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盗墓,哪有时间写笔记》 第一章 青铜辇 我是半路入行的。 无门无派,无根无由。 这些年间走南闯北,也算摸过几个大墓,小发了一笔横财,后又因故家财散尽。 关于这门行当,您要说什么南派北派摸金发丘,这些门门道道的我不太懂。 不过您要指一大墓,问这墓源自哪个朝代,是个什么形制,出什么明器,有什么机关,我只需往里边儿这么一钻,诶,立马便能跟您说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我的本职专业就是干这个的,考古。 这古时候荀子他老人家就说了:“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事死如生,事亡如存。” 什么意思呢? 用大白话说就是活着的人对待亡故的人也应该像生前一样孝敬,不能有半点马虎。 也正是依托于这一观念,我国才形成独特的丧葬文化。 早在原始社会氏族文化时期,人们就学会用树叶、树皮等包裹尸体并进行染色,连同其生前常用的器具一并埋入土中。 我提一例子,山顶洞人那遗址都知道吧,这个就被认为是我国埋葬制度的萌芽。 直到西周,开始有了在墓上封土筑坟头的习俗,而且逐渐形成一套严格的制度。 到春秋战国,族葬和邦墓、棺椁、墓祭、居丧都有了进一步的规定,并出现了俑。 再往后秦始皇一统大国,权力的集中使墓葬变得更加富丽堂皇,秦兵马俑的出土就是一个举世瞩目的例证。 话说回来,这历朝历代墓葬形制甭管它怎么变化,有一个主题却是始终不变的,那就是防盗。 盗墓与反盗墓,可以说是墓葬史上一个永恒的课题。 而那些明器珍宝,更是伴随着种种惊险和意外。 咱这个故事要讲述的,就是我在半道入行后,在地底下所遭遇一些的离奇经历。 个中真假,不必较真,各位看官且当做茶余饭后消遣谈资罢了(liao)。 故事开始之前,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秦关,生在秦南,更具体点说是在龙岭腹地,一个叫做卧牛坪的大山沟里。 父母双亲我没见过,自打有记忆起就是跟老爷子一块儿过活,他是从岭上把我捡回来的。 秦老爷子懂点儿旧时候的方术,在卧牛坪一带颇有名声,他靠着给人看病挂象供我读完初中。 打高中起我就开始自力更生,半工半读,好在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零六年的时候我考入了西北大学,就读于文化遗产学院。 零八年八月,秦州省西京市栖凤区,在开发一个产业园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座大墓。 在这座大墓周围还有不少略小的墓葬,根据其墓葬形制以及已经出土的部分文物线索,专家断定,这是一个西汉时期的列侯家族墓葬群。 由于发现它时就已经遭到严重盗窃,秦州省考古研究院立即上报国家文物局,获批后,赶紧对其进行了抢救性发掘。 为什么说这个呢? 因为当时这个事情确实轰动,而且距离我们校区也不算太远,又赶上专业对口。 我院的陈副教授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考古队的邀请,一同发掘栖凤原列侯墓。 陈副教授欣然答应,并为我们学院申报下来三个难得的实习名额。 而我,就是被选中的三人之一。 我本以为这会是一次丰富的实训经历,可没想到,这竟成了我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点,我的大学生涯也是到这里就草草结束。 随着栖凤原列侯墓的发掘,从中出土重要文物囊括彩绘陶甲士俑、玉衣残片、陶器瓷器、金属兵器、青铜器等1800多件。 其中编号为m8的主墓南侧车马坑中,出土了一驾六乘青铜辇,社会各界立时引发剧烈反响。 六乘青铜辇,什么东西? 《王度记》曰:“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一。” 上述中的“天子驾六”指的就是这个,就是由六匹马拉的两轮马车,是皇帝才能有的最高待遇。 一个诸侯墓当中发现六乘马车,这在礼制森严的古代社会来说,无异于是一种僭越。 然而更让人吃惊的发现还在后头。 经过细致清理发现,这架青铜辇车的伞盖上,还有着一幅瑰丽的平刻图案。 图案内容表现的是一场隆重祭典,天子居上,百官朝拜。 但在天空之上,还有一只‘烈火凤凰’,张开着双翼,盘旋叩首。 看到这幅图案,陈教授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典故,凤凰来朝。 考古队的专家们也一致认为,这应该是古代人们基于一种美好想象而雕刻出来的画面。 可我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尤其是当我直视那只‘烈火凤凰’时,就简直感觉它要冲飞出来一样,唳鸣九霄! 如果只是凭想象雕刻的,为何会刻画的如此逼真?连它身上的翎羽都历历可数。 可要说刻这副画的工匠真见过吧,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毕竟凤凰和龙一样,都只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 思来想去我还是没忍住心底的好奇,事后用照片去打印了一份拓本。 通过一番细致研究,还真让我窥出来几分奥秘来。 我发现图中文武百官的站位跟天子的站位有着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不是等级层面的原因,是它的构图刻意呈现出来的一种脱节。 然后天空上的烈火凤凰也是,整个图案乍一看不觉得什么,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越看越别扭,感觉就是用三个本不相干的部分,刻意拼凑到了一起。 我一咬牙干脆找来一把剪刀,沿着两条‘分界线’把照片剪成了三份,然后再重新组合起来。 这回拼出来的图案,真是令我大吃一惊。 它赫然就是一副地图! 而属于凤凰眼睛的那一块儿,就是在地图上标注的神秘定位! 突如其来的发现令我的呼吸急促起来,心脏更是不争气的扑通狂跳。 西汉列侯墓中出土的一架青铜辇上,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奥秘! 这地图上标注的是什么地方? 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隐藏起来? 还有图中活灵活现的凤凰,到底是凭空想象的还是说…… 我灼热的目光不由的落到那个神秘的标注点上。 乍看去那是一只带火焰的眼睛,仔细看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一条带火焰的‘衔尾蛇’,蛇头咬住蛇尾形成一个圆形闭环。 说它是个圆环也不准确,因为燎起来的火焰纹路很像是眼睫毛,又给人一种这是一只眼珠子的错觉。 而且明明只是一道刻画,可它的眼神却锐利的像是一根寒箭一样,久看之下,竟感觉心神都要被它洞穿。 我赶紧挪开了目光,平复了两口气息,马不停蹄又直奔图书馆去。 根据这条‘衔尾火蛇’的线索,我用了一整夜的时间,终于在堆积如山的文献中找到一则简短的资料…… 第二章 老龙岭 「1871年,沙胡侵占伊利。 同年五月初三,胡方与阿古柏签下“胡阿条约’,借此强行打开华国南疆市场。此后,沙胡的货物开始被源源不断的输入南疆。 七月中旬,一批特殊货物搭乘‘露西娅号’商船,被秘密送往华国南部某处,其中包含一件代号为‘0’的绝密物品。 可就在‘露西娅号’进港的那天早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席卷了整个港口。 那批秘密货物全部在大雾中遗失,包括‘0’。」 没有人知道那场大雾中发生了什么,等后来雾散后,整个港口的工人,以及商船上的乘客,无一例外,全部横死。 而且所有人的尸体身上都出现了一个奇怪符号…… 下面附带着一张黑白图片,图片画质模糊不清,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这图片上的奇怪符号,跟地图中的‘衔尾火蛇’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我瞪大了眼睛,只感觉难以置信。 一个是西汉文物,一个是前清文献,这两者之间隔了何止上千年?怎么还会有如此离奇的联系! 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得不信,1871年在华国南部某个港口横死的这些人,确实跟两千年前的一副隐秘地图有关。 甚至我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想,青铜辇上的这幅神秘地图标注的东西,会不会就是1871年‘露西娅号’遗失的那件绝密物品,‘0’! 心切之下,我还想要找到更多的文献资料,可最终也只找到这么一小段。 结尾处只零星提到,在‘露西娅号’船长室找到船长的尸体时,旁边的甲板上用血迹书写了两个俄文词组,翻译过来分别是一个时间和一个地点。 “1910,龙岭!” 这两个信息,立即在我脑中炸开一道滚雷! 因为我就是龙岭土生土长出来的! 然而更加奇怪的事情还在后头! 这一系列重要发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陈教授,紧接着当天上午,就有一个电话从龙岭打来,我急匆匆地就被叫回了龙岭老家。 “老爷子出事了。” 电话那头仅说了这么一句就挂了。 当我火急火燎赶回去才得知,我家老爷子三天前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冥冥之中,我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围绕着我悄无声息的张开了。 前面说了,老爷子跟我,并无血缘关系,我是他从岭上捡回来的。 我对他的过去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姓秦,懂点旧时候的方术。 经过一番仔细回想,我记起来一个“怪事”。 打我有记忆起,老爷子就有一个奇怪的习惯,就是每逢月半他都要上岭一趟。 我曾不止一次问过他到底上去干啥,但他从没回答过我,后面依旧是雷打不动,一到月半准时上岭。 甚至有一年暑假我还跟踪过他,可一上岭子我就跟丢了,还差点迷了路,被野狼叼去。 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问过。 现在得知‘露西娅号’遗失的那件绝密物品,还有青铜辇上那幅神秘地图,可能会跟龙岭有关后,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小老爷头儿,莫非他在这当中还有着什么关联? 另外就是,给我打电话的这个人又是谁? 一切都只有等找到老爷子才能知晓答案了。 我看了下今天的日期,8月18号,三天前正好月半。 按照老爷子以往的习惯,保不齐又是上岭去了,却不知怎的没回来。 暂且撇开那些神秘未知的线索不提,我心里琢磨可别是摔哪儿沟里头去了,毕竟他现在就是一个年过七旬,还跛了一条腿的小老头儿。 这卧牛坪到处都是莽山莽岭的,要是真搁哪儿摔一跤,那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捡起来都成未知数。 想到这里,我揣了根手电,再拿了把柴刀防身,立即就往岭上赶。 意外的是我这一出来,正好碰着小时候一条裤子穿到大的玩伴,包大川。 这小子正跟老支书的宝贝孙女凑一块儿,两人也是一溜直的奔岭上去,而且看那架势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刻不容缓。 “这胖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咋还把人家香兰妹子都给诓出来了?” 当下我喊了声包子,快步追了上去。 两人接着认出我来,也是吃惊。 “老秦?你丫不在西京读你那圣贤书,咋突然回来了?” “我家老爷子都没见了,你说我能不回来吗。” 我挑紧要的说了句,然后问道,“你俩呢?这着急忙慌的,要干啥去?” 一说到这个,包子是立马叹了口气。 “你在外头是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一连下了半个月的暴雨,鱼洞河涨大水,把整个卧牛坪都淹了一遍。” “当时得亏老支书指挥得当,乡亲大伙儿才没什么伤亡,第一时间就往岭上撤去了。” “可他老人家在冒了那场泼天大雨后却是一病不起,现在这情况就是潘金莲给武大郎喝汤——就差那一口气儿了。” 包子说着看了眼香兰,我也跟着看去,发现这妮子带着点雀斑的脸儿上一片忧心,自是不必细表。 “坪里头的老人说,岭上有一种叫尸参的玩意儿,专门长在坟包包里头,说是吃了它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能从騩门关给你拉回来。” “香兰妹子听说了这不就坐不住了嘛,非要出来找尸参,你说这我哪能放心啊,我就寻思着一起上岭去找呗。” 我听到这里,立即宽慰了香兰两句。 香兰却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告诉我说,“对了秦大哥,三天前,你家老爷子好像来过我家。” 我一听赶紧追问,“他去你家做什么?”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当时是晚上,我起来上茅房,正好看见他进了我爷爷的房间,然后门就关上了。” “这俩老头子一把年纪了,怎的大半夜还说点私房话啊。” 包子侃了一句,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得,老秦,我看你也甭瞎着急了,干脆跟着我俩一块儿去找找尸参,眼下先把老支书救醒过来,再问问他秦姥爷的去向,没准儿也就水落石出了。” 我一寻思包子说的也在理,我自己漫无目的的瞎找也不是办法,索性就跟着他俩一道上岭去了。 第三章 岭下的古墓 宋周密《癸辛杂物识续集》有记载:“回回国之西数千里地,产一物极毒,全类人形,若人参之状,其酋名之曰‘押不卢’。” 上述中的‘押不卢’,也就是包子所说的尸参,这东西原产自西域,后来传入中原,专在阴暗腐臭的泥土中生长。 比如一些受到潮气侵蚀的墓穴,或者淤泥积存的古河床,都非常适合它生长。 基于以上这个特性,因此它又叫做鬼参。 现在我们仨的目标,就是到岭上去找些个坟头掘掘看,顺道儿也找找我家老爷子。 但不管是找尸参还是找老爷子,都是个碰运气的活儿,急也没辙。 包子和香兰一人带了一柄尖头铁锹,我则是拿了把柴刀。 除此之外,包子还把他太爷那杆老猎枪都背了出来,用来提防野兽。 这道岭子叫做老龙岭,属于是秦岭南麓的一支余脉,因其形势酷似一条蛰伏的老龙而得名。 当地也有人说,岭子最深处栖息着一条得道的老蛟,当然这个就无从考证了。 岭子底下是条大山沟,我们这些户人家就错落在山沟里头,因为沟东头有一方形似卧牛的巨大奇石,因此这大山沟又叫卧牛坪。 我们此行就要经过卧牛石上岭。 相对来说,这边还有条山路可走,其余地方不是悬崖陡壁,就是植被封林。 这大秦岭南麓主要是以落叶阔叶林和常绿混交林为基带,大量的冷杉和油松挺拔耸立。正值八月盛夏,绿涛绵延如海。 那些个野生的板栗、柿子、胡桃、山茱萸等,也都是随处可见。 我们一路跋涉,过了卧牛石,就算正式上了岭子,再往后的路是越发难走。 如果不是有包子带路,我估计我跟香兰走不了多远就得迷路。 包子家里是卧牛坪有名的猎户,祖祖辈辈都在这岭上打猎营生,他从小跟着他爹岭上岭下的来回,对于这一段倒还算熟悉。 哪里有水泡子,哪里有捕兽夹,哪里有大兽出没,包子都会提前告诉我们,然后带着我们从相对安全的地方绕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大半天,我们马不停蹄也才行进六里多地,主要是在这岭子上根本快不起来,到后面完全是靠柴刀开道,现开出一条路来。 这一路找下来别说尸参了,就连一座像样点的坟头都没看到。 途中倒也遇上几座野坟,但无外乎都是些乱葬的坟堆,有些还被野狸刨空了做窝。 坟头荒草丛生,稍不留神一脚踩空就得掉进坟坑里。 趁着歇脚的工夫,包子告诉我们说,再往前走三五里就是迷魂凼了,那凼子可邪门儿的打紧,听老一辈说那曾是个死人沟,活人只要踏一进去,立马就会被那些孤魂野騩迷了魂魂,再也出不来了。 “听说解放前曾有一伙土匪,看中那凼子地势险要,还在里头建过一个寨子,后面因为什么原因,一窝子土匪在一夜之间全死光了,现在就剩一个騩寨。” 包子说的这个传闻我也知道,抛开騩寨什么的不说,那凼子还是凶猛野兽出没的地盘。 前面我们见到的都是些禽鸟山雀、羚鹿麝狐这些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动物,再往深处走,那就是云豹豺虎,还有黑瞎子的狩猎场了。 黑瞎子也就是大黑熊,成年的立起来能有两米多高,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就是老虎见了都得绕着走。 凭咱仨要是遇上这家伙,那就只能是耗子啃菜刀——死路一条。 眼看日头偏西,前面已是彻底没路可走,我们不得不合计先回去,打算明日再上岭来寻了。 可就在我们打道回府的时候,走前面开路的包子,忽然一矮就跌进了个大土坑。 “哎哟我去!” 只听一声惊呼,包子就没见了人儿。 我和香兰旋即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扒开灌木丛一看。 只见包子搁坑底下摔得四脚朝天,龇牙咧嘴着直骂娘。 “哪个挨千刀的憋犊子,这么坑你包爷爷,丫不怕遭天打雷劈啊!” “大川哥,你没事吧?” 香兰趴在坑洞边上一阵紧张,担心包子真摔出个三长两短来。 “甭担心,你包哥那身皮可厚实着呢。” 我安慰香兰两句,这时也算看清了这坑洞的全貌,洞子得有三米多深,下边似乎还有着不小空间,黑咚咚的看不清楚。 这会儿包子拍着屁股爬了起来,待看清里边儿的情况后,连忙呼使我和香兰下去。 “老秦!香兰妹子!麻溜的都赶紧下来!” “真要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啊,没准儿老支书的尸参,这回还真有着落了!” 我和香兰疑惑着互看一眼,然后一前一后便跟着下了洞去。 这一下来,嚯!竟然是个盗洞! 这可不是什么野狸子刨的荒坟坑啊,而是盗墓贼直溜溜打下来的捞金洞! 不过盗洞的位置有点偏,并没有直接打到墓室上方,而是打到了墓道里头。 往前四五米就有一道墓门,封门砖被取开了大半。 墓门也敞开着,露出一个黑森森的门洞来。 “赶紧过去瞧瞧呗,都搁这儿愣着干啥呀?” 包子从兜里掏出一根手电来,跃跃欲试着就往前面墓门走去。 香兰似乎有点害怕,不过为了给老支书找尸参,她是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我也抽出手电来,走在最后头。 走到墓门前便可看见,整个门楼呈现一种精致的仿木结构,上面更是有着三重斗拱。 出于专业相关,我知道这些斗跟拱,都是用不同规格的砖来搭建的,砖与砖之间是用糯米和石灰黏合在一起。 尤其是下边鸳鸯交手拱这一层,上面还残留着少许彩绘痕迹,还没有被彻底氧化。 这跟外边翻新的土坑联系起来,可以推测出这个墓被盗的时间应该并不久。 再往下看,檐坊下面的门楣门扉都刻有平雕花卉纹,主要由牡丹和菊花构成。 除此之外,两边的门框上还分别刻着一副人物图案。 我吹了吹上面的积灰,借着手电一番打量。 右边刻的是两株成年的竹子,一个身穿古代服饰的男子扶在竹子下掩泪痛哭,地上的笋尖破土而出。 再看左边,刻的是一个男子卧在冰面上,怀里抱着一条大鲤鱼。 看这形制,倒有几分像是北宋的墓。 第四章 无头俑 “啥意思啊这?又是笋子又是鱼的,这墓主人生前是不是特喜欢吃酸笋炖鱼啊。”包子凑过来一阵嘀咕。 “你那脑子也只剩下酸笋炖鱼了。”我无力吐槽,“这是出自《二十四孝》里头的两个典故,‘哭竹生笋’和‘卧冰求鲤’。” 包子被我一阵埋汰也没觉着害臊,嘿笑两声接着说道,“看来这墓主人还生了个孝顺儿子,又是哭竹又是卧冰的,这么孝顺埋的好东西那肯定也不少。” “就知道你丫没憋什么好屁,不过我可告诉你啊,甭管里头有啥东西都别乱碰,咱是来找尸参的,不是来做贼的。” 我正声警告包子,这丫还不服气,说着还要跟我急眼。 “嘿!我说老秦,你这读了几年圣贤书还真拿自个儿当圣人了不是……” “哎呀好了!” 香兰见我俩就要吵吵起来,赶紧出来打圆场。 “都这么大一个个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芝麻大点事情你俩也能斗半天,也不看看现在啥场合。” 包子撇撇嘴,“这回可不赖我,是他先说我是贼的。” “大川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香兰替我把话驳了回去,然后又转移话题道,“秦大哥,你刚刚说这两幅雕刻是出自‘二十四孝’,这里头还有什么说法没,能不能看出这是个什么墓?” 我自然也乐得有这样一个台阶下,于是便顺着香兰说道。 “二十四孝”的提法,始见于五代时期。 1900年敦瑝藏经洞发现的《二十四孝押座文》,被认为是我国最早的“二十四孝”作品。 宋辽元金,则是“二十四孝”广泛普及的一个时期。 有关出土墓葬资料统计。 “二十四孝”从北宋早期的墓葬出现,一直持续到南宋时期都极为流行,在地域上主要以河东、太岳为主,秦地还少有发现。 ”根据这门框上的“二十四孝”平雕典故,以及墓门、门簪等各种仿木结构的成熟建筑,还有这多重斗拱的特殊形制。” “我初步推断,这有可能是一座宋代中晚期的墓葬。” 龙岭(秦岭),历来就有“八百里秦川,十万万古墓”的说法。 这里自古就被视为大夏文明的龙脉,是天下龙气聚集之地。 不光是历朝各代的皇帝亲王热衷于把坟墓建在这儿,很多为了沾染龙气的后来者,也喜欢把墓穴选在此地,以求后世达官显贵。 乍然碰上这么个宋墓,倒也说不上意外,只是对这墓主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另外,又是哪路的盗墓贼,埋在如此深山老岭地下的墓葬居然都能找得到? “杵门口干啥啊还等着尸参救命呢。” 包子急不可耐一阵推耸,打着手电就钻进了墓门。 香兰害怕的打紧,不敢落后半步。 我也跟着从墓门进入,入眼所见,就是一个典型的宋制砖室墓。 墓室不大,不到十平,呈长方形。 上面用青砖起券做了个拱形顶,在起券的地方还搭了两重斗拱。 墓室正当中一副棺床上摆着三口朱漆棺材,东侧的那口已经被撬开了。 除此之外,墓室三面墙壁上都刻满了壁画。 我扫眼一看,壁画内容表现的都是墓主人生前的生活起居,上面的帐幔卷帘、屏风桌椅、盘盏箱柜等一应俱全,时隔千年,全部都还清晰可见。 其中墓门正对着的墓墙上面画了两个华服男女,分别坐在桌子两边举杯宴饮,旁边有丫鬟使者小心伺候着。 另外还有一些个手持乐器卖力演奏的杂剧班子,整个壁画一眼扫下来不下十个人物,个个都是栩栩如生,让我不禁暗暗咋舌。 毫无疑问,正居当中的那对男女,就是这个墓葬的男女主人,而这幅壁画用我们专业术语来讲,叫做“开芳宴”。 虽然此前也出土过不少这类壁画,但难能可贵的是这一副保存如此完好,其历史意义绝非金钱可以估量。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不免生出一丝惋惜来,因为我知道,随着空气的流通,这些精美的壁画很快就会被氧化消失。 “诶老秦,你看这些小人儿咋都没有头呢?” 包子的叫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三口棺木中间摆了两排彩绘陶俑,大小都在二十公分左右,且无一例外,全都没有头。 按照形制判断,中间这口很可能就是墓主人的棺椁,东西两口应该是他的夫人和小妾。 而那两排无头陶俑,就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主棺两侧,形态各异。 我蹲过去,先后捡起两尊来仔细查看。 从它们的外观和造型可以判断,这些都是“侍俑”。 什么是侍俑呢? 说白了就是墓主人希望死后到了那头还能有人继续服侍自己而准备的。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确切的说应该是这墓主人的儿孙担心他在那边没人伺候,所以给他做的这些陪葬侍俑。 根据它们的造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主棺东侧的陶俑主要是照顾墓主人饮食起居的,这当中有端盘子的、有掌扇子的、还有专门做饭的,反正生前有的,这儿都一应俱全。 除了侍俑,旁边还堆放着一些等比例缩小的陶制家具和厨具等,不管是人还是物,上面的色彩都还清晰可见。 主棺西侧则是排列着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高头大马拉着宝顶大轿,前后随行的轿夫吹着唢呐敲锣打鼓,光看形势就热闹非凡。 但无独有偶,只要是人的陶俑,全部都没有头颅……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某种特殊的墓葬形式? 还是说某种奇怪的墓葬习俗? 我在脑海中翻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关于无头俑的信息。 不由自主地,我把目光投向了三口红漆棺椁,紧接着我就又发现一个怪异之处。 东侧的这口棺开了一条拳头宽的缝,一根撬棍还卡在缝隙里头,看起来这个棺像是已经被摸过了,可另外两口棺却都完好无损,连地上的陶俑都没挪动半分。 隐隐的,这又让我心底的疑惑加重了些。 为什么只摸了其中一口棺?还是一口副棺。 哪路的盗墓贼? 没道理放着墓主人的棺不摸,跑去摸一口副棺然后就草草了之。 还是说摸这口副棺的时候就发生了什么,导致连撬棍都没敢要就赶紧跑路? 乍然蹦出这么个想法,我的心头是猛然一紧。 第五章 镇墓瓦 在这阴森森的墓室之中,三口鲜艳醒目的朱漆棺材,两组形态各异的无头陶俑,不知不觉已让我感觉毛骨悚然起来。 虽然考古学这个专业本身就是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可是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学校,都是在书本上学习理论知识。 除了栖凤原列侯墓去‘工地上’实习了几天,这还真是我头一回切切实实的钻到墓里头来,要说心里头没点忌惮那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现在这种超出认知范围的情况,我心里是越发的没底。 香兰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她是紧抓着手电,离的棺材远远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包子倒还是那副神经大条的模样,东瞅瞅西摸摸,感觉哪哪儿都新鲜。 “咱们赶紧找找,没有尸参就回去吧,我总感觉这里怪怪的。”香兰催促道, “怕啥啊香兰妹子,有我跟你秦哥在,甭管它什么牛鬼神蛇,只要它敢出来,包爷我立马就送它去跟阎王爷报道。” 包子把胸脯拍的嘭嘭响,那身二百多斤的肥肉都跟着一阵颤。 说话间他已经摸到了东侧那口开过的棺材旁,打着手电就朝着缝隙里头瞅去。 这一瞅,嚯! 他是整个人倒抽一口冷气,连退四五步。 “我滴个亲娘舅,这里头咋还躺个睁眼血尸?!” 香兰突然听他这么一嗓子,立马吓得不轻。 别说她了,我都给吓一哆嗦。 “大呼小叫个啥啊,真騩没出来倒给你个惊乍騩吓背气去!” 我骂咧两句,壮着胆子凑过去一瞧,瞳孔也是立即为之一震。 包子没说假话,从那棺盖缝隙中瞧进去,里边儿赫然躺着一具血红女尸! 最为可怖的是,她还睁着一双赤目血眼! 我强压下头皮发麻的惊悚感,尽可能的使自己冷静下来道。 “这不是血尸,是朱漆棺液浸染到尸体身上形成的自然现象。” 包子不信,立马咧咧道,“这少说也得一千年了,她为啥尸体还没腐坏?啥眼睛嘴巴还搁那么大,血喇喇的就跟个女騩似的!” 我说,尸体千年不腐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在某些特殊的密闭环境下,尸体彻底与氧气隔绝,达到一个近乎真空或者已经是真空的条件,就可以保持千年不腐。 比如1972年玛王堆出土的辛追女尸,2003年薪疆罗钸泊小河遗址出土的‘小河公主’等,都是尸身千年不腐的先例。 “至于她眼睛嘴巴为什么都张这么大……” 我打着手电凑近缝隙,冷静下来一番观察道,“她应该是被活埋进来的人殉。” “啥玩意儿?” “人殉,就是活人殉葬。” 我解释道,“你看她的尸身呈侧身屈肢式,两只手腕叠交到一起,埋进来的时候应该是被捆着的。” “你再看尸身上的衣物,包括棺底铺垫的棉衾都很乱,而这些棺液都还原封不动糊在上面,说明这并不是被盗墓贼弄乱的,而是她死前有过一个剧烈挣扎的活动,她是被活活闷死在这里面的。” 听我说的有理有据,包子这回信了几分,咕哝道,“这墓主人啥心理啊,这么变太,难不成这女的跟他有仇?” “没啥仇恨,相反,这应该是墓主人生前很喜爱的一个小妾。” “你咋肯定是小妾?我还从没听说过喜欢哪个姑娘愣给整自己墓里头活埋的,这不衙门里头长大草——荒唐(堂)嘛。” “我为啥肯定这是他小妾?因为这个宋墓是典型的夫妻合葬墓,这三口棺材中间这个是墓主,东西两边分别是他的老婆和小妾。” “在古时候,咱不说宽了,就说宋朝这会儿,兴的是以左为尊,左西右东,所以东侧这个棺主人的身份肯定是低于西侧那棺,她只能是小妾。” 瞧着包子那一副没见识的样儿,我索性多说了两句。 “在古时候比这荒唐的可多的是,比如明太祖朱元璋,他死前就留了个遗嘱,说后宫里头凡是没咱老朱家留过种的,通通都给老子陪葬去。” “之后他的那些个儿子亲王也是有样学样,大搞人殉。尤其是周定王朱橚,据说还专门儿修了个“娘娘坟”,里边全是给自个儿殉葬的黄花大闺女,上到嫔妃下到丫鬟那是一个没少,这得活埋多少姑娘?你自个儿琢磨琢磨。” 不过话说回来,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人殉制度起源于啥时候咱不好说,只知道是在奴隶制时代大为盛行,可到西汉的时候就已经废止了。 没听说宋朝还兴这个的? 史料记载,只有后面明太祖朱元璋到明宣宗朱瞻基这段时间又开了趟历史倒车,到明英宗朱祁镇再次颁令禁止彻底绝迹。 这么看来,这个墓主人的后代还真是‘孝顺’,不光把侍婢仪仗什么的考虑周到,还把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小妾也一块儿活埋了,都给他老人家陪葬去。 人殉在宋朝是肯定不被律法允许的,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那么这墓主人家里什么来头,竟然敢无视大宋律法? “你们看,那是什么?” 就在我暗暗心惊之际,香兰忽然开口,手电照向一处。 我和包子同时看去,只见积灰的地砖上有一列脚印,黑糊糊的并不起眼,很容易就忽略掉。 仔细看是没穿鞋子的那种光足脚印,主要集中在墓室西侧一角,那里有一块空心砖封着个壁龛。 顺着脚印往回看,竟然是从东侧这口小妾棺旁边延伸出去的。 看到这里,我心里打了个突。 香兰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这些脚印不会是‘它’踩的吧?血迹干涸后不就是黑糊糊的……” “也没准儿是先前来过那盗墓贼留的呢?况且你秦哥都说了这是自然现象,你还不信你秦哥吗?我说香兰妹子,你啊就别自个吓自个儿了。” 包子一边宽慰着香兰,一边往西侧那个壁龛走过去,没曾想经过东侧这口小妾棺头时,脚下忽然发出一声脆响,不知踩碎了什么。 我忙跟着看去,只见地上一块青瓦四分五裂,上面还用朱漆画着一道赤符。 “这是……镇墓瓦。” 我一眼认出这块瓦当,接着条件反射的看向小妾棺被撬开的缝隙。 里边的‘血尸’依旧口目大张,一动没动。 但我的心头分明一沉。 它是光着脚的…… 第六章 壁龛 “秦大哥,这瓦有什么说头吗?”香兰见我神色凝重,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起来。 我说,“应该是主家把‘小妾’殉葬后,担心她怨气难消形成凶尸,所以布置了这片镇墓瓦,说直白点就是为了镇邪。” 香兰一听急了,“那现在瓦都破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一块颇瓦而已能出啥岔子?”包子浑不在意道,“这小妾真要爬起来,丫一块破瓦就能镇住了?要我说啊都是封建迷信。” “大川哥你可别说了,我都快吓死了,你还指着她爬起来。” “你就放心吧香兰妹子,她要真敢起来,包爷第一个摁住它!”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英武,包子把自个儿胸脯拍的嘭嘭响。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西侧角落那壁龛前,当即撅着个大腚打着手电就往缝隙里头瞧。 “诶你们说,这里头会不会有尸参呢?”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小妾棺里的‘血尸’毫无动静,心里头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对着包子说道。 “你可拉倒吧,你那是瞧尸参?我都稀得揭穿你。” 我跟包子属于是从小一条开裆裤穿到大的交情,丫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憋的什么屁。我看给老支书找尸参是假,找金摸宝才是这小子的真实目的。 “不是,我说老秦你咋老跟我过不去呢?得,咱不受人待见,咱也不指望你帮啥忙了。” 包子没好气瞥我一眼,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壁龛上,只不过那空心砖不是他一个人搬得动的。 “哎哟我去,这玩意儿也忒沉了点!” 空心砖长约五尺,宽一尺,厚度也足有十公分,下半截牢牢的嵌进地面,顶上留着一道半指宽的缝隙,根本瞧不间壁龛里头有什么。 包子这下算是跟这块空心砖杠上了,回头把手电放到棺床上,正照着壁龛那个角落。 然后一把撸起袖子,往手心里啐啐两口唾沫,身子一沉就想把空心砖搬出来,结果一张脸都憋红了,那砖也不过才挪动一二分。 包子那一口气很快就泄了,不过他还没死心,转头又对香兰招呼道。 “香兰妹子,来,过来搭把手,咱俩合力把这破石头开开,等会儿给老支书找了尸参,回去也别提你秦哥的功劳,这可全是咱俩出的力气。” 香兰在这阴气森森的墓室当中很是拘束,尤其是三口大红棺材还摆在那儿,其中一口还开了条缝。 她听包子这么一招呼,第一反应不是过去,而是看我。显然比起包子,她还是更愿意相信我一些。 包子一看这情形,顿时就更来气了,嘴里气得直骂咧。 不过我可没工夫搭理他,虽然我也好奇那壁龛里会有什么,但此刻我的目光全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就在主棺后头,灰朴朴的立着一块方形黑石,靠着棺床。 我当即走近过去,蹲身细看,上面刻着字迹。 香兰跟在我后头,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墓碑吗?” “这是墓志,你也可以理解为墓碑的一种衍化。” “秦大哥你懂的可真多。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把墓碑埋在坟里头的。” 见香兰有兴趣,我也乐得给她多说两句。 要讲究这墓志的由来,估计还得从汉代说起,那时筑坟立碑的风俗大为盛行,尤其是到了东汉那会儿,世家大族、达官显贵崇尚厚葬,而且是愈演愈烈,有人甚至不惜倾家荡产也要为先人营造豪华墓阙,用以显示家庭荣耀。 《后汉书·崔寔传》有记载,说崔寔为他老爹大办丧事,不惜变卖田产,耗尽家财,这就是一个考据例证。 直到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爆发,战乱频繁,加上厚葬之风盛行,使得民不聊生,经济凋敝。 这可不行啊,没经济还谈什么发展?于是曹操就站出来说了,杜绝奢靡,禁止厚葬,而且不准立碑。 再到后面曹丕上位后,也是明令禁止,直接下了一道“薄葬诏”。 此后五六十年间,碑禁甚严,任他士族豪强、达官显贵都不敢再立碑。都只能把墓碑做得很小,埋在墓室之内,墓志就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一般来说,这墓志包括志盖和志石两部分,志盖刻的是墓主人的姓氏、籍贯、身份等,志石则刻墓主人的生平、家庭成员、姻亲关系等等。 以上这些都是专业课的书面知识,此前我也只在书本上见过墓志图片,今天这还是头一遭见到实物。 据我所知,古玩市场上就有一类专好墓志的收藏家,平常人看起来也就黑不溜秋一块破石头,顶多刻了几个字,可在那些人眼里这就好比是绝世珍宝,往往是挣破了脑袋也千金难求。 不过这话我可没敢说出来,要是让包子听见了,指不定说什么都要把这俩石头给扛出去。 言归正传,此时我发现这方黑石,正是一块典型的墓志,志石记载墓主生平,上面覆着一块志盖。 历经千年,这志盖风化很严重,和下面的志石都合在了一起,没有专业工具很难打开。(如果用尖头铁锹强行撬开,就会导致不可复原的损坏) 我清理了下志盖表面的积灰,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迹多数都已经剥落,为数不多的几个篆体写着,“李公府君”、“居无”,还有“政和二年”等字迹。 看到这儿我就明白了,这墓主姓李,“府君”是当时主家对墓主的一个尊称,“居无”应该是他的名,连起来就叫做李居无。 至于“政和二年”,我推测有可能是墓主的生卒年,大概就是宋徽宗那会儿,北宋晚期。这跟我先前推测的这座墓葬年代不谋而合。 可惜没法打开志盖,不然就可以从志石上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正当我感到惋惜之际,包子那边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我和香兰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壁龛口封着的空心砖已经被搬倒了,而包子则是喘着粗气一屁墩倒坐在地上,估计是没收住力道。 “它姥姥的,可算是打开了!” 包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珠,一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急不可耐就朝着那壁龛扑过去。 我和香兰落后半步,也跟着凑了过去。 两只手电照进狭长的壁龛,里边的情形却是令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壁龛里头,竟然蜷缩着一个人! 他侧身蜷卧着,铁青的面目正对着我们,那两只瞪大的眼睛溢出鲜血,整个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在他的怀中,还紧紧的抱着一颗佛头陶俑! 第七章 起尸 我们都被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吓了一跳,包子当即啐了口,直呼晦气。 香兰更是下意识退后两步,脸色瞬间煞白。 我还算是好的,毕竟考古学这专业说不好听点,差不多就是跟死人打交道。 冷静下来我便发现,壁龛里这个人应该就是在我们之前进来的那个盗墓贼,他的头上还戴着一盏头灯,不过早已经灭掉了。 “真是马脑袋上长犄角——奇了个怪!这么大一人,他是怎么钻进去的?” 包子无心一语却是点醒了我,刚才顾着惊骇去了还没反应过来。 这壁龛里头的空间不算小,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约莫可以容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蜷躺进去。 可眼前这盗墓贼的身材很是壮实,就算蜷缩着也都把壁龛里面塞的满满当当。 仔细看才发现,他的四肢、躯干,还有颈椎都被折断了,就像是一个破布玩偶,被粗暴的塞进了一个狭窄的抽屉里面。 看到这里,我的声音立即沉了下来,“或许你应该问,是谁把他塞进去的?” 此话一出,本就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惊悚起来。 一列光足脚印从打开的小妾棺那边,一径延伸到这壁龛面前,棺里头躺着的恰恰是个光脚的‘血尸’,这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饶是神经大条的包子,这会儿都不淡定了。 香兰的声音更是都发起了颤,她颤声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我和香兰一人拿着一根手电,包子那根被他放到了棺床上,正照着我们这个角落。 此时听香兰一说,我立即发现,就在我们面前的这堵墓墙上,赫然映着四个人的影子! 可我们只有三个人啊! 我们仨是蹲着的,影子在壁龛前凑到一块儿,而第四个影子是站着的,似乎就站在我们身后! 说来话长,发现墙上出现第四个人的影子,我和包子几乎不分先后扭头看去。 这一看,立马一阵头皮发炸,真真叫做是倒抽一口凉气! 杵在我们身后的哪里是人,分明就是东侧那棺里的“赤足血尸”! 这东西什么时候打开了棺盖,我们竟没有半分察觉,甚至它悄无声息站到了身后都还浑然不知,不觉间我已出了身冷汗! 还没等我们做出反应,它的嘴里立刻发出一声喑哑的怪叫,双手猛地一插,就朝着距离最近的我掐了过来! 惊骇之下,我竟然连躲避都忘了去,整个大脑就剩下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双血红的僵手朝着我的脖子掐过来! 危急关头,多亏包子反应及时,一个虎抱熊扑拦腰把它撞了出去,一人一尸狠狠地撞在了后边那口朱漆棺材上,埋藏千年的棺木现在通了空气腐朽的厉害,这一撞直接就散了架! 包子凭着一股血勇之气,那二百多斤的肉身像个坦克一样,狠命压在那血尸身上,嘴里冲我大吼! “老秦你丫的还愣着干啥!我快摁不住了!” 这一吼之下,我这三魂七魄是终于归了位,连忙抄起一把尖头铁锹,一个纵扑就照着那血尸的脑袋砸了去! 铛!! 一声颤响,好比金石相交,铁锹上传回来的力道震得我双手虎口发麻! 我这卯足了劲道的一拍,当场把那血尸拍的面目全非,血喇喇的更是骇人! 要说它那身气力也当真古怪,正当我再次举起铁锹,准备用刃口削向它的脖子时,它竟是一声怪叫,硬生生的把包子掀飞了出去,然后它再直挺挺的一个起身,我这用尽全力的一击,狠狠砸到了棺床上! 铛—— 又是一声剧烈颤响,震得我腮帮子发酸,耳朵里一阵嗡鸣! “秦大哥,小心!” 囫囵间听见香兰的一声呼喊,再看那血尸,一个纵身从棺床上扑了下来,眨眼间就已欺身到了我面前! 我是浑身一激灵,顷刻间三魂已飞了两魄,想也没想,抡起手中的铁锹就猛砸了去! 这怪东西也不敢拿脑袋来硬接,当即挥起手臂格挡!只是一交手,我也立马步了包子的后尘,直接就被一股怪力掀飞出去,重重的撞到墓墙上,整个人是摔的七荤八素,连北都找不着在哪! 这时候包子已经爬了起来,从血尸后头猛地扑了上去,别看那身肥肉足有二百多斤,他那动作是灵活的不像话,活像只大猩猩似的,猛然间再次将那血尸按翻在地! 我也顾不上全身散了架似的痛了,一咬牙也是猛地扑了上去,跟着包子合力才勉强将之按住。 “香兰妹子!快!快拿刀把它的脑袋割下来!” 包子的话刚说完,被我们压在底下的血尸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声怪吼再次把我们掀飞出去! 我的后腰撞到棺床上,差点没当场折了去,还没等我缓过气来,那血尸直挺挺又是一个起身,双手一插狠狠就朝着我掐过来! 这架势,要真被它掐住了脖子,我还焉有命在? 心急之下,我连忙想要躲开,可腰椎一阵剧痛,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就在我生戚戚,以为真要完犊子时,一声巨大的枪响猛然在耳边炸开,朝我扑来的血尸直接被股巨力冲飞了出去,一蓬铁砂把它左肩小半个身子打的血肉模糊! 再看枪响那处,原来是香兰捡了包子的猎枪,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我一命。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上感谢的话,那血尸已经又爬了起来,这回它的仇恨全被香兰吸引了去,大抵是刚才那一枪真把它打痛了。 香兰顿时慌了,因为这种老猎枪并不能连发,而是打一枪就需要填一次火药和铁砂,极为麻烦,更为关键的是,火药筒和铁砂袋都在包子身上。 眼看着血尸转朝着自己扑来,香兰抱着那杆猎枪就像是抱着一根烧火棍,吓得是面如死灰。 好在我这会儿算是缓过来了些,一把捡起地上的撬棍,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嘴里大喊着香兰躲开。 香兰被吓得腿都软了,脚下一迈竟然直溜溜的坐了下去。 这时我持着撬棍已经冲到,尖锐的撬头直接从血尸背后捅了进去,从前胸贯穿而出,余势不减,接着狠狠钉到了墓墙上面! “包子!快!” 我大喊一声,滚身躲开! “来了!” 包子会意,抄起一把尖头铁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血尸的脖子削去! 唰—— 一声利落脆响,一颗血喇喇的头颅抛飞而起,骨碌碌滚落在地。 再看那怪力无穷的血尸,这回终于是老实不动了,颈子断口处还在渗出黏糊糊的黑褐色血液。 第八章 主棺 合力解决掉这怪东西,我和包子都是长出了一口气,短短几分钟时间,不亚于是在騩门关走了一遭。 我从地上爬起来,只感觉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包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劲儿喘着粗气还不忘挤兑我说: “我说老秦,你不是说这都是自然现象吗!你说这玩意儿它咋还蹦出来了呢?” 我自然是不肯服软,哪怕只是嘴巴上,于是便硬着头皮解释道。 “这还真有科学依据,而且类似的例子也不在少数,比如以前有的人送去火化的时候,尸体会突然坐起来,其原因就是肌肉收缩,筋道收紧导致。” “以前还有人被砍头之后,砍下来的脑袋不停的往地里钻,甚至能钻出一个坑来,具体什么原因我忘了,但说白了都跟生物电场脱不了关系。” 包子看我的眼神还是一脸不信,我寻思着给他举了个简单的例子。 “你知道民间有种习俗吧,死了人一定要把家里的猫啊狗的都给关起来,说是这些动物从尸体上跳过去,就会导致诈尸。” “其原理就是,人死了以后生物电场就会消失,但是这需要一个过程,而猫、狗的皮毛会产生电离子,如果从尸体旁经过,电离子就可能会跟尸体里残存的静电产生反应,于是那死尸就像是被通了电一样,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活动起来,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包子抓住我的用词,开始钻牛角,“合着你那意思,咱仨都是阿猫阿狗了呗?搞半天是咱们给那血尸通了电?” “活人也有生物电场啊,你可以理解成我们身上带的是阳离子,死尸身上带的是阴离子,异性电荷相吸,在尸体里产生反应,它自然就动起来了。” 包子这回没话说了,咕哝道,“得。你读书多,你说啥就是啥。” 说完也不跟我钻牛角尖了,捡起手电一溜的跑到壁龛那边去了,看样子是惦记着那死人怀里的佛头陶俑。 香兰见状忙拉住他,“还是别打它的主意了吧大川哥,万一就像秦大哥说的那样,你身上的电给那死尸通上了,咱们可真没力气对付了。” 包子一听,下意识的瞥了眼已经身首分离的血尸,那二百多斤肥肉眼见的一哆嗦,刚才那经历显然是不想再来一遍了。 心有不舍的又看了那佛头好几眼,转而又跑到棺床上去。 棺床上面三口棺材,东侧那口已经开了,里面是那具血尸。 西侧这口被撞的散了架,里面的骨骼碴子混在棺板和碎屑之间。 包子打着手电,拿着铁锹过去翻了翻,在棺板狼藉之中,翻找出几枚铜钱。 “诶老秦,这有几个铜子儿,你给瞅瞅值钱不?” 包子把铜钱在衣服上擦了擦,又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一脸期待的拿给我看。 我接过手看了眼,直接就丢给了他。 “不值钱。” “别啊,你再好好看看呗?” “这有什么好看的?治平通宝嘛,存世量可不少,值不了几块钱,而且这造型这做工一看就不是官铸的,那就更不值钱了,更别说这品相还锈蚀的这么厉害。” 包子一心欢喜的翻出来几个铜子儿,结果被我贬得一文不值,当即就把那几枚铜钱给丢了出去,嘴里还骂咧了两句。 眼看他又打起那口主棺的主意,我赶紧道,“你可少打这些歪主意啊。进来时我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是来找尸参的,不是来做贼的。” “看你说的什么话啊你这,我不就是琢磨着打开瞧瞧嘛,你说这口棺里头会不会有尸参呢?” 包子一脸认真的跟我充无辜。 我一时间还真没找着形容他这脸皮的词儿,只好恐吓他说道。 “你就不怕你这一打开,又放出来一个血尸?” “不可能!”包子立即信誓旦旦跟我说道,“那一山还不容二虎呢,这屁大点一个墓室,咋可能躺两个血尸。而且我都瞅见了,这个棺里头的东西,是白色的,不是红的。” 先前和那血尸的搏斗过程中,这口主棺也未能幸免受到波及,棺身上裂开了好几道缝隙。包子把手电照过去,从缝口可以看见里面还真是白色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香兰忽然开口说了句,我和包子对望一眼,各自耸了耸鼻子。 “我也闻到了。” 包子使劲儿嗅了嗅,目标很快锁定他面前的主棺,“邪了!我咋闻着这香气,是从这口棺材里飘出来的?” 我也稍稍凑近去闻了下,还真是,这股奇怪的异香就是从棺木的缝隙中飘出来的。 “这里头是个啥玩意儿?没听说死人还带香气的。”包子来回打量着主棺,一阵惊奇。 我心说那还真是你没听说过,尸体带香气的例子也是有的,2001年江淮省砀山一个建筑工地上,就挖出过一个‘香尸’。 原本挖出来的是一具方方正正的朱漆棺材,当时在场的建筑工人没忍住好奇,就直接用挖掘机强行打开了这口棺木。 棺材里头是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女人,长得是眉清目秀而且没有丝毫的腐烂痕迹,甚至连脸上的胭脂和指甲上的光泽都还没褪色。 当然最令人感到惊异的是,她的尸身上还带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可惜的是,当时那些建筑工人只顾着哄抢棺材里的陪葬品,甚至连棺材板都拆走了。 等到第二天考古专家赶到的时候,凌乱不堪的现场就只剩下这具不腐的‘香尸’。 可在接触了一天一夜的空气之后,女尸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 眼前这口主棺里头,确确实实也散发出来一股香气,但我总感觉应该不是尸体上发出来的,可能是源于包子说的他看到的白色物体。 “怎么说老秦?开还是不开?” 包子嘴巴上是在问我,身体上却是格外的诚实,直接就开始撸袖子了,就算我说不开估摸着也是白说。 “看看吧那就。”其实我也好奇……白色的,长在棺材里,还带着异香,我搜遍脑子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意见达成了一致,接下来就好办了。这并不是那些王公贵族的棺椁,规格没那么庞大,再加上时间的腐蚀,我和包子一人拿铁锹,一人拿撬棍,一起合力就把棺盖撬了开。 香兰在一旁给我们打着手电照明,棺盖打开,她明显往后退了半步,可还是没忍住心底好奇,伸长了脖子也朝着里边儿张望。 棺材里的东西,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去不是惊奇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带着疑惑的诧异。 这口主棺里,并没有看到尸体,既没有血尸也没有腐朽的骨茬,只有一层白色的珊瑚状体铺满整个棺底,形状大致呈人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无数的细小孔洞。 而在这个‘人形’的头部位置,则生长着一朵脸盘大小的芝类,通体乳白色。 我们闻到的阵阵异香,就是这朵白芝散发出来的。 第九章 尸菌 “我滴个乖乖,从没听说过棺材里头还长菌子的!” 包子两眼放光,一口认定这白芝定是个好东西。 香兰听了也是忙问我道,“秦大哥,你见多识广,能说说这白菌子是什么来头不?这能不能救我爷爷?” 我理解香兰急切的心情,但这东西能不能救老支书,我还真不敢断言。 “这玩意儿应该是叫尸菌,也叫还魂芝,习性跟尸参确有几分相像,不过它的生长条件更加苛刻。” 南北朝《述异志》中记载:“尸菌,通体皆白,似若脂雪凝膏,其性甚异,非死气穴积之地不生,非尸血阴毒之滋不长,食之有回生还魂之能。” 用大白话说就是,这东西专门生在绝阴棺木之中,以棺中死尸为养分长成,传说吃了它能有起死回生的逆天之效。 我把这段记载说给香兰和包子听,可传说毕竟是传说,谁也不敢打保证。 香兰听我这么一说,也是犹豫起来,毕竟这吸收死人尸气长出来的东西,怎么看着怎么邪乎,要带回去真给老支书吃了,人没救过来,反倒送他老人家一程,那可就罪过了。 包子一看香兰犯难,也是跟着干着急。 “我说香兰妹子,眼下这尸参也没找着,也没个别的灵丹妙药,依我看不如就把这菌子拿回去,好赖都给老支书试上一试,说不准他还能有一二分机会,要不就真只能屁股吊沙罐——等死(屎)了。” 我一听赶紧踢了包子一脚,这小子前半句说的还中肯,这后半截儿说的是人话吗。 “老秦你找抽啊,又没招你惹你踢我干啥。” 我是真为包子这脑子捉急,给他使了个‘不会说话就别说话’的眼神,然后对香兰说道。 “你包哥他不太会说话,香兰你也别往心里去,老支书的为人处事那是黄天可见,相信老天爷有眼,一定会保佑他老人家度过这关的。” “不过眼下咱确实也没别的办法,就只有这朵尸菌,其实这玩意儿跟尸参也没多大差别,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我的建议呢跟你包哥一样,咱先甭想那些有的没的,就先给老支书带回去试试,要真不行咱再想别的办法也不迟。” 我这一番好说歹说,香兰可劲是听了进去,当下也拿了主意。 “我听你的,秦大哥。这次不管怎么说,都麻烦你和大川哥了。” “说这些就见外了,咱这什么交情啊,你说是吧香兰妹子。” 包子纯粹是给个梯子就往脸上爬的那种,一边说着就嘻皮笑脸的凑过去,愣是把人家香兰都给整不好意思了。 “来来来你放着别动,包哥我帮你摘下来,这回等老支书醒过来,我可得讨他二斤烧刀子吃。” 包子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也不慢,我正想提醒他当心些,他就已经给摘了下来。 脸盘子大小的一朵肉芝,被他抓着茎蒂一阵打量,显是还在琢磨那股异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死人身上长朵菌子居然还带香气,简直比三九天开桃花还稀奇。” 包子嘴里一阵啧舌,这厢罢了,把尸菌交给香兰,目光又落回棺中说道。 “要说这姓李的死騩也是倒霉催的,任他那些个孝子贤孙再怎么也想不到,费尽心思给自家老爷子弄个体体面面的墓穴,还整了个小妞儿进来陪葬,结果这老小子连个尸体都没能留个全乎,给一菌子吸溜个干净,要不是亲眼所见,这说出去搁谁谁信?” 包子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句古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李居无用小妾殉葬,结果小妾尸身千年未腐,他自个儿的尸体却被一朵尸菌吃干抹净,让人感觉荒诞的同时,冥冥之中似乎也透着一股子因果报应的意味。 我心念至此,不免一阵唏嘘,“走吧,咱出来也老半天了,再不回去估计他们也该担心了。” 说着我就转身要走,忽然,香兰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开口问道,“秦大哥,棺材里这些白色的东西,就是墓主人尸体被吃干净之后留下的吗?” 我闻言脚下顿住,朝着主棺里看去,说实话,一开棺我就被那尸菌吸引了去,还真没咋留意这些白色的东西。 “咋了香兰?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好像看到……里边有东西……在动?” 没等香兰的话音落下,我便也跟着瞧见了。 棺底那一层白色的东西布满密密麻麻的孔洞,里头隐隐绰绰的钻出来些白色的爬虫。只一个呼吸之间,这些爬虫就如同蚁穴溃堤一般,倾巢而出,数量之密集,直教人头皮发麻。 “是白蚜子!快走!!” 香兰忽然叫出这东西的名字,整个人立马大惊失色,一把拽住我的手臂,是头也不回就往墓室外跑。 慌乱之中,我只听得背后一阵嘁嘁嚓嚓的密集之音,回头一看,那口主棺就像是热锅里的一块猪油,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融化’! 不过这可不是融化,是被那些白蚜子啃食所致,几乎顷刻之间它们就把那棺木啃食一空! 紧接着一股白色的蚜潮,就像是一张毯子一样,在这墓室当中迅速铺开,所过之处,一切都被瞬间‘蒸发’,嘁嚓淅嗦之声密密响成一片! 香兰拽着我冲出墓门,我猛地想起包子这家伙还在里头,于是忙挣开香兰让她快跑,毫不犹豫又冲了回去! 这一折返回来,差点肺都没给我气炸! 包子趁着我和香兰说话的工夫,一个人又摸回了西侧那个壁龛前,这会儿正趴在那儿撅着个大腚,使劲儿掰着那死尸怀里的佛头陶俑! 而那潮水一般的白蚜子,都已经淹没到他的脚后跟了,他却还浑然不知! “包子!你他丫的不要命了!” 我当即一声大吼,猝不及防把他吓了一跳。 也就是这一哆嗦,包子狠命一下子终于把那佛头掰了出来,随即他就感觉到身上各处都传来火辣辣的疼。 “都他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些东西,赶紧跑啊!” 说话间,白色的‘潮水’已经涌了过来,我抄起尖头铁锹,狠狠拍打着地上的白蚜子,每一下都能拍死几百只,但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而且根本不惧生死,前仆后继的涌上来,一爬到身上是张口就咬,疼痒无比! 第十章 逃生 包子那厢,更是被咬的哇哇乱叫,手忙脚乱的拍打着身上的白蚜子,可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眼看他就要被这股白潮彻底淹没,关键时刻,香兰折返回来,从尸菌上掰下一大块,用力朝着墓室东侧掷去! 这块尸菌一落地,上面的异香就像是致命的瘾药一样,墓室中密密麻麻的白潮霎时间全部朝着那处角落蜂拥而去,一大块尸菌瞬间就被啃食消失! 眼看那恐怖的白潮又要铺开,香兰紧跟着又掰下两大块,通通朝着东侧角落里扔去,嘴里大声喊着包子快跑出来! 包子是真他丫的自找苦吃,都这时候了还不忘记那个佛头陶俑,忙把它抱了才飞奔出来! 三人小队一汇合,哪还说得上其他,均是撒开脚丫子奔了命的顺着墓道往外跑! 而那恐怖的白潮很快又追了出来,铺天盖地的跟在屁股后头,紧追不舍! 我们一口气跑到通下来的那个盗洞口,香兰一咬牙又从尸菌上掰下两块,奋力朝着墓道深处扔去,暂时分散了白潮的注意力! 然后我和包子同时搭力,第一个先把香兰送出了盗洞口,接着我是第二个,轮到包子时,那些白蚜子又涌了上来! 香兰不得已再次掰下一块尸菌扔进去,趁着那些白蚜子疯狂扑向尸菌,我们赶紧把包子拉了上来,然后头也不回的一径跑出去二里多地,全然没见了那些白蚜子的身影,我们才瘫软在地上大喘粗气! “我说,咱仨这次可算是真有了过命的交情,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咱们谁要是发了这个福,可不能忘了另外两个。” 包子四样八叉躺在地上,脑袋枕着一截露出地面的树根,身上的衣服都被那些白蚜子啃的差不多了,半个屁股都露在外面,身上也被啃的血肿一片。 可就算是这样,他那怀里都还紧紧抱着那个佛头。 一看他这副模样我就来气,我靠坐到一株山杨树底下,嘴里冷哼道。 “得了吧,还过命的交情,这回要不是你小子拖后腿,我和香兰能遭这个罪?”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包子一骨碌坐起来,一本正经的跟我狡辩,“你俩跑的第一时间也没叫我,要是叫我,我能不跑吗?” 这就纯粹的强词夺理! 我懒得再跟包子废话,转而问向香兰道,“香兰,刚才那些白蚜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行动力简直比行军蚁还恐怖。” 香兰回道,“这东西也是近几年才被发现的,以前这卧牛坪一带从没有见到过。” “因为它们通体白色,长得又像是蚜虫,所以才得了白蚜子这么个名字。” “也有人叫它们土虬龙,常常会从地下突然钻出来,数量怕是有上千万,密密麻麻汇聚到一起就像是一条白色的长龙,所过之处,那可真是寸草不生,这两年坪里头的牲畜好些都遭了它们祸害。” 说到这个事儿,包子也知道,于是便插嘴进来跟我说到。 这事儿闹的最严重的要数马富贵那次,那老小子去年到镇上承包了一个养殖项目,回来后就在岭上圈了一片林子,投大价钱喂了百十来头山猪,当时坪里头好多人都去他那儿做帮工。 足足喂了好几个月,眼看着那些猪崽子都长成型了,一个个是长得又肥又壮,结果有天晚上,林子地下突然就钻出来这么一股土虬龙,不到半小时,一百多头野猪,就只剩一地的骨架子了。 那马富贵着实没承住这个打击,当天晚上就跑了出去,转天下午乡亲们才在鱼洞河里发现他的尸体,跳河了。 包子说着又是一阵愤慨,“要真说起来,马富贵这老小子也不仗义。这些年有钱自个儿赚也就算了,亏了买卖却连点担当都没有。他那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倒是痛快了,一了百了,剩下个烂摊子还有一屁股债,全部都留给马婶那对孤儿寡母,忒不是个男人!” “我看你也甭搁这儿埋汰别人,你丫要是个男人,今天也不会害我和香兰犯险,还差点把命都搭上。” 我没好气怼了包子一句,结果就没收住嘴,“再说这佛头抱在一死人怀里,愣给人家扒了,你也不怕招上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老秦,你可少在这儿煽动反动气氛啊,先前你都还说什么自然现象,科学现象来着,这会儿又编排起我来了。” 香兰一看我俩这架势又要吵起来,连说了我们好几句,打断了这趋势,又接着问道,“对了秦大哥,刚才你说什么行军蚁,那是什么?” 我说,“就是这白蚜子令我想到一种蚂蚁,学名叫行军蚁,也叫军团蚁,一个群体就能有一二百万只。和普通的蚂蚁不同,它们属于迁移类的蚂蚁,根本不会筑巢,从一出生就在不断的移动、不断的发现猎物、然后吃掉猎物,再继续移动。” “这种蚂蚁有着强壮的颚,咬合力也强劲的惊人,被它们袭击过的村庄往往也是寸草不生,不管人畜,一旦被它们缠上,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具白骨,差不多就跟你说的白蚜子一样。” 先前我没认出来主棺里那些白色的珊瑚状体,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应该是白蚜子筑的巢,而且看白潮数量,我想主棺底部很可能已经被腐蚀空了,下面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巢穴。 “话说回来,香兰你怎么知道尸菌能吸引它们的?”我问。 香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情急之下,想着扔出去试试,没想到真起了作用。” 包子道,“可得多亏了你这试试,不然我跟你秦哥今天,保不齐还真得交代了。” 确实,如果不是香兰急中生智,我和包子今天绝对是十死无生。 只是可惜了这尸菌,原本脸盘子大小一朵,现在只剩半个巴掌大一块儿,也不知道少了那么大一块,给老支书吃下去还能不能有效果。 眼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擦黑,我们歇的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商量着开始下岭。 保险起见,包子还把他那破的不成样子的上衣撕下来一块,给香兰严严实实的把这最后一块尸菌包起来,务必要给带回去。 第十一章 诈尸 等我们回到卧牛坪,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天上点着一盏明晃晃的月亮。 坪里头大多是庄稼汉,这个点早都睡下了,只有一两声狗吠时而打破沉寂。 我们一径赶往香兰家里,老远就看见她屋里还亮着,香兰婶正在门口焦急的等她。一看到我们回来,婶子连忙迎上来就是一阵责骂,再一看我们这一个个狼狈模样,赶忙又叫我们进屋去捯饬。 我连连推说不用,挑紧要的说了几句,然后让香兰带着那尸菌,赶紧去熬一碗浓汤。 香兰婶一听事关老支书,也顾不得数落我们了,赶忙就和香兰去厨房里忙活。 我让包子先回去,我得等着老支书醒来问问我家老爷子。 包子却不肯,说什么也要留下来陪我。 香兰婶忙中抽闲找了条香兰她爹的裤子,好歹是给包子把那大腚给兜上,他则是把换下来的裤子用来把那颗佛头包住。 也正是换这么一出裤子,我们才从香兰婶口中得知,天黑了都没见香兰回来,她爹担心出事,就去找了包子他爹两人也上岭去了,上岭去寻我们。 不过有包子他爹这个老猎手在,倒也不用担心他俩出啥事。 尸菌汤熬了得有三个多时辰,直到那半个巴掌大小的菌块完全化成汤汁才算完工,最后收锅起来也就小半碗。 香兰婶像是捧着一件无价之宝似的,小心翼翼捧去给老支书服下。 包子本来都睡着了的,到这会儿被我叫醒,一齐围到老支书床边,一个个都是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说不清到底是来见证奇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归没让我们失望的是,半碗尸菌汤下肚,老支书的气色眼见的有了好转,真像是还阳一样,没一会儿就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香兰母女俩立马是喜极而泣,香兰婶更是一个劲的感谢着佛祖保佑。 包子小声嘀咕,这尸菌明明是咱们找回来的,要感谢不也得感谢咱嘛,感谢他佛祖作甚? 我心头急切,一把把包子拉开,凑到老支书进前,直接就问他知不知道我家老爷子的去向。 不晓得是不是尸菌少了导致功效不够,老支书虽然醒过来,但意识仍然不是很清醒。 他乍然看到我,情绪明显波动起来,语焉不详的说了两句话,人就又昏睡了过去。 具体说了什么我都没听太清,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来了”,“救他”,还有“龙王庙”几个词儿。 所以, 谁来了? 去救谁? 龙王庙又是哪座庙? 眼看已经问不出更多消息,我跟香兰母女告了辞,这就起身离开。 因为我好几年没回来,香兰婶还一个劲的要留我吃饭。 不过我现在完全没有这心思,从香兰家出来才发现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坪里头的公鸡也都开始打鸣。 飒飒的山风从岭下吹下来,这山里投的清晨有些发冷。 路上我还在思索着老支书提到的那几个词组,究竟是什么意思? 谁‘来了’这个我不好说,但是‘救他’,莫非是让我去救老爷子? 还有‘龙王庙’,这明显是一个地方,而且我总感觉在哪儿听到过,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包子跟我一道从香兰家离开的,我问他知不知道龙王庙,他也觉着非常熟悉,可就是说不上来在哪儿听过。 我决定先回去把已有的线索都整理一遍,正走着却忽然听见一串鞭炮声,距离很近,连包子的瞌睡都瞬间清醒过来。 我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那鞭炮声传来的方向,隐隐绰绰还能听见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边……好像是马婶家。”