吸收晶石的气息量实在惊人,六块晶石怎么地也应有所显示才对。然而当他细查晶石,发现它们的消耗几可忽略不计,这一重大发现又让他欣喜不已。同时又为江北的这些世家豪门惋惜,这么好的修炼阵法,怎会当成是旁门左道?而且这还是最简单的聚元阵。 再从坤戒里拿出晶石,这回轻车熟路,不一会的功夫,又刻出了十来个几何体。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接着探进彤儿的一张俏脸。 “公子,族长派人来找你。” 方岳走出屋子,来人果然是方剑天的贴身武士。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召见他的不只是方剑天,还有老族长方一鹤。 武士将方岳带到了离此不远的长老会的所在地。 进了屋子,方岳吃惊地发现,这里面不仅有方一鹤和方剑天两位新老族长,方一鸣和方硅也在座。方家的四位最有实权的人物,聚在一起召见他方岳,亘古未有。 此时的方岳,由于修为的增长,眼力远非从前可比,略一打眼,屋内四人的修为状况便尽收眼底。 其中最让他惊讶的是方一鹤,竟然是灵宗境初阶的修为。除此之外,方硅是魂宗高阶巅峰的层次,与莫辛相当。方一鸣则是四人中修为最低的,徘徊在魂宗高阶的初始阶段。 方岳上前两步,向四个人一一施礼。 方一鹤灼灼目光打量着他,手捻银髯,微微点头道:“方岳,很好。记得老夫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尚未入阶,是吧?这才几天的功夫,两个月?三个月?你竟然蹿升到魂宗的境界。说实话,老夫当初还以为尽量高看你了,没想到仍是走眼了。后生可畏啊。” 方一鹤说到最后一句,转头看了一眼方硅,后者微笑着点头表示附和之意。有方一鹤在场,这几位方家的大佬们,只能选择沉默。 “前辈过奖,小子只是侥幸而已。”方岳谦虚道。 “侥幸?这么多年侥幸只落到你小子一人的头上,可真是侥幸了。” 方一鹤“呵呵”一笑,话音一转,问道:“方岳,知道为什么叫你来么?” 方岳恭敬道:“小子愚钝,还请前辈明示。” 方一鹤道:“也许你已知晓,按照族规,凡晋阶魂宗的族人子弟,便有了进入长老会的先决条件。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商议此事,却始终不能形成一个统一的意见,方岳,你可知道原因?” 方岳老老实实道:“小子不知。” 方一鹤道:“原因只有一样,因为你还不是方家族人的身份。” “哦。”方岳嘟哝一声,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表情落到方一鹤等人的眼里,则形成了方岳对这个长老会的职位无所谓的印象,不禁诧异万分。方家好像从未有过对进入长老会有抵触的人。难道他对长老会的权利不了解么? 其实是不是方家族人,跟进入长老会并没有太紧要的关系。事实上在方家的历史上,外姓人进入长老会的情况也曾有过,而且效果不错。至少能给世人一种广纳贤才的良好印象。 方一鹤之所以这么说,主要原因还是方岳的身份特殊,同时也想藉此探探他的底儿。 “不过前辈,小子有一个疑问。”方岳忽然抬头问道。 “说吧。” “难道小子现在还不算是方家的族人么?” 方一鹤凝视方岳良久,叹道:“方岳啊,看来实情你确实都知道了,老夫也不瞒你。若单从血缘关系讲,你的身上确实有我方家的血脉。只是有一样,你的名字还未入方家宗谱,若仅凭推测说你是方家族人,总是名不正言不顺。” “哦。”方岳再次恢复原先的无动于衷的表情,不再言语。 “方岳,如果长老会同意把你的名字,还有你父亲方洋和你姑姑的名字,一同写入家族宗谱,你可愿意?” 闻听此言,方岳便明白这是给他找来的主题了。凭心而论,落叶归根,返祖归宗,这原本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他的心里还有些别扭。方家如此做,不过看到他年纪轻轻就晋阶魂宗,功利的态势太过明显。当初姑姑在世、他还是空泛体之时,为何不提议这并入宗谱一事? 方岳深吸一口气,从容道:“多谢前辈及诸位长老的厚爱。但是小子以为,现下确不宜谈论并入宗谱一事,请还各位长老们明察。” “什么?” 方一鸣和方岳目露精光,直射方岳,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意。就连坐在一旁的方剑天,都露出无比诧异之色。 第一百四十四章 摊牌 方岳无所顾忌地一席话,诸人皆惊。 方一鹤目注方岳,沉声道:“能说说理由么?” 方岳坦然道:“如果小子现在加入宗谱,将来某一日率部重回江南,光复被屠戮殆尽的巨乞部落,不知是以部落酋长的身份,还是以方家族人的名义?” 话一出口,屋子里一片静寂。 在座的几个人无不是家族决策的最高层,自然明白方岳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方岳带领巨乞部落的遗部杀回江南,若以部落的名义,自无可非议。若他是方家的族人,性质就变了,就等于是方家主动挑起了与南方的战争。 以方家一族之力,想挑战整个红石城的势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如果在此之前能得到另外两家家族的首肯,那还好说。三大家族合力足以与南方的部落联盟相抗衡。只是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历来的南北战争,皆因南方率先入侵北方而引起。对于北人来说,这样的事唯恐避之不及,又岂会惹火上身? 沉默良久,方一鹤始轻声道:“必须回南方么?” 方岳双眸射出坚毅之色,语气却淡然道:“义之所至,责无旁贷。” 方一鹤看了方剑天一眼,后者已由先前的惊讶,转为无动于衷的神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么说,你已经接任巨乞部落的酋长了?”方一鹤微叹道。 方岳深施一礼道:“若非七年前前辈只身涉险,救出我姑姑及部落的一众遗部,小子也不会有今天。不管怎么说,小子现在依旧是家族弟子,家族若有差遣,必当全力以赴,义不容辞。” 方一鹤手捻银髯,颔首道:“老夫当年力排众议,亲自渡江接你姑姑等人过来,不外乎为了一丝家族血脉不致旁落他乡,再就是遵从历代先祖的遗训,倒未真想图个什么。方岳啊,你的心思老夫理解,你刚才的话,也着实令人欣慰。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但是咱们公归功,私归私,你既然执掌巨乞部落,也应有所担当。现在就有一事,还要你作出处断。” “请前辈赐示。” “莫辛的事,你怎么看?” 方岳心道来了,对此他早有准备。先转头看了一眼方一鸣和方剑天。在进入天峡谷之前和之后,他曾数次提醒过这两位带队的家族高层,没有被重视不说,还挨了不少的训斥。结果表明,如果当初按照他的想法未雨绸缪,或许会避免惨痛的后果。 方一鸣和方剑天不自然地别过脸去,回避了他的目光。 当然,这也就是他想想而已,如果直白地说出来,就有推诿之嫌,反被人瞧不起。要知道,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不仅代表着他方岳自己,还代表着整个巨乞部落。 “启禀前辈,小子知道当初姑姑和前辈您曾定下约法三章,虽然姑姑不在了,但小子同样会如约遵守。半个月前,小子试炼结束之后,便赶到麦叶城,已经责成将部落还在麦叶城的部众全部撤出,因为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故拖延了些时日,请前辈明察。” 方一鹤对方岳的回复似颇为满意,面现微笑道:“难得啊,难得。老夫知你方岳在看’书]!网,^首发 试炼之前,曾提过建议,却未被采纳,你却只字未提。何况当初在麦叶城私放莫辛一事,本也与你无关,难得你如此一力承担。” 说着,他又环视了其余三人一眼,淡然道:“莫辛一事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准再提。若林白两家因此而兴师问责,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好了。” 后者皆诺诺称是。 方岳心里暗道,方一鹤本已退位,虽主政家族的长老会,但长老会不参与家族事务却是族规。但是方一鹤似乎根本不受这限制,几乎每一项家族的重大决策都有他的影子,不知道是老子过于强势,还是儿子太过懦弱。(.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多谢前辈。”方岳再施一礼。 “方岳啊,老夫知道你们在荒甸集也有些动作。那地方属于三不管的地带,足够你们有所作为。家族在那儿也有些暗势力,老夫会酌令他们暗中协助于你。有一样,只要你一日不回江南,就是我方家的一日弟子。至于长老会的事,程序还是要走的,具体的族长会有安排。你先去吧。” 方岳再次道了谢,便随方剑天一同走了出来。 二人一路默然无语,直至走到方剑天的院子门前,他方支开跟随的几个武士,对方岳道:“七天后,你将接受方昊的武学测试,这是进入长老会的程序之一,之后便是全体长老们的综合评议。方昊的修为现在倒落后你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方岳点头称是。 刚才方一鹤说的很清楚,这些过程还是要走的,至于是否真能进入长老会,方岳基本上没抱多大指望。但是能和方昊作一番比试,他的心里着实有些兴奋。毕竟后者被称为家族的希望之星,未来的中流砥柱。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方剑天又道:“既然是走过场,胜负已经无关紧要了。测试之后,你就可以动身去古赤晶石矿。现在那儿的形势有些吃紧,四弟有些忙不过来。原先有方昊在那儿帮忙打理,但是试炼过后,他提出要闭关。幸好二弟之前让你过去的提议,解了这个难题。方岳,古赤晶石矿距离荒甸集不远,正好可以让你左右兼顾。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还有,有时间去武士营看看,挑一些帮手,就算你一个人武技再高,被百十个普通人围上,同样会束手无策。” 不知为什么,方岳从方剑天的话音里听出一丝心灰意懒的味道,于半个月前在天峡谷之时判若两人。当下也不多言,道过谢后,便告辞而去。 回到住处,方岳便一头钻进先前中断的元阵的研究中。他不敢有闲着的时候。因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就会想到白素儿,心里便隐隐发痛。 到了晚间,当彤儿和青儿收拾完毕,如往常一样来到练功房,便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地面上,多了三座不大的元阵。两个丫头虽然不会布阵,但是那个六芒星图案,却还是认得的。 方岳乐呵呵把她俩拉到其中一座元阵前。这座元阵跟方岳为自己准备的有所不同,差别就在阵中心出,也就是六芒星的中间竖着一块较大的古赤晶石,雕刻成锥体的模样。 “彤儿,你试一下,向这里注入元力,看看能否做得到?”方岳指着圆锥体说道。 彤儿进入阵中,盘坐在六芒星的图案之上,伸出一只手抚在锥体上,可是她无论如何用力,元力依旧无法注入,只在锥体的表面附上一层银芒。 方岳此时方想起,自己太着急了,彤儿和青儿还未晋阶,注入元力对她们来说有些勉为其难了。 沉忖须臾,方岳点拨道:“彤儿,你不要向它发力。唔,这样,你首先要进入修炼状态,然后试着和这块椎体进行沟通,然后当元力离体之时,你把它们想象成气的形式,再缓缓注入。你试试?” 彤儿依言微闭双眸,良久,见她抚着椎体的手指微动,蓦地,她身下六芒星图案的墨线俱都闪了一闪,旋即恢复如常。 她竟然成功了。 彤儿睁开眼睛,兴奋地对方岳道:“公子,我明白了。耿大叔教我们元箭术的时候,让我把元力注入箭羽,可我始终做不到。现在我知道怎么做了。” 方岳心中暗叹,自己的无心之语,恐怕已向这俩丫头泄露了元气的秘密。只是能否从中领悟出什么,就看她们自己的悟性了。 “我跟你们说的注入元力的方法,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耿大叔也不行,明白吗?” 看着这俩妮子庄重地点着头,随即缓和了语气道:“彤儿,你现在就坐在里面修炼,看看有什么感觉?” 彤儿再次闭上眼睛,调整了呼吸,修炼起来。过不多久,张开双眸,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 “彤儿,什么感觉?” “公子,这是什么阵?为什么我感觉周身的风元素这么浓厚?” “这叫聚元阵,以后你就在这里修炼,能收到事半功倍的奇效。青儿,跟我来。” 方岳把青儿拉到另一座同样的元阵跟前。 不待方岳吩咐,青儿自动坐进元阵之中,学着彤儿的样子,伸手抚住阵中的椎体。时间不长,她身下的墨线陡然一亮。青儿似乎不曾发觉一般,又默察片刻,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方岳的心里一动,这青儿似乎比彤儿领悟的还快。 眼见青儿和彤儿在元阵中,方岳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白素儿。 当第二天天亮之时,彤儿和青儿从各自的元阵中出来,脸上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神彩,隐隐蒙上一层光晕。 她们不知道,方岳也不知道,这竟是晋阶明宗的前兆。 吃过早饭,方岳便去泡藏经阁去了。不知什么原因,他今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不知不觉待过了晌午。直到彤儿见他未回,提着食盒过来送午饭才察觉。 最后方岳一直泡到闭馆的时间,方才珊珊而回。 还没走到自家院子门前,远远就看见彤儿站在门口不住地张望。见他回来,快步迎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五颜六色的纸片。 “公子,你可回来了,急死我们了。” “什么事?” “下午李大娘差人送来了请柬,今晚要在红颜居宴请公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赴宴 李媚娘设宴的地方就在庄园的内务房。(.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说) 因为已是初冬,天黑得早,彤儿便提着一盏灯笼,头前带路,向山庄的后院走去。 在这里居住的大都是家族高层的家眷,戒备森严,明暗哨卡随处可见。就是在街面上行走的,大都是一些健婢仆妇、丫鬟侍女,像方岳这样的男人确实少见,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一路上他们也至少受到了三次查验,直到出示了李媚娘的请帖,方予以放行。 “李大娘就住在内务房的西北角,那儿既是她的住所,也是当初培训我和青儿的地方。”趁着附近没人,彤儿贴近方岳,低声说着,随即手向周围一指,“这一块儿就算是内务房了。” 方岳抬眼四处打量,但见院落重重,楼影卓卓,只有零星的院门前挂着一盏大红灯笼,格外显得幽暗阴森。 转过一道院墙,眼前突然一亮,在一片空地之上,突兀地耸立着一座灯火辉煌的大院。无论是高大的院墙,还是院内的阁楼建筑,皆是张灯结彩,门前更是人影憧憧,与先前所经内务房的其他地方,成了鲜明的比照。 “这里除非由李大娘的首肯,否则任何人严禁擅入,就是族长来了也不行。这是前任老族长定的规矩。李大娘难得能请几回客人来这里赴宴,就算有也是来自长老会或是其余家族的头面人物,看来她对公子很器重啊。” 彤儿的话音刚落,却见几个全副武装的健婢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是谁?” “小英姐姐,我是彤儿啊。”彤儿上前一步,讨好似得打着招呼。 一个长得比多数男人还要粗壮的健婢,上下打量彤儿一眼,不冷不热道:“原来是彤儿,几天不见,你倒是滋润了很多。方公子来了么?” 彤儿恭敬地递上请帖,闪身站到一旁,现出站在身后的方岳。 从彤儿的行为举止上看,显然这个小英在李媚娘之下有着不小的地位。 “方公子,大娘遣我等恭候公子多时,请跟我来吧。” 小英淡淡施了一礼,态度不温不火,随后转向彤儿道:“彤儿你回去吧,方公子就交给我们了。” 方岳冲着彤儿点点头,便跟着几个健婢向院子走去。 跨进大门,转过一道雕刻着奇禽异兽的影门墙,眼前呈现一座硕大的厅房,宽阔的门楣大敞,露出了厅内灯火通明、美轮美奂的一隅,不时传出丝竹音乐之声。 方岳没想到,从外面看肃穆庄重的方家山庄,竟有这么一处美妙所在,不禁呆住。 “方公子大驾光临,媚娘真是不胜荣幸之至。” 