包子踮起脚来望了望,嘴里咕哝道,“不过大清早的,这放的是哪门子鞭炮啊?” 正说着,他又猛地想起来什么,冷不丁说了句‘坏了’,赶忙就朝那边跑去。 我不明所以,心下一合计也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问他出什么事了。 这一问才知道,这串炮放的,可能是落气炮。 所谓落气炮,就是一个人他最后那一口气落下去了才放的。 换句话说,这炮一放,就说明有人死了。 我们一路直奔马婶家,发现那落气炮果然是在这里放的。 马婶家门口还聚集着一支丧葬队,一个个架着大鼓抱着铜锣,全部都蓄势待发,却不知怎的,又迟迟不开响。 路上听包子讲述,我已经知晓死者是谁。 没错,这位马婶就是跳河的那马富贵的糟糠(老婆),不过死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后夫,也是她的前小叔子。 马富贵下土还没半年,他的弟弟马春良就接盘了,没多久马婶就又怀了一个。 不过马春良可不比他那哥哥,没那经商头脑,就本本分分一庄稼汉,现在接了他大哥的盘,一天天就寻思着帮他哥还债。 这不前段时间下暴雨嘛,鱼洞河发了大水,从将军山那边冲出来不少好东西,听说还有人在河里头看见了金疙瘩。 这消息传到马春良耳朵里,他顿时就动了心思,这些天总往河边上跑,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捞出来啥了没。 不过老话说,这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前天一早,马春良又去了,结果到晚上也没回来,给马婶急得活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第二天一早挺着个大肚子,带着个十来岁的儿子,母子两人是连哭带喊的沿着河边去找。 坪里头的乡亲们看着这孤儿寡母实在可怜,自发的组织了搜寻队帮着去寻,这会儿估计是找回来了。 我正奇怪那些乐班子在等什么,堂屋里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里边的人全都一个劲的往外跑,嘴里惊叫着‘诈尸了’! 门口的乐班子一听也跟着乱起来,眨眼间整个场面就乱成一团。 包子一听诈尸,忙推耸我说,“老秦你赶紧看看去,是不是马婶的猫没关住,一扑棱给马叔(马春良)通上电了?” 我知道他这是在拿我昨天在墓室中说的话来挤兑我,不过我现在心思没跟他斗嘴。 从小跟着老爷子耳濡目染,我多少也学了几成本事,这赶巧又碰上了,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打定主意,我脚下生风,几个箭步就冲进了堂屋。 一眼看去,马婶正惊恐万状的跌坐在地上,地面湿了一滩。 我一看不妙,怕是羊水破了! 而就在马婶面前,是马叔那肿胀发白的尸体! 让人胆骇的是,他那喉咙里还发出一阵‘嗬嗬’的怪音! 第十二章 老爷子的线索 丧葬队的主事见状不妙,冷汗直冒,脚底抹油赶忙就想开溜。 却没想我拦在门口,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厉声喝问他什么情况? 这主事早已被马叔吓破了胆,被我这么一斥,竟是冷不丁一个哆嗦,一股浊黄当场就顺着他的裤腿淌了下来。 我嫌弃的皱起了眉头,听他惊慌失措的讲述完毕,赶紧一把将他丢了开。 原来是净身婆迟迟未到,而吉时又耽误不得,主事就让马婶替马叔净身。 谁曾想过程中,马叔口中突然喷出一股黑气来,正正喷到马婶面目之上,吓得她一哆嗦,马叔直接脱手,从停板上栽了下来,这才有我进来看到的这一幕。 我现在是真恨不能哐哐给这主事俩耳刮子,真是糊涂啊! 马婶有孕在身,岂能安排给死人净身? 不说她懂不懂这净身的门道,就说她肚子里的胎儿也不能接触死气啊! 当下两件要紧事,一是马婶羊水破了,必须立即接生,二就是马叔恐要发生尸变! 这两件事单独来的都好,偏偏赶上一块儿,这就棘手了!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耽误不得,我迅速拿定主意,当即叫了包子进来,又在外边招了两个看热闹的,吩咐他们拆了张门板下来,赶紧抬上马婶去找接生婆。 在这儿接生是绝对不行的,再者去找接生婆一来一回,时间上也不允许。 等到包子他们把马婶抬走,我这才严阵以待,开始认真对付起这马叔来。 马叔的双眼翻白,喉咙里还在‘嗬嗬’的响个不停,肿胀的尸身也在无规律的抽动着。 随着阵阵抽动,他的上下牙齿碰的咯咯响,隐隐还有一股黑气从中吐露出来。 我心知这股黑气,叫做殃气,活人万万触之不得。 先前马婶给马叔净身,估计她也不懂,漏了拍殃这个环节,这才导致尸变。 所谓拍殃,拍的就是这口殃气,但这里头的门道,可不是随随便便拍两下就完事了的。 这么说吧,自古以来人死了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但这入土也不是说草草挖个坑埋了就了事,当中牵扯到的门门道道可谓繁复至极,要涉及到的行业也是五花八门,形形瑟色。 比如抬夫、道士、哭丧人、净身婆、锣鼓队、戏班子,甚至是厨师队等,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大堆,各行也有各行的门道,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是万不能破。 这从死人落气到最后下土,每一步的流程那都是有先后有讲究的。 比如说这净身,它就是个首要流程,落气炮一响,净身婆就得为死者净身穿寿衣,接着送入棺木,然后外边的乐班子才能开响,请送死者离开。 起先我还疑惑外边的乐班子在等什么,原来是等净身婆。 净身婆迟迟不来,这程序就一直卡在这儿,主事人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么卡着也不是事儿,再者就是迟迟不把这马叔“送走”,他就等于一直还关在这屋里头,这阳火不旺的活人撞了恐怕就要冲煞! 所以他才下了个囫囵令,让马婶代为净身。 马婶估计也没觉得这事儿有多复杂,不就是擦擦身子换身寿衣吗? 但如果真是这么简单,还有净身婆啥事儿?更不会专门衍生出这么一个行业来了。 净身除了擦拭身子,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环节,也就是前面说的“拍殃”。 说是人死后那最后一口气就叫做“殃气”,是人这一生污秽淤浊所在,必须要排除体外,不然死者就不得安宁,甚至引起尸变! 这“拍殃”自然也是个手艺活儿,“殃气”对于活人来说不亚于毒气,若是不小心吸入,轻则倒霉三五几月,重则大病不起,一命呜呼也不是不无可能。 要是不小心吸入了“殃气”,那就意味着要“遭殃”了! 马婶吸入的那股子殃气,我回头还得再帮她想办法,只希望别影响到她腹中胎儿。 眼下言归正传,我叫住外面几个胆子稍大些还在门口张望的乐班子,吩咐他们赶紧各就各位。 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这一脸凝重的模样给唬住了,愣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锣鼓队,唢呐班子,哭丧人一径就位。 我又让小马子(马婶的儿子)过来搭手,赶紧把马叔从地上扶起来,迅速的为他净身拍殃,这时候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一阵“嗬嗬”的声音从马叔那大张的嘴巴里传出来,喉咙就跟一台老旧的风箱似的鼓动不止,直吓得小马子是哇哇大叫! 连忙跪下就是一阵猛磕,一个劲的喊着爹呀,你快走吧! 我是面色一沉,当即咬破食指,凭空画了一道镇敕符,大喝一声,一下子摁在了马叔的眉心! 接着就听噗的一声,从马叔的口中吐出来圆滚滚一物。 我来不及细看,赶忙喊小马子起来,三两下帮着把寿衣给马叔穿上,直接送入棺木! 随后我到外面拿了一把唢呐,指尖血迹顺着上面一抹,一人当头,对着堂屋一声唢呐传开。 后面的班子和锣鼓队紧随着开响,一曲《秦雪梅吊孝》响绝八方! 过后再看马叔,眼睛嘴巴不知何时已经合上,已然是“送走”了,众人皆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我才得空细看马叔口中吐出来那物件,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我竟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分明就是我家老爷子从不离手的那对‘狮子头’,其中之一! 何谓狮子头? 直白点说也就是用来盘玩的核桃,根据品相和历史等方面,又分为老款狮子头,闷尖狮子头等等,盘好了那价格也是高得吓人。 老爷子这对狮子头,叫做翻天印狮子头,造型十分独特,大底座,大平尖,肚子饱满,底带菊花纹,朝上看就像是一枚古印,翻天印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据他自己所说,还是年轻时候从太行山里头带出来的,盘了得有五六十年,几乎是睡觉都不离手。 我就想不明白,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一具死尸口中? 第十三章 印记 包子帮忙把马婶送去找接生婆了,他那用裤子包起来的佛头俑暂时交给了我。 解决完马叔的事情,我带着这颗佛头以及马叔口中吐出来的‘翻天印狮子头’回了家。 说起来昨天在那墓室中都还没好好瞧过这佛头俑,只是看到它被壁龛里那具死尸牢牢抱住,昏戚戚的看到个(佛头)后脑勺。 如果那死尸真是先我们一步钻进去的盗墓贼,他为什么会被封在壁龛里,怀里还抱着这么个佛头俑? 那死尸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白蚜子啃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只剩下这佛头俑,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线索。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打开了包子用换下来的破裤子包着的裹,把那佛头俑端放到桌上。 从正面一眼看去,我的目光微微一怔。 这佛头做的……好生古怪! 它的体积比成年人的脑袋要大上一圈,长耳垂垂,满脑子的疙瘩。这些疙瘩也就是佛生三十二相的其中一相,叫做肉髻相,梵名也叫乌瑟腻沙(音译),象征着尊贵之相。 但真正吸引我的不是这些肉髻相,而是这佛头的面目。这原本做的是一个闭眼微笑的面部,可偏偏就是这抹笑,无端的让我想起一句‘皮笑肉不笑’来! 最最奇异的是,它的额头上还有着一个‘衔尾火蛇’印记,乍一看就好像是第三只眼睛! 这造型就完全让人感觉不到宝相庄严,反倒让人生出一种心生畏惧的邪异感。 尤其是这‘衔尾火蛇’的印记,猛地一下子我就像触电一般,连忙从包里翻出那张青铜辇祭祀图的拓片来。 被我重新拼接过后的拓片是一副山脉地图,地图中标注的印记,就跟这佛头俑眉心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意外的发现让我的呼吸加快起来,我一把抱起佛头俑,试图从上面发现更多的线索。 佛头俑内部是空的,颈脖处还有参差不齐的裂茬,可以推测出这原本应该是一座完整的佛像俑,却不知为何,单单被人把头颅摘了下来。 要说这佛像俑是那座宋墓中的陪葬品,却没看到佛身,就算被打碎了,也应该有很多碎片才对,为何只有这么一个佛头? 难道说这佛头并不是那墓里的东西,是从外面被带进去的? 那么,它原本是在什么地方的呢? 不知不觉间,我的目光又落到地图标注的那个‘衔尾火蛇’上面,我能感觉到这幅地图关系到一个无比重大的秘密,而且,我好像已经误打误撞揭开了这个秘密的一角。 神秘的地图,古怪的印记,老爷子的失踪,还有1871年露西娅号遗失的那件绝密物品,这些信息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只是那关键的一点还没被我发现。 我坚信,一旦破解出这个关键点,后面所有的谜团都将迎刃而解。 暂时压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我把这佛头重新包起来,把地图拓片收好,然后躺倒床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昨天从西京回来,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跟着包子和香兰上岭去了,累死累活的忙活了一天一夜,这一觉是睡得格外的沉,直到下午才被饿醒过来。 所幸米缸里还有米,厨房的房梁上还挂着几块熏兔肉,我赶紧生了火,三下五除二的弄了点吃的,好歹是祭了五脏庙。 眼看日头已经偏西,包子还没有来拿走这佛头,我目光一扫,又落到那颗‘翻天印狮子头’上面。 现下吃饱喝足,觉也补回来了,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我一寻思,翻箱倒柜的到处找了起来,老爷子这翻天印是一对,现在这只有一个,另外一个在哪儿呢?会不会在家里? 令我意外的是,另一个翻天印没找着,倒是在老爷子睡那屋的草席底下,发现一张手绘地图。 这地图用的纸就是很粗糙的那种草纸,上面绘制的线条也十分的杂乱,歪七扭八的看起来就像是一窝蚂蚁爬过的痕迹。 真正吸引住我眼球的不是这些线条,而是上面标记出来的那个位置,以及标注用的符号。 我可以确定,那是一只眼睛! 看到这里,我的心头已经开始不住的震动起来,我着急忙慌又从背包里翻出那张、被我重新拼接过的‘凤凰来朝’拓片! 然后把拓片和手绘地图并排着放到桌面上,一经对比,两张图上标注的赫然是同一个地方! 可是…… 这怎么可能! 一个佛头俑上面发现相同的印记就已经够让我吃惊的了,现在还翻出一张一模一样的地图来,我此时的心情已经不是吃惊能形容的了,属于是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拓片图是在西京市栖凤原列侯墓当中出土的,它的原图还不是这样的,是刻在一副青铜辇上的祭祀图,‘凤凰来朝’,还是我打印照片出来,剪开重新拼接才发现其中的隐秘。 现在在老爷子睡的草席底下,竟然有一张同样的手绘地图,甚至连上面标注的‘衔尾火蛇’都一模一样。 要知道西京市距离这卧牛坪,两地隔了足足有上千公里,而且青铜辇在地下埋了两千多年,出土到现在也不超过半个月。 更别说这幅‘凤凰来朝’除了我,估计到现在都还没有人发现当中的奥秘。 那么,老爷子又是从哪儿看到的这幅图? 这图上标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心下一寻思,难不成这小老头儿几天没见人,真是寻着这地图去了? 再有就是,他那对从不离手的‘翻天印’,怎么会落下一只出现在死去的马叔口中? 一个接一个的谜团像是窗外绵延无尽的山岭一般,层层叠叠的笼罩着我,简直要把我淹没掉。 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老爷子的失踪,肯定跟这地图脱不了干系!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包子突然神色慌张的闯了进来,而且立马就把大门关上,然后仍是不放心的趴在门缝上朝外面张望着什么。 我下意识把拓片和地图塞进包里,口中说道,“我还道大白天家里能进贼了,原来是你个胖小贼!” 第十四章 山神庙 “下回进来能不能先敲下门我说,别跟个大黑耗子似的,嗖一下子就窜进来了,要不是我手上没家伙,指定都给你扔过去了!” 包子像是确认已经解除了危险,转过身来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顾自走过来抓起桌上的茶壶,扬起脖子就往嘴里灌,结果灌了个寂寞。 “你这也忒寒碜了吧,我大老远跑过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还拿一空壶子搁这儿当摆设呢。” 包子提着茶壶对着嘴巴抖了几下,确定是一滴水都没有,不满的又放了回去。 “你还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啊。我昨天中午到家,板凳都还没坐热,转头就跟你和香兰上岭去了,到今早我才回来,接着倒头就睡了,这才醒。我上哪儿给你烧水去?” 一边说着,我提起茶壶准备去厨房,寻思着去水缸里给他灌一壶回来。 结果我刚走到门口,包子就忙叫住我,“别!千万别开门!” 我狐疑的转过身来,“咋?马叔又爬起来了?” “不是马叔。”包子挠了挠脑门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哝道。 “是我爹回来了,他昨晚跟香兰他爹俩人在岭上找了我们一宿,没找着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我刚还在床上睡得香,他一回来突然抄了根擀面杖就往我屁股上招呼,得亏我跑得快啊,不然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我一听这就乐了,险些笑出声来,“就你那身糙皮,哪有那么容易打死。” “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怂他,可是老包就算了吧,这会儿正满坪子里头找我呢,说是今天要不把我腿打折就不是我亲爹!” 一说到这个,包子还挺来气,一本正经的跟我理论道: “你说这这能怪我吗?是香兰妹子不听劝非要上岭去,我不就寻思着去帮帮忙嘛。再说咱们还带回来一尸菌,好说歹说还救醒了老支书呢,你说咱有错吗?咱没错啊,凭啥揍我?” 我强忍住笑,眼看他要跟我急,我这才咳咳两下绷起脸来,装模作样的晃了晃手里的空茶壶,“你歇歇,我给你打壶水去。” 一见我又要开门,包子赶紧冲上来拿自个儿的体格把门挡住,“这可不兴开!” “别啊,你看你大老远的过来,还流这么多汗,我是没烧热水,不过冷水高低也得招待你一壶啊。” “老秦你就可劲嘚瑟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花花肠子!” 包子看穿了我故意捉弄他的心思,恐吓我道,“丫就不怕你包叔等会儿真过来了,逮着咱俩一块儿揍!”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发怵起来,主要咱包叔从小就拿我当干儿子,只要包子有一口好吃的,那铁定得有我的一份。 同样,只要包子挨揍,我就是躲回家也跑不了,真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想到包叔那人熊似的体格,我是本能地打了个激灵,正这时,门外头传来一阵火气不小的怒骂,雄浑的嗓音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俩小兔崽子!都给老子滚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粗暴的拍门声,“秦关开门!老子知道你回来了!” “回来不给老子打二斤烧酒不说,还伙着包大川这混小子去岭上私混!长本事了你啊!” 我跟包子一听这声音,都是浑身一激灵! 暗暗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我们不约而同的闭了嘴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门外正是咱包叔,就跟一座铁塔似的堵在门口,手提一根小腿粗的棒子,一边怒骂着一边蛮横的拍着大门,直拍得整个门框都是哐啷响! 说老实话,我现在开始有点担心这门,挡不挡得住他? “俩小王扒羔子!你俩出去騩混也就算了,还把人家香兰丫头也诓出去,你说人一黄花大闺女跟你俩臭小子跑岭子上去过一夜,这要传出去了人家该怎么说?人香兰丫头还要不要嫁人?老支书那脸又该往哪儿搁?” 包叔在门外拍了有好一阵,实在没得到回应,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真没在里头?” “不应该啊,我明明看那小子往这边跑来的……又跑哪儿騩混去了?” “乃乃的!这俩崽子,可别让老子逮着!” 直到包叔彻底走远了,我和包子心头那块大石头才终于放下来,就差没一屁股瘫下去了。 包叔对我们的威慑力,真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跟包子打小就是这坪子里的调皮大王,那可真没少挨包叔的胖揍。 我家老爷子又忙于他的‘业务’,可没那功夫管我,后来索性给我送镇上学堂去了。 包子本来也是被送去了的,但他丫的坐不住,老捣蛋不说,还总逃课,包叔是三天两头的被老师叫过去,后来一气之下,干脆领着他回去学打猎了。 这么多年过去,我俩被包叔这么一吼,哪怕还隔着一道门,我们都还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得,我看这两天咱谁都别出门儿吧,要真被老包逮着,那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包子回到桌前坐下,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连那拼了小命不要都要带回来的佛头俑都没兴趣了。 我也是走过去,把手中的茶壶放下,道,“不出门是行不通的,总不可能一直在屋里躲着,更何况我还得去找我家老爷子。” “怎么说?你家老爷子有线索了?” “算是吧。” 我想了想,还是把地图的事情告诉了包子,还有马叔口中吐出来的那个翻天印狮子头。 包子听了一阵惊奇,又让我把地图拿给他看看。 “还别说啊,这俩图还真他丫的像,我咋感觉画的有点像是咱龙岭?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照片是在西京打印的,又没给秦姥爷看过,他这又是咋画出来的呢?”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想不明白要不就别想了,依我看啊,咱就照着这地图去找,指定能找着!” 包子提的这个建议我不是没想过,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地图只知道画的是龙岭,但是龙岭横贯祖国东西,范围那可就海了去了,就凭这么一幅看都看不明白的地图,无异于大海捞针。 第十五章 熊二疯子 “诶等等!” 包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你说这狮子头是从马叔嘴里吐出来的?” “是。”我没太懂他想说什么,“咋了?”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马叔是咋死的?” “你说了两个马叔……” “不是跳河那个,就这个马春良啊!” 包子发现新大陆一样,一口打断我的话,快速说道,“前段时间下暴雨,鱼洞河发大水,从将军山那边冲出来不少好东西,马春良是下河去捞东西,被水卷走淹死的!” 包子这一番话,突然点醒了我。 “你的意思是,马叔的嘴里含着老爷子的翻天印,咱顺着鱼洞河往将军山那边去找,就有可能找到老爷子?” 虽然不能确定这翻天印到底是怎么到马叔嘴里去的,但这的确也算是一条线索,只不过好像也没啥作用。 总不能因为这翻天印在马叔嘴里,马叔淹死在河里,河是从将军山那边出来的,然后就推断老爷子去了将军山啊,这三件事情之间并没有必然联系。 我把这层逻辑讲给包子听,他却是一拍大腿道,“谁说没有联系了?你记不记得老支书说的那个龙王庙?” 包子不提这茬,我还真险些忘了,“你是想说,龙王庙就在将军山?” “没错!”包子激动道,“我想起来这庙在哪儿听过了,它还另外有一个名字,叫山神庙!” “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包子这么一说,我还真就立马记了起来,将军山那边真有这么一座庙。 这老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卧牛坪处在大山沟里头,四面环山,所以这一带特别信奉山神。十里八乡都供着同一座山神庙,也就是将军山那座。 那山神庙不知是什么朝代建的了,听坪里头的老人说,这卧牛坪还没有人烟的时候,那庙就已经存在了。 庙里头供的是一条大蛇雕像,有人拜它山神,也有人称它龙王,叫法不一。 但由来却是一致的,都说是由老龙岭上的老蛟得道而成,因此那山神庙又得了个‘龙王庙’的别称。 只是‘龙王庙’这个名字并不常用,这就难怪先前听老支书说起,我和包子都觉得熟悉,但一时间都没想起来是在哪儿听过。 话说到这里,线索顿时就明朗起来了,老支书提到的‘龙王庙’,也就是将军山那边的山神庙。 而马叔在鱼洞河里淹死,他的嘴里含着老爷子的翻天印狮子头,这狮子头很可能是从将军山那边顺着鱼洞河冲出来,碰巧卷进了落水的马叔嘴里。 两条信息单看都不能说明什么,可结合起来就可以推断,老爷子多半是确实往将军山那边去了。 至于老支书还说什么“来了”,以及“救他”,这又是代表的什么意思就无从得知了。 要说那将军山可不算近,距离这卧牛坪少说也得有三十几里,这还只是直线距离,要想从岭上翻过去的话,这距离还得往上翻翻,就算沿着鱼洞河寻上去,七弯八拐也得奔百八十里去了。 一想到这个,我就不免好奇,老爷子都已经年过七旬,还跛了一条腿,这又是翻山又是涉水的,他一个人咋去的? 多想无意,我心下一合计,打算收拾收拾就往将军山去寻。 包子现在知道了情况,说什么也要跟我一起。 不过他叫我别急,说出发之前,最好先去见一个人。 “见谁?”我问。 “熊二疯子。”包子说。 听包子讲述我才知道,原来前不久卧牛坪里还来过一伙外国人,领头的是个中外混血的女人,她自称是个生物科学家,要去将军山考察什么物种,许诺重金要找一个向导带路。 可自打山神庙荒废起,一二十年没人去将军山了,这一路翻山越岭蛇虫猛兽,危险不知几何,所以一时间也没人敢答应。 但古话说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不,消息传到熊二疯子耳朵里,他就奔着这个赏金去了。 那会儿他还没疯,而且是这卧牛坪除了包子他爹以外的第二把好猎手。 可是跟着那考察队没去几天他就跑回来了,半张脸都给什么东西给腐蚀烂了,看着骇人至极。另外,他人也变得恍恍惚惚的,时疯时傻,大家就给他改了个熊二疯子的外号。 我说,“人都已经疯了,咱还去找他有用吗?” “没完全疯,有时候是清醒的。只要你给他吃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包子接着又说,“秦姥爷咱要找,可咱也不能盲动主义,这一路上騩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就拿昨天那墓来说,屁大点一个墓室谁能想到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这将军山一行更是非同小可,找个去过的人问问那多少能有点准备不是。” 这一番话听的我真是另眼相看,“看不出来啊包子,你居然还知道盲动主义。” “瞧不起谁呢,包哥我虽然没上过大学,但高低也是读过两天书的人,肚子里怎么也得装点墨水吧。” “你今儿要不说这番话,我还真以为装的全是肥肠子。” 我和包子相互拌了几句,也不过多耽搁,一径出了门先去东头刘寡妇家,掏钱买了一只烧鸡和斤半烧刀子,提着就往熊二疯子家去。 这熊二疯子家住卧牛坪西头,得走上十来分钟,途中还能听见马叔家那边,丧葬队敲锣打鼓的动静。 听到这儿我又想起来问包子,马婶的情况怎么样了,娃生下来了不? 包子却说,“马婶估计是给马叔缠着了,接生婆都吓坏了,死活没敢收她,还说她肚子里是个騩胎。” “那接生婆实在不收人,乡亲们也不能放着不管,就用三轮车拉着去镇上诊所了,我没跟着去,现在啥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愿母子平安吧!” 我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要涉及到騩胎的话,那就不是我这半吊子水平能解决的了,得要老爷子出手才行。 眼下我能做的也就是尽快把老爷子找回来,还得祈祷老爷子没出啥事才行,也祈祷马婶能撑到那时候吧。 第十六章 山神的宝藏 “熊二叔,在家不?咱给你买吃的来了。” 熊二疯子家门敞开着,包子喊了一声就迈了进去,我紧随其后,一进屋我就闻到一股恶臭。 此时天近傍晚,屋里一盏灯也没开,光线暗的很。 这屋子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打扫了,桌子椅子歪七扭八乱成一团,大小便拉的遍地都是。 我下意识捂住了鼻子,朝里头看去,一个臭气熏天的叫花子,正缩在桌子底下打呼噜。 “熊二叔,起来吃烧鸡了!” 包子又喊了一声,说着撕开了手上的纸壳,一股烧鸡味道顿时在屋里散了开,混杂在满屋子的恶臭当中,当真形容不出那味道是香还是臭。 不过一闻到这烧鸡,熊二疯子的鼻子立马耸了两耸,接着嚯的睁开眼睛,猛然像条恶狗一般从桌子底下扑了出来,想要抢夺包子手中的烧鸡,却哗的一下子被条链子绷住了。 这股子疯狂的架势,合着他那半张血红结痂的脸,猝不及防竟吓我一跳。 也是这会儿我才发现,他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条两指粗的生铁链子,链子另一头牢牢的钉在后边的墙壁上。 我有心想问问包子什么情况,但也清楚现在不是时候。 “熊二叔,我们来么想跟你了解点事儿,你要回答的还满意,这鸡还有酒就都是你的。” 包子拿着那烧鸡,蹲到熊二疯子面前来回晃了晃,逗得熊二疯子心痒难耐,愣把铁链子绷的笔直,双手不断的乱抓,可就是够不着。只能用那牙口用力地开合着,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包子见状,从烧鸡上撕下一条肥腻的大腿扔了过去。 熊二疯子也不嫌脏,一把从地上抓起来,忙慌着就往嘴里塞。只见他囫囵嚼了两下,竟是连骨头都一块儿吞了下去。 然后又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包子手里剩下的烧鸡,熏臭的口水顺着下巴直往地上淌。 “咋样?味道还不错吧?这可是刚从刘寡妇那炉子里捞出来的,你瞧,还热乎着呢。” 包子故意当着熊二疯子的面,捧着烧鸡深深地闻了一口,做出一副满脸陶醉的样子来。但是熊二疯子表现得除了像条野兽,并没有半点清醒的样子。 我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说道,“我们准备去趟将军山,想找你了解下情况,只要你给我们讲讲上回你去都遇到了些什么,这些吃的就都是你的。” 说话间我注意到一个异常,就是当我提到将军山时,熊二疯子的身躯明显抖了一下。 见他不说话,包子也跟着追问了一遍,结果这熊二疯子像是想起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来,竟是一下子又躲回了桌子底下的阴影里,浑身抖如筛糠,更有一股浊黄立马就顺着他的裤子底下流了出来。 我和包子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疑惑。 包子试着扯下一大块鸡肉丢在地上,熊二疯子这才又扑了出来,趴在地上就开始啃食。 我在旁边找了个缺角瓷碗过来,倒了半碗烧刀子进去,把碗放到熊二疯子面前。他也不顾忌什么,端起来仰头一口就吞了个干净。 这半碗烧刀子下肚,熊二疯子的意识终于有了几分清醒。趁着这档,我赶紧又倒上一碗,把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听我提到将军山,他的身子仍是发抖,不过好在是开了口,不过他第一句话就狠狠震惊了我。 “将军山是个大坟包子,里头埋着山神的财宝!” 听完熊二疯子的讲述我们才得知,原来前不久来的那支‘考察队’,竟然是个盗墓团伙,目标就是奔着将军山里头的大墓去的! 熊二疯子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为了那笔丰厚的赏金,他并没有撕破脸也没有跑路,想着只要自己把人带到将军山拿了钱就走,到时候管他们去干啥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但没想到的是,队伍还没抵达将军山就出了岔子,所有人都遭遇不测,熊二疯子是拼了性命才逃了回来。 我问具体发生了什么? 熊二疯子抖的越发厉害,狠狠灌下去一口烧刀子,情绪才勉强稳定下来。 他告诉我们说,从卧牛坪去将军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山路,一条是水路。 水路就是沿着鱼洞河一直往上游去,但是前段时间涨大水,水路并不好走,所以他带着考察队走的是山路,打算从老龙岭上翻过去。 翻过老龙岭,再穿过迷魂凼,就到将军山了。 前段路程都没出什么岔子,问题就出在迷魂凼……他们在那儿遇到了山神! 这话勾起了我的好奇,这山神莫不是指山神庙里供的那条大蛇? 熊二疯子继续讲道:“迷魂凼说白了就是条山谷,谷里头杂树丛生,地形复杂得很,到处都是能吞人的水泡子,再加有猛兽出没。” “我们抵达迷魂凼时又正值傍晚,出于稳妥考虑,领队的那个女人决定就地休整一晚,明天再进谷。” “当时天色很快就黑下来了,月亮高高挂着,一丝风也没有,正当我们准备生火做饭的时候,谷里头突然就涌出来一股大雾,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全被大雾罩住了。” “那雾怪得很,一沾到人的皮肤就像是被火烧到一样,立马就燎起一个个大水泡,你看我这半张脸,就是拜那怪雾所赐……这是山神在惩罚我啊!” 说到这里,熊二疯子的语气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他的牙齿不住的打咯,似乎强压着某种情绪。 “我万万不该贪图那份赏金,不该带着那伙盗墓贼去踏足它的领地,更不该打它的财宝的主意!这都是我罪有应得啊!” 一面激动说着,他撩起他那乱草一样的头发,露出一张触目惊心的脸来,半张脸上全是血痂和疙瘩。 其实不止是脸,他的脖子,以及露出来的手腕等,都是这种血疙瘩。 然而我现在注意力却没在上面,而是在琢磨着他所说的,‘山神的财宝’。 “那将军山里埋着的东西,就是这山神的财宝?” 第十七章 出发前的准备 我有意追问,熊二疯子却不肯再多说,似乎这‘山神的财宝’,只要多提一下都是罪过。 见他不肯说,我便换了一个问题问道,“在那迷魂凼里头,你真见到山神了?” 熊二疯子一听,立马打了个冷噤,害怕着说道。 “当时大雾突然涌出来,伸手不见五指,我和考察队的人全部都走散了,我就看到浓雾深处有一条比山梁还要巨大的阴影升了起来……那就是山神啊!” 我和包子换了个眼神,心中各自震惊。 要真像熊二疯子形容的这般,难不成那迷魂凼深处,还真有一个山神?比山梁还要巨大的阴影,那这蛇得有多大? 我暗暗留了个心思。 趁着熊二疯子现在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我得尽可能再多问出些别的信息来,于是便问他后面怎么逃出来的。 他说, “我当时被山神吓破了胆,那大雾里头也根本看不清方向,我也顾不上别的,只管甩开了两条腿狠了命的跑,结果无意中一脚踩空跌进了一个地洞,然后在那洞里头躲了一晚上,这才侥幸活了下来。” “等到第二天我爬出洞口一看,雾已经散了,可是那伙考察队的人一个都没见着了,地上只剩下一副副人骨架子,他们肯定都是被山神吃了!” 我没跟他纠结这山神,又问他掉下去的那地洞是个什么洞? “我也说不上来。”熊二疯子回忆道,“反正那洞子里头大得很,我当时很害怕,没敢走进去看,就在一个旮旯躲到天亮,雾散了我就跑回来了。” 按照熊二疯子所说,将军山是座大墓,可能埋着‘山神的财宝’。我在想,他掉进去的地洞会不会是哪路盗墓贼挖出来的盗洞? 包子却说,可能是那山神住的地宫。 当然具体是什么,就连去过的熊二疯子都说不上来,我们也只能合计着一通瞎猜了。 眼看也问不出更多的信息了,我和包子把剩下的烧鸡和烧刀子都拿给熊二疯子,我们便告辞离开了。 路上我问包子,“熊二疯子为什么给锁上了?” 包子说,“好像是有时候疯起来要伤人吧,就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扑,没办法,老支书就只能让大伙儿把他锁起来,香兰妹子还每天都过来给他送吃的呢。” “他老婆呢?我记得他以前有个老婆啊?” “你记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包子道。 “熊二疯子以前是娶过一个媳妇,但他总喝酒,每次一喝醉了就拿他媳妇撒气。天底下哪个新媳妇受得了这种气啊,没过多久那新媳妇就跑了,现在熊二疯子这人也疯了,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说起来也挺可怜。”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咱也不可能都帮得上,只能说有时间给咱这熊二叔多买几只烧鸡了。” 我叹了口气,又道,“不说这个了,说说将军山吧,这回咱们要去可真得做点准备啊,也不知道老爷子现在什么情况。” “秦姥爷吉人自有天相,你也甭想那么多。”包子一把勾住我肩膀道,“今天晚上咱就先计划计划,然后好好睡一觉,等明天一早咱就出发。” “行。”我点头应允。 “咱还得合计合计走水路还是走山路。听熊二疯子说的那迷魂凼那么古怪,我觉得咱要不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我都行,反正你老秦走哪儿,包爷我就跟哪儿。”包子说着又话音一转,“话说回来,你觉得熊二疯子说的那比山梁还大的影子,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管它嬢的是个啥玩意儿,它要真敢蹦出来害咱们,直接抄家伙,干它丫的!” “说得好!咱就去干它的!再把它那什么财宝,通通都给它吃干净!” 我一听这话,顿时明了,“好你个包子,合着这才是你非得跟着我去的目的吧?” 包子嘿嘿一笑,“也不能这么说,咱反正都要去找秦姥爷,顺道儿弄它丫点财宝,一举两得啊!” 我和包子拌嘴间已经到了家,迫于包叔的威慑力,包子今晚就不回去了,就搁我这儿睡一宿,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将军山。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我到厨房把下午吃剩的饭菜热一热,跟包子凑合着就算是把晚饭解决了。 吃饱喝足,我们开始着手准备明天进山需要的东西,这一去也不一定当天就能回来,手电和帐篷是一定要准备的,而且电池还得多整些备用的。 家里能用上的东西太少了,翻箱倒柜也就找到点石灰粉,除此之外,还有一把柴刀和一柄斧子,一副绳子,再加一个大水壶。 我一寻思,这可不行啊,这连个像样的包都没有。我从西京市带回来的那包是手提的,总不能拎着一个旅行包去翻山越岭吧? 索性跟包子一合计,打了电筒又奔东头刘寡妇家,她这儿属于是卧牛坪里的一个杂货店,不仅卖吃的,其它乱七八糟的也都卖,兴许会有我们能用上的东西。 长话短说,来到刘寡妇这里,我们补充了两个大号背包、两个头灯、两盒云楠白药、两个打火机、一箱方便面,一提榨菜,可惜的是真没找着帐篷。 这些东西杂七杂八的加起来,竟然要三百多块钱,我和包子两个人身上加起来都没这么多。 不得已之下,包子只能忍痛,同意我回去拿那个佛头俑来抵债,不过我俩好说歹说嘴皮子都磨干了,刘寡妇却始终不肯要这‘古董’,只要现金。 最后各退一步,我和包子当做是把佛头俑压在这儿,过几天拿现金过来赎,临走还再三嘱咐刘寡妇,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来过这儿,尤其是包叔。 我们带着东西回到家中,又准备了两副餐具,还用一个小盒子装了一些调味的材料。知道的是去找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露营呢。 总之清点完东西,鼓鼓囊囊的塞了两大包,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和包子起来煮了两碗方便面吃,接着背上包就上岭去了。 第十八章 山顷 我们决定走水路,沿着鱼洞河去将军山,这河沟就在老龙岭底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制造一个水上交通工具才行。 由于这岭上全是树,罕见竹林,没办法制造竹排,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砍些油松来做个简易的木筏。 说是简易,可实际动起手来可一点儿也不轻松,从砍树到制作框架,再一根一根的把分断的树干往中间推进,并用绳子收紧固定,这一步一步的制作下来,半个上午眨眼间就过去了。 我们又吃了些馕补充体力,接着把木筏子推进河里,这才算是正式出发。 也亏得过了这么些天,鱼洞河里的山洪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不然走这水路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我和包子一人拿了一根细长的枝干,当做撑杆,交替撑着木筏子徐徐前进。 由于是逆流,速度并不很快,将近正午的太阳从山岭缝隙间投照下来,直直照在脑袋顶上有些发昏,早知道就戴顶帽子了。 不太宽的水面一片白光粼粼,反射着太阳光有些晃眼,我们在保证不搁浅的情况下,尽量靠着河岸行进,借着岸上投下来的树荫遮阳。 好些树根从岸上伸到了水里来,有的浮出水面,有的却藏在水底下,我和包子一个没留意,木筏子就突然撞到了一截老树根上,我俩都险些栽进河里去。 沿着鱼洞河行进半日,也不知行出去多少里,两岸的山林好似绵延无尽一般,看不到尽头。 好在日头终于是偏西了,比之午时的燥热,此时微风吹送,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青葱山林倒映在粼粼水面,河中更闪动着昏黄霞光,眺目所及,尽是大自然的原始风光,鼻间所闻,满是松林清香,耳中所听,种种虫叫鸟啼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时而一两声山虎长啸,不免又让人一阵心惊肉跳。 我和包子早站得累了,就拿各自背包放在木筏子上垫坐着‘撑船’,彼时木筏悠悠,凉风拂面,倒也说不出的惬意。 只不过这种惬意还没让我们享受个够,漫天昏黄的霞光就迅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厚重压抑的乌云,层层叠叠顷刻之间就把天空铺了个遍,紧接着就有火闪击空,雷声滚滚大作。 夏季的暴雨真是说来就来,尤其是在这原始森林之中。眼看着一场垮天大雨就要泼将下来,我和包子立马是变了脸色,前一刻还出着大太阳,下一秒就垮了天,真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最要命的是我们正行到一条深涧当中,前不着边后不着际,两岸几乎是呈九十度的陡峭山壁,这突然间下起暴雨来,我们别说躲雨,就连个靠岸的地方都没有。 见这情形,我哪还有半点惬意之想,噌的一下子站起来,赶紧招呼包子快些撑,一定要赶在河水暴涨起来之前冲出这条深涧。 话才落下,豆子大的雨珠便已稀稀拉拉的砸落下来,打到脸上竟好比石子儿般生疼。 我和包子皆是甩开了膀子,拼了命的支着长杆往前撑,脚下的木筏子立时变得飞快起来,好似一支快箭笔直朝着深涧另一头射去。 眼看山涧尽头已然在望,天上一道滚雷炸响,豆大的雨珠霎时间密集起来,哗啦啦整条山涧立刻就响成一片茫茫白,河面上激开无数朵大水花,我们的木筏子被激得摇摇乱晃,速度顿时骤减到了零点。 这还不算完,天雷滚滚,又有风借雨势,狂风卷着瓢泼大雨直往我和包子身上刮,刮得我们根本站立不住,连忙俯身趴到了木筏子上,这才没被刮到河里去。 但这只是苟且之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瓢泼大雨好比天河倒灌,不消片刻,鱼洞河就变得汹涌起来,木筏子连带着我们根本毫无抵抗的就被冲着往下游去。 浑浪翻滚之间,我大声喊着包子抓紧,千万别被甩下去,可是声音一出口就被雷声和雨声吞没,甚至水珠砸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 狂风怒号不止,吹的两岸山岭哀嚎,势同山顷,两岸的山壁上,一股股浊流带着土石和枯枝败叶一股脑的冲将下来,全部汇入河中。 原本清澈的山涧眼见的浑浊起来,顷刻间就变成了一条浊浪滔滔的怒龙,我们的木筏子此时就在龙背之上,随时都可能会被掀翻! 就在这一派混乱之中,深涧底下忽然浮上来一条庞然巨物,猛然间就翻起一道滔天巨浪! 我趴在木筏子上乍然这么一瞥,一时间竟是连呼吸都忘了去,满脑子都被那庞大的身影给占据掉! 白茫茫的雨幕严重影响视线,混乱之中我也没能看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身躯怕是能把整条山涧都撑满! 还没等我从这惊骇之中缓过神来,一股巨力猛地就从水底下传来,整个木筏子连同着我和包子,瞬间就被掀飞起来五六丈高,接着再轰然砸落水中! 雷鸣电闪之中,我惶然瞥见水下那一条巨大身躯,真真是粗如牛肚,首尾皆不见止,不晓得究竟有多长! 这巨物在深涧底下飞速掠过,我们的木筏子才落入水中,它那巨尾猛地又抽了上来,我和包子是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马上又被掀到了半空中,再狠狠砸落水中! 饶是我们制作这木筏子时就紧得格外牢固,可被这涧底下的巨物接连抽了几下,木筏子终究还是没抗住,哗啦一声便散开了架,我和包子立马连同那些散开的木棒子,通通落入了水中! 好在我们小时候上树掏鸟窝下水捣鱼虾的淘事儿没少做,泅水的本事不说一等一,至少应对个突发状况还是不成问题的。 猛然间呛了几口水,很快我们便各自抱住了一根油松木,浮住身子不至于沉下去。唯一不能确定的是,那水底下的巨物会不会一口把我们吞了去? 奈何狂风暴雨仍在肆虐个不停,我们根本没办法靠近岸边,只能紧抱着松木,顺着浑浊的河水一道冲将下去。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快要冲出山涧,我心想到了山涧外面,怎么也得想个法子爬上岸去才行。 也就正这么想着,脚脖子忽然就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猛一下子就把我往水底下拽去! 第十九章 岩棺洞 脚脖子上传来的力道之大,令我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怀中的油松木顿时脱手,我整个人直接就被拽了下去! 慌乱中我忙闭了气,没至于被当场呛昏过去,不过这短暂的一口气也撑不了多久,如果不赶紧摆脱脚脖子上的东西,我今天指定得交代在这水底下了! 山洪暴涨的缘故,水中杂物纷乱,水底下的能见度低得可怜。在这无边际的浑浊之中,我努力的尝试着看清拽住我脚脖子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模糊间只看到一条瘦长的黑影,就像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子,伸着其中一条奇长无比的手臂,死死的抓住我的脚踝飞快往下沉去! 浑浊间,我又恍惚看到那水底下竟还陈列着一片碑林! 一块块石碑整齐竖立着,跟着整条涧底铺将出去,全全看不到尽头! 乍然瞧见这么一副场景,我心里头没来由一咯噔岔了气猛呛了几口水,立马手舞足蹈的立马乱划起来! 生死关头,一道壮实的臂膀一把抱住了我,毫无疑问,这是包子。 包子从后面制住我,不让我乱动,然后试图托着我往水面浮去,可我的脚脖子还被那东西拽住,包子这一托非但没把我带动,他自个儿反倒是跟着我一块儿往下沉去! 我心知再不赶紧挣脱,保不齐我和包子俩人都得交代,当下我是心一横,借着最后那一点意识,反手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柴刀,用力缩起腿来,狠狠一刀就贴着脚脖子削了下去! 这一刀明显传来实质的着力感,那瘦长的手臂猛地被我削断了去,那股拖着我往下沉的怪力也立刻随之消失。 一挣脱束缚,我们赶忙便朝着水面上浮去,騩知道这水底下还有什么东西! 一溜直的浮出水面,我和包子俱是大口喘息着换气,肺里头那口气早都快憋炸了! 此时暴雨已经小了下来,乌云也有了散开的迹象,远远的还能传下来一两声闷雷。 木筏子散开的油松木都被冲走了,好在山洪冲下来不少枯木,我跟包子重新抱了一根,任由这枯木托着我们随波逐流。 不多时我们便被冲出了深涧,又借着一株根倒伏在水面上的松树爬上了岸去。 值得一说的是,我们落在水中的背包也都被这松树拦截住,这会儿就一并打捞了上来。 夏季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约莫七八分钟后雨就停了,天上的乌云也完全散开,西方很快飘出一大片火红的晚霞来。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刚才下过一场泼天大雨?就在这雨中,我们甚至往騩门关都去转了一遭。 当下木筏子也毁了,鱼洞河里头山洪暴涨,水路定是不好再走了,我和包子不得不改变主意,决定走山路去将军山。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身上都处理妥当,还有我们带出来的东西,只期望别全浸了水才是。 我们上岸的地方其实距离那深涧不算远,借着放晴的晚霞,我发现对面山壁之上有几个岩洞。 包子跟我一合计,今晚就先在去那岩洞中暂做休整,明日再继续前往将军山。 打定主意,我们便带上背包,借助横在水面上那根松树泅水过了河,从一条不起眼的山路上了山壁,这狭窄的小路正通到我先前看到的那几个岩洞口。 让我和包子感到意外的是,这些岩洞里竟然还放置着不少棺木,其中多数都已经腐朽散架了,棺材里的尸骨也只剩一堆骨茬。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在老龙岭上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岩洞,有的是天然形成的,也有的是人工凿刻的,好多里边都放置着棺木,小时候我和包子还专门跑去爬过一个岩洞,就为了看那里头的棺材。 当然,以前那是不懂事,纯粹是感觉到好奇,现在学了两年考古专业,我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葬俗,叫做岩葬,也有地方叫它崖葬。 根据地方文化不同,崖葬又分为崖墓葬、崖洞葬,还有悬棺葬等等,各类葬法具体上有所不同,但总体上其实也都大同小异。 我现在眼前这个,就是一典型的岩洞葬,这些岩洞都是天然形成的,仅在洞口有少量人工修饰的痕迹。 洞里边很深,奇形怪状的长着些钟乳石,再往里就是黑咕隆咚一片,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大。 洞口正对着出来是一个临崖的平台,中间立着两尊石刻雕像,崖边上还有一个不知干什么用的石槽,里边装满了雨水。 两尊雕像被风吹日晒,风化的厉害,基座和像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爬着青苔。 根据其模糊的面目和造型,我还是把它们认了出来。 左边是尊兽像,龙首玄龟,背上立着一座大石碑。这是赑屃,传说为龙生九子之一,谐音象征着辟邪。 右边是个人像,执戈扬盾,四目炯炯,我推测可能是方相氏。 据《周礼》记载,墓中常生一怪物叫做魍象,专吃死人肝脑。而方相氏,是旧时民间普遍信仰的神祇,专司驱疫辟邪,能驱逐魍象,因此也常被用作镇墓兽。 我绕着这两尊镇墓兽打量一通,颇感兴趣,包子却没这心思,直接走进最大的那个岩洞口,进去二话不说就拿那些朽烂的棺材板拢起来,打算用火机生一堆火,嘴里还一个劲的催我过去搭把手。 当即我也快步走进去放下背包帮忙,打火机进了水来回折腾好一通才把生升起来,接着我们又到附近去砍了些树干回来撑上,然后把湿透的衣服裤子通通都脱下来,架在上面烘烤。好在这深山老林里头也没外人,倒也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包子说先前在河里看到有鱼,于是便用树枝做了个简易鱼叉,光着个大腚便兴冲冲下去叉鱼了,我则是继续整理清点我们的物资。 我们在刘寡妇那儿买的背包并不防水,包里头的东西全部都进了水。好在我提前留了个心思,头灯、手电、电池这一类,我都专门用个塑料口袋扎起来,所以都还能用。 至于方便面、榨菜、云南白药这些,本身就是有包装的,把外面的水擦干就行了,里面都还是完好的,只有我用盒子装起来的调味材料,从盒盖缝隙进了水,有些受潮。 其实一番整理下来,主要也就是背包湿了,包里边的东西基本上都没什么影响。 第二十章 青肿的手印 我把这些东西都各自排开晾干,另外又捡了些棺材板来生了堆火,把两个湿透的背包架上去。 没一会儿包子就提了两条肥大的棒花鱼回来,那鱼叉上还挑着一只浑身湿透的山鸡。 这岭上的山鸡平日里可贼得很,连毛都别想摸着一根,这一只估计是让大雨淋傻了,这才让包子给捡了个便宜。 这一趟收获颇丰,包子的兴致也格外高昂,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哪儿学来的哩语(方言)小曲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脚后跟不知怎的划开了一道口子,这会儿正往外滚着红艳艳的血珠,血迹沿着来路留了一径。 我拿出云南白药递给他,问他怎么伤的。 包子倒没怎么在意,说是下河去扎鱼,河里头杂物太多,不小心划的,感觉像是块陶片。 这话倒是引起我的注意,这深山密林里头也没见人烟,哪里来的陶片。 包子却说,这鱼洞河直通将军山,别说陶片了,运气好的话金片子都能捡到。 我端的想起熊二疯子说的将军山古墓来,看来确实所言非虚。 只不过那里头埋的谁?是不是所谓的山神财宝?这就只有亲自去看过才知道了。 我帮着包子处理了下伤口,然后把那两条鱼一只鸡拿到石槽那边洗剥干净,抹上调料便架火烤上了。 用棺材板来烤吃的,估摸着古今中外也独有我们二位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刚下过暴雨,岭上到处都湿了个透,要不是发现这么个岩棺洞,我们估计是连拢堆火都难。 闲话少说,没过多时,那山鸡和棒花鱼便烤的金黄喷香,滋滋的直冒油。当下我们也顾不得烫为何意了,争相分食着很快就吃了个干净,险些连舌头都吞下了肚去。 彼时天色黑了下来,一轮圆月当空,山风哗哗吹过,岭上松涛如海。万顷林海间,只有我们这一方岩洞中篝火摇曳。 祭饱了五脏庙,衣物也差不多烘干了,我和包子心满意足的各自把衣服穿上。 也是这会儿我才发现,我的左脚脖子上不知几时,竟浮出一个青肿的手印来,也不痛也不痒,单是肿起来有些骇人。 当下里,我便回想起先前在水底下、被那怪手拽住的情形来。 那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念及此处,我又不禁想到水底下那片碑林又是什么来头? 我连问包子有没有看到这些,他说只看到好像是有个小老头儿拖着我,至于那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不过听我说到水底下的碑林,他便吓我道,“莫不是水底下的淹死騩,想拉你下去当垫背的?” “肯定不是。”我回道,“騩魂又没有实体,可这东西有,而且最后我那一刀是切切实实的砍中它了,我倒感觉有点像水猴子。” “管它淹死騩还是水猴子,水路咱肯定是不能走了,依我说赶紧想想这山路后头那迷魂凼怎么过去才是紧要。” 包子摆手这么一说,我又想起那深涧底下那条庞然巨物来,脑中想的却是熊二疯子之前说过的话。 我们今天在深涧里遭遇的这大家伙,会不会就是他在浓雾深处看到的那条‘比山梁还大的影子’? 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山神?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包子,两人一合计,都认为我们今天遇到的这东西,很可能就是熊二疯子所说的山神。 不过不同于我的担心,包子这家伙短暂的震惊过后,脑回路立马就转到那‘山神的财宝’上去了。直说既然山神都是真的,那不说明山神的财宝也是真的了? 我愣是被整得一噎,现在的问题不应该是咱们怎么对付这‘山神’,安全通过迷魂凼吗? 眼瞅着也说不到一块儿,明天还要继续赶路,我干脆就闭了嘴打算歇下了。 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和包子商量,决定留一个人守夜,两个人轮换着休息。 没等我说完,包子连忙就躺了下去,只说了句下半夜起来替我,也没管我同不同意,直接翻过身去就装模作样的扯起了呼噜来。 这滑头孙子,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没辙,我只能又重新爬起来,拿出石灰包绕着我们营地周围撒了一圈,接着又去捡了些朽坏的棺材板过来,以确保火堆能够维持燃烧。 包子没一会儿就真的扯起呼噜来,鼾声在这岩洞之中显得格外响亮。 我坐到洞口去,怀里抱着把柴刀,望着外面的夜空有些出神。 明晃晃的月亮斜照着洒到我身上来,夜风吹得四下山林飒飒作响,入夜的山岭比白天安静了不少,只是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熊瞎子的咆哮,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我心里胡思乱想着今天的遭遇,又念着老爷子的安危,不知不觉的就打起了瞌睡。 迷迷糊糊的我又做起噩梦来,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深涧底下,那只瘦长的怪手死死拽着我的脚脖子,直把我往水底下拖去,我咕噜咕噜的呛着水拼命挣扎,可是没有任何效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下沉下去,一直往那片神秘的碑林拖去! 半梦半醒之间,恍惚感觉左脚脖子真是一凉,我是一下子惊醒过来,这一睁眼顿时吓一大跳,睡意当即全散了个干净! 之前深涧底下拽我那怪东西,不知几时竟寻到了这岩洞来,这会儿正单着一条瘦长手臂,牢牢的拽住了我的左脚脖子! 见我睁了眼,这怪东西狠一发力,一把拖起我就像拖个沙皮口袋一样,一溜直的就往外面跑!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着实给我吓得不轻,我的后背拖在石头地上,更是传来火辣辣的疼! 当下我赶紧大声喊叫着包子,另外蹬动着双腿拼命的挣扎起来!但那怪东西根本不受影响,只顾拖着我就往山道那边跑去! 慌乱之中,我死死抱住了那尊方相氏石雕的基座,被拖行的势头才猛地这么一顿! 好在包子没睡太死,这时被我们的动静惊醒,起来一看我这情形,赶忙抄起开山斧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抡起斧子用尽全力便朝着那怪东西劈将下去! 那怪东西似是知道这斧子的厉害,不敢硬接,果断就把我松了开,兀自朝后边跳躲了开,斧头便劈到方相石雕上发出一声脆响! “老秦你丫没事吧!” 包子趁机忙把我拉起来,我囫囵说了声没事,当即拿出柴刀便跟包子一齐应对起来。 也是这厢,借着明晃晃的月亮,我才彻底瞧清这怪东西的模样。 乍看去,它就像个干瘦的小老头儿,却长着一颗蛤蟆似的大脑袋,那两颗眼珠子又滚又圆,一条嘴巴缝开到后耳根。 面对着我和包子的对峙,那嘴里还时时的吐出一条分叉的大红舌头来,两腮一鼓一鼓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的怪声! 第二十一章 棺材兽 我低声提醒包子切莫大意,当心它射毒。 接着我们二人缓步拉开了距离,一人持柴刀,一人擎斧子,逐渐把这蛙人包围到正中间。 跟我们比起来,这蛙人的体型很小,大约只有一米来高,浑身皮肤发青,滑溜溜的正在滴着水,手指脚趾当中还长着蹼。 它的右臂在水底下被我砍断了半截,这时缩在身前,单拿一条奇长无比的左臂垂到地上,两条粗壮的大腿呈半蹲姿势,肌肉皮肤俱是绷得极紧。我心知,这是要进攻的姿势。 我正给包子使眼色,准备一起出手来个先下手为强,结果这蛙人不知是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还是知晓自己抵不过我们,竟是猛地一弹直奔这平台外边蹿去,只听嗖的一声它便从那边缘一跃而下。 我和包子快速反应过来,连忙扑上前去一看,只见山壁底下河水滔滔,哪还有半点那蛙人的身影? 包子往山壁底下啐了一口,奇道,“真他孃的是房角贴对联——(斜)邪门儿!” “要说包爷搁这老龙岭长这么大,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没少见,可就这长个蛤蟆脑袋的人,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说着又问我,“老秦你读书多,你能瞧出这是个啥玩意儿不?” 包子这么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一段记载,不过这还得从另外一个‘怪东西’说起。 也就也是小时候那会儿我俩对什么都好奇,听老人说起老龙岭上的棺材洞(岩棺洞)就特感兴趣,私底下约着去爬过不少回,也就为了瞧瞧里头的棺材。 结果有一回,我们就意外撞见了一怪家伙,那东西长的,那是头大脖子短,全身麻灰色,体态有点像大型的苏门羚羊,前额正中还生着一只黑色的弯角,当真是怪极了。 真要形容起来,那脑袋就有点像驴,身子又像大灰狼,体型却比狼要大得多。我和包子发现它时,它正在岩棺洞里头啃食死尸。 若不是当时我们脚下溜得快,指不定早都被拖去打了牙祭。后来也是听大人们说起才知道,那东西叫它棺材兽,就是专门出没在岩棺洞里头掏棺材里的尸骨吃的,要伤人。 也正是那一回过后,我和包子再也没敢去爬过,这事情也逐渐的淡忘了。 过了好些年直到我上了大学,读了这个考古专业,有次上课正好就讲到了岩葬,这无疑立马又让我想起儿时的探险经历来。 当时我就拿岩棺洞里的那棺材兽来问授课老师,他也没能答出个所以然。 课下我就跑去图书馆查资料,无意间在一份叫做‘神农架生物物种普查’的文献上找到记载。 说是1986年,专家组织了一支考察队,专门对龙岭(大秦岭)的生物物种进行了一次普查统计,另外把神农架范围的还专门整理了一份单独的出来,上面就有就提到过这种棺材兽。 除了棺材兽,我当时还在上面看过到一则关于未知水怪的记载。 说是在神农架东南坡一处原生水潭中发现的,一共有三只,其体型若十岁孩童,头颅似大蟾蜍,浑身灰白色,上肢奇长,下肢发达,手足皆生有蹼,性怪,常趁人不备拖入水中,淹死后食其脑髓。 我和包子现在遇到的这‘蛙人’跟这文献中记载的水怪就格外的相似,除了颜色没对上,其余的特征几乎都是一样。 我们遇到的这个是青灰色的,文献记载中是灰白色的。 不过我隐隐觉得,这记载中的水怪和我们遇到的‘蛙人’,应该就是同一种东西。 颜色不同也很好解释,神农架那边多产白化生物,诸如什么白熊、白鹿、白蛇、白金丝猴等都有发现。这青灰色的‘蛙人’到了那边白化成了灰白色,这也是说得通的。 我把这个信息告诉包子,并推测这蛙人有可能是沿着他下午时脚后跟流的血迹爬上来的。 包子听了却忽然眼睛一亮,“诶老秦,你说要是咱把这蛙人活捉一只,拿去献给那些个专家,他们是不是得给咱发个锦旗啊,一高兴再赏咱个一二十万的,那咱不发达了!” 得!合着咱俩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我顿时没好气的回他一句,“小了。” “啥小了?” “格局小了,一二十万怎么能够?少说也得奔百八十万去,没准儿还能上电视,直接扬名四海。” “真的?!” 见包子真信了,我冷笑一声,“你等会儿把脑袋垫高点睡,好生的做个梦,梦里头就啥都有了。” 包子缓了缓才回味过来是被我诓了,当即便叫嚣着要跟我干仗。 我俩一阵打闹,这蛙人的事情就算是抛之脑后了,好在是已经过了大半宿,包子给我背上的擦伤抹了些药,没一会儿东天就升起来一抹鱼肚白。 我们用水壶去打了些水回来烧开,煮了两袋方便面,就着榨菜三两下把早餐解决掉,然后把东西都清理装包,继续上路。 清晨的山岭难得一派宁静,油松和冷杉高大耸立,绵延无尽,昨天傍晚下过雨的缘故,岭上到处都还湿漉漉的,青翠欲滴,空气也是格外新鲜,深深的吸上一口,只感觉浑身都舒畅了,清爽无比。 另有一股薄薄的雾气在山岭上弥漫,太阳光从针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穿过雾气,形成一道道通亮的光柱,不知名的晨鸟时时掠过光柱,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啼鸣。 我和包子认准方向,一路朝着将军山进发,翻过这一道岭子,前方的地势呈现一道低矮的山丘,包子指着山丘背后的那一座大山跟我说,穿过这一带原始森林,那就是将军山了。 折腾着行了一日半,终于是看到目标了,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当下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接着便一头扎进了脚下的原始森林。 都说望山跑死马,这话半点不假,远远的望见那将军山,我们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堪堪抵达那低矮山丘脚下,去将军山还得翻过这道山梁才行。 眼看日头西沉,天就要黑了,我和包子商量着加快些速度,争取天黑之前先翻过梁子去,然后再找个地方休整。 却没想我们正翻到一半,山梁上头兀的冲出一头熊瞎子来,原来是我们一不小心竟闯入了这家伙的地盘。 这大家伙估计是也是转了一天没捕着食,两只眼睛饿得都冒绿光了,一看到我跟包子这两个送上门的猎物,当即一声熊吼四肢着地,轰隆隆就像是一股黑旋风一样,直溜溜的从上头扑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山缝中的地宫 冷不丁蹿出这么一头大黑熊来,我和包子是吓得够呛,各自手上也就一把柴刀一柄开山斧,如何斗得过这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大黑熊? 唯一能起到点作用的老猎枪,都给上回落在那宋墓里头了,这下遭遇上这熊瞎子,哪还顾得上其它,二人小队当即甩开了膀子就往山下跑。 一边跑包子那嘴里头还在一个劲的喊着,“熊大哥熊大姐,小弟我只是路过贵地无心叨扰,这就速速离开,哪受得起你这般热情相送啊!” 我说,“这会儿你就是叫它熊爷爷都没用了,我看你还是省点力气赶紧跑吧!” 山岭上灌木丛生,各种草本植物也是成网成拢,再加地上枯枝败叶堆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哪跑得过那大黑熊? 那大家伙完全是横冲直闯摧枯拉朽,活脱脱就跟一辆坦克似的,猛追在我们屁股后头。 大黑熊兴许是觉着包子这头猎物更肥些,它先是咆哮一声,疯狂的便朝着包子扑了去。 我大喊一声小心,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来! 包子这会儿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听我这么一喊,他下意识回头一看,立马就见那大黑熊都快扑到脸上了,霎时间那是吓得亡魂皆冒,脸色迅速便白成一片! 也正是他这一回头,全全没注意脚下,兀的绊到一条树根垄起来的土埂子上,那二百多斤的身体顿时就由着惯性扑了出去,然后就跟个圆球似的一溜直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大黑熊那一扑自然也就扑了空,别说熊瞎子,我都看傻眼了,一声粗口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我去!这也行!” 不过眼看包子滚远了,这大黑熊也没蠢到舍近求远那步,立马就调过头来盯住了我,二话没说,直接扑来,那架势着实把我吓一激灵。 我赶忙往旁边一纵,堪堪躲了过去,可这大黑熊反应也不慢,一击扑空,马上又调整姿势,再次扑将过来。 生死关头,我所有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看准旁边那两棵松树之间的缝隙,一个滚身擦着那熊瞎子的爪子躲过,一溜的直接从那两棵松树当中滚了过去。 那大黑熊此时的眼中只剩下我,其他全都不管不顾,见我躲开它是想也没想,立刻就猛的追了上来,却不料一下子就被卡在那两棵松树之间,旋即便又狂暴的挣扎起来。 这个时候我当然不敢托大,騩知道那两棵松树能困住这大家伙几时,赶紧趁着这个空档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我一口气直跑到山脚下,在一个极大的洞口找到已经摔得七荤八素的包子。我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正想问他摔着哪儿没,一个大黑影猛地就从天而降,直接跳到了我们面前。 这不是那大黑熊还能是谁?! 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了,我一把拉住包子慌不择路就往面前的洞口里边冲进去,那大黑熊仍是不肯罢休,追在我们屁股后头一阵疯狂咆哮。 “老秦你丫的!这别是拉着包爷往这熊瞎子的老巢里头跑吧!” 包子一通跑下来,早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也是他这一嗓子,我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我们慌不择路闯进来的这个山洞竟然是个隧道,连地上铺设的铁轨都还可以看到。 不过轨道全部都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铁轨中间铺的枕木也都腐朽不堪,有的甚至发芽长出了灌木丛来,隧道墙壁上更是长满青苔以及各种荒草。 这荒废的隧道全然不知通向何处,我们只能硬着头皮沿着铁轨一径往深处跑去。 靠近洞口的一截还有光亮,越往深处走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了,而另一端的尽头却始终没有看到。 那大黑熊闻着我们的气味,还在后头穷追不舍。好在包子眼尖,昏戚戚的竟然在右前方墙壁上发现一条裂缝。 那裂缝可能是地震崩开的,约五十公分,不宽,却很深,足够我和包子躲进去。 看到生机,当下我们体内残余的力量一股子全部爆发出来,三两步冲到裂缝口,一把摘下背包,争先恐后便侧着身子钻了进去。 那大黑熊紧跟着扑将过来,却由于体型过大,只能堵在裂缝外头无能狂哮。 我们暂时摆脱了危机,但是我们都清楚,并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且不说这山体裂缝里头会不会有其他什么,单说那大黑熊一直堵在裂缝口,我们便没法再出去。再加上它一直在外边发着狂的想要刨进来,万一这裂缝结构并不稳定突然垮塌,我和包子就都得埋在这里头了。 眼看也出不去,耗着也不是办法,两人一合计,这缝隙裂开直通山体内部,我们便干脆沿着这山缝一直往里头去,没准儿还能从一头通出去。 山缝里头一点光线都没有,我摸着黑从包里取出一盏头灯来戴上,包子见状也赶紧跟着拿出来戴上,并各自把自己的武器也拿上。 我们一直侧着身子往裂缝深处走去,这裂缝也并不是一溜直的,而是曲曲折折,上头乌漆嘛黑的不知道有多高,里面也不清楚有多深。 而且裂开的空间也是宽窄不一,宽的地方我和包子能并排着走,可有的地方却连侧着身子经过都打紧。 尤其是对于包子来说,挺着个怀胎八月似的大肚子,在这密闭的山缝之中别提多膈应了。 唯一让我感到疑惑的是,这条山缝的起底,似乎一直处于一条水平线上。不管缝隙怎么曲折,底部却没有出现明显的高低落差,或者是很大的坡度起伏。 按理说地震崩开了一条山缝,它不应该这么水平啊,就好比它的宽窄一样,都是随机裂开的,怎么会刚好开在一条水平线上? 除非,这裂缝地下有着什么比山石还要坚固的东西? 这般想着,我和包子已经在山缝中贴行了有二三百米,这条山缝似乎也终于到了尽头。 我走在包子前面,率先看见,山缝到这里就结束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很空的山体内部。我们通进来的地方并不齐着地面,往下存在着一个约四米高的落差。 头灯往下照去,可以看见下面是一条宽阔的通道,怕是有五米宽,往上照则是高阔的拱形顶,上面还铺设着许多积满灰尘的线缆,隔上一段距离就挂着一盏电灯。 这显然是一条人工修筑的宽大通道,却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包子一看这情形,立马激动起来,“我说老秦,咱该不会误打误撞钻进那山神的陵墓里头来了吧?” 我埋汰包子道,“敢情这山神比咱还先实现现代化,墓里头还带装电灯的?” 包子那脸皮也自是没觉着害臊,急不可耐就催促我道,“我说咱也别搁这儿瞎琢磨了,赶紧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就从包里把绳子拿了出来,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乍然撞上这么个地下工程,要说没点好奇那肯定是假的,当下我也没再多说,跟着包子一道把绳子一头固定在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上,另一头往下边的通道放下去。 第二十三章 庞大的地下工事 我们进来的这条山缝,正处在通道墙壁起顶的位置。下边是近四米高的混凝土墙壁,上边是一个拱形顶,铺排着线管和灯盏。 固定好绳子,我和包子便先后沿着绳子下去,考虑到绳子以及石头的承重,等我先下去之后,包子才接第二个。 甫一下来我们便再次被震惊住,从外边看这通道和真正身处其中,两种感觉完全不可同一而语。 “我去!这忒大了吧!这到底修来干啥玩意儿的?” 包子调整头灯朝着通道深处照去,但由于我们这并不是强聚光灯,往前照出去十来米就是一片漆黑了,黑洞洞的根本看不到头。 我们稍整了下装备,各自把趁手武器了拿出来,紧抓在手上,然后也说不上前后,认着有风的一头便走了下去,有风就说明可能有出口。 “我说老秦,你能看出这是个什么工程不?反正我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岭子底下埋着这么大一工程,我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告诉包子,这工程至少是军事级别的,有可能是搞三防那会儿挖的防空洞。 咱们跟前碰上的这个,没准儿就是那个时候挖出来的,不过我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包子听了又问起外边那铁轨道来,也就是我们先前被大黑熊追着慌不择路冲进来的那隧道,那又是什么来头? “没听说挖三防还修这个的,难不成是为了修这防空洞,专门还在外头修一铁道来运输材料?” 包子提出的这个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倒是觉得,那就是一条铁路,一条废弃的铁路,跟这防空洞应该没关系。 怎么说呢,现如今贯穿龙岭的这条铁路是后来修的。在这之前,龙岭里头还修过一条铁路,只不过没修多久半途而废了。 这事还得从上世纪初说起,那会儿换了天,第一条令就是要修一条全国铁路,誓把南北变通途。 而龙岭,东衔秦水,西接玉丘,天然一道巍峨屏障,莽莽重重,横贯东西。要让南北通途,这龙岭就是首先要克服的一道难关。 当时那浩荡工队怕是有万人之巨,乌乌泱泱奔赴龙岭,开山凿石,架桥铺梁,热火朝天干了得有三个多月,后面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总之很突然就全线撤走了工队,这南北铁路也是到这儿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面上给出的答复是预算不足,但背地里又有小道消息传开,说是龙岭里头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一下子死了好几千人,那是迫不得已才停的工。 后来这消息越传越邪,说这工程本意就不是修铁路,而是打着修铁路的幌子,在龙岭里头找一样东西,有人说是在找龙脉,也有人说龙岭底下埋着巨大宝藏,甚至还有人说他就是想给自己挖一座陵墓。 各种说法莫衷一是,当然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也无从考证了,倒是那些传闻给这极富传说的龙岭又添了几分神秘性。 说回我们先前闯入的隧道,我推测很可能就是当年废弃的那条南北铁路的某段。沿着这岭子一直往里走,或许还能找到不少这样的废弃铁道。 巧的是这防空洞正好挖在了那隧道斜下方,当时的工程队要再往上面挖上那么一段,指不定都能挖到那隧道里去。 后面应该发生过一次或者多次地震,受力不均导致那隧道里头的墙壁崩开了一道山缝,曲曲折折的就通到这地下防空洞里头来了。 我把其中缘由挑紧要的给包子说了个大概,一边说着,我们一路朝着深处走去。 这防空废弃以后恐怕就再也没人来过了,地上的积灰很重,霉变的气味也很重。 外面的水从山缝中流进来,前面这一段的墙壁长了青苔,沿着墙根长出些蕨草,还有些蚁虫在草根底下爬。 阴飕飕的风从黑黢黢的通道深处吹出来,带着一股子尘封多年的霉味,我和包子沿着这通道一径往前走了将近百米,通道尽头才出现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那阴飕飕的风就是从门底下锈蚀的缝隙里吹出来的。 走近一瞧,那铁门上还用红漆刷着一行大字,我一看这大字是立马就傻眼了! 起先我还猜想这地下工程可能是三防时期挖的防空洞,这一行文字的出现无疑是立马打了脸。 不过包子倒也没紧着埋汰我,而是照着那一行文字问我写的都是些啥字儿。 “陆军第十四方面军地下军备库!” 敢情这还是打仗那会儿,騩子搁地底下修的军事基地? 我去!这发现可非同寻常!想到其中厉害,我的心跳是立马就加速起来! 不过短暂的震惊过后,我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这打仗什么的我不太懂,但我多少还是知道一句兵贵神速,而当时的主战场貌似也不是在龙岭一带,除非那些騩子脑子进水了,才把军备库修到这龙岭腹地来。 真要打起来了前线缺枪少弹的,后勤还得专门翻山越岭的从这儿把物资给运送出去,真等补给送到了那都得猴年马月了。 这地方隐秘确实够隐秘,但未免也太‘隐秘’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我把这疑点说给包子听,包子接着便说这会不会是騩子的什么秘密实验基地? 以前确实有传闻,这些小騩子在地下挖过不少秘密基地,偷摸着搞一些见不得光的生化实验、毒气实验等。 这么一琢磨好像也说得通,不过终究只是猜测,里头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是得亲自进去瞧瞧才知道。 第二十四章 黑暗深处的哭声 我瞧了瞧门上的铁阀紧扣着,上面还用层层铁链缠绕起来,链子底下吊着一块比巴掌还大的铜芯锁,这感觉就像是为了锁住什么东西,特意加固成的这样。 年深日久,再加上山缝那边常年有雨水浸入,水汽和空气双重作用下,早把铁阀和铁链接触的部分都锈蚀到一块儿了,正常手段肯定是没法打开了。 我给包子递了个眼色,包子会意,当即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双手抡起开山斧,拿斧背就跟锤头似的,哐哐就砸将下去,没几下就把锈蚀的铁阀整个砸了掉,铁链子和大铜锁一块掉到地上发出一串脆响。 里边的承轴已经锈死,包子使劲儿推了推,铁门纹丝未动。 当下我也撸起袖子来,跟着包子二人合力,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承轴里头才发出一阵嘎吱刺耳的声音,大铁门沉沉的往里头推了开去。 这门一打开,立即就有一阵阴飕飕的风扑面而来,风里头除了霉味还混着一股子恶臭,直冲的我脑门儿发昏。 我下意识抬手挥了挥一把捂住口鼻,心说可别真是小騩子当年的毒气实验基地啊,这要吸进肺里头我们还焉有命在。 想到这里,我赶紧提醒包子当心,然后各自从衣摆上割下一大块布料来,又拿水壶里的清水淋了上去,做成个简易口罩围在脸上。 防护妥当,这才一前一后的迈进了铁门内。 从这铁门进来,依旧是条宽大的通道,只不过比之刚才那一截要阴森得多,除了让人发昏的恶臭,地上还躺着一些早就风干的尸骸,其中一个形态奇特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具尸骸只有半个上身,拖着一截脊椎匍匐在通道中间,其中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奋力向前抓去,头颅高高的撑起来还保持着死前最后的姿态,这姿势仿佛是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脑海中没来由蹦出这么个想法,我立马感觉惴惴不安起来。 偏偏这时,那通道极深处兀的传来一声怪叫,如呜似噎,形同騩哭。 乍一听着似在耳边,仔细一听又极为遥远,再被这空荡荡的通道一阵回放,显得愈发飘忽,愈发空灵。 我是发根连着头皮一下子就炸起来了,连着就问包子听见没,他却没说话。 不过单看他那踩了蛇尾巴似的眼神,我知晓他肯定也是听见了。 在这废弃了五十多年的地下工事里头,黑黢黢的乍然逢着这么一地的尸骸,我的小心肝儿本就已经悬了起来,再突然从深处传出来那么一声不知源头的怪叫,就差没尿了。 包子历来就不是个怕事儿的主,那胆子估计早就让脂肪给蒙住了,一般情况是真没在怕的,就拿之前马叔诈尸那事来说,别人都在一个劲的往外跑,单他还有心情跟我满嘴跑火车。 这回也不例外,虽说突然被那不明情况的怪叫给唬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见我还在发怂便谩声挤兑道。 “我说老秦,你这读几年书怎么还不如以前了?想小时候咱俩跑去爬那岩洞掏棺材,岭上岭下的来回折腾,咱啥时候怂过?就算遇到那比牛犊子还大的棺材兽,咱那也是没带怕的,怎么这会儿你还反倒不如小时候了。” 我一听心底下那股子狠气立马被激了上来,毫不客气的回道,“去你丫的!秦爷我什么时候怕过?不就一小騩子的地下基地,秦爷我今天还真就探定了!” “得了吧!你也别死鸭子嘴硬,要真怂就躲包爷屁股后头去,包爷我今天倒要看看,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妖魔騩怪!” 包子说着大踏步就往前头走去,我自然是被激得不轻,狠说了句“谁怂谁孙子”,脚下更是不甘落后,一气冲到了包子前面去。 凭着这一股子血气,我们一径往前走了百十米,紧跟着就出现一个‘t’字形岔道,左右看着都是一模一样,一时间我也拿不定主意该走哪边。 这时候那古怪的怪叫又一次响起,这回我听清了,是从左边传过来的,听着那距离仍是遥不可及,空灵飘忽,再加上阴飕飕的风一吹,又似在耳后想起,听得只觉心头渗得发慌。 这回没等包子开口埋汰,我是牙一咬果断选了这怪叫传来的方向走去。 十几年的科学知识教育早就使我形成了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思想,更别说我大学专业还是学考古的,平时教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跟那些个古墓古尸打交道,反正我是不信什么牛騩蛇神的。 就拿上回宋墓里头蹦起来那‘血尸’,还有后面诈尸的马叔,这些我都能用科学的理论来解释原因。 不可否认的是这些行当里头,确实都有一些不能违背的准则,但真要深究起来,那些准则也未尝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就要问了,马婶肚子里那騩胎怎么说?其实騩胎也就是民间一种俗的叫法,究其原因无非就是胎儿受到马叔吐出的那口殃气影响,再加胎儿三魂七魄尚未成型,生气也弱,自然受不住马叔的死气侵袭,这便导致异常。 要解决这事说来也不难,说白了就是一个生克之道,即万事万物都有其相生相克之理,原理我知道,但具体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就半吊子水平,稍加不慎,就可能导致问题没解决,反倒弄得更严重,保险起见还是找到先老爷子再说,他老人家肯定是有这个能力解决的。) 说回这通道来,刚才第一声听见那怪叫是我没防备,再加上这黑黢黢的环境使然,不知不觉间心底那份属于恐惧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 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有没有可能这所谓的‘怪叫’,其实是风穿行在这些通道之中造成的共鸣? 整个地下基地的结构可以看做是一个庞大的风箱,而我们就处在这风箱内部。所以才听着那声音如呜似噎的好像在耳边,细听又感觉远不可及,无法捉摸。 我把这一推断告诉包子,没料想这家伙还蹬鼻子上脸,张嘴就打起马后炮来。 “不是我吹,就小騩子的这点伎俩,包爷我早就识破了,不然你瞧我这一路走下来都没带怂的。” 我知道这小子就属于是一个包子吃了十八里,还没吃到馅儿那种——面皮忒厚,干脆也懒得跟他争个输赢。 说话间我们又往前走了七八米,除了地上散乱的尸骸,左边的墙壁上终于又出现了一扇铁门,旁边还有一块门牌:y-10。 第二十五章 缸中死尸 这扇铁门仍是锈迹斑驳,不过它的规格,并没有我们先前遇到的那一扇庞大,也没有锁上,单单就半掩着。 我跟包子交换了个眼色,也没犹豫,侧着身子就从半开的门缝中进了去。 门里边是一间宽阔的单室,晃眼扫过,能有近百个平方,墙壁和地面全部都是用混凝土浇筑,陈设有点像是包子他家的腌菜室,也就是面积大了些。 这y-10室内摆放着几十口大陶缸,每一口陶缸都有半人多高,约莫120公分,直径能有100公分,缸腹滚圆,上大下小,顶上还封着盖,看着就妥妥一大号的腌菜缸,或者米缸。 包子见这情形奇了,直说这小騩子修得是哪门子军备库?还以为藏的都是些枪啊炮的,真没想到竟然些土缸子! 说着又问我道,“诶老秦,你说这土缸子里头装的都是些啥?会不会是炮弹火药什么的?说不定小騩子那边的风俗,就是专门把火药装在土缸子里头腌着。” 我说不太像,更何况也没听说过吗那个国家有‘腌火药’的癖好。 这些大陶缸原本是摆列整齐的,一行行一列列,可不知道废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缸子倒的倒破的破,只是说勉强还能看出它原本的排列雏形。 我调整头灯照了照那些个破裂的陶缸,里头什么也没有。 包子跃跃欲试着,一溜的就近摸到了一口完好无损的大缸面前,也没管我阻拦,抄起斧子就把盖子撬了开,头灯只往缸里头那么一照,他嘴里立马就爆出来一句粗口。 “玛的!这小騩子的土缸子里头腌的是人!” 我这时也走到了那大缸近前,立马就有一股钻心恶臭扑面而来,哪怕我还用湿布蒙着鼻子的,都仍感觉胃里一阵翻涌。 我屏住呼吸定睛一看,缸腹中果真蜷着一个全身赤果的死人,它正环抱着自个儿的两臂呈蹲姿状,脑袋耷拉着埋下去,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液体中,只露着小半个油光发亮的肩背。 这死人不知被炮在缸子里多少年月了,竟然没有腐烂,我不禁啧啧称奇。另外它的身上还浸出一层油腻腻的东西,漂浮在黑糊糊的液体表面,像是析出来的一层尸油。 包子不信邪的接连又开了几口大缸,无一例外,里边全都是黑糊糊的液体,泡着一个白喇喇的死人。 “真是恶心他姥姥夸恶心——忒恶心了!敢情那些小騩子是专门儿弄了一屋腌人缸子!” 包子掀开脸上的湿布,恶狠狠的啐了一口,果断离得那些缸子远远的。 但是他接连开了好几个大陶缸,里边的臭气全都飘散出来,这间“腌人室”横竖是待之不得了,眼看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忙不迭就退了出去。 回到通道中,我是紧着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那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或者说那就不是给人闻的。 包子见状连催我省着点,毕竟我们就这一个水壶,还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在鱼洞河补充的,在岩洞哪儿烧开了储存着,经过这一天的跋涉下来,壶里头的水已经只剩个底儿了。 这小子嘴巴上是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一把夺了去一仰脖子,壶里头最后那点儿水立马就见了底。 这下完犊子,这军备库出口还不知道在哪儿,水资源就直接告罄。虽然古话说的好,活人哪能让尿渴死?不过没到万不得已那一步,哪个又愿意喝那玩意儿呢? 当下我们也不敢再耽搁,重新拿布把口鼻蒙上,紧着就继续往前走了。 正走着又是一声如呜似噎的怪声传来,不过我们已经几乎是见怪不怪了,经过我先前的那番推想,这应该就是风造成的异响。 从y-10室出来,我和包子往前直走十来米,右边又出现一扇铁门,和刚才那门一样半开着,旁边的门牌上写着‘y-9’。 我们直接进去,里边也是摆着几十个大陶缸。包子不死心的又开了两个来瞧瞧,但无一例外,里边全是泡的死人,又臭又恶心。 从y-9出来继续往前走,依次有y-8、y-7……一直到y-1,十间规模一样的单室,一左一右的间隔着排列在通道两边,室内全是放的这种大陶缸。 后面几个单室我们只在门口晃了一眼,确定没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没再进去了。 不得不提的是,这一径走下来,通道中尸骸随处可见,不同于缸里的完整死尸,这些尸骸全部都早已风干,甚至多数都是残缺不全,完全不知这里废弃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这军备库里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泡死人的大陶缸,军备库不应该是用来存放重要战略物资的吗? 越往后走,我和包子的疑惑是越来越重。 难道说真是那伙小騩子的脑子进了水?还是说真在搞什么不可告人的生化实验? 直走了近百米,这条通道也到了尽头,前方又出现一个t字形岔口。 除此之外,我们走过来的这条通道正对着的墙上还有着一副地图。 我抬起头灯照去,一眼便认出,那赫然就是这座地下军备库的平面图。 这一发现,让我和包子都是喜出望外,有了这平面图再想要找到军备库的出口,那可就比我们在这里头一通瞎窜要省事的多。 当下我便把那平面图取了下来,合着包子一道仔细辨别。 从图中可以看出,这座地下军备库的规模十分庞大,按比例来换算怕是有好几千顷,这还只是这一层的面积。 它的结构是分为上下五层,主体呈一个倒金字塔型,面积是由上至下逐层减小,每一层还设立了一个专门的负责人,他们统一听命于总负责人。 我和包子现在所处的是在第二层,在我们上方还有一层,是处于山腹之中。 此时发现的这份平面图只有这一层的设施和分布,其中包括有36条主要通道,分别划为x、y、z三个大实验分区。 每一个分区又分布若干个小实验室、观察室、培养室、休息室、淋浴室、供电室、食堂、仓库等等。 我和包子刚刚走过的那条通道,就是y区的第一组培养室。 第二十六章 隐秘通道 看到这儿我可算是明白了,合着这所谓的军备库,还真是小騩子偷摸着搞生化实验的秘密基地,而我们在那些培养室中发现的大陶缸,里边泡着的死人,或者说实验体,也就是这座军备库里的‘战略资源’。 基本眉目已经清晰,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的是,这算是哪门子实验体,居然要用陶缸子来培养?怎么看着都跟实验这两个高大上的字儿不搭边,倒有点像是少数地区某种偏门的邪术。 当然,我和包子也不是为了研究这个来的,我们只是想找到一个出口。当下也不耽搁,辨明方向后,认准其中一条通道便走了去。 在这一层的中心就有一个通往上一层的入口,也就是通往这座军备库的顶层。在我的推想当中,顶层怎么也该有通往外面的出口,只希望没有被封死了才行。 说来也怪,这么大一个地下工程,但是每一层都只有一个通道连接。也就是在中间竖着唯一一条通道,可以从顶层直接下到最底层。 包子吐槽这些小騩子没脑子,“这要是下面哪一层突然出点状况,就一个出口想跑都来不及。” 我却不这么认为,“这军备库虽然看似是一个五层结构,但事实上每一层都有独立的供电和供水以及各项维持设施,也就是说每一层都可以独立运作。” “我猜这个军备库设计的初衷就是,如果哪一层出了问题就切断通道,直接放弃那一层。” 包子说,“那要是中间出了问题呢?比如第三层,真按你说的把第三层切断了,那下面的第四层第五层咋办?他们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地底下吧。” 说话间我们已经找到通往上一层的入口,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里是一架货梯,早都停用了,供电也断了,连货梯门我们都没法打开。 一看到这儿,我便对包子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看这个设计,几千顷一层的面积就这一个货梯,摆明了就不是给普通人用的。没准儿这里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固定在某一层搞实验,除了必要的事件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被允许离开自己的工作层。” “再者就是,我猜每一层应该还有一个独立的连接通道,只是这个并不会标注出来,估计只有各层的负责人自己知道,即使该层出了事故导致封闭,他们也能从这个隐秘通道及时离开。” 包子见我说的有板有眼,立马意识到,“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得去找隐秘通道才能上去?” “也不一定要找隐秘通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供电室,恢复供电说不定这货梯还能用。” 包子这回脑子倒是转的快,“每一层的供电都是独立的,咱就算恢复了这一层的供电,但它却未必是跟货梯井相通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也反应过来,这货梯的供电系统要么跟每一层都通着,恢复任何一层的供电,它都能运作起来;要么它也是独立的供电系统。 而按照这个军备库的设计理念来看,货梯系统独立供电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以保证随时可以切断任何一层。 眼看货梯没办法使用,我们也不想去供电室浪费时间,干脆直接去找隐秘通道。 按照常理来分析,这个隐秘通道应该距离负责人工作的地方非常近,这样才能起到关键时候供他逃生的作用。 我跟包子一合计,很快便在平面图上找到这一层负责人的办公室,距离这个货梯也并不远。 这货梯井的位置属于是每一层的中心,从第一层贯穿到第五层,估计各层的负责人办公室都设置在中心附近。 找准位置,我和包子便按着平面图一径寻了去,不消片刻就抵达这第二层负责人的办公室门口。 同样是一扇半开着的锈蚀铁门,我们一前一后进入其中。 入眼所见,一个不到20平米的办公室,一片狼藉。 桌子椅子翻倒在地,数不清的实验报告被撕成碎片,整个房间内铺了厚厚一层,而这些纸屑都已经泛黄,上面还积着一层灰。 我们是来找隐秘通道的,因此对这些撕碎的报告并不感兴趣。 但我们把整个房间都找了个遍,连每个角落都查看过了,也没找着所谓的隐秘通道。 包子有些泄了气,对我也产生了质疑,“我说老秦你这靠谱不?图上都没说你咋知道有通道?依我看咱还是去供电室瞧瞧算了,没准儿这电一供上那货梯就能用了呢。” 我却没心思搭理他,暗暗思索如果我在这里办公,我会把这通道会设在哪儿,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按说不应该啊……难不成真没有?” “得!我看咱也别搁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去供电室瞧瞧吧,要真行不通咱就往回走,大不了再从那山缝中钻出去。” 包子对着我紧催慢催,不过我都全当没听见,我此时的目光一寸寸扫完整个办公室,最后落在了东面角落的一个档案柜上。 “算算时间都这么久了,那熊瞎子也该走了,要实在没走咱也别惯着它,干它丫的,剁它丫两只熊掌下来,正好给包爷我打打牙祭。” 在包子的絮絮叨叨当中,我迈步走到了那档案柜前,这柜子也就是用铁架子做了个框架,中间分成一排排一格格的,背后再蒙上一层铁皮,说白了就是个铁皮柜。 废置五十多年,这铁架子上的军绿漆掉的斑斑驳驳,锈蚀的十分厉害,后面那一层薄薄的铁皮都已经锈穿了,我的头灯都能照到铁皮后面的‘墙壁’。 不同于周围的水泥墙,这铁皮背后的‘墙’也是锈迹斑斑的。 看到这里,我忙伸手把上面乱七八糟的档案袋统统都扒拉下来。包子见我完全没听他说话,彻底跟我急起来。 “嘿我说老秦,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哗啦!” 包子的话音才刚说到一半,就兀的被一阵锈蚀铁架的摩擦声打断。 我把这档案柜往右边狠的一拉,赫然便显露出一道隐秘的铁门来。 第二十七章 藏金 “可以啊老秦,合着你丫鼻子是属狗的吧?连这架子后头藏着扇破门都被你给找出来了!” 包子一见这我找着了暗门,立马凑了过来,只不过他这话里话外的,我是真没听明白这丫到底是损我呢还是夸我?听罢我嘴巴一动,便也不饶人。 “你丫要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啥叫属狗的?秦爷我这叫善于动用智慧的大脑,不想某些人,那满脑子尽是肥肠!” 包子也不见气,屁颠屁颠的把我挤开,直凑到那暗门跟前就打量起来,并试着伸手推了推,锈蚀的轴承发出一阵阻塞声响,嘎吱吱的开了。 我提醒当心有什么毒气或者陷阱之类,包子探出半个脑袋往门里边瞧了瞧说,“里头有一暗道,朝上面通去的,看样子还真被你说中了嘿。” 当下我们也不耽搁,一前一后进了这暗门,径直就沿着暗道往上一层走去。 包子走在前面,我落后半步,进入暗门时,我忽的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脆响,感觉就像是外边的某个大陶缸被打碎了发出的声音。 出于条件反射的我扭头看了一眼,匆忙间瞥见一道四肢伏地的灰白身影,从这间办公室门外一晃而过。 也就是这么一瞥,我的冷汗当场就出来了。我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东西,总之外面一片黢黑,我的头灯随着我转头的动作那么一扫,一道灰白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再细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老秦,你还搁那儿杵着干啥呢?” 包子走到前面去发现我没跟上,便又停下来一通催促,“咱赶紧些上去找着出口,也好离开这騩地方啊,话说你就没觉得是闷的慌吗?” 我囫囵应了一声,赶忙跟了上去,心里头暗暗给自己解释,或许刚才就是眼花了。 包子见我魂不守舍的,也是看出了我不太对劲,便直问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把刚才那声大陶缸破裂的声音说给他听,他表示并没有注意到,然后我又提了下门口一晃而过的灰白身影,包子这一听,陡然一惊,“你可少搁这儿唬我啊老秦,啥玩意儿白色还趴在地上窜的?难不成是那些培养室里的大缸子破了,里头泡的死人爬出来了?” 其实不只是包子这么说,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档口可不能自乱了军心,我略一思索便强装着镇定说道。 “我看都是心理作用,咱也别自个儿吓自个儿,眼下要紧的是咱得赶紧上去把出口找着,不然今天晚上真得留在这军备库里头过夜了。” 当然,我这一番话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 本来我们一路在这地下军备库就接连看到些大陶缸子和死人,还有那騩哭似的怪声,难免潜意识中就会滋生出一些心理暗示。 加之我刚才仓促间头灯晃眼一扫,白喇喇的指不定就看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现下我最担心的是,这军备库的出口可千万别给封死了,不然我们还真只能倒回去从那山缝中钻出去了。 三分钟后,我和包子沿着这暗道一路朝上走到了尽头,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又是一扇铁门,没有锁,开着一条很小的缝。 这扇门的规格比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似乎还要高,并不是说它很大,只是相比较而言它锈蚀的并没有那么厉害,甚至于上面的涂漆都要厚得多,大小的话就跟刚才那扇暗门一样。 从这扇门进入,是一间规模更大的办公室,各种没来得及处理的实验报告堆积得就像是一座座小山,不过我们对此并不感兴趣。 包子四处打量说道,“我看这儿应该就是那什么总负责人的办公室了吧?” 正说着便在那些‘纸山’包围起来的正当中发现一具干枯的尸骸,忙指使给我看。我自然也没那么多顾忌,当下便走近了跟前去。 乍看这尸骸仰面坐在一张椅子上,走近才发现,它的头颅都被轰碎了半颗,手上还拿着一把十四式手枪,也就是土话说的王八盒子。 包子一眼瞧见这手枪,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拿在了手上就是一通擦拭,简直爱不释手,在发现弹夹里头还有几发子弹后,更是喜出望外。 “包爷我要没说错的话,这位指定就是这地下军备库的总负责人了呗,看样子这老哥有事儿没想开啊,愣拿枪子儿给自己脑瓜给崩了个洞,啧啧,咱这趟还真没白来。” 不过我却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一般来说,这‘饮弹自尽’从字面上理解,就是拿枪管子伸进嘴里,顶着上颚扳机一扣,把整个天灵盖轰得稀碎,就算角度偏了点,轰碎的也该是后脑勺。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从侧方开枪,顶着太阳穴来一发,这种情况下轰碎的应该是左边或者右边半颗脑袋。 但是眼前这具尸骸,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情况,他是脑前额被轰碎了,我瞧着倒像是被人从脑后来了一枪,不像是自尽。 想到此处,我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我们进来的暗门,包括之前第二层办公室的暗门,这两道暗门是由一条通道直接连通的,而且似乎都没有锁,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当然,五十几年过去,这死者除了一身军官服饰还可以辨认出来,整个尸体已经成了一具枯骸,我也无法从中获知更多的信息,只有他胸口处的勋章表明着,这人生前还是个上将。 我正这般想着,包子又忽的叫起来,“老秦你看,这王八盒子上面还刻的有字儿!” 他说着给我看,问我写的是啥。 我一个个对比着脑海中的汉字,横竖是把这几个字认了出来,刻的也就是这死者的名字。 “约翰斯通。” 老实说,一认出这名字我可着实惊得不轻,这名字可真是大有来头,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四海之龙’! 不过历史书上明确记载,他被判处绞刑,死后尸体被运送回国。 那么,他又是怎么出现在龙岭腹地来的?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过我知道关于这个人,还有一个举世闻名的传闻,那就是‘四龙藏金’! 第二十八章 手脚印 传闻约翰斯通当年率领他的军队,在四海各国疯狂的烧杀抢掠,抢夺窃取来的那些财宝,价值保守估计是超过千亿美元! 其中除了六千多吨的黄金外,他还疯狂的掠夺了大量的钻石、翡翠、玉器、古董、艺术品等等。 然而随着宣告战败,这巨量的财宝也不可能再运回国去,只能选择埋藏。而执行这个埋藏计划的人,也正是约翰斯通! 脑中回忆起这段历史,我的心脏已经开始止不住的狂跳起来,我赶紧把这些全都说给包子听。 包子听完立马惊叫出来,“老秦你别告诉我,这座军备库就是约什么通那老小子藏金的地方吧?!” “有可能,但我也不敢确定!” 我简直要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好像这个可能性又并不大。 怎么说呢,从战败到判处绞刑,整个过程可以说非常仓促,正因此那批财宝他才无法运回国去,更没可能运到我们腹地来,也根本没有理由运来。 包子听我这么一说,一腔火热立马又被一瓢冷水浇灭,嘟囔着说我故意拿他寻开心。 我仔细搜索脑中掌握的相关消息,告诉包子说,四龙藏金传闻最多的是在尼日马拉一座城堡底下。因为当时约翰斯通最后驻扎的地方,就是在那座城堡之中。 也正是因为这个,尼日马拉后来还掀起了一股挖宝热潮,就连当时的总统马修特都参与进来。 马修特曾下令在尼日马拉全境172个地方同时搜索,虽然那次行动他并没有明确说在找什么,但这并不难猜,只能说心照不宣。 直到后来,马修特又委托过一个经验十分丰富的国际贵金属公司,邀请他们的团队到尼日马拉来协助探矿,当然探矿估计也只是一个幌子,其真实目的仍然是那批藏金。 据传这一次是真有了意外收获,可就在刚有进展时候,‘探矿队’却得知了马修特要杀人灭口的消息,于是赶忙焚毁了所有资料,匆匆地就逃回了国。 后面再一次传出消息就是1983年了,马修特声称自己已经找到了那批宝藏,并表示很快就会取出这笔巨大的财宝。然而直到他下台,人们也没见到那所谓的财宝。 此后,人们寻宝的热情依旧高涨,许多尼日马拉人都去找外国人合作,用情报换取技术和资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批宝藏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倒是许多古迹、古墓、教堂和校园等,全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挖掘破坏。也就是说直到今天,那批宝藏仍然是个谜。 “你说这些这只能说明没找到,但并不能证明那宝藏没在这儿不是?更何况你说这个约什么通的不也早该在那什么拉死了,怎么还跑这儿来了?” 包子听我说完,眼睛里那一股火热又冒了起来,说着还拿手上的王八盒子捅向椅子上的尸骸,“依我看这老小子肯定就是诈死,然后神不知騩不觉的把宝贝都藏到这儿来了,瞒天过海啊这属于是。” 椅子上的尸骸坐的并不稳,包子拿枪这么一捅,它顺势一歪就朝着地下栽去。 而就在它栽倒下去之后,原本屁股底下坐着的椅面儿上,竟然摆着一本牛皮簿子。 包子顿时惊奇,扫了扫上面的尸灰,一把拿起来一翻,那是一个字儿也不认识,索性就丢给了我。 我也这么翻开一看,写的都是外国字。然而还没等我看出个所以然,一声清脆的破裂响动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这一声动静格外清晰,不只是我,包子也听见了,我俩换了个眼色,当下立马戒备起来。 包子手上有枪,另一只手上还提着开山斧,于是他就走前面,放缓脚步朝着这办公室的门口走去。 我转手把牛皮簿子塞进包里,然后拿上我的柴刀,紧跟在了包子后头。 我们每一步踩下去都放得极轻,尽量不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口往外看去。 宽大的过道中间躺着一具具干枯的尸骸,东倒西歪,残缺不全,就跟我们先前在第二层看到的情形一样。 “奇了怪了,啥也没看到啊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弄出来的动静?”包子低声咕哝。 我没出声,又把头灯照向过道另一头,这一照去,眼睛顿时就生住了。 那过道中同样躺着许多尸骸,但是其中有一具格外引人注目,那不是死去多年的枯骸,而是一具有血有肉的刚死没多久的尸体。 我当即招呼包子一道过去,走近一看,这竟然还是个大胡子外宾,而且看尸僵程度,死亡时间最多不超过24小时。 这一发现着实让人意外,我紧了紧面上蒙着的蒙脸布,仍感觉一股子尸臭直钻鼻中。 我忍着这臭气迅速扫量,这大胡子的死状实在让人反胃,浑身遍布着血腥的咬痕,许多地方连筋带肉的都被撕了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也正是这些被撕咬过的地方,全部都呈现出一种乌黑腐烂的迹象来,散发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恶臭。 我心里感到奇怪,要说这大胡子腰大膀圆,体格壮的就像是一头公牛,看架势身上还带着武装,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把他撕咬成这副模样? 可惜的是他身上的装备应该是被他的同伙拿走了,不然我和包子倒是能捡个便宜。 看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不少黄铜色的弹壳,混凝土浇筑的墙壁上也密布许多弹痕,看这形势很有可能是冲锋枪扫射造成的。 然而越是看到这些痕迹,我就越发好奇,这地下军备库中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连冲锋枪这种战略性武器都无法压制。 低头间又忽的瞧见地上一列手印和脚印,湿漉漉的从旁边一间单室从延伸出来,只不过到了通道中就不显了,像是水渍印干了。 我又沿着这印子朝着那单室里头看去,只见锈迹斑斑的铁门敞开着,里面放了一堆的大陶缸子,估计也是个培养室或者观察室什么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头灯照进去,里面的大陶缸多数都破裂开了,碎片都已经积满灰尘。 但是其中有一个缸子不太一样,好像是刚刚才裂开的,地上一滩黑糊糊的液体正慢慢的淌开,手脚印就是从那儿开始的。 第二十九章 尸 一见这情形,我脑中立马便想起刚才跟包子听到的那声破裂响动,暗怵该不会真是这缸子里的‘腌人’爬出来了吧? 想心不定,我便叫了包子,各自握紧趁手家伙,彼此掩护着进入了这个培养室。 进来先用头灯一扫,‘腌人’是没见着,那黑乎乎的液体也不止一滩,好多个缸子都破了,里面的液体溢流出来,表面上还飘着一层白腻腻的油花,散发着一股钻心的恶臭。 除此之外,这室内还遍布着许多的弹痕,可以看出这里发生过激战,那些大陶缸估计都是被子弹扫烂的。 其中一堆碎片后头还躺着一具死尸,不过不是缸里泡的那种,而是和过道中那个一样,也是个大胡子,被啃得体无完肤。 看到这儿我又忽的想起之前熊二疯子说的另一个事儿来,他前不久带着一伙外国考察队前往将军山。难不成,眼前这些个大胡子就是他说的那伙人当中的成员?我把这个猜测说给包子听,他也觉得十分可能。 我们退出这间培养室,继续沿着通道往前走,在拐过一个‘t’字形岔口后,又发现了一具大胡子尸体,死状跟刚刚那两位如出一辙。无形之中,这也越发坚定了我的猜想。 熊二疯子说他带着‘考察队’在迷魂凼口遇到了神秘浓雾,说当时所有人都在迷雾中遭遇了不测,他自己掉到了一个地洞中侥幸躲过了一劫。 现在看来,他所说的地洞恐怕就是这个地下军备库,但是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掉了进来,那‘考察队’估计也有不少人掉进来了,地面上应该不止一个洞口。 这也意味着我和包子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处在迷魂凼附近了。如果能找到熊二疯子所说的地洞口,我们就能回到地面了。 一想到这个我和包子自然是振奋的,可转念又想到这军备库里头可能还藏着某种吃人的东西,这心里头又不免一阵发毛。 我们本来打算上来找找这一层的平面图,再按照平面图标注的出口回到地面,想来应该会省事许多。 可现下看来,这一层的平面图可能早被在我们之前的那伙人给拿走了。而我试着用第二层发现的那张图来认路,结果根本行不通,别说出口,就连通道的位置都不一样。 眼下我们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只能硬着头皮认着一个方向往前走了。 我们顺着发现大胡子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根据地上的积灰以及一些战斗过的痕迹,一路拐过了四五个岔口,终于发现了一个洞口,只不过已经彻底坍塌了。 原先这个洞口很有可能就是通往地面上的,但是那支‘考察队’在撤上去的时候用了炸药,把半截通道都炸塌了,上面的混凝土和山石一并垮塌下来,不但把洞口封住了,就连往前去的通道都被彻底封死。 还是包子眼睛尖,在垮塌的混凝土堆下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只露出一只脚在外面,其余的身子全被埋在了乱石底下。 好在埋的并不深,又是处于边缘位置,我和包子上前稍加清理,这尸体就显露出来大半。 但不同于先前那几个大胡子,这是个黄皮肤,梳着个双分头,人中上还留着一抹标志性的短胡子,一看就是个小騩子。 我不禁奇道,“这騩子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难不成这地下军备库这么多年了,还有騩子看守?” 包子却说,“这也是那伙考察队的人,我远远的见过他们一面,除了大胡子,里头确实还有几个小騩子。” 我心道那伙‘考察队’的组成还真是怪,又是大胡子又是小騩子的,记得包子之前还说那领头的是个混血女人,保不齐就是一支临时凑出来的队伍,一群乌合之众。 “走吧,这口子咱们是出不去了,还得去找找其他出口才行。” 我招呼包子离开,他却扒拉着从尸体旁边的石堆中又刨出一杆黑糊糊的东西来,兴冲冲的忙给我一瞧,嚯,竟然是一把冲锋枪! 我是对枪械了解的不多,但男人又有几个不爱枪的,当下一瞧我就想拿过来上手看看,毕竟这真家伙还真没见过。 但包子却不肯,好像我要跟他抢媳妇儿似的,顺手把约翰斯通那王八盒子丢给我,然后一把抱了冲锋枪就蹦了开去,连摸都不让我摸一下。 我直埋汰这胖子小气,可着约翰斯通那王八盒子瞧了瞧,然后顺手别在后腰上,我也是不死心的跑去那小騩子尸体旁扒了扒,结果枪没扒到,倒是又让我扒出一具尸体来。 这具尸体可不一般,浑身赤果着,灰白的肌肤表面上,还腻着一层滑溜溜的油脂。 一看这情形,我立即便联想到培养室那些大陶缸子,里边泡着的一个个油光发亮的死人。 再看这死尸身上的枪伤,全身几乎被子弹打成了筛子,脑袋也被整个的爆掉。 看到这儿,我是心头凉了半截,接着便又想起在第二层负责人的办公室进入暗门时,仓促间瞥到的那一道四肢着地一晃而过的白影。心下暗怵,不会真这么邪门儿吧? 包子这会儿也扛着冲锋枪靠近过来,一看这灰白死尸也是立马认出,就是那些大陶缸子里的‘腌人’! 接着便惊道,“我滴个亲娘舅!我还说这军备库里头藏着哪门子妖魔騩怪,连这些大胡子都经不住一顿啃,搞半天原来是这些腌人!” 我说,“咱们得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儿!” 包子紧跟着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座地下军备库里头到底泡着多少这样的死尸我们不知道,但就是先前在第二层经过的y区那第一组培养室,那数量就已经有好几百之数! 要按这样的比例算下来,这五层军备库统共起来恐怕得有上万之巨! 我和包子就只有一把冲锋枪一把手枪,这俩家伙还算有点威慑力,但是子弹一旦打完那就跟烧火棍没什么区别了,到那会儿只剩下各自的柴刀和开山斧,要凭这两样东西杀出去,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当下也不敢再耽搁,赶紧掉头又往来时的方向跑,那总负责人的办公室距离军备库中心不远,我和包子决定先找到中心通道,试试看能不能用蛮力撬开那货梯门,说不定还能通过货梯井回到地面。 第三十章 潮 即使我和包子的动作已经如此迅速了,可终究还是迟了半拍。正跑出去没多远,就忽的听一声怪叫如哭似泣,直直的刺入耳膜,狠刺得脑中一阵眩昏! 这回我听的真切,是从地底下传来的,这声音初听极其遥远,刹那间便逼至面前,好比是九幽地府的厉騩,嚎叫着要让生人索命! 这一声尖啸过后,紧跟着就是一声声啪嚓破裂之声,两边的培养室中那一个个大陶缸子悉数裂开,顷刻间哗啦啦碎成一片! 我和包子根本不敢去看室内景象,此时是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一口气提着只管甩开了膀子朝前狂奔! 接着便见一个个全身灰白的实验体,四肢着地争先恐后地从两边培养室中冲撞出来,它们只剩下撕扯和啃食的本能,一冲出培养室便不顾一切的朝着我和包子扑来。 我们此时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浑身吃奶的劲儿都用在了腿上夺命狂奔,同时手中的枪也顾不得准不准了,看到前面有谁挡路只管一通招呼,速度不敢减慢分毫。 那些实验体或许是因为在缸子里泡的太久,刚出来还没有彻底适应环境,它们这会儿的动作都十分不协调,哪怕四肢并用着,依旧是跌跌撞撞,前面的跌倒了后面的也不知道避让,一径的撞上去,踩踏拥挤成一片。 也亏得它们还没适应过来,我和包子虽然看着险象环生,但短时间内还没有被追上,拼着最后一梭子打完的工夫,我们也终于冲到了中心货梯面前。 正对着货梯门的是一条封闭的通道,在通道口设置了一扇铁门,我和包子一冲进通道,赶紧就把这铁门合力推上。 那些实验体紧跟着追上来,哗啦啦全部撞在了门上,险些把我们直接撞飞出去。 这扇门和前面的那些铁门都不一样,前面遇到的那些都是实心铁门,这也算是用铁条框架做出来的,就好比是一道铁栅栏。那些实验体僵硬的手臂拼命从栅栏缝隙中伸进来,不管抓住什么直接就往嘴边扯。 我和包子用各自的身体死死抵在门上,任由那些僵冷的手臂胡乱撕扯着自己,所幸的是铁条之间的缝隙并不足以让那些实验体的脑袋伸进来,它们只能拼命把脸挤到缝隙间,牙齿开合着发出咯咯声响,可就是咬不着。 可是随着外面的实验体越聚越多,我们渐渐的就快要撑不住了,铁门被撞的哐啷巨响,感觉马上就要被撞散架一样。 我大喊一声包子撑住,接着一把拿过他的开山斧,猛一转身,轮起斧子就是一阵疯砍,那些疯狂伸进来的手臂,顷刻间就被我砍去大半。 但是这些行尸走肉根本不知道疼痛,仍旧是前仆后继的冲撞上来,包子整个人都已经快坐到地上去,双腿狠命蹬着地面,拿自己的后背死死抵在门上,要不是他背后背着个大包,估计这会儿后心都被掏穿了。 眼看铁门哐啷巨响着就要被顶开,包子是涨红了一张脸,用尽全身力气对我虎吼道,“老秦你赶紧走!我快顶不住了!今天包爷算是栽了,大不了十八年后我再找你会师!” “都这时候了还呈什么英雄!今天是顶不住也得顶,我就不信这些騩东西都是铁打的!都给老子死!” 说话间我狠狠劈着手里的斧头,把伸进来的手给通通砍断还不解气,心一横又猛罩着铁条缝隙间那些挤变形的脸劈将下去,一个个头颅就像是西瓜一般噗噗爆开,腥臭的血浆子溅的我和包子头脸鼻子满身都是。 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外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过来,好像这一整层的实验体全部都苏醒了,破缸而出,直寻着这边的动静狂扑而来。 狠爆掉十数个脑袋后,我就累的直喘粗气,只感觉两条手臂迅速酸软下来,而且每一次砍下去都有一股反作用力传回来,直震得我双臂发麻。到底是血肉之躯,不似这些行尸走肉,全全不知疲惫。 我暗道这样可不是办法,这些行尸走肉的数量太多了,就算一个个站着不动让我砍,我就是把两条手臂抡断了也砍不完。 脑中飞快思索间,眼角忽的瞥见铁门合拢到墙壁的位置开着一个凹槽。料想应该是用来上锁的,只是插销却不知所踪,只有一匝铁链子还挂在上头。 看到这里我再赶忙一扫眼,旋即便抓了包子已经打空了的冲锋枪,对着铁门上的锁扣和墙壁上的凹槽狠一下子插了进去,然后再用上面的铁链子飞快的缠紧,铁门立即被固定死。 包子这才得以松口气,我忙一把拉他马不停蹄便朝着前面那货梯冲去。 货梯门紧紧闭合着,我和包子一冲到近前,各自拿了柴刀和斧子便往中间那道门缝中招呼,狠命的想要把它撬开。 可是这货梯废弃了五十几年,里面的轴承锈的都不知成什么样子了,任凭我们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那门缝也没能被撬开分毫。 眼瞅着后面聚集的实验体越来越多,头灯扫去那铁栅栏后已是乌泱泱一大片,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那数量究竟有几何,照这样下去要不了那铁栅栏就会被彻底撞散掉。 我和包子俱是心急如焚,可偏偏拿眼下这货梯门是一点办法没有。 包子双眼充血发起狠来,劈手夺过我手里的斧头,旋风似的抡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全朝着货梯门上砸去,哐哐当当的巨响顿时密集集连成一片。 可这地下军备库的一律设施全部都是军事级别,就说这货梯门也不知厚度几何,估计还参杂了其他金属进去,任凭包子这一通狠劈猛杂,一口气发泄完了这门仍跟没事似的,只是显现出一个个泄愤的小凹瘪,而且都很浅,想要打开它绝非我们二人之力可以办到。 包子这下是彻底泄气了,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手抓着开山斧,背靠在货梯门上直喘着粗气,额头上脸上的汗水就跟豆子一样往下滚。 “我说老秦,咱这回可算是上天没路下地没门了,想咱这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没想到今天竟然栽在这小子的阴沟里头了。” 第三十一章 迷魂凼 可能是受到包子的情绪感染,听他说完这番话,我的心里也有些悲戚起来,干脆也放弃了挣扎,挨在包子旁边并排着坐下一阵唏嘘。 我原想着出来找老爷子,现在老爷子是没找着,倒是把自个儿也搭上了。其实也说不上后悔,就是有点不甘吧,还有些莫名复杂的成分,我也说不上来。 总而言之就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估计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出来找那小老头儿,即使不为了那些说不清楚的秘密,即使他并不是我亲姥爷,但他从岭上把我捡回去那一刻起,他就是我姥爷了,这世上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当然如果还有下一次,说什么也别连累包子了,不过我想再给这家伙一次选择的机会,估计他也是毫不犹豫的还是会跟我出来。 “咱这也算是患难一场了包子,要真有下辈子,咱就索性投他个亲兄弟来当一回,不过先说好,我得当大哥,再不济我当你爹也行。” “去你丫的……哐!” 包子正想怼我,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兀的被一声巨大的震响打断。而且这动静,分明是来自我们身后。 哐!哐!! 接连又是两声巨响,一股巨大的震感从我们背后的货梯门上传来。 我和包子相看一眼,彼此眼中皆是惊疑,各自又拿了趁手家伙起开去,小心的戒备起眼前这厚重的货梯门来。 哐哐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下比一下更重,频率也越发的加快起来,甚至把铁栅栏那边的动静都压了下去。 我的心头是猛地打了个突,看这架势,别是货梯井里头还有什么东西要破门而出了吧?! 就在我和包子惊疑不定之际,面前这货梯门哐的一声,一个大印子从中间凸了出来,连带着门缝也被顶开了不少,缝里头是漆黑一片。 然而就在这一片漆黑当中,稳稳的伸出一双手来,分别掰住两面金属门,那双手上逐渐发力,两面金属门立即发出刺耳之音,竟是一寸寸的生是往两边分开了去。 而随着货梯门打开,一个身穿长袍带着面具的男人便逐渐显露在我和包子的头灯照射中。 这人任谁第一眼看去,立马就会被他的面具吸引,那是一张黑金色的古神面具,然而以我的认知也只知道那象征的是某位古代的神明,具体是谁我却瞧不出,倒是那一身长袍很像是古代的祭司或者巫师穿的。 除此之外,他的背后还背着一大捆巨粗的铁链,每一截都总有成年人手臂粗细,整体怕是有几千斤之重,这般厚重无比的斜缠在他的身上,既显得十分怪异,又显得格外违和。 他那体格看起来就跟我差之不多,偏偏背负着那捆巨粗的铁链,看着就完全不成比例。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背着这么粗的铁链子,还徒手掰开了眼前这沉重的货梯门。 包子小声的问我,“你给瞧瞧,眼前这老哥到底是人是騩啊?” 我下意识瞧了下他的身后,他那同样怪异的影子在我的头灯照射下,被映在了货梯井里侧的墙体上。于是便回了包子一句,是人。 由于这人的出场过于惊骇,事情也发生的十分突然,我一时间脑子也有些发懵,正想着问他是什么人,这面具人却先我一步说道,“从这口井可以回到地面,你们快些离开这里。” 这话一听我和包子皆是一喜,我都以为是十死无的绝境了,没曾想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置之地而后生。 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不对,怎么听着这意思,他是专程下来救我们的?想着我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问了句,“那你呢?” 面具人正要转身的身形顿了一下,黑金面具转过来正对着我说道,“这口井底下还有一个不该存在的死人,我要下去把它锁住,顺便取回一样我的东西。” 说完也没给我再问的机会,轻轻向后跨出一步,整个人便带着那一捆巨粗的铁链子直往货梯井下坠了去。 我赶忙扑上前去,头灯往货梯井下一照,全然不见得刚才那人的身影,井下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一股阴飕飕的寒气吹上来,就好像这井直通九幽。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怪叫,就是先前我和包子听过数次的那如哭似噎的怪声,声音由远极近的迅速从井底最深处的黑暗中传上来,穿透耳膜。 铁栅栏那边的实验体在听到这一声怪叫后,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全部都变得彻底狂躁起来,哐啷哐啷一下子就把铁栅栏整个撞脱掉,然后密密麻麻就像是一股疯狂的尸潮,铺天盖地的涌进这条通道,直往我和包子扑来。 见这情形,我和包子俱是吓得亡魂皆冒,哪还顾得井底下那人,眼下二人赶紧收了家伙,甩开膀子便攀着货梯井中的铁架子,只顾着发了命的往上爬去。 而那些发了狂的行尸走肉,狂吼着一股脑的冲了进来,霎时间便化作了一道尸瀑,轰隆隆的绵延不绝,全部都朝着货梯井下跳去。 这场景是直看得我后心发毛,当下更不敢停顿,紧着一口气跟着包子一前一后,一溜直的就爬到了顶。 这货梯井上边的出口就是一口弃井,我和包子先后从弃井中爬出来,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半轮月亮挂在天上都被乌云遮了去,若隐若现的发着毛毛的光。 我们这厢爬出来还没顾得上缓口气,又一股浓厚的大雾眼见的就从前方山谷深处,沿着两边山势飞速席卷了过来。 我脑中立马想起先前熊二疯子说的那番话来,接着便猛的意识到,眼前这条山谷怕就是迷魂凼了,而这大雾就是熊二疯子所说的,险些让他和那考察队团灭的神秘迷雾! 一想到这里,我还哪顾得上休息,忙喊了包子一声快跑,当下两人一刻也不敢懈怠,撒开了脚丫子是调头就跑。 大雾借着山势,又有风势吹逼,茫茫然就像一道无匹的白练一样,飞也似的从山谷深处卷冲出来,眨眼间便蔓延至身后。 我和包子是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来,被这雾潮追的玩命狂奔。 第三十二章 龙王庙 就在我们跑的方向,也就是这条山谷的入口处,耸立着一座不小的山包。 我们拼着一口气可算是赶在大雾卷过来之前冲上了半山坡,可仍然没敢歇气,一径冲到了密林之中才算罢休。 确定那大雾只在山谷中弥漫,不会波及到这山包上来后,我和包子是当即瘫软在地,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一样,各自一把扯掉了脸上的蒙脸布,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不晓得包子现在感觉咋样,我只知道我的口唇干裂,喉咙都快喷出火来了,只可恨水壶里的水早已经告罄了,不然非得猛灌上它二三壶不可。 另外下午吃的那点东西,这一顿跑下来也早消化的一干二净,这会儿肚子里是饿得咕咕直叫。 休整了片刻,我和包子便相互搀扶着起来,合计着得去找点水才行,还得拾点干柴来生火,人是铁饭是钢,说什么这五脏庙都得祭饱了才有力气说其他。 我们沿着山包一路上了山梁,穿过一大片密林之后,竟意外的发现一座破庙,庙前有一株十几人合抱的老槐树,树下是一口石井。 一见这井,我和包子是连滚带爬的便扑了过去,赶紧便抄起那轱辘摇将起来,没曾想那木桶晃悠悠的打上来,里头竟真装满了水。 当下也顾不得干不干净,更等不得烧开冷却了,两人抓起木瓢,各自猛灌了两大瓢才方肯罢休,一齐瘫着个身子靠在石井边喘起气来,包子甚至还贼响亮的打了个水嗝。 也正是这档口我才算瞧见,旁边这破庙上面歪挂着个破牌匾,上面那鎏金边都已经脱落了,头灯照去只能依稀认出‘山神庙’三个大字。 一看到这儿,我的精神是猛地打起来几分,“包子你瞧,这破庙就是山神庙!” 包子一听也紧跟着反应过来,眼睛一亮道,“老支书提到的龙王庙也就是这儿了?” “应该是了!” “好家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这是!” 我拉了包子一把,从井边上起来,摆正头灯便一齐朝着这山神庙里头走去。 这庙不知废弃了多少年头,两扇木门脱落了一扇,另一扇也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还爬着一层蜘蛛网。 我小心的避开这破门,担心一碰它就掉下来了,缓步走入庙中,扫眼看去,面积不大,撑破天也就三十平。 庙中一概是木质结构,且看起来都十分破旧,西侧的房顶上还破了一个大洞,瓦片正正掉在屋子地上,被一些蒲团散乱的茅草覆盖,而就在最里侧立着一座大蛇雕塑。 我和包子这一通扫量下来,半点老爷子的踪迹也没见着,倒是瞧见一条白喇喇的大蛇死在雕塑前,它身上被子弹扫的千疮百孔,地上淌着一大滩红酽酽的血迹。 “看来那伙考察队的人也来过这儿了。”包子从地上捡起几个黄铜弹壳,又瞧着那大蛇说道,“老早就听那评书人说,当年有刘高祖剑斩大白蛇,这桥段我是听过不少回,不过这大白蛇还真是头一回瞧见。” 我告诉包子,“这是一种白化现象,就跟咱昨晚上岩棺洞遇到的那蛙人一样。昨晚也说了,白化生物在神农架地区很是常见,咱们这块儿同属于大秦岭南麓,距离神农架不算得远,偶尔见着这么一两个白化生物也是正常的。” “包爷我管它白化还是黑化呢,我长这么大蛇肉蛇羹是吃过不少,还就是没吃过白蛇。要我说咱就赶紧弄一堆火来,剥了皮直接烤上,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经包子这么一说,我也确实觉着饿得不轻,当下也顾不上这‘龙王庙’里头吃‘龙王’犯不犯忌讳了,跟着包子把这大蛇尸体抬了起,直奔到外面那石井边上。 包子打了两桶水上来把蛇尸洗剥干净,我又去林子里找了一些干柴回来,就着庙里的干草,二人当即便把火堆生了起来,又砍了些粗壮的榆树枝干下来,这就把蛇尸架在了火上。 要说这白蛇也是真大,最粗的地方怕是有包子的大腿那么粗,从头到尾得有七八米长,我们是把它往大树枝上缠了好些圈数才勉强架上去。 烤至肉色金黄,油脂直冒,我又从包里取出我特意带的那盒调料来,粗略的撒上这么一层,一股烤肉香味顿时就蔓延开来。 包子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抹了把哈喇子赶忙那自己的斧子过了下火,然后直接就往蛇尸上拼了一大块金黄的烤肉下来,呼呼吹了两口迫不及待就往嘴巴里送。 奈何这烤肉刚从火上取下来,立马便烫得他眼泪汗珠一齐滚,饶是这般他也仍未肯吐出来,囫囵着个大舌头直呼人间美味。 我见此情景哪还忍得住,也顾不上什么烫不烫了,拿起我的柴刀在火上过了过,然后便认准那肥美的蛇腹狠削了一块下来,紧着送入口中,我滴个乖乖,差点舌头都被烫掉。 我囫囵嚼着一边大口哈着气,好一会儿舌头才缓过来,立时便就品尝出其中滋味,真叫做一个喷香绝顶。 蛇肉表面被烤的焦黄酥脆,内里又不失劲道饱含油脂,这一口下肚去,我想就算现在让我去见龙王老爷也是值了! 接下来我和包子更是大块朵颐,吃的是面颊通红热汗直冒,主要是被烫的,期间我还专门又拿水壶去石井边上跑了两回,灌满一壶回来就着蛇肉是几口就喝完了。 这一顿真是敞开了肚皮吃了个够,直撑到我和包子两个肚皮圆滚滚的挺起来,心满意足的瘫在地上一动是都不想动,那大蛇也才被我们吃了十之五六,还剩着将近一半,不过我们是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各自抹着个油光光的嘴巴打起诨来。 “话说这古有高祖刘邦斩蛇称帝,没准今儿个我们兄弟俩吃了这大白蛇,日后也混个大财主土皇帝来当当。” 包子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脑袋枕在一个散了快一半的草团子上,还挑了根细的干草叼在嘴里,顶顶舌头剔剔牙缝,好不惬意。 第三十三章 牛皮簿子 “丫的梦着吧你就,什么年代了还土皇帝大财主。” 我靠着一根柱子半坐半躺,也是叼了截干草剔着牙缝,听包子那么一说,我顺势就拿脚蹬了他一下。这一脚下去,他那全身肉都跟着晃了两晃。 “要我说这日后咱能奔个小康就不错了,讨个漂亮点的老婆再生两个娃,啧啧,那小日子才叫做一个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说到讨老婆,包子顿时来了兴趣,一溜的坐起来就凑到了我边上,一脸兴冲冲的看着我。 “我问你个事儿呗老秦。” “丫的有屁就放,凑我这么近干啥?” “你觉着……香兰妹子咋样?” “挺好的啊,心地又好,手脚也勤快,关键还孝顺。” 我这么说了半句,恍然意识过来什么,忙又瞥眼瞧向包子,“好你个小子,我说昨天你咋屁颠屁颠非要跟着人家一块儿上岭去找尸参,还说什么为了老支书,合着你丫就是看上了人家香兰啊!” “话可以乱吃,饭可不能乱说啊老秦,谁说我看上人香兰妹子了?我可没说啊!” 包子不知是被我点穿了心思还是怎的,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连话都说错了还浑然未知。 我笑笑也不揭穿,只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不是老秦你什么意思?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我就随便问问,不过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香兰妹子讲啊!” “放心,我懂。” 我拍拍包子厚实的肩膀,心说想不到你小子这比城墙拐还厚实的脸皮子,也有害臊的时候,这下可算是让我逮着了丫小辫子。 包子尴尬的摸了摸脑门儿,也没在提这个,很是生硬的又把话题岔了开去。 “诶老秦,你说咱吃的这条大白蛇,会不会就是熊二疯子说的那什么山神?” 