随着一阵“咯咯”的笑声,李媚娘从里面款款走出,迎了过来。 此时的李媚娘,发髻高耸,面施薄黛,比之方岳初见之时,又有别样的风情。而她穿着一件天蓝色束身长衫,勾勒出其凸凹有致的曼妙身材,在半空中一排大红灯笼的辉映下,闪耀着异样的夺目光华。 “大娘姐姐,方某不过一乡下穷小子,哪见过这种场面。这也太隆重了吧?”方岳嘻嘻一笑。话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手足无措的样子。 “公子真会说笑。若方公子是乡下穷小子,那媚娘不也成了深山野妇?” 李媚娘掩嘴轻看书>!网军事 笑,走到方岳身旁,冲着小英等几名健婢唯一摆头,后者随即离去。 “公子在黑皮林试炼一举成名,成为麦叶城最令人瞩目的年轻高手之一。以前没有把公子得罪过头,真是媚娘的庆幸。” 说着,李媚娘伸手挽过方岳的手臂,缓步向大厅走去,同时不着痕迹轻轻捏了他的手臂一把。 方岳心里着实一荡。他倒并没真的以为李媚娘此举,是对他在暗示些什么,不过是在扮演一个交际花的角色,跟他玩些暧昧而已。 “大娘姐姐真是客气,这话该反过来说才是,是方某让你为难了。” 说说笑笑,两人甫一走进厅门,方岳不由得一愣。因为他看到在大厅的一边,在整个大厅唯一的一张圆桌子前,端坐着方剑阳和方硅。 这张桌子安放的地方在厅门一侧,因此在外面看不到。而在另一侧,七八名乐匠正在弹奏一些奇形怪状的乐器,十几位衣着纤不蔽体的少女,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方岳被引到桌前,待李媚娘松开手臂之后,连忙上前见礼。 方剑阳站起笑道:“方岳啊,今儿个你是主宾,我和方硅长老都是陪客。” 方岳哪敢当真,连称不敢当。 那边的方硅长老难见地露出一丝笑意,淡淡道:“剑阳没有说错,李大娘的女儿国里可是少有男人进得来,我们都跟你沾光了。” 一边的李媚娘媚眼一瞟,笑着插话道:“方长老和方二爷这是折煞奴家了,要不这次不算,改日奴家一人请你们一回,只要两位爷不要推辞才成。” 一席话说得方硅和方剑阳俱都笑了起来。 “公子,请这边坐。”李媚娘伸手让道。 方岳略一迟疑,方剑阳拍拍他的肩膀道:“方岳,不用拘束,既然来了,就不要辜负李大娘的美意。在这里没有高底之别,你我不过都是得此荣幸的男人。” 方剑阳此语颇有些暧昧的味道,方硅和李媚娘并不以为意,且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方岳生出奇异的感受,于是不再谦让,顺势坐到方剑阳的一侧。李媚娘则坐到了他的旁边。 站在身后的美俾为方岳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淡黄色的醇厚酒液,清冽四溢,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一闻到味儿方岳救知道,这酒就和当初他被莫辛等人禁锢之时,巴倩尔请他喝的酒相若,属于高纯度的大麦酒。 果然,当方媚娘提议举杯之时,方剑阳唯恐他不知底细,提醒道:“方岳啊,这酒可不是普通的大麦酒,是李大娘特意到麦叶城溪缃酒坊定制的陈酿,味道可比普通的大麦酒醇多了。” 方岳试着抿了一口,一股清辣辣的热流从喉咙至窜到小腹,额头霎时密出细腻的汗珠。 “方公子,滋味怎么样?”李媚娘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岳的反应。 “够味儿,够劲儿。”方岳咂巴着嘴,放下了酒杯。 坐在对面的方硅品了一口,闭目须臾,睁眼赞道:“好酒,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李媚娘抿嘴笑道:“还是方长老是酒的行家,一说一个准。来,请吃菜,尝尝我这里的小后厨烹制的菜肴,可口否?” 早有美俾流水线般端上一盘盘颜色各异菜肴和点心,一会儿便布满了一桌子,阵阵香气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阵。 各人象征性地各尖了一口,又是称赞一番,便放下了筷子。当李媚娘提议第二杯酒时,方硅抢先道:“大娘,第二杯酒还是我来吧。” 其余三人皆望向他。 “唉,小儿顽劣,任性妄为,给各位添了不少麻烦,怪我这个当爹的疏于管教。今儿就借李大娘的一杯酒,陪个罪,希望几位别往心里去。” 方剑阳道:“不过小孩子玩闹而已,方硅长老何用介怀?”又转向方岳道:“方岳啊,我也不瞒你,李大娘出面给你换婢的事,其实是我的主意,彼时方硅长老根本不知此事。也怪我考虑不周,先问问你的意思就好了。” 方岳尚未答话,方硅便道:“方岳啊,你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来,请。” 四人哪敢慢待了他的面子,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李大娘笑言道:“方公子,二当家所言极是,媚娘也是唐突。不过说起换婢,在我这儿也不鲜见,你们看看跳舞的那几个女孩子,这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有没有中意的?如果喜欢,媚娘我别的事帮不了什么,这件事可是做得了主的。” 言语中,不动声色把话题转了开去。 方剑阳心领神会,接茬道:“方岳,你别看大娘话说得轻巧,这些女孩子可都是她的心肝宝贝,想要染指一二那可比练功升阶还要难。难得今晚松了口,连我和方硅长老都跟着沾了光。” 方岳借此机会细瞧那些正漫漫舞蹈的女孩子,果然个个风神卓越,亭亭玉立,比之彤儿和青儿亦毫不逊色。不用说她们,就是在身后负责倒酒布菜的婢女,同样是花容月貌,姿色不凡。 李媚娘道:“两位爷千万别怪奴家厚此薄彼,方公子在黑皮林试炼为家族立了大功,奴家总要聊表心意才是。“ 方硅道:“大娘果然训练有素,几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在这里待上几年,便一个个出落的如花似玉。就算翠云阁拍马二十年也赶不上。” 翠云阁是麦叶城最大也是最著名的的一家妓寨,由白家经营。有一句话至今在芹煌江两岸流传,“翠云不进,麦叶未至”,可见其盛名之隆。 方剑阳打趣道:“看来长老也是翠云阁的常客,否则怎能这样清楚?” 方硅毫无顾忌道:“白家的那几个老家伙,一直拿翠云阁做为炫耀的资本。既然他们舍得下本钱,我老头子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方剑阳仰天大笑。 李媚娘嗔道:“你们男人之间除了谈论女人们就不会说点别的?方公子在坐,你们做长辈的也不做个表率。” 方硅笑道:“方岳也不是外人,十八岁了吧?我十八岁的时候,连儿子都有了。” 方岳表面上敷衍随和,心理却暗暗打着鼓。这三个人凑在一起的本身,就有些不可思议。而且他们之间的谈话,极尽风花雪月。别人他不知道,但方剑阳却跟平时大相径庭。且三人的言语之间,对他似乎有了些不该有的讨好意味。 方岳断定,把他找来一定会有某种事情,只是现在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 果然,又闲谈一会儿,李媚娘不动声色挥退了女婢和那些舞者乐匠,合上了厅门。偌大的厅子里只有他们一桌四人,显得空空荡荡。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宴 “方岳,离长老会的武学测试还有六天,你可要上点心,千万别当儿戏。”方剑阳若有所思道。 “小子省得,这几天正用功呢。”话是这么说,但方岳的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因为从方一鹤的言语中,他心里清楚关于家族长老一事,几无指望。 方硅道:“长老会的测试,武技高低只是一个方面,最主要的还看你在武学方面的天赋,以及武技运用的合理程度。我知道这几天你一直在藏经阁看书,以你不带任何属性的元力,那些武技对你可有用处?” 方岳也不隐瞒,直言道:“方长老,二爷,这次小子在黑皮林试炼,最大的收获还不是晋阶,而是发觉可以使用一些武技。” “哦?”方硅和方剑阳皆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我的无属性元力同样可以按照典籍所示的路线运行,虽然无法发挥出武技的最大威力,但却不受元力属性与运行线路相克的约束。因此各种属性的武技都有可能使出。”方岳解释道。 他所言非虚,大致确实如此。只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体内运行的是元气,方能达此效果。若只是像其他武者一样修炼元力,此法根本行不通。所幸整个麦叶城,或者说这一整块大陆,空泛体独此一位,别无分号,因此就算方硅的修为再高,眼力再不俗,也无法断定其中的玄虚。 果然,方岳话一说完,方硅和方剑阳同时动容。 方剑阳虽然只是明宗境高阶巅峰的修为,但他在这个境界浸淫多年,且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当然也不会明知道其中的厉害。这就意味着方岳可以不受限制地使出各种属性的武技,这在实战中也许会是制胜的关键因素。 “来,别光顾着说话,喝一杯。”李媚娘不失时机地提议道,恰好让略显冷场的氛围又重新活跃起来。 一阵推杯换盏之后,方剑阳旧话重提,道:“刚才方长老所言,极是对你有好处。当你返回江南,重塑巨乞部落,家族的暗助无可或缺。只是这助力的大小,全看你在长老会武学测试的表现。方岳,我说的你可明白?” 方岳有些愕然。方剑阳所说确实给他提了醒,关键是此话应该是找他私下点拨即可,怎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要知道他接掌巨乞部落,应是极秘密之事。 方硅看出了他的疑惑,微笑道:“方岳你别介意,我知剑阳与你关系甚笃,所以就把昨日老族长见你之事告诉了他。李大娘亦非外人,口风极紧,你尽可放心。” 李媚娘仿佛没听见般,只顾给三人斟酒布菜,只是在说到某些与家族事务无关紧要之事,方露出倾听姿态。 “多谢方长老和二爷给小子的忠告,六天之后必全力以赴。”方岳肃容道。 方剑阳道:“测试之后,你便要到家族的古赤晶石矿走马上任,给四弟担当助手,大哥跟你说过吧?” 方岳点头称是。 “四弟不比三弟,脾气较为暴躁,就是方昊也深受其苦。此次他借黑皮林试炼之机,提出闭关试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再回到矿上去,这个我们都心知肚明。所以,方岳,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方岳感激道:“多谢看书‘^网网游 二爷,小子明白该怎样做。” 方剑阳点点头,继续道:“古赤晶石矿离荒甸集不远,对你来说是个便利条件。老耿他们在荒甸集经营了七年,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家族早已知晓,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我跟你说这些,主要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做事不要太张扬,免得惹起某些人的反感。荒甸集虽大,但是麦叶城三大家族,都有将其荡平的势力。” 方岳心中一凛,听出这是方剑阳对他的警告,肃然答应下来。 李媚娘忽然插嘴娇笑道:“二当家这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啊?连奴家听了都有些毛骨悚然呢。(.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说到底方公子也是方家的一支血脉,当初他的祖上也是为了家族的利益才过江打下一片基业,如今身死他乡,尸骨难收。方公子为报父母之仇,义不容辞,怎会连点道义上的支持都不给呢?” 方岳心里一惊。李媚娘透出的意思,她对昨天方一鹤等人找他的细节几乎了如指掌,表面上似站在方岳一边说话,但言语中不乏对方家现今采取的策略充满了质疑之意。以她一个掌管内务的外姓管家,当着方硅和方剑阳的面,竟如此直言不讳,难道她真的有所凭仗不成? 方硅和方剑阳,一个是长老会的二把手,一个是掌管家族事务的二把手,其地位在方家岂是小可? 令方岳惊讶的是,方剑阳面色坦然,仿佛理所应当一般。 而方硅则点头道:“李大娘所言虽有些偏颇,却也不无道理。” 方剑阳看着方岳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作为一众之主,应当统筹兼顾、处惊不变、雄才大略,只是如此有谋略之人,世间的确少有,多数人更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鲜有为百年,乃至千年之后的事业做打算的。” 方岳哪想到方剑阳会把他忽悠方承羽方承峰等人的话搬出来,他现在都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传出来的,彼时他不过信口开河而已,甚至说完之后自己都莫名其妙。眼见三个人三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含糊道:“二爷过奖,小子不过胡言乱语而已。关于巨乞部落的事,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方硅轻拍桌子赞同道:“方岳说的是,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方岳啊,无论从修为、还是才智上,我都看好你。如果未来方家有所需要,千万不能坐视不理哦。” 方岳连忙道:“方长老言重了,再怎么说,方岳也是方家的一份子,怎会有袖手旁观之理?” 方硅颔首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可惜啊,当初剑阳要收你做义子,此事在家族内部早已闹得纷纷扬扬,哪知……。不说了,其实这都是双赢的好事,哪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波三折。” 方剑阳似自言自语,又似解释般低声道:“这件事其实大哥和三弟都不反对。” 方剑天和方剑成不反对,那反对的人不用说已是呼之欲出了。方岳隐约间有一种不安感在心里滋生,却不敢再想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滋生这种想法所凭据的真实性,直到现在他才深切感受到,做个笨人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几个人俱都沉默下来。 李媚娘笑着嗔怪道:“给你们几个大男人说点私房话的时间,怎么又都深沉了?算啦,还是让我那几个丫头给你们助助兴吧。” 说着,她站起身来,袅袅走到门口,拉开厅门。俄顷,先前那十几个女孩子,又都蹦蹦跳跳跑回来。乐匠们又重新落座,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响起,这些女孩子便舒腰伸臂跳起了舞蹈。 席间的话题又转到风月之事,但方岳有却些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方剑阳和方硅均不以为意,倒是李媚娘挽留道:“天色已晚,公子不若就在媚娘这将就一晚,明早再回去如何?” 说着话,李媚娘偷偷挤了挤眼。 方岳搞不懂她这表情包含着什么意思,只是以晚上要修炼为由,谢绝了她的好意。 李媚娘一直把方岳送到院门口,叫来两个美俾,让她们提着灯笼把方岳送回去。又挽着方岳手臂悄悄耳语道:“这俩丫头本来就是给公子今晚准备的,公子既不愿意宿在媚娘这儿,不如就留她们一晚吧。” 方岳愕然,正要说话,却见先前带他进来的那个叫小英的健婢走了过来,身后竟然跟着彤儿和青儿。 “大娘,彤儿和青儿在这里执意要等方公子,小英就让她们留下了。” 方岳一见大喜,乘机婉言回绝了李媚娘送给他的两个丫鬟。 李媚娘“咯咯”笑着,语带双关道:“彤儿青儿,就你们两个妮子长得鬼心眼,也不枉方公子疼你们一番。” 辞别了李媚娘,彤儿和青儿各提着一盏灯笼头前领路,方岳跟在后面,脑子里仍在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在夜宴上的情形。 很显然,抛开血亲的关系,家族两个部门的二把手,同时对他们的一把手的某些做法产生了歧义,至于涉及到他方岳的一些事情,或许只是他们的由头。 假若只是方剑阳私下里跟他谈论此事,他倒不觉如何,毕竟以往这位方二爷对他确实呵护有加,看得出绝对出于至诚。