我觉得不太可能,“熊二疯子说他看到的迷雾深处那条影子,可是足有山梁那么大,咱吃的这条蛇就算大了点,也远没有大到那种程度。” “倒是昨天狂风暴雨来袭之时,突然从深涧底下甩起来两下就把我们的木筏子抽散架那家伙,那很有可能才是熊二疯子在迷雾深处看到的山神。” 躺在这山神庙当中说到山神,包子又想起来一个事儿,说是退回去三五十年,这庙还没有废弃,每逢月半都有山民过来举办庙会。 听说是后来有人失手在庙中打死了一条蛇,传说那条蛇就是山神的化身,所以便引得山神降怒,死了好些人,也就是那次以后,这庙就再也没人来了,渐渐的也就荒弃成了这般模样。 当然,这些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而且经过口口相传,版本也不知道变了多少回,当年具体发生了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山神庙废弃,我们是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不过包子接下来又说了些传闻,倒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是就在那次事件过后不久,老龙岭一带就经常发生一些灾祸,比如地震、山体滑坡,还有鱼洞河前段时间发大水,山民们都十分坚信,这些都是山神在惩罚他们,降罪他们。 每一次发生天灾都会有人看到山神,比如有回地震的时候,就有山民在老龙岭上看到一条大蛇从地下钻出来。 有回山体滑坡,在山壁上露出来一个巨大的洞穴,同样也有人看到那洞穴之中一条大蛇钻出来,张口便吐出一条长毯般的猩红蛇信。 最近一回也就是这个月初,暴雨一连下了半个月,鱼洞河发大水把整个卧牛坪都淹了一遍,事后就有人在坪西头发现一条巨大的沟痕,从老龙岭上覆压下来,歪歪扭扭的通往鱼洞河边。山民们都说那沟痕就是山神压出来的。 总而言之,在这个靠山吃山特别信奉山神的地方,关于山神的传说那是数不胜数,其中真真假假,或许也只有说这话的人自己心里头清楚了。 包子跟我讲这些,绝大成分就是当成猎奇,至于这迷魂凼里头是不是真的守着那么一条‘山神’,我们也不做多想,因为甭管有没有我们都得穿过去,只有穿过这迷魂凼才能抵达将军山。 龙王庙现在找着了,但是没找着老爷子,眼下便是横竖都得去将军山走一趟了。 又何况这都到这迷魂凼口了,我们更没有理由退却,于是这厢便合计着,等明天一早迷雾散了我们就动身。 商量好明日的行动,眼看时间也着实不早了,我和包子便决定好生休整一晚,管他山神还是蛇妖都等明日再说,今晚的第一要务就是养足精神。 当然保险起见还是要留一个人守夜,两人轮换着休息。昨晚是我守的上半夜,今天晚上我就和包子对换过来,由他来守上半夜,下半夜我再替他,当即我便把背包拉过来决定当做枕头垫着睡。 先前我打开背包从里面拿调料盒,拉链还没有合上,所以这会儿这么把包一拉,口子里啪嗒一声便掉出一物来。 借着火堆的光亮,我往地上那么一瞧,两只瞳孔立即睁了睁。 掉出来这东西,就是我和包子在地下军备库当中发现的那本牛皮簿子。 当时在约翰斯通的指挥室,我正翻开这簿子还没来得及细看,兀的就被外面传来的声音所打断。 情急之中我随手就把簿子塞进了背包里,后面又是一番险象逃生不必赘述,单说这会儿它要不是自个儿掉出来,我都真把这茬给忘了。 当下我便将之捡起来,借着火堆仔细翻看,包子见状也来了兴趣,直把那大脑袋凑过来,问我上面都写了些啥?有没有说那四龙藏金埋在什么地方? 由于这簿子上写的都是海文,还夹杂着少量词组,我辨认起来是十分吃力。海文都还好说,对照着中文勉强还能瞧出个大概来,可是莪文我就拿它是一点办法没有了。 这牛皮簿子应该是约翰斯通那老小子的笔记本,我翻来覆去着看了好几通,可算是看出点有用的信息来。 根据这笔记上面所述,约翰斯通本该是在尼日马拉执行绞刑,但是有人代替他被绞死了,他则是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看到这里,我便侃了包子一句,还真让他给说中了,约翰斯通这老小子真是瞒天过海,后面又偷偷把那批藏金都运到了我国来。 至于为什么躲到龙岭腹地?笔记上记载,一玖四三年六月中旬,他被任命为北伐总军上将,开始对四海以北发起攻势,并且奉行的依旧是烧杀抢掠的血腥准则。 也正是基于这一准则,使他在挖一个财阀的秘密金库时,无意间挖出一个黑金匣子来,但他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没能把匣子打开,只是匣子上的一个神秘印记,让他觉得这可能事关着一个惊天秘密。 这段记载下面画着一个简略的印记,也就是约翰斯通在黑金匣子上发现的神秘印记……一条衔尾火蛇! 第三十四章 黑金匣子 一看到这条衔尾火蛇,我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顿时就变了脸色。 包子见状赶忙问我发现了什么,我也顾不上回答,迫不及待就接着往下看。 约翰斯通并不知道这个印记代表着什么,他只是寻着这个印记追查到了1871年,沙胡用‘露西娅号’商船做伪装,曾秘密向我国南疆运送过一批货物,其中包含一件代号为‘0’的绝密物品,而这件绝密物品上就有着这样一条‘衔尾火蛇’的印记。 这部分的内容我是知道的,并不是说我看过这本笔记,而是在回龙岭之前,我也正好查到过这段文献。 后面就是‘露西娅号’进港那天早晨,一场神秘的大雾席卷了整个港口,雾散之后,所有的人都离奇死亡,而‘露西娅号’商船上的物品也神秘消失。 根据约翰斯通的推测,这个黑金匣子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件绝密物品,‘0’。只是不知道怎么会流传到了四海以北,埋在了一个财阀头子的秘密金库之中。 然后跟着这条线索,他查到了‘露西娅号’船长室那两个莪文词组,翻译过来也就是:‘1910’、‘龙岭’。 也是根据这两个词组,后面他在瞒天过海假死之后,才带着所有的藏金来到了龙岭,那批藏金被他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一份用来打造了这个地下军备库,另外二份则是用来研究黑金匣子。 笔记中表示,他用了将近三年时间,终于在龙岭找到了打开黑金匣子的方法,并且从匣子中获得了‘永生’之法,由此开始着手制造‘永生之军’,以图在失利的战场上再次卷土重来。 看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我和包子在军备库中看到的那些泡死人的大陶缸子,也就是约翰斯通这老小子所谓的‘永生之军’。 这牛皮簿子只有半本,这正写到打开了黑金匣子,后面的部分突兀的被人扯了去,所有的笔记就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推测后面半本记载的很有可能就是打开那黑金匣子的方法、以及前文提到的那‘永生’的秘密,只是不知被什么人扯了去。 不禁的我又想到约翰斯通他脑袋上的枪伤,明显是被人从后面开了一枪,然后才把枪放到他的手里,伪装成自杀现场的模样。 进一步我便又想到约翰斯通的指挥室里那扇被打开的暗门,经由一条暗道直通第二层负责人办公室的暗门,关键就是这扇门也是打开的,这就让我不得不思索,难道真是那第二层的负责人杀死了约翰斯通,并抢走了后半本笔记? 那么,这第二层的负责人是哪位?他在这整个事件中又充当着什么身份? 这些信息不是光想就能想出来的,所以我紧着翻开牛皮簿子,从头到尾的又看了一遍,但还是没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倒是意外的发现自己前面看漏了两页,因为年月太久两张纸合在了一起,刚才仓促之中一下子就翻过去了。 此时我再把这两张纸分开,加以辨认,上面记载的竟是这约翰斯通,在尼日马拉驻扎多月的真实原因。 表面上是战略驻扎,实际上是在尼日马拉南部一座海岛上,有矿工挖到了一枚佛头,上面有着‘衔尾火蛇’的印记,他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料想到可能与黑金匣子有关才开赴过去的。 在他占领尼日马拉后,第一时间便奴役了大批俘虏,大面积的开岛挖矿。后来在这海岛北部的一个矿山之中,挖出了一尊巨大的无头金佛,佛身中空,连通着一个庞大的地宫。 关于地宫下的内容缺失了,一滩墨渍不知是无意的还是人为的,正好把下面的内容全部覆盖。再往下看只说约翰斯通在那地宫中待了足足有三个月。 在这期间战场迅速告败形势急转,他被判处绞刑,也正因他在地宫中才躲过了绞刑,一名最忠心的部下戴上头套代替他赴了刑。 我很好奇他在地宫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在底下足足三个月?他吃什么喝什么? 这些种种我都不得而知,哪怕我把墨渍对着火光照亮,也完全看不清下面覆盖的是什么内容。 只能看后面,也就是三个月后,约翰斯通出来,此时在外界看来他已经死了,所以他迅速了解形势之后,直接就选择了隐姓埋名,只在暗中培养着自己残余的势力,同时还没有放弃那只黑金匣子。 不久便追查到了‘露西娅号’的消息,然后便跟后面的内容接上了,遗失的绝密物品,船长室的莪文词组,最后就是带上那批藏金来到了龙岭。 除此之外,上面还提到约翰斯通是带着自己的妻子一起来的龙岭,在获知匣子里的‘永生’之法后,他的妻子甘愿成为了第一个实验对象,变成了后来所有‘永生之军’的母体,后面还特意标注了一句极度危险! 之前说了,这座地下军备库呈倒金字塔型,而最下面的那第五层,就是专门用来关锁这个‘永生母体’的牢笼! 看到这里,我猛地想起先前我和包子在军备库中,听到的那如哭似噎的怪声,那就是从军备库最底下传上来的。 尤其是我们在货梯井中听到的那一声,简直就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騩哭,哪怕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阵不寒而栗。 这让我不经意间又对这‘永生母体’愈发惧怕了几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背着铁链子的面具人又是什么来头? 那面具人帮着我和包子把货梯门打开后,他自己便孤身一人下了梯井最深处,说是要去锁住一个早就不应该存在的死人,难道说他要去锁的就是这笔记中所说的‘永生母体’? 我记得他还说要顺便取回自己的东西,这荒废五十几年的地下军备库中,能有他的什么东西?更别说还是在第五层那关锁母体的牢笼之中。 总之这个面具人从一出现就带着谜,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最后我和包子离开时,那些‘永生之军’全部都跟发了疯似的往货梯井下跳去,如潮如瀑般狂涌,我想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法在这样的尸潮淹没中活下来吧。 但他是普通人吗?哪个普通人能背负着数千斤的铁链,还徒手掰开锈蚀了几十年的废弃铁门?想到此处我心里隐隐又有一种猜想,恐怕他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保命手段,毕竟自古就说艺高人胆大。 甚至我还有一个说不上来的直觉,就感觉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而且这个时间并不会太久。 第三十五章 庙中地洞 关于这本牛皮簿子上的内容,我挑紧要的跟包子讲述了一遍。涉及到‘衔尾火蛇’的部分我也没有隐瞒,又紧着把我从西京列侯墓发现地图,到图书馆查阅资料等一径说了遍。 出发前我曾在老爷子睡得草席底下发现一张手绘地图,那上面画的位置就跟我在青铜辇上发现的地图一模一样,当时我还把这两张地图排出来对比给包子看过,这厢提起,我便又从包里拿了出来。 看到这儿包子也算是反应过来,“照这么说的话,秦姥爷的失踪指定还跟这‘眼珠子’有关?” 包子不认识什么‘衔尾火蛇’,在他看来,这印记就是一颗带火焰的眼珠子。 我也并没有刻意纠正,毕竟这乍看之下确实也像只眼珠子。 “老爷子十有八九跟这印记脱不了干系,他以前就有个毛病,每到夜半就要上岭去一趟,从来不知道他去干什么,现在想来恐怕那时候他就在准备着什么了。” 我一面说着,一面皱起了眉头,“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还记得咱在那宋墓里头发现的那颗佛头俑不?那玩意儿上面也有这么个奇怪的印记。” 据我分析,那佛头俑本身应该是一座完整的佛像俑,且并不是那座宋墓里头的陪葬品,应该是从外面被带进去的。 我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佛俑原先是在何处的?为何单单被人把佛头拿了下来?又为何带到这屁大点一个宋墓之中? 包子听完我这一通分析,兀的想起来什么道,“要说这宋墓也是古怪,老秦你想想看,就你说的那些侍俑和戏俑,那都没有一个是有脑袋的,偏偏这佛俑又单放一个脑袋在壁龛里头,你说这又是几个意思?” 经包子这么一提,我也想起那些无头陶俑来,这些玩意儿身上搞不好还真藏着什么线索,只不过当时光顾着找尸参了,也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儿估计都给白蚜子啃个一干二净了吧。 我心里暗暗合计,等这趟将军山之行过后,要是找到了老爷子都还好说。要还没找着,那我说什么也得再回那宋墓去走一趟。 眼下胡思乱想着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再一看时间都快过去半宿了,索性我便收拾了牛皮簿子,连带着青铜辇拓片和老爷子的手绘地图,通通都给收进包里,然后枕着背包倒头便睡了去。 可能是今天累坏了的缘故,有好几回甚至都往騩门关走了一遭,这一躺下便是天塌地陷也叫我不醒。 正睡着又混混沌沌的做噩梦来,梦里我还在那地下军备库当中,无穷无尽的灰白色尸潮疯狂的将我淹没,我在货梯井中用无止境的坠向那最黑暗的深处。 在那不见天日的第五层牢笼之中,一只庞大无边的‘永生母体’浑身缠满巨粗的铁链,它怪叫着伸出一只利爪来,一把抓起了我就要吞下…… 正梦到此处,我猛觉身上一阵火辣赤痛,当即便是一声惊叫坐醒起来。 这一惊醒,我立马便察觉那赤痛并非是梦中所感,而是我的身上不知何时竟爬满了白蚜子,这些家伙正疯狂的撕咬着我的皮肤,同时还分泌出一种腐蚀性的酸液来,全身上下真真叫做一个疼痒难耐! 当即我便跳身起来,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白蚜子,也是这档口我才发现,本该守夜的包子竟然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这会儿他身上也是爬满了这种怪虫,还没等我出声喊他,他随即也是痛醒过来,口中呜哇大叫! 此时这山神庙之中已经全全被这白蚜子铺满,唯有火堆周围还空着一圈,见状我便忙提醒了包子,赶紧往火堆旁边凑近过去。 果然我们一靠近火堆,身上密密麻麻的白蚜子瞬间便退了去,看来这些怪虫都怕明火。 我和包子挤在火堆旁是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一下的衣服没有一处是完好的,狼狈至极,更难受的是每一寸肌肤都被那酸液腐蚀的红肿热痛,奇痒无比。 这庙西侧一个角落的地砖破了个大洞,眼看那些白蚜子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地下钻出来,数以万计的汇聚到一起,当真就像是一条白色的虬龙,虎视眈眈的把我们包围在火堆旁边。 我心想这可不是办法,这股‘土虬龙’数量根本不知几何,而我们的火堆已经燃烧大半,还剩一堆幽幽之火微微摇晃着,随时都有可能会熄灭,干柴又放得比较远,补充是没法补充了,只等这火堆熄灭,我和包子恐怕立刻就要变成两副白骨架子。 包子这会儿急得汗珠子直冒,“老秦你赶紧想想办法啊,这土虬龙可真不是闹着玩的,再不快些脱身,咱俩今天可就真得去找山神他老人家报道了!” 我道,“这些白蚜子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一定是这儿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吸引来的。” 说话间我抬目一扫,这庙堂之中一切陈设一览无余,除了一座大蛇雕像,也就几个散的不成样子的蒲草团子。 一圈扫视下来,我的目光又猛的落向火堆,先前我们烤的大白蛇还剩将近一半,此时仍架在火上微烤着发出浓烈喷香。 正当我看向此间,包子的目光也是落了过来,看来我们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上回在宋墓中遇到的那股‘土虬龙’,似乎也是被那尸菌异香所吸引,所以我推测这些白蚜子很有可能对气味十分敏感。 正巧不巧我和包子在这里烤了大蛇把它们吸引了来,偏偏烤蛇又架在火堆上,它们不敢逼近,继而又闻到我和包子身上吃过烤蛇的香味,于是乎这才对我们发起了进攻。 当然这也只是出于的推测,到底是与不是我们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两人赶忙抬了那剩下的大烤蛇,连同那榆树枝干狠一下子扔了出去。 不过我们并没有朝着门口扔,而是朝着庙堂最里侧扔去。想着如果这大烤蛇真能把白蚜子都引开,咱们就用最快的速度从门口冲出去。 果不其然,我们只一扔出烤蛇,那些白蚜子密密麻麻的立刻就跟着躁动起来,铺天盖地的蜂拥而上。 可出乎意料的是,我们把这大烤蛇扔出去刚好砸到了里面那座大蛇雕像上面,而且那雕像也不知是个什么豆腐渣工程,这一砸之下竟就轰的一声倒将下去,下面立时就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洞来。 第三十六章 五重棺匣 这地洞一显露出来,立时就有一股阴风呼呼吹出,隐隐之间我还听到一声什么叫唤,听得直教人心头发慌。 此时怪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铺天盖地蜂拥上去的‘土虬龙’,不知是不是感应到这地洞中有什么可怕之物,竟然唰的一下子又以更快的速度退了回来。 但它们似乎也不甘心放弃那大烤蛇,又着实畏惧那黑漆漆的地洞,于是一时间进退两难,密密匝匝的全堵在了庙门口,既不进来也不离去。 这可害苦了我和包子,原想着把烤蛇扔里面进去,把门口的白蚜子全部引开,我们再趁机冲出去。 可是没想到竟生出这样一个变故,搞得我们是进也不成,退也退不成,只能大眼瞪小眼的跟这股‘土虬龙’干耗起来。 确定那些白蚜子不敢再进来,包子是立马心宽体胖的嘘了口气,“得!这下咱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说罢又去拢了点干草过来,通通堆到火堆上,干草遇到明火,那明晃晃的火蛇一下子蹿了起来,直照的整个庙堂通亮,门口那些白蚜子赶忙退避三尺。 包子见状那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干脆一把点了个蒲草团子,用力朝着门外扔了去。 那团子一落地,立时滚作一团熊熊烈火,只一下子就烧死数以千计的白蚜子。 包子一看乐了,作势就又要拿第二个团子如此效仿,我却是一把把他拦住。 “你干啥老秦?没看包爷我这忙着呢吗?反正咱也出不去,咱就拿这团子烧烧这些怪虫子,横竖也得让它们尝尝包爷的厉害。” 我说,“你可悠着点,这庙门口全是枯枝落叶,可别一把火把这庙给引燃了,那咱可就真成了插翅也难飞了。” 包子听我这么一说,一把扔开了草团子,立马泄了气,“那你说咋整?总不能咱就一直这么干坐着吧。” 我理解包子的心情,不过这一时半会儿我也着实没想出什么办法来,一顿思索无果,我俩干脆又打起了那地洞的主意来。 在我和包子之前来过的那伙‘考察队’,估计他们也没想到这雕像底下还有个地洞。事实上要不是我们误打误撞把大蛇雕像砸翻,我们也断然不会知道这茬。 当下眼见庙门出之不去,我和包子便一径凑到了这地洞边上,又拿了头灯过来,朝着洞口下面照去。 地洞三尺见方,洞口连接着一列石质台阶,呈45度倾斜着向下,底下似乎是个地宫。 我和包子沿着这台阶拾级而下,一径走下来,从上到下正好十八级,这个数字没来由让我心里打了个突,我也说不出个为什么,脑子里莫名就联想到十八层地狱。 一般来说,一些佛塔或者神庙底下如果修建地宫,大多都是为了镇压某种邪祟。眼下这十八级台阶,再加上洞口显露时听到的那一声怪叫,不知不觉便让我想起这镇邪的古闻来。 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这并不大的地宫当中,陈设着一个神龛,上面还摆着一口精致的朱漆木棺,周围有九条锁链分别从九个方位延伸出来,将那朱漆木棺重重锁在神龛之上。 这地宫比上面的山神庙还要小些,只有十来个平方,黑漆漆的用头灯一扫,就只看见中间设着那么一个神龛,神龛上锁着一口朱棺。 “老秦,你说这山神庙底下咋还锁着口棺材呢?而且这棺材是不是也忒小了点?” 我们走近神龛,包子绕着那朱棺一通打量,没忍住直接就嘀咕起来。 确实,正如包子所说,这口朱棺小得反常,大约只有一尺来长,宽不到二十公分,红酽酽的锁在神龛之上,棺身上还描着金纹,显得格外醒目。 来回打量这么一通,包子狐疑着得出了结论,“难不成这棺材里头装的是个小孩儿?” 我思索片刻,说道,“应该不是给人准备的,有可能只是用来存放某种重要的物品,比如九七年那会儿雷音塔翻修的时候,专家就曾在塔底下发现过一个地宫,里头用一个红匣子装着一本经文和一颗舍利子,我猜这口小棺材的作用估计就跟那红匣子差之不多。” 包子听了啧啧称奇,“这么小一棺材,里头能放点啥呢?要不咱打开瞧瞧?” 诚然,包子的提议正好说到了我心坎儿上,我也确实好奇这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不建议打开它。 当下我便提醒包子不要生事,山神庙外头那股‘土虬龙’还虎视眈眈着,可别把这棺材打开又放出来点什么,那可真就成了前狼后虎,进退维谷了。 包子吐槽我一副怂样,直说一口屁大点的棺材能放出来什么,说着便不顾劝阻的凑了上去,开始琢磨棺材上面锁着的铁链子怎么打开。 这一凑上前他又立马叫我道,“坏了老秦,这小红棺材恐怕已经被人打开过了,你过来看看!” 我闻言心头一梗,也是连忙瞧了过去,果然只见周围墙壁上伸出来的那九条铁链子,只是虚虚的套在这朱漆金纹木棺之上,上面本扣着一把大铜锁,但早已被人开过了,只是挂在上面充个样子。 看到这儿,我再没忍住包子的蛊惑,索性一咬牙便也同意了打开看看。 我们把大铜锁取下来,那九条铁链顿时哗啦的便滑落到了地上。 接着我们便推开了朱漆棺盖,意外的是,里面装的竟然又是一口棺材。 这是一口铜棺,大小正好和外层的木棺套在一起,设计极为精巧。 我告诉包子,按照古人的说法,外头的这层朱漆金纹木应该叫椁,里头套的这铜棺才是真正的棺。 结果我的话音刚落,立刻就被打脸了。包子急不可耐把铜棺盖子一把推开,里头竟然还套着一口银棺,上面还有着繁复的鎏金纹路。 这回我也不信邪了,也不再多说,直接便把银棺盖子推开,嚯,里头竟然还套着一层金棺! 这一打开,金棺棺盖在我们的头灯照射下,立时便折射出一抹金灿灿的光辉来,我和包子俱是看得双眼发直! 第三十七章 双龙抱穴 “我滴个乖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拿床单当尿布——忒阔气了这!金子做的棺材,包爷我就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待遇!” 包子说着迫不及待就要打开金棺,看看里头究竟装着什么宝贝。 到这会儿,我的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不说这里头究竟装着个啥,单说这几层设计绝伦的套棺,就已经算的上是无价之宝了! 金棺棺盖随着包子的发力逐渐推开,我们此时已经把呼吸都屏住了,眼睛灼灼的是一眨也不眨,全神贯注的看着这金棺缓缓打开! 可以说我们都已经做好了大吃一惊的准备,如此精巧豪奢的套棺里头,装的东西必然是非同凡响,然而我们把能想到的宝贝全部都想过了,任谁也没想到这金棺里头竟然还套着一层玉棺! 一径下来我们已经开了四层套棺,每一层都等比例的不断减小,眼下开到这第五层玉棺,它的大小已经跟我的巴掌差之不多了,色泽黑润,上面还有阴刻的古朴纹路。 这是一口黑玉棺,与其说它是玉棺,倒不如说是一个玉匣子来的贴切,或者说棺匣。 我笃定这黑玉棺匣就是最后一层了,要再来一层,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玉做的棺匣材质更珍贵的了。 果不出我所料,当我们把这层黑玉棺盖打开之后,这一整套棺匣层层包裹起来的东西,当即便显露出来,那是一枚白润泛青的玉玦。 这匣子里头原本应该放的是一对玉玦,现在只剩下其中一枚,在另一枚的位置上,放着一颗山胡桃。 一见这山胡桃,我立马被惊了一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因为这匣子的山胡桃,正是我家老爷子那对‘翻天印狮子头’的另外一颗。 当下我赶紧把从马叔嘴里吐出来的那颗从包里拿出来,再跟这五重匣棺里头的这颗一比,我的心头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赫然就是一对! 更准确一点说,这赫然就是我家老爷子那对‘翻天印狮子头’! 难道老支书真没有说胡话,老爷子真的来过这座山神庙?他进入这地宫取走了这五重棺匣里的一枚玉玦,转把自己的一颗‘翻天印’留在了这里头。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他是怎么知道这山神庙底下还有着这么个地宫的?这五重棺匣里头明明放着一对玉玦,他为什么只拿走了其中一枚?然后留下自己的‘翻天印’又是何意? 种种谜团此时皆因这颗‘翻天印狮子头’,轰的一声全部在我脑海中炸开,再一回想马叔口中吐出的那颗‘翻天印’,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猛地我的心头又跳出来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老爷子早料到我会来这里,所以故意把这颗‘翻天印’留在这里? 那么有没有可能,马叔嘴里那颗,也是他故意留的线索…… “诶老秦你看,这玉的造型,是不是跟你那地图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这时包子的叫声猛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拿着玉棺里的那枚玉玦反复打量,这会儿伸手递给了我。 我接手一看,瞳孔为之一震。 方才我的注意力全全被老爷子的‘翻天印’吸引了去,还没注意到这玉玦,此时一看,这玉玦的造型分明是一条‘衔尾火蛇’! 毫无疑问,这玉玦必然跟我在青铜辇上发现的那幅神秘地图有关,但是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我却如何也瞧不明白。 我试着在这地宫当中仔细寻扫,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奈何除了这神龛和棺匣,再无他物。 倒是包子又在神龛底下发现一个暗藏的地坑,里边还有两枚洁白如玉的蛇蛋,看起来应该是我们烤着吃了的那大白蛇的蛇穴。 包子本着雁过拔毛的行事准则,不但把五重棺匣带了出去,横竖塞进了自个儿背包里,还又重新回来把两枚蛇蛋也抱了出去。 我此时却无心管他,满脑子都是老爷子和这‘衔尾火蛇’,这二者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关系? 等我们从地宫回到回到山神庙中才发现,先前我们扔掉的烤蛇已经只剩一副骨架子了,堵在庙门口的那股‘土虬龙’也不知几时全部都散了去,再看庙门外,天色也已经蒙蒙亮了。 包子劝说我不要想那么多,等把秦姥爷找着当面问他一问,什么事情不就都一清二楚了,何必自寻烦恼? 我一寻思也是,眼下我想再多都是瞎着急,只有等见了老爷子才能揭晓这一切的谜底了。 当下两人收拾了点干柴,重新把火堆燃上,然后把两枚蛇蛋平整的敲掉小的一头,小心的便架在了火堆上熏烤。 这两枚蛇蛋的体量可都不小,直把我们撑的险些走不动路,吃完这蛋我们又拿水壶到外面石井中补充了些水,然后才各自收拾了背包继续出发。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一轮红彤彤的橘日就像是一颗硕大的蛋黄,从将军山背后冉冉升起。 我们所在的这山包正处于迷魂凼口,这山神庙下面就是那有着死人沟之称的迷魂凼,随着朝阳升起,凼子里的瘴雾正在迅速退散。 前面说了,这迷魂凼其实也就是一条山谷,我们脚下这山包和将军山也就是这一条山谷之隔,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隔了能有七八里之距。 昨晚慌不择路的跑上这山包上来,又误打误撞的发现这山神庙,当时天色漆黑,我还没注意到端倪,此时借着晨曦天光我便发现,这处地势恐怕大有来头。 只见红日初升,瘴雾四开,狭长长一条山谷恍若一线之天,两边山势绵延匍匐,好似两条冲飞而起的大龙,偏偏龙尾巴又被我们脚下这座山包给钉住,那两颗咆哮怒张的龙首,便齐齐拱卫在将军山左右,这等非凡气象立马便让我想到了一种风水格局,双龙抱穴! 要说起我这点眼力,也是得益于我家老爷子,他老人家对于旧时候的方术什么都略懂一二,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我也杂七杂八都捡了些皮毛。 当下我便指着那将军山对包子说,“你知道那山头为什么叫将军山吗?” 包子挠了挠头,“难不成里头埋着个大将军?” “你看那山势,像不像一把直插云天的宝剑?”我侃侃说道,“这种形势在风水上便叫做将军剑,算得是一个上等贵气之穴,这种格局,一般能出武将。” 包子一听奇了,“照这么说,那山里头还真埋着个大将军?” 我却道,“如果仅有这么一把将军剑,埋的那肯定是个将军没得跑,但是你再看这迷魂凼两边的山势,像不像两条大龙俯首,拱卫在将军剑两侧?这就形成了一个双龙抱穴的格局,这可就远不是将军剑能比拟的了,你想想搁古时候什么情况才敢叫龙?” 第三十八章 神道 包子闻言立马意识到什么,眼珠子腾的一下便瞪了出来,连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老秦你别告诉我……这将军山里头……别是埋着个皇帝吧!” 我说,“双龙抱穴这格局埋皇帝倒是次了些,但是葬个王爷诸侯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滴个乖乖!” 包子一听,心下立即火热起来,“看来熊二疯子说的那什么山神的宝藏,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啊,这山里头要真埋着个王爷,那可不就等于是埋了座宝藏嘛!” 说着便又一脸急不可耐的催促道,“那还等什么?咱赶紧过了这凼凼去瞅瞅呗,动作利索些没准儿还能赶到那伙‘考察队’前面。” 其实赶在那伙自称‘考察队’的盗墓团伙前面还是后面,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毕竟我真不是奔着盗墓来的。 但出于对老爷子安危的担心,以及对这座大墓的好奇,也使得我心下急切起来。 眼看谷中瘴雾已经全部散开,我和包子便一刻不再耽搁,一径沿着山包就下了谷去。 一到谷中,立马我就看到一块巨大石碑,底座是一只大石龟,造型就跟前晚上在岩棺洞口看到的那赑屃一个样。 在这石碑之后,还陈列着许多石柱型的雕刻,古朴又沧桑的沉默竖立,顺着深谷望去,其数量不知有多少,森森然恍若一片石林。 这些石柱比成年人略高,总体呈方柱形,只有头部呈兽形,其姿态也各异,一路看下来我发现这些石首都并非是寻常所见的虎狮熊兽,而是近乎于传说之中的那些奇异生物。 它们一动不动的在这谷中竖立了不知多少年月,上面都长满了斑驳青苔,有的柱身倒塌断裂,有的石首面目缺失,风蚀格外严重。 包子一脸奇异的问我,“这些个都是什么兽?从没听说过迷魂凼里头,还有这么大一片石兽林子。”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头望了望我们下来的那山包,远远看去那山神庙正坐在山包顶上,庙门口正对着这一线之谷,位置颇为玄妙。 看到此处,我便说,“你看那山包像不像跟钉子?把左右这两条大龙的尾巴钉在地上,防止它们一飞冲天。” 包子道,“你就直说这里头什么道道吧,你要问我这我可说不上来。” 我也没指望包子能说出点名堂来,当即也不多问了,直说道,“这座山包应该是人为堆积起来的,就是为了留住这两条大龙,守住将军山,形成双龙抱穴之局。” “人为堆起来的?”包子一听奇了,“我滴个乖乖,这山包说大不大,方圆起码也得有个百来丈吧,高度也得奔百八十米去了,搁古时候又没挖机又没铲车的,全靠人力,这得多大工程啊!” 我说,“没办法,古时候的人就信这套,别说有钱有势的皇帝王爷,就是平头老百姓想方设法高低也得给自己谋个吉穴,一来自己在里头住的舒坦,二一个也是为了荫庇子孙后代。” “就说咱眼前这将军山大墓,这双龙抱穴之局绝对是有行家指点,这一点毋庸置疑。暂且不说堆那山包所需人力几何,就说这些石兽也是大有来头,足见这墓里头埋的绝对不是个普通的主。” 包子听着来了兴趣,“这些石兽怎么个说法?” 我指着山包脚下那块赑屃说道,“看到那座石碑了不?那玩意儿叫做神道碑,你也可以理解为一道分界线,活人跟死人的界限。过了那座碑,咱就踏上了神道。” “我听说过通天大道还有阳关道,这神道又是哪门子的道道?” “何谓神道?说白了就是通向死者坟墓的道道,又叫做天道。具体来讲,就是在墓前开一条大道,设些石柱为标。” 说着我又转过身来,看向山谷尽头的将军山,“咱们跟前这条山谷就是通往将军山大墓的神道,这谷里头的石柱子有个统称的名字,叫做石象生。” “什么相声?” “石象生。石头的石,大象的象,生活的生。” “我还纳闷儿这刚说神道,怎么又改说起相声了,搞半天原来这些石柱子都是大象生的。” “这跟石头大象可没关系,它们的名字就叫做石象生,说简单点就叫石兽。你看古时候那些皇宫王府里头,不都兴摆一些威武的大狮子石雕?这些石象生跟那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一来镇镇邪祟,二来摆摆阔气,彰显出主人非凡的身份和地位。” 包子听到这儿恍然大悟,“你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呗,这将军山墓里头埋的绝不是一二般人。” 我说是这个意思,不过有一点我却没想明白。神道一词最早出自《易书》,说“大观在上,顺而巽,中正以观天下……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 原文确实拗口,拿白话说其实就是,这神道应该通大且宽直,绝不应该像眼前这般,全全被石象生挡了去,阻塞难通。 这些石象生只设立在神道两旁即可,何故如此密集乱杂?从墓主不惜大量人力,垒土以筑龙钉,强行留住两条大龙来看,他对这座陵墓是格外重视的,且十分信奉风水。 这般看来,他是断不可能设立如此杂乱的石柱,来堵塞住自己的神道,破坏自己的吉穴。 那么如果不是墓主设立的,这些石兽又是何人所设呢?其目的又何在呢? 我心下暗暗苦思,却想不出半点眉目来,我倒是有心想跟包子商量商量,但这家伙除了满脑子肥肠,估计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便也不再多说,只加快了脚步朝着山谷那头走去。 泱泱行去半日,我们正行至山谷正中,包子突然像是被什么踩了开关,猛一下子大叫一声‘山神’,整个人瞬间如临大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两边山壁之上,各自刻着一条大蛇岩画,薄薄山雾飘荡其间。远远看去,我也被吓了一跳,果真像是两条巨大蟒蛇横亘在那山壁之上。 第三十九章 騩寨 在反应过来那只是两道岩画之后,我骂了包子一句怂货,包子揩了揩额头上的虚汗,狠是松了口气。 经历这么一通插曲,再加上我们也行走了多时,便干脆停下来歇上一脚。 我拿出水壶仰起脖子灌了两口,然后又递给包子,我嘴里还提醒着他省着点喝,咱可就这一壶水。 接着一番调整,我们便再次出发。 说来也怪,早上起来时还见橘日出升,反倒走进山谷之后,那日头竟不知几时已被云雾吞了去,时近正午也没见着太阳,只觉闷热异常。 越往山谷深处走,山间雾霭越浓,白喇喇的漂浮在两侧山壁之间,刚才包子就是隔着这山雾,乍一看便把那岩画大蛇看成了真蛇。 此番遭遇不禁又让我想起先前熊二疯子的经历来,那日他在谷中所见,迷雾深处一条巨影升起,当时他看到的会不会也是这山壁上的岩画? 这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了,我这厢也只是做个猜想,个中原由我自是不敢确定的。 倒是这岩画说起来又是何人所刻?单这两条大蛇刻画在山壁之上也绝非易事,更遑论其工笔神韵刻画的还如此逼真。 我问包子在卧牛坪里头有没有听过这方面的相关传闻,他却也是第一回见到。 我们一径又往谷中深入了二三里,此时的山雾已经把天空都遮了去,更有隐隐要滑到谷中来的意思。 我并不确定这些雾气是不是就是那腐蚀性的瘴雾,但稳妥起见,我和包子都没敢轻易去触碰,而且脚下都各自加快了速度,必须赶在这些雾气彻底沉降下来之前通过山谷。 正走着包子忽的停下脚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一指前方反问我道,“老秦你看那些个,是不是房子?” 或许是我这些年看书写字,视力损耗的厉害,全全比不上包子,他要不这么一指我是真没瞧见,就在我们前方两三百米外,正耸着一些黑朴朴的窝棚类的建筑,隔着一根根兽形石柱是真不容易发现。 当下我们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快步行至那窝棚处一看,还不止一个,整一段山谷少说七八十米的范围都被清空,那些兽形石柱多半清理到周围去,中间这一段亮出来,简陋的搭了有三四十个窝棚。 这些棚子废弃了也不只有多少年月了,一具具干枯的尸骸横七竖八,看他们身上的装束,不似古代人,倒像是上回包子提到的那个騩寨。 这个传闻最早也是听卧牛坪里头的老人讲的,说是早些年有一伙土匪曾在这迷魂凼里头建过一个寨子,后来因为什么原因一夜之间全死光了,就剩下一个騩寨子。 看来我们眼下这个废弃寨子,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土匪寨了。 说到这里就多插一句,那时候山神庙都还没有废弃,这山谷也还没叫迷魂凼,叫死人沟。后来是山神庙出了事,山神降怒之后,这死人沟里才开始出现瘴雾,因此才改的迷魂凼。 由着这寨子我四处扫看了一番,多数棚子面前还支着铁锅、水壶等生活用具,那些尸骸除了被野兽糟蹋过的,有些还保持着生前的最后姿态。 根据他们的姿态,我脑海中大致还原出当时的景象:一个平平无奇的晌午,这些个匪军正在生火做饭,嘴里还热火朝天的聊着最近哪个山头又立了个扛把子,哪个村子里出了个水灵的小媳妇,哪两伙军阀又交了火换了天等,总之一切都如同往常,只是突然间一场意外降临,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 到底是什么意外呢?我推测有可能就是这山上的腐蚀瘴雾,也有可能地下那股神出騩没的土虬龙,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寨子当中除了生活用具,我还发现一些砍刀、铁叉、长矛、弓箭等武器,只不过在这深谷里头埋藏多年,铁器都锈蚀的不成样子了,木质的也大都腐朽不堪。 看得出来这伙土匪的势力并不算大,连点像样的火器都没有,还是包子在最大的那个棚子里翻出来一把三扒大盖,但也都锈的用不了了。 不过另外他还翻出来几枚地瓜弹,也就是土炸弹,其中有两枚看着似乎还能用的样子,包子擦了擦便给我塞包里背上了,说这玩意儿后面兴许能用的上。 我说,“要背你自个儿背,这破玩意儿过了这么多年,騩知道啊还管不管用,要是冷不丁在我包里就炸了,秦爷我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去见了老祖宗。” 包子却说,“我这不是背不下了吗?我要背的下,哪儿还用得着劳烦您啊。” 说着还特意掂了下给我看,他的背包里主要背那个五重棺匣就快塞满了,这俩地瓜弹是真塞不进去。 “那你也不能害我啊,这不就等于让我背着俩不定时炸弹嘛!” 嘴上我是拒绝的,但还是没拗过包子,死乞白赖的硬给我塞了进来。其实我也没真想着拒绝,要不是想着后面下墓说不定真能用上,我是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塞进来的。 眼看也找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便再次踏上行程,朝着那将军山继续进发。一路上我是深感这两枚地瓜蛋的分量,走路都不敢磕着碰着,生怕一不留神就给我炸了。 不过这厢我倒又想起来,先前我们在那地下军备库里头,肯定有小騩子当年专门存放武器的地方,只是这种战略性资源和隐秘通道一样,都没在平面图上标出来,这般想着不免又生出几分可惜来。 这个土匪寨距离将军山已经很近了,除开瘴雾缭绕的山体看之不见,下方那郁郁苍苍的山基已经遥遥可见,这情形让我和包子心下都振奋起来。 可正在我们穿过最后一段石柱林子,就要抵达将军山脚下之时,一股白色的虫潮淅索索的突然就从那些石柱子底下冒将起来,势同井喷。 “又是土虬龙!快跑!!” 我们最不愿意遇到的东西再一次出现了,那些细喇喇的白蚜子数以百万计的从一根根石柱底下冒出来,然后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条流动的白沙之河,疯狂的向我和包子席卷而来。 第四十章 隍壕 我们立马是吓得亡魂皆冒,哪还顾得上其他,各自甩开了膀子就朝着将军山方向跑去。 可是那股土虬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眨眼之间就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真要被围住了,我和包子就算有十副肉身都不够它们吃的。 慌忙之中包子大喊着提醒我,“炸弹!快点炸弹!” 我这才猛地想起我包里那两颗地瓜弹来,当下也顾不得能不能用了,迅速从包里取出一颗,只拿打火机把引信一点,便用尽全身力气往回丢去,脚下更是生风一般朝前狂奔,哪敢停歇半步! 这一跑是足足奔出去百十米远,却迟迟没有听到那地瓜弹爆炸的动静,耳边只有那些白蚜子嘁嘁嚓嚓的密集之音,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只能一边跑着一边心想,这土炸弹怕是早就成了哑弹。 就在我心生戚戚,暗怵今天恐怕就要交代这这里时,身后突兀就掀来一声巨响,轰隆一声炸得整片山谷是地动山摇。 紧接着就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猛的从身后推来,一下子就把我冲飞出去七八米远,重重的扑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险些移了位! 我心下直呼好家伙,这是哪门子的土炸弹,威力都快赶上大火炮了! 此时我只感觉两耳失聪,脑袋里一阵强烈嗡鸣,好几秒才缓过来两分,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些白蚜子都被炸死了没,而是连滚带爬的便忙朝着前方跑去,深恐被其追上。 这一口气直奔到将军山脚下,我满脑子都想着赶紧甩开那股土虬龙,半点没注意脚底下,结果一个没留神,一脚踩到一个枯枝落叶铺设的陷坑上,然后猛一下子便踩空了去,整个人直接朝着坑底下摔去。 一系列的变故事发突然,我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最后心头就剩下一句,完犊子! 好在这陷坑并非是垂直向下的,而是呈现一个狭长的缓坡,我便顺着这缓坡一骨碌的滚到了底,此时只感觉天旋地转,胃中也翻滚不休,也不知究竟滚了有多少圈。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些许,从地上爬起来往上面一看,好家伙,这高度,少说也得有个好几十米,洞口外面的天光只剩下巴掌大小。 再看四周,黑咕隆咚一片,全然没见了包子影踪,我试着喊了他两声,整个地下空间除了我自己的回声,再没有半点别的声音。 到这会儿我总算是顺过气来,紧着从背包里拿出头灯戴上,只这么往四周一照,嚯,只怕又是个盗洞! 我原还以为这是个什么朝代废弃的捕猎陷阱,可头灯光亮扫过我才发现,此时我正站在一条宽大的甬道之中,两头皆不见其首尾。 细看左右墙壁都是用青泥膏夯实了的防腐墙,脚底下也是铺着一层厚厚的木炭粉,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我想我应该是掉进将军山大墓里头了。 这几日历经险阻从一开始找山神庙,到后来目标变成了找这座大墓,现如今真让我意外找着了,我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心里除了挂念我家老爷子,隐隐的又开始担心起包子的情况来。 这小子现在也不知何处,刚才在那石兽林中被土虬龙追着只顾逃命,又加上那地瓜弹轰然一炸,我们二人什么时候走散了竟都不知道,只希望他别出什么岔子吧。 眼下我手上并没有专门的攀爬工具,上面的洞口也没见根绳子垂下来,好几十米高的盗洞,我要再爬出去估计也够呛。 左右权衡一番,索性都进来了,我干脆就到这墓里头看看去,说不定不止这一个盗洞口,没准儿包子从其他入口下来了也未可知。 打定主意,我当即抽出了柴刀抓在手上,认准左边墓道打着头灯便走了下去。 说来也怪,这墓道宽大的惊人,就是比之之前我和包子误打误撞闯入的那座地下军备库的主要通道都不遑多让。 墓道宽有三四米,高怕得有十米了,头灯扫上去,又高又阔的拱顶上隐隐还能看见一些雕刻的星象图。 我还从未听说过哪座大墓光是墓道就具备如此规模,那它的墓室主体又该恢宏到什么程度?我全然想象不出,只是心里头一个劲的暗叹,当真是壕无人性。 但是很快我又发现了一处异常,就是这墓道似乎长得过分,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我暗暗估计自己已经走了四五百米了,可眼前的墓道依旧宽大笔直,前方全全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墓室在哪儿。 “这不应该啊,莫非……这根本就不是墓道。” 我缓了脚步,脑中回忆生平所学,并试着从周围找出一些线索来。 脚下这黑漆漆的木炭粉一径铺就出去,头灯光柱尽力往前照去,倒有几分像是一条黑漆漆的死河。 “河”,这个字眼兀的冒出脑海,冷不丁的一下子点醒了我,这确实不是什么墓道,应该是条隍壕,更直白点说也就是条护城沟。 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尤其越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越是重视身后之事。 通过这将军山双龙抱穴的格局,我初步推测这座大墓里头至少是埋着一位诸侯,眼下看来,这墓很有可能代表着他生前所住的城池,而我此时所处的这条宽大通道,其实是围绕着城外的护城河,这本身也象征着一种高贵身份。 只是这护城河里并没有通水,黑漆漆的铺着一层厚厚的木炭粉,一开始就把我整迷了,还以为是条墓道,搞半天我转来转去仍还在墓室之外,连真正进入其中的墓门都还没有找到。 至于这护城沟为什么始终看不到尽头,我心下一琢磨也想通了其中原由,这沟的总体应该是圆的,而且是一个很大的圆,我自身处在其间只能看到局部,我以为我是在走直线,实际上我是在绕着这个巨大的圆沟转圈。 这个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当我走了不知多长距离后,我又回到了起初掉进来的那个盗洞口。 除此之外,我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具早已干枯了不知多少年的尸骸。 从它身上残存的衣物装束来看,这似乎还是个古人。 第四十一章 耳室 我掉进来的这个盗洞,看来还不是那伙“考察队”挖的,而是我眼前这个古代盗墓贼挖出来的,只是年生日久被枯枝落叶厚厚的铺了一层,自然的隐住了洞口。 要说这古代老哥也是倒霉催的,一门心思的挖个洞下来,结果挖到了护城沟里头,估计他也把这当成墓道了,可转来转去就是没找到墓室,最后活活的困死在了这里头。 我要不是上过几天专业课,再加啃过几本考古专业的书籍,估计我就是绕着这护城沟绕到死我也找不着墓室在哪儿,毕竟普通人谁能想到古人死了还给自己的陵墓修护城沟的。 我翻了下这古代老哥的尸骸,也没什么能用的东西,怀里揣着几页纸张都朽烂发黄,从上面为数不多的几个还可以辨认出来的字迹断定,纸上写画的应该是对这次盗墓做的详细规划,其中我还认出来‘南月’两个字。 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座陵墓埋的是历史上某一位南月王? 但是我一琢磨好像也不太可能,古时候的南月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夷南一带,这历代南月王死了也都埋葬在那儿,没道理千里迢迢的还专门跑到龙岭来埋。 更何况修建这座大墓也绝非是等闲工程,又是堆山钉龙,又是开凿陵寝的,按照古时候那纯人力修建的作业进度,就算是上万工匠齐齐赶工,这工程少说个三五年也是赶不出来的。 如果不是南月王陵,那么这‘南月’二字指的又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是这位老哥自己来自南月国? 我心下一番思索,横竖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意外的在这尸骸靠坐的墓墙上,又发现一个挖开的小洞,估摸着足够一个成年人爬着钻进去。 看到这儿我才又意识到,这老哥的死估计还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接着我便在他的天灵盖上发现了一个由钝器打击留下的痕迹,如此看来,当时来的盗墓贼还不是一个人。 我就说这哥们儿既然能挖进来,就算没找着墓室,怎么着也能重新挖出去吧,没道理活活把自己困死在这儿,看来其死因还另有蹊跷了。 当然,具体是分赃不均团伙起了冲突,还是遇到另一伙歹人截了胡,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除非这老哥自个儿坐起来亲口给我说上一说。 眼看这有个现成的洞子,我也懒得再去找墓门究竟在哪儿了,估计还得破解个什么机关才行,要是一不小心再出点什么岔子,墓门没打开是小,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那才事儿大了。 我连说了几声多有得罪,接着便把这干枯尸骸移了开去,然后蹲到小洞前,先用头灯往里面照上一照,确定没什么机关陷阱,我才趴起身子慢慢的往里头钻了去。 这堵墓墙着实厚得过分,挖穿它的这条洞道都足有三米多长,除了中间是用青泥膏夯垒起来,泥膏还用一层层的树皮包裹起来,树皮外还有着一层厚厚的木炭粉,这些都是为了防腐设计的填筑措施。 从这洞道进入其中,连接的是一间耳室,这里面早已被光顾过了,原本摆放着的一些琴、瑟、彩绘衣箱还有少量兵器,全部都凌乱不堪,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都没被拿走,放到如今也都被时间侵蚀的不成样子了。 这间耳室并不大,有十来个平方,说不大也都比上回我和包子香兰下的那宋墓大些,这里面除了放些陪葬的器物,其他的就别无他物了。 我从这间耳室出来,接着进入的才是真正的墓道,或者说甬道。 依托于这座墓的圆形结构,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墓道是呈弧形的,墓道环绕着一间大墓室,在周围环状排列着十二间小墓室,我此时便是从其中一间小墓室中走出来。 我接连看了好几间小墓室,也就是耳室,都没什么有价值的培养品,五花八门的放了些厨具炊具等,多数都破烂不堪。 值得一提的是,有几间耳室里还殉葬着丫鬟奴婢,最靠里面的那间殉葬的是一条宠物狗。 不管是丫鬟还是狗,历经年月,现如今都只剩一堆堆白骨架子。 眼看这些耳室中也没什么重要线索,我便把注意力放到了由这十二间小墓室环绕起来的那个大墓室。 这应该是个前室,后边有一扇门连接着一条甬道,应该是通往中室的。 按照古人生前居住的阳宅对应来看,这间前室就相当于是个前院,并非是主人的寝殿,所以也并没有看到摆放棺椁。 这间前室的规格要明显高于那十二间耳室,那些耳室只有室门的门楣和门框用了画像砖,而且上面的画像以及砖的做工都比较粗糙。 到了这间前室就完全不一样了,四壁的墙砖全部都用的是画像砖,这些砖长大概45cm,宽25cm的样子,属于是一种古建筑用砖。 每一块砖上面都有模印、彩绘或者雕刻图像,图像表现的内容十分丰富,主题也是多种多样,就比如那些耳室用的画像砖,上面的内容就多表现的是服侍主人的日常,以及播种、采桑、采莲等农副业活动。 而这间前室中的画像砖表现的则是楼阙宅院、庖厨宴饮、乐舞百戏、仪仗出行等墓主人享乐生活的内容。 除了这些画像砖,左右两侧还各自放着一列兵器架,上面的兵器早已被积灰尘封,锈迹斑斑。 不过要说这间前室当中真正引起我的注意的,还是正当中摆放着的两口大陶罐子,没来由的我便想起昨日在地下军备库的那些陶缸来,心说没这么邪门儿吧,怎的约翰斯通那老小子的永生之军,还跑到这将军山古墓里头来了。 直至我走近细看才发现,这大陶罐子和约翰斯通用来泡死人的‘培养皿’其实并不一样,虽说大小都一般无二,但是这两个罐子上面还有盖子上,都用朱漆绘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符文。 也是瞧见这么一出,我脑中乍然想起一种特殊的棺材来,瓮棺。 紧接着我便又瞥见,这两口瓮棺的其中一口,那盖子莫名隙开了一条缝。 第四十二章 瓮棺 瓮棺葬本身也属于是古代墓葬的一种形式,就是用瓮、盆、缸等为葬具,通常是用来埋葬幼儿或者少年。 成年人也有用瓮棺的,只不过一般都是用2~3件较大的陶器扣和到一起,像这样用一整个大陶缸来收殓的,还真是少见。 眼下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尖底圆腹瓮棺,除了造型和外观相同,上面绘制的朱漆符文也是一样的,十分对称。 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左边这口瓮棺的封盖被打开了,棺口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窄缝来。 乍见此情形,我心头没来由的打了个突。这瓮棺放得好好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开了条缝呢?难不成里头的‘粽子’还爬出来透气了? 在我的认知当中,瓮棺在底部或者封盖的中间,一般会留一个小孔,正如郭诗云:‘半坡小儿冢,瓮棺盛尸骸,瓮盖有圆孔,气可通内外。’, 也就是说下葬的时候,这陶棺瓮盖上多兴留一个出气孔,但从没听说要把封盖开着的,眼前这口开着的瓮棺绝非正常。 顺带一提,可能有人会质疑,既然人都死了,那还留什么出气孔?这不鸡屁股上栓绳子——扯淡(蛋)吗? 事实上古时候诊断技术落后,幼儿常出现‘假死’、‘休克’等现象,所以有些大人心存侥幸,就用瓮棺收殓了尸骨,然后在封盖上留个孔,希望它还能恢复呼吸,得以复生。 当然这也与古时人们对灵魂的信仰有关,瓮棺上预留小孔,目的是让死者的灵魂自由出入。其次瓮棺在某种程度上也象征着胎儿所居的仔宫,用瓮棺葬就会加速死者的二次转生。 现下我面前这两口瓮棺都不小,看起来应该不是葬的幼儿,瓮棺盖上原本也是预留了出气孔,但都被一块红色的陶片堵住了。 我屏住呼吸试着靠近左边这口打开的瓮棺,用头灯往封盖缝隙里头照去。这缝隙还不到一指宽,不凑近些根本都看不到里面。 然而当我俯下身把眼睛凑到缝隙口时,我的头灯却好像是突然没电了,闪了一下便猛地熄灭了,借着最后闪烁的光亮,我隐约看到这口瓮棺里头是空的。 头灯熄灭的实属突然,再加上这瓮棺莫名其妙的被打了开,里头的死人也不见了影踪,立时间我的背心便激起一股凉意,心下暗怵该不会真是这里头的‘粽子’自个儿打开了盖子跑出来了吧? 惊骇之中我狠命摁了好几下开关,可我的头灯好像是彻底坏死了,任凭我怎么摁动,它连闪都没再闪一下。 整个前室之中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偏偏这时,我的脚边突然响起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的碎裂开。 这一下可着实给我吓的不轻,本来突逢变故我就已经绷起了神经,冷不丁这么一声动静,我的心脏差点都蹦了出来。 几乎条件反射的我便往后跳开,黑暗中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忙不迭掏出来啪的一声打燃了,一小簇橘黄的火苗嗖的一下蹿了起来,幽微微的光亮顿时驱开一小片黑暗。 借着这光亮我立马便瞧见,左边这口瓮棺的封盖彻底打开了,陶质的盖子掉在地上摔的稀碎。 紧接着又有一道黑影,从我身侧嗖的一下蹿了过去,一股阴风呼的就把火苗吹灭。 瓮棺中的死尸不知所踪,我又冷不丁瞥见这么个黑影,这很难不让我联想到什么,于是霎时间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只感觉头皮发炸。 赶紧我又啪啪按了两下打火机,一小簇火苗紧接着又重新冒起,不过这下才刚冒起来,我就觉察着一口阴气从我耳根子后面吹来,呼的一下火苗瞬间熄灭,然后不管我再怎么按,这打火机也跟头灯一样,如何也亮不起来了。 耳根子后边那股阴飕飕的气息还在吹着,幽幽微微的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贴在我身后呲着牙喘气。 一想到这画面,我哪里还定得住,心下一慌,当即便迈开了步子凭着感觉往回跑去,一心只想赶紧回到那个耳室,从那‘狗洞子’再回到隍壕去,只要找到我先前掉下来那盗洞口,说什么我也得爬出去。 可是眼下没了光亮,整个墓室伸手不见五指,我慌不择路的根本不知跑到了什么方向,脚下磕磕绊绊的好几下都险些摔倒,最后猛地一头撞到了墓墙上。 我也顾不得头疼脑胀了,干脆便摸索着墓墙继续往前走去,黑暗之中我并不能看清自己跑到哪儿了,只是凭感觉应该已经离开了那间前室。 但令我始终不敢停下来的是,那股阴飕飕的气息一直贴在我的耳根子后,渐渐的我甚至能听出另一个脚步声来,就跟在我的身后。 我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有心脏好似擂鼓一般,扑通扑通的我感觉它都要跳出胸腔来,这声音和我身后的脚步声合到一起,简直就好比是一曲催命音符,直让我毛骨悚然。 就在我感觉身后那东西就快要完全贴到我背上时,我的脚下乱匆匆的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猛一下子便失去重心,噗通一声就重重的扑到了地上。 慌乱之中我忙伸手摸索,想要摸着墙壁再爬起来,可是这一摸出去,竟让我摸到了一只僵硬冷透的人手。 我立马大骇,条件反射的便往后退去,两脚蹬着地面,双手不住的撑着身子往后挪,意外的是我的手掌又触碰到一根冷冰冰的金属棒子,上面竟还有个开关。 眼下这情况我也顾不得许多,几乎下意识的就一把抓起来往开关上一摁,一道雪白的光柱顿时亮起,原来这金属棒子竟是条战术手电。 再看我刚刚摸到的人手,好家伙,又是个死透了的大胡子! 立即我便意识到那伙‘考察队’也已经进入这座大墓之中了,而且看这情形,似乎还早在我之前。 这大胡子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咬了,颈脖子一侧血喇喇的被扯掉了一大块,地上淌着一大滩的血泊,我刚刚扑到在地上,现在我的手上身上也沾上不少。 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手电左右扫看,先前跟在我背后的东西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我此时正处在一条封闭的墓道之中,这并不是我先前来时的墓道。 第四十三章 尊盘 这条墓道不同于我从耳室出来看到的那条墓道,那条墓道是弧形的,右边是间大墓室,左边环状排列着十二间小墓室。 我现在所处的这条墓道是笔直的,两边都没有墓室排布,只在前方尽头设着一扇淡金色的大门,身后则是我刚刚摸黑跑出来的那间前室。 除此之外,这整条墓道的墓墙都用了画像砖,砖上的内容和我前面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样,这些画像砖表现的都是一些神话传说,最为奇异的是这些砖像竟然还隐隐的折射出金色光芒,看上去华贵的同时又更添了几分庄严与神秘。 我心想,莫非是建筑建造这座大墓的工匠使用了某种金属涂料?可细看感觉又不像是涂料,好像是这画像砖的材质本身折射出来的金属光泽。 好家伙,这要真是画像砖本身折射出来的,那岂不是说这用的全部都是金砖?! 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番观察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干脆便不再理会,而是分辨起了自己所处的方位来,前后一看,应该是处在前室和中室相连接的墓道之中。 不过看到这儿,我心下不免又生出一股古怪来,就刚才在那前室之中突逢变故,我明明是往来时的方向跑的,就算两眼一抹黑跑的有些偏差,也不可能偏的这么离谱啊,来时的方向和现在这条墓道完全是两个对立的方向。 就等于说是我明明想退出去,却莫名其妙的穿过了前室,反倒更深入到通往中室的墓道中来了。 我不敢确定究竟是我自己跑偏的方向,还是说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有意要把我留在这里面…… 眼下已经进入了这通往中室的墓道,又鉴于前室中那两个奇怪的瓮棺,我也不敢再折返回去,干脆一咬牙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动身之前,我还耽搁了一点时间,把地上这大胡子的尸体搜刮了一下,除了这杆战术手电,我还在他身上找到一把战术匕首,以及一挺冲锋枪和一把手枪,冲锋枪的子弹已经打光了,手枪的弹夹还是满的。 我并不是军事迷,所以对这些器械的品种并不了解,但我也能看出这些都绝不是民用的,应该是出自胡子军方的制式装备,质量都是一等一的说,没得挑。 想来这伙人当时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危险,事发突然情况十分危急,他的队友们都还没来得及把他身上能用的资源搜走就匆匆跑路,这才便宜了我。 我把匕首连同手枪的装束带一块取下来,绑到了我的腰上,确定没什么能用的东西了,这才打着战术手电朝着墓道尽头的大门走去。 一边走我的脑中一边盘算,之前我进来的那个盗洞口并没有任何新近破坏过的痕迹,如果这伙人真是在我之前进来的,那也就说明这座大墓确实还存在着其他入口,也有可能他们是自己新打了个洞进来的。 当然他们怎么进来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伙人武器装备一应俱全,打着生物考察队的名头却做着挖坟掘墓的勾当,兴许还是伙亡命之徒,毕竟普通的盗墓贼哪能搞到制式装备。 后面估计我得躲着点了,要是正巧不巧的遇上这伙人,二话不说直接给我来一梭子杀人灭口,我连个哭的地方都没得去。 眼下可以确定的是,这伙人应该已经进入了中室,我现在过去中室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如果不是前室那两口瓮棺太过诡异,我真想立马调头就走,赶紧离开这该死的大墓。 出去报个警先把这伙人抓了,再让锦察叔叔帮忙找找我家老爷子,说不定事后还能回到西京去继续读我那圣贤书,过几年毕业了没准儿还能给那小老头儿带个孙媳妇回来。 这般胡思乱想着,我已经走到了中室大门前,鉴于先前那伙人已经进入其中了,大门也早已被打开了,倒也省去我一番工夫。 只是这门略微有些古怪,看材质应该是石质的大门,门上浮雕着两头辟邪神兽的脑袋,奇怪的是我用手电照上去,这石门竟然也是隐隐散发着某种金属才有的光泽。 我再看了看两边的墓道,紧接着便发现更为奇异的一幕,这金属光泽似乎还是渐变的? 怎么说呢,用上下来比较就是,越靠近地面的金属光泽就越深,然后再用前后来比较,越靠近这间中室的,金属光泽也越深。 这种渐变的感觉在两边的墓墙上体现的尤为明显,越靠近这间中室的墓墙上面的金属色泽就越强烈,而越往前室那边去,金属色泽就在逐渐的稀薄,淡化,到了前室几乎就已经没有这种金属化现象了。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这间中室当中放着某种极具放射性的金属源,硬生生把这些墓墙墓道都污染成了金色。 但是这世间我还从未听说过有哪种金属源,能具备如此异常的放射性和污染性,居然连夯土墙和石门都能染上色? 心下存了个疑,我打着手电进入了眼前这扇墓门,里边果然是中室,其面积比之前室要大上不少。 这中室对应在墓主人生前的阳宅当中,就相当于是他接待宾客,宴饮作乐的正厅,所以一进来我边看到一排排一列列的礼乐器,恢弘肃穆。 这间墓室的南侧排放着九只大鼎,八只铜簋,东侧则是放置着一些鼓、笙、鉴矢、连襟大壶等,西侧更是摆放着几排完整的编钟、编罄、还有排箫等。 出于自身专业相关,我深知这些东西的价值,不说那些个大件的,就这铜盘子随便拿出去一两件,这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但编罄编钟之类的大件儿,这些玩意儿一旦拿出去一件,立马就会引发巨大地震。 那就不是价钱所能衡量的了,这些都算得上是国宝级别的文物,一旦拿出去一件,这往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一日三餐都有人管的那种。 当然这其中最为吸引我的,除了墓室正中间放着的两口并列棺椁,还得是墓室北侧放置的那件东西。 准确的说应该是那套东西,螭龙尊盘。 第四十四章 凶棺 这螭龙尊盘分为尊体和盘体两部件,它的尊体呈喇叭口,圆鼓腹,高圈足,口沿饰有蟠虺纹,颈部是四条立体圆雕的兽形龙,身躯镂空成变形虺纹和涡纹,四足伏于颈壁,尾部和腹部的龙首相连,腹部和圈足上都有一首双身龙,双身左右还各自攀附着一条小龙,圈足上又有镂空的蟠螭纹,全尊蟠螭共32条,蟠龙28条。 至于盘体则是直口方唇,四兽形足,上面也有蟠螭纹和双身龙,整盘饰龙56条,螭48条。 不说别的,就这套尊盘的价值,绝对算得上是这一屋子青铜礼器之最,而且我敢肯定,这要流传出去,绝对绝对是镇国重宝! 这尊和盘上都刻着不少铭文,不过我研究的方向并不是这个,这属于是金文的范畴了,反正我现在除了知道这玩意儿值钱,上面的字儿是一个也不认识。 还有一个奇异的现象是,这些青铜礼器也全部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起初我还以为是这间中室里头有什么金属放射源,现在一屋子扫看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源头,倒是这些东西金属化的光泽更强烈了不少。 不只是这些青铜礼器,就连地砖、墓墙,包括中间那两口棺椁都无一例外,我的手电一经扫过,一切的陈设都折射出一股金属光泽来,就好像这是一间纯粹用金子打造的墓室。 但奇怪的是,在我之前进来的那伙盗墓贼,面对着如此之多的珍宝文物,竟好像一样都没拿走,甚至全部都还原封不动的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那伙人不见了踪影。 怎么说?难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这肯定是说不通的,哪个盗墓贼会连宝贝都不认识就来盗宝? 可他们又为什么没动这些东西呢?莫非,他们本就不是冲着这些青铜器来的,在这座大墓之中,还有着比这些青铜礼器更为珍贵的至宝?! 乍的这么一想,我觉得很有可能,基于此我对这座大墓中也愈发好奇起来,这里边究竟还有着什么至宝,能比这螭龙尊盘还要值钱? 或许只有找到那伙人亲自问他一问才能知晓答案了,他们肯定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不似我和包子,完全就是误打误撞找过来的,能活着进入这座大墓,我也不知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 现在这中室之中并没有看到那伙盗墓贼,我只能推测他们可能已经去后室了,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墓主人的棺椁应该就放在后室,相当于那就是他的寝殿。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中室里头摆着的两口棺椁又是谁的呢?说起来在这墓里头转悠老半天,这究竟是谁的墓我都没弄清楚,只能从这些青铜礼器和墓葬形制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座战国墓。 想心不定,我慢慢的凑近了正中间并排着的两口木棺,左边这口棺木刷的是黑漆,右边这口却是红漆,两口棺椁又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属色,仿佛是一口黑金棺和一口赤金棺,但它们本身的材质又分明是木头的。 按照风水来讲,黑漆和红漆,分别也称作玄漆与朱漆,玄代表着阴,朱即为阳,这两口并排的棺椁,或许可以称作阴阳双棺。 冷不丁的我的脑海中跳出这么个名词来,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以前好像听老爷子讲过这阴阳双棺的来头,可时间太过久远了,一时间我只想得起点只言片语来,总结起来就是一个词,大凶! 正这般想着,左边这口玄漆阴棺里头兀的传来一声什么声响,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墓室之中,又显得那样清晰,如在耳畔。 只一下子我整颗心就悬了起来,脚下更是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去,手电则是笔直的照在那阴棺之上,眼睛瞪大着一眨也不眨。 紧接着我便发现一处异常,这口阴棺早已经被人开过了,连上面的棺材钉都被撬掉了,玄沉沉的棺盖只是虚合在上面,还露出一条黑漆漆的缝隙来。 相比较之下,右边这口朱漆阳棺则是严丝合缝的,七根棺材钉一根不少的,把棺盖死死钉住。 就在我拿捏不准心生猜疑之际,那阴棺之中再次传出一声动静来,这回我听的十分真切,绝非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幻听,里头是真有东西在动。 只一下子我的头皮就炸了起来,一股冷意从脚底板冒起来,一溜的沿着背脊骨往上蹿,脑中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前室那番遭遇来。 刚躲掉一个打开的瓮棺,这紧跟着又来一口咚隆作响的阴棺,我心里止不住的发慌,只想说没这么邪门儿吧,没道理我一进来,这接二连三的‘粽子’都争着睡醒了? 咚咚—— 那阴棺里头还在传来声响,而且动静越来越大,频率也愈发强烈,感觉就像是里头躺着个老祖宗正在甩开了膀子做广播体操似的。 虽然我是坚信唯物主义,但这阴棺里头要真跳出个千年老妖出来,估计我这三脚猫水平也降它不住,反倒白送了小命。 心念至此,我脚底抹油立即就想开溜,想趁着它的棺盖还没崩开,赶紧退出这间中室。 可就在这时,骇然的一幕发生了,我脚下才刚挪步,耳边就哇的听见一声惨叫,那阴棺立马就像是装了震荡器一样猛摆起来,那虚合着的棺盖砰的一下子便掀翻在地,紧接着就有一道壮硕的身影从那那棺腹之中一跃而起,口中哇哇怪叫着直蹦三尺高。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真把我吓得够呛,条件反射的就要拔枪乱射,可乍然一听这声音似乎又有几分耳熟,直到看清那疯狂蹦跶着的身影,一句粗话当即就从我口中爆了出来。 “包子你汏爷的!” 那阴棺之中突然蹦出来的胖贼不是包子又是谁? 包子一听我的声音顿时叫的更厉害了,直喊着我快帮帮他。 这时我才看见他的身上竟爬满了白蚜子,密密麻麻直咬得他又蹦又跳,疯狂拍打着自个儿浑身上下。 第四十五章 西室 我见状口中大声喊着包子快把衣服脱掉。 包子着急忙慌的把外套脱下就朝我扔过来,我口中大骂一句赶紧跳开。 却不想那外套上带着的白蚜子一落地,立马便散了开,其中一大部分认着我就冲锋而来。 形势骤变危急,情急之下我飞快抽身后退,同时取下背包来迅速找到另一只打火机,然后把我的外套也脱下来一把点燃了,拎在手里疯狂的抽打着地面。 地上密密麻麻的白蚜子瞬间被明火吓退,不敢再靠我近来。 包子反应也不慢,我只喊他一声,他立马便朝着我这边狂蹦过来。 一接近火源,他身上那发了狂似的白蚜子也瞬间退去,全部汇聚到地面上,好似一张白色的地毯,密不透风的把我们包围到了中间,只等我手中的衣服燃尽,它们便会一拥而上。 眼看我手中的衣服已经燃烧近半,我赶紧拎着这火源开路过去,把包子扔在地上的外套也一并引燃让他拎上,然后我们背靠着背提着手中燃烧的衣服,一步一步朝着左边门口退去。 这间中室有四道门,前后左右分别连着一条墓道,除了我进来的那道南门,眼下也就距离左边的门更近些了。 我来的那扇门通的是前室,鉴于前室那两个诡异的瓮棺,我肯定不能在退回去,于是便引着包子往左边那扇门去。 地面上密密麻麻的白蚜子密集成潮,只有我和包子手中燃烧的衣服暂时能让它们退避三尺,我们便是小心翼翼的生从这蚜潮中间开出一条道来。 直到退出了中室,又进入一条笔直的墓道,我们把手中快要燃尽的衣服扔到墓道口,转身便是甩开了脚丫子狂奔。 那些白蚜子瞬间全被火焰挡住,短时间还无法进入这条墓道,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头看,只盼那衣服还能再燃个几分钟,好给我们多争取点宝贵的逃命时间。 我们此时所处的这条墓道就跟刚才我从前室进入中室的墓道一样,宽阔笔直,两边的墓墙都用的是画像砖。 仓促之间我也顾不上看那些画像表现得都是些什么内容,只是感觉这条墓道也被金属污染的厉害,而且和先前那条墓道一样,越是靠近中室,墙上地上的金属色泽就越深。 这一口气我和包子直接跑完了整条墓道,然而还没等我们歇口气,身后就已经传来一阵阵嘁嚓密集之音。 我们同时回头一看,险些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只见我们丢在墓道口的衣服已经熄灭了,那些白蚜子疯狂着从地面、从墓墙、从拱顶,从中室那头乌泱泱的全部蜂拥而来,整条墓道都变成了一片涌动的白。 好在我和包子此时已经到了西室的门口,石质的大门开了一半,我们赶紧跻身进去,用尽全身力气赶在白蚜子涌进来的瞬间把石门推了上。 有少数已经冲进来了的,都被我们胡乱几脚全部踩死。 直到这会儿我和包子才算是彻底的松下一口气来,各自腿下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缓了两口气我才问包子,走散后都经历了什么,怎么会躺到一口棺材里。 这一问我才知道,原来当时那枚地瓜弹爆炸,石柱林子里裂开了一条地缝,包子就是掉到了这地缝里头,刚好这地缝下面又连接着这座大墓,他便跟我一样,也是误打误撞的就进来了。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我掉进来的盗洞是古时候的盗墓贼打的,只通到大墓外的隍壕里头。 而包子掉进来的那条地缝,应该是被那伙自称考察队的盗墓贼发现了,他们在那条地缝的基础上加以挖掘,轻松的就进入了这座大墓。 所以在包子顺着那地缝进来没一会儿,就碰上了那伙人,然后第一时间就被十来条枪杆子制住了。 包子告诉我说,“这些人就是之前熊二疯子带来的那支生物考察队,领队的那个混血女人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伙人里头还多了一个老头儿,上回在卧牛坪的时候我都没见过他,而且看领头的那个女人,好像非常听从这老头的话。” 对于包子说的这些个混血女人和老头子什么的,我都没有亲眼看到,只能有个笼统的概念,对于他们我也并不怎么关心。 我问包子有没有伤到哪儿,包子说那伙人只是俘虏了他,并抢走了他的包,倒也没有对他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说到这儿,包子接着又心痛起来,“咱这一路拼死拼活的就背了那么个五重棺匣,结果还被这伙人抢了去,到头来咱俩是什么也没捞着,竹篮子打水,白忙活一场。” 说着又问我那枚玉玦还在不在,当时是考虑到玉玦和翻天印可能都跟老爷子有关,所以都让我拿了,包子纯粹是起了贪念才把那五重棺匣也背了走。 我当即打开我的背包翻了翻,发现那衔尾玉玦还有翻天印都好好的,我也是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我继续问包子怎么会出现在那口阴棺里,包子一摆手,“别提了,我被那伙贼人挟持后,他们就带着我在这墓里头到处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说话都是背着我悄摸的说。” “后来嘛找东找西的就找到了那中室里头,一看那两口镶金的大棺椁,那伙人都高兴的不得了,叽里哇啦的说了一通胡子话,说的啥我也没听懂,估摸着是以为他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两口棺材里头。” “接着那些个大胡子就先撬开了其中一口,刚准备找什么,谁想突然间所有的灯就灭了。有人拿打火机打亮了一下,然后就看见棺材里边那主子,嘎噔一下就蹦出来了!” “我滴个乖乖,老秦你是没瞧见,那主子浑身乌溜溜的还带着金色,指甲跟钩子似的得有这么长,青面獠牙的,那一蹦出来是逢人就咬!” “我估摸着那些个外国人也没见过这场面,就你上回说的那什么给死人通电的道理,他们也根本不懂,全部都被吓的到处乱跑,我是趁乱摸鱼,干脆一头就躲进了那口黑棺里头。” 第四十六章 漆箱 “再后来我就听到有人进来了,但不知道是你丫的,我还以为是那伙人又回来了呢,所以也不敢出声儿。谁知道那棺材里头还藏着这么一窝白蚜子,哎哟喂给我这一顿咬啊。” “当时我要再晚些会儿蹦出来,估摸着我就得剩一白骨架子了,合着我自个儿躺进那棺材里倒也省事儿,一步到位了就属于是。” “不过要等你小子打开棺材,看着那么一副白骨架子,还能不能认出我来可就难说喽,指不定还以为躺的是你哪个老祖宗呢。” 听完包子的讲述,我算是大致了解了情况,只不过他是最后一句话,我听着咋这么不像话呢,这便宜也占?当即我便怼回去,“你汏爷的,我才是你祖宗!” 包子也不见气,紧着也问我后面都经历了些啥,我便把从那古盗洞掉进来,再在隍壕里头一通转悠,后面发现那古代盗墓贼种种,挑了些紧要的也给他讲述了一遍。 一番讲述下来,我们也歇的差不多了,此时便各自爬了起来,又开始打量起这间西室来。 这西室的设计和前室一般无二,也是在外头环着那么一条弧形墓道,十二间小墓室沿着墓道呈环状排列在一侧。 那些小墓室里头放的什么,我暂时还没过去看,只看这西室里头的陪葬品,是以车马器为主,还有少数的漆木器和竹器,以及角制品。 这西室正中间同样摆放着两口棺椁,这两口既不是瓮棺也不是阴阳棺,而是两口一模一样的青铜木棺。 可能是这西室距离中室较远,这里的陈设并没有明显金属化的现象,表面上看起来就和前室一样,一切都是尘封许久的正常模样,只是不知道这两口青铜木棺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有鉴于前室和中室的经历,这次我首先确认了一下,这两口青铜木棺都是盖好的,都没有打开过的迹象,我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我又打量起墙上那些画像来,这间西室的画像砖表现的多是墓主人外出的景象,有仪仗出行的威严气派,有秋狩打猎的潇洒恣意,也有拜见天子的肃穆庄严。 从这些内容可以看出,这墓主人的身份和我先前推断的差之不多,应该是战国时期的某个诸侯,但具体是谁我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那些竹简上面会有记载。 想到这里我便又试着翻了翻那些竹器、漆木器等,只是上面的字迹都风化的厉害,没有经过专门的处理,能辨认出来的是不多,其中有两个字再度引起了我的注意。 “南月。” 我喃喃的念出了声,脑中立马回想起隍壕里头那个古代盗墓贼的尸骸怀中,那些破旧的纸张上面也提到有‘南月’二字。 莫非,这座大墓真是哪位南月王的陵寝? 正当我拿捏不定之时,包子有些惊喜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老秦你快来看,这儿还有几个大箱子。” 原来包子趁着我发神之际,又在这西室里侧发现五个彩绘漆木箱,其中摆放在正当中的那个尤为特别,它的箱面上绘着火形图案,滚圆的底部有着三个尖足。 这五个漆木箱的造型都一般无二,但中间这个的体量更大,上面绘的图案也显然更为精细,不仅如此,它的框架还是用青铜镶嵌的,就跟这墓室中间那两口青铜木棺一样。 包子对这几个箱子十分感兴趣,主要那两口青铜木棺他也不敢随便打开,所以这几个箱子算是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老秦,你说这都是些什么箱子?还用青铜镶上这么一圈,存心没想让人打开啊,依我看这里边肯定是放着什么宝贝。” 我没搭理包子的话,而是把心神都集中到了中间这个青铜漆木箱子上,上面的彩绘图案我好像在哪儿见到过。 脑中一番仔细搜索,我想起来确实是在一本文献上看到过,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留意,也就粗略扫了一遍,现在也只能想起点零碎信息来。 首先这五个箱子的排列,分别是代表着东西南北中五方位,其中结合了不少易数和风水的理论,我这半吊子水平是全然看不出其中深浅来。 我只记得这火形图案象征的是什么‘大火星’,指的好像是一个时空概念,而这个三足青铜漆木大箱子,代指的是白虎,一种大凶星象。 对于这五个箱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是根本摸不着头脑,但我一想起曾在文献上看到过的只言片语,越是一知半解心头就越是发慌。 包子对此还浑然不知,正琢磨着怎么把这箱子打开,我赶忙拦住他,一个劲的劝说当心有什么机关,但他却浑然不当回事,直说我一副怂样。 “不是我说你老秦,自打你去西京读了那么几年书回来,我发现你丫胆儿是越来越小了,这不就几个破箱子能有啥机关,咱又没打那俩棺材的主意,真要有机关不也得在那棺材里头嘛。” 我对包子说道,“这几个箱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里边大有来头,我现在都没摸清楚个中门道,你需要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那我更得打开看看了!真要有什么大来头,咱这趟也不虚此行啊!” 合着这小子也就听见大有来头这几个字,拿我后面的话全部都当耳旁风了!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包子却是抢先我一步说道,“我看这样老秦,你要是真怂的话就躲我后边儿去,包爷我到倒要看看几口破箱子能有什么门道?” “你放心,要有什么宝贝,等我拿了出来还是照样分你一半,要真有什么机关,那全冲着我一个人来就是。” 包子这般说着就把我挡到了身后去,然后忒忒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作势就要用蛮力打开眼前这青铜漆木箱子。 说来也怪,这漆木箱子用青铜做了个框架,上上下下愣是没看到门在哪儿,别说门了就连个开关都没有,好像制作出来就是浑然一体的。 包子抱着箱子一身蛮力却无处使劲,一张肉脸都涨红了也没能撼动其分毫。 当下他算是跟这个大箱子卯上了,双臂张开身子一沉,打算是要把整个箱子抱起来,再狠狠往地上摔去。 结果这青铜漆木箱是沉的惊人,任凭他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也才堪堪把箱子抱起来一二分,接着他便猛的就泄了气,青铜镶嵌的底足框的一声又落回地面。 第四十七章 蛙人 以包子那不服输的尿性,自然是不信这个邪,接着又把另外四个漆木箱子挨个试了一遍,但顶天了也就把箱子抱起来七八公分,再往上是如何也抱不起了。 “我去!这也忒沉了!” 箱子没打开,包子自个儿倒是累的不轻,抹着汗水直喘粗气,说话间语气一转,又撺掇我跟着他一起搭手。 说实话我对这几个箱子也是好奇的,以包子那身蛮力徒手干翻一头野猪都不在话下,去接连着在这几口破箱子上吃了瘪,这就不得不让我琢磨,这箱子里头究竟放的是什么东西,难不成真是什么金银财宝? 包子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是不肯帮忙,骂咧着擤了一鼻子气,转身到这墓室当中去找趁手的家伙了。 趁着他走开的空档,我也上手试了下,果真沉重的出奇,少说怕是不下三四百公斤。 我绕着中间这个漆木箱子一通打量,又兀的在箱子侧面发现一个暗藏的玄机,其中一条青铜框架的中间开着一个凹槽,设计有些类似于插栓可以往旁边拉开。 乍然发现这么个设计,我赶忙又把包子叫了过来,猜测说这很有可能就是打开箱子的机关。 包子立马拍了我一句马屁,“还是你这读过书的脑子好用啊,你说我咋就没发现呢?” 说着他就伸手去拉动插栓,我原想开口劝阻,可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也没说上来,此时我的心情是复杂之际,我也想看看这箱子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又隐隐担心着什么。 纠结无果,我索性闭了嘴,真要有什么机关暗算的,都先打开看看再说吧。 鉴于年月深久,拉栓里边的滑动槽都快锈死到一起了,包子着实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之拉开,金属凹槽里发出一道刺耳的摩擦之声。 按照我们的猜想,这拉栓很有可能就是打开箱子的机关,可结果不然,拉栓只是把青铜框架上的那个凹槽拉开了一条缝,其他的并没有任何变化。 面对这情形,包子有些傻眼,“什么情况?开关失灵了?” 我看着那条黑漆漆的缝说道,“可能这箱子从设计初始,就没想过要给人打开。” “箱子不给打开,只准存东西不让取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箱子本身也不是用来放东西的。” 我这话一出,包子有些淡定了,“啥意思啊老秦?你这神神叨叨的,整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箱子它不用来装东西装什么,难不成还……” 包子想说的后半句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他后知后觉的反应来什么似的,扭过头去看向了那两口青铜木棺。 我也跟着转头看去,手电照射之中,那两口青铜木棺沉沉的摆放在墓室中间,和这个漆木箱子一样,两口木棺的框架都是用青铜镶嵌过的,看起来格外厚重。 “难不成,真是用来装那玩意儿的?” 包子很是不确定的问向我,眼睛里带着一丝明显的猜疑。 我知道他说的‘那玩意儿’指的是哪玩意儿,也就是死人,但这箱子里头是不是用来装死人的我并不确定,当下我便回过身来道,“到底是不是,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我便把手电对准了面前的漆木箱子,雪白的光束照在那条狭窄的缝隙之中,竟好似全被黑暗吞了掉,里头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我心下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起来,兀自低低的咽了一口唾沫,跟着包子一起慢慢的凑近了那缝隙跟前,手中调整着手电的光照角度,朝着箱子里头张望进去。 可就当我们凑到那缝隙跟前时,一双白喇喇的眼珠子毫无征兆地填满整条缝隙,直接和我们来了个‘四目相对’。 “我去!” 这突然冒出来的眼睛,一下子把我俩都吓了个够呛,各自惊叫一声赶忙就往后退了开。 包子退的仓促,一个踉跄撞到了后面的青铜木棺上,那木棺当即便是咚的一声,猛然一震。 “老秦你看见没!那箱子里头是个啥玩意儿?” “没看清,我就看到一双眼睛。” 我心有余悸的把手电照向那缝隙,里边那双白喇喇的眼珠子却没见了,只露着一道深不可测的黑暗。 包子拍着胸口顺气儿,看样子着实被那双眼珠子惊得不轻,“真是邪了个门儿,里头究竟是人是騩啊?” 我说,“这古墓怎么也得两千年了,而且还关在这箱子里头不吃不喝,真要有活人也早该饿死了。” “刚才那眼珠子怎么说?难不成咱俩把拉栓给它打开,那什么阳离子又给它通上电了?” 包子还记着我上回在那座宋墓里头说的‘通电’的原理,但我隐隐觉得眼下这情况应该另有蹊跷,那双白喇喇的眼珠子,我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我把这感觉说给包子听,没想到他一听竟然立马想了起来,之前在岩棺洞休整的那晚上,半夜摸上来差点把还我拖了去的那个白化蛙人,它那双眼睛就跟刚才这漆木箱子缝隙里冒出来的眼珠子,一模一样。 蛙人那双眼睛特点十分显著,就跟青蛙眼睛一样又凸又鼓,关键还是白色的,好像是只有眼白,又像是它身上的白化所致,总之那双怪异的眼珠子,任谁看了估计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包子这么一说起,我便也立马想了起来,惊疑道,“难道这些漆木箱子里头关的都是那些蛙人?” “我觉得很有可能,反正那双眼珠子我肯定不会认错的。” “可是谁把它们关在这里的?又为什么关在这里头?最关键的问题是,要真从战国时候关到现在,那不得两千多年了,它们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存活到现在的?” 我一下子抛出所有的疑问,包子挠了挠脑门儿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正当我们齐齐陷入沉默之际,中间那个漆木大箱子哐的一声震了一下。 我和包子俱是条件反射的后退,目光紧紧盯死过去。 接着就在我们无比紧张的注视当中,那漆木大箱子兀的猛震起来,一下比一下更猛烈,青铜框架撞击在地砖上发出剧烈声响,木质的箱体更是眼见的崩裂,眨眼间就被裂出数条缝隙来。 “我滴个舅姥爷!里头那蛙人该不是要蹦出来了吧?!” 第四十八章 东室 “我滴个舅姥爷!里头那蛙人该不是要蹦出来了吧?!” 包子大惊失色,脚底抹油转身就要开溜。 我的反应半点不比他慢,先他一步就已经跑出了一截儿。 可就当我们要冲出这间墓室时,后边猛地便传来一声轰响,那彩绘漆木箱子终究还是没经住折腾,碎片纷飞整个崩裂开来。 接着便又一道疾风飞速的朝着我俩后心袭来,想都不用想,定是那蛙人挣脱了出来。 此时的我哪敢回头去看,只顾甩开了膀子夺命狂奔。由于包子比我落后半步,所以第一个他就被扑到在地。 包子的家伙什全让那伙‘考察队’给他收缴了,这会儿手无寸铁的被按翻在地,口中立马呜哇大叫起来,看架势竟是打算豁出性命也要跟那蛙人斗上一斗。 这时我也停了下来,眼见着包子落入险境,我自是目眦欲裂,哪还顾得其他什么,当即是拔枪就射。 先前在那死人胡子身上捡来的手枪,里边十来发子弹砰砰砰的一气全被我打了个干净。 饶是那蛙人怪力无穷,可也扛不住这火器的伤害,十来发子弹多半都打在了它的身上,立马就被我打出七八个窟窿眼来,酽红发黑的血水咕噜噜直往外冒。 它那紧压在包子背上的身子也是当即就被打翻出去,包子趁着这个工夫,赶忙翻身爬起,口中怪叫一声发狂似的冲了上去,罩着那血流不止的蛙人就是一顿胖揍,拳打脚踢只管往那些个枪眼子上招呼,愣把那怪东西锤断了气都还不肯停手。 紧接着更加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蛙人的血液分作数股在地上淌开,就像是一条条有生命的小蛇一样,直溜溜的就朝着剩下那几口箱子流过去,其中更有两股量特大的,径直奔那两口青铜木棺涌去。 我乍然瞥见此情形,心头没来由的一紧,赶忙呼使包子别踢了,快走。 口中喊着,我忙一把拉了他,不由分说便朝着墓室门口退去。 包子的血气还没泄完,冷不防的被我拉走,红着一双眼睛还想再冲回去。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立马就让他怂了胆,脚下一溜直窜的比我还快。 只见墓室中剩下的那四个漆木箱子,以及中间的两口青铜木棺,在吸入了那蛙人的血液之后,竟是一齐颤动了起来,仿佛里边的东西一时间全部都活了过来。 刚才仅一只蛙人就险些要了我们的命,这要全部都蹦了出来,我们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得死,更何况我那捡来的手枪全部子弹都打空了,现在就剩一柄战术匕首和一把柴刀了。 心慌之下,我们俱是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气力来,只管撒开了脚丫子往这间墓室外头狂奔。 我们先前是从中室那边过来的,那条通道已经被白蚜子占领,石门也早被我俩合上,此时肯定不能再往回跑,于是便双双朝着外边的弧形墓道冲去。 起先我还好奇环绕在这西室外头的十二间小墓室都有些什么陪葬品,眼下被那些个震颤的棺材和箱子所骇,根本也顾不上停下来看了,慌不择路的就朝着左边拐去。 按照我的推想,这整条环形墓道应该是相通的,就跟外边的隍壕一样,环绕着整个墓室形成一个巨大的闭环。 此时我领着包子往左边拐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能一径绕到前室那边去。 我最开始就是从前室那边进入这座大墓的,前室那十二间小墓室其中一间里头被挖出了一个狗洞子,可以通往外面的隍壕。 只要回到隍壕找到我掉进来的那个古代盗洞,凭借我和包子两人的合力,说什么也能爬出去了。 我这盘算是打的不错,但是事情往往总是出乎意料,就在我们奔了命的慌跑之际,后边那墓道深处冷不丁就传来一阵怪涩的吼叫,我只一听便觉毛骨悚然。 而且听这声音源头,分明是从西室那边传来的,虽然此时我们早已把西室远远的甩开了去,但是那些家伙真要盯上了我俩,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它们也要追上来,更况且它们的速度可着实不慢。 眼下我和包子不亚于被厉騩追命,本已经达到极限的速度,脚下竟又生生的挤出一股气力来,飞也似的环着墓道往前奔去。 也就这一分神,我脚下也没刹住车,直从前室门口冲过去一大截我才反应过来,正想再倒回去找那间开着狗洞的耳室,却见三五个白喇喇的蛙人四肢伏地,好似离弦的飞箭一般直从墓道深处追来。 一见此景我是整个倒抽一口凉气,哪还敢再往回跑,一声虎吼招呼了包子赶紧又继续往前奔,可没想到包子那家伙竟然早跑到了前头去,真真是有酒有肉称兄弟,大难临头各自飞,忒不仗义了这小子! 好在这墓道和我推想中一样,一整个环绕着墓室都是相通的,暂时还没出现死路。 但一直这样跑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的体力肯定是耗不过那些个怪家伙的,就说我现在的两条腿都跟灌了铅似的,全是靠着一股子求生的强烈欲望,支撑着我绝不能停下。 但随着体力的迅速流失,我的速度正在飞快的减慢,而身后那些个蛙人速度非但不减,随着对其沉睡千年的身体的逐渐熟悉,那速度还在不断的激增,它们和我之间的距离正在不可避免的疯狂拉近。 “老秦!快!前面有扇门!” 包子在前头大声催喊,我的手电照去,前方十来米的地方果真又出现了一扇石门,看样子我们已经从西室那边,绕着环形墓道一径跑到了东室来。 看到这门我们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各自咬着牙关拼着最后一口气,在被那些个蛙人追上之前,一闪身齐齐冲进了石门,接着猛一合力便把石门推了上,随后扑来的蛙人猛烈的撞到石门上,撞得石门一阵阵剧烈震颤。 我和包子仍不敢松气,死命的拿身子抵在石门后头,双脚蹬在地砖上都快犁出几道沟来。 门外的蛙人足足撞击了十多分钟,那动静才渐渐的退了去,我们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又支撑了五分多钟,确定外边的蛙人已经离开了,这才如获新生似的大吐了口浊气,各自身子一软便靠着石门瘫坐了下去。 可没想我们这一坐下来,突然七八道强烈的手电光就猛地打亮,全部照射到我们的脸上,刺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光亮夺目间只听见一杆杆枪栓哗哗拉开的声响,其中更有一道道极细的红外线,顷刻间便把我和包子周身要害都对了个准。 第四十九章 教授 “别开枪!自己人!” 包子连忙把双手高举了起来,口中大声招呼。 我也是立即意识到,这恐怕就是那伙‘考察队’的人了,没想到还是给撞上了,当下我也不敢怠慢,忙跟着把手举起来,不敢乱动分毫。 “谁跟你是自己人!” 一声飒飒冷喝响起,接着便有一个穿着军绿背心加迷彩裤的泼辣女人,脚蹬一双高帮靴,手提一把冲锋枪,怒冲冲的直奔包子走来。 “就是你这死胖子把我们差点全都害死,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看我今天不把你的脑袋打下来!” 包子立马蹲起来,双手忙摆直呼误会,“姐姐!不!姑奶奶!你就是我亲姑奶奶!你可得听我解释,那我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也是好心帮忙嘛,怎么还刀枪相向了?” “少啰嗦!有什么话跟我这枪子儿说去吧!” 那女人哗啦一拉枪栓,立着眉毛哒哒哒的就朝着我们扫射过来。 我当即一顿喊冤叫苦啊,心说冤有头债有主,包子招了你是他的不对,你打他就行了,怎么还把我也算上了? 好在这女人也没真下死手,只是罩着我们脚下的扫了一梭子,我和包子俱是吓得直跳脚。 这时又有一个年长的声音传来,很是焦急的叫道,“小雪!快住手!不要伤了他们!” 那泼辣女人听到这声音才停下了扫射,有些不解气的回头看去。 我也顺着声音看去,不为别的,只因这声音我是再熟悉不过。 接着便见一瘦削的老头子,紧赶慢赶从那伙大胡子后面走出来,老远就叫出我的名字,问我有没有事?没伤到哪儿吧? 我是着实傻了眼,这小老头不是我那西京学院的陈副教授还是谁? “陈教授?您老不是在西京跟着考古队发掘那个西汉墓吗?怎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陈教授全名叫做陈关行,年龄已经过了一甲子,戴一副老花眼睛,头发全白了。由于常年浸淫于书本和考古研究,他整个人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着一股子老考究的气息,任谁看他第一眼,立马就会想到联想到书卷和文墨。 听他讲述我才得知,原来早在西京那座列侯墓发掘之前,这个考察队就早给他发过好几次邀请,来龙岭做一个秘密赞助的考古项目,只是他都以自身年事已高恐身体吃不消为由拒绝了。 说起来赞助这个项目的女领队还是陈教授旧交的女儿,叫做姚雪,按辈分还得管陈教授叫声叔叔。 这后来陈教授又是怎么来的呢? 也是源于青铜辇上刻的那副‘凤凰来朝’,不只是我发现了其中奥秘,陈教授也解读出了那副神秘地图,再根据上面的‘衔尾火蛇’追查到1871年露西娅号失踪的那件绝密物品,‘0’,最后在得知船长室那两个莪文词组指向龙岭后,当即他便重新联系了姚雪,甚至比我还先一步抵达龙岭。 看我一副大为吃惊的样子,陈教授笑道,“怎么?你不会真以为我老糊涂了,连那点门道都看不出来吧?” 我赶忙说不是,只是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您,真是太意外了。 陈教授接着又问我什么情况,我当下便把自家老爷子失了踪的事情提起,个中细节不必赘述,只说种种线索似乎都和那张神秘地图有关,我便是一路寻着线索找过来的,顺带还介绍了一嘴包子,我的好哥们儿。 一听我家老爷子跟那神秘地图有关,陈教授显是来了兴致,正想多问两句,却没料包子突然凑了过来,这家伙一见我们都认识,那自来熟的本性立马暴露无遗。 一把拉住了教授的手是握了又握,直呼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一家人,搞得陈教授都有些不适应了。 从先前那个叫做姚雪的女领队的反应来看,我心知包子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把人给得罪了,这会儿属于是厚着脸皮套关系呢。 果不其然,姚雪一见包子这副模样,气的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开了。 我一把把包子拉到一边,让他老实交代,究竟怎么把人惹着的。 这么一问才知道,原来先前包子从那地缝进入墓室没多久就被姚雪等人发现并挟持了,怀疑他是个盗墓贼,接着一搜他的背包里发现那个五重棺匣,这下包子算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姚雪那伙人的打算是直接杀掉,免得节外生枝,还是陈教授提议说先把人看管着,出去后交给锦察处理,包子这才保住一条小命。 但这丫的哪肯认栽啊,脑子里别的没有,就騩点子一大堆,所以在进入中室后,便把主意打到了那两口阴阳双棺上。 他还记着我上回在宋墓里头说的那套生物电场的原理,然后便趁着那伙人全被那螭龙尊盘吸引了没注意,自个儿溜去撬开了其中那口阴棺,还猛凑上去给它了吐两口阳气。 结果也不知真是给通上电了,还是那棺材里的主一早就醒了,反正是一下子就蹦了起来,险些把教授他们一波团灭。 包子也是瞅准那工夫,趁乱躲进了阴棺里头,后面才有了我进去被他吓一跳的事。 我听完后说,“怪不得人家个个瞅你都跟沙父仇人似的,要换做我,指定也得把你脑袋拧下来才解气。” 包子也没觉着愧疚,估计他那良心早给脂肪蒙住了,“我那不是为了自保嘛,要换做你,进来二话没说就给十来条枪杆子指着,你不得想个办法脱身?” “自保?”我一听乐了,“你自保还躲人家棺材里头去,就不怕那主子半路折返回来,还白得一送上门儿的漏网之鱼。” “当时那情况谁想那么多啊,只想着赶紧脱离那伙人的控制,想都没想我就钻进去了。” 包子说着又抹了下鼻子,牛气道,“再说了,包爷我就算是漏网之鱼,那也是条会咬人的大鲨鱼,那主子真要敢回来,包爷就干脆送它彻底回归极乐世界。” “牛得你的,咱不说别的,就说刚才那蛙人就能把你丫骑在地上锤,你还送人家回归极乐世界,我说你自个儿不被吓得尿裤子就万佛了。” “嘿这话说的!瞧不起谁呢你搁这?” 包子不服气,还想跟我比划,我是懒得跟他废话,弄清楚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干脆就找一地儿坐下来休息了。 前面给那些个蛙人一通追,我是差点腿没跑断,哪还有气力跟他争这个。 陈教授他们也是在这间墓室中休整,看起来着实给包子坑的不轻,好些个大胡子都挂了彩,虎视眈眈的直往我们这边瞄。 趁着歇息的空档,那个叫做姚雪的女领队拿了个水壶过来给我,她也没嫌地儿脏,靠着旁边一个车马架子便坐下。 我心知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指定是有什么事儿要问我了,只是不知道我一个平头老百姓,有什么事情能值得她这个领头大队长亲自过来问的? 第五十章 姚雪 心里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脸上倒也没表现出来,接过她的水壶说了声谢谢,然后委实不客气的扬起脖子就灌了几大口。 我和包子在山神庙补充的那壶水早就喝光了,再加上这一路不是逃命就是在逃命的途中,喉咙早就干的快冒烟了,这几口水灌下去,只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包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使劲咽了两口唾沫,还没等我递给他,自个儿就一把拿了过去,然后堆起脸来嘿笑着冲姚雪客气的叫了两声大妹子,接着也没管人家同没同意,扬起脖子来就是猛灌一气,剩下的半壶水直接给人喝了个半滴不剩。 姚雪倒也没在意这壶水,她那儿准备的资源还很充分,只是这会儿还有些膈应包子,尤其看着那张贱兮兮的肉脸就来气。 包子倒也识趣,没杵这儿讨人脸色,连说了两句感谢的话,转头便凑去陈教授那边蹭吃的了。 我笑骂了句这小子,接着也不兜圈子,直问姚雪有何贵干? 姚雪双手环凶,又是坐在一副车马架上,居高临下,而我坐在地上抬头看去,那事物真是格外伟岸。 “听陈教授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得意可谈不上,只能说用功些吧。” “你太谦虚了。” “姚大队长专程送水过来,总不会就为了夸我这两句吧。” 我这话出口,姚雪收起了客套,点点头直接进入了正题,“你先前跟陈教授说,你家老爷子的失踪跟这这个印记有关?” 一边说着,姚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来,摊开递给我。 我接手一看,上面画的是一条‘衔尾火蛇’。 看完我也从背包里找出一张纸来,拿给姚雪看,“如果你觉得这上面跟你画的是同一个东西,那么我想我家老爷子肯定是跟这东西脱不了干系了。” “这是什么?” “我家老爷子失踪后,我在他睡的草席底下发现的手绘图。” 姚雪接过手绘地图,低眉仔细查看起来。 借着这个空档,我也仔细瞧了她一瞧,不得不说这女人除了脾气暴了点,身材和姿色都没得挑。 可能是得益于混血的基因优势,她那张脸蛋是标准的东方的美人胚子,那身材又是外国的火爆养眼,一头利落的秀发高高的脑后扎成一束马尾,看上去既干净又不失飒爽。 “这张地图画的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估计陈教授早把青铜辇上那副原图给姚雪看过了,所以我给她的手绘地图,她只是看了一遍就还给了我。 我把地图重新收回背包里,口中一边答道,“我推测上面画的位置应该就在龙岭,但具体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对你家老爷子了解多少?他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透露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倒没有。”我摇头道,“打我上初中起就开始在学校住宿,跟我家老爷子的接触慢慢的就少了,尤其上了大学后一年才回来一次,回来也就那么几天,他老人家还有他自己的业务,根本也说不上什么话。” 姚雪抓住我的一个用词,“业务?” 我道,“其实也没什么,他懂点旧时候的方术,平时帮人看点风水抓点药,什么都懂一点皮毛,有时候一天到晚也见不到人影。” 说到这个,我又想起老爷子每个月都要上岭的那个习惯来,雷打不动,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也去,当下我把这事也给姚雪提了一下。 姚雪一听便做思索状,继续又跟我追问具体,好像一副很关心我家老爷子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关心的是那个‘衔尾火蛇’的事情,想从老爷子这厢找到突破口。 于是我便也不急着回答了,而是反过来问她,“这个印记到底代表着什么?” 姚雪张了张嘴想要回答我,可话到嘴边上,她又咽了回去。 见她不想说这个,我又换了个问题,“那你这一趟山高路远兴师动众的,又是在找什么东西呢?” 没曾想这话一出口,姚雪当即对我冷了脸色,非但没回答我问题,直接起身就走了开去,嘴里还冷冷的给我丢过来一句,“不该问的最好别多问!” 莫名其妙给我碰一鼻子灰,我这心下顿时窝起火来,暗说你问我一堆子事儿我全都给你和盘托出,轮到我问你了你就给我甩脸子?什么人啊这都是! 包子搁一边偷瞄着我这边的情形,一见我吃瘪当即便凑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一盒从陈教授那儿蹭来的洋饼干,一边往嘴里囫囵嚼着,一边用看好戏的语气说道。 “不是我说你老秦,一混血妞过来给你喝口水就给你迷得五魂三道的,这下碰一鼻子舒坦了?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哪有送上门儿的白食儿,她这是打着咱哥俩的主意呢!” “去去去!一边儿去,没看我正歇着呢!” 我有些心烦的把包子推开,这家伙也不见气,手上那洋饼干还剩半块给我塞手上,然后拍着我的肩头一副语重心长的说。 “长点心吧兄弟,以哥们儿我二十几年的打猎经验来看,这甭管山上山下,越好看的东西它往往越是危险,就说这混血妞一看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可别给人家迷的姓什么都忘了。” “你丫纯心找抽是吧?一口一个混血妞的,我看你那脑子才给人家迷住了!” “你看你这,还恼羞成怒了,哥们儿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啊。” “滚蛋!” 就在我和包子拌嘴之际,姚雪那伙人已经收拾了装备,她再次朝着这边走来,“二位聊什么呢?这么激烈。” 我赶紧给包子递了个别说话的眼神,同时起身道,“没什么,我俩就觉得你汉语说的很不错,推测你是不是在华国长大的。” 姚雪眼中闪过一丝暗嘲,她肯定是听见我和包子刚刚说的话了,不过她也没明着揭穿,而是顺着我的话道,“是的,我父亲是华人,我从小跟在他身边,日常说的都是汉语。” 包子见机也插嘴道,“怪不得呢,我们哥俩还说姚队长你这怎么半点外地口音都没有,闹半天还真是自家人啊!诶老秦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五十六个星座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全都是一家嘿嘿!” 姚雪一早看穿了我跟包子一唱一和,虽说没有当面揭穿,但也没心思在听我俩唱下去,当下便直接说道。 “考察队休整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准备进入主墓室去看看,我过来是想邀请二位,反正你们也要找老爷子,不如就跟我们考察队一起行动吧。” 第五十一章 威胁 面对姚雪突如其来的邀请,我正犹豫要不要拒绝,陈教授也走了过来说道。 “是啊小秦小包,你们两个人势单力薄,这古墓里头又危机四伏的,不若就跟着考察队一起,人多力量大嘛,好说也能有个照应。” 包子贴近我两步,从背后掐了掐我的手臂,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别同意。 不过陈教授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好像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姚雪身后那伙大胡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包围之势,隐隐把我和包子围在了中间,这架势恐怕也容不得我拒绝。 当即我便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姚雪也笑着跟我客套了两句,那些个手持枪械的大胡子这才退开去。 趁着姚雪转身去,包子不解的扯了我一下,我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那些大胡子,有意无意的那伙人的眼睛始终都盯在我们身上。 包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即绷紧了一口白牙,嘴边低声骂咧道,“我就说这娘们儿没安好心,乃乃的,明着是邀请咱们,暗着这是把咱哥俩吃定了啊!” 说着又忽的看着我道,“你不是跟那教授认识吗?你去跟他说两句话让他放咱走呗,他总不能连自个儿的学生都害吧?” 我装作收拾背包的样子,压着嗓子回道,“这事儿应该跟陈教授没关系,他的为人我最了解,他是真担心咱俩势单力薄,在这古墓里头遇到危险。” “问题主要出在那混血妞身上,她不想放咱离开,估计是怕我们出去走漏风声,也有可能是还惦记着我家老爷子跟那‘衔尾火蛇’印记之间的关系,反正暂时看来她并不会明着对我们做什么。” “意思就是暗地里往死里整呗?” 包子一听急了。 “我说老秦,咱这一路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还能让一外国娘们儿骑到头上来撒野?要我说咱哥俩就豁出了性命,甭管别的,首先把这混血妞给她拿下,擒贼先擒王,量她那些个胡腿子也不敢对咱开枪!” 我提醒道,“他们可是十几条枪,咱们就这么赤手空拳的冲上去,指不定还没冲到那混血妞面前,咱俩就先成筛子了。” “那你的意思,咱就这么老实巴交的跟着他们走?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前些会儿我落到他们手上,那混血妞第一个开口就说直接把我毙喽,别到时候横竖弄个坑给咱活埋了,那可真是连个哭的地儿都没得去了!” 眼看姚雪又提了个包过来,我赶紧示意包子闭嘴,快速的说了句,“先跟着看看再说吧,见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轻举妄动。” “两位还在商量什么呢?” 姚雪走过来,把之前扣留包子的背包归还包子,“你的东西都在里面,收拾好了的话,这就动身了。” 她后面一句话明显是对我说的,当下我便应了一声出发吧,然后背上我的包就跟着她走了去。 包子则是赶紧打开背包,确认那个五重棺匣还在里边,接着喊了声‘老秦等等我’,也快步追了上来。 姚雪的队伍里一共有八个大胡子,全都是一等一的强壮体魄,个个虎背熊腰整装待发,另外还有一个黄皮肤的小騩子,看着就騩騩祟祟的,当然我也不好当面去指人家好歹,只能说自个儿多留个心眼了。 除了这九个人,再加上姚雪和陈教授,他们这帮子考察队计十一人,现在算上我和包子,整队一共十三人,一起出了这间东室,沿着环形墓道开始朝着后室走去。 东、西、中、前这四间大墓室我们都先后经过了,现在就剩后室还没去,这墓主人的棺椁十有八九就在那后室之中。 从这东室前往后室有两条路,一就是直接从东室后门经过一条笔直墓道,先通往中室,再从中室后门经墓道前往后室,但这样一来无疑是要绕些弯路。 更关键的是中室那两口阴阳双棺还情况不明,再加上包子引出来的那股土虬龙也不知道退散没有,贸然过去免不了要节外生枝,所以这条路径首先就被排除了。 第二条路就是我们现在选择的,从东室正门出来,沿着环形墓道左拐上去,一径就可以通到后室大门。 当然也可以右拐,从前室西室那边依次绕一圈,那样也能抵达后室,但有近路不走,何苦于去绕这么一大圈呢? 更别说前室那两个瓮棺,还有西室跑出来的蛙人等等,这些都是明摆着的危险,我们没必要去明知故犯。 考虑到那些个蛙人兴许还堵在外面,所以离开东室时我和包子还各自从挑了把趁手的家伙带上。这间东室是个武器库,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其中还有一副六乘车马架。 之前就说过六乘车马是天子才能有的待遇,之前在中室看到的九鼎七簋等青铜礼器,也都是皇帝级别的陪葬规格。 在战国那个礼制崩坏的年代,这些个诸侯哪个不想过把天子瘾?故而早把这些规矩丢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在这座战国诸侯墓当中发现皇帝级别的陪葬品,倒也还可以理解,属于是有据可依。 不似早前西京那座列侯墓,那是一座西汉时期的墓葬,那里头是委实不应该出现六乘青铜辇这种规格的葬具。 当然,其中原由我也不可深究了,相信那些个专家迟早会琢磨出个说法来,眼下我和包子各自从这东室武器库中拿了件家伙,我拿的是一把青铜剑,包子拎的是一对大铜锤。 别看这些家伙都锈迹斑斑了,其中份量还真不是一二般的沉,要不是考虑到没个趁手家伙傍身,说什么我也不会把这生了锈的青铜剑带上。 好在的是我们出来并没有看到那些蛙人,看样子应该都退却了,只是这墓道深处黑幽幽的,一侧还排列着十二间小墓室,就不免让我担心它们会不会突然从哪个小墓室里头一下子蹿出来? 相比于我和包子拿着笨重的青铜武器,那些个大胡子个个持着黑森森的冲锋枪,严密的把我们几个护在中间。 其中有一名叫做柴夫的大胡子,他的左臂上受了伤,阴沉沉的走在最后头,那眼神直勾勾的往我和包子背后盯,直盯得我后心一阵发毛。 第五十二章 金属 听姚雪解说才知道,原来这哥们儿的伤正是拜包子先前所坑,是被那阴棺里头蹦出来的粽子给抓的,难怪他对包子的怨气这么大。 包子听了也是赶紧转过身去,陪笑着连说了好几声歉,生怕这人在背后突然给他来一梭子。 这大胡子听不懂汉语,看着包子突然凑近自己,当即就竖了眉毛,直接拿枪就抵在了包子脑门儿上,霎时间气氛就剑拔弩张,包子那额头上眼见的就滚下来豆子大的几颗汗珠。 还是姚雪赶紧劝住了手,然后帮着把包子的话翻译了一下,那哥们儿这才把枪收起来,只是脸色依旧没给包子好看。 包子退回来,嘴边上拿哩语低低的骂咧了几句,我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敛着点,毕竟姚雪和陈教授还在呢,那些个大胡子不懂方言,保不准这二位听得懂呢。 姚雪跟陈教授走在我们前面,两人不知是真没听见包子的谩骂,还是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都没有停下来。 我走近陈教授身旁去,有意找了个话题,把气氛化了开去,“教授,我看这座陵墓的规格至少是个诸侯级别的,你能看出这是哪位的吗?” 陈教授说,“目前为止,我们也没有发现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文物,只是零星的看到有几处地方写着‘南月’,我和小雪初步推测这很有可能是某位南月王的墓葬。” “可是南月国的封地不是在夷南吗?历代南月王的陵寝也都葬在那一带,这龙岭腹地距离夷南何止千里,怎么会出现南月国君的墓葬呢?” 其实早在先前,我从隍壕那个古代盗墓贼身上发现南月二字时,就已经猜测过这会不会某位南月王的墓葬,但其中有些关系我实在没想明白,眼下便顺着陈教授的话索性问了出来。 没想陈教授却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只是推测,而不敢下定论的原因,以目前已经掌握的线索来看,这墓葬主人确实指向南月王,但是根据历史考证来看,这似乎又不太可能。” 这时姚雪忽的搭腔说道,“前面就是后室了,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这座陵寝的主墓室,只要我们找到墓主人的棺椁打开来看一看,一切就都明了了。” 我顺着姚雪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前面又出现了一扇宽大的墓门,一见这墓门我算是吃了一惊,起先我还以为越是靠近中室的陈设,其中的金属化就越严重,直到看见这扇后室门我才意识到,那所谓的‘金属源头’恐怕是在这后室之中。 那一扇宽大的石门彻底呈现出一片灿金色,不只是门,就连门框、墓墙、拱顶、地砖等,目之所及,整条墓道都是一片金黄,好像这真是用金子打造的一间主墓室。 在一根根战术手电照射下,脚下的墓道和两边的墓墙金灿夺目,反射出来的金属光泽都有些晃眼,而且随着我们愈发走近后室墓门,这金属光泽来的就愈发强烈。 “我滴个天老爷!全部用金子打造的?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什么南月王的主墓室,这孙子也忒阔绰了吧!” 包子说着凑近墓墙,拿袖子揩了揩一块画像砖上凸出来的一块积灰,脑袋一偏张口就咬了去,想试试这这金砖的真伪。 陈教授见状赶忙阻止了他,推了推老花镜看着那砖像上多出来的一口牙印,立即痛心疾首道,“这可都是文物啊,你怎么能用嘴巴去咬呢!” 我也跟着埋汰了句,“就是,你也不嫌这古墓里头瘆得慌,什么东西你都敢上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丫属狗的呢。”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陈教授赶忙让姚雪做记录,姚雪对身后招了招手,叫了声田川,那个一直让我留意的小騩子立马屁颠屁颠的上前,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对着这些金属化的画像砖就是一通闪拍。 包子趁着这档口,一把把我拉到一片悄摸的跟我说道,“我说老秦,我看咱也别跟着他们走了,咱就找个机会溜了,然后撬它三五块金砖回去,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我果断让他一边凉快去,“你可少给我打歪主意啊,要回去你自个儿回去,我还得找我家老爷子呢。” “我说你这脑袋怎么就不开窍呢?等咱有钱了就去雇他三五十个佣兵过来,整个龙岭都给你翻个底朝天,还怕找不着秦姥爷?” 包子正说的起劲,姚雪不知几时到了我们身后,“二位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我和包子都快吓了一跳,赶紧编排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啊没什么!我们就是说这墓主人真够有钱的,竟然拿金子来给自个儿造寝殿。” 姚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道,“这些画像砖和地砖原本应该都不是金子做的,你看我们沿着这条墓道一径走来,这金属色泽在逐渐加深,就好像是这后室里头有什么源头,呈辐射状把这座陵墓的结构给金属化了,越靠近源头的被金属化的就越严重。” 我点头回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现象我先前在中室那边也发现了,我起先还以为那源头就在中室呢,结合整座圆形大墓,就等于是以中室为圆心向四周扩散,结果没想到后室这边的金属化居然比中室还要严重。” 包子一听我们这对话,那脑回路陡然又转到这金属源头上来,“听着二位的意思,这墓里头还有个点石成金的宝贝不成?居然能把这些石头砖都给变成金砖!” “点石成金?”姚雪抓住包子这个用词,觉得有些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但是我更倾向于是一种辐射性的同化,或者说污染。” 姚雪不知道包子打的什么主意,但我哪能不知道,听他那么一问,我就知道丫没憋好屁,当即便说道。 “听人姚大科学家说什么没有?这是污染,辐射懂不懂?你可别惦记着什么点石成金了,当心你自个变成个大胖金人儿,到时候我可就只能忍痛把你分尸了拿去换钱用了。” 第五十三章 机关 “秦关你丫就可劲儿造吧,我拿你当手足兄弟,你居然想着拿我变金人儿去换钱,还踏玛分尸,亏你说的出口,老天爷咋就没把你这祸害给收了去!” “你可别误会,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两句。”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歪心思!” 包子说着瞥了眼姚雪,又咧嘴瞥向我,嘴巴边上小声嘀咕道,“不就是想在这混血妞面前埋汰埋汰我,给自个儿找找优越感嘛,你这见色忘义的狗腿子!” 这话虽然说的小声,但我和姚雪都听见了,当下就给我整得一顿呛。 姚雪看似脾气火爆,但我发现她拎得清时候,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全由着性子做事。比如这会儿她就忍着没发作,即使我看都得出她早被包子说得来了火气,但她仍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说, “陈教授那边记录的差不多了,这就准备开门进入后室,你们也准备准备吧,谁也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一切小心为上。” 说完她就转身走开了,好像是真的没把包子的话放在心上,也一点不担心我俩趁机开溜。 “还看呢,人混血妞都走远了。” 包子凑过来一阵揶揄,我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混血妞这坎儿是真过不去了咋的? “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俩现在小命都还在人家手上捏着,你要把人真惹毛了,随时可以把咱打成筛子,我劝你后边儿要么就别说话,要么先动动脑子再说。” 说完这话我也不管包子如何来劲了,直接一转身就往陈教授那边走去了。 对于这一段墓道金属化的画像砖已经采集完毕,现在考察队以陈教授和姚雪为主,全部集中到了后室的墓门门口。鉴于对那墓门的未知,所有人都还保持着一段距离,并没有直接凑到门面前去。 且说之前的前中西东那几个墓室都是被他们破除了的,所以我这一路走下来除了那些个蛙人、白蚜子之类,暂时都还没遇上什么机关陷阱。 眼下后室这道墓门明显比前面那几个墓室的墓门规格还要高,这也侧面说明这间后室极有可能就是这座陵寝的主墓室,里面究竟有没有机关谁也说不准。 这墓门和墓墙的金属化都十分严重,手电照上去完全就是金灿灿一片,像是两扇合在一起的黄金大门,上面还有些神兽浮雕,门上各自吊着两个麒麟头的门环。 姚雪冲她的手下示意了下,立刻就有一名虎背熊腰的大胡子上前试着推了推,黄金墓门纹丝未动,正待他按住了上面的门环,想要再加把劲时,门两边的墓墙上突然传出一阵机扩声响。 一听这声音我立即意识到不对劲,恐怕是门上有什么机关被触发了,当下便大声提醒那大胡子快退,姚雪跟我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声。 我们的话音才刚出口,就见门两边的墓墙上乍然洞开两个豁口,一股黑漆漆的烟雾嗤的一声便喷了出来。 饶是那大胡子反应迅速,也没能完全避开,半个身子当即便被黑雾喷上,然后眼见的立马就化脓烂开,痛得他一头栽倒在地上哇哇乱滚。 最要命的是这大胡子手上还握着冲锋枪,这一吃痛手指下意识屈拢就扣动扳机,一面滚着身子一面胡乱着扫射,当即便又有两个站得近的大胡子吃了枪子儿,倒在了血泊中。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忙就抱头鼠窜往后躲了开去,姚雪则是当机立断,直接拿枪对着地上那大胡子的脑袋来了一梭子,这混乱才终于得以终止。 包子听到动静这会儿从后面冒出来,问我伤到哪儿没,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是心有余悸,背心湿了一大片,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再看地上那被毒雾喷中的大胡子,他的半个身子已经腐烂的可见白骨,先前吃惊之下他还吸入了一口,这会儿就连胸腔都烂穿了,里边的内脏也都被腐蚀成了一滩乌黑发腻的血水。 就算姚雪不冲他脑袋打那一梭子,他也是活不成了,反倒不知还会有多少人会被误伤。 趁着姚雪清点那些手下的伤况,我把刚才墓门机关被触发的事情跟包子说了下,他刚才还在那头,并没有看到这边的情况。 跟包子说完,我又忽的想起来陈教授,赶紧过去关心了下,确定他并没有受什么伤,我心下才松了口气。 要不是那些个大胡子把我跟陈教授还有姚雪护在中间,替我们挡了子弹,这会儿躺下的恐怕就是我们了。 除了中毒的这个大胡子,另外还有两人被流弹误扫,伤的都比较重血流不止,眼看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姚雪蹲到两人面前,抬手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架,嘴里低声念着我听不懂的外国话,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的帮他们闭上了眼睛。 这一幕任谁都不愿意看到,谁也没有出声打断,这沉寂的墓道中带着一股血腥味道,除此之外还有一股难闻的臭气。 我担心是那毒气还没散,便抬起手来蒙住口鼻,再看向姚雪时发现她的神情很是落寞,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强烈悲伤绝不是装的。 我兀的意识到她和这些个大胡子,似乎并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哪怕她刚才迫不得已开了枪打死了其中一个,其余的那些个大胡子依旧忠诚的护在她的左右,没有任何人站出来指责她半句。 忠诚,是的,这两个字没用错,那是一种下属对上级的绝对忠诚。 我暗暗扫过考察队剩余的这些个成员,除了那个叫田川的小騩子躲得远远的,剩下的这五个大胡子那坚毅的面庞上都表现出一股绝对的忠诚,没有半点对同伴死亡该有的悲哀。 相反,他们的神情间还有着一种崇敬和荣耀,好像这几个为姚雪而死的大胡子,都是崇高无上的大英雄。 无意之中观察到这一点,我心下对姚雪的来历好奇起来,她只说过她父亲是个搞考古研究的华人,跟陈教授算是旧交,却从没提过她的母亲是什么身份。 仅凭一个搞研究的华人老爹,想来也不太可能获得这些个血性大汉的誓死效忠,那么关系应该就出在她的母亲身上。 当然眼下这情况也不是时候,我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问这些不适宜的问题,只是暗暗在心下存了个档,合计着等找个机会再试探试探。 第五十四章 暗道 姚雪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要不是她眼角还残存着一抹湿润,根本都看不出来半分异样,然后她跟着剩下的人一起,把死了的这三个大胡子安放到一边,决定等这次事件结束后,全部带他们回国。 包子在我耳边嘀咕道,“你说这混血妞做给谁看呢?先前咱们一路走来可没少见死路上的大胡子,她真要全部带回国去,那些咋就不管了?咱们老祖宗都还讲一视同仁呢,外国人那一碗水就不用端平了,要我说她就是逢场作秀。” “你丫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瞪了包子一眼,小声说道, “之前那不是被永生之军追着跑,就是被白蚜子啃得只剩骨架子,那些都是没办法,只能各自揣着命跑路。眼下这几个又不一样,一没怪东西追咱,二没被白蚜子糟蹋,再说人家乐意带回去,你管那么多干嘛?” 这一通是怼的包子吹胡子瞪眼(前提是他有胡子的话),接着我便自告奋勇的过去帮忙,帮着姚雪把那几个大胡子的尸身安放好,她由衷的跟我说了声谢谢。 虽然我能看出她的情绪还是有些低落,但是她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而是转头就把这软弱的一面压了下去,打起精神来说道。 “这扇门上连着个毒雾机关,咱们可能得想个其他法子进去了。” “这儿就这一扇门,还能有其他什么法子?”包子打起退堂鼓来,“要不咱再倒回去,重新走中室那边绕一圈?” 我立马提醒道,“中室那边可行不通,且不说那对阴阳双棺的危机还没有解除,单说那些个白蚜子咱们也没办法对付。” 这时陈教授推了推老花镜,凑上墓门前去看了看,我和姚雪俱是一阵紧张,赶忙劝阻。 陈教授却示意我们不必担心,这墓门上的机关设在门环上,只要不触到那碰麒麟头门环,毒雾就不会喷出来。 一面说着,他拿了根手电对着门缝中间照去,仔细辨别了一番,然后又转身过来说,“这墓门已经被开过了,里面的顶门石都被放倒在一边,断成了两截。” (这里改一下,考察队一来就看到墓门口躺着两截大条石,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陈教授认出来了,门口这两截大条石,确系是墓门里边的顶门石。) 陈教授这话顿时把我说糊涂了,当即我便问道,“既然顶门石都被拿掉了,为什么这门还推不开呢?” 姚雪也问,“这门上的机关都还在,里面的顶门石又是怎么破除的?” 陈教授想了想说道,“我推测这间墓室很有可能牵涉到二次葬,所以不得不破坏掉了顶门石,但是出于防盗原则,才又重新在门上设计了这毒雾机关。” 包子恍然大悟道,“我算是听明白了,搞半天这毒雾还是后来加上去的呗。” “准确的说不只是毒雾,你们过来看着门后面。” 陈教授说着把位置挪开了几分,我跟姚雪还有包子齐齐凑上了前去。 借着手电照进门缝的光,分明可以看到,这墓门后面竟是塞满了一列列森寒的刀车。 包子一看就骂道,“丫的!合着这老贼压根儿就没想让咱进去啊!放这么多刀片车,要是贸然破门进去,那不得把肠子都捅露出来!” 姚雪也恍然道,“难怪前面几个墓室走下来都没遇到什么机关,原来所有的防盗设计都布置到这里来了。” 对于这一点,我却持着不同意见,“也不能说没有机关吧,陈教授刚不是说了,这座陵寝很有可能经过二次迁葬,说不定最开始的时候,那些个墓室也是有机关的,只是被第二次迁葬的时候给破解了,就比如这主墓室门后的顶门石。” “至于为什么他们只在这里重新布置了机关,其他的墓室并没有再理会,有可能是时间方面比较赶工,也有可能纯粹是因为这间主墓室相对重要,所以在破坏了顶门石后才又下工夫,重新加上了塞门刀车和毒雾。” 陈教授也比较认同我这个推测,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这二次葬流行的地域主要集中在南方,龙岭腹地还从未有过相关墓葬发现。 什么是二次葬呢,它也叫做复葬,或者迁葬,属于是一种从原始社会就普遍存在的葬俗,最显著的一个特征就是将死者的尸骨,进行两次或两次以上的埋葬。 往原始点说就是,人死了先采用埋土、风化、水浸、置洞等方式处理尸身,待到皮肉腐烂,再发冢开棺,殓取骨殖洗净晾干,放入特制的陶瓮等容器,再选个日子重新安葬。 当然也有一些纯粹是因为棺木腐坏了,或者说是风水不好,后人又给重新找个好地方迁葬。在氏族文化盛行时期,还曾衍生过一个多人二次葬的形式。 通常来讲一个家族的成员,他会讲究一个氏族关系,按照老幼尊卑安葬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家族墓葬群。 有些时候就会产生这样一种情况,比如一个家族的男主人先死了,但是他的夫人还活着,按照夫妻合葬的制度,那么这个男主人下葬的墓室,都会预留一个小通道。 为的就是等女主人死后,工人们能从这个小通道进去挪开顶门石打开墓门,再把女主人的棺椁送进去合葬,这也属于是一种二次葬形式。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陵寝是一座战国时期的诸侯大墓,墓主人很可能是历史上某位南月王,而且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最开始这座墓葬中就已经有人葬进来了,那么后面又会是谁迁葬了进来? 我把这个疑惑提出来,询问陈教授。 姚雪却答道,“有没有可能南月王死后第一时间是葬在他自己的封地上,之后术士寻了这处吉穴,并且等陵墓修建完毕后,他才二次迁葬过来?” 我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已经看到顶门石被破坏了,说明在有人迁葬进来之前,这里面就已经葬着一位墓主了,也只有埋入了墓主,这墓门才会关闭,顶门石才会封死。” “如果南月王是二次迁葬进来的,那在他之前,这里面葬的又是谁呢?再说南月王好歹也是一国君主,怎么会用一座已经埋了人的墓葬来作为自己的陵寝?” “首先这和他的身份地位就不相符,其次这在风水上也是一大忌讳。一穴不葬二主,这双龙抱穴的格局在第一位墓主躺进来时就已经用掉了,就算南月王的后代看中这吉穴来鸠占鹊巢,哪怕千里迢迢把尸骨从夷南迁葬过来也是白搭。” 第五十五章 白骨 “要我说咱也别杵这儿净说这些有的没的,咱就一起拿了家伙往墙上硬给它开个洞出来,进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包子对我们说的这些历史考究并不感兴趣,一直在这门口杵着,他都有些不耐烦了。 