但是今晚那三人明显是针对自己,言语中颇有拉拢之意。方硅以他长老会第二号人物的身份,尚能想得出缘由。然而李媚娘在这里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就不得而知了。方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李媚娘亲自找他商谈更换女婢一事,确是屈尊了。 方岳满腹心事默默走着,走在前面的小青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说道:“公子,你还在想着那两个女孩子么?” 方岳一呆道:“女孩子?什么女孩子?” 彤儿“嗤”地一笑道:“就是刚才李大娘让你带走的那两个。” 方岳“哦”了一声,一转念便明白这俩妮子的心思,笑道:“我是在想李大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方。” 青儿不屑道:“什么大方啊,李大娘请的客人,哪个不是冲着那些女孩子们去的。” 方岳愕然道:“怎会这样?那不成了妓寨了么?” 彤儿解释道:“看来公子是真的不知道了。大娘专门培训了一批女孩子,她们不会分到各房里当丫鬟,只在那里专陪大娘请来的客人,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方岳恍然,原来那里真是妓寨,且是方家山庄内的妓寨,不由咂舌不已。看来方长老和方二爷今晚将深陷温柔乡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种子 方岳仍旧牵挂着麦叶城是否有白素儿的消息。而在经历了李媚娘的那场夜宴之后,又有些心惊肉跳。 三个人当着他的面说的一些话,绝不是无的放矢,但他却不敢想下去。一方面他不想破坏方剑阳在他心目中温厚的形象,另一方面,他刚刚接起重整巨乞部落的重任,一切刚刚起步,实不易再节外生枝,卷入这家族内部的争端漩涡。 在他原来的世界,历史上的王朝更迭,充斥着一幕幕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荒唐闹剧,在这里又何尝不是如此?看似铁板一块的方氏山庄,其中亦是汹涌暗流,只是他以前不曾注意罢了。 接下来的三天,方岳足不出户,连藏经阁也不再光顾,就缩在住处摆弄那些木头疙瘩,研究《阵目》中初级元阵的各种摆布变化。所有来访者一律让彤儿和青儿推拒,谎称不在。这其中包括了方二姑和方戍的来访。 或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他的元阵研究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聚元阵虽然作用不小,却是元阵之中初级中的初级。其余的阵型所需雕刻的形状,远比那些三角体圆锥体复杂得多,为此方岳还曾刻废了七八块古赤晶石,心痛不已。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彤儿和青儿的修为正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在增长。这可能是聚元阵的原因,或者是魔核元力丹的作用,方岳甚至一度怀疑这俩丫头根据他不经意间“化力为气”的一句话,而悟出元气的妙用。 第三天晚上,方岳叫过二人,让她们进入修炼状态,而他则坐在后面伸出双手各抚其背。以他现在的修为,通过这种肢体接触,可以轻易探查到她们体内的元力分布状况。 两人的进展相若,体内遍布与属性相当的绿芒和银芒,可以断定她们修炼的依旧是元力,不禁暗自惋惜。现在就算是重新修炼元气也为时已晚,真应了“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那句老话。 这些绿芒也银芒,在身体的其他地方几乎均匀分布,唯独在小腹的位置,渐渐地开始凝聚。虽然距凝成元丹还有相当的一段路要走,但毋庸置疑,只要她们照此修炼下去,凝丹晋阶明宗境,那是迟早的事。 方岳沉忖片刻,脑机灵光一闪,各输出一丝极微的元气到她们的体内。这丝元气之微小,甚至连她们本人都不曾觉察。他这么做的灵感,源于在秋祭擂台上,借巴恩雄厚的元力晋阶的先例。既然他没有任何属性的元气不排斥其他属性的元力,反过来说,彤儿和青儿体内的元力,亦不会排斥他的元气。 元气聚成几乎难以觉察的一点,就停留在下腹部,就像一粒种子,从此在此处生根,但却不会发芽。果然,方岳为她们种下的这枚种子,仿佛有的无穷的吸引力,散布在全身各处的元力尽皆加速向那里聚涌。 “公子,您看我们修炼的怎么样了?” 当方岳抽回双手,彤儿和青儿齐齐转过身来,眼里充满了探求和期冀的目光。 “很不错,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可以肯定地说,只要,看书?^网下载 不松懈,继续修炼下去,过不了多久,你们必会晋阶明宗。” “真的?” 二女闻言大喜过望。对她俩来说,晋阶明宗,不啻于一步登天,从生存层面最低端的丫鬟婢女,一跃而成让人瞩目的元力高手。 方岳却在心里暗叹,有个老师做引导就是不一样。他自己当初刚刚习练羊皮卷的武学之时,纯是瞎子摸象,小心翼翼摸着石头过河,直至在藏经阁看过了那本无名手记,才真正得到了武学启蒙的教育,知道还有元丹一说。而跟奥莉薇娅交谈的一席话,才最终让他真正明白了修炼的大致方向。 当然,从结果上看,这对他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他在懵懂中避开了元力的误区,直接修炼成了元气。 想起奥莉薇娅,方岳把神识探进坤戒,那块失去了六芒星图案的黄铃木牌,就静静躺在空间里的一角。以他目前三阶的魄力,已可轻而易举查知,奥莉薇娅的那屡魂魄,已经关闭了空间,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沉睡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你们继续修炼吧,明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方岳挥了挥手道。 二女答应一声,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聚元阵中修炼起来。 第二天天一亮,吃过了早饭,方岳便带着彤儿青儿,走出了方家山庄。 此时的方岳,已是今非昔比,对于那些不知底细的方家武士来说,他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长老会的大门,因此对他们格外的恭敬。当领头的守门武士听说方岳他们要出去散散心,不待吩咐,便着人牵来了他们的马匹。 三人牵马出了大门,并未离去,而是顺着高大的院墙,向外务房走去。不久,尚未转过一堵弯墙,远远地就听到了兰婶独特的大嗓门。 外务房大门前的土路上,靠边停着一溜十几辆马车,二十几个杂役伙计进进出出往车上搬运着货物。在门边的墙根下,兰婶正指手画脚对一群伙计大声分派着活计。 然而,她正说得唾沫星子飞溅,那些伙计走神般均往她身后望去,不由得火冒三丈:“你们这是干什么?往哪儿看?告诉你们就算有仙女儿从这里走过去,你们也得老老实实听老娘把话说完。若是一会儿做活做岔了,小心老娘拍你们板子。” 说归说,她也情不自禁回头望去,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哎呀我的老天,还真是仙女儿来了。” 四周的伙计们“轰”地笑出声来。 方岳微笑着走了过来,施礼道:“兰婶,一向可好?” 彤儿和青儿显是听到了仙女儿一说,脸上红扑扑的,掩饰不住要喜色,亦齐齐施礼,口称“兰婶”。 “这,方……公子,还有两位姑娘,千万别这样,折煞老身了。”兰婶慌忙阻拦,眼角却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方岳笑道:“兰婶,你还年轻着呢,当‘老身’有点早了。” “轰”,周围再次爆出笑声。也许这句话本身并不十分可笑,但那要看是谁说的。以方岳目前准长老的身份,和他们已是天上地下之差,能听他说这么一句笑话,够回去炫耀几天的了。于是,一道道看向兰婶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之意。 “笑什么笑什么,别围在这里,都去干活去,快去!耽误了活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兰婶得意地一挥手,把围观的众人赶散。 看着眼前熟悉的情境,方岳竟涌出一丝温馨的感觉。 “公子,今儿个怎么有闲过来了?”说这话,兰婶似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自语道:“看我这记性。”一伸手抓住一个走得稍慢的伙计,大声吩咐道:“快去把方豪找来。” 话音刚落,车队那边便传来豪迈的回应:“不用找了,我来了。” “方大哥。”方岳叫了一声。 “方岳兄弟,来的不巧啊,我正要进城。要不这一趟我让给别人去送?”方豪乐呵呵走了过来。 方岳道:“不用,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兰婶知机道:“你们聊吧,我还要去忙活去。” 方岳却叫住她道:“兰婶,我有一件事还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征求不征求的,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方岳笑道:“这件事还真得兰婶点头。” “什么事?” 方岳压低声音道:“哥特跟着我,兰婶你放心么?” 兰婶一怔,接着眼睛一亮,脸上兴奋地有些发红:“公子啊,难得我那个臭小子有这样的福气,跟着公子你,可是我这当妈的巴不得的事。” 方岳正容道:“兰婶,这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哥特跟着我,是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挑战性很大,危险性也很大,您放心么?” 兰婶犹豫了一下,咬牙毅然道:“武士营就没危险么?哥特他爹就是武士营的人,年轻时参加与江南部落的阵仗,还不落得一身伤病?还不靠我这女人赚钱养家糊口?哥特跟着公子,至少还有些盼头,就算有些意外我也认了,相信公子不会亏待他的。” 方岳点头道:“兰婶,我明白了。不过这事儿还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 兰婶看了一眼方豪,低声道:“说实话,哥特对公子非常崇慕,我曾听他说过要跟着公子闯荡出一番天地,我还以为他胡言乱语,看来他早在等着这一天了。唉!” 方豪道:“哥特兄弟有些本事,为人也机灵,只是因为练体,难免会被埋没。兰婶你放心吧,方岳兄弟很了解哥特,定不会埋没他这等人才。” 兰婶点点头,说了句“你们聊吧,我去了”,便转身离开。 方豪看着兰婶的背影没入外务房大门内,始转过头来道:“方岳兄弟,是作为长老外派么?去哪?” 方岳道:“去家族的古赤晶石矿,但不是长老,还是以精英堂一员的身份。” “怎么?”方豪一愣。 “说来话长。”方岳摊了摊手。“方大哥晚上有空么?一起出来喝一杯?” 方豪爽快道:“没问题,我会叫上哥特。” 遂定了地点和时间,方岳便带着彤儿和青儿告辞离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亦乐乎 方岳一马当先,率先驰上了一座山岗,随即勒住缰绳,纵目四望。彤儿和青儿随后跟了上来,列在他的左右两侧。 空气中弥漫着凛冽的清寒之气,曾经辉煌一时的麦叶,早已枯萎坠落,化为养分滋育着根须,期待着来年的辉煌。视野中充斥着单调的泥土颜色,敝目连天。 三人游望多时,一旁的青儿忽然道:“公子,真是奇怪,这样的景色青儿每年都会看到,但是今天却格外不同。” “怎么个不同?”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片片凋零的麦叶树,青儿非但不觉着惆怅和压抑,反而就像看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翠绿一般,仿佛活过来一般,充满了,唔,充满了……”青儿支吾起来,显是没想好恰当的词汇。 “生机?”方岳提醒道。 “对,是生机,公子说得太贴切了。” “彤儿也是,都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实的,太奇妙了。”彤儿在另一边附和道。 方岳心中巨震。当他悟通羊皮卷第一幅画面上的武技之时,一睁眼所看到的景象,至今令他难忘。只不过当这样的情形成为常态,反倒不觉得怎样。 彤儿和青儿所述,意味着二人虽然还不曾晋阶,但显然经过昨晚一夜的修炼,修为已得到了大幅度质的提高。方岳动用思查技能扫向二人,果见腹部已有初具雏形的芒团,距离修成元丹不过一步之遥。难道自己种下的的那一枚种子,竟有如此大的功效? “公子,你怎么了?我们没问题吧?”见方岳陷入思忖之中,青儿惶恐地问道。 “没事,这是正常现象。如果你们俩晋阶成功,还会看到更奇妙的景象。” 方岳笑着摇摇头,不待二人再言,脚后跟一磕马腹,说了声“走了”,旋即策马奔下山岗。 身后相继响起了二女清脆的吆喝声。mianhuatang.info 远远已经望见了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的村落,方岳头前带路,从村东而入,径直向耿大叔家赶去。 “耿大叔?” 方岳站在篱笆墙外喊了一声,院子里杳无声息,门窗紧闭,唯有那条黑毛猎犬,摇着粗大的尾巴,奔到门前,隔着一扇木门低声地哼哼。 “耿大叔去打猎了吧?”彤儿失望道。 “也许进城了。”方岳转身跳上马背。 “公子,咱们去哪?” “去看看我姑姑。” 在村西头的无名岗子上,在彤儿和青儿帮衬下, 方岳悉心将姑姑坟堆上的枯草拔除干净,之后便面对着坟头,静默良久。 彤儿和青儿好奇地看着她们的公子。其实在她俩还没到方岳的房里做婢女之前,或多或少也听过有关方岳的一些事情。印象最深的,一个是空泛体,另一个就是对体弱多病的姑姑极是孝顺。然而此时,她们并没看到方岳的脸上有多少悲伤的情绪,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表情。 终于,方岳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念有声道:“我拜的是躯体,不是灵魂。你若真的在天有灵,当知我所言不虚。你放心,无论我身?看书网]最新、 在何处,总会给你送些纸钱。你和那小子见面了吧?还有你的哥哥和嫂子,那就一块用了吧。我呢就算是你们阳间的代理人了。唔,今天匆忙了些,下回一并补上。上回也送你不少了,再坚持坚持吧。” 站起身,一回头,看见彤儿和青儿也学着他的样子,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不禁心下感动,赶忙将她们拉了起来,走下了乱石岗。 “你们俩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吗?反正还有时间,如果不太远就去看看,就算给你们父母报个平安吧。” 方岳也是好意,哪知话一出口,却见两女面面相觑,一片茫然,忙问其故。 原来她俩都是自幼被家人送到了方家。彤儿来时只有五岁,而青儿更小,三岁多一点便给送来了,对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早已没了印象。 眼看着这俩妮子面色黯然,甚至眼圈都有些发红,方岳便知自己一时不查,好心做了坏事,连忙岔开话题补救道:“既然来了,闲着也是闲着,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左哄右劝,总算让她们暂时忘掉了刚才的不虞,一同上了马,回到自己家里安放了马匹,徒步直奔天芒山而去。 彤儿和青儿由于修为的提升,加上习练了方岳交给他们的轻身术,奔行的速度却也不慢。三人窜蹦跳跃,穿沟过壑,也就半个时辰,就来到了方岳原先跟黑子会面的那处半山坡。 俩妮子看着这一处被麦叶树林围裹的空旷缓坡,遍伏枯草,均有些疑惑,这儿怎么也看不出好玩在哪。 “公子,要不我们回去吧,咱们包饺子吃。”彤儿会错了意,以为方岳为了哄她俩开心,情急之下随便找了个地方,便提议道,试图给他个台阶。 “饺子么,确实不错。”方岳神秘一笑道。“等一会我请你们吃的东西,一定不输于饺子。” “真的?”二女的脸上同时露出怀疑的神色,难道真的还有比饺子还好吃的东西? 方岳也不解释,对着山上打出三声口哨。尖锐的哨音震颤着,带着嗡嗡的回鸣直冲云霄 看着二女不解的样子,方岳提醒道:“我这是召唤一个朋友,唔,一个特殊的朋友,等一会儿它来了,你们千万别害怕。” 俩妮子只是不住点头,浑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过不多久,“嘎”地嘶鸣声从空中传来,黑子的身影由远而近,在眼前不住地放大,最后竟像一块自由落体的石头,直直地扑了下来。 “啊”,二女齐齐发出惊呼,向后退去,花容失色。她俩做梦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只如此巨大的魔兽。虽然这只雪鹫是她们有生以来见过的第一只魔兽,但那股迎面扑来的威压,足以让她们知道面对着的这只魔兽的危险性。 黑子在眼睁睁就要撞向地面之际,忽地一顿,一双硕大的翅膀疾速扇动,一时间飞沙走石,几不能视物。 “黑子,别闹了,停下来吧。” 随着方岳不满地叫唤声,黑子终于收了翅膀,站到了地面上,两只钢构般的利爪,已深深抓进了地面。 “黑子,没看见这儿有两个女孩子么?就不能温柔些?!”方岳责怪了两句,自己却跑过去抱着它的一支粗腿,仰头查看它前些天的伤势恢复情况。却见十几处被燎焦的痕迹仍在,却已有了新羽长出。 黑子看看早已躲到远处的彤儿和青儿,又低头看看方岳,眼神中有一丝疑惑,那意思好像是说不对呀,这两个一个也不是上回的那个,又有新欢啦? 方岳只做未见,对黑子道:“她俩是彤儿和青儿,是我的朋友,别吓坏了人家。” 说完又回头向俩个女孩子招手,让她们过来。 彤儿和青儿装着胆子,战战兢兢走到了近前。方岳看她俩惊恐的摸样,有些想笑,心里却不忍,拍着黑子的大腿,让它趴下。后者果然很听话地趴倒了地上。 方岳率先跳上了鹫背,然后招呼她俩也上来。俩妮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也向上跳去。 虽说黑子趴在地上,但它的后背距离地面也有丈余高,这对两个丫头有一些难度,好在有方岳在上面伸手接应,总算如愿以偿。 “抓稳了。” 直到方岳示意她们揪住羽毛,这俩丫头始明白这是要带她们飞翔,不由惊叫出声。还未来得及出言抗议,黑子便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 眼见四周的麦叶林在下方逐渐变小,俩妮子惊呼连连,下意识紧紧抓住了一撮黑羽。然而没过多久,惊叫变成了欢呼,鹫背上的平稳远远出乎意料。 一片片麦叶林和黑土地在身下划过,黑子一直在拉高,最后来到了茫茫雪原之上。 彤儿和青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先是目瞪口呆,后又情不自禁开始雀跃。二人甚至松开了黑羽,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鹫背上。若非方岳连番出言警告,这二位恐就会蹦跳起来。原先的畏惧之情早已荡然无存。 方岳忽然心中一黯,他想起了白素儿。白素儿初次乘坐黑子的时候,同样也是这番雀跃的情形。 黑子转了一大圈,飞了大约半个多时辰的样子,又落回了原处。两个丫头红彤彤的脸,意犹未尽样子,不太情愿地跳下了鹫背。 “没玩够吧?你们不饿吗?别急,下一个节目就是吃。” 方岳乐呵呵说道,随即向黑子打了几个手势,后者心领神会,再次飞走了。过了不长时间,当它回来的时候,“噗噗噗”,扔下了七八只雪兔雪鸡。 方岳剖堂剥皮早是轻车熟路,从坤戒里拿出水囊冲洗干净,不一会儿便收拾停当,在湿泥裹的雪鸡上生好火堆,架上雪兔肉,片刻之后,芳香四溢。 彤儿和青儿看得眼花缭乱,当她们拿着方岳递过来的一块兔腿肉,轻轻咬了一口,立觉舌底生津、口齿清香无比,确是世间难比的美味。 方岳带着两个丫头,就在这天芒山脚下,直玩到日暮时分,方才尽兴而归。回到家里牵了马,先是来到耿大叔的家,柴扉门仍是紧闭如旧,显然是未曾回归。方岳记起与方豪等人的约定,不再耽搁,遂与彤儿青儿打马扬鞭,出村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招兵买马 方岳他们三人驰出村口,行不多远,却见对面走来一人,青儿眼尖,惊呼一道:“耿大叔?!” 其实方岳早已看到,远远就下了马,迎了过去。mianhuatang.info “公子,两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进了趟城,回来晚了。既然我回来了,你们就别走了,天都快黑了。”耿屠笑呵呵对三人说道。 彤儿和青儿听他中规中矩对方岳以公子相称,不觉面露讶色,隐隐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非同寻常的变化。惊讶归惊讶,她俩依旧规规矩矩上前施礼,耿屠对她们来说也等于半拉老师。 方岳毫不掩饰地直白道:“你们俩稍等一会,我和耿大叔说会儿话。” 说着,把手里的马缰绳递给彤儿,便拉着耿大叔到了稍远的一颗麦叶树下面。 “公子,我正要找你呢。三娘那边已经办妥了,我们在麦叶城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撤出,只剩下三娘他们十来个人,正等你的消息呢。” 方岳颔首道:“我知道了。在离开之前,我还要接受方家长老会的武学测试。唔,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老族长曾试探过我的意思,加入长老会对我来说还是有条件的,所以我已经婉拒了。” 耿屠默然,以他的经验阅历,自然也猜测的出方一鹤跟方岳提出的条件。 “测试在四天后,我们就在测试的第二天走吧。”方岳继续道。 耿屠道:“三娘托我带句话,说公子交给她的事情正在查,目前仍没有确切的消息。她希望公子别急,总会有个眉目的。” 方岳心中暗叹,丰三娘所说的事自然是找白素儿的下落。此时方岳已经冷静下来,白素儿自然是回了白家,丰三娘如此说不过给他留了颜面。 “耿大叔,麻烦您告诉三娘,那件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耿屠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耿大叔,您为何不买匹马代步?” 耿屠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在麦叶城经营所得来的款项,就是全部送到荒甸集的基地,尚有不足,哪有余钱买马?先前撤出麦叶城的兄弟,至少有一半是步行离开的。” “哦,是这样。”方岳想了想,忽然从坤戒里摸出一枚三阶魔核,递给耿屠道:“耿大叔,这个您拿去,把它卖了,我估计买个几十匹马应是绰绰有余。” 耿屠一惊道:“公子,使不得,这三阶魔核可比那些马珍贵得多。这样吧,魔核你先留着,马我们再想办法。‘ 方岳道:“耿大叔,您也别推了,就这样办了。我想马对我们很珍贵,在荒甸集绝对用得着,剩下的钱,尽量多买些好马吧。” 耿屠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二人又敲定了几个细节问题,方才分别。 三人在暮色苍茫中疾驰,等他们赶到离方家山庄不远处的乡间集市,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偌大的开阔地看不见几个人影,四周静悄悄的,那几幢不规则的木屋,除了挂牛头的那家酒馆依然有灯光闪亮,其余皆漆黑一片。 方岳让彤儿青儿先回山庄,他则牵着马向酒馆走去。昏暗中,两个身着方家标志服饰的武士迎了过来。方岳认出了他们曾跟哥特一块儿在这里看书”]网”?原创’ 喝过酒,微微点头示意。同时他也察觉到,在这家酒馆的房前屋后,至少有十多个武士在守候。 二人齐齐施礼,恭敬地喊了一声“方公子”,其中一个接过了马缰绳,另一个把他引到门口,伸手拉开了屋门。 酒馆内只在正中摆了一张桌子和三把椅子,方豪和哥特正坐在那儿等着他。其余空闲的座椅则堆到了墙边,显得有些空荡。 见方岳进来,方豪和哥特站起身来,打着招呼。 方岳笑道:“哥特,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你玩的是哪出啊?” 哥特有些局促地笑笑,倒是方豪接过话道:“方兄弟,不怪哥特,是我的意思。方兄弟你现在非比以前,有些时候也得讲究一下,否则何来的威望?” “多谢方大哥替兄弟想得周到。”方岳走上去,拍拍哥特的肩膀,“不过我想,威望若仅靠装门面的那点功夫,就不是威望了。” 方豪微微一怔,看着方岳苦笑道:“方兄弟你说得对,若是别人这么说,我只会嗤之以鼻,但是你嘛,我了解,确实是我想多了。” 方岳道:“其实这样也好,今晚刚好我要说的事,最好别让无关的人知道。” 哥特殷勤说:“公子您请坐,我这就端菜端酒去。” 方岳坐下后,看着哥特掀开后厨门帘子的背影,奇道:“酒馆的老板和伙计呢?” 方豪道:“我也想我们之间的谈话不被听到,就打发他们回避了。等我们完事,让外面的兄弟关上门就行了,明早他们自会来收拾。” 说话间,哥特端来了两盆下酒菜。其中一盆是烀的野猪后肘子肉,上面插着三把割刀,热气腾腾,显然一直在灶上热着;另一盆则是新鲜的生菜,鲜绿翠滴,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气息。酒倒是拿来不少,足有十余坛之多。 哥特开了一个酒坛就要倒酒,方岳道:“哥特啊,既然菜都是你拿的,这斟酒的活儿就交给我吧。” 哥特不依,还待固执,哪知双手一空,酒坛子不知不觉间却易了手,一时呆愣起来。 方岳一笑道:“哥特,别忘了,咱们是兄弟。若有外人在场你可以帮忙充点门面,但是咱们自家兄弟在一块,就不要太可气了。” 哥特懵懵懂懂被方岳按在座位上,脸涨得通红,却又无话可说。 方豪道:“哥特,你别想多了,就听方兄弟的吧。” 方岳给个人面前的酒碗倒满酒,看着方豪道:“方大哥,你说,咱们先说事,还是先喝酒?” 方豪哈哈笑道:“方兄弟说的哪里话,咱们想什么时候喝酒误过事?来吧,边喝边说。” 三人同时举起酒碗,互碰之后一饮而尽。 说了一阵子闲话,眼看着已经喝空了六七坛子酒,方岳始不经意般问道:“哥特,再过五天,我就要去家族的古赤晶石矿,你愿意跟我去么?” 哥特道:“当然,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公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 “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个兄弟愿意跟去?” 哥特手往门外一指道:“公子,守在外面的十二个兄弟,都是铁了心要跟着公子的。另外在我们武士营,还有四五十号兄弟找过我,表示了要跟着公子的意愿,只是我不知道公子的心意,还没答应他们。” 方岳忽然问道:“今早我和兰婶说的话,哥特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嘿,”哥特晃了晃大头,“不过公子你说的那么严重,连我妈都吓了一跳。” “严重么?”方岳面露笑意,“哥特,事实上事情比我跟兰婶说的还要严重。” “真的?”方豪和哥特同时一愣。 “哥特,你回去跟你的那些兄弟说,跟着我方岳,一是九死一生,而是今生都有可能再也不会回到麦叶城。如果他们能接受着两个条件,无论是谁,我照单全收。” “真的很严重啊。”哥特自言自语道。 “方兄弟,为什么?”方豪不解道。 方岳道:“刚才的那两个就算是事前的声明,是跟武士营里的兄弟们说的。我还有一件事,只能限于我们之间知道,因为我要打回江南去。” “打回江南?”方豪一皱眉头,“方兄弟,你来自江南吗?” “公子为什么要打回江南?”哥特愕然。 “因为我就来自江南。”方岳瞥了一眼同样面露讶色的方豪,“哥特,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这件事也暂时不要说出去,明白吗?” 方豪忽然眉头一蹙,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岳知他心意,微笑道:“方大哥放心,我的事和家族利益并无冲突,此事族长也已知晓。若没有他的首肯,我岂能在武士营胡乱招人?” “公子真的来自江南?”哥特的脸色要多么吃惊就有多么吃惊。 方豪叹了一口气,道:“哥特,方岳兄弟的话你听懂没有,要么九死一生,要么有去无回,你那些兄弟但凡不介意这两条的,尽可跟去。” 哥特惊色渐渐敛去,垂首道:“我明白了,请公子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办妥。不知道公子想招多少人?” 方岳沉吟道:“虽然方族长并没给我限定人数,但是也不能太多。一百人之内,有多少算多少吧。” 方岳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方剑天曾跟他透露,家族的晶石矿出了些状况,虽然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事,方岳也猜测出不外乎流民匪患的骚扰。荒甸集本就是个鱼目混杂之地,盗贼层出不穷,利益巨大的古赤晶矿自然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方家驻守在矿地的是方剑业方四爷,他是除却长老会的长老们之外,位列家族的第二高手。如果连他都摆不平的事情,其棘手程度可见一般。 但是人数也不能太多。要知道这些人的薪俸都是由家族供给,而且方剑天等人也很清楚,方岳带过去的人,迟早都会成了他的私兵,作为重整巨乞部落的基础。在方岳的看来,一百人已是家族所能接受的极限。当然,他从未奢望过,在说出刚才那两个徒令人心惊肉跳的危言之后,真的能凑够这一百之数。 方豪道:“方岳兄弟,我那儿还有十几个人,知道我与你关系不错,也来央过我。他们俱都是跟我数年的铁杆兄弟,孤家寡人,了无牵挂,常常抱怨生不逢时,没有赶上战争年代,否则也能创出一番事业。如果兄弟不嫌他们岁数大,就一并带走吧。” 第一百五十章 不计前嫌 方岳闻言大喜。方豪说的所谓岁数大一些,不过跟他的年纪相仿,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跟哥特他们武士营的毛头小子比起来,这些人的年龄是有些偏大,但在方岳眼里,三十几岁的年龄,无论在体力、智力和经验上,都达到了此人一生中的巅峰状态,正是出彩的时候。这些人将成为他的一队人马里的骨干力量, 不知方豪的哪句话撬动了哥特的神经,他的眼睛一亮,兴奋道:“公子放心,一百个人么,方豪大哥的不算,剩下的人就交给我了。” 方岳看了他一眼,嘱咐道:“哥特,我可没答应什么,你可不能胡乱忽悠啊。” 哥特拍着胸脯道:“公子,我是那样人么?都是我要好的兄弟,我岂能乱说敷衍他们。” 方豪独自饮尽一碗酒,放下酒碗,一抹嘴道:“方岳兄弟,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不要说他们,连我都有些心动。且不说你本身就来自最底层,让人有亲近感,但是你这种一日千里的蹿升速度,同样令人期待。唉,可惜。” 哥特插言道:“公子你不知道,方豪大哥也有跟你走一遭的打算,可是他是个孝子,放不开瘫在床上的老娘。” 方岳肃然起敬道:“大哥万望且勿如此,若我的姑姑尚在,我也不会做此打算。而且大哥留在这里可以帮我做很多事……”说到这里,方岳心里一动,转口问道:“大哥,我跟你打听个行情,一枚三阶魔核,在麦叶城的地下拍卖行,大约能拍出什么价钱?” 作为方家的往来城乡之间的运输大队长,方豪自然对麦叶城内各种商品的行情了如指掌。 “三阶魔核么……”方豪沉思片刻,“二阶魔核都是市场上的珍惜品,三阶基本上可说是有价无市。如果说只是一枚,若是拍卖的话,少说也得十万枚金币。” 方岳倒吸口凉气。十万枚金币啊。 哥特不解道:“为什么一枚能拍到十万?” 方豪道:“物以稀为贵。你多拿出几枚,其价值就打了折扣,自然也就卖不上了。[.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说]” 方岳道:“方大哥,如果用这十万枚金币买一百匹马够不够?” “别说一百匹,只要有货,足够买一百五十匹上好的战马。” 方岳点点头道:“方大哥,即然这样,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方兄弟,你说吧,什么事?” “我们村子里的猎户耿大叔,你认识吧?” “认识啊,听说他很照顾你的。” “这样,明天早晨我让耿大叔找你,你帮我把一枚三阶魔核拍卖掉,所得金币全部购买马匹。就算没有最好的,次一等的也行,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哥特惊奇道:“公子,你买那么多马干什么?” 