对于他说的这个方法,好像真可以一试,眼下这墓门进不去,中室那边也被白蚜子占据了,绕路也行不通,只有试试避开这墓门的情况下,在墓墙上开个洞子了。 只是不能确定的是,墓墙里边不知道会不会也有机关,而且这墓墙被金属化的十分严重,那质地就跟金子没什么差别,仅凭几把工兵铲想要在上面开个洞,恐怕不是什么易事。 我的背包里还有一枚地瓜弹,不过也未必能把这金属化的墓墙炸开,要是一个操作不当,引起墓道坍塌,那我们可就都得留在这儿跟墓主陪葬了。 墓门倒是可以炸来试试,它无法推开的主要原因是,门后面一截通道全部塞满了刀车,也就意味着就算把门炸开了,我们也无法通过后面的刀车通道。 思来想去我竟是一点主意也拿不出,然而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陈教授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打着手电在地上寻找着什么。 姚雪当即便上前询问详细,陈教授回说,“我在想这二次葬破坏了顶门石,然后又用了塞门刀车来替代,这些工匠应该会留有一个暗道,在放置完塞门刀车后才能安全撤出。” “毕竟这塞门刀车可跟顶门石不一样,顶门石是随着墓门关闭自行落下抵在门后,因此又叫做自来石。而这些塞门刀车可以看出是在墓门关闭后,由工匠们一列列人为排布的。” “按照古时候统治阶级的残酷手段,肯定是不希望这些工匠活着出来,但是一般来讲工匠都会提前预留好逃生暗道,只要找到这个暗道,我们就可以避开墓门,安全的进入主墓室。” 陈教授的话让我们都来了精神,各自都拿了手电,一起在这墓道之中寻找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包子就发现了一处异常,忙叫我们过去看。 就在这主墓室侧边一间耳室之中,有两块地砖周围明显有着一圈积灰的缝隙,跟其他的严丝合缝的地砖相比起来就显得格格不入,就是让人拿捏不准这究竟是暗道,还是说又是什么机关? 鉴于先前墓门触发毒雾的遭遇,面对这两块有些异常的地砖,我们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最后还是包子自告奋勇,拎了手中的青铜锤,隔得远远的把锤子扔了一把过去。 实沉沉的青铜锤哐当一声,准确无误的砸落在其中一块地砖之上,由于那地砖被金属化的严重,跟这青铜锤一接触,立马就发出哐当的巨大声响,而且听得出来,地砖底下是空的。 我们各自戒备了一两分钟,确定没有触发什么暗箭飞矢,这才靠近了前去。 姚雪抬手示意了一下,有两个大胡子立即蹲下去,各自掏出战术匕首,沿着地砖缝隙把积灰清理干净,然后合力一撬,直接就把这两方砖整块撬了起来,顿时就显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地洞来。 这地洞口呈长方形,长有六十公分,宽三十公分,下面没有台阶,直溜溜的通着一个地道。 陈教授说这应该就是工匠们预留的暗道,从这里进去就可以进入主墓室了。 当下我们也不耽搁,一个个排着队子就跳进了地道,打着手电矮着身子就往里头走去。 这地道十分狭小,我和姚雪都还好,矮着身子倒也不算很受限制,不过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还有包子,他们就显得有些紧瘪了,这里头真要遇上点什么危险,估计他们连膀子都甩不开。 好在这地道并不长,十来米就到了尽头,由于我走在最前面,当下便把手电用嘴叼住,用青铜剑柄去顶开上面的地砖。 接着我便第一个翻了上去,姚雪第二个,等她翻上来,我们再合力把也陈教授拉上来,包子跟那些个大胡子挨个随后。 也是这会儿,我才好生打量起了这间主墓室,首先一眼看到的,就是墓室中间那个巨大的圆形石床,上面还绘着瑰丽的星象图,一口黑色的玉棺摆放在石床正中间,玉棺上面还有些神兽和人物的浮雕。 这间主墓室金属化的格外严重,目之所及除了那口黑玉棺,其余的全是一片灿金色,却仍未看到源头在哪儿。 包子一看这情形,嘴巴都合不拢了,直呼我滴个乖乖,这什么南月王也忒有钱了! 姚雪则是跟在陈教授身边,手电照射着墓墙上的那些壁画,仔细辨认着什么。 偏这时,那个叫做田川的小騩子突然一声大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然后见他喘了口气,用蹩脚的汉语冲姚雪解释道,“不好意思,没注意踩到一具尸体,惊扰各位了。” 我顺着他的脚后边看去,果然躺着一副白骨架子,散乱的都不成样子了。 这可引起了我的注意,在这封闭千年的主墓室之中,怎么还会有一副死人的骨架子? 没来由的我便想到隍壕里的那个古代盗墓贼,他的头颅上有个钝器打击的窟窿,我由此判断他应该还有同伙,或者说同行。 总之另外还有一个盗墓贼,他在隍壕那儿挖了个狗洞子通进耳室,我也是因此才得以进来。 难不成,眼下这副白骨架子,就是另外那个古代盗墓贼的? 可是这也说不通,这一来墓门没被破坏,二来暗道也是封闭着的,他是从哪里进来的?我环视一圈也没发现有其他的盗洞。 这厢还没等我想出个由头来,陈教授那边却是有了发现,通过对墓墙上的那些壁画解读,他已经确认了这墓主人的身份,乃是第一任南月王,赵襄。 按照壁画上的内容,陈教授告诉我们说,原来这赵襄本是秦人,是秦始皇派遣到夷南地区征服当地蛮夷的秦军将领。 可是在征服百越之后,恰逢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项羽刘邦诛伐暴秦,整个中原乃至天下一片大乱,这赵襄便也趁势而起,割据百越之地自立称王。 只因在死后想求个落叶归根,所以才葬回到了秦地来,这一点算是解开了我前面的谜团。 但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这壁画中的南月王仿佛是有能通騩神的能力,在一次祭天讣告之后,他就预知到了自己的大限,随后便马不停蹄的征集了大批工匠,径直就来这龙岭腹地开始为自己修建陵墓,仿佛这处双龙抱珠的吉穴,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似的。 更为奇怪的是,这陵墓建成的当天他就断了气息,直接就躺了进来…… 第五十六章 黑棺 不知是这壁画有意的夸大,想要刻画出南月王的神秘,还是说事实真的就是如此,大半篇看下来,我仿佛是在看神话故事,已经有些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了。 就比如这壁画后面还有提到,南月王赵襄,享卒年128岁,下葬时山为之崩,有白蛇化蛟而去,后世皆传那白蛇化蛟,便是南月王飞升得道之举。 老龙岭历来就有老蛟修道之传说,我不知道眼前这南月王得到化蛟,跟那传说有什么关联,不过在古人平均年龄只有三四十岁的条件下,他竟然活了128岁,这也足以让我吃惊不已。 关于他的长寿,其中还涉及到一些隐晦,但是这壁画中并没有明着表示出来,只用了一个印记加以标注,也就是那‘衔尾火蛇’! 一看到这印记,我的心绪不由立马就翻涌起来,然后再接着往下看,眼前更是轰的打下一道雷霆! 这壁画除了赵襄的生平,还有大篇幅的表现祭祀的内容,其中有一副一下子便吸引了我的注意,那画的分明就是‘凤凰来朝’,就跟西京列侯墓那架六乘青铜辇上的平雕一模一样! 不只是我认出它来,陈教授也旋即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变得灼热起来,连忙叫了那个田川赶紧拍摄下来! 姚雪也早在陈教授那儿看过了拓片,这厢看到这金灿灿的壁画,立时大惊失色,她肯定知道其中的一些秘密。 就连包子这家伙都瞧出来两分端倪,直说这壁画中的火凤眼睛,怎的跟秦姥爷画的地图上那印记如此相像。 我说这不是相像,这画的就是同一个东西。 说话间我已经把老爷子的手绘地图还有青铜辇拓片都拿了出来,对照着墓墙上的壁画疑道,“难道这地图中标注的位置就是这座南月王墓?” 青铜辇拓片是被我重新拼凑后的模样,看上去和眼前的壁画有些出入。陈教授那里带的有原版图片,拿出来便跟壁画对了个百分百。 包子一看这情形,顿时说道,“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俩图真是一点没差啊,没准儿你们在那什么西京墓发现的地图,指的还就是这座墓。” 陈教授却说,“这壁画确实跟青铜辇上的雕刻图一模一样,但图中所标注的位置却未必是这里,有可能他们只是都掌握了这幅祭祀图,实际上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图中标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一听立即明白了陈教授的意思,“您认为西京那座西汉墓的墓主跟这位南月王,他们在不同的朝代都曾获得过这幅‘凤凰来朝’祭祀图,而且也都在寻找中图中的秘密。” 陈教授点头又道,“这幅图所标注的山川地脉都是古时候的,跟现在有着天差地别,因此我们并不能准确的判断这上面标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更不能因为这南月王墓中发现相同地图,就认定它标注的地方就在这里,一切还有待考察。” 陈教授说的在理,眼下我们并不能确定这图中标注的位置究竟在何处,但可以肯定的是,南月王和西京那位墓主,都跟这‘衔尾火蛇’脱不了干系。 关于这‘衔尾火蛇’,目前我知道的最接近真相的一个线索就是,约翰斯通的笔记本中提到的黑金匣子。 据他的笔记记载,他曾在四海以北一个财阀的藏金库里发现一个黑金古匣,上面就有着这样一个‘衔尾火蛇’的印记,而且据他推测,那很有可能就是1871年露西娅号遗失的某件绝密物品,‘0’。 乍然想起这么一条线索,我又猛地联想到姚雪来……1871年那艘商船来自沙胡,船长室里还留着两个莪文词组,姚雪和这伙大胡子不正是从沙胡来的? 所以,姚雪不远千里从国外带着考察队来到龙岭腹地,究竟是在找什么?她和1871年那艘远洋而来的商船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把跨越几个世纪的种种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不过我却仍未找到头绪在哪儿。 或许等我找到关键所在,一系列的谜团都将会迎刃而解了,我家老爷子在这当中究竟当着一个什么角色,也将水落石出。 眼下的注意力还是得回到墓室中来,解读完所有的壁画,我们的目光齐齐的落到了那口黑玉棺上面,如果说这墓主真要留下什么相关线索,那么多半都在这棺椁之中。 这间主墓室的面积十分宽敞,但是这里面的陈设除了十二尊镇墓兽,其他就只剩下这圆形石床和黑玉棺椁了。 十二尊镇墓兽环绕墓室摆放周围,圆形石床和黑玉棺椁居在正中,使得整个墓室看起来有几分空旷。 镇墓兽和那些壁画一样,都变成了金灿灿的,仿佛是十二座纯金打造的金像,不过那些个家伙除了包子盯着两眼放光,对于我和姚雪还有陈教授来说,那都没什么好看的,重点还是在这口黑玉棺上。 按照陈教授的原则来说,这座南月王墓的规格实属罕见,更难得的是这里面的文物都还保存完好,这口黑玉棺的研究价值更是不可估量,所以并不同意我们贸然打开,应该先保护起来,回去请示文件获得上级批准后才能发掘开棺。 但是姚雪凑到他身边,小声的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接着他便勉强的算是被说服了,同意开棺,但是一切都必须以保护为首要目的。 包子一听说要开棺了,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些大金像了,屁颠屁颠的便凑了过来,撸起袖子自告奋勇的就跳上了棺床,看得出来他是早就对打开这口黑玉棺迫不及待了。 圆形棺床原本是石质的,但是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好似一方金床,尤其上面绘制的那些个星象图,在手电照射下折射金芒,端的是奇异无比。 我提醒了包子一句,当心脚下那些星图,恐怕有点门道,千万别乱踩。 在见识过墓门那毒雾机关的威力后,包子现下也不敢大意,听我这么一提醒,赶忙便站定在原地,不敢再贸然往前接近。 我转头让陈教授和姚雪当心着些,然后自己也翻上了棺床,领着包子小心避开那些星位,一步一步试探着朝那黑玉棺走近过去。 第五十七章 王印 以我的半吊子水平,只能看出这棺床上的星位图肯定有猫腻,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却瞧之不出,面对这种未知情况更加不敢轻易尝试。 好在是我和包子小心翼翼的倒也没出什么岔子,有惊无险的全部避开了星位,安全的走到了黑玉棺前。 这黑玉棺不似寻常木棺那样,并没有看到棺材钉,棺盖是类似于一个推拉滑盖式的。 我和包子换了个眼神,接着便一起合力,把上面的棺盖从头到尾的推了开。 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打开,立马就有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冲的胃脏直犯恶心。 再看那棺中,这才恍然明白,这哪是什么黑玉?这只是一口无色透明玉棺,黑的是棺中所盛的黑色液体,乍一通过透明玉质看去,就好似是一口黑玉棺。 “我去!这也太味儿了吧!简直比熊二疯子那屋还臭十倍!” 包子嘴里当即骂咧出声,忙抬手就往鼻子前呼扇了两下。 这时姚雪也跟着上了来,提醒我们注意不要过多吸入这臭气,当心有毒。 要不是想看看这墓主是不是留下什么跟‘衔尾火蛇’相关的线索,单冲这股味道我是扭头就想走了,这绝对比包子那家伙憋得闷屁还冲头。 还没等姚雪提醒,我早已经把口鼻捂了个严实,再用手电照向棺中查看,只见黑沉沉的液体装了有大半棺,里头泡着一具浑身赤果的年轻死尸。 这死尸看上去面积不过三十来岁,身材修长,风神如玉,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般,竟没有半分腐烂迹象。 包子一见这情形,立马想起上回在宋墓里头我跟他讲的古尸千年不腐的缘由来,便有意想在姚雪面前显摆一把,于是故意拿腔捏调的说道。 “你们外国肯定没见过这个吧,包爷我来跟你说道说道,这黑色棺液是一种特殊的防腐手段,再加上这地宫跟空气完全隔绝,形成一个完全真空条件,咱今天要不给它打开,就算再放上个一千年它都不会腐烂。” 我心说包子这夯货,光看着人混血妞从小在国外长大,也不想想人家老爹就是做考古研究的,这点道理人家会看不明白?他这纯纯就是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正当我以为包子要吃瘪时,却看姚雪的心思并没有在这上面,她盯着棺中这具死尸,缓缓皱起了眉头,我问她怎么了,她接下来回我一句话,直接给我整糊涂了。 “这不是南月王!” “啊??” 姚雪抬起头来,用手电照射向墓墙上的壁画。 “你看那壁画中分明显示,南月王享卒年128岁,你再看这玉棺中的死尸,不过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这根本就不是南月王!” 姚雪这一发现兀的点醒了我,她要不说我还真是忽略了,略作思索我便说道。 “会不会是那壁画有意夸大了成分?就比如你看那些占卜祭祀,还有白蛇化蛟,这些内容都已经超脱了常理范畴,可见这些壁画内容并不能全当得真。” 姚雪却不认同我这个说法,我刚说完她立马便反驳道,“你忘了陈教授先前说过什么了?这坐陵寝是经过二次葬的,或许南月王的尸首早被拖了出去,现在这里面躺着的就是二次葬进来的那位墓主。” 要说一语惊醒梦中人,估计指的就是眼下这情形,姚雪这么一说,我立马便转头看向田川那边,先前他没留意踩到的那副白骨架子,我还纳闷会是谁的,这么看来那很有可能就是正主,南月王啊。 不过这又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而且一点也不避讳,直接把人南月王从玉棺里拖了出来,自个儿又躺了进去?这不犯大忌讳嘛! 我正想到此处,包子便已经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要我说你们二位也是,什么事儿都能掰扯个半天,这玉棺就搁这儿放着,里面说不准就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咱赶紧些给它捞出来瞧瞧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包子说着就开始撸袖子,我赶忙阻止住他,提醒说,“这棺液泡个死人泡了两千多年,你也不嫌瘆得慌,要是这里头带着什么细菌感染的,你这条手臂可别想要了。” 眼下我们并没有专门的探捞工具,也没有那种能把手臂都遮住的手套,包子便提议直接给这玉棺开个口子,把里头的棺液放出来,但是我总觉得不妥,没同意。 倒是姚雪动作干脆,转去找那些个大胡子拿了把工兵铲,当做捞勺伸进棺液之中,一手捂住口鼻便探捞起来。 工兵铲搅动黑沉沉的棺液,一股股臭气翻涌上来,液体还隐隐有些泛红,看上去这棺液倒不像是黑色,而是红得过于浓厚而显得发黑。 姚雪抓着工兵铲,仔细的在棺液底下打捞着可能存在的陪葬品,我和包子在一旁用手电照亮,看着干着急。 这会儿就连陈教授都等不及了,爬上棺床避着那些星位图紧着凑了过来,询问我们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便把这墓主身份存疑的事提了下,说姚雪正在找这棺液底下有没有能证实墓主身份的东西。 正说着姚雪的脸色变了下,由着工兵铲传回来的感觉,她告诉我们有东西。 随后她便使着铲柄把棺液底下那东西推到棺壁下,贴着那棺壁小心的带了上来。 接着数道目光齐齐聚向铲头,几根手电同时照射下,铲子里捞起来那东西被照得晶莹剔透,那是一方不大的玉印。 包子迫不及待一把就拿在了手上,我们也齐齐把脑袋凑过去,仔细打量。 这玉印色泽鲜艳偏红,温润雅致,体如凝脂,姚雪认出这是夷南一带盛产的红龙玉。 印子四四方方,周身除了殷红似血的天然纹路,并没有其他修饰,只在顶上有着四个蛙人背脊相贴,呈青蛙蹲伏状的雕刻。 至于这玉印底下翻转起来,上面刻的是一组非常抽象的字体,连着字还带着一个形似飞鸟的符号。 我对古文字这方面了解的不多,但是陈教授却是一眼就把它认了出来,失声惊叫道,“这是……夜郎王印!” 第五十八章 深湖 南月王的玉棺里发现夜郎王的王印,就好比说秦始皇的陵墓里躺着汉武帝,俩俩根本都不是一个朝代的人,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话说回来,这玉棺里既然出现夜郎王的大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不是就表明着,棺里头鸠占鹊巢的这年轻死尸也就是夜郎王? 当然这也只是推测,并不能就此敲定,毕竟当年荆山市一座楚公大墓当中,还发现了越王勾践的自用剑呢,然而越王墓至今为止都还未找到。 姚雪继续用工兵铲在黑沉沉的棺液中探捞,随后又相继捞起来两枚竹节玉佩,陈教授当即指说那夜郎古国信奉的就是竹王。 如果仅凭一方王印还不足以证明这棺中死尸的身份,那么这两枚竹节玉佩算是彻底坐实了,二次迁葬进入这座陵墓的后来者,指定就是某一位夜郎王。 这一发现绝对是能颠覆考古界的,陈教授是立即变得激动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在旁边看得替他一阵担心,生怕他这把老骨头一个激动,心脏嘎嘣一下没承受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还真不是我瞎担心,教授以前就在服用救心丸一类的速效药物。 眼下我们已经明确,鸠占鹊巢的这位主子,就是历史上某一位夜郎王,而真正的墓主南月王,估计就是先前那小騩子田川无意间踩到的那具白骨,它早被人从这黑玉棺里拖了出去。 但是有一点我没想明白,这夜郎王跟南月王生活的年代都不相同,他怎么就躺到人家的棺椁里头来了? 陈教授推了推老花镜,推断说道,古夜郎国的地盘也是在夷南一带,属于是百越之一。南月国第一任国君,也就是这赵襄,他本是奉始皇帝的命令,出兵收服百越的秦军将领。 在收服百越之后恰逢中原大乱,这赵襄趁机割据夷南,自立称王,而夜郎当时还只是夷南的一块小地方,从这层关系来讲,它还算得是南月国的从属小国。 有了这层从属关系,两个不同朝代的王出现在同一座陵墓中,好像也不是完全说不通了。 可能这夜郎王曾经受到南月王的统治,知晓他的一些手段。就像这壁画上说的,南月王不但长寿而且神秘,似有通騩神的能力,最具传说的还是他下葬当天,有白蛇化蛟而去,当世皆传那便是南月王得道飞升之举。 种种事迹让夜郎王得知了去,所以便挖空了心思,在死后秘密葬入了这座王陵,直接窃取了南月王为自己准备的龙脉吉穴,以求同他一样也能够得道飞升。 当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推想,其中具体情况是怎样的,除非这夜郎王亲自坐起来给我们讲述一番,否则那些秘密就只能永远沉眠于历史长河了。 到这会儿这口玉棺也捞得差不多了,陈教授冲着棺床底下招了招手,把那个叫田川的小騩子喊了上来,让他用相机把这王印和玉佩,还有玉棺等全部都记录下来,俩人顿时忙得不亦乐乎。 姚雪也忙着自己的,她还用工兵铲往棺液底下探捞着,我看她的眉头微微锁起,似是还不死心的在寻找着某样东西。 莫非说她一开始来龙岭寻找的东西,在她的计划中就该在这口玉棺里? 然而这玉棺里头除了捞起来一方王印和两枚玉佩,其他也就只剩下一具面冠如玉的尸体,浸泡在大半棺红的得发黑的棺液之中。 正当姚雪还不肯罢休时,包子在旁边突然叫道,“它孃的!这玉棺咋滴漏水了?” 一边叫着,他忙退步就往后边躲去。 我紧跟着用手电照去,果见玉棺四壁不知几时裂开了几道口子,里边那臭气冲头的黑化棺液正汩汩的往外冒。 此时姚雪见状也停了下来,可能就是她刚才用工兵铲在玉棺里头磕磕碰碰,没注意给棺壁碰出了几道口子来。 眼看着玉棺里头的棺液迅速外流,棺中死尸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化,而那些溢出来的棺液眨眼间就蔓延到了我等脚下,犹如长鲸吸水一般又被那些星位图吸收掉。 这情形实属诡异,我心头暗叫不好,恐是有什么玄机被触发了,当即我们几人便都下意识的赶紧往棺床底下退去。 这一手慌脚忙之下便失了顾忌,也不知是谁一脚踩准了星位图中的暗设,顿时就听这圆形棺床底下传来一阵闸闸闸的机扩声,接着就见那些个繁复的星位图全部运转了起来。 不! 不是星位图在运转! 是整座巨大的棺床在旋转!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赶忙大声喊道,“快离开这棺床!有机关被启动了!” 我的话音刚落,接着脚下便是猛地一震,还没等我们跳下去,整个圆形棺床就突然往下坠去,仿佛是地底下瞬间陷了空,连人带棺的全部都在一刹间失重,我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这股失重感来的十分突然,并且持续了足有三分多钟,四下一片黑暗,耳边只剩下嗖嗖的风声,也不知下坠了多少距离,最后棺床猛地砸到一个水平面上,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更有滚滚的巨浪一下子被掀开去几丈高。 我的脑子还没从失重的惊吓感中缓过来,立马又有一股由下自上传来的剧烈重击的震荡感,差点四肢百骸都断裂掉。 我整个人闷哼一声,紧接着便有冰冷的大水从四面八方一下子合围过来。 慌乱之中,我呛了两口冷水,神智瞬间清醒过来不少,于是赶忙闭住了气息,稍稳住身子后便挣扎着往水面上浮去。 这似乎是一个地下湖,冷得浸骨,水底下一片幽暗也不知道有多深,我借着防水手电的光柱往下扫了眼,只见一根根青铜链子各自栓着一个镂空的球状物体,全部在水底下漂浮着,像是一根根水草上系了个人头。 而那块驮着我们坠落下来的圆形棺床,正带着玉棺直溜溜的往水底沉下去,咕嘟嘟的往上翻着一串串的大气泡。 我憋着一口气浮出水面,也亏得我这种情况下都没松手,手心里还攥着那把战术手电,更难得的是这都是姚雪搞来的军用制式装备,防水又耐造。 所以这会儿我浮出水面来,这手电都还亮着光,我举起光柱照射出去,一眼便认准了岸边,当下也顾不上多想,甩开了膀子便朝着那方向泅去。 第五十九章 铜链 当我拼着最后一口气力爬上了岸,一翻身便直接躺了个四脚朝天,口中大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包子和那个叫田川的小騩子也先后游了上来,俩人都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个个都跟落了水的土狗似的,四仰八叉的躺着只顾着自个儿喘气。 好容易待我缓过气来,又猛地想起陈教授,还有那个混血妞姚雪,除了那些个大胡子还在南月王墓中,这俩人也是随着棺床一并坠了下来,却迟迟没见到他们上岸。 一想到这儿我又赶紧撑着爬起来,举着手电往水面照去,可就着手电最远的照射距离扫了一圈,水里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这情形立马让我心头打了个突,我心说这二位可别是都不会水,就跟那棺床似的一溜直的沉了底,那可就麻烦了。 当然我主要是担心陈教授,对于那来历不明还目的不纯的混血妞,我跟她还没熟到这种地步。 也是借着手电这一通扫量,我这才发现,这片水域似乎并不是地下湖那么简单,这湖面正好成一个规整的圆形,其直径少说得有几百上千米。 我这手电肯定是没法照见全貌,而且受到湖面上一股飘飘的雾气影响,光柱只能照到十二三米的距离。 那么我又是如何得知这湖面是一个规整的圆形的呢?还推测出它的直径。 是因为我现在所处的岸边,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岩石地穴,而是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的环湖岸。 我分别朝着岸边两头望去,都是无可挑剔的光整弧形,按照这弧形路径从两边延伸出去,最后一定会在这深湖对面汇拢到一起,形成一个规整的巨大闭环。 再说这环湖水岸,竟然也跟我们先前看到的那些墓室一样,手电扫过,一片夺目的灿金色,甚至于就连湖面那股水雾都泛起一股薄薄的金色。 我再转身看去身后,一块块金属化的方形地砖整齐铺就,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黄金广场,而我面前的这片深湖,则是一个广场湖。 这一发现实在令我震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南月王的陵墓底下,竟然还有着这样一个极具现代城市化建设感的巨大广场,以及这样一个规整的圆形广场湖。 尤其是再加上这金属化的污染,一眼看去满眼望不到头的金色,除了震撼我实在找不出任何的词汇来形容。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是个什么地方?这些设施肯定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工匠们一刀一斧的开凿出来的。难道说上面那所谓的南月王墓只是个幌子,那小老儿早把自己的陵墓给修到了地下来? 我正疑惑不解间,不远处的湖面突然冒出一声破水响,我忙用手电照去,只见姚雪拖着已经昏迷不醒的陈教授,正费力的往我们这边游过来。 看到这里我脸皮没来由一烧,我说怎么迟迟没见到他们俩人,原来姚雪是救陈教授给耽搁了,相比较之下,我们几个大男人都顾着自个儿逃命,结果还是人家一混血妞惦记着陈教授,舍生忘死的给救了回来。 想到此处我便赶紧又下了水去,帮着姚雪把一起把陈教授托上岸来。又休整了好一会儿,陈教授才悠悠醒转,确定没什么大碍,我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就担心他老人家身子骨经不住折腾,真要出个三长两短的,我这当学生的可没脸再见那些同窗了。 陈教授醒来便问起现在的情况来,我说咱们现在是掉进了一个地下空洞,根据自由落地的重力加速度,再结合咱们先前的坠落时长来推算,咱们恐怕已经处在南月王墓几千米以下的地底了。 说来也奇怪,这几千米的地底下竟然还有着空气流通,我们暂时都没有感觉到窒息,或者其他的不适。 陈教授说,有空气流通是好事,说明这地下可能存在植被生长,或许还有连通着外面的出口。 姚雪在国外待过,又从小跟着她父亲跑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刚才在水中她便摸清楚了这广场湖是个人工开凿的地下湖。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认为这个地下湖并非是死水,应该有条暗河与之相连,才能保持它几千年来都未干涸。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几人都振奋起来,陈教授说可能会有出口,姚雪又提到暗河,说不定我们找到这暗河,就能找到出口。 眼下不管他什么南月王还是夜郎王了,比起那些个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古董,肯定是咱们这些鲜活的人命更重要,一切的探寻和解谜都得建立在活着的前提下。 紧着几人就把装备清点一通,查看损失,其实主要也就是我和包子的背包被浸湿了,姚雪和那小騩子田川背的都是一式的防水背包,陈教授则并没有负重。 由于这广场也没见枯枝败叶什么的,一片金灿灿光秃秃的,没有干柴拿来生火,便只能各自拧干了衣服裤子,我和包子再把背包里的家伙什晾一晾,接着便沿着这湖岸往前寻去。 按照姚雪的推断,我们沿着这湖岸找一找,说不定就能找到那条暗河。 我对地质学这方面并不怎么了解,心里觉得很是神奇,同样是掉在湖里头游了一圈,我除了呛了几口水,也就只看到湖底下那些栓着个球体的青铜链子,怎么人家往水里头一潜就知道这水是死是活,连有条暗河都能摸得一清二楚。 关键是我们沿着湖边走出去不到三百米,还真就发现前方湖岸缺着一个豁口,一条人工开凿的沟渠直溜溜的连通着深湖,要不是觉得不太可能,我都怀疑这混血妞是不是以前就来过这地儿了。 可还未等我们走近,包子这家伙突然就惊叫了一声,赶忙让我们停步。 我立马便说,“你丫这又抽的哪门子风?大家伙好容易找到这大水沟,很明显这水沟另一头通的肯定就是暗河了,咱不赶紧寻着那暗河出去,你丫还想在这儿过夜啊?” 我还想问他穿着这一身湿透的衣裳舒服还是怎么地,包子却是急红了脸,忙对我打噤声的手势,还把我照向沟渠的手电都给一把按了下来。 见他这副架势,我当即意识过来,小声问他,“那大水沟里头,你看见啥了?” 包子仍拿起食指,竖在嘴巴跟前,一副如临大敌直冒的模样,脑门儿上汗珠子直冒,小心的捏了手电,只拿光圈边缘的散光隐隐的照向那沟渠当中。 “你们看……” 第六十章 蛇蜕 沟渠的边沿和湖岸一样,都呈现出一种灿金色,在包子拿手电小心的照射下,接着我便骇然的看见那金灿灿的沟渠之中,躺着一条白喇喇的巨大白蛇! 好家伙!那大蛇的腰腹处怕是有两人合抱粗细,巨大的蛇身有一半浸泡在水底下,它的上半身趴在沟渠里,后半截身子延伸进了深湖之中,看样子是正在休憩。 包子只拿手电照了那么一下,赶紧就把光柱收了回来,生怕把那大家伙惊醒。 这突然冒出来的大白蛇,可把我们都吓得不轻,眼下那些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可不在这儿,就剩下我们几个虽然算不上老弱病残,但总体战斗力肯定没有那伙刀口舔血的雇佣兵来得猛。 最关键的是枪支弹药这类火器装备,全在他们身上呢,眼下就只有姚雪身上挎了一支手枪,口径看起来也都不大,真要跟那沟渠里的大白蛇对起来,除非能打中它的要害,否则很难做到一枪毙命。 除了姚雪这把手枪,别的也就只剩下我身上这把战术匕首了,先前我和包子各自拿的青铜剑和大铜锤,在打开那玉棺的时间都给留在南月王墓里头了。 就凭我这一把小匕首和姚雪那支手枪,再加上还要保护陈教授,行动起来也颇为受限,恐怕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才刚够那大白蛇塞牙缝的。 我压着嗓子说道,“趁着那大家伙还没惊动,咱们赶紧些冲过去吧。” 包子立马跟我唱起了反调,“要过去你自个儿过去,包爷我可不干!别说我没提醒你,那大家伙的知觉灵着呢,说不准就咱一到这儿它就醒了,只是装着没醒趴在那儿,就等着咱过去呢!” 按照包子的提议,宁愿多绕点路,反正现在已经知道了那沟渠的位置,从这黄金广场里边绕个半弧形,依旧能够走到沟渠边上去,就不必要从前面那缺口经过。 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騩子田川,这会儿也用蹩脚的汉语说道,“这条沟渠是笔直的,另一头通的肯定就是暗河,我们其实也可以不用走沟渠边上去,只需要确保那沟渠在视线范围内,然后平行着一直往前走也一样能抵达另一头。” 包子和田川的提议都有一定的参考意义,但是作为领队的姚雪却一个都没有采纳,而是认准了前方那湖岸缺口,直溜溜的就走了过去。 我见此情形,忙想要提醒她,又担心把缺口处那条大白蛇惊醒,只能压着嗓子焦急的喊到,“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啊!” 姚雪却当做没听见一样,大步的走到了那湖岸缺口处,接着变戏法似的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来,一手打着手电,蹲下身去直接拿匕首探进了沟渠之中,就在我的心都蹦到嗓子眼儿上了,却见她挑起一张巨大的蛇蜕来。 搞半天原来是包子看走了眼,那只是一张蛇皮浮浮沉沉的卡在那湖岸缺口处,包子那双招子历来擦的亮,这回算是翻了车,把脸都丢到人家混血妞面前了。 不过有一说一,要不是姚雪瞧出端倪把它挑了起来,这老远的一扫眼看过去,我们哪个都没把它认出来,都以为是条睡着了的大白蛇。 这下算是瞧清楚了,只是虚惊一场,我们几人也不耽搁,齐齐动了身便走上了前去。 近看这蛇蜕,我的心头再次为之吃了一惊,从远处看着就觉得它够大了,这凑近了看更觉骇然,它那干瘪的腰腹横着摊开,怕是能有两米宽,其首尾长更是足有十好几米。 一看这蛇蜕,我冷不丁的又想起山神庙中,被我们烤着吃了的那大白蛇来,当然那条可远比不上眼前这蛇皮粗大,不过应该是同一个物种。 我把这想法对包子说,他也觉得很有可能,而且还提说熊二疯子在雾中看到的那山神,没准儿也是跟这一个家伙。 对于这一点我却并不认同,熊二疯子形容的那山神在浓雾深处升起来足有山梁大小,眼下这蛇蜕虽然大了些,但还远远没大到那种地步。 包子又突然想到一茬,“有没有可能这些个大白蛇,都是那山神的徒子徒孙?” 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 且说前日我和包子乘坐木筏子,在那条山涧之中突然从深水底下甩起来的那根巨尾,还有后来在迷魂凼看到的那山壁上的巨蛇岩画,这些种种似乎都在证明着,这龙岭深处,搞不好真有一条山梁般的通天蛇王。 这时姚雪忽然说了一句,打断了我和包子的对话,“大家都当心些,这张蛇皮是才蜕下来不久的,这附近肯定有条大蛇出没。” 这话顿时让我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各自捏着手电就开始寻扫四周,生怕哪儿突然就蹿出来这么一条大长虫。 姚雪只提醒了一句,然后便又继续领头,沿着这人工开凿的沟渠边沿,笔直的往前走去,我们跟在其后。 也是经历这么个小插曲,我心里头对这混血妞算是服了几分脾气,起先我还怀疑她当的这个领队是不是真得具备这个能力,那些个大胡子对她的拥护是不是看在她的家世和背景上面。 现在看来,这混血妞表面上是又辣又暴,实际上心里头细的很,而且本事也着实不是盖的。就说先前深湖之中泅了一道,我们都顾着自保了,人家不但把陈教授救了起来,还把这湖水是死是活还通着暗河等要领,全都摸了个透。 眼下这厢也是,人家一眼就瞧出那是张蛇蜕,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子汉却露了怯,让一张蛇皮吓得差点走不动道,还不如人家一个外国来的混血妞,心下不由暗骂了一句自个儿没出息。 当然这骂是该骂,但可不代表我就服了软认了技不如人,我也不是遇到点事就认怂的主,这一回合算是让她混血妞占了上风,后面要再有什么机关暗道的,我可得好生给她露两手,怎么也得让她瞧瞧我秦关也不是吃干饭的主。 且说回这沟渠来,得有三米多宽,里面的水只比沟沿矮上一截,下面却瞧不出有多深。 整条沟渠也都和我们经过的广场一样,金灿灿的像是黄金一样,但又隐隐能分辨的出,它的原材料并不是黄金,而是石头。 看到这里,我心下不免又惊疑起来,这地底下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能把整个地下空间都‘变’成了黄金? 怀着这个疑惑一径走出去二百多米,视线之中又乍然显现出一个高低起伏的巨大轮廓。 一见此景,我是整个人当场僵在了原地,心中霎时间掀起一股滔天巨浪! 前方那隐在黑暗之中的轮廓,赫然是一座巨兽般的黄金古城! 第六十一章 黄金古城 起先在南月王墓中,那黄金色泽还有浓淡之分,根据其中差别,我还以为这金属化的源头就在南月王的主墓室之中,现在看来,恐怕是在这地下古城之中才对。 乍然撞见这么一座黄金古城,个中的视觉冲击绝非能用言语来形容,我现在就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是被一柄锤子咚的一声砸在了天灵盖上,险些连气都喘不上来。 包子更是当即就爆了句粗口,擦了擦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这其中最夸张还是陈教授,心脏一通狂跳之下,他是真的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在姚雪的背包里准备的有陈教授服用的抑制药物,赶紧翻找出来为他服下,又拿水壶喂他喝了点水,陈教授这才算是喘上气来。 包子见状便道,“你老人家可得悠着点儿,咱这万里长征才走到哪儿啊,胜利的曙光还犹在远方,咱们的队伍怎能在这里倒下。” 包子这两句话估计是从他太爷那小红本里学来的,瞧着陈教授有些掉队,当下便从肚子里翻出来跟老人家打打气。 陈教授这会儿已经顺过了气来,一个劲的说着自己不碍事,手脚都不受控制似的,迫不及待就要去那黄金古城中看看,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这一次的发现足以震惊世界! 不只是陈教授等不及了,我们在场的哪一个见过这种情形?个个的心儿都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直接飞到那黄金古城之中好生瞧上一番。 确定了陈教授并无大碍,当下便各自加快了脚步,一径沿着这沟渠快步就走进了古城当中。 首先,这古城原本肯定不是黄金打造的,只是不知道被什么源头给‘污染’了,这才变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 进入古城是一条笔直的大街,两边修建着高低不一的房屋,多数都有一层的平房,有少量的两层楼房,甚至还有极少数三层楼的。 这些房屋的构建都十分简单,原本用的材料应该都是条石,但被金属化过后,现在看起来就仿佛是一整块一整块的巨大金砖搭建起来的。 整座古城放眼看去,满是一片灿金色,当然这只是手电能照射的距离以内,在手电照射以外的范围,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 大街也是金色的,能有六米宽,那条笔直的沟渠,依旧直溜溜的通在大街中间,从城门口一直穿过整条街道,通向尽头那一座巨兽般的轮廓,那似乎是一座宫殿。 我问陈教授,能否看出这古城修建于什么年代? 陈教授激动的看着城内的一切,不断的让田川用相机记录这记录那。也得亏这相机落了水也没报废,不然这会儿陈教授就是让那小騩子用笔,一笔一划的画也得画下来。 对于我提出的问题,陈教授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主要是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光凭着这么一座黄金化的古城,只能得知这里在遥远的过去,或许存在着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文明。 陈教授想要找到一些文字或者符号,我和姚雪跟在他的旁边,田川则是一直拿着相机做记录,忙里抽空我瞥了眼包子,那家伙故意落后半步吊在后头,我一看就知道指定没憋好屁。 当然,我肯定也得顾及他的面子,并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戳穿,而是趁着陈教授他们没注意,我压着声音快速的提醒了他一句,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别把脸丢到人家外人面前去了。 包子全拿我的话当了耳旁风,还干脆转过了身去假装没听见,我顿时来了气,正想过去跟他说道说道,陈教授那边却传来动静,他们前脚进了一间居民屋。 我担心陈教授出事儿,便也顾不得跟包子掰扯了,赶紧就冲进了屋去。 进来才发现是我担心的多余了,原来姚雪是发现了两具尸骸,陈教授认为这些尸骸应该就是这座古城的原住民,或许能从他们身上解读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两具不知年代的尸骸,早已经枯朽的不成样子,它们并排着躺在一张床榻上面,身上穿着类似睡衣的服饰,只不过都已经朽烂了。 陈教授推测说,这两具尸骸很有可能是一对夫妇,或许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深夜,他们本来躺在这床上睡觉,突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这么永远的沉睡了下去。 可惜的是从他们身上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只是从他们的服饰来看,并不似汉人的穿搭。 再看这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但胜在齐全,桌子凳子柜子等家具都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摆着一套茶具,只不过这一切的陈设包括床榻,以及床榻上那两具残余的骸骨,全部都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我跟随着陈教授又接着查看了好几间居民屋,情况都大同小异,里面的居民基本都是在床榻上躺着,没有任何挣扎或者反抗的痕迹,就这样安详的沉眠了下去,直至变为一具具枯朽的尸骸。 这些家中一切的陈设也都整整齐齐,没有丝毫的凌乱或者打斗过的迹象,只有无尽的时间长河为它们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积灰。 由此可见,这座古城曾在过去的某一个时间段发生过一场神秘的灾难,这场灾难是悄无声息且颠覆性的。 可能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回到家中,吃过晚饭后各自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然后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永久的睡了下去。 陈教授说到此处,不免一阵唏嘘。 姚雪却忽的嗅了嗅鼻子,问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用香味这个词来形容,姚雪明显犹豫了一下,接着我也耸了耸鼻子,好像明白她为什么犹豫了。 这股味道很淡,但是混杂在这尘封的房间和朽坏的尸骸气味当中,又显得与众不同。 姚雪的犹豫是因为,这味道真形容不上来是香的还是臭的,它并不具备刺激性也不让人排斥,但同时也不属于任何一种香味,如果非得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它,可能用‘无味’更适合些。 这显然引起了我们的兴趣,大家伙能能闻到这股味道,却都形容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味,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味道的源头并不在屋里,它是从外面飘进来的。 于是我们便又一齐出了居民屋,回到了大街上,手电四处寻索,却始终未能找到源头究竟在哪儿。 倒是包子突然一脸慌张的从一栋二层楼的居民屋里跑了出来,慌里慌张的脸色间俱是一片惨白,似是给什么东西吓得不轻。 我心说这家伙平时都跟吃了豹子胆似的,熊瞎子都敢跟它斗上一斗,怎么这会儿给吓成了这副熊样,那居民屋里头到底有什么? 第六十二章 腐尸 还没等我来口问,包子就一溜直的奔到我们面前,手里还拎着个金灿灿的桶,桶里头全是些金化了的小器件,诸如酒盅、饭碗、水瓢等,金灿灿的塞了一大用桶。 我一瞧这情形,心头立即暗骂这胖子还真是不嫌丢人,就跟没见过金子似的,什么锅碗瓢盆都往身上拿,人家这是考察队,又不是盗墓团伙,想到此处我是赶紧跟他拉开距离,表示这夯货跟我可没关系。 姚雪却是见怪不怪,早把包子的底性吃了个透,又见他这般慌张模样便有意挤兑道,“慌慌张张的,这又是去做了什么亏心事?” 包子这会儿却没回嘴,而是一个劲的指着他刚跑出来的那栋二层居民楼,嘴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动了!那玩意儿动了!” “什么动了?”我埋汰道,“瞅瞅你那怂样,着里忙慌的,有什么话不能搂清楚了说?” “死人!玛的那死人会动!!” 这会儿包子算是喘上了气来,从头到尾的讲述刚才的经过,原来他是趁着我们做考察没注意,便一个人悄摸的脱离了队伍,想趁机捞点那些金化的小物件,这个没得说,起先我一看他騩騩祟祟的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主意。 可怪事就发生在这儿,包子独自进入一栋二层居民楼,正搜刮着里面的金化小物件,耳根子边却乍的传来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他忙寻着声音看去,立时就见床榻上两具朽坏的尸骸各自扭动起来。 再一回头,又猛地看见一个小孩儿的尸骸,嗖的一下从柜子顶蹿到了房梁上去,这一下子可给他吓得不轻,直说那屋子肯定是闹了騩! 要说单独一个死人蹦起来,以包子那脾气兴许还敢跟它斗上一斗,这一扫眼连看到三个都在动,他是说什么都不敢再在里头停留片刻,所以这一溜直的便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 “尸骸会动?” 听完包子的讲述,我和姚雪等人都将信将疑,毕竟我们这连着进出了好几间屋子,甚至还翻看过那些朽坏的尸骸,也没见到哪个嗖的一下就蹿起来的。 我在想的是会不会是包子看走眼了?把其他什么动物给看成了会动的尸骸,不然以这些死尸的朽烂程度,别说活人身上这点生物电场了,就是直接拿220v交流电给它通上,都不可能再蹦起来。 包子却一口咬定,绝对没有看错,是真的看见床上那俩大的在一抖一抖的动,还有一个小的嗖的一下就往房梁上蹿没了影。 这情形要真是属实,那可就有点诡异了,可在场的成员除了包子,其他几个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没有人相信这些騩神之说,偏偏包子又说的如此笃定,一时间我们的意见也产生了分歧。 最后还是姚雪拿了主意,干脆就去包子说的那房间里走上一遭,到底是妖是騩,直接看看不就知道了,在场几个大活人还能让两个小騩给吓住不成。 这个提议获得了我们的一致认可,我立马上前让包子带路。 包子见众人不信,他心里头也来了气,见着大伙人多,胆子也壮实起来,鼻子里哼哼了一句,“就等着瞧吧你们,包爷我说看见了还不信,等会儿吓死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就领着我们一起进了那栋二层居民楼。 结果一进来这情况就出乎意料,按照包子所说的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俩个大的尸骸,其中一个这会儿正倒在客厅中间,好像它是真的从床上爬了出来。 一见这情形,包子立马就摆出一副“我早说了你们不信”的姿态来。我上前去查看了下那尸骸,可也没有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接着我们又跟着包子一起进入卧室,一眼便看到那床榻上空空如也,只留着两个尸骸躺过的朽黑印子。 我心说这可不妙,正打算开口提醒大伙当心些,话刚涌到嘴边上耳边就听嗖的一声,很是突兀的从头顶上蹿了下来,那目标所指,正是我们当中行动最为不便的陈教授。 眼看一道黑影直直扑来,速度之快根本让我反应不过来,可姚雪却像是从进屋起就开始戒备了,这黑影甫一发出动静,她条件反射的就拔出了手枪,砰砰砰三个连射,直接就把那蹿下来的黑影整个打飞出去。 整个过程说来话长,实际上发生的极为迅速,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待我们反应过来,那黑影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几根手电同时照射过去,便见一具干枯的尸骸躺倒在地上,朽烂的骨茬和衣服碎屑,黑渣渣散落一地。 就在我们齐齐的注视下,那尸骸胸腔处竟然还动了两下,那破旧的睡衣无规律的鼓动起来,煞是诡异,随后便见一滩猩红的血液从尸骸底下缓缓淌开。 这人死去少说也得有千年了,尸体朽坏的只剩一副骨架子,外面包着一层破烂的衣物,它连肉身都没有,怎么会还有鲜血流出来呢? 我当即便提醒说,“当心些,那衣服底下有活物!” 姚雪手里有枪,她示意我们都别靠近,然后一手握着枪一手拿着手电,一步一步走近过去,小心的用枪口伸出去,把尸骸胸口处的衣物挑开。 这时我们才看见,原来这尸骸的胸腔里头,竟藏着一只油光水滑的大灰鼠。 好家伙!这灰鼠也不知是吃什么长的,体格能有夜猫那么大,爪子也跟猫爪似的锋利无比,其他的特征就跟普通老鼠一样,长着一对招风大耳,嘴巴边上的胡须又长又白。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那两颗又长又尖的大门牙,这要是冷不丁被它蹿到了脖子上,恐怕一口就能把气管连着大动脉一块儿咬断。 眼下这只大灰鼠中了姚雪一枪,偏偏这枪正正打在了心口上,那红酽酽的血液就跟小溪一样直往外冒,这会儿它的前爪紧握起来,时不时还蹬两下后腿,眼看是活不成了。 看到这儿,我们也算是明白过来,闹了半天人心惶惶的,结果就是一只大老鼠跑到了尸骸里头,当下我便对包子调侃道,“我说包子,你丫这二百斤肥肉算是白长了,一鼠兄就给你吓成这样。” 包子给我说的不好意思,可嘴上也没服软,“老秦你就可劲儿埋汰吧,这老鼠搞不好吃死人肉长大的,一身的尸毒,等会儿狠狠地给你来上一口,你丫可别求着包爷给你收尸!” 姚雪也提醒说道,“这腐尸鼠不能寻常看待,它们的速度十分敏捷,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这老鼠恐怕不是一只两只。” 第六十三章 异香 经姚雪这么一说,我也兀的想起来,老鼠虽然并不能算作严格的群居动物,但一般来说都是一窝一窝的,很少见单个独居的。 这黄金古城在地底下埋了这么多年,騩知道这些腐尸鼠繁衍出了多少数量,按照鼠类恐怖的繁殖能力来看,只怕规模不小。 我正想到此处,便又听嗖的一声从床底下蹿了出来,原是包子说的那具孩童尸骨,伏在地上好似一只爬行动物般,速度快到难以相信。 姚雪眼疾手快,砰砰连开两枪,却都没能命中,倒是巨大的枪响把尸骸中的老鼠吓破了胆,直接从骸骨胸腔之中蹿了出来。 不巧的是正撞上包子憋着一股子火气没处发,抄起一条黄金化的长条凳子,哐当一声便砸将过去,直把那大灰鼠砸的整个爆开,血汁四溅。 还没等我们松口气,接着便听一阵叽叽吱吱的声音,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众人一听,皆是立即变了脸色。 “坏了!恐怕刚才那几声动静,把附近的腐尸鼠全部都引过来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哪还顾得其他,只听这密集如潮的声音就觉一阵头皮发麻,当下赶紧甩了开步子,齐齐的就奔门外冲了去。 这一出来,借着手电一扫,便见数以万计的腐尸鼠从街道两边的居民屋奔涌出来,有些还带着尸骸,密密麻麻的沿着街道和墙面疯狂涌动下来,眨眼间便汇聚成了一股铺天盖地的鼠潮。 这情形直把我们吓得魂不附体,这要是让它们扑将上来,恐怕不到十秒钟我们五人就会被啃成五副光溜溜的骨架子。 心骇之下,俱是慌不择路的调头就沿着街道发足狂奔,这街道尽头就是那座巨兽般蛰伏着的宫殿,但愿那里头还没被腐尸鼠占领吧。 然而我们还没跑出去多远,便又骇然的发现,另一股鼠潮正从前面包围过来,合着后面的那一股,再加上左右墙面上涌动下来的,一时之间直接把我们四方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眼看无路可逃,姚雪一咬牙便就举枪乱射,但是那些腐尸鼠的数量太多了,她的子弹很快就打空掉,根本起不到半分阻拦的作用。 包子也红着眼睛,把那些金化的小器件从金桶里拿出来,使着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那些大老鼠砸去,最后扔得没得扔了,干脆把整个金桶都抛了出去,咕咚一声便砸到一大片。 但这也只是片刻缓解之计,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眼看那铺天盖地的鼠潮汹涌而来,我们是能用的用了该砸的砸了,是彻底的束手无策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鼠潮疯狂逼近。 就在这时,那个叫做田川的小騩子大声惊叫道,“快!赶快跳进水里去!” 说着他是连奔带窜的直往沟渠边上冲去,也是这时我才发现,整条街道都被鼠潮淹没,唯独这条贯穿街道的沟渠当中,一只老鼠都没有。 看到这儿我也顾不上许多了,赶紧招呼了大家伙,也是发了足的没命狂奔,直朝街道中间那沟渠奔去。最后赶在被鼠潮吞没的瞬间,齐齐的一跃而下,噗通噗通几声全部跳进了渠中。 接着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疯狂到失去理智的腐尸鼠追着我们追到沟渠边沿,密密麻麻的汇聚在上面却没有一个敢跳下来。 有些没刹住脚被挤下来的也都发了疯的尖叫着往岸上爬去,根本顾不上我们。感觉就仿佛是这沟渠里头,有着什么令它们无比恐惧的东西。 不过眼下我们却没时间多想,要么回到岸上被鼠潮瞬间啃食一空,要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待在这沟渠里头。 我和姚雪合力托着陈教授往沟渠中间游过去,尽可能的远离岸边,岸上那叽吱狂叫的鼠潮实在让人胆寒。 这沟渠有三米宽,水底下不知有多深,反正我是踩不到底。沟渠直溜溜的贯穿街道,前面通向那座巨兽似的宫殿,后面则通出城门,一直通到我们先前经过的那深湖。 我们这厢一直在沟渠中浮着也不是办法,岸上的鼠潮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退去,当下便商量着继续前进,先沿着这沟渠游上一段再说。 如果运气不太差的话,经过这条人工沟渠,应该就可以通到暗河里头,只要找到了暗河,再找离开这地下古城的出口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到这会儿我们都只想着快些脱离困境,也顾不上探究这古城究竟什么来头了,正如前面说的,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就连包子这掉钱眼儿的守财奴,在刚才面临那鼠潮席卷之际,都舍得把好容易搜刮来的那些金器当做武器砸出去。 只不过这会儿性命暂时没受到威胁了,他又忍不住呜呼哀哉的心痛起来,一边泅水一边看着街道两边的金楼,真是恨不能把每一块砖都扣下来带回去。 陈教授也是心痛的不住叹气,他是惋惜这座古城才刚刚发现,还有那么多的谜团没有解开,这被鼠潮一闹,不得不暂且作罢了。如果有命能活着回去,后面说什么也要带着正式的考古队来,全面发掘这座黄金古城。 相比较之下,我却没那么多想法,除了好奇这古城中究竟存在着怎样一个“源头”,能把整个地下空间乃至上面的南月王墓都变成金子外,我现在想的全是如何活着离开这騩地方,要是顺着这沟渠游过去没有找到暗河又该怎么办? 我有心想问问姚雪,还有没有其他可能回到地面上的路径,一扫眼却瞥见她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怎么了?”我问。 “你有没有闻到那个味道,好像就在这水中。” 姚雪这句话冷不丁令我想起来,先前我们正闻到一股形容不上来的奇怪味道,还没找到它的源头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包子给打断了。 这厢经姚雪一提醒,我也猛地察觉上来,那非香非臭的奇怪味道,就是从这水中散发出来的,准确的说是从水底下。 我没忍住心底的好奇,于是让姚雪撑托着点陈教授,我自己憋足了一口气,一个猛子便往水下潜了去。 第六十四章 古兽 水下的能见度很低,还有些肉眼能见的漂浮物,借着手电的光亮扫过,显得很是浑浊,手电光也照不见多大范围。 我趁着气息还足,便继续往下潜去,直下了三米多才照见底部。 粗略估计,这沟渠的深度在五米左右,底部并非是我想象中的平整砖石,而是浑浊不堪的淤泥,长满了茂盛的水草,感觉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从这些水草上面散发出来的。 这些水草不知是被金属化的,还是它们本来就是这样,茂盛无比的全部呈现出一片金色,甚至还散发着微弱的淡金色荧光。 水草丛中隔着一段距离,又有一条青铜链子从水底下伸出来,链子顶端上面系着一个镂空的金属圆球。 这些青铜链子加铜球的设计,之前在湖底下我也看见不少,只是我却想不出这是干什么用的?而且这都是金属材质,它是怎么在水底下漂浮起来的? 心下疑惑间,我潜到了一个金属球体跟前,正准备看看那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却忽的又瞥见一条巨大的白色影子,在底下那茂盛的水草丛中快速的蜿蜒而过。 这冷不丁的一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险些没憋住一口气就吐了出来。下方那蜿蜒而过的巨大白影,可不正是一条大白蛇? 我深知那东西的统慑力,更何况现在还是在水下,我这无异于就是自己送到了人家嘴边上。此时被这大蛇骇住的我,哪还顾得上那金属铜球,赶忙调转了方向,手忙脚乱的就往水面上浮去。 可这一浮出水面,我还没来得及提醒大家伙当心,就见包子等人齐齐停住在原处,个个脸上都是骇然之色,显然他们并不是在等我。 紧接着我便顺着他们的目光往岸上看去,然后便看见那密密麻麻的鼠潮,全部疯了一样到处乱窜,有一头蛮牛大小的凶残异兽,正在街道上肆无忌惮的捕食着这些肥硕的腐尸鼠。 这头异兽的外形就像是一匹乌黑色的骏马,只不过那体型比寻常的马匹还要大上一圈,它的头颅狰狞像是一只长了獠牙的腐鼠,颈脖和背脊上长着奇长的鬃毛。 最为奇异的是,它的两条前肢上生着奇异纹路,前足上生着利爪,两条后腿又生着马蹄,浑身骨架巨大,肌肉虬结,弹跳力和捕食能力都恐怖的让人胆颤。 任凭那些腐尸鼠如何逃窜,哪怕是窜到了居民楼上去,这怪马只需后蹄一纵,猛地就能跳上二层楼去,在街旁那紧密的房顶之上飞速纵扑着,不断的猎食着那些疯狂逃窜的腐尸鼠。 原本在街道上聚集如潮的大灰鼠,不过片刻间就全逃的一只不剩了,稍慢些的都进了那怪马的肚子。 眼看腐尸鼠潮全部逃去,四下街道就只剩我们五人待在沟渠之中,没来由的我心头猛打了个突。 要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正心骇之间,接着便见那正处于一个平房顶上的怪马,张嘴发出一声形同老人疾呼的声音,然后一个纵扑跳下了房顶,直溜溜的就往我们扑了来。 当下我们几人正费劲的浮在沟渠之中,手上没有半点可以拿来格挡的东西,那怪马猛然间扑进沟渠,一股巨大的水浪一下子就把我们全部掀了开去。 还没等我们稳住身子,怪马便急赤赤的破开水浪,好似一道利箭般朝着我们飞速逼近。 我心头暗声叫惨,只怕我们这五人考察队,今天是都得交代在这匹怪马腹中了。 可正当我心生绝望之际,一条巨大白蛇忽的从水下冒出来,毫无征兆便将那怪马浑身缠了个结实,死死盘绞着就往水底下拖去。 这番情形,真真叫做一个天无绝人之路! 趁着那怪马和大白蛇纠缠到一块,我们赶紧甩开了膀子,拼了命的爬上岸去,头也不回的便朝着街道尽头那座宫殿跑去。 按照姚雪的推想,这沟渠尽头连通的应该是一条暗河才对,眼下却不知怎的连接着一座宫殿,但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径可选,不想葬身马腹或者蛇腹,那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跑下去。 后方那怪马和大白蛇的缠斗越发激烈,直把大半条沟渠中的水都震荡起来,水底下不知有什么东西都触发了,一股肉眼可见的荧光缓缓的从下面升了起来,顷刻间整条沟渠都变得金莹莹一片,瑰丽至极。 当然现在我们可没心思停下来欣赏这绝景,各自心下惊异之间,脚下不敢做半分停顿,都是铆足了劲的只管往前奔去。 不得不提的一点是,随着沟渠中的荧光大盛,我们现在就算关掉了手电,也完全可以视物,甚至沿着这一条亮起的沟渠,一径把两边金灿灿的街道,还有尽头那做蛰伏的王宫,全部都映照得通亮。 这沟渠中的金色荧光很快便让我想起,先前我在水底看到的那些茂盛水草,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荧光就是从那些水草上面散发出来的。 而且我还隐隐察觉到,随着这些荧光浮升上来,那股奇怪的味道也随之变得浓郁起来。 我并不知道这荧光和异香都预示着什么,现在也没有时间给我们探究这些,后方那怪马和白蛇的缠斗似乎接近了尾声。 沟渠中传过来的动静已经非常小了,不管它们当中哪一个赢的太轻松,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我心里巴不得它们两败俱伤才好。 可事实和我想象的完全背道而驰,那两个大家伙不知怎的竟似达成了和解,现在合起来直追在我们身后。 这情形可真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刚刚还打的声势滔天的,怎么说和好就和好了?这都什么品种的家伙,这么没原则的吗? 当然心里边吐槽归吐槽,脚下的速度可半点不敢放慢,各自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没了命的往前奔去。 那怪马和大白蛇沿着沟渠好似一黑一白两道箭矢,破开重重荧光水浪,飞一般的认着我们身后疾追而来。 第六十五章 乌狡 我和姚雪一左一右架着陈教授往前飞跑,陈教授早都跟不上脚步了,完全是靠着我俩把他架着走,他不忍心拖累我们,嘴里一个劲的让我们把他放下。 不过我和姚雪谁都没有松手,飞奔之间我抽空往身后瞥了眼,乍一眼看去差点魂都飞掉,那白蛇和怪马简直速度快得出奇,这才一会儿时间就已经逼近三丈之外了。 照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半分钟我们就会被全部追上。 再看前方那座宫殿,隔着老远就看见它像是一头巨兽般蛰伏在街道尽头,可跑了这么久它的位置好像一点也没变,还是在前方尽头静静悄悄的耸立着。 我心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形势所迫我也顾不上多想,转头让包子过来帮着姚雪一起带着陈教授,我则是狠一咬牙快速的从背包里取出还剩下的那颗地瓜弹,用打火机一点,狠命的就往回扔了去。 这地瓜弹还是之前在迷魂凼撞见那土匪寨子,包子在匪头头的营帐里头发现的,当时非给塞包里让我背上,后来在石柱林子里遇到土虬龙被我用了一个,还剩下这个给我背了一路。 只是这一路也不知浸了多少回水,很难说这地瓜弹受没受潮?还能不能炸我心里也没底,这厢往回扔了去也顾不上细看了,转头就追着包子他们跑去。 结果这地瓜弹实在让我出乎意料,我才刚跑出去两步,心里还拿捏不准它到底炸不炸呢,耳边就听轰的一声地动水摇,飞溅的起来无匹水浪,直接就把我整个都掀飞出去。 包子他们也未能幸免,我们全被这出乎意料的瞬爆弹给掀出去好几丈远,一个个都是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好似都移了位。 也得亏我丢手干脆,不然这会儿我可就不是摔一跤这么简单了,估摸着当场就得四分五裂,得摔一地。 饶是躲过了一命,但那爆炸的距离还是太近了,这会儿我除了浑身都像是散了架,最严重的还是脑瓜子嗡嗡的,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我伸手一摸两个耳朵里都流出热滚滚的血液来。 但是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我松懈,用力甩了甩头缓过来些意识,我赶忙又撑着爬起来,回头看去,那大白蛇和怪马已不见了身影。 它们两个都化作了无数段碎尸,血肉扑洒街道沟渠之中到处都是,一大段的水面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再加上那水中荧光的渲染,显得真是血腥至极,好似一片炼狱。 在确定那两个怪家伙都死后,我心头悬着的那块巨石这才狠狠落了下去,不过考虑到这蛇尸和马尸的血腥,很可能会再次把那些腐尸鼠引过来,当下我们可不敢歇气,相互搀扶着爬将起来。赶紧又继续往前赶路。 直把那片血腥之地完全甩在了身后,彻底看不见了我们这才躲进了一间居民屋里,暂做休整。 经过这么一段路程的调整,我的耳朵也逐渐恢复过来了些,好歹是能听见大伙说话了,只不过仍有些耳鸣的后遗症,我看包子似乎也并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一个劲的用手指扣着耳朵,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 姚雪从背包里拿出水壶来,先给陈教授喝了些,然后又依次分给我们喝,到最后她只喝了一点便收起来了。 我瞧见这情形便问她,“水是不是快喝光了?” 姚雪没有否认,说除了这剩下的小半壶,其他的都背在那些大胡子身上。 这对于我们眼下的状况来说,可着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外面那沟渠里头倒也有水,只不过那水要喝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就不得而知了。 “等会儿我们得加快脚步了,必须赶紧找到那条暗河,如果短时间内都无法回到地面,我们就只有在暗河里补充水资源了。” 姚雪把这情况跟大家伙说了一下,那个叫田川的小騩子立即惊道,“你们不是准备了充足的水资源吗?怎么这么快就喝光了?” 姚雪只得跟他解释,各种装备和资源都在南月王墓中,在她的那些手下的背包里,眼下我们就只剩这半壶水了。 也是这一番对话让我意识到,这个田川跟姚雪他们,原本根本不是一路人,但又是怎么走到一块儿去的呢? 包子在旁边扣着耳朵没听清楚,还专门凑过来问我,“刚才那小騩子说什么慌了?” 我冲着他耳朵大声的跟他重复一遍,“水喝光了!” 包子同样大声的回我,“啊?谁脱光了?” 这孙子嘴巴上问着我,眼睛却贼溜溜的直接就往姚雪那边转过去,结合着他嘴巴里说的话,姚雪那脸瞬间飞上一抹红晕,低声骂了句我没听过的外国话,恶狠狠的连我一块儿也瞪上了。 我尴尬的咳了两声,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先前一直都没注意,这会儿一看姚雪那一身湿透了的曲线,真真叫做一个火爆至极。 包子也装模作样的扫视起这间屋子里的陈设来,嘴巴里煞有其事的说道,“哎呀,看来这全是金子做的房子也不好,你看这想劈张桌子来生堆火都没辙,金的它点不着啊。” 姚雪瞪了我俩一眼,倒也没再追究,而是问起了陈教授,“陈叔,刚才那沟渠中的水,怎么忽然亮起来了?