方岳举起酒碗,一边向二人示意,一边淡淡道:“我总不会让兄弟们仅靠两条腿走着去荒甸集吧?而且我听说,在江南,只要一千铁骑,就能横扫一个中等部落。” 气氛似一下子凝固了,其余二人怔怔看着方岳。 “好!好兄弟,痛快!”方豪忽然猛一拍桌子,震得两只陶盆都跳了起来。“来,就为方兄弟这句话,咱们喝一碗。” “叮”,三个酒碗轰然相碰…… 吃过酒,方岳连夜又回了一趟村子,找到耿屠,交代了让方豪帮忙卖魔核和买看书,、网,全本? 马的事。当他赶回方家庄园的住处,已是午夜。彤儿和青儿都没有睡,也没有练功,一直在等到他回来,连忙烧水抬桶,伺候着他洗了澡,方才双双修炼去了。 接下来的四天,方岳和前些天一样,白天就窝在练功房里,对照着那本《阵目》,或练习雕塑,或者尝试着摆出几个基础的元阵型。晚上就和彤儿青儿各自坐在自己的聚元阵里打坐练功。 至于武学测试的事,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一则这种测试也就是个门面上的事,他的情况早有定论。另外,方昊虽说修为不低,但比他还差了半个境界。半个境界的差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方岳自忖还不至于输,只要维持了平手,给双方保存点颜面即可,对方毕竟是家族年轻一辈中标杆旗帜性人物。 这四天方岳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他又能摆出了六七个最简单的元阵。只是这些元阵并不能像聚元阵一般有些作用,既不能进攻也不能防御,充其量也就是元阵的启蒙,就像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的百位数之内的加减法。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这些最简单的元阵,却是很多复杂元阵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最基本的构成。 然而,越翻到书后,他越是心惊。同样是初级元阵,后面布阵所用的古赤晶石的雕塑越是复杂,已远远超出了他目前所能到达的水平。 这不过是初级元阵而已,可以想见,那些能布置中高级元阵的阵匠们,一位位恐怕无不是技艺高超的雕塑大师。 虽然明知难度不小,方岳依旧拿着木头疙瘩勤练不缀。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修炼的途径,现在有了目标和方法,无论是武技还是元阵,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相比于元阵,他的元气修炼还处在积蓄的过程。身体正中的两条主元脉通畅饱满,而第三条元脉也有了隐现的迹象。当这条元脉大成之际,也就是他步入魂宗境界的巅峰之时。当然,这期间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路要走。 事实上,他的元气修炼到目前为止,才算步入正轨。当他刚刚习成羊皮卷的武技之时,元丹已经初成,过后不久,主元脉也形成了一条。按照现在境界的理论,他早早就该是明宗魂宗的境界。其实不然,彼时他所表现的实力,根本就是未如阶的水准。至于为何会如此,不仅他明白,甚至连最知道详情的奥莉维亚也说不清楚。 虽然他自己进步不大,彤儿和青儿却给了他相当大的惊喜。 就在第四天,也就是测试的前一天晚上,正在聚元阵中盘坐的方岳,忽然被异样的元素波动所惊醒,于是睁眼望去。 就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彤儿和青儿前后相差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竟双双晋阶了…… …… 方岳测试的地点既不在精英堂红场,也不在演武场,而是在山庄内西北角的一块林间空地。 空地的面积不小,足有两个演武场大。地面上垫着硬实的红土,显然经过人为的整修。 这也难怪,作为魂宗境级别的比试,动辄翻天覆地,极易破坏周围的建筑设施,因此才到这处空旷之地,尽情发挥。 方岳一大早就来了,林地四周尚未来人,便找了棵树根底下用打坐来消磨时间。 过不多久,他心生感应,抬眼望去,只见一群人说说笑笑向他这边走来,打头的却是方承晶和方承淼等人,后面则跟着方承羽方承峰等一众演武场的子弟。 这些人显是冲着他而来,方岳没有托大,自然而然站起来迎了过去。 “各位方小姐、方公子早啊。” 方岳笑呵呵老远打着招呼,倒是让这些货真价实的公子小姐们有些报赧,毕竟仅从修为上来讲,方岳已经把他们远远地甩开了。 方慧抢先揶揄道:“稀奇啊,方岳大高手今天怎么不摆架子了?” 方岳一愣道:“方慧大小姐,我哪儿得罪你了么?” 方慧嘴一撇道:“在天峡谷,人家拼命喊你,为什么不理人家?” 不知为何,方慧说到最后声音却小了下去。 方岳早已记不清这回事了,隐隐感觉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不由苦笑道:“是么?这就是方某的不对了,还请方慧大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则个。” 一旁的方承晶和方承淼不约而同“扑哧”笑出声来。 方岳又探头跟方承羽方承峰等人打了招呼,却见方承杰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已行动无碍。 略一沉忖,方岳直截了当对方承晶道:“方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承晶的脸上微微一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跟着他来到一颗大树后。单是这一幕,足以令人瞠目。 “有什么事说吧,干嘛鬼鬼祟祟的?”方承晶颇似不耐烦道,但脸上的红晕依旧没消。 方岳故意打趣道:“当然要鬼祟一点,这玩意儿若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非被撕碎了不可。” 方承晶听他话无好话,杏眼一瞪,刚要发作,却见方岳的手掌心里多出了七枚三阶魔核,不由愕然道:“这是……?” “方小姐,这是我仅剩的最后一点存货了。这其中的一枚是给你的,其余的只看属性,大概你也知道是送给谁了吧?” “承淼、承羽、承峰、承杰、慧儿……” 方承晶结过魔核,一枚枚扒拉着,轻轻念叨着几个人名,等到剩下最后一个,她想了半天,只好问道:“这一枚给谁?” “给方乙。” 方承晶伸着手托着几枚魔核道:“为什么让我送?” 方岳无奈道:“这里好像只有你使得动坤戒,你总不会希望我大庭广众下招摇吧?” “我听说你做杂役的时候,承峰承杰他们没少欺负你,你这么做算是什么?不计前嫌?还是恩赐?”方承晶语气有些发冷。 方岳轻叹道:“无论是什么,都没有魔核来得实在。他们都是家族未来的中流砥柱,帮他们就等于帮方家,再怎么我也算是方家的弟子。” 方承晶直视着他,似在品评他的话里有多少诚意,最终语气转柔道:“好吧,我替他们,唔,还有我自己谢谢你了。你什么时候走?” 方岳一听,便晓得她已知道自己要去古赤晶石矿的消息,坦然道:“明天早晨。” “我也要回麦叶城,正好顺路。” 方岳一怔,正要说话,却听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方剑阳快步走了过来。 方承晶手掌微动,似在犹豫是否把魔核收进坤戒,方岳明白她的心意,微笑道:“二爷不是外人,让他看见也不妨,免得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方承晶脸色再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测试 “方岳,你倒是大方,魔核在你手里就像是不要钱似得,看来这次试炼你的收获蛮大啊。mianhuatang.info”方剑阳瞅着方承晶离开的背影,笑呵呵道。 方岳耸耸肩道:“剩不多了,二爷您若想要,我这儿还有几枚存货。” 方剑阳摆手道:“算了吧,我可没那么贪,你小子留着巴结别人吧。我找你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你措手不及。” “什么事?” “原定长老会派方昊出面,对你进行测试。因为方昊的修为现在比你还低了半阶,恐怕要换人了。” “啊?”方岳一怔,“换谁?” “我也不清楚,大概不是我二叔,就是方硅长老吧?这只是我的猜测。”方剑阳摇摇头。 方岳苦笑道:“不就是走个过场么,至于吗?” 方剑阳看着他道:“就算是走过场你也不能懈怠,你在方家人眼里有多大的份量,当你回江南之时,你背后的支持力就有多大,还不明白么?” “二爷教训的是。”方岳谦恭道。 “听说你明天就要走?” “是。” “嗯,走之前我就不送你了,去了那边,又什么难题,可遣人回来找我,我可以尽我之力帮你解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努,拿着吧。” 方岳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坤戒。 “二爷,这是什么?” “这里有一些金币,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虽然不多,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二爷,您这……” “方岳啊,那天晚上在李大娘那儿,我说的话绝对发自肺腑。我虽然不能真的收你做义子,但心里早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拿着吧,这些钱放我这儿也就是钱而已,在你那儿才物有所值。” “二爷,……”方岳心里一热。 “得啦,什么也别说了,以后如果有空闲,就回来看看我。好了,我先过去了。”方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此时这片空地周围,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东一簇西一簇的。 家族长老会的武学测试,属于高级别的武技比试,并非年年都有。且这种魂宗境高手之间的较技,本身就颇令人瞩目,因此许多驻守外面的精英堂高手和长老会的长老们,大部分都风尘仆仆赶了回来。 当然,演武场的子弟们亦悉数到场,这可是观摩学习的好机会。唯一令他们汗颜的是,这场中参与测试的一方,三个月前还是被他们所不齿的杂役身份。 最后到来的自然是方一鹤和方剑天新老两位家族长,方一鸣方硅等一干长老会的长老们,则陪伴左右。 方剑阳先迎了过去,与方一鹤等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转头招呼方岳过去。 当方岳走过去的时候,场地上立时安静了下来,数十道目光盯在他身上,人人便知,武学测试即将开始了。 “方岳,关于你的测试,经长老会研究,决定做一项小小的变动。”待方岳一一施过礼后,方一鹤慢条斯理道。 “请前辈明示,小子无不遵从。”方岳恭敬道。 方一鹤道:“原本定的是由方昊长老对你进行武学测试,但是由于看书!网灵异, 你的修为已经超越的方昊长老,而且在黑皮林试炼当中,你曾越阶击杀了一位魂宗高阶的修炼者,所以长老会决定临时更换一名测试长老。” 方一鹤的声音不大,但场子中所有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方岳一箭射杀莫辛的事,早已众所周知。然而如今从方一鹤嘴里再次说出这件事,仍引起了一阵骚动。 事实上,包括方一鹤方剑天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方岳是在晋阶魂宗境中阶以后,才射杀的莫辛。如果他们知道彼时的方岳,不过刚刚达到明宗境高阶的修为,恐怕眼珠子都会掉到地上。 “这只是武学测试,并不是擂台比武,找一个修为高于你的长老对你进行测试,才能充分挖掘出你的潜能,而长老会也能据此对你做出恰当的评估。方岳,你可明白?” “小子明白。” 方一鹤点点头,侧脸看看方一鸣,后又落到方硅的脸上,最后才看着方岳,淡淡道:“虽然你只是魂宗境中阶,离巅峰还有相当的距离,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这场测试还是我来吧。” “什么?”方岳大吃一惊。 不光方岳如此,就连站在旁边的方硅方一鸣等长老,以及方剑天和方剑阳等人,无不瞪大了眼珠子看着方一鹤,满脸的不可置信。 而场地四周准备观摩测试的一众族人高手,闻言更是目瞪口呆。要知道这些人中,真正见过方一鹤出手的,寥寥无几,甚至于那些演武场的子弟,根本就不清楚方一鹤修为的深浅。 方岳略一沉忖,便把握到方一鹤的心理,他这是怕输啊。自己既然能射杀处于魂宗境巅峰的莫辛,就有可能赢了在场任何一位有魂宗境修为的长老。而方一鹤的灵宗境初阶虽然还未圆满,但那毕竟是灵宗。 方一鹤如此做法,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铁定要把方岳排除在长老会之外,否则根本不会计较什么胜负。 “三哥!”“大哥!” 方硅和方一鸣同时叫了一声,然则互视一眼之后皆默然,说实话,他们虽然修为高于方岳,却没有轻轻松松必胜的把握。他俩不行,其余的长老更是白搭。 在场的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恐怕只有家族长方剑天了。 “父亲,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果然,方剑天眉头微蹙,趋前低声道。 方一鹤呵呵笑道:“你们是看我老了么?为什么我就不行?” 方剑天轻声道:“父亲,要不让我来测试方岳,您看如何?” 此言一出,周围刷的一下静了下来,只有微风扫着落叶沙沙作响,再也闻不到半点声息。 方剑天主动请缨,要代其父方一鹤出手,在各人心目中引起的震撼无法形容。要知道方剑天在三十岁之际晋阶灵宗,之后便没人再看见过他出手。灵宗中阶,这个境界不仅是家族的第一高手,在整个麦叶城,乃至包括江南的红石城,也无有出其右者。 众人震撼之余,看向方岳的目光也怪异起来,这小子凭的什么,让家族两代大高手同时争着要测试他的武学。 方岳同样巨震不已。方剑天在他的心目中,曾经宛若神一样的存在,此刻竟屈尊跟自己过招,真不知道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走运。但现在的情势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只能静观其变。 方一鹤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剑天,我也很久没看见你出手了,方岳的测试就由你代表长老会进行罢。” “嘿,族长要亲自动手了,这下有热闹看了。” “很久没看到族长施展武技了,今次真是不虚此行啊。” “你猜方岳能支撑几个回合?” “废话,这还用猜吗?如果族长愿意,一个回合就能结束。” “真要那样,就太没劲了。” 听着周围唧唧喳喳的议论声,方岳苦笑不已。他心里也清楚,说是武学测试,确实要看方剑天真的愿意测试,否则只要他第一击全力出手,后面的根本就不用比了。 当然,如果是生死搏斗的话,方岳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还有三重魄力这个杀手锏,可惜现在不能用,至于原因则不言而喻。 “方岳,你怎么了?” 在走向场地中央的过程中,方剑天看着方岳无精打采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方岳很想说,这是长老会的测试,你一个家族大族长跟着添什么乱啊。当然这只是他心里想的,嘴里可不敢说出来,只是耸耸肩道:“族长,您来测试小子,是不是杀鸡错用了牛刀啊。” 方剑天失笑道:“用牛刀杀鸡?你小子尽胡乱打比方。这样吧,只要你能支撑三个回合,就算你过关。” 方岳愕然道:“三个回合?族长大人,我能支撑一个回合就已是苍天开眼了,这点自知之明小子还是有的。” 方剑天道:“还没打就认输了,少见你这么沮丧。当初你看见莫辛,怎会还有胆射杀?” “那不是保命嘛,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 “呵呵,那好,那我也给你添点彩头。”说着,方剑天拿出一枚坤戒晃了晃。 “这是什么?”方岳一呆。 “反正都是你用得着的东西,暂时不能告诉你,”方剑天故意卖着关子,“你若想得到,就必须坚持三个回合。当然,你放心,我也会循序渐进,尽量少占高境界的便宜。” 方岳皱着眉头“哦”了一声,问道:“怎么样才算我支撑下来?” “很简单,只要你还在场地之内,还有活动能力,就算是支撑下来了。” 方岳想到方剑阳给他的告诫,显然绝非无的放矢。只要他表现出应有的实力,方家自不会对他过江置之不理。方剑天亮出的坤戒就是最好的说明。同时他从方剑天的话里听出,对方显然会给他表现的机会,而自己要提防的,只会是他的最后一击。 念及此,方岳遂强打精神道:“族长,即使如此,小子必将全力以赴,还望族长手下留情。” 此时二人已走至场地中央的空处,方剑天一面缓缓向后退去,一面颔首道:“你全力以赴是对的,但你只有两个回合的机会,小心了。” 言毕,方剑天倏然立定,一股滔天威压,铺天盖地向着方岳蜂拥而至…… 第一百五十二章 沙荒劲 面对着如潮而至的威压,方岳面色如常,不为所动。以他习练“导魄归元术”而得到的三重魄力,比之方剑天至少要高出一重以上。 导魄归元术,这是来自域外大陆的神秘修炼术,在天芒山以东的这块大陆,别说没有听说过,就是魄力一说,恐怕都鲜有耳闻。 事实上,魄力,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力,是与生俱来的,随着元力修为的提高,精神力也会一点点地加强。当然,这种加强的速度极慢,像方剑天灵宗境二阶的修为,在这块大陆几乎站在了制高点,但他的精神力也不过介于一重和二重之间。因此,仅在魄力一项上,方岳还是占了些优势。 看着神态自若的方岳,在场的不少人看出了弥端,来自灵宗境的威压岂容轻视。 “三哥,剑天不会故意想让吧?”方一鸣有些惊疑不定,忍不住低声问道。 方一鹤眉头微蹙,瞥了他一眼,不满道:“胡说什么,剑天堂堂一族之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岂会自毁英名。” “那……”方一鸣欲言又止。别看他在外面耀武扬威,但在自家兄长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尤其是看到方一鹤有些气恼的样子。 “也许是方岳的精神力天生超常,能抵住来自高境界者的威压。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先例。”一旁的方硅明白方一鸣的意思,适时出言道。 方一鸣点点头,又看看方一鹤,遂不再言。 “呵呵,方岳,不错。”方剑天的脸上闪过一抹讶色,乐呵呵说道。 方岳自然不会傻到把三重魄力反击回去,一则他学这个导魄归元术只是为了从奥莉薇娅自设的空间里脱身,根本不会单纯用魄力进行攻击。二则就像他击杀莫辛的气箭,曾注入一丝魄力,否则根本不能产生那么大的杀伤力,但是这种旨在救命的方式,又怎会轻易使出? “族长大人,这是否算是一个回合了呢?”抵住威压,也使得方岳信心大增。 “那是不可能的。这才是第一招,方岳,小心了。”方剑天微微一笑,跨出一步,一拳平平击出。 原本二人相距足有十几步远,但方剑天仿佛缩地成寸一般,只一步便来到方岳近前。那平平淡淡的一拳,似不含丝毫元力,甚至连些空气的轻微波动都欠奉。 看着这只平淡无奇的拳头在眼前倏然放大,方岳瞳孔一缩,遂不敢怠慢,同样亦是一拳迎出。 方岳看出方剑天的这一拳,纯粹是想试探一下他的绝对实力,没有使用任何武技,且通过缭绕的黄芒亦可推断出,这一拳并没使出全力。以方剑天之能,只需释放出六成元力,就足以让他尽全力应对,否则只有黯然溃败一途。 与方剑天平淡无奇的一拳不同,方岳的拳头出击之时,带着破空之音。当两拳相撞之时,那“嘶嘶”的破空声,仿佛瞬间被吸纳一空,为之一寂。 这种无声无息的对撞,似比那些惊天动地的碰撞更让人心惊胆悸。 方岳额头上束发带蓦然断裂,一蓬黑发向后猎猎漂浮。“噗噗噗”,又连退七步,每一步都在红土地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从第一步深至脚踝,一直到第七步只余浅浅的印记,方岳终于立定,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方剑天就这么随意一击,威力若此,不能不让他骇然变色。 “轰”,四周传来一阵骚动。方岳能力抵方剑天一拳,而不至于落败,值此一项,便足以使他轰动一时。 “我爹是否是在故意成全方岳呢?”方承淼喃喃自语道。 方承晶沉吟道:“也许大伯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方岳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即使想成全也是白搭。” 方承晶不过明镜宗的修为,自然也看不出更多的玄虚。 站在一旁的方慧若有所思道:“既然是武学测试,方族长又给了方岳三个回合的机会,这第一击应该不会使出全力,只是测探方岳元力修为的深浅。” 方慧还未入阶,更不会看出其中的奥妙,却只凭推测便已与事实相差不远。方承淼方承晶皆是聪慧之人,经此一说恍然而悟,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赞赏之意。 “方岳,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些,这一回合算你过关了,准备好了么?”方剑天负手而立,眼见方岳面色恢复如常,气定神闲说道。 方岳微微躬身道:“多谢族长大人手下留情,不知这第二回合,有什么名目?” 方剑天洒然一笑,他当然明白方岳此问存有揣测之意,以便做好相应的准备,也不说破,当下直言道:“聚尘手虽说只是初阶武学,但是你若藉此而小瞧它,那就大错特错。方岳,你有什么手段尽可使出,只要挨过以方才的力度使出的聚尘掌,便算你过了这一关。” “聚尘手?”方岳心里一颤。 这门武技方岳在藏经阁里似乎看到过,却没在意,没想到方剑天竟会用这门初阶武技来测试他。要知道就算他只用六分力使出这一技,同样会爆发出两倍的冲击力。听他刚才的话,似在暗示他使用箭术,因为方岳正是藉此成名。 方岳正在踌躇,方剑天已稳稳向前迈了两步,左手依然负后,右手前伸划了一道诡异的弧度,接着便换掌为拳,向他缓缓击来。 只见拳锋过处,黄芒缠绕,瞬间又急遽压缩,待方剑天的手臂伸直之际,如拳大的一团黄芒脱手而出,向方岳袭来。一股凛冽的劲气扑面,夺人心魄。 这一击同刚才的一拳一样,并未限制方岳的活动,只要他向旁一闪便会避过去。但是他却不能躲,躲了他这场武学测试就真成笑话了。 方岳大惊之余,身体急速向后猛退,眼见那团黄芒在方剑天的意控下,有如定位般直追而至,挚出斩月,一斧劈下。 “开金掌?!”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然而这声惊呼刚一出口,便被轰然的巨响所掩盖。 斩月的斧势与那团黄芒遥遥相撞,犹如一声霹雷在耳边炸响,震人心肺,黄芒随即四散爆裂,化归无形。方岳受气机所累,“噗”地一口淤血喷出,踉跄着退出,勉强稳住了身子。 方剑天一直看着方岳,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在他与方岳之间的地面上,有一条深达尺许的沟堑,可见方岳的一斧之威。然而这条沟只延伸到方剑天身前三尺许便戛然而止。 “方岳,你没事吧?”方剑天关切问道。 “没事,”方岳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迹,“族长大人,这第二回合是否算过关了?” 方剑天颔首道:“当然,而且这一回合算你胜出。” “为什么?”方岳愕然。 周围的人们,原本都为方岳使出了元素武技而大吃一惊。虽然他这个开金掌没有发挥出土系的特性,但其威力确没有减弱多少,只看那道沟堑便可知一斑。何况,这可是面对灵宗境高手发出的聚尘手硬碰的结果。 而方剑天却说这一回合是方岳赢出,更是不解其意。 方剑天环顾一下四周,好整以暇道:“我说过不会以境界的优势施压,但方岳你刚才的一击,若非境界上的差异,恐怕我也要受点伤。只是我的防御出于本能,非我自愿,所以算你胜了。”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方剑天此言不可谓不坦荡,人们在钦佩之余,又不得不怀疑方剑天是否真的有方让之嫌。那十数位负有考察职能的长老们,则相互之间议论起来,不时微微摇头,而作为长老会首席的方一鹤,更是眉头紧蹙。 其实凭心而论,方剑天也是大慧之人,作为武学测试来说,他拿捏的力道以及所采取的策略均恰到好处,仅仅对了两招,基本上就探出方岳的底线,若按以往惯例,就算此时结束也没人会说出什么,方岳作为魂宗镜的修为已尽施所能,同时也展示了其未来发展的巨大潜能。 然而这回却有些不一样,按照之前的设想,无论谁去测试方岳,都要取得完胜,那样才能为拖延方岳进入长老会找出借口,使得方家不至于在明面上卷入巨乞部落的纷争之中。 方剑天似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一直看着方岳,直待他的面色重新转为红润,始道:“还有一个回合,准备好了么?” 方岳经刚才的暗自调息,体内的元脉恢复了正常,点点头道:“我可以了,请族长大人赐教。” 方剑天做了个狡黠的表情,道:“这次我同样不会用境界施压,但相比于前两个回合,这一回合才算是我真正的出手,你能挺过来,那枚坤戒就是你的了。” 方岳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一股若有若无、却前所未有的危险意味在向自己逼近,心中一凛,倏然住了口。 “黄沙漫天!” 清朗的声音从方剑天口中发出,他就那么直挺挺站着,不见任何动作,却有淡淡的黄雾自他周身涌起,缓缓蔓延开来。 “呀!”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方岳甚至辨别的出,发出惊呼的是方慧。 而长老会那十数位长老,则停止了窃窃私语,个个目瞪口呆,仿佛看见了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漫出的黄雾似乎并无攻击力,方岳一头雾水,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凝神戒备着。 然而便在此时,方慧似在回答谁的问题,脆生生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由得大惊失色。 “沙荒劲第一重――黄沙漫天。” 本文由看书网小说()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武技的对撞 当方慧的“沙荒劲第一重――黄沙漫天”一语一经响起,满场皆惊。 作为镇族的三大绝学之一,方家够资质习练沙荒劲的只有两位,家族长方剑天和尚未入阶的后起之秀方慧,他俩都是百年难遇的双素体体质。 然而在这场武学测试中,方剑天却出乎意料施展出这项绝技,很多人在大呼过瘾的同时,心里也不免嘀咕:以灵宗对魂宗,至于这样吗?而且就算方剑天想赢方岳,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是再用一次聚尘手,只要稍加把力便能达成所愿。 这些人哪想得到,方剑天此时的心态只能用“见猎心喜”来形容了。就在刚才的两次硬碰之后,方剑天已对方岳的真正实力有了谱。他发现,如果强行把自己的境界压缩到魂宗境之下,使出一般的武技,很难在方岳的身上占到大的便宜。方岳以斧代掌使出的开金掌,差点波及到他的本体,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他的沙荒劲,自练成之后,虽然名声在外,却几乎从没在实战当中施展过,此时有这么个机会焉能不技痒?且在之前故意示以坤戒的诱惑,以他对方岳的了解,那种不服输的秉性执拗起来,绝对会迎难而上。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漫漫黄雾由淡到浓,四处弥漫,渐渐地就向方岳这儿蔓延过来。 初始方岳尚以为这黄雾不过起个障眼法的作用,方剑天的身影在雾中时隐时现,眼看着就要与黄雾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当淡淡的黄雾边缘,开始漫到他的身旁,终于体会到其中的怪异之处。 这黄雾有若磁石一般,所过之处,尽情吸取着游离在空气中的土系元素,或者说,这黄雾本身就是由无数土系元素所构成。更令他惊骇的是,黄雾漫过的地面,竟深深凹陷下去,那原本厚实的泥土竟如失重般漂浮,最终化为弥漫的黄雾。 “聚沙成塔!”方剑天清朗的声音在漫雾中响起。 “沙荒劲第二重。”方慧就像是一个称职的解说员,紧跟着方剑天的步调,解释着沙荒劲三重劲力。(.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这也难怪,虽然她还没入阶,但是真正习练过沙荒劲的,除了方剑天,也就是她了。 漫漫黄雾有了变化,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疾速向中间聚拢,聚拢的方向正是方剑天的立身之地。 方岳已经无法再坐视其变了,因为他已感到,在黄雾的聚拢之处,传出了极其强烈的元素波动。且不仅仅是元素波动,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能量的聚集。这种不断积累增长的能量,带给他的危险征兆简直难以形容,就算是莫辛使出的凌波微澜,都难及其十分之一的程度。 此时他终于明白了沙荒劲奥妙所在,那向四面八方拓展的黄雾哪是什么障眼法,分明便是以土系元素作载体的能量颗粒。若任由这些能量载体“聚沙成塔”,不言而喻,那将会发出裂变般的恐怖一击,实是现在的他绝难承受。 方岳动了。 其实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躲。如果说前两个回合的试手,因方剑天总会给他留下一线退路,使得他无法厚颜回避,那么这一次,面对着如此强大的沙荒劲,就算真的避开了,恐也没人会说出他的不是。方剑天虽然自降境界,但他所集聚的沙荒劲,也丝毫不逊于灵宗境修炼者的全力一击。而在场能接下这一击的实在是寥寥可数。 然而,方岳立刻就悲哀地发现,无论他向何处躲去,都无法避开沙荒劲的攻击范围,换言之,他似乎已被某种强横的劲力紧紧锁住。 令人无法置信的是,锁住他的这股劲力并非来自方剑天本身。 浓淡交织的黄雾中,方剑天的身影时隐时浮,而在他的身旁,隐隐矗有一物。此物呈深黄色,极其高大,甚至比方剑天还要高出两个头。那物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继续在急速地加粗加厚,已经隐现出人形的轮廓。 此物仿佛有了灵性,牢牢锁住了方岳。而那些聚拢的元素能量,并非是涌向方剑天,而是正在填补着此物的躯体,使之愈来愈像一个“人”。看来所谓聚沙成塔,聚的不是塔,二是此物。 方岳此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退出场外,算是彻底认输,要么就以他的现有实力进行反击,拼力一搏。 事实上方岳根本没做过多的考虑,直接选择了后者。 白光倏地一闪,斩月挥出一道白练,劈向黄雾之中。斧雾相触,那虚虚荡荡的雾气犹若实质,斩月只劈出三尺余的深度便戛然而止,那被荡起的黄雾翻滚着瞬间便要恢复如初。 方岳似早有准备,脚下如踩虚云,身体突然急速地旋转起来,瞬间便旋进破开的缝隙之中。 黄雾在他的身后瞬即合拢,但他流转的身体却把欲将他淹没的黄雾荡了开去,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个容身的空间。便在此时,又是一拳击出,前方再被破开三尺余的空隙,再度旋入。 若在正常情况下,由于方岳的元气没有任何元素属性,因此在使用武技之际,外放的元力皆是无色透明,因此一般人很难看到元力的流动途径,只能通过他的动作辨别所使用的武技种类。而现在,由于有了黄色的雾气作参照,他的无色元力就像在一张黄纸上描上了白色的图案,令人一目了然。 随着方岳义无反顾冲进黄雾,四周顿时响起了一声声惊呼。 “流金掠影?!” “断金诀?!” “沙环技?!” “崩突拳?!” “……” 惊呼声皆来自演武场和精英堂的阵营之中,毫无疑问,这些人正因为修炼了其中某一项或几项武技,方才一眼认出。 这些武技在方岳的手里使出,皆有些似而似非,却又匪夷所思地融合在一起,虽然打不出武技应有的元素特征,但也在综合之后,显现出了远非单项武技所能比拟的强大威力。 而这原本是不可能的。 他们之中有人也不是没尝试过,由于元力的走势不同,想捏合在一起简直难于登天。 不对!不是不能捏合在一起,只是他们做不到而已。已有人开始醒悟。