还有那匹怪马,究竟是什么物种?” 陈教授身子骨是我们当中最孱弱的,刚才那枚地瓜弹险些是没把他当场送走,经过这么一会儿的调整也算是恢复过来几分元气,只不过精神状态仍说不上好。 “那沟渠中的荧光,有可能是来自水底的某种水生植物。至于那匹怪马,我记得以前好像在哪本古籍里看到过,哪本来着……我想不起来了,不过它应该是一种上古时期就灭绝了的异兽。” 陈教授对于那水中荧光的推测,跟我看到的情况一样,当下我便把潜入水下看到的那些丰茂的水草说起,另外提了一嘴那些奇怪的青铜链子,拴着一个个镂空的金属球,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除此之外,我还提说刚才那条大白蛇,很有可能我们先前在深湖缺口处看到的那张蛇皮,就是这条大白蛇蜕下来的。 至于这怪马,陈教授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倒是冷不丁的想起早先前在学校档案室,曾翻看过的那份关于“神农架物种普查”的文献来。 除了上回我提过的棺材兽和蛙人,那上面我好像也看到过这怪马的记载,好像是叫什么乌狡?由于它的外形十分像马,又识水性,因此也有人叫它水马。 第六十六章 雌兽 据那文献上记载,这乌狡形似乌骓,前生两爪,后具二蹄,其声若老翁夜嚎,性比虎豹绝凶。生物考察队曾在大神农架北麓发现过这东西的活动迹象踪迹,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这玩意儿通常是雄雌两兽协作狩猎。 一说到此处,我自个儿心头都是咯噔一声,在我对面的姚雪更是立马变了脸色,“也就是说,这附近还藏着一只乌狡,它到现在都没现身?” 我说,“如果那文献上的记载没错的话,这附近就应该还有一只雌兽,刚刚那只是雄的。” 包子一听,奇道,“你咋就知道刚刚那个是公的呢?它也没告诉你啊。” 我解释说,“它的前肢上长着云纹,这是雄性乌狡才有的特征,雌的没有,而且体型也要小上一号。” 包子听到这里,马上放松了口气,直说刚才那大的都被咱收拾了,还怕它再来一小的? 我提醒说,“你丫可别掉以轻心,刚才那只是侥幸被我炸死了,现在咱一没枪二没炮的,拿什么去对付?再说这雌狡一直没漏影,很难说它现在就躲在那儿盯着咱,估摸着就等你放松警惕,然后嗖的一下就蹿出来了。” 包子给我这么一通说,心头顿时没了底,贼兮兮的开始提防起四周来,“我说老秦,你可别唬我啊,你这么一说,我看哪儿都不安全了。” 我见他那副模样,心里头好气又好笑,“叫你机灵着点也没让你当贼啊,那雌狡真要冲咱们来了,第一个指定冲你下口,你这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是!你说谁贼眉鼠眼呢?包爷我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当年秦姥爷给我掐指算命,都还说我这是做大将军的相呢!” “那老头儿喝多了给你算的吧?他还说过我能当皇帝呢,醉话你也信?” 我鼻子里轻嗤了一声,老爷子确实能给人看相,但是这准不准就得分两两对待了,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看的是挺准,不过一喝多了那就看谁都是帝王将相,满口跑火车。 包子被我这么一通刺激,立马变得急赤白脸,就跟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嘴上功夫也要跟我争个输赢。 好在姚雪及时站了出来,把我们的话头齐齐都给掐了去,分说现在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得抓紧时间继续赶路了,必须在这小半壶水喝完之前找到暗河。 众人都没意见,于是各自又收拾了东西,打着手电出了这间平顶屋,继续沿着沟渠向尽头走去。 包子这小子还在跟我置气,鼻子里哼哼两声,故意甩着张脸子,冲到了我前面去。 我低低的暗骂了一声夯货,也没过多跟他纠缠,转头跟姚雪一起搀扶着陈教授,一边走路一边警惕起四周来,谁也说不准那只雌狡会从什么地方突然蹦出来。 至于我跟着搀扶着陈教授,可不是为了接近姚雪,陈教授是我的指导老师,他上了年纪身子骨孱弱,我这做学生的肯定得多上点心。 同时陈教授又是姚雪父亲的故交,姚雪依着辈分得管他叫声叔叔,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这一路上我俩一道护着,算是出于各自的本分,我们俩之间是并没有过多的想法。 但包子那家伙偏不这么想,走在前头时不时又瞥过来两眼,嘴巴边上嘀了咕噜的,哪怕是听不清楚,我也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无非就是说我见色忘义,给这混血妞把魂魂都勾了去之类的话。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反正现在这情况,咱们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地面都不知道,要真回不去了,大家伙都得埋在这地下古城里头,还争究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就算踩了狗屎运万分之一的几率离开了这騩地方,出去之后大家各奔东西,这混血妞回她的沙家浜,我则继续待在这大山沟,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倒也真没啥好解释的。 不过没了包子这个活宝活跃气氛,这会儿我们这五人小队是格外沉闷,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还要分心提防那只躲在暗处的雌狡。 再加上陈教授的体力有限,我们的脚程也加快不起来,只能说没有眼巴巴的停下来,一直都在缓慢且匀速的往前行进着。 可我们这一径走出去两个多钟头,这街道和沟渠的尽头仍然遥在远处,我再次察觉到这街道不对劲。 算上我们先前走过的路程,这少说也赶了七八里地了,没道理前面那座宫殿就跟没动过似的,依旧是隔着那么远,恰好在视野范围以内,可偏偏却怎么走也走不到它跟前。 这种异样的感觉,早在先前被那乌狡和白蛇追赶时,我就有所察觉了,可那会儿光顾着脱险,都没顾得上细想。 现在又走了这么久,那宫殿却还是遥不可及,我这才敢确定,这街道或者沟渠,一定有问题。 不只是我察觉到了这一点,姚雪也在不做声张的,暗暗打量起了两边的房屋。 这些房子全部都被金化了,导致哪哪看起来好像都一样,金色的街道,金色的房子,连地上铺的砖都是金色的,然后中间一条直溜溜的沟渠也是整条亮着荧光,我们一路走下来周围的景象好像就没变过。 看到这里,我心底生出一个怪异的想法来,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我们几个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也就是俗称的,騩打墙。 我正想到此处,姚雪就开口了,让大家都停下来歇歇,我知道她肯定也发现不对劲了,但是为了稳住军心,我和她都没有贸然的说出来。 眼下一头乌狡藏在暗处虎视眈眈,我们的水壶也快见底,暗河却迟迟不见踪影,众人都已身心俱疲,要是再告诉他们,我们可能一直在原地踏步,估摸着立马就会士气大减。 五人小队依着姚雪的意思,原地休整。在这种极端困境之下,人一旦没了斗志,可以说就是离死不远了。 第六十七章 标记 为了节省必要的资源,我们早都把手电关掉了的,只借着沟渠里头散发出来的荧光,就已经足够视物了,但要提防那随时可能蹿出来的乌狡和腐尸鼠,我们还是保留着一盏照明。 水壶里的清水所剩无几,这厢我们谁都没舍得多喝,各自依着轮子润了润嘴巴,就把水壶递给下一个人了。一圈轮下来,壶里的清水距离底部又近了两分。 包子没忍住咕囔着说,“这大水沟子到底还有多长啊,咱们少说也走了七八里地了,咋的还没走到头啊。” 一边说着,他的肚子里传来咕噜两声,“走的我这肚子都饿了,早知道就把那大白蛇的肉背点在身上了。” 我说,“就算你背了也没法吃,你看这到处都是金的,连堆火都升不起来,要么你就只能吃生的。” 说话的空档,我借着陈教授的腕表看了一眼,从我和包子进入南月王墓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多个小时了,我们上一顿饭还是在山神庙里头吃的那俩蛇蛋。 包子这家伙没说饿都还好,他这一说我也立马感觉到腹中空空,一股饥饿感直犯得脑袋发昏。 我的背包里还带着些方便面,也得亏都是袋装的,所以这浸了好几回水也没受影响。 当下我也顾不上怎么煮沸了,跟着包子拿出两袋来,撕开包装袋,抱着面饼咔嚓咔嚓就啃了起来。 我把这方便面分给陈教授他们一些,姚雪那儿还有些压缩饼干和巧克力,也都一并拿出来分享,眼下我是真饿坏了,也管不得吃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加速口渴了,只顾着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 包子跟我也一样,胡吃海塞起来就没个收敛,见他三下五除二连吃了两包面饼还没知足,我忙提醒他, “这后边的路程咱还不知道得走多久,你丫要是现在把东西全吃完了,后面咱可就只能饿着肚子等西北风了,再说这深处地下几千米的,保不准连西北风都没得喝。” 包子听了我这么一通提醒,这才砸吧着嘴巴,很是不愿意的把刚拿的一包方便面给放回了背包,嘴边上还一阵咕囔。 我们各自往肚子里填了些东西,那股饥饿感暂时缓解了不少,又依着轮子拿水壶沾了点清水,几人就算是歇得差不多了,便商量着继续赶路。 刚才我看陈教授的腕表,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一直处在这地下古城当中,不见天日,时间也完全没了概念。 虽然众人都疲乏不堪,但大伙都想着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个騩地方。这到处危机四伏的,谁也说不准突然就会闹出点什么幺蛾子。 除了藏在暗中的那只乌狡,我心里头还惦记着水底下那不知什么用处的青铜链子和金属球,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异香,种种迹象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感觉一刻不离开这里,就一直身处的危险之中。 现下休整妥当,五人小队便又继续赶路,其实按照我先前的发现,我们很可能是遇到了騩打墙,始终在原地踏步,不过我并没有明确的证据,所以暂时也没有声张。 这次出发,我便在这歇脚的地方留了点记号,结果姚雪也跟我打着同样的主意,我俩互相发现了对方做的记号,于是对了个眼神,谁都没有多说。 我们这五人小队当中,陈教授早已累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意识也混混沌沌,只剩着一口气支撑着他还没有倒下,现在全凭着我和姚雪架着他走了。 他在这种状态下自然很难察觉到这街道的异样,不然以他的阅历和经验,应该比我和姚雪都要先发现才对。 陈教授毕竟不像包子那满脑子肥肠,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除了騩点子就是吃的喝的,所以走了这么久不对劲他也没发现。 我心头暗暗吐槽就这眼力见,这些年他跟着包叔岭上岭下的学本领,可算是白学了。 再者就是那小騩子田川,我一边走着一边分心暗暗打量着他,发现他也是在留意着周围,估计他也已经察觉到异常了。看来这小騩子除了行为騩祟了点,人还是有点脑子的。 这一番我们又走了两个多钟头,期间我和姚雪都各自留意着自己所做的记号,但奇怪的是一个也没发现,好像我们并不是原地踏步或者兜圈子,而是真的在一直往前走。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我们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走也了十多里地了,前方那宫殿仍然像头巨兽似的蛰伏在视线尽头。 就算“望山跑死马”,我们走了这么久,距离总归也该拉近了些才对,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眼望去仍遥不可及。 这回就连意识不清的陈教授,和神经大条的包子也都发现不对劲了,包子又是个装不住话的直肠子,于是便停下来说道, “我说各位,咱这都走了多久了,你们就没发现哪不对头吗?” 田川接着包子的话说,“我们好像一直在兜圈子,这会不会就是你们华国民间说的,騩打墙?”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田川一眼,没想到这小騩子连普通话都说不利索,还知道咱们的民间传说。 不过眼下这可不是騩打墙,因为我和姚雪各自都留了记号,走了这么久了也没见绕回原点。 当下我便把这一发现提了出来,结果姚雪却说,“不,我们确实在绕圈子!” 我顿时大为不解,便问她,“那我们做的记号呢?如果说在绕圈子的话,怎么也该有点发现吧。” 这时包子插嘴进来道,“也有可能是咱们绕的这个圈子足够大,这还没绕回原点呢。” 姚雪却依旧不认同,凝重着脸色,一字一句说道,“我们早就绕过了原点,甚至有可能都饶了好多圈了,只是我们留的那两个标记,被什么东西给抹除了。” 姚雪这话算得上是毛骨悚然,如果她这个假设成立,那也就意味着,有个东西其实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第六十八章 局限 我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喉结上下滚了两滚,只感觉暗中好像真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不过细想姚雪说的这个可能也未必做的真,起先我留的痕迹是用匕首在地砖上刻了一道痕迹,金化的地砖上面一道深深的白色印子,我想不出这得要用什么手段抹除,才能把它恢复成原样。 再说我们在那儿干吃面饼,不少的方便面碎屑掉在了地上,掉进那些砖缝之间,这又该要怎么清除,才能让积灰原封不动的情况下,碎屑却是半点不留? 除非抹除痕迹的这个东西,具备着类似于“一键复原”的能力,那么我们所有留下的痕迹,它只需要轻轻一点,全部就都恢复原状。 但是这可能吗?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荒谬至极,更别说我还读了两年的大学,好歹算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自是很难相信这世界上谁会具备着这种能力,如果有那也只可能是时间。 我条理清晰的把这些疑点抛出来,那小騩子田川一听,神色有些紧张道,“人不可能做到,那就只能是騩魂!” 田川的话音刚落,包子就给他怼道,“这世界上有啥騩魂啊?只有人心里头才有騩,人死了就变成黄土了,真要有那种蹦起来的,也不过就是通上电了而已。” 包子这一番话说的直让姚雪侧目,“我还以为你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些金子,没想到你还懂生物电场。” “那是!包爷我好歹也是上过两天小学课堂的!” 包子满脸得意,还冲我挤了挤眼,我心里是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包子把我上回在宋墓里头那套壮人胆的话,横竖是记了个结实,这会儿还能拿出来充大尾巴狼。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像姚雪说的,有东西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还抹除了我们经过的所有的痕迹,这硬要说起来好像也没有比“騩魂”更能说得通的解释了。 但是这世界上真的有騩吗?这个问题历来就极剧争论,反正我自个儿是不信的,不可否认有些现象确实出乎常理,只要找到其关键所在也就不难理解了。 就好比我们现在遇到的这情况,这跟我早先前在南月王墓的隍壕里头的遭遇就差之不多,起先我也是没搞明白状况,还以为是遇到了騩打墙,结果后来弄清楚了那环形结构,其原理也就那么回事儿。 说白了它就是利用一个巨大的闭环来欺骗闯入者的感知,你以为自己是在走直道,实际上是在绕着一个巨大的圆环兜圈子,就有种“不是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感觉。 眼下这情况有些类似,但可以肯定这不是圆环,那座巨兽般的宫殿始终处在视野尽头,无论我们如何赶路也无法接近它分毫,说明我们确实是在原地兜圈子,只不过其中原理暂时还没人想明白。 再加上这地下古城一路的惊险经历,以及这黑暗的环境和幽闭的氛围种种,在心里头潜移默化的影响,所以潜意识就会觉得这是騩神在作祟。 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我们“身在庐山,而不知其面”,自身的视野太过局限,无法获知到这古城的全貌,从而被困在了其中。 当下我把这一通分析讲出来,五人小队立即决定采取“打破局限”的行动。我们首先找到一栋三层楼房,这古城之中最高的也就是三层楼了,而且十分少见。 找到这栋三层居民楼,我们通过里面的楼梯抵达三楼,楼梯只通到这里,想要爬上天台还得另费一番功夫。 三楼一个房间开门出来是二楼的房顶,相当于是个天顶露台,此时站在这露台上,就已经能获得一个相对开阔的视野了,但这仍然不够。 我们商量了一下法子,由我和包子搭人梯,先让姚雪爬上了三楼天台去,然后包子再跟田川一块儿撑着我上去,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姚雪还伸手拉了我一把。 由于我们是上来查看视野,并非说路径就在这上面,所以也用不着所有人都爬上来,就我和姚雪也够了。 这厢我们俩爬到了天台上,位置相对来说已经算得上这古城的最高点,接着便各自拿了手电,尽可能的往远处照射过去,想要窥出这座黄金古城究竟是个怎样的全貌,当中又布置着哪些门道。 可结果却让人很是失望,这费劲巴力登高远看,就跟我们在底下看到的差之不多,区别就在于视野拉的更宽了些,而那座巨兽般的宫殿,仍旧沉沉的蛰伏在街道和沟渠尽头。 手电往四下里扫看,金灿灿的房子在街道两边接连成片,街道铺就的地砖是金色的,总之目力所及,一片灿金,就连贯穿在街道中间的那条沟渠,也都始终散发着通亮的淡金色荧光。 要说这古城的全貌我们也看见了,相当于就是一条极长的街道,直溜溜的匍匐在脚下,一切景象就跟我们在底下看到的并无太大区别,根本瞧不出分毫的异常。 看到这情形我不禁有些泄了气,我宁愿看到这各种精巧的设计一直在引导着我们的走向,然后再挖空心思去破解这些布置,也不愿意看到这平平无奇一条长街,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下面的三人见我和姚雪上来有些时间了,却始终没个动静,包子忍不住了在底下喊着询问,一边说还一边胁迫那小騩子田川,死活要骑人家的脖子爬上来瞧瞧。 “我说你俩到底看出什么来没啊?孤男寡女的爬到那上面半天不吭声,别是背着我们在干些没好意思见人的好事吧?” 这话说的我跟姚雪都是瞬间来气,接着见包子露了个半个脑袋上来,姚雪一声没吭直接冲过去就是一脚,狠狠踩在他抓在天台边沿的手上。 包子立马哎哟一声,吃痛之下身子是一阵摇摇乱晃,那小騩子的体格驮着包子这尊大佛本来就吃力,眼下包子这一阵摇晃,他的脚下立马就跟着乱起阵来。 两人摇摇晃晃的一个没稳住,噗通一声便是摔了个齐活,好在是露台足够宽阔没翻下去,不然二位免不了要断条胳膊折条腿了。 包子嘴里一边哎哟干叫着,一边骂咧着姚雪心狠手辣,对自己人都下手这么狠,还一个劲嚎着自个儿要真摔出个三长两短来,就是做了騩不会放过她。 对于包子这些个囫囵话,姚雪只是煞着张脸,站在天台边缘对着下面狠狠说了句,“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那张臭嘴撕成八瓣!” 我见包子这惨样,有心想劝姚雪两句,让她消消气,结果我还没开口,她又冷不丁转过来,用同样的语气跟我说了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少给我打歪主意!” 说完身手利落的攀着天台边缘,直接就下到了二楼露台上去,干留我一个人杵在那儿,反复摸着鼻子,愣是没想明白,我又是哪招着惹着她了? 第六十九章 遇袭 眼看包子还在一个劲的咕囔,还让我给他评评理,我连自个儿都没处说理去,当下便回了一句,“你丫也就是嘴欠!该!” 说着我也懒得再理他,矮了身子伸手攀住天台边缘坐了下去,打算学着姚雪刚才的办法,一口气跳到下面二楼露台上去。 这三楼天台到二楼露台,也就二米多高的距离,以我的体魄直接跳下去问题都不大,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坐稳到边缘上,手电改用嘴叼住,双手撑着天台的边缘,身子试探着力道往下滑去。 正当我小心翼翼至极,背后兀的扑来一阵恶风,立时间我的心头就冒起来一股不好的预感,几乎条件反射的我就松开了手,打算直接跳将下去。 可我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刚把手才松开,一股大力猛地就从背后撞了上来,一下子就把我从这边的三楼天台,直直的扑到紧邻着的另一栋楼的二楼楼顶,等于是直接从包子他们头顶上飞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闷哼,我的身子重重的砸到了金化的砖石之上,背后那东西更是出乎意料的沉重,死死的将我按趴在地上。 甚至有几根锋利的爪子已经抓破了我肩膀上的衣服,深深的扎进了肉里钳住骨骼,剧烈的痛感让我根本生不出一丝力道来反抗。 “老秦!!” 包子的惊呼声紧接着传来,同时又有一道破风声响极速飞来,然后压在我背后那东西像是吃了痛,爪下猛地收了力,我赶紧抓住机会一个滚身挣脱了开去。 这时我才看清楚,原来就是那只一直藏在暗中的雌狡,想来是见我一个人在三楼天台落了单,便从背后突然发起了偷袭。 我这厢用力挣脱了开去,包子那厢红着眼睛像头发了狂的熊瞎子一样,脚下咚咚咚的直冲过来,却是猛的撞了个空,那雌狡反应极为矫健,后蹄一蹬直接便跳到了另外一个房顶上去。 要说这只雌狡也端的狡猾,它的体型并不比先前那只雄狡壮硕,所以一见偷袭未成,再见我们人多,竟是扭头就走毫不恋战,几个起纵间便再次隐去了踪迹。 眼看危机暂时解除,包子赶忙冲到我面前来,询问我的情况。 我嘴上好面子说了句没啥事,实际上心里头现在都还一阵后怕,要不是包子赶紧冲了过来,估计我秦关今天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想到此处,我是认真的跟包子说了声谢谢,包子却说,“这回你确实该好好谢谢,不过不是谢我,你得谢谢那混血妞。” 我看了眼正赶过来的姚雪等人,眼中有些不解,包子继续给我说道,“要不是人姚大队长眼疾手快,飞了那怪马一刀子,估摸着这会儿你丫肠子心子都被掏出来了。” 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姚雪腰上那刀鞘空了,方才我听到的那阵破空声,原来是她将战术匕首飞了过来,也正因此才解了我的生死之急。 听包子说到这儿,我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捂着左边肩膀上的爪伤,由衷的又跟姚雪道了声谢。 姚雪却没客套,直问我伤的严不严重,我还有些不适应这情况,感觉有些怪矫情的,于是便嘴硬着直说没事,不用管它,休息一阵就好了。 陈教授却担心那雌狡爪上有毒,或者细菌感染什么的,让我赶紧处理耽误不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还端着,那指定说不过去,反正我包里也带了些云楠白药,于是便拉下了衣服来,让包子给我往后肩上抹点。 结果这家伙没轻没重的,给我疼的一阵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姚雪看不过去了,把包子赶到了一边去,由她来操作。 相比较之下,姚雪的动作就不轻不重的,恰到好处,而且她的包里还带着专门的预防感染的,防破伤风的,加速止血的等各种药物,最后还给我打了一针抗生素,再用纱布把整个左肩都缠了起来,还叮嘱我这伤口千万别碰水。 这一通处理下来,给我的感觉就是比起一些专业医师都有过之无不及。我寻思着要再说谢谢,就显得太矫情了,于是便换了个话题文道,“姚队长以前是做护士的?这手法很是专业啊。” “我以前跟着父亲全国各地到处跑,不是在这个古迹就是在那个遗址,而且大都是在深山老林荒漠戈壁上,常年出没在这些地方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在野外又没有及时的医护条件,受了伤基本上都是自己动手处理,次数多了也就熟能生巧了。”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心里却对这混血妞愈发佩服了几分,先前我还想着找个机会得在人家面前露两手,没曾想手没露成,倒差点把性命搭了进去,这厢还多亏了人家才保住小命。 想到这儿我便又学着那些绿林好汉的调调说道,“这回你救了我一条命,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秦关这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在不违背原则的条件下,你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包子也跟着说道,“我说姚大队长,先前咱俩是有些误会,这回包爷我算是服了您的手段了,您就是这个,顶顶的,我呢也给您赔个不是,还希望您不计前嫌啊。” 包子一边说着还一边竖大拇指,姚雪对于我们这番肺腑之言也显得颇为慷慨,一边收拾着她的药箱,一面回应着我俩的话。 总之经过这么个插曲,前面那有些紧张的关系,到这会儿变得融洽了不少,这般想来我这遭罪倒也没算白挨。 各自收拾停当,接下来又回归正题,咱们这项“打破局限”的行动没能奏效,仍没弄清楚这古城之中究竟布置着什么门道。 光是这么闷着头走下去,估计走到渴死饿死也走不出去,还是得商量个办法才行。 包子平时騩点子最多,眼下他发现地上流着那雌狡的血迹,沿着这一排高高低低的房顶一径延伸出去,于是便出主意道。 “刚才姚大队长飞出去那小刀子还插在那怪马身上呢,要我说咱横竖也没路可走,不如就沿着这血迹寻过去,没准儿就走出去了呢?” “要是不巧寻到了那怪马的老巢,估摸着它流了这么多的血,也剩不了两口气儿了,咱就干脆趁它病要它命,一刀子给它结果了,再想想办法生堆火起来,指不定还能吃上两顿热腾腾的马肉火烧。” 第七十章 巫乐 包子这提议不能说周全,但眼下我们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便只能依着他说的,暂且先寻着这雌狡沿途留下的血迹走走看,倘若说真的运气临门了,没准儿真就走出去了呢。 当下几人拿定了主意,一径便捏着手电继续上路了。由于那雌狡逃离的路径并非在街道上,而是在这一排的房屋顶上,偏偏这些屋顶又高低不平,有的一层楼有的两层楼,要寻着那些血迹做线索,必然就要上上下下的很是不便。 考虑到陈教授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于是我们五人便兵分两路行进,由我和姚雪寻着雌狡的血迹,沿着高低连绵的屋顶追进,包子和田川则带着陈教授在下面街道上跟着,两支小队分一上一下相互照应着共同前进。 姚雪还担心我肩膀受了伤,爬高下梯的不太方便,表示她一个人走上面就行,让我也下去跟着陈教授他们一起。 我却不依她,提醒说那雌狡虽说受了伤,但始终是个隐藏起来的威胁,谁也说不准它这会儿是不是就在哪儿盯着,专挑咱们落单了的下手,我跟着你一起,多少能有个照应。 姚雪听了我这一番话也没再多讲,只让我等会儿要是撑不住了别逞强,我知道她是还在担心我肩上的伤,便屈了手臂做了个无碍的动作,让她放心。 闲话少说,包子和田川带着陈教授下了楼,很快便重新走到街道上,我跟姚雪在房顶上,跟下面的小分队互相确认了下没问题,便再一次出发了。 由于这些房顶有高有低,虽说连绵紧密,但攀爬起来也颇为费工夫,我跟姚雪都是相互配合着上下,速度一时间也快不起来,倒是将就了下面慢吞吞的陈教授。 再说那雌狡的弹跳能力丝毫不比雄狡弱,每一次的弹跳距离也都不一而定,可能上一处血迹在这个房顶上,下一处血迹已经隔在了两栋楼外的露台上去了。 也得亏它的整体路径是沿着这一长排的房顶跳跃的,要是它中途胡乱的改了方向,估计我和姚雪要想再确定这些血迹,那可就得花上更大的工夫了。 目前来说都还好,虽说速度缓缓慢慢的,但总归是没丢了线索,一直是沿着这血迹在前进,唯一有一点不太好的是,持续这般爬上爬下的行进,我肩上的伤口早被扯开了,血液渗出来把纱布和衣服都浸透了。 不过脸上好面子的我,一直咬牙硬撑着,始终没吭声,只不过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一片,每每用力时,豆子大的汗珠立马就从额头上冒将出来,顺着面颊扑簌簌的直往下滚。 终于在我帮着姚雪再次爬上一个二楼房顶时,她也发现了我的状态不对,一边伸手拉我一边问我要不要休息下,我嘴上逞着能说着没事,左边膀子却是陡然脱力,整个人一仰立马就往后倒去。 好在姚雪反应及时,死死抓住我的右手,脚下蹬住了那处边沿,拼着吃奶的劲把我拉了上去。 这下我是真撑不住了,由着她拉了上去,直接便瘫倒在了那房顶上,眼前的光景立马开始旋转,模糊间只见姚雪那张焦急的脸凑了近来,嘴唇开合着不断叫着我的名字,问我有没有事。 我有心想应她一声,但是失血太多了,再加上从昨天早上进入迷魂凼,一直到现在一天一夜了都没合过眼,身心俱疲之下,我干裂的嘴唇张了张,一个音节也没发出来,接着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这一昏睡过去,沉沉不晓天日,也不知睡了有多久,待我感觉一股腥甜顺着口唇流入食道之时,喉结本能的滚了滚,沉重的眼皮也终于松了松,熹微的睁开了一条缝。 随着口中腥甜持续涌入,我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再一点一点的费力的把眼皮撑了开。 可是一睁开眼,一张怪异的黑金面具就兀的映入眼瞳,猝不及防的竟吓了我一跳,这一激灵脑子也终于彻底的清醒过来。 我忙一翻身从地上弹起来,戒备的打量起眼前的这面具人,待我看清他的全貌之后,心下不免又是一惊,这不正是早先前我和包子在那地下军备库中遇到的那神秘人吗? 这神秘人一身黑袍打扮,脸上戴着一张有些狰狞的黑金面具,整体看起来就有些像古时候那种求天问卜的巫师,或者某个原始部落的大祭司。 不过上回他给我们打开了货梯门后,就跳下了货梯井,说是要下去锁住一个早就不该存在这世上的死人,后来整座军备库的永生之军都苏醒过来,全部朝着那货梯井汇聚了下去,实在难以想象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活着出来! 目光打量间我又发现,他身上的黑袍有些凌乱,好像才经历过激烈的打斗,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根用黑布牢牢裹起来的长条状物。 看到这儿,我的脑中便又想起来他上回在那地下军备库,跳下货梯井时还说要顺便取回一样自己的东西,莫非这长条状物就是他说的那东西?那么他说的要锁的那不该存在的死人,又是否锁住了? 不对!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正打算开口盘问,这面具人却像是算准了我要问什么,直接便开口说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履行一位故人之托。” “故人之托?” 这个回答让我将信将疑,不过回头一想,这面具人好歹也救过我一命,算上现在是两条命了,应该没理由害我,于是我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人家的隐秘,而是换了个问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面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很低沉的跟我说,“巫乐,你可以叫我乐(yue)。” “乐……” 我低低的重复着他的名字,感觉到有些奇怪,他那身打扮就活脱脱像个巫师似的,名字也带个巫字,该不会真是哪个少数部落的巫师吧? 也是到这会儿我才又猛然反应起来,姚雪和包子他们呢?我这一睁眼就看见这面具人,好吧,巫乐,光顾着跟他讲话了,一时间竟把包子他们给忘了。 接着回头一扫,借着地上滚落着的几根手电,我乍然的发现,姚雪还有包子他们几个,全部都躺倒在地上,一个个都昏迷不醒。 而且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地方,根本不是在居民楼房顶上,而是在金灿灿的街道上,包子他们几人就这么歪七扭八的倒在沟渠边上。 再看沟渠之中,一条肚子涨得巨大的白蛇死尸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另一半躺在街道上,流出来的血液把一大截的沟渠都染成血红色。 第七十一章 魂引 我赶忙过去推了推包子,又看了看陈教授,任凭我怎么叫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我抬头问向巫乐。 “你们都中了这通魂渠中的引魂香,被困在了梦境里面,寻常手段是无法将他们唤醒的。” 巫乐这话算得上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脑中兀的闪过几组信息,这一下子全部贯通起来。 怪不得我们如何走也走不出这街道,原来是处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巫乐所说的这引魂香,应该指的就是我们一直都没找到源头的那股异香。 真没想到这埋藏千年的地下古城之中,竟还有这般奇物,我们五人竟是丝毫未能察觉,便通通的就全着了道。要不是巫乐这厢把我唤醒过来,估摸着这会儿我还在跟着包子他们苦哈哈的继续寻找出路呢。 理清思路我又忙问巫乐,方才是怎么把我叫醒的,还望他再帮帮忙,把我的这些个朋友都救醒过来。 巫乐跟我说道,这引魂香是用怀梦草的叶子作的药引,加以阚达族特殊的制香秘方炼制而成,其香味可存续千年,无孔不入,只从人的发肤毛孔便可悄无声息地使其陷入无穷梦境。 一旦中此魂香,便是外人拿了斧头砍断手脚都不会再有知觉,要想醒过来,唯有一法,怀梦草的果实。 巫乐这一段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其中我就注意到他提到一个“阚达族”,莫非指的就是曾经生活在这地下古城中的部族? 当然眼下并不是细问这些的时候,比起那些早都消逝在历史长河中的过去,还是眼前包子等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得知这怀梦草的果实是解除引魂香的关键,我立马便紧着追问,要如何才能获得这果实? 巫乐告诉我说,“这沟渠底下所生水草,便名为怀梦草,加以鲜血滋养,它便会立刻结出果实来。” 听到这里,我哪里还闲的住,赶忙取下了背包就跳进了沟渠之中,憋足了一口气息便直往水底下潜去。 这沟渠之中荧光灿灿,原本我不用带手电下来也能视物,这些淡金色的荧光就是从水底下那些怀梦草上散发出来的。 只不过此时那大白蛇的血液把这水体染的猩红一片,当中漂浮的血丝更是严重影响视野,保险起见我还是叼了一根手电下水。 再往深处潜些,便又看见那些青铜链子,拴着一个个镂空的金属球体,浮在猩红的水中像是一颗颗人头一样幽幽摇晃。 原先我以为那股异香,应该是从水下那些怀梦草上散发出来的,这厢听了巫乐的讲述我便意识到,这些金属球里装的估计才是那引魂香。 想到此处,我便有意识的距离这些球体远些,闭着气息直往水底下潜去。 还未潜至水底,我便又看见一幕奇异景象,早先前我潜下来看过的那些水草,此时在大白蛇血液的滋养下,全部都结出了一个个骷髅头一样的果实。 这些果实约莫拳头大小,一大簇怀梦草之间只结着一颗,果实正面生着七窍孔洞,全部俱张着泡在猩红水底,我这一扫眼看去,活脱脱就像是一个个面目惊恐的骷髅头,直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不敢再在这底下逗留,囫囵摘了四个怀梦果,赶忙调头就往水上浮去。 等我好容易回到沟渠岸上,那面具人巫乐却全然不见了踪影,只留着包子他们四人歪七扭八的躺在地上,浑浑然皆不知是死是活。 这档口我便也没空追究那巫乐又去向何处了,只赶紧拿怀梦果掰碎了开来,挨个挨个的喂包子几人吞食下去。 正喂着我又想起一个细节来,那巫乐说只有这怀梦果才能解引魂香,但是这些果子明明生长在沟渠水下,可我刚才看他那一身虽然狼狈,但却没有一处是打湿了的。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下水,自然也就不可能摘到怀梦果,那他又是如何把我唤醒过来的?还是说他是有意把我支开,然后兀自离去,避免被我知晓行踪去向。 现在人已经再次消失不见了,个中原由我也只能全凭心下猜测,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恐怕也只有等下次见面再当面问他了……总感觉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且说这厢我把怀梦果挨个给众人喂了下去,不过片刻四人就先后惊骇着醒来,尤其是包子醒过来时嘴巴里还大叫着什么,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就从地上翻了起来,那面目真真叫做一个如临大敌。 待看清周围状况之后,他的脸上又是明显一愣,显然是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姚雪和陈教授那边也差之不多,几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然后把目光齐齐看向了我。 “老秦你丫不是光荣牺牲了嘛?咋的一眨眼又生龙活虎了,还有咱这刚刚还在跟那怪马干仗呢,怎么眨个眼睛又搁这儿来了?” 从包子的话中我便得知,在我昏迷后他们多半又遭遇了那只雌狡偷袭,估计正准备干仗,结果就被我从梦境中给拽出来了。 当下我便把那黑衣人和咱们陷入梦境的事情,各挑紧要的部分讲述了一遍。据我推测,很可能是那大白蛇和雄狡在水中激斗时,触发了沟渠底下那些金属球,这才把里面的引魂香大范围激发出来。 我们也就是在那会儿着的道道,且看现在我等醒过来的地方,便正是它们俩激斗处。这大白蛇的肚子巨大隆起,估摸着是把那雄狡整个绞死吞入腹中了。 可能它正打算把中了引魂香的我们一并解决掉,巫乐就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他身上那些狼狈的痕迹,有可能就是跟这条大白蛇搏斗所造成的。 想到此处,我心底对巫乐除了感到好奇,不免又多出了几分感激,且不说上回在地下军备库他打开了货梯门,给我和包子开出了一条逃生通道。 就说这回,要不是他出现的及时,我们五人就算全被那大白蛇吞到肚子里去了,估摸着都不会有任何人醒过来。回头这么一想,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 当下破除了梦境,各自再休整一番,便又继续背着背包上路了,这回可算是没再原地兜圈,只走出去二十来分钟,前面那座巨大的古城就巍巍可见了。 贯穿街道的这条沟渠,直直的穿过宫殿大门,一径通到里头去,但里头是什么情形,我们隔着大门自然就不得而知了。 包子激动的说,没准儿这就是那南月王给自己秘密修建的王宫,里头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 陈教授见到这巍巍宫殿,也变得无比激动起来,直说我们可能发现了一个在历史上从未有过记载的古老文明。 我脑子里却在想着先前巫乐提到的阚达人,好歹这说起来我也算是读了两年的考古专业,这考古跟历史本来就不分家,但是以我的认知对这个阚达族却是一片空白。 第七十二章 帝陵 还有一点很奇怪的就是,巫乐好像对这座古城十分的熟悉,他不仅知道引魂香,还叫出了这条沟渠的名字,叫什么通魂渠。 甚至连水底下的怀梦草喂了血能结出果子来,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再一次我对他的来历产生浓重的好奇。 就在我这厢暗存惊疑时,我们这五人小队,终于抵达了宫殿大门前。本来按照姚雪的推测,这沟渠应该连通着一条暗河才对,眼下不知什么原因通到了一座宫殿里头,咱们也没别的路径可选,横竖琢磨着都得进入这宫殿去看看。 然而这宫殿大门巍巍煌煌,四下高墙连绵耸立,我们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进去的入口,这大门任凭如何用力去推也根本纹丝不动,不得已我们只好商量起其他的法子来。 陈教授说,这宫殿大门可能存在着某种机关,我们只要找对了这个机关,就可以把它打开。 于是按照陈教授的推测,我们便又各自散了开,沿着金灿灿的大门以及附近的高墙,齐齐的找起了机关来。 这宫殿大门十分气派,高足有六米,左右两扇合起来的宽度将近五米,上面金灿灿的刻着一些繁复的云纹和异兽浮雕。 而我们这一通寻索之下,也并非没有半点发现,包子便在中间门缝处,发现一个怪异的印记,然后大声连叫着我们过去看。 我们随后齐齐聚拢过去,一看那印记,我是立马瞳孔缩紧,姚雪和陈教授的反应也半点不比我夸张,各自都是大吃一惊。 这门缝处的浮雕印记,分成左右两部分,各自雕刻在两边门上,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巨大的衔尾火蛇! 这无异于又跟那副“凤凰来朝”的神秘地图联系上了,就是不知道这宫殿里头会有着怎样惊人的发现? 再看在这两部分衔尾火蛇的中间,又各自有着一个环形凹槽,估计就是陈教授所说的开启大门的机关。 而且这凹槽设计的也十分巧妙,大抵也是呈一个衔尾火蛇形,似乎只要嵌入两枚这形状的东西,就可以开启大门了。 包子横竖打量着这俩凹槽,不确定的对我说道,“老秦,你觉不觉得这形状,跟咱在山神庙发现的那玉玦有些相像啊?” 包子这家伙历来就对值钱的东西格外上心,所以一看到这凹槽,他立马就想起了我们早些前在山神庙地宫中发现的那枚衔尾火蛇玉玦来,他要不是这么一提,我还真没想起来茬。 当下我便又赶紧放下背包来,取出那枚衔尾火蛇玉玦,对着门上那凹槽一按,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嵌入进去。 可是这门上的凹槽有两个,我却只有这一枚玉玦,而这大门也不是说嵌入了其中一枚,就能打开半扇,是要把两个凹槽同时嵌上,大门才能开启。 眼下只有一枚,其实跟一枚都没有也没啥区别,都是一样的打不开。要说我和包子在山神庙地宫发现这玉玦的时候,它是装在一个五重棺匣里头。 那棺匣子里原本是放着一对玉玦的,可是另外一枚却被人拿走了,只留了一颗老爷子的翻天印在里头,我还猜测过是不是老爷子拿走的。 这厢冷不丁想起老爷子的那对翻天印狮子头,我心下一琢磨,又把这两颗翻天印也从背包里翻了出来。第一颗是在马叔嘴里发现的,第二个便是在这五重棺匣里获得。 不管那玉玦是不是老爷子拿走的,单说他这翻天印狮子头出现在那五重棺匣里,这其中肯定就有着某种我还没想通的联系。 结果我把这对翻天印一拿出来,见多识广的陈教授一眼就看出其中精巧,问我要过了手去,然后也没见他怎么用力,只把这对翻天印往手掌心里一搓,接着便听咔咔两声,两颗狮子头竟同时从中间分裂了开来,在它们那圆滚滚的核腹之中,各自藏着半块玉玦。 这番转折,着实把我看傻了眼。把这两个半块合起来,分明就是第二枚衔尾火蛇玉玦。但是老爷子又是什么时候把它们掰开了,藏在自己的狮子头里头的呢? 我心下百思不得其解,只感觉先前在山神庙的那个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我从一开始在马叔嘴里发现第一颗狮子头,再寻着线索到山神庙发现第二颗,现在回头一想仿佛一切都有迹可循。 冥冥之中似乎这一切早都被安排好了,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不断的把我推着往前,不断的去靠近这个衔尾火蛇终极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否就在眼前这座宫殿里面呢?老爷子又是否在里面呢? 一切的一切都隐藏在这高阔的金色大门之后,或许只要打开这扇门,一切的谜底都将揭晓。 我从陈教授手中接过这两瓣玉玦碎片,紧密的拼合在一起,然后在众人齐齐的注视下,郑重的将这合起来的玉玦嵌进了门上的第二个凹槽。 随着第二枚玉玦嵌入进去,高阔沉重的金色大门明显震动了一下,出于本能地我们都往后退开了几步,戒备着有可能被触发的古老机关。 紧接着金色大门震颤的更加厉害了,里面有着阵阵齿轮和机扩传动的声响滚滚传出,沉重的巨门在这轰轰的声响当中,开始闸闸闸的朝着两边缓缓开去。尘封千年的黄金宫殿,就此开启。 宫殿大门两边分别坐着两尊异兽雕塑,背生双翼形似虬龙,我们谁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兽,进入殿门一看其中陈设,陈教授才恍然惊声道, “外面那两尊应该是一种镇墓兽,我们现在闯入的,恐怕是一座帝陵!” 听陈教授这么一说,我也迅速发现端倪,手电四下扫看,我们进来的这座大殿是为前殿,当中并无金銮宝座,而是立着十二尊巨大雕像,分别是十二种不同级别的镇墓神兽,比如说龙、凤、獬豸、狻猊等等。 这前殿之中一切陈设都呈现出灿金色,包括巨大的顶梁柱以及这十二尊镇墓兽雕,四下墙壁上的壁画也是金煌一片,至于壁画上的内容,稍加辨别我便将之认了出来,正是那副‘凤凰来朝’的祭祀图。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这幅图了,第一次是在西京列侯墓出土的那副六乘青铜辇上,第二次是在南月王墓的主墓室之中,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之前在老爷子睡的草席底下发现的那手绘地图不算,那是这‘凤凰来朝’祭祀图重新拼接过后才能得到的地图,原图就是这百官祭拜,凤凰来朝。 而这一次和前两次有所不同的是,这幅壁画中所刻画的火凤嘴里,它还衔着一截手指。 第七十三章 祭司 我也不知是这壁画原本就是金色的,还是说后来被金化成了这个颜色,手电照射上去金灿灿一片,天子上空一只张开双翼的巨大火凤,它的嘴里衔着一根很短的条形状物,这般看上去那就像是一截尖长的手指。 如果说‘凤凰来朝’表达的是古人们对君王品德高洁的一种赞美,那么这凤凰衔来宝物则更是一种基于想象的美好寄托,但是这衔来的要是一根手指,这似乎就显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所以这幅略显异类的祭祀图,它到底想传达一个什么意思?要说先前不管是在西京青铜辇还是在南月王墓中,先后两次发现这‘凤凰来朝’图,里面的凤凰都没有衔着手指,为何偏偏这只凤凰衔了这么个不吉利的玩意儿? 我心下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问了问陈教授,他表示也没有见过这种自相矛盾的表达,凤凰来朝明显传达的是一个美好寄托,但这凤凰嘴里又衔了一根断掉的手指,这怎么看都跟美好二字相违和。 包子却说,没准儿这根手指就是个宝物,你们看它这金灿灿的,说不定它就是这地下古城变石成金的源头。 对于包子这番话,只有陈教授夸了他一句很有想象力。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除了金子就是騩点子,显然大伙也没把他说的这通话当真,只当又是在满嘴跑火车了。 对于这明显异样的壁画,众人横竖也讲不出个结果来,陈教授便让田川先把这壁画记录下来,索性就放到一边去,先继续往这帝陵里面看看再说。 运气好的话要是真在里面通着暗河,咱们就算暂时出不去也可以补充点水资源,我不知道包子他们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我现在是干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出了前殿连接的是一个宽阔的方形广场,两边设有左右偏殿,还有明台角楼等,广场对面是中殿,广场中间还垒着一个八边形的九层高台,就跟壁画‘凤凰来朝’中的那个祭台一模一样。 陈教授在姚雪的搀扶下精神焕发,略显佝偻的身躯激动的走在前面,不住的让田川记录住记录那,我也是问了姚雪才得知,这个小騩子是中途加入她的考察队,充当一个专门负责记录的随行记录人员。 包子不知不觉又落在了我们后面,打着根手电东瞅瞅西摸摸,只要是金的他都要上去上手一番,我知道这家伙又在打歪主意了,忙警告他别乱来。 “这帝陵迟早得申请特级保护,你丫要随便拿走个器件,回头让人察觉出来,指定给你牢底坐穿。” 包子却浑不在意,“这里头这么多金砖金瓦,连石头疙瘩都是金的,咱们就随便捡它几块石头回去也够潇洒个大半辈子了,我就不信那些专家连这都能看出来。” 我说,“要捡你自个儿捡,这个横财我不发也罢,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回头你丫要真进去了可别指望我能来看你,你在里头也千万别给人说你认识我。” “不是秦关你啥意思啊?合着这是要跟包爷我绝交了呗。” “这话我可没说啊,这是你自个儿说的。” “嘿!好你个秦关!你说说在认识那混血妞之前,咱们的革命友谊是多么的深厚,那是比天还高比海还要深啊,怎么现在跟人家混血妞好上了,就不认我这兄弟了?” 一听他说这个我立马就来了气,“这茬是真过不去了还是咋的?我说你丫能不能别老混血妞混血妞的叫,人家有名字啊,再说人还救过我一条命呢,虽说是在梦境里头,但我秦关说话算话,我就是欠她一条命。” “你看你看,一说到她你就急眼了呗。不是我说你老秦,你丫就是陷进去了,你可别怪兄弟多嘴,这花孔雀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这种穷山沟里的大老粗,咋可能配得上啊。” “什么花孔雀?”我瞥了眼姚雪那边,低着嗓子说道,“你这说个话的工夫,又给人改了个外号,我看你丫才是最不省油的那灯。” 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说完便立刻转回正题,再三警告包子别打那些金砖金瓦歪主意,这里面的东西一样都不能碰。 包子撇撇嘴,显是不服气,不过我可没工夫一直盯着他,转头就去陈教授他们那边了。 按照陈教授的推断,我们现在所处的应该是一座帝陵的明殿之中,但横竖却都没找着进入陵寝的入口。 眼看这祭台和左右偏殿都没什么发现,我们便一径穿过了广场,进入了中殿之内。 这中殿前陈列着十八级台阶,两边依旧蹲有石兽雕像,此刻这石兽和台阶都呈现出一股灿金色来,尤其是这殿门前的两根门柱上面,还各自缠绕着一条五爪金龙,几相映衬之下,更显得这飞檐斗拱的中殿恢宏十足。 殿门并未锁死,只虚合着,轻轻一推便开了。事实上除了进入这座明殿的那扇门,咱们是用了衔尾火蛇玉玦才将之打开的外,其余的不管正殿副殿的门都是虚合着的,直接便可以推门进入其中。 这厢我们进入中殿,这座大殿的规模还在前殿之上,只不过这里面仍然没有看到龙椅宝座,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摆放着十二尊人形雕像。 不同于前殿的十二尊镇墓兽雕像,这中殿之中排列的雕像都是巨大的人形,看其装束,长袍裹身,面具遮脸,统一的祭司装扮。 不得不说的一点是,之前把我从梦境中唤醒过来的神秘人巫乐,他跟这些祭司雕像就十分的相像,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们脸上的面具,每个戴的都不一样。 有的面具凸着一双巨目,有的立着一对方耳,还有的额头中间还刻着一个漩涡,总之这十二尊祭司雕像,它们脸上的面具全部都各不相同。 以我的学术水平也说不清楚这些形态各异的面具都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巫乐脸上戴的那副黑金面具,跟这十二尊祭司雕像之首的那位,是一样的。 第七十四章 阚达 除去十二尊祭司雕像,这间中殿内依旧有着大量精美的壁画,但在内容上却跟前殿的有所差别,前殿所绘壁画多以神话传说为主,其中就包括那幅‘凤凰来朝’的祭祀图。 而这中殿的壁画所表现的内容,竟好似是这座古城文明的发展历程,以及曾经的部族起源。陈教授在经过一番辨认之后,解读出了部分信息。 原来生活在这里的部族,就叫做阚达族,这一点跟神秘人巫乐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基本吻合。当然我也只是心头暗暗吃惊了一下,并没有因此打断陈教授,而是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阚达族原本是生活在南方百越的一个小国,后来为避秦末天下之乱,遂举国迁移到了龙岭大山之中。 阚达王尤其信奉巫神,还特封了十二位大卜,为阚达国求天问诰,以求国运隆昌。(相当于就是封了十二个巫师成了自己的卜官) ‘避祸’和‘迁移’,便是出自十二卜官合力之举,它们当中有擅风水者,还为阚达王寻到了这一处地下龙脉,于是阚达国举族迁入了地下,开始建造地下古城,从此与世隔绝。 历经四十又七年,地下古城终于完工,就在阚达王行祭天礼时,一只火凤衔宝从天而降,高声盘旋三圈之后,留下宝物振翼而去。 十二祭司纷纷进言,此乃天降明德,说明上天认可陛下是以为千古明君。阚达王听后大喜,举国同庆三日,灯火通城,宴饮达旦。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阚达王就醉心于此凤宝之上,他认为既是凤凰衔宝而来,此宝必不是凡间之物,当是神物,其中必有神机。 于是他便召集十二巫官,下令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破解出这凤宝之秘。可时间一晃过去三载,十二位巫官面对这凤宝依旧一筹莫展。 倒是阚达王年事渐高,发了重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弥留之际他开始幻想起这凤宝之中,或许会有长生之法,亦或者飞升之术,总之他把最后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这凤宝之上。 空有至宝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眼看时间又过去半载,十二巫官还是未能破解其中之秘,阚达王终于失去了耐性,下令将这十二巫官囚入水牢,若一日解不出凤宝之秘,便会在当晚斩杀一人,直到把他们十二人全部杀完为止。 或许真是为性命所逼,待阚达王杀至第十一人时,第十二日剩下的那名巫官终于宣称,自己已经破解出了凤宝之秘,而且明确表示就是飞升之术。 阚达王听到此处大喜,命他赶快说来,那名巫官不做隐瞒,立即告知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可在他说完之后,阚达王依旧下令处死了他。 之后阚达王便按照那巫官所嘱托,开始为自己建造升仙之冢,最后在躺进龙棺之际,按照最后那巫官所说,一口将那凤宝吞入了腹中。 在这壁画末尾,还有一小段内容,表现的是阚达王为了在尸解登仙后依旧能有人伺候自己,于是在躺入龙棺之前,命人在城中大量种植怀梦草,再以怀梦草制成引魂香,布置在古城各处角落。 “王去三日,有异香忽生,盈贯满城,城中人闻之,皆大梦而去。” 看完这中殿内所有壁画,我们前面一路走来的那些困惑,基本上都解开了。首先便是城中那些居民,基本上看不到任何的挣扎痕迹,就连那些房屋都收拾的整整齐齐。 起先我们还推测是不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降临过一场灾难,悄无声息的就使整座地下古城的生灵都陷入了沉眠。 现在看来还真让我们猜中了,敢情是这阚达王死前特意种植了大量的怀梦草,再制作成引魂香,亲手把这座古城变成了死城,让所有的人都自己给陪了葬。 再者就是前殿那幅‘凤凰来朝’中的火凤,它嘴里衔着的那根手指,应该就是这壁画中所提到的‘凤宝’。而中殿的这十二尊祭司雕像,无疑就是阚达王亲封的十二位巫官。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宫殿,可以肯定就是阚达王陵的陵园,虽说和陈教授一开始推测的帝陵有些区别,但这规格也的确是高于许多王陵了,就比如上面的南月王墓,那规格就远比不上这般恢宏。 不过说到南月王墓,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南月王的主墓室中,为什么那棺床上的机关直通这地下古城?南月王说是落叶归根,要从夷南葬回秦地来,但为什么偏偏就正好葬在了阚达古城的上方? 然后再说这夜郎王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躺进了南月王的玉棺之中?这么一算下来还真是不得了,这小小一座将军山底下,我们先后就已经发现三位王了。 尤其是南月王和阚达王,这二位都跟‘凤凰来朝’的祭祀图有关,或者换个说法,这两位王的生平,或多或少都有些神话色彩在里头。 先前南月王墓室中的壁画表示,他生前就有能通騩神的能力,死后还有白蛇化蛟而去。这阚达王更是不得了,祭天大典上竟有凤凰衔宝而来,最关键的是这两人,貌似都有关于飞升的事件记载。 想到这里我心底不禁就好奇了,怎的飞升都赶在了一块儿?还是在同一块地皮上?莫非说这地方本身就非比寻常?尤其是这南月王的棺床直通着阚达王的地下古城,单这一点就十分引人遐想了。 眼下中殿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了,我们便继续往前,一径从殿后偏门出来,又进入了一个方形广场。 如果把这个建筑格局对照在阳宅之中,前面那个广场以及周围副殿,就相当于是一个前院,而现在这个就等于是后院。 穿过这个后院广场,则是后殿,左右依旧设有偏殿副殿之属,个中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一派灿金之色,十分恢宏。 我们接着把这后院整个寻了一圈,除了两条巨大的蛇蜕之外,其他并未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包括这阚达王的陵寝入口,也始终未能找到。 最后还是包子在后殿一组屏风之后,又发现一排金门,共计九扇,全部并排在后殿的后墙上,这些金后头门似乎还通着什么。 第七十五章 死门 一见这九扇一模一样的金门,包子迫不及待就凑上了前去,打算推开一扇来瞧瞧,说不定后头通着的就是这阚达王的陵寝。 我出于保险起见,忙把他拉了住,“这九道金门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当心有机关。” 姚雪像是为了印证我的推测,从旁边抓了一只金化了的凳子,当做保龄球一样就朝着其中一扇门滚了过去。 金化的凳子滚动在同样金化的地砖上,碰撞产生出一阵哐啷啷的声响,在这空阔的后殿之中回荡起来,显得十分空灵。 终于,哐的一声凳子撞到了金门上,立时间那门前的两块地砖就翻转过来,同时又有几声机扩绷响,咻咻咻咻十数支弩箭,霎时间便从四面八方乱射出来。 “当心!” 听到机扩声响的瞬间,我大喝一声,忙就把距离最近的陈教授扑倒在地。姚雪和包子的动作也不慢,纷纷扑向就近的掩体。 唯有那小騩子田川,直给吓得一阵抱头鼠窜,正正不巧的是,左腿噗的一声便给一直弩箭穿透,整个人立马栽倒在地上,痛得是哇哇大叫。 好在这弩箭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射了这一拨便停下了,不然这小騩子指定得变成马蜂窝。 趁着弩箭消停,我们赶紧过去把田川拖了过来,放倒一张金化的圆桌作为盾牌挡在后方,然后开始给田川处理弩伤。 这弓弩不似寻常弓箭,单是威力就要大上数倍,这一支弩箭历经千年,本该锈蚀的箭头却变得金灿一片,就连箭枝和箭羽也是如此。 所以,在弩机巨大的作用力下,这锋利的金化弩箭整根穿透了田川的左腿,好在的是没有伤及骨骼。 姚雪让田川忍着点,必须赶紧把弩箭拔出来,及时处理伤口才行。田川大声叫喊着,额头上面颊上那汗珠子,就跟黄豆一样直往下滚。 为防万一,我给田川嘴里塞了块破布,然后和包子齐齐上手,帮他把四肢制住防止他乱动。 我和包子这厢准备好,便同时冲着姚雪点头,她也不是什么心软之辈,眉毛一竖抓着那弩箭猛一气便抽了出来,顿时便见血蛇飚射而起,田川更是浑身剧烈一挣,险些连我和包子两人合力都被他挣脱开去。 且说姚雪抽出弩箭,手上动作丝毫不作停歇,连忙便用绷带层层缠绕起来,绷带里边还封有加速止血的药物。眼下只有先等伤口把血止住了,才敢给他进行其他处理。 等姚雪把绷带包扎好,田川早已经痛的晕厥过去,整个人的脸色是一片死灰,若不是那鼻子边上还呼着气,看上去就跟死人没什么差别了。 也是经过这么一出,我们对于那九道金门全都忌惮起来,不敢再轻易做出尝试。姚雪由于刚刚那一试误伤了田川,心下也免不得得开始愧疚起来。 虽然这会儿暂时帮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如果不能及时回到地面上去,在这缺医少药的地下古城之中,最终等待田川的恐怕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念及此处,姚雪也顾不上我的劝阻,执意的要把我们推出后殿去,打算一个人留下来对付那九道金门。最后还是陈教授出言宽慰,又好言劝说了一番,姚雪这才收起了性子,没再犯浑。 但是这九道金门始终还是要想办法破解的,且不说这些个门后是否通着阚达王的陵寝,就算是为了那暗河咱们哪怕冒险也得一试。 按照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也即沿着那通魂渠一路寻索过来,原想这渠子的尽头通着的就是暗河,谁曾想通进这明殿里头竟就不见了踪迹。 要说再原路折返回去也不太可能,我们掉下来的那片深湖距离上面的南月王墓少说几千米,那里根本没有任何路径可以通往上面,眼下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暗河,兴许还能有一二分机会通过暗河离开这騩地方。 现在前中后三殿到这里也走到尽头了,只排列着这么九道暗藏玄机的金门,所以不管是为了暗河还是找到其他的路径,我们都必须想办法破解这九门玄机,否则就只能一辈子困在这明殿当中了。 没过多时,田川气息奄奄的幽幽转醒过来,不知是真的记恨上了姚雪,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一睁开眼直勾勾的就朝着姚雪看了过去。 我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帮姚雪说两句,毕竟这种事情纯属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咱们五个人现在都是一条绳的蚂蚱,眼下机关还没破解,自个儿队伍里就先起了内讧,那估计是就是手捧那啥等着完蛋了,谁也别想安心走出去。 结果我还没开口,田川就张了张嘴唇,虚弱的跟姚雪说了声,‘谢谢’。我跟包子互相看了一眼,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姚雪也愣了一下,然后自责道,“这事怪我,如果不是我贸然的触发机关,你也不会受伤。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一定会把你带出去,然后找最好的医生帮你把腿伤治好。” 田川眼珠子动了动,又说了一遍‘谢谢’。 虽然感觉怪怪的,但总归没有起内讧,我觉得这便比什么都强。 这时陈教授也把那九道金门看出了些门道,说是一种墓葬中才会用到的防盗手段,叫做九死一生门,就是说这九道门当中只有一道是生门,通往真正的主墓室,其他八道都是用来混淆视听,而且都设置着致命的机关。 陈教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在这明殿之中就出现这样的防盗手段,除非这九道门后面真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这阚达王陵中除了他的陵寝,还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所以综合推测下来,这九道金门后头,很可能就是阚达王的陵寝入口。 姚雪也说那沟渠通到这明殿里头就不见了踪影,并非是它消失了,而是有可能通到了地下,连接着真正的暗河。 从中殿的壁画内容咱们就得知,这座升仙冢是修在一条龙脉之上,自古这龙就总是离不开水的,所以不管是从深湖和沟渠的源头来推测,还是从风水格局上来看,这黄金古城之中必然都有着一条地下暗河,而且很有可能就在阚达王的陵墓附近。 第七十六章 生门 根据陈教授的推测,这九道门中的只有一道生门,后面通着的十有八九便是阚达王的陵寝。基本信息和线索咱们都摸清楚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这道生门给找出来。 有鉴于姚雪先前的那一番尝试所引发的后果。眼下我们也不敢再贸然的进行尝试,不过她已经试过的那一道门倒是可以直接排除了,然后就还剩下八道金门,八分之一的概率怎么选? 且看这九道金门之上,各有浮雕,观其形态,似是龙生九子那九条龙子,从左到右依次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霸下、狴犴、负屃、鸱吻。 除了门上浮雕有所不同,门之规格造式颜色长款莫不一致,单凭肉眼这么一瞧,压根无法看出有何门道。于是陈教授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九条龙子上面,试图从中破解出生门所在。 我和姚雪都跟在陈教授身边,三人时时交流着个中细节,包子在后边看护着田川,见我们在门前走来晃去也没个结果,似是等得有些失去耐性了,张嘴便嘀咕了一句。 “没准儿这九死一生门,说的是这九道门都是死门,真正的生门不知道还藏在哪个旮沓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听包子这话我们三人相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去。 包子被我们这么齐刷刷一盯,立马变得不自在起来,“都看着我干啥呀?我就是随口一说。”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陈教授认真开口,不过这头一句话直接就给包子整蒙了,忙看向我一个劲的眨眼睛,我知道他这是在问我什么情况,以为我们是拿他打趣呢。 “我们一开始就先入为主,被这九道明摆着的金门给误导了,或者说是给局限住了,谁说九死一生门的那道生门,一定要在这九道门之中?或许这九道门都是死门也未尝不可能。” 包子听完陈教授这番话才明白过来,我们并不是在拿他开涮,而是他无意间的话,真的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破解思路。 然后他也待不住了,放着田川自个儿靠墙坐着,他则是打着手电就起身过来,加入到我们三人的‘破门行动’之中。 眼下有了新思路,我们也就并不只把注意力放在那九道金门之上,而是各自绕着这宽阔的中殿之中寻找起来,或许真有一道还未被我们发现的暗门,就藏在这大殿中的某处。 没过多久姚雪那边就有了发现,原来先前包子发现这九道金门时,九门皆是被几组屏风所遮掩,当时他顺手就把这些屏风推到了一边。 眼下这几组屏风全部歪歪斜斜,唯有靠墙处的一扇画屏不曾挪动半分,这厢姚雪便是在这画屏之上发现端倪。 这画屏虽已化作金灿之色,屏上的作画倒是清晰可见,画的是一幅二龙抢珠图,当然端倪不在这画上,而是在画屏底座。 若不是姚雪这番指辨出来,寻常眼光是很难注意到,这金化的画屏连同底座,竟与下面的地砖生在了一起。 