醒悟的人喃喃出了声,被旁边的人听到,于是又传给了更多的人,如同一道闪电,霎时击中了大部分人的心房,让人不禁大为震撼。 这些武技同是土系属性,且都起源于同一个地方――铄石流金。作为方家的镇族三大武技之一,也只有铄石流金才能将这些中阶武技捏合在一起。 毋庸置疑,曾经困扰了家族数百年的大武技,如今竟在一个空泛体的家族弟子身上,丝毫不差地演化了出来,每个人心头上的震撼,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方岳急遽旋转的的身影已经深入黄雾中心,离着方剑天和那尊聚沙人像越来越近,愈加浓厚的黄雾,使得他时隐时现,渐渐模糊起来。 人们在震撼之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进而又有了新的期待,家族的两大武技对撞,这可是百年难遇的一景,到底是哪一门武技更强一些呢? 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长老们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看着场中的情形。他们大部分人的修为都要比精英堂和演武场的族人高出许多,因此根本无需任何人点醒,便可明白一切。 方剑阳与方硅互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明白的眼色,而后又看向眉头紧蹙的方一鹤。 “三哥,方岳什么时候学的铄石流金?经过我们长老会同意了么?”问话的是方一鸣。 方一鹤沉声道:“秋祭比武的内测选拔之后,我曾亲自答应过此子,可以到藏经阁观瞧铄石流金的典籍三天。若非他今天使出,我差点忘了此事,没想到还真给他练成了。” 其实方岳能看到铄石流金的典籍,全赖方剑阳从中撮合,而方一鹤也是通过方剑阳去安排的这件事。但当方一鸣问起之时,他把这些过程都给略去。 “可这……”方一鸣或许是有些异议,却不敢当着他的亲哥哥面发作,只得岔开话题。“他怎会练成这门武技?” “空泛体曾被认为是最不适宜习练元力的体质,没想到竟进境若此,恐怕就算方岳说出来,我们也搞不明白。但是不管怎样,方岳还是我方家的弟子,唉,弟子。” 方一鹤眉头舒了又锁,锁了又舒,显是心情极为复杂。最终深叹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自黄雾中传出:“好样的,方岳,我真没看错你。接下来就看你能否接下沙荒劲的第三重。” 方剑天微微一顿,接着轻叱道:“含沙射影” 众人屏气敛息,瞪大了眼珠子看这场中的一切,他们知道,这两大武技终于开始了正面碰撞。 黄雾的中心处越加浓厚,无论方剑天、方岳,亦或是那尊人形沙塔,俱看不见了踪影。但见黄雾翻滚如龙,粘稠如液,压得周边之人心闷不已。忽然一股白芒现出,似要破雾而出,却又被翻卷的黄雾所压制,如此反复。 “嗤!嗤!嗤!” “噗!噗!噗!” 几声异响从雾中传出,接着是一声闷哼。 黄雾由外及里开始迅速敛去,便在此时,方岳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他的身子直接从黄雾中抛了出来,差一点跌到场外。 当黄雾褪尽,方剑天依然负手而立,脸上却显出不可思议的讶色。他头上的扎髻红巾已经飘落,长发垂肩,衣衫略显不整。他的脚下一丈方圆的地面上,红色尽消,呈现出一种浅黄的颜色,凸凹不平,与四周平整的红土地呈鲜明的对照。 方岳面无血色,勉力站起,披头散发,身上的衣衫已碎成条缕,几不蔽体,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族长大人,不知这第三回合,能否算小子过关?” 本文由看书网小说()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家族的馈赠 “公子,族长大人来啦!”青儿轻轻推开练功房的门,探进头去叫了一声。mianhuatang.info 方岳将沉浸在元丹里的心神抽了出来,睁开了眼睛,回了一句“马上就来”,那房门又轻轻地合拢。 方岳最后用内视之法检查了一遍身体的状况,中间的两条主元脉已经完全复原,而散布在其余各处数不胜数的细小元脉,也已恢复了十之八九。 抛开元素的本身特性,方岳和其他元力修炼者的根本区别,就在这些非主流的细小元脉上,主脉的构成却是基本差不多。其余修炼者除了主元脉,没有那些小元脉,只有无尽的元茫充斥着身体,这就是元力和元气的区别。 在与方剑天最后一次对撞之中,方剑天并未如他所说将境界压制在魂宗之下。这并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情势的发展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当本体受到威胁之时,发挥出最大的潜力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 方岳当然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丝毫没有责怪之意,能逼得向方剑天这样数一数二的高手全力以赴,本身就足以让他自豪。 经此一役,方岳也基本了解了沙荒劲的大致脉络。方剑天在压制境界的情况下,勉强聚沙成塔,攻击力已是大打折扣。彼时方岳灵机一动,将他琢磨多日的铄石流金使了出来。 方岳能将铄石流金完整地演示出来,自然得益于他的元气修炼,这也是数百年来方家族人空有典籍在手,却无法练成的最大原因。(.mianhuatang.info无弹窗广告) 方剑天猝不及防之下,险些着了道儿,人形沙塔的仓促一击险被瓦解。迫不得已,方剑天用上了沙荒劲威力最大的第三重――含沙射影。 含沙射影也只有在灵宗的境界下才能迸发,方岳立时感到一阵窒息,无边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沙塔化为一粒粒密不透风的沙粒,每一粒都包含着致命的威力,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就算周围再多的人合力攻击,也无法避开这惊天泣地的一击。 所幸方剑天及时收了手,否则方岳也不仅仅就受了这么点伤那么简单了。饶是如此,他的主元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伤势也不可谓不轻。就算他回来之后,经过了一个上午的修炼,也没有完全康复。 方岳从练功房走了出来,却见方剑天和方剑阳各自坐在靠背椅子上,直瞪瞪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既有诧异,又有无奈的苦笑。 方岳向前见了礼,方剑天拿出他早先许偌的那枚坤戒,递给他道:“方岳,这枚戒指之所以上午没有给你,是因为我又回去加了些东西,你看看是否满意?” 方岳接过,探进神识,浑身一震。坤戒里的空间内,除了一堆亮灿灿的金币,竟还有一大堆乌黑发亮各种制式的兵器,在一个角落里还躺着一只大木盒子,方岳用神识直接在空间里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百粒回元丹。 “这是……” 方剑天笑道:“这五十万枚金币,算是家族对你将来重返江南的资助。打仗打的就是钱,没有钱江寸步难行,估计这些够你用一阵子了。那上千件兵器,原本就来自江南,是以前两岸战争中家族缴获的,我从老七那儿要了来,看书、网都市kanshu^或许会对你有用。回元丹是我临时加上的,不过看来你现在是用不着了。(.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说网)” “多谢族长大人。”方岳感激道。 之前方剑阳给他的坤戒里,里面就有十几万枚金币,加上方剑天的这五十万枚,顷刻间,他几乎跻身于百万富翁的行列。这些还不算,关键是那上千件兵器,对他简直是雪中送炭。要知道,在这里铁器是相当的珍贵。 “方岳啊,这都是你凭自己实力得来的,唉。”方剑天叹了口气。 这是彤儿奉了茶水上来,在三人面前摆好后刚要下去,却被方剑阳喊住,着她把青儿一块儿叫进来。彤儿有些诧异,但仍然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方剑天似无所觉,依旧对方岳道:“你在武士营挑了多少人了?” 方岳自知这事儿根本瞒不过他,不敢隐瞒,回道:“武士营的哥特正在帮我招人,我打算招足百人即可,但前提必须是对方自愿,不能强迫。” 方剑阳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我听说你委托方豪在麦叶城为你买马,有这回事吧?” 方岳老老实实道:“是。” “就算方豪在城里有些人脉,但现在好马难求啊。这样吧,家族再给你五十匹战马,唔,这已是家族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啊?”方岳吃了一惊,五十匹战马是什么概念,其价值丝毫不低于五十万枚金币。 “族长大人,我知道战马对家族来说也是稀缺之物,小子受之有愧,请族长大人收回吧。” “呵呵,方岳啊,想我偌大的方家,岂会差那区区五十匹战马,既然是族长的馈赠,你就收下好了,别拂了美意。”方剑阳在一旁笑道。 方剑天亦点头道:“一枚五阶土系魔核,足以抵得上我给你的一切。方岳啊,这枚魔核其实就算你自己留下,我们也说不出什么,但你却慷慨地拿出来。就凭这一点,你足以有资格得到这一切。” 方岳知道他指的是在天峡谷自己拿出试炼收获的魔核一事,不再推辞,再次拜谢一番。 彤儿和青儿走了进来,默默站到方岳的身后。 方剑天忽然道:“方岳,你能告诉我,铄石流金你是怎么练成的么?” 方岳沉忖片刻,始道:“族长大人,我看过典籍之后,回来自己尝试了一下,感觉我的元力确能像典籍所描述的方式运行,且没有些许滞涩感。我也很奇怪,不知大人能否为小子解惑?” 方岳故意一问代答,就是不想透漏出元气之事。 方剑天先是显出茫然之色,接着微蹙眉头,摇摇头道:“这确实怪了,据说数百年前,确有一位族中先辈练成此技,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土系双素体,铄石流金不该是只为空泛体而创。你说的情况我也不明白。” 方剑天沉吟须臾,再次摇着头,转向方剑阳道:“二弟,我的事做完了,下面该你的了。” 方剑阳点点头,却看着彤儿和青儿,语气和善道:“你们两个丫头,什么时候晋阶的明宗?” 二女对视一眼,还是彤儿答道:“禀二爷,我俩是在昨晚修炼时,同时晋的阶。” 方剑阳道:“大哥,内务房的丫鬟晋阶明宗,以前不是没有先例,但像现在这样,一下就晋了两个,恐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按照家族的族规,彤儿和青儿如果愿意,同样会作为家族弟子进入精英堂,大哥,你看呢?” 方剑天笑道:“二弟,精英堂和演武场是你的职责范围,就算我是族长都不能插手,你尽可便宜行事。” 方剑阳点点头,看了看方岳,后者早已微垂着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又看着二女道:“你们俩意下如何?” 那意思明摆着,你们俩现在只要点一下头,便可堂而皇之挤入精英堂,彻底摆脱婢女的身份,一步登天。 意外的是,这两个丫头低着头绷着脸,忽然齐齐跪了下去。 “族长大人,二爷,我们能有今天,全拜公子所赐。彤儿不做他求,情愿继续追随公子左右,还请族长和二爷成全。” “青儿亦唯有追随公子一愿。” 方剑天方剑阳哥俩相顾愕然,显然这结果大出他们的意外。就连方岳亦讶然望向她们,劝阻道:“彤儿青儿,你们万勿如此,二爷把你们招入精英堂,对你们……” 哪知他的话说了一半,便被二女打断。 “公子曾经答应过,不会随意丢弃我们姐妹,还请公子遵守先前的承诺。” 方岳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承诺? 方剑阳挥着手叹道:“好了,你们俩起来吧。你们愿意跟这方岳,也由得你们。不过精英堂会永远给你们敞着大门,只要你们俩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二女大喜拜谢,方才站起。 方剑天眼光灼灼看着两女问道:“你二人刚才说晋阶是方岳所赐,据我所知方岳曾托人给你们炼制了元力丹,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方法不成?” 也难怪他有此疑问,演武场内的家族子弟,哪一个的元素体质和天赋不比二人强?且拥有二人无法比拟的修炼资源,却为何反倒落到了后面? 彤儿和青儿只是看着方岳,却不敢做声。 方岳没有迟疑,直接走过去推来了练功房的门:“族长,二爷,请进来一瞧。” “这是什么?”看着室内三个聚元阵,方剑天和方剑阳俱都吃了一惊。 方岳走到自己练功用的聚元阵旁,从坤戒里拿出一块雕刻成椎体模样的古赤晶石,摆在六芒星图案中间的位置。 “族长,请您向这里注入些元力。”方岳指着椎体晶石道。 方剑天将信将疑照做了。方岳又在阵内放了一块蒲团,请方剑天坐上去。 以方剑天的修为,不用进入修炼状态,只一迈进阵内,便立刻感应到浓郁的土系元素蜂拥而至。 “这是……” “这是聚元阵,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方剑天的眼神在另两个元阵略过,喃喃自语道。 其实方岳心里非常清楚,单靠聚元阵,还是无法像彤儿和青儿那样迅速晋阶。他隐瞒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就是他曾在二女的体内各种下了一枚元气种子。 本文由看书网小说()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在一个冬雪飘飞的清晨,方岳率领彤儿青儿以及百余名武士,静悄悄离开了方家山庄,踏上了去往古赤晶石矿的征程。 同行的除了哥特等方家武士之外,还有几个特殊的同行者,方承晶和她的随从武士。 一百多人均策骑而行,另有近一半的武士还牵着一匹空马,这是方剑天送给方岳的五十匹上等战马。 在方家武士营,你可能不是骑士,但是骑马却是必练的科目之一。 方承晶要回麦叶城,回到自己的夫家,因此和方岳他们有一段顺路,便结伴同行。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一蓬蓬雪粉,方承晶下意识扶住了头上的笠帽,眯起了眼,身后的披风呼啦啦荡起。 方岳策骑在她的旁边伴行,那忽近忽慢的寒风似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纹丝不动,一根红色发带箍在额头,长长的发梢随风向一侧飘舞。 两人在大队前方十余米处领头前行,因此他们之间说些什么话,也不虞被后边的人听到。 “方岳,有件事我可否冒昧多问一句?”方承晶漫不经心道。 “方小姐尽可垂询。”方岳耸耸肩,不在意道。 “你和白素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小姐为何有此一问?”方岳一窒。 “试炼之时,三大家族阵营少见地同仇敌忾,就为了对付突然出现的入侵者莫辛,幸而有方昊和林子风两位魂宗强者联袂压阵,才将那人惊走。而你和白素儿却杳无踪迹,直至试炼即将结束,才堪堪返回天峡谷。” “那又怎样?” “只是我从你和白素儿的脸上,看到了几乎相同的情绪,懊丧,惆怅,不甘,甚至都是急于离开天峡谷。你和白素儿在试炼之中的收获堪称翘楚,但你们都缺少了一种应有的情绪,那就是兴奋。我没说错吧?”方承晶瞥了一眼身旁这个青年的侧脸,意味深长道。 方岳深吸一口气,沉吟片刻,淡淡道:“我听闻方小姐号称方家第一美女、才女,以不到二十的芳龄,便成就明宗境,成为家族最为人期许的后起之秀之一。为何在此关键之时,急流勇退,下嫁给麦叶城一个普通的商人子弟?” 方承晶眼睛一亮,出奇地并未因方岳的直言不讳而嗔怒。方岳的意思她明白,之所以说出连她爷爷都不敢当她的面问的问题,并非真的要她作答,只不过以此说明,每个人都有秘密和隐私,将心比心,你又何必去打听别人的隐秘?但方岳的话又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等于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是我晋阶明宗之后,第一次参加黑皮林试炼,我在独自对付一只二阶魔兽之时,一时大意,险些失手,幸而被林家的一位年轻子弟所救……”方承晶出乎意料地诉说起她的往事,这让方岳惊愕不已。 或许是第一次向外人吐露自己的心事,方承晶的言语初始时有些吞吞吐吐,当说过数句之后,渐渐地开始流畅起来。 “在那个时候,我已经进入精英堂,自己掌控的时间也相对充裕些。因此,我们尽可能都在约定的时间赶到麦叶城,也只有在那里我们才有见面的看书*网奇幻kanshu?可能。但是这件事不知为何,被双方家族的长辈们知道了,爷爷和三爷爷坚决反对,即使我的父亲亲自去恳求也无济于事。而那位林家子弟,原本也被林家寄予厚望,自然也不会同意。于是愤而出走,至今杳无音讯。” 余下的话不用说方岳也能明白,这位方承晶小姐自此之后性情大变,说是自暴自弃也不为过,乃至于有了这桩让人匪夷所思的婚姻。 方岳本对林家并无好感,但却对那位敢于冲破家族束缚的林家子弟产生了好奇。 “方小姐,那位林家子弟是谁?” 方承晶轻轻一叹道:“无论是谁都已是过往烟云,不提也罢。mianhuatang.info其实他出走之前,曾偷偷来找过我,我也是一念之差,慑与族规,没去见他。若早知如此,还不如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也比现在快乐得多。”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方岳下意识吟出了前世李商隐的一句诗,与其说是给方承晶听的,不如说是念给他自己的。 方承晶闻言娇躯一震,不可思议地盯着方岳道:“方岳啊,若没有极深的感受,怎能说出如此贴切的话。在天峡谷白家族长已亲口答应你,将集全族之力答应你一件事。有如此良机你不去抓,又何必将她变成可待的追忆呢?” 方岳默然。 方承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拿自己的亲身经历为方岳打气,就是鼓励方岳不要轻易放弃到手的情感,也不要受到家族壁垒的束缚,要勇于去追求自己幸福。 其实这些想法对方岳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来自的那个世界便是如此,但对于自小生长在家族大院里的方承晶,却极其难得,说是叛逆也不为过。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三年多,不知不觉间已被这个世界所同化,方承晶的话,等于是点醒了他。 方承晶也不再说话,她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他相信方岳也听明白了,就没有必要继续婆婆妈妈下去。说起来她和方岳认识的时间也不过一个月而已,但不知为何却对这个年轻人有着特殊的感觉,似乎向他吐露些心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二人齐齐向后看去,哥特领着两个年轻武士追了上来。 “公子,方小姐,请你们二位稍候,我们上去探探路。”哥特一指前方说道。 方岳抬头一看,原来在他们的前方横亘着一道山岗。光秃秃的山岗上,此时已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此路原是常走,哥特此举除了彰显一下方岳作为首领的威仪,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去吧。”方岳略一抚忖,还是挥挥手道。 哥特答应一声,双脚一磕马肚,便带着另外两名武士奔了出去,在白皑皑的山坡上,留下了三道马蹄印记,转眼间,便被越来越大的雪花所掩盖。 后面的马队跟了上来,停在他们身后。彤儿和青儿一身劲装,披着一黄一红的斗篷,戴着笠帽,一左一右榜在方岳身旁,颇显得英姿飒爽,吸引着不少武士们的眼球。 她俩的弓箭都收进了坤戒里。既然方剑阳承诺,精英堂的大门会一直对她俩敞开,方岳也不客气,带着两人去找方七爷,各要了一枚坤戒。 方承晶打量着二人,点头笑道:“方岳,你可真有福气,连这两位妹妹都晋阶了,让演武场的那些家族子弟们情何以堪?” 彤儿青儿名义上已经算是精英堂里的人了,所以方承晶的称呼也客气起来,这俩丫头脸一红,连称“不敢”。 “运气好而已。”方岳含糊道。 正说着话,山岗上传来了唿哨声,在这大雪纷飞的空寂山野显得格外响亮。这是哥特在向他们打出平安的号子。 方岳招呼众人驰上山岗,因为这雪粉初下,地面上倒不显得湿滑。 过了山岗,前面是一处三岔路口,左边通向麦叶城,右边的则伸往荒甸集的方向。 一彪人马在路口一侧的林子里现了出来,领头的正是耿屠和丰三娘。他们早已和方岳约好在此碰头。 方承晶虽然只是明宗境中阶的修为,眼力确实不凡,耿屠和丰三娘的出现,让她不禁一愣,显然瞧出这二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却不知道方岳在哪儿笼络的这些高手。 眼见分手在即,方岳也未给他们做介绍,便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转头轻声对方岳道:“方岳,如果再到麦叶城,别忘了抽空来我家做客。” “多谢方小姐,到时方某一定会前去叨扰。” 方承晶满意地一笑,随即一拨马头,带着她的跟班武士奔向了通往麦叶城的小路。 “公子,这位小姐是谁呀?好漂亮哦。”丰三娘好奇地看着方承晶离去的背影。 “方一鸣的亲孙女方承晶,号称方家第一美女。”耿屠代答道,随即看向方岳身后的武士,不由讶道:“怎么这么多空马?” 方岳也不隐瞒,说出了方剑天赠马一事,耿屠和丰三娘闻言自然大喜过望。方岳又将哥特与二人做了介绍,两支队伍合到一处,一同向荒甸集进发。 由于他们转了方向,那雪风变成从后面吹来,借着这股风势,队伍行进的速度极快,在翻过一座座山丘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地势也变得平坦起来。那纷纷的雪花似也小了很多。 “公子,这里已经进了白家的地界。”哥特曾随方剑阳往来过几次,因此知道的比较清楚。 “白家?” 方岳心里一动,想起方承晶跟他说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她已知道自己必将路过白家,故此才委婉相劝。 “哥特,白家山庄离此多远?” “再向前大约十里地,就有一条岔路直通白家山庄。” 方岳便让哥特头前引路,众人策骑相随。十余里的山路,对他们来说片刻即可到达。 哥特勒住了缰绳,指着旁边斜出的一条可容四骑并行的土路道:“公子,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去,穿过一片麦叶林,就是白家山庄。” 方岳便安排众人在这里稍候,他则只带着彤儿和青儿,并让哥特继续在前面领路。 “公子,你要去哪?”哥特一怔。 “还能去哪,白氏山庄。” 本文由看书网小说()原创首发,阅读最新章节请搜索“看书网”阅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君自珍重 白氏山庄建在一座高坡之上,占地广阔,其雄伟之势丝毫不亚于方家山庄,然而打眼一看,却给人一种宁静安详的感觉。强烈的视觉反差,凸显出山庄的神秘和不凡。 从坡地一直到山庄的大门,是一条长长的台阶,均匀撒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粉。哥特要上前代为通报,却被方岳拦住。他让哥特与彤儿青儿二女在下面等候,自己独自拾级而上,向山庄大门走去。 或许是下雪的缘故,山庄的大门紧闭,只有在大门两侧,矗立着两尊怪兽石塑,却也是闭目合口,神态安适。 几十级台阶,方岳走的浮想联翩,心情忐忑,他在预想着见到白素儿会是怎样的一副情形,是否会像当初的方承晶一样给他吃个闭门羹?忽而又想到,就算白素儿答应了他,白书弈是否会像他的承诺一般,不会断然拒绝他的请求? 短短的一段路程,方岳的脑际电光火石般显现着诸多念头,直到走到大门前,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岐念,叩响了朱漆大门。 吱呀呀,大门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个身着白家武士服的武士。 “你找谁?”那武士上下打量着方岳,显是看到对方穿着带有方家族徽标志的服饰,态度还算是平和。 “我来找白素儿小姐。” “找白小姐?你是谁?” “我叫方岳。” 武士显然对方岳的名字并不陌生,闻言一怔,接着笑道:“原来是方岳公子,失敬。”接着探头向外望了望,又道:“请方公子稍候。” 言毕关上了大门。 片刻之后,大门再次打开,方岳抬头望去,却见出来的并不是白素儿,而是一位气宇轩昂、身着白衫的青年男子。 “呵呵,果然是方岳方公子,失敬失敬。”白衣青年抢前一步,微微鞠身施了一礼。 方岳见此人端的是面熟,猛然想起曾见过一两回,不过每次见到他,都是榜在白素儿的身旁。 “我是方岳,请问阁下是……?”方岳赶忙还礼。 “在下白宪堂。” “白宪堂?”方岳一呆,这名字他听说过,据闻在秋祭之前已被确立为白家的第一顺位接班人。“原来是少族长,请恕方某失礼了。” 白宪堂洒然一笑,道:“方公子客气。从公子与武喆决斗开始,直至秋祭擂台上在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一箭击败巴恩,再到黑皮林试炼一鸣惊人,不仅收获了大量高阶魔核,更是击毙了莫辛,并救下了敝妹素儿,哪一次不是惊心动魄之举。今日宪堂能与公子相见,真是三生有幸。” 白宪堂谈吐不俗,动作优雅却不做作,俨然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气质,使得方岳也不由生出相形见绌之感:“少族长过奖,方某不过适逢其会,侥幸而已。” 白宪堂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方的哥特等人,待看到彤儿青儿之时,眼睛也不禁一亮。 “听舍下武士讲,公子是来找素儿的?” “不错。” “唉,”白宪堂轻叹一口气,却没有向山庄内邀请方岳,而是一抬手向旁一引道:“请公子过来说话。” 看书;网下载kanshu在离山庄大门不远处的墙外,有一座四角凉亭。直到二人走到亭内,白宪堂方道:“公子来得实在不巧,素儿已于十日前闭关了。” “闭关?在哪儿闭关?” 方岳一呆之下,言语间便有些急促。白宪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虞之色,转瞬即逝。 “素儿闭关,自然是在家族隐秘的所在,就连家父也不能轻易打搅,还请公子见谅。” 他的父亲便是白氏家族的家族长白书弈。 方岳努力平息了翻滚的心绪,站到亭边,望着外面飘飞的雪花,默然不语。 来此之前,他自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同时也设想了诸多可能,其结果仍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白宪堂走到他的身旁,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他道:“素儿闭关之前,曾留下这封信托我转交,我问给谁,她说月内若有人找她,就把这信给那位找她之人,直到公子出现,在下方恍然而悟。” 方岳接过,信封已被火漆封死,显是未曾被打开过。当他启出信纸,白宪堂不着痕迹踱到一边,远远避了开去。 映入眼帘的这张白纸,大部分都是空的,只在最下方写了四个字,“君自珍重”。 方岳也非愚笨之人,加之与白素儿曾三个日夜形影不离,从这封四字信纸上,也看出了许多内容。前面的空白部分,代表着白素儿纵有千言万语,却难落笔的心境,最后化为一句极简单的嘱托,显露了她毅然绝断的决心。 “君自珍重。”方岳喃喃自语,信纸在他的手里握成一团,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手一张,那细碎的纸屑随风扬起,漫进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白宪堂先是一惊,方岳这一手纯是随意而为,却在无意中显现出了精深的修为。当初方岳与武喆在麦叶城中心广场决斗之时,他也曾目睹,以他明宗境中阶的实力,彼时这二人在他的眼中不过蝼蚁而已。时过境迁,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方岳后来居上,在修为上以把他远远落了开去。 “方公子,就是因为素儿的这封信,在下才没将公子请进山庄之内,以免人多眼杂。还请见谅。”白宪堂重新走回他的身旁。 方岳摇头道:“少族长言重了。能得到这封信,方某已是感激不尽。” “自受了素儿的托付,在下待在山庄寸步都不敢稍离,每日都嘱咐门房,有来找素儿的便来告诉我,呵呵,不怕公子笑话,在下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这家也有像个囚笼的时候。” 方岳没有笑,只是问道:“敢问少族长,素儿小姐闭关一般都是多长时间?” “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三五年也是有的。” 方岳旋即沉默。 白宪堂偷偷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方公子,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少族长不必客气,请讲。” “在下虽不知道公子和素儿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察言观色也能猜出一二。在天峡谷家父曾答应过公子,愿举全族之力答应公子一件事,但绝对不会包括你和素儿的事。素儿以一身之力,几乎凝聚了家族所有的希望,家父爱惜她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性命。但是事情却非毫无转机。” “此话怎讲?” “这也就是素儿,若是其他任何一位普通的子弟,恐怕也不会是什么难题。家父之所以如此,也无可厚非,换做在下处于那个位置也会如此。麦叶城三大家族合力一致对外,的确是事实,但关起门来自家里也少不了明争暗斗,像素儿这样的天纵之才,岂能轻易放手?但如果把公子换成家族的某一位弟子,这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公子以为然否?” “哦?这和方某有何关系?” “据在下所知,在方家,凡是晋阶魂宗境的子弟,都会进入权力更大的长老会,在我们白家也是如此。所不同的是,方家的长老会似乎只为自己的族人所设,而在白家却没有了这层顾虑。”白宪堂转移了话题,说到此处兀自顿住,转头看向方岳。 后者依旧茫然看着纷舞的雪花,似在聆听,又似心思转到了别处,良久方叹道:“少族长,有话请尽管直言。” 白宪堂微微一笑,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着天边,悠然道:“刚才我说素儿是天纵之才,公子又何尝不是?人生天地,与其浑浑噩噩,不如轰轰烈烈成就一番事业,将自己的英名,与这座天芒山共存,当不负此生。如若公子有意,我白家必虚席以待,这对公子来说却是一举数得的善举。当然,这只是在下的的妄言,若有偏颇之处,万勿怪罪。” 方岳苦笑道:“这是少族长的意思,还是素儿小姐的意思?” 白宪堂一怔道:“这有区别么?” 方岳反问道:“不知少族长了解素儿小姐几何?” 白宪堂失笑道:“也许公子不知,我和素儿虽非一母同胞,但却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习武,在众多兄弟姊妹中,就数我们俩还是最谈得来的。” 方岳淡淡道:“有的人你或许认识了一生,却不一定了解;而有人也许你只看了一眼,却能看透她的内心。” “怎么?”白宪堂愕然。 “少族长,请恕方某直言。如果刚才的话是素儿小姐的意思,那么她就不是白素儿了。反过来说,如果方某真的照做,那么我也就不是方岳了。” “为什么?” 方岳摇摇头,却未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道:“今日仓促打扰,还请少族长海涵,改日方某必再次登门拜谢。方某还有事,告辞。” 施了一礼,转身出了凉亭。 “方公子,你可有什么话,需要在下代为转达么?” 方岳一顿,回头道:“如果素儿小姐真的问起,就说方某来过了便是。” 他也不走石阶,就顺着缓坡向下走去,在他的身后,在白皑皑的雪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足印。 白宪堂就那么站在凉亭里,一直看着方岳走到了坡底,与等候他的三人一同翻身上马,拨转马头迅速驰去,直至消失在茫茫雪雾中。 这雪下的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