这大殿之中一切陈设都被金化,扫眼看去到处都是一片灿金,所以这画屏底座和地砖相连,在这一片金灿灿的同色之中很难被注意到。 若不是唯有这扇画屏端端摆放着,恐怕也没能引起姚雪的注意,然后她还特意上手推了推,这才发现底座玄机。 当下除了田川靠坐墙下,我们其余四人全部都围到了这画屏面前来,虽说已经可以确定这画屏底座是一个机关,但是这机关连接的是生门还是致命的防盗手段,我们谁也不敢保证,也不敢贸然尝试。 按照姚雪的提议是,由她来推动这画屏,我们先且退开。我知道她这是还在未先前误触金门暗弩,伤了田川而感到自责,她这番决定无非就是想‘将功抵过’。 倘若真的开启了生门,那就是功过相抵,她心里头那股自责也会减轻不少,若是不幸触发致命机关,那就只能是一了百了。 看穿姚雪的这层意思,我便劝她别想那么复杂,咱们也没谁怪你,发生那样的事件只能说是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最关键的是田川的态度,他也没有责怪你什么,从他加入你的队伍的时候,就应该做好了随时可能受伤甚至殒命的准备。 陈教授也直说不妥,如何也不同意让姚雪留下来尝试这画屏机关,只有包子这家伙脑子一根筋,想也没想就说,“那咱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屏风吧,总不会咱们盯着它看一通,然后它自个儿就打开了。” 包子这话其实也在理,就是说的有些不是时候,正赶在这档口上,就好像是同意让姚雪留下来试机关一样,我这一听忙就抬腿踹了他一脚,示意他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秦关你丫有毛病吧!好端端你踹我干啥?” 我是真为包子这家伙的脑子捉急,不过我也不能再提醒的更明显了,便使劲给他递了个眼神,然后又对姚雪说道,“这画屏究竟是不是生门机关,咱现在也拿捏不准,要是个什么致命陷阱,你就这么贸然的去打开,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依我说咱就再搁这大殿里头找找,没准儿还能找着其他的门道呢,要是真只有这么个布置,那时候咱再想办法打开它也不迟。” 我这个提议既缓解了紧张的气氛,也算是暂时分散了大伙的注意力,总之立即就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同意,接着便又各自打着手电在大殿之中,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寻了两遍。 最后确定是没有其他的暗巧设计了,只有这画屏和那九道龙子金门。现在基本上就可以确定了,如若说生门不在那九道金门之中,那么这画屏机关连接的就一定是出口所在。 可正当我们下定决心,一起推开这画屏之时,一阵窸窣声响毫无征兆的从殿外传了进来,而且这声音在迅速逼近,越来越大。 我们齐齐看去,便见大殿之外有数不清的腐尸鼠,正如同一道黑压压的潮水奔涌而来。紧接着房梁上、殿顶上、飞甍上……到处都是那些大灰鼠的身影,更有一些竟从地底下把地砖顶开蹿了上来,然后齐齐的朝着田川那边汇聚过去。 第七十七章 水道 我暗道一声坏了,赶忙冲过去搀扶田川,恐怕正是他这大腿流了太多的血液,又被这古城中无处不在的腐尸鼠给闻到了,这才呼朋引伴的引来了这一股鼠潮。 且说田川的反应也不慢,乍一见了这鼠潮声势骇人,哪还在原地坐得住?面色惨白着忙慌蹦跶起来,忍着痛就直朝着我这边蹿。 我冲过去将他扶住,也是立即就往后撤,同时嘴里喊着包子赶快推开画屏! 到了这档口上,谁也顾不上这画屏底下到底是不是致命暗器了,大不了一起死在乱箭之下,也总比被这些腐尸鼠啃食折磨致死来的痛快。 包子一咬牙便用双手抓住了画屏一边,想要横着推将开去,怎料那画屏底座与地砖生在一起,任凭他把一张脸都涨红了,那小小画屏仍然纹丝未动。 眼看鼠潮蜂拥而至,很快就涌进了大殿之内,我一面托着田川快步后撤,一面将手边能够到的杂物通通往后砸去。 姚雪和陈教授也一起扑到了包子身后,全都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帮着推动画屏,可那画屏底座仍然死死的生在原地,连半分都未曾挪动。 我一看这情形,脑中电光火石,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带着田川合力扑到画屏的另一头,合着包子他们那方协力一推,这画屏下面一大块圆形的区域竟然隆隆转动起来。 原来这画屏并非是要横着推开,而是要两方合力使其旋转。当画屏180度旋半圈便停下了,我和田川跟包子他们三个的位置发生对换,接着脚下地砖一翻,我们五人毫无防备的瞬间陷空。 接连几声噗通水响,我们全部掉进了水里头,这水位并不深只到大腿,但是水流汹涌异常,手上如果没有借力之处,很难站得住脚,当下我们坠落下来,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就顺着水流往后冲去。 慌乱之中我一把扣住了侧墙上的一处凸起,稳住了身子再用手电一通扫射,只见这似乎是一条黄金暗渠,包子正整个坐在水中,一手还抓着田川,另一手也是扣在墙上,勉强稳住两人的身子。 姚雪则是死死拉住了陈教授,五人小队此时所处的这条暗渠,也许和外面的通魂渠是连通的,姚雪分析的没错,那通魂渠流进明殿之后就不见了踪迹,果然是流到了地下来。 只不过这跟我们一开始的推测就有些出入,按照姚雪原本所说,那深湖乃是活水,通魂渠应该是连通着一条暗河把活水灌入湖中,这才使得它千年都未干涸。 可眼下这暗渠汹涌澎湃,却并非是往外边流的,而是往地下更深处涌去,这就有两种可能,要么这条暗渠并没有和外面的通魂渠相连,而是一条单独存在的暗渠。要么就是那深湖相连的暗河另有所在,并非是我们一路寻过来的通魂渠。 不管是哪种可能眼下我们都没法再回去了,五人小队掉进暗渠,上面蜂拥而至的鼠潮全部汇聚在洞口,却没有一个敢扑下来。 这不禁又让我想起先前在古城中的遭遇来,之前我们也是遭遇鼠潮躲进了通魂渠,那些腐尸鼠不敢下水,是因为那渠中还有着更恐怖的存在,眼下这般情形何其相似,莫非说这暗渠之中也有东西? 兀的想到此处,我心头立即打了个突,赶忙便招呼包子他们,先顺着这水流往下走走看,不要坐以待毙。 虽然这暗渠很可能跟外面的通魂渠并不相通,但我们一开始沿着那通魂渠一路走来,无非就是想找到与之相连的暗河,从而找到出口。 眼下这暗渠虽来的突然,但这渠中水流如此汹涌,保不准顺着它走下去就会找到出水口。只要能出去,还管它是不是我们要找的那暗河呢。 打定了主意,我们五人便排成一列,尽量贴着墙壁往前走去。这暗渠同样是一片黄金色,整体呈现一个有弯度的缓坡状,我们从后殿之中掉落下来,此时便是从地底下往后殿更后方走去。 这暗渠尽头通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小队已经走出了后殿范围,更准确的说应该已经走出了整座明殿的范围,但我们还在继续往前,越往前走地势越低,水流也越发凶猛。 我扶着田川走在最前面,姚雪带着陈教授走在中间,包子则一个人殿后,水流从后面冲击而来,他那体格首当其冲,为我们缓解了不少冲力。 五人小队一径斜着往下走了百来米,这暗渠仍然没看到尽头,这时我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猜想来,难不成这条黄金水道真是通往阚达王的陵寝地宫? 我这厢正暗暗吃惊,身后的陈教授轻轻叫了一声,混合在轰隆回响的流水声中,显得极为模糊。我担心他老人家别是出了什么事,便放缓了速度,大声的问他怎么了。 没曾想陈教授给我问的一阵懵,我又说刚刚听到你叫了一声,是不是磕着碰着哪儿了? 陈教授却说自己没叫啊,姚雪也迷惑着跟着解释,她一直都待在陈教授身边,没有听到他发出什么声音。 说到这里,我已经停了下来,看陈教授和姚雪的脸色都不像是说谎,而且他们也没这个必要,可是我刚刚听到的那一声叫唤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幻听了? 这时包子也从后头跟了上来,见我们都齐齐停下,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可能真是我绷得太紧了,产生了幻听,正想说没事,结果耳边又传来一声叫唤,像是个八十老翁垂死前发出的哀嚎。 这下我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陈教授我正看着他,不可能是他发出来的声音,可我们五人小队中除了陈教授年岁较高,其余四人平均年龄都不超过30岁,没有人会发出这种声音。 而且显然这次不只是我听见了,其他四人也各自变了脸色,几双眼睛相互看着,眼中皆是一片骇然。 包子还提说是不是田川的腿伤泡了水又在发痛,没忍住发出来的怪叫?结果这小騩子立马打着120分保证说绝对不是他,这声音从我们来的方向传过来的。 其实我倒希望是我们当中有人怪叫的,如若不然,那就是有大麻烦了…… 第七十八章 深潭 五人小队齐齐打着手电朝着来的方向看去。 金晃晃的暗渠那头一片漆黑,除了轰隆回响的汹涌水声,还有潮就是湿发寒的水汽,这金化的水道之中连一块青苔都没看到,更没有任何其他的人或者动物了。 正在我们的驻足观望间,那声音又一次传了过来,而且这次更近了许多,混杂在潮乱的水声当中,显得格外突兀,明明声似老翁,底息却是中气十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对方正在朝着我们这边飞速接近过来。 冷不丁的我脑海中乍然想起一物,霎时间好比地震般大变了脸色,急声就招呼大家赶紧跑!是乌狡! 经我这么一提醒,众人也立即回想起来,那乌狡的叫声可不就如同老翁夜啼?先前在古城中遭遇的那只雄狡,已经被那大白蛇吞了,而大白蛇也被面具人巫乐宰了。 但是还有一只雌狡一直隐藏在暗处,而我们后面又不知不觉陷入梦境,出来后光顾着往明殿大门奔去了,一时间都把那雌狡给忘了,现在追过来的这东西,十有八九就是那只雌狡! 乌狡又叫水马,十分擅长水性,所以这番追来的速度也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五人小队还没逃多出去多远,一道夭矫的黑影便猛地从后方追了上来。 伴随着轰隆回响的水流声,这雌狡张嘴声嘶发出尖啸,猛然间好比一头暗虎,顺着暗渠水道毫无保留的就冲着我们扑来。 包子落在最后头,这厢首当其冲他便被雌狡扑上,接着两道身影咕噜噜过来,好似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径把我们前面四人全部撞翻,五人一狡便这般齐齐失了重心,顺着轰隆作响的水道胡乱滚做一团,飞快朝着水道的至深处滚去。 这一通翻滚下来,我只感觉天旋地转,肚子里呛进去不少的水,还没等我们想办法稳住身子,水道兀的就到了尽头,更要命的是这水道尽头竟然是一道断崖,轰隆隆的水流冲将下去形成一道宽阔的地下瀑布。 我们五人一狡毫无抵抗力的、便由着这瀑布全部坠落下去,落差足足有十把丈高,下面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听轰轰轰轰几声,我们相继坠入潭中,被上面冲下来的水流直往深潭底下卷。 慌乱之中我也顾不上庆幸、这底下是水而不是石头了,我可没忘记那雌狡是跟着我们一道落下来的,这家伙又尤其擅长水性,我们要不赶紧爬上去,估计是全都得葬身狡腹。 趁着稳住了身子,我赶忙闭住了气息,拼了命的就往水面浮去。值得一提的是,饶是这种状况下我也没把防水手电弄丢。 这厢借着光亮一扫,立马便瞧见那雌狡好比一只深水幽灵,直溜溜的就奔着姚雪那边蹿了过去。而姚雪正托着陈教授奋力的划着水,对于身后到来的危险是浑然不知。 看到此景我是背后冷气直冒,忙就想要开口提醒,却猛地呛了几口水,险些就岔了气息。正当我目眦欲裂想要冲上去以命相搏时,突然一根金灿灿的黄金大戟噗的一声破水而下,分毫不差的直接扎在了那雌狡后背之上。 很难想象那大戟之上附着的力道究竟有多沉,这一命中雌狡后背是整个戟头都没入进去,然后余势不减的硬生生压着那雌狡就往深潭底下沉了去,只有那红酽酽的鲜血像是泵喷一样,大面积的翻滚冒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只是我惊了,就连姚雪也为之大骇,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险些被那雌狡偷袭,却不知那黄金大戟又是如何而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上面有人。 现在水下并非完全脱离了危险,我也顾不上细想其它,赶紧游过去帮着姚雪一起托住陈教授,闭着气息快速的就往水面上浮去。 几乎我们三人浮出水面的同时,包子也拉着田川浮了出来,然后各自猛喘了几口气息,齐齐又往岸边游了去。 五人小队相互搀扶着正相继爬上潭岸,寒潭之中血水翻滚间,那雌狡又猛地蹿了出来,它的身上还拖着那杆黄金大戟,叫声急促恐慌,直奔我们这边蹿来。 我正要提醒大家快退,却又见两条长影凶猛蹿出,那是两条巨长怪蛇,各自撕着血嘴从深潭底下蹿将起来,瞬间便把那雌狡缠住,然后绞杀着就又往水下拖去,两蛇一狡直把整个寒潭搅得天翻地覆,腥血直冒。 这般景象,我们哪还敢停留片刻,众人连气都顾不上喘了,相互拉扯着赶忙就往前面跑去,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我相信无论什么情况都比留在潭边来的安全些。 直跑出去百十米,后方那寒潭才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那瀑布仍旧轰隆冲击个不停,也是到这会儿我们才敢停下来歇口气,看各自狼狈模样谁也好不到哪儿去。 尤其是田川的腿伤早被泡烂了,这会儿倒看不到鲜血浸出来,那是因为他的血液已经流失了太多,这会儿整个人看上去是毫无血色,脸色更是白的吓人,一见脱离了危险直接就靠着一座雕像瘫坐在了地上。 陈教授看起来也累的不轻,这会儿也是瘫在了地上,一个劲的呛咳出水来,整个人的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姚雪还算好的,不停的拍打着陈教授的后背,关心着他老人家的情况。 然后就是包子那家伙,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田川旁边,湿漉漉的看上去好像人都瘦了一圈,他这会儿也顾不上田川什么情况了,光顾着自个儿喘气都费劲。 我则是跟着关心了一下陈教授的状况,稍缓过来两口气后,我便开始扫量起了当下所处的环境,这捏着手电一扫,眼中顿时吃惊起来。 起先光顾着着急忙慌的跑路了,还真没注意到,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地方,竟然是一座圆形地宫,又高又阔,横竖都照不见尽头,粗略估计这面积怕得有一个正规足球场那么大。 把我们冲下来的那条瀑布就在前方,除了这一条外瀑布,另外还有数条,由于手电照射范围有限,具体数量我无法获知,但听响动恐怕不少于五条。 每一条瀑布都连接着一道暗渠,瀑布底下又各自冲刷形成一方寒潭,这些深潭也并非是单独存在,而是有一条活水环绕着整座地宫,将它们全部贯通起来。 第七十九章 巨棺 这座巨大的地宫呈圆形,在这地宫周围有着数条瀑布,数条瀑布的水流同时冲击下来,汇作一条汹涌奔腾的活水,把整座地宫环绕起来。 这设计倒有点像是老爷子以前提到过的一种风水格局,九龙吐珠。由此我便推想,这地宫周围应该有九条瀑布。 这些瀑布都象征着地龙,形成九龙拱卫之势,这般看来,这座地宫十有八九就是那阚达王的陵寝所在了。 再看周遭,除了我们围靠着的这座巨大雕像外,似乎还有不少尊其他的雕像,以我的手电照明范围,只能这座雕像的看到左右,隔上一段距离还各有一座,更远的地方就隐没在黑暗之中了。 视线范围内的这三座雕像都是不同姿态,分别是一种镇墓兽形,唯一相同之处在于,这三座镇墓兽上面都连接着一根粗大的链子,各自延伸向地宫中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地宫和我们先前所见之景无甚区别,视野所及不管地砖、镇墓兽雕像,还是那粗大的链子,全部都是一片灿金之色。 而且这里的金色比之古城中的金色还要更加浓厚,我隐隐有种感觉,使整座地下古城变成黄金的源头,应该就在这里了。 趁着姚雪又给田川重新处理伤口的空档,我认着前面的雕像往前走去,然后前方视野尽头又出现一座,而且也是巨大耸立,上面连接着一根粗大的黄金链子,我试着往前走依然是这种光景。 这下我便明白了,这些镇墓兽雕像应该是环绕着整座地宫摆放了一圈,每一尊雕像上面都有一根黄金链子延伸出去,直溜溜的伸向地宫中间,仿佛是在镇锁着什么。 弄清楚这一点我便往回走了,因为继续往前走的意义并不大,最后的结果就是绕着这地宫兜一圈,真正能有所发现的地点,应该在这地宫正中心,而不是在边缘。 况且这边缘还环着一圈活水,先前那两条怪蛇还潜伏在水中呢,保险起见还是尽量别离队伍太远,往往落单就是最佳的猎杀时机。 我正往回走着,又冷不丁发现一个怪异之处,就是这些镇墓兽手中各自都擎着兵器,唯独包子他们围靠的那尊,手中空空。 起先我还没注意到,这会儿跟着旁边的雕像一对比,立马就察觉到了异常,进一步我便又想到先前在寒潭之中,那雌狡突然发动偷袭,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破水而来的那杆黄金大戟。 莫非那杆大戟,原本就是握在这尊雕像手中的兵器?那么又是谁把它抽了出来,救下了我们? 我捏着手电环视四周,除了包子他们四人,再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我心底隐隐有个猜测对象,但是又不太敢确定。 那黄金大戟原本的材料是不是黄金我不确定,但它的比例确实是按照这尊巨大的雕像来打造的,全长怕是得有十好几米,沉重无匹。 能有这般力道把它抽取出来,再投掷出去的,在我的印象中就只有一个人,没错,就是那面具人巫乐。上回我和包子困在那座地下军备库中,就是巫乐徒手掰开了沉重的货梯门,还背负着一捆巨粗的生铁链子,跳下了货梯井。 所以这时我心底不免生出一种猜测来,或许就是他救了又一次我们,但是他为什么忽然间又消失了呢?还有一点我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前在黄金古城之中,他把我从引魂香的梦境之中唤醒过来,当时他就说过,来此是为了履行一位故人之托,难不成那所谓的故人之托,竟与这阚达王陵有关? 心头诸般疑惑,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盼着下回还有机会再见面的话,横竖也得好生问他个明白了。 且说这厢我回到包子他们休整的雕像下,除了田川状态越来越差之外,其余几人都恢复了些气力,于是众人便商量着到这地宫里头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打定主意我们便沿着一条粗大的黄金链子,一径往地宫中心走去,姚雪还是搀扶着陈教授,而田川则是由我和包子共同托着,几乎是我们俩合力把他架着往前走了,他这状态要不赶紧找到出口,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黄金链子能有六十米长,我们还没走到头,远远的便能用手电扫见那中心区域,半空中悬着一口巨大的黄金棺椁。 好家伙!这可着实给我惊得不轻,这棺椁怕都有一个小房子那么大,上面金灿灿的刻满了浮雕,这般望去一派金碧辉煌,奢华的简直超乎想象。搁我旁边的包子更是狠狠吞了口唾沫,两只眼睛瞪得发直。 直到我们走到了近前才看清其全貌,一共十二条粗大的黄金链子,各自从地宫周围那十二尊镇墓兽雕像上延伸过来,拉着这口小房子般的黄金棺椁,高高的悬在我们头顶之上。 “我滴个乖乖!这么大个棺材,那什么阚达王是把自个儿一家老小全都给装进去了不成?” 包子舔了一圈冻得发青的口唇,眼光中逐渐爬升起来一股火热,直直的盯着这口巨型棺椁,活像是单身四十年的老光棍,冷不丁逢着个小二八年华的小媳妇儿。 我赶紧提醒了他一嘴,“别打歪心思,这么个黄金棺材,要是一不小心给它掉下来,能把咱们瞬间砸成肉泥。” 此时陈教授也像是回光返照似的,萎靡的精神一下子高涨起来,仰着脖子激动的辨认着棺椁上面的那些浮雕。 “这绝对就是阚达王的棺椁没错了,你们看上面的浮雕记载的是阚达王为求飞升,在吞下凤宝后的闭关修行的画面,其中还兼有问卜炼丹等举措,包括他将这棺椁悬空起来,寄托的也是一个得道升仙之意。” 包子听到这儿嘿嘿说道,“那咱们还愣着干啥,赶紧把这棺材打开瞧瞧,没准儿还有阚达王那老小子没吃完的仙丹呢!” 第八十章 蛇鳍 “要上你自个儿上,我可没那力气跟你折腾了,要我说咱现在也别管这什么棺什么宝了,你看看田兄弟这架势,再不快些找到出口送去医院,他可真得变‘神仙’了。” 我这番话让姚雪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田川身上来,结果万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小騩子不知道是硬逞能还是咋的,虚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连说自己没事,让大伙不用在意他。 一听这话我差点没气乐,不用在意你?真不用在意你半路就给你扔了,还用费劲巴力带着你走到这儿? “你看人田大兄弟都说没事了,你瞎操心个什么劲啊,要包爷我说咱就想个办法把这棺材给放下来,说不定里边真有个灵丹妙药啥的,拿出来给大兄弟吃下去,没准儿他一下子就痊愈了呢。” 我当即跟包子磕拌起来,“还灵丹妙药?你咋不说阚达王那凤宝还给你留着,我看你直接吃下去原地飞升得了。” “诶也说不准啊,毕竟先前那些壁画上都说的那么邪乎,没准儿真有这么个东西呢。” 包子这家伙现在算是满脑子都钻在这黄金棺椁上面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姚雪竟然也同意留下来,要打开这棺椁看看。 我看她的神色并不是开玩笑,而且说完转身就去寻找放下棺椁的机关了,也是这时我才兀的想起来,姚雪带着她的考察队来龙岭,本就是为了来寻找一样东西的。 莫非那东西,就在这黄金棺椁之中? 早先前在探捞南月王的玉棺时,姚雪就表现出来过极为执着的一面,现在的她也是这样,这让我不禁有些质疑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 且不说我们还能支撑多久,单说田川这状态,他能不能活过今晚都是个问题,所以我更加不理解田川也同意停留下来,把时间耽搁在这些本不必要的事情上是出于什么心态? 要是一不小心再节外生点枝…… 我正想到此处,黄金棺椁上方就兀的传来一阵窸窣之声,条件反射的我便抬头看去,一眼就看见一条粗大的怪蛇盘踞其上,此时正吐着信子朝着我们探出半个身子下来。 “别动!” 我当即惊呼出声,五人小队一瞬之间全部僵在原地,目光各自朝着那怪蛇看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怪蛇游移着身子,缓缓的从黄金棺椁上面探身下来,粗大的身躯呈现出一股沉重的土黄,细密的鳞片照射在手电下隐隐折射寒光,它的背脊和两侧都生着薄薄的鳍,体型虽然粗大但整体看起来格外的匀称矫健,没有半点臃肿笨拙之态。 我已经认出来,这赫然就是先前我们在寒潭之中遭遇的那两条怪蛇之一,当时它们把那雌狡盘绞着拖下深潭便没见了踪影,不曾想几时竟又盘踞到了这黄金棺椁上来了。 前面说了,地宫周遭九条瀑布底下,各自对应着九方寒潭,总体象征的是一个九龙吐珠格局,而这九方寒潭又被一条活水贯通,奔涌环绕在整座地宫外圈。 所以这怪蛇能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騩不觉的上了岸来,这一点我倒可以想通,我想不通的是先前看到的怪蛇明明是两条,现在却只出现了一条,那么另一条又在哪里呢?别是一起围过来了就麻烦了!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正冥思苦想着脱身之计,包子那厢突然惊叫了一声,刚叫出来他又连忙把自己的嘴巴捂住。 听见这异常声响,我极小幅度的、极其僵硬的转过脖子去,尽量在不惊动上面那条怪蛇的前提下,只用余光瞥向包子那边。 也就是这么一瞥,我险些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另一条粗大怪蛇,高高的挺着那颗阴毒的三角蛇头,正从包子侧后方一点点的贴近,猩红的蛇信子不时的探出来,都已经快触到他那惨白一片的肉脸上。 包子这会儿可算是吓破了胆,别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是之前马叔诈尸蹦了起来,他都还能开出两句玩笑话来。 但我知道这家伙打小就跟长虫犯冲,尤其是小时候还被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会儿包子心头的压力可想而知,只看他两条腿都已经哆嗦个不停了。 我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由于我本就跟这黄金棺椁离的近,上面那条怪蛇探身下来,首先就贴近了我,粗大的蛇躯一点点的压在了我的肩头,我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浑身紧绷到极致。 结果让我没意想到的是,这怪蛇好像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落脚点’,借着我的肩膀从黄金棺椁上面游移下来,然后缓缓的向着我后边的田川靠近了过去。 田川本就骇的不轻,此时见到这情形,整个人是马上抖如筛糠,他有心想要跟这怪蛇拉开距离,可又怕动作幅度过大反把那大蛇惊动,所以只能在维持着脚步不动的情况下,上身一点一点的往旁边躲去。 可他的左腿伤得厉害,重心偏移之下,根本撑之不住,又奈何那怪蛇还在一寸一寸的靠近,最终便导致他的左腿一软,整个人兀的就跌坐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接把两条怪蛇的注意力都吸引了住,尤其是借着我肩膀下来的这条,它的目标本就锁定在田川身上,这厢见着对方一动,整条蛇躯嗖的一下就从我肩上蹿了过去,瞬间便封停到了他的面前。 此时的田川哪敢乱动半分,两只手反撑在身后,极力维持着他那个摔倒的动作,浑身上下是止不住的发颤,那怪蛇的三角头颅直勾勾的贴到他的面前,吐着蛇信子,一点点的又凑近了他那条伤腿。 看到此处,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赶忙再看向包子那边。包子身后那条怪蛇只是被田川惊动了一下,见到同伴扑上去了,它的注意力重新又回到了包子身上。 只见那猩红的蛇信子一探一探的,试着试着就要触到包子的脸上,那里有着一处较大的擦伤……看到这儿我便确定了,这两条怪蛇是对血液非常敏感! 第八十一章 化险 回想先前在寒潭之中时,就是那雌狡被大戟刺伤血流不止,然后这两条才从潭底下钻了出来。此时它们则是被田川的腿伤,和包子脸上的擦伤各自吸住了住。 其实要说擦蹭伤,我们五人小队这一路摸滚打爬的走下来,每个人身上都不可避免的有些,但是现在相比较来说,除了田川腿上的贯穿伤外,也就是包子脸上那处伤的明显了些,红酽酽的浸着血珠,这也就难怪会把怪蛇吸引了去。 想明白了其中原由,我心下飞速打起了算盘,盘算着应该如何利用这一点,来摆脱这两条怪蛇的注意? 然而还没等我想出个对策来,包子那边那条怪蛇就突然发起了狂,似乎是包子避无可避,被它的蛇信子触到了脸上的血迹,个中凶性一下子就被激发了出来。 我只听得一声牛吼般的怪叫,那大蛇上身弓起两侧鱼鳍簌簌振动,三角头颅猛然间张到最大,直接便朝着包子的脑袋咬去! 包子的反应也是迅速,条件反射的便伸出双手,兀的便将那扑来的蛇颈钳了住,但是那怪蛇力道太猛,仓促之下瞬间就被撞到在地,粗大的蛇身霎时间便把他那二百多斤的肉身缠了个遍。 让人胆骇的是那怪蛇的血盆大口,开得简直比包子的脑袋还要大,声嘶狂扭着真真叫做一个凶莽无比,但不管它如何嘶吼,包子的双手就像是铁铸的大钳,死死的钳住它的颈脖,不让它咬下来,这一人一蛇立时间便在地上翻滚作了一团。 这般说来话长,实际上整个经过发生十分迅速,眨眼间包子就被那怪声缠住满地乱滚,我见状是立马急了眼,也顾不上再想什么脱身之法了,眼下自是救人紧要! 我口中大喊了一声包子,手下一把抽出战术匕首,整个人血红着眼睛猛地便扑杀了上去!几乎跟我同一时间,另一条怪蛇也对田川下了口! 而一旁的姚雪似是早就蓄势待发,这一气还未等我杀到包子那边,她的匕首就已经嗖的一声飞了过来,正正跟我交错而过,然后准确无误的扎进了、扑向田川的这条怪蛇的右眼! 我的脚下片刻未停,发狠间一个纵步起跳,左手抓着匕首全力一扎,锋利的刀尖瞬间破开鳞甲,整把刀身全部没入蛇躯! 这怪蛇立即吃痛,猛地竟又爆发出更大的力道来,嘶吼着就要扭头来咬我,但是包子那双大手仍旧死死钳住它的颈脖,使它一时之间挣脱不得! 我赶忙抓住这个机会,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双手抓紧刀柄笔直往下一拉,立时间就在那怪蛇身上开出一条硕长的豁口来,鲜血直飙! 但是这怪蛇的命硬得很,再加上这一刀并未扎中要害,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结果掉它的性命,反倒是把它的凶性彻底激发出来,狂怒着嘶吼着竟是舍弃掉包子,发了疯一样要挣脱来咬我! 包子又哪肯给他机会?口中大喊一声双臂猛地一关,死死的将那蛇颈抱在了怀中,任凭那怪蛇如何发狂也挣脱不开! 我知晓包子的意思,当下也不敢托大,赶忙将匕首拔了出来,再朝着蛇颈部位狠命扎去,那飙溅的血水直接就喷了包子一脸! 这一刀,我是咬着牙关直绕着整颗蛇头底下、一口气划拉开大半圈,要不是里面的蛇骨坚硬如铁,这整颗蛇头都能被我划断下来! 接着这大蛇身子一阵剧烈抽搐,那力道终于是减弱下来三分,我赶紧帮着包子从蛇躯之中脱身出来,齐齐远离了这时而还扭动两下的蛇尸,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这般场景,须得当心它的临死反扑。 我和包子这边脱身,再看田川那边,姚雪的战术匕首飞中那怪蛇一只眼睛,它吃痛之下竟是直接窜逃了开去,眨眼间便消失了踪迹,田川也因此脱离了险境。 这一番变故统共不过两三分钟,我等众人却好似都往騩门关走了一遭,一个个面如土色大汗淋漓,尤其是田川这会儿躺在地上发着抖,刚才就差没尿裤子了。 包子则是抹着头脸鼻子上的蛇血,和他的汗水混在一起,又腥又冲,他一边抹着还一边跟我说道。 “老秦,这回要不是你仗义相救,兄弟我恐怕是真得见老祖宗去了,以咱俩这关系要说谢字儿,好像就显得生分了,不过你这份恩情我自是铭记在心。” “我也不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这些虚的,就说秦姥爷这档子事儿,兄弟我是跟你管到底了,甭管它天南海北,只要你秦关一句话,我包大川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跟你走到底。” 包子这番话自当是发自肺腑之言,但他这般一本正经的跟我说出来,我还竟有两分不太习惯,当下便跟他取笑了几句,说他跟那大蛇缠绵不清、满地滚的还挺开心,结果这家伙立马又露出那本性来,一言不合就跟我拌起了嘴。 我应了他两句便没理会了,而是又看向姚雪那边,她正在查看田川的伤势。我走上前道,“刚才你那小刀飞的挺准啊,练过?” 姚雪这手飞刀确实没得说,之前还在梦境之中时,她就展露过一回,就是我在天台上被那雌狡偷袭,当时就是她把匕首飞过来,救下了我。 只不过当时我被雌狡按在地上,啥都没看见,就只听见嗖的一声,后来还是包子跟我说是她飞的刀我才知道。 可这回就不一样了,刚才我急着赶过去救包子,这匕首几乎就是跟我错身而过,无论是我慢半拍,还是这匕首快一拍,最后的结果都会是这匕首插到我的身上来。 所以我才好奇,这混血妞方才飞出去的那刀,是出于巧合还是说把我的反应都算在了里边?如果是把我的反应也算了进去,这个女人可就真不简单了,尤其是在那种生死危急、电光火石之间。 姚雪对于我的问题并没有多说,只表示自己在中学时参加过飞镖比赛,更多的就没有细说了。我隐隐感觉到这项技能,有可能跟她的另一个家世有关,也就是她的母亲那边。 虽然这飞刀跟家世看起来,好像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词汇,两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到了她从未提及过的母亲。 第八十二章 分歧 从先前那些大胡子对姚雪绝对服从的态度,我就已经猜测过,她的母亲绝不是一二般人物,但具体是什么来头我却一概不知,而且我总感觉……她在有意的对我隐瞒着什么。 比如她来龙岭找什么东西,关于那个‘衔尾火蛇’印记她又知道些什么,以及她跟那些大胡子到底是什么关系,此类种种她一样都没提及过,除了说过她的父亲是陈教授的故交,也是个搞考古研究的,其他的一切都是谜。 仅凭姚雪扔了一手好飞刀,我就联想了这么多,看起来好像是我太敏感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对我、对这个队伍,从未完全信任过。 就在我这厢心有所思之际,包子那边又怪叫了一声,我扭头看去,是那怪蛇尸身又扭了两下子,而包子这家伙騩騩祟祟的正搁那怪蛇尸旁边,冷不丁见蛇尸这么一扭,直把他吓一跳。 我赶紧提醒说,“你丫就不能消停会儿,这大蛇还没彻底断气,真要再给你来一下子,到时候你就直接躺这儿得了,反正我可背不动你。” 包子悻悻的跟我拌了两句,然后才说是饿得不行了,琢磨着能不能从这大蛇身上片点肉下来尝尝,谁知这大家伙这么久了还没死下去。说着还又怂恿我,让我过去再补它两刀。 我果断拒绝,“要补你自个儿补,我刀都还在你手上呢,你让我去?再说这到处都是金砖金石的,你就算把它弄死了,你拿什么来生火?吃生的啊你?” 包子却道,“生的咋了,别说生蛇肉了,你现在就是把那些大老鼠给我弄两只来,我都能给你吃下去。都饿到这份儿上了,还管它生的熟的,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我见包子咧着嘴巴,肚皮里头咕咕作响,那模样是真饿得不轻,当下我又把背包取下来,我背的那件方便面还剩四五包,这会儿我便拿出两包来,五个人一起分着吃。 榨菜也还剩下一些,不过我却实在咽不下去,本来这方便面饼就够干的了,再来一咸货,吃下去搞不好还得闹肚子。 干吃方便面实属无奈之举,这又干又硬的面饼能把口腔都戳烂,好在是现在找着活水了,暂时是把饮水问题解决了。 考虑到逃走的那条怪蛇可能还在暗处,我们也不敢单独行动,于是便由包子留下来照看着陈教授和田川,我跟姚雪则是拿了水壶去寒潭打水。 先前逃走那怪蛇,眼睛被姚雪飞了一刀子,这厢我们两个走往寒潭那边,一路上都还能看到它留下的血迹。 我担心这般走过去要是遇上了,免不了又是一番麻烦,所以又跟姚雪改了方向,避开这血迹去了另外一口寒潭。 一路上我俩都格外警惕,好在是没出什么岔子,没一会儿就灌满了两壶水,快步回到了黄金棺椁处,五人小队各自喝了点水,分吃了一点干面饼,肚子里少说是有了点东西,然后便又继续商讨起去留的问题。 我还是坚持我的意思,别管这什么破棺材了,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出口,离开这騩地方,再待下去免不了还得出岔子,现在我们一没枪二没粮的,是真没力气再折腾了。 但是姚雪却听不进去,非要把这黄金棺椁放下来瞧瞧,她越是这般执着,我就越是好奇,她究竟是在找什么东西? 田川跟姚雪一致意见,都同意留下来寻找机关,把这口黄金棺椁打开看看。 至于陈教授,虽说对这口悬空的黄金棺椁也很感兴趣,但是作为一个考古学者,他还是遵从着保护文物的原则,不建议开棺。但是在姚雪的一再坚持下,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陈教授的这番举措,冷不丁的又让我想起先前在南月王墓中好像也是这样,他一开始怎么也不同意我们打开南月王的玉棺,最后姚雪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接着他就答应了。 无形之中,我又一次对姚雪的来头产生了质疑,真的只是她说的那样简单吗?我想就算她的父亲跟陈教授是故交,这也不足以成为陈教授抛弃准则的理由。 具体是什么原因使得陈教授这样的老学究,不惜改变原则也要留下来,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现在的结果变成了三票对一票,我一个人反对无效,但我也没心思再跟他们留下来。 当即我便转头就叫了声包子,收拾东西决定跟他们分道扬镳。以包子那掉钱眼的性格,他自然也是想留下来把这黄金棺打开的,但是面对现在这样的立场问题,毫无疑问他肯定是站我的。 其实说心里话,不管是对这悬空的黄金巨棺,还是对那神秘的阚达王,我自然也是好奇的,但是好奇也要建立在能活命的基础上。 眼下个个都是精疲力竭,带出来的东西也是弹尽粮绝,我没必要就为了一个好奇心,然后把自个儿的身家性命都留在这里。 这一路走到这里,经历多少机关陷阱?騩知道这黄金巨椁又设置着什么要命的东西,再者这地宫里头还有没有其他东西虎视眈眈,谁都说不准,总之一刻不离开这个地方,我们就始终处在危机笼罩之中。 我跟陈教授说了声保重,跟包子各自把包背上,打着手电直接就走,田川拖着一条伤腿追了两步,叫着我的名字想做挽留,但我头也没回一下,带着包子一径就往这地宫更深处走去。 “咱真就这么走了?” 包子回头看了看陈教授他们三人,不知是过意不去还是怎的,脚下有些犹豫。 “早先前在南月王墓的时候,你丫就一个劲儿的撺掇我赶紧走,这会儿真跟他们分道扬镳了,你又舍不得了?” 我瞥包子一眼,没好气的冲他道,“要是舍不得人家你可以回去,我自个儿走就是。”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包子快步追上来,“我就是好奇那混血妞啥意思,就这么放咱们走了?这可不像是她的脾气啊。” “怎么,你还指望着人家留你啊。” 我知道包子想说什么,故意要跟他岔着讲,见他急了我才正经说道。 “早先在南月王墓里头,有那些个大胡子给她撑着,她当然敢把咱留下来。现在就她一个人,她凭啥留咱们?真要把脸皮撕破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还收拾不了她一只花孔雀?” “好像也是。”包子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真的对那大棺材里头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奇?” 我应了他一句,“好奇啊,可是好奇心害死猫。” 第八十三章 黑虫 可能我这个离开的决定,会让包子觉得难以理解,先前南月王墓的玉棺都开了,真要出事还差这一口黄金棺?但先前那是姚雪的人给我们扣留了,没得主动权,不然我早溜了。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打开南月王的那玉棺,结果才导致掉到了这几千米之下的地下古城中来,现在又逢着这么一口巨大的黄金棺椁,騩知道它里头装着什么。 我从一开始打西京赶回来,就是奔着找老爷子来的,至于她姚雪要找什么与我无关,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我没必要拿命陪她玩,日后要真有机会活着出去,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辈子也未必还会再有交集。 不过有一点不可置否,就是那黄金棺里头的东西,没准儿会跟那“衔尾火蛇”印记有关。我这一路找寻老爷子,但他的线索却始终跟“衔尾火蛇”纠缠不清。 尤其是老爷子的两颗翻天印里头,各自藏着半块“衔尾火蛇”玉玦,合起来恰好是打开这座王陵明殿大门的“钥匙”,就很难说他跟这座王陵之间有着什么联系。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那黄金巨棺里头的东西,或许还跟老爷子的线索有关。 当然我也只是这么一想,心头并没有感觉多后悔,眼下的境况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活着离开这里更重要的。 我和包子谁也没有再提那黄金棺椁,也没再提姚雪和陈教授他们,我除了对陈教授有些愧疚,其他的就当是人生旅途中的几个过路人罢了。 但是世事总是这样难料,且总是事与愿违。我和包子这一径穿过地宫,直走到了另一头,却是什么出口也没找到。 这座地宫就好似是一个圆形的孤岛,一条汹涌奔腾的活水连通着九条瀑布环绕在孤岛周遭,没有看到任何的路径可以离开。 我们沿着地宫边缘又走了好一段,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发现,这时包子不禁有些泄了气,一屁股靠着一尊巨大的镇墓兽雕像坐了下去。 “老秦,我看咱也别瞎忙活了,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躺着,就等着老祖宗来接咱算了,好说还能安安静静的躺会儿。” 我伸出脚去支了支包子,让他起来,“你这家伙平时跟我拌嘴是半点不服软,怎么这会儿屁大点挫折就想着躺平了?” “你就让我躺会儿吧,我是真没力气了,照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瞎转悠,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出口啊?再说这地宫里头究竟有没有出口都还另说呢。” “赶紧起来。”我又支了支他,口中说道,“你看这水流的这么急,肯定是有一个出水口的,咱们就先绕着这边沿走上一圈,怎么着也能把它找着。” 包子极不情愿的撑着雕像爬起来,也就是他这无意间的举动,不知是碰到了哪处暗门,整座巨大的镇墓兽雕像忽然发出一声轰响,上面那粗大的黄金链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直把包子吓得原地弹开,雕像的动静也立马止住。过了有好几秒钟我才恍然意识过来,搞不好这就是姚雪和陈教授他们要找的机关。 不只是这一座雕像,地宫十二座镇墓兽上面应该都各自有着一个机关,触发后就会把绷直的黄金链子松滑出去,从而把悬在半空中的黄金巨棺放到地面上去。 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估计姚雪三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们费劲巴力愣没找到的机关,结果被包子这番误打误撞给碰开了。 等他们看到链子松动,怎么也该反应过来,机关是在十二尊镇墓兽雕像上了。不过这共计十二条链子,两三个人还真不好操作,如果挨着挨着一根一根的放下去,最后就可能会导致一边的链子松了,另一边却还拉着,悬在空中的巨棺失去重心,发生侧翻。 当然这就不是我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包子也只是误打误撞触发了一个机关,具体是怎么碰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绕着这镇墓兽雕像转了一圈,借着手电一番仔细打量之下,终于发现了两分端倪。这座镇墓兽雕像略微偏离了原本的位置,朝着右边转过去了些许。 看到这里,我便叫了包子一起上手,试着合力将它旋动。事实也果真如我所料,伴随着我们齐齐发力,巨大的黄金雕像发出隆隆声响,缓慢的朝着右边旋转过去,而上面连接的黄金链子则随之徐徐放出。 我们接连试了三座雕像,无一例外,都是通过旋转把链子放出去。也是这么一遭变故,包子那心思又活络起来,一个劲的撺掇我干脆把这些链子全部放下去,然后去看看那棺材里头究竟放的是些啥宝贝。 说实话,我动摇了。起先决定离开有部分原因是不想在那儿耽搁时间,可谁想这机关竟然这么简单,再加上那棺材里头的东西很可能会与“衔尾火蛇”印记有关,这印记又跟老爷子的线索相关联,所以不管怎么想,回去看看好像都不吃亏。 唯一让我有些犹豫的就是,刚刚才跟姚雪三人分道扬镳,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这会儿又厚着脸皮跑回去,我多少有些拉不下脸。 包子看出我的迟疑,还在一个劲的怂恿我,“反正这出水口一时半会儿也没找着,咱们干脆就绕着这些雕像转一圈,把链子全给它放下去。到时候都是咱俩出的力,你还担心他们说什么吗?再说了……” 还未等包子把话说完,又一变故突然发生,只见我们旋动过的三座雕像,纷纷的震动起来,然后从它们的口耳七窍之中,各自飞出来一股黑泱泱的烟雾。 细看那哪是什么烟雾,分明是一只只极小的黑色虫子,数以万计的汇聚到一起,就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黑网,一下子就朝着旁边一座雕像顶部笼罩过去。 就在我和包子惊疑不定之际,一条粗大的鱼鳍怪蛇猛然间就从那雕像顶端蹿了下来,沿着那黄金链子好似箭一般就朝着前面蹿去。 可是那股“黑烟”速度更快,只一下子就包围上去,链子上那怪蛇立时间惨叫起来,那夭矫硕长的身躯直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骨。 另外还有一股“黑烟”分将出来,嗡嗡振响着直溜溜就朝着我和包子扑来。 第八十四章 巨椁 看到这番景象,我和包子俱是吓得亡魂皆冒,两人哪还敢停留半分,各自甩开了膀子就往反方向跑去。 包子还想跳进水里去躲躲,我是急忙把他拉住往回跑,为什么?因为刚才蹿出来那条怪蛇眼睛上没有刀子,它并不是之前被姚雪打伤的那条,也就说明这地宫里头,或许还有更多的这种怪蛇。 要是我们为了躲开这黑虫烟雾跳进水里,再在水下遇上一条两条怪蛇,那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等死一条了。 眼下这些黑虫子就像是白蚜子的升级版,不但啃噬能力恐怖惊人,还长着一对翅膀,顷刻之间把那鱼鳍怪蛇啃食成一副骨架子,然后嗡嗡嗡的全部就朝着我们追击过来。 包子跑的是嘴里破口大骂,我有心想提醒他省点力气赶紧跑路吧,可我这话还没说出口,前方又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是一阵颤动。 看这动静,我寻思保不齐是那口悬空的巨棺掉到了地上,我们这边已经连着放下了三条链子,那巨棺悬在半空中失去平衡,确实很有可能会因此侧翻掉落下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发生了其他什么状况而导致坠落。 此时我和包子跑的方向正是那边,这就不禁让我又隐隐担心起来,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俩现在正被这黑翅虫雾追赶着,要是前面再冒出点什么东西来,那咱可真得变成腹背受敌的夹心饼干了。 且说我这厢正心生焦急,脚下可丝毫不敢停留,被后边那嗡嗡作响的黑翅虫雾追的玩命狂奔,没一会儿就跑回到了地宫中心区域。 老远的我便看到那巨大的黄金棺椁一头栽在了地上,另一头还被几根粗大的锁链拉着,半吊在空中。而姚雪和陈教授他们三人,却意外的没见了踪影。 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多想,合着包子两人一径的就往那半掉下来的巨棺冲近过去。这巨棺准确来讲应该叫做巨椁,真正的主棺还在里头。 冲到近前我才发现,这金椁不仅体积巨大堪比房屋,连它的造型也非同寻常,它并非是由一个椁腔加一块盖顶构成,而是在侧方开着一扇小门,好似真是一间黄金铸造的方形房屋。 正巧的是,这小门刚好就在椁身着地的这一头,巨椁倾斜的角度加上落地上的撞击,此时这小门已然被震了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椁室来。 看到这般情形,我赶忙招呼包子先进去躲上一遭再说。 可就在我们一径奔到椁室门口,正打算钻进去赶紧把门关上时,姚雪三人又出现了。 他们不知道跑去做了什么,这会儿正被数条鱼鳍怪蛇死命追赶着,连滚带爬的从地宫一头跑过来。 姚雪搀扶着陈教授竭力跑在前头,田川落在后面哇哇大叫,接着他脚下一个趔趄便猛地扑倒在地上。 他那左腿上的伤早已崩开,这会儿半条腿都是血喇喇一片,那些大蛇嗅到血腥气味,一个个皆是发了狂般扑咬上去。 关键时刻,姚雪松开了陈教授,果断的折返回去,赶在那些大蛇咬下来之前,一把将田川从騩门关拉了回来,然后再继续拼命地往这边跑来。 那些大蛇速度快极,我们这边的黑翅虫雾也是越聚越多,包子这会儿是整个人的脸都绿了,一个劲的催促我赶紧进去把门关上。 我心下却是一狠,牙关一咬,三步并作两步便朝着姚雪那边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把陈教授接应上,赶忙领着几人齐齐的往回跑。 包子在椁室门口急得直骂娘,不过他倒也没丢下我们不管,骂咧着取下背包来拼命挥赶着那些黑翅虫,硬等到我把陈教授他们接应过来,一起钻进了椁室里头,他最后才退将进来。 那几条鱼鳍怪蛇见我们进了椁室,立马是调头就走,而半空中的黑翅虫雾也是立即分出一股,好似一缕黑烟一般嗡嗡的便朝着怪蛇追去。 剩下的虫雾则继续朝着我们扑进,眼下我们五人小队全部钻进椁室,我急声大喊包子快些把门关上。事实上包子退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在关门了,可是那小门在落地时撞的有些瘪了,一时间卡死住如何也动弹不得。 这厢听我惊声催促,包子自个儿也急得热汗直冒,口中大叫关不上啊,连喊我过去帮忙。 嗡嗡作响的黑翅虫雾已经涌进来一小股,并且直溜溜的就朝着门口的包子笼罩过去,我看到这般情形,顿时间目眦欲裂,口中大爆了一声粗口,脚下一个跨步便冲了过去,也是取下背包来当做武器,拼命挥动着把那股虫雾驱散开去。 姚雪这时也快步冲了过来,集我们三人合力齐齐大吼一声,终于是将那卡死的小门砰的一声关了上,那黑泱泱的夺命虫雾立即被隔在了门外。 到这时我才重重的吐了口浊气,整个人脱力般堵着小门坐了下去,包子比我更加狼狈,刚才为了等我们过来,他在这门口硬撑着,脸上手上脖子上只要露出来的地方,都被那些黑翅虫咬得不轻,红肿一片不说,有些地方还在殷殷流血。 姚雪顾不上歇息,马上把她的便携药箱拿出来,先给田川换了干净的纱布第一时间把血止住,然后再就着水壶里的清水,帮包子把伤口处理了一番。 包子本来还不乐意,结果姚雪说可能会感染,不赶紧处理到时候全身灌脓,而且要是留有虫卵什么的,等这些脓水破了就浑身都长虫子。 这家伙一听连打了个哆嗦,马上就配合了,嘴里还一个劲跟人家嘱咐,千万要处理干净。 姚雪倒是没介意先前我们跟她分道扬镳的事,甚至半句都没提及,给包子上完药后又过来跟我处理,我刚才帮着关门时也被那些虫子咬了,身上还有着几处擦伤,只不过都没有包子那么严重。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先前的事,便有意拒绝姚雪的好意,可她却是不由分说,抱着药箱过来蹲到我面前,只说了一句别动,然后就自顾自的给我处理起伤口来。 包子在旁边发出两声怪笑,我知道这瘪犊子是在故意取笑我,不过这情形确实尴尬,我也不好发作,于是便有意找了个话题,想把这怪异的氛围化解开去。 我问姚雪怎么会跑到那头去了,还惹上那些怪蛇。听她讲述我才得知,原来是我和包子接连放下三条链子,果真让姚雪他们意识到,放下金棺的机关就在那十二座镇墓兽雕像上面, 姚雪认为我和包子会在这头操作,于是他们三人便去了另外一头,谁知道刚过去就遇到之前被她伤过的那条怪蛇的伏击,关键那怪蛇还带了自己的同伙,于是才有了先前我看到的那一幕,他们三人被蛇群追的仓惶乱逃。 第八十五章 皮蠹 讲完事情经过,姚雪又反问我,那些虫雾是怎么回事? 这倒让我有些意外。 怎么说呢,她没有直接问我们是怎么发现的机关,也没提半句我们分道扬镳的事,就单单问这一个虫雾,这女人说话果真是有一套。 当下我便把包子误打误撞发现雕像机关的经历说了一遍,至于那些黑翅虫子,我只知道是从镇墓兽雕像里边飞出来的,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姚雪想了想说道,有可能这些虫子也是这座王陵中的一种防盗手段,要想把这口黄金巨椁从半空中放下来,就必须要转动那十二尊镇墓兽雕像,而这些黑虫子栖身在雕像内部,一旦转动雕像就会把它们惊醒出来。 这时包子突然插嘴过来道,“你要说这防盗手段我能理解,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这座地宫少说也得上千年了,那些虫子一直待在雕像里头,它们吃啥啊?而且要真能活这么久,我看那阚达王也甭研究什么凤宝了,直接研究这些虫子得了。” 姚雪从地上捡起一只相对完好的虫子死尸来,打着手电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我没认错的话,这种虫子学名应该叫做钩纹皮蠹,前几年我跟随我父亲在南州一座塔葬之中见到过几只,当地的土著把它们称作‘波达瓦’,翻译过来就是恶灵、魔騩的意思,他们认为这些虫子都是人死后的騩魂化身而成。” 我跟着朝姚雪的手中看去,只见这黑虫子不过米粒大小,前颚却生着一对不成比例的大钳,背后的两扇翅膀各自生着一道暗红的纹路,翅膀合拢到一起时,那两道纹路刚好形成一道钩纹。 “我父亲说过,钩纹皮蠹有着很长的休眠期,通过一次进食后可以不吃不喝沉睡三到五十年,它们的寿命可以长达千年,绝大多数终其一生都在沉眠。” 姚雪顿了一下又道,“它们的弱点其实跟南月王墓里的白霍虫一样,用明火就是对付它们最好的手段,可惜我们现在这里到处都是金的,没办法生出火堆来,只能等它们散开了我们再出去了。” “那个,打断一下姚大队长,这白霍虫又是哪门子的虫?而且你咋知道的恁多呢。” 包子挠了挠脑门儿,他对眼前这黑虫子算是搞明白了,不过又对姚雪提到的这个新名词好奇起来。 我瞥了眼包子直说他蠢,这什么白霍虫,很明显就是白蚜子啊。至于人姚雪怎么知道这么多,那是人家见多识广,打小就跟着她爹国内国外的跑,人家能不知道吗。 不过撇开这点不谈,我对姚雪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有些疑问,按照她说的这些钩纹皮蠹,通过一次进食就可以休眠三到五十年。 当然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没明白这地宫里头,有啥玩意儿拿来给它们进食?刚才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么大一条鱼鳍怪蛇,眨眼间就成了骨架子,而那些钩纹皮蠹似乎连塞牙缝都没够。 我把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另一边一直没发言的田川,冷不丁的接茬说道,“有没有可能,那些怪蛇就是它们的食物?” 田川这一句话,立马把我们三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我看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另一边,我便顺着他面朝的方向看去,只见椁室中间摆着一口金棺,棺后正有一条粗大的蛇骨,白喇喇的露出一小段尾巴来。 看到这儿我也是恍然反应过来,这地宫里头还生着不知多少鱼鳍怪蛇,虽说这些怪蛇面对我们凶残无比,但它们在对上那些钩纹皮蠹时,同样是只有被吃的份儿,被当做‘食物’好像也不是说不过去。 估计我们绕着外面的地宫好好的走上一圈,应该能发现不少蛇骨架子,包括那些潭水底下。 阚达王把这两样凶物养在这地宫之中,似乎刚好能构成一张简易的食物网,那些鱼鳍怪蛇捕食腐尸鼠,以及活水从外面带来的水生生物。然后这钩纹皮蠹既能猎食腐尸鼠,也能吃鱼鳍怪蛇,它们无所不能吃。 但这些钩纹皮蠹也不是每一天都需要进食,从一次进食到下一次进食,中间可能会间隔上好几十年,这期间就正好可以留给‘食物们’繁衍生息,一切都维持在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平衡点上。 想明白这一点,我不禁又对这阚达王的手段再一次佩服起来,在大多数前人还停留在机关防盗的基础手段上时,这位已经连‘生物防盗技术’都安排上了。 如果说没有外力干涉来打破这个平衡,这地宫里头的钩纹皮蠹,甚至可能再过一千年都不会灭绝,依旧守护在这地宫王陵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这巨椁在我们打开之前一直都是闭合着的,那么这条粗大的蛇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个中原由我想不明白,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提醒众人保持警惕,说不准这椁室里头还有其他活物。 由于这巨椁左边一头落到了地上,右边那头还被锁链拉着,半悬在空中,所以这厢我们处在椁室之中,也是呈现一个左低右高的形势。 当然右边那些链子也并非是原封不动的拉在原来的高度,几条链子都被巨椁坠落拉下来了不少,这会儿高的一头也没高到多离谱,距离地面可能一米出头的样子。 于是我又注意到一个异常现象,按说巨椁以这样一个角度倾斜着,这里头的一切陈设都应该往低的这一头滑过来才对。 可现在我扫眼看去,椁室中间那口金棺,竟然纹丝未动的摆在原位,只有棺后那条粗大的蛇骨滑落出来一截尾巴,往低的这头倾斜着。 有蹊跷! 我心头暗暗留了个心眼,同时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一边还戒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陈教授起先一直没参与我们的对话,他是一早就凑到了这金棺面前来,不住的推着鼻梁上的镜框,面对着金棺上的那些精美浮雕,他简直是整个人都凑了上去,激动的不能自已。 这厢我走上前来,首先便看出原来这椁室地面上有着一道精巧的凹槽设计,金棺刚好卡在里面,所以才未滑落下去。 包子这会儿也兴冲冲的凑了过来,直接便问陈教授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来没? 陈教授激动着手都发颤了,无比肯定的说,这一定就是阚达王的金棺,这是无价之宝! 第八十六章 巫祭 金棺四壁以及棺盖之上全部都刻着精美浮雕,其中内容表现的多是阚达王对死后世界的想象,他幻想着自己通过凤宝得道成仙,依旧统治着整座阚达王城。 我和姚雪一左一右跟在陈教授旁边,试着从金棺上的这些壁画当中获知更多的信息,包子对这些壁画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把这棺盖子打开,看看里头究竟放着什么宝贝。 但奇怪的一点是,这金棺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可以打开的设计,别说包子搞不明白了,就连我看了都一阵发懵。 咱们都知道,一般来说棺材的形制,那都是一头大一头小,下面的棺腔是方的,上面的棺盖则是拱起来的,放在古时候也暗合着一个天圆地方的意思。 但是我们眼前这口金棺,整个就是一四四方方的长方体,上面除了眼花缭乱的浮雕,根本看不到任何缝隙,与其说这是一口金棺,倒不如说是个密闭的金匣子来的贴切。 包子提说出这一点,我们也各自好奇起来,四人走马灯似的绕着这金棺赚了两圈,愣是没看出来该怎么打开。 倒是地上那条粗大的蛇骨十分碍事,包子干脆给它一件踹了开去,立时间这白喇喇的蛇骨就顺着倾斜的椁室往小门那边滑去。 我顺带看过去一眼,田川正一个人搁在那边,一言不发的打着手电在墙上细看着什么,接着我便注意到这椁室四墙上也刻着壁画。 先前着急忙慌的躲进来,那会儿是光顾着喘气了,还真没注意到墙上那些壁画,后面又全全把注意力放到了这金棺之上,更没心思注意到其他地方。 且说这厢我们四人都对这金棺束手无策,于是便又齐齐的把目光放到了那些壁画之上,包子嘴巴里还一个劲咕囔,没准儿这墙上就画的有开棺之法。 可我扫眼看去,椁墙四壁上画的,大多都是巫卜场面,其中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就是阚达王亲封的那十二名卜官,他们各自脸上形态各异的面具就好的身份标记。 只不过这些壁画上面的十二卜官,全部都戴着沉重的镣铐和枷锁。画中的这场这些巫卜场面,应该是发生在他们被阚达王囚禁之后。 陈教授推了推老花镜说,这里的壁画应该是中殿的后续。先前在中殿除了那十二座巫官雕像,大殿四壁上就记载着这十二人,因为阚达王信奉巫神而被启用,后又因未能破解凤宝之秘而被囚禁,戴上枷锁和镣铐关进了水牢。 现在这椁室四壁上的内容,表现的就是十二巫官被关进水牢之后,依旧未能破解出凤宝之秘,阚达王终于失去耐性开始杀人。 每杀一名巫官之前,都会把他从水牢之中拖出来,最后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进行巫祭,求问神明凤宝之秘。 阚达王那意思就是,既然你能上祈神明下通巫騩,那么我便再给你这个机会去问问,如果巫神把凤宝之秘告之于你,那么你就可以免除一死。 反之,则说明巫神并不认可你,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个装神弄騩的神棍,那么你也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 这椁室四壁共计刻画了十二场巫祭,前面十一个巫官全都被判以极刑处死,这就和之前我们在中殿看过壁画对应上了。 阚达王一天杀死一名巫官,在第十二天问到最后一人时,那人终于给出了肯定答案。 可能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所以这椁室之中对于第十二场巫祭场面,不惜用了大篇幅画面来详细刻画,相比较之下前面的十一场都是简略概括。 画面中这第十二名巫官一出场,那外观就是一个十分瘦削的男子,他的脸上戴着四只眼睛的黄金面具,身后领着一百二十名童男童女。 他左手持着一根巫杖,右手抓着一串贝壳和兽牙兽骨制作的乐器,耳朵上和脖子上还各自吊着一大簇,都是用牙、骨、贝壳制作的饰品。 在阚达王和一众族人的观礼之下,他带着那百二十个童男童女在那祭台之上又唱又跳,时而高举巫杖大呼,时而摇动贝器低语,时而又张开双臂,仰面向天请告巫神……整个过程看着就跟现在说的跳大神没什么两样。 巫祭结束之后他便告诉阚达王,说巫神已将凤宝之秘告知于他,之后的内容就是我们之前看过了的,阚达王在这名巫官说出神谕之后,依旧将他处死了。 只不过中殿的壁画没有提及的是,这十二名巫官的处死方法都跟他们各自的面具相关,比如有一人戴着巨瞳面具,所以在阚达王对他处置就是用刑具将眼眶撑大,活生生将眼睛挤爆。 比如还有一人戴着竖形方耳面具,阚达王便命人将他的耳朵割了下来,还用烧红的器具从一边耳孔灌入,再从另一边贯穿出来。 此类处罚比比皆是,通篇览阅下来,足以让观者触目,闻者惊心。 陈教授说这些巫官脸上的面具,应该代表着他们各自所具备的能力,而阚达王也正是根据这一点来处死他们。或许在阚达王看来,这就是对他们最严酷的惩罚。 我对于陈教授说的后半句话没怎么听进去,在听到他前半句时,我脑子里就兀的想起那神秘人巫乐来,如果说面具的异常预示着巫官的能力,那么他脸上那张狰狞的黑金面具、又是代表着什么能力呢? 对于这一点,我自是想不明白,我只认得巫乐脸上那面具,跟这十二巫官之首那位,脸上戴的是一样的。 于是我便又假意询问了下陈教授,指着壁画上那位大巫官问,他脸上那狰狞面具代表着什么。结果陈教授也不太确定,只推测说可能是与通騩请神有关。 我点头应了一声,也便不再多问。我们看完这四幅壁画,虽说开棺之法仍是没找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就比如我们最开始掉下来的那片深湖,那里就是阚达王设置的水牢所在,只不过年月深久,那些囚笼全部都沉到水底下去了。 还有就是深湖边上那个巨大的黄金广场,按照这壁画内容显示,那广场中间还专门搭着一个宽阔的祭台,这十二巫官从水牢里拖出来,就要被压送到那祭台上进行巫祭。 除此之外,这最后一幅壁画末尾,还刻画了第十二名巫官告知给阚达王的神谕,也就是那凤宝里面的具体升仙之法。 第八十七章 罪血 此时的阚达王已经年迈体弱,时日无多了,那巫官便告诉他说,这凤宝确实蕴藏着升仙之法,你且需要修筑升仙之冢,待仙门大开之时服下这凤宝,届时便可再引那火凤降临,它自会载你飞仙而去。 阚达王问这巫官,仙门大开时是指何时?又如何再唤那火凤重临? 这巫官早有准备,便呈给阚达王一只锦囊,里面装的是一袋种子以及一张制香秘术,说这草籽乃是落凤之草,待它成熟之际便是仙门开启之时。 王上且需用罪隶之血加以灌溉,这落凤草便会结出引香之果,再用此果制成落凤之香,到时那火凤自会寻香而来,接引王上飞仙而去。 那巫官留给阚达王的所谓‘落凤草’,实际上就是怀梦草,锦囊里附带的制香秘术,所制造出来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落凤香,而是引魂香。 显然这巫官早就料到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故意编了那么个谎言,甚至还留了这么一道后手,想让阚达王给自己陪葬。 估计他也是没想到,这阚达王为了能把火凤再次引来,竟然下令把王城中到处都播下怀梦草种,最后按照秘术制成落凤之香。 结果这一出是凤凰没再引来,歪打正着的反是把整座阚达王城的族人,全全给陷入了梦境之中,从此再没醒来。 起先在中殿看了那些壁画,我还以为是这阚达王的残酷统治,为了能让自己死后还能作威作福,故意用引魂香把自己的族人全部坑陷。 现在看到这儿我才算明白,敢情这阚达王自个儿也被人家给摆了一道,一时间我心头不免唏嘘,陈教授也是一阵感慨。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只要行了恶事必然会遭到报应,哪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平头百姓,谁都逃不过这因果法门啊。” 姚雪则是对这名巫官提到的‘罪隶之血’十分感兴趣,下方还刻画着两条怪蛇图案,这让她颇感意外,“难道说浇灌怀梦草要用的罪血,就是这怪蛇的血?” 我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这壁画中的怪蛇,分明就是我们在这地宫之中遭遇的那鱼鳍怪蛇。 倘若说只有用这鱼鳍怪蛇的血液浇灌,怀梦草才会结出果实,那么我们先前还在古城中的遭遇,又当做何解释? 那时我们五人小队全部陷入梦境之中,巫乐不知用什么法子把我唤醒过来,告知我说怀梦果就可以破除梦境,还说用血液浇灌怀梦草,它即可结出果实。 当时一条大白蛇被他斩杀,血液尽数流入通魂渠中,待我潜下深渠之时,成片成片的怀梦草齐齐结出了骷髅果实,可是那时灌注进去的血液也并非是这所谓的‘罪隶之血’,而是那条大白蛇的血。 又或者这壁画中指的‘罪隶之血’,其实就是蛇血?可当时巫乐说的,用血液浇灌就行,也没说一定要蛇血罪血什么的。 这一点我是横竖想不明白,不过我深知在这处地方刻着两条鱼鳍怪蛇,想来也不会是随意而为,应该是有它的含义在里头的。 说起来我们自打水道落下寒潭,再进入这地宫,一径走下来都不知遇到多少回那鱼鳍怪蛇了,我都还没仔细瞧上一瞧,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途中。 这会儿对着壁画上的怪蛇这么定睛一看,冷不丁的竟好像有些眼熟起来。我脑中细细回想,兜了那么一圈子灵光一闪,又回到了那份关于神农架物种考察的文献上去了。 这怪蛇我的确是见过,就是在那份文献上面,那文献上说曾在大秦岭腹地一处瀑布底下发现过这怪蛇踪迹,具体是这么形容的。 说它口生复齿,声若牛吼,体形最大可生长到十七八米,背脊和两侧还各生鱼鳍,十分形似山海经中记载的独山恶兽,?? 我把这厢想起来的信息,紧着跟众人说了一道,陈教授遍观群书,我这一提到??,他便也立马想起来。 “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相似,东山经记载,??栖于独山东南,潜于沔水之中,其身形如蛇,全身呈黄,据说能一边发光,一边飞行,只要看见它现在天空上,就说明要大旱了。” 回想我们在这地宫之中遭遇的怪蛇,身上也是生着鱼鳍,且呈土黄之色,它除了不会发光不会飞之外,其他的条件是基本一致。 就在我和陈教授讨论这怪蛇,会不会是??的某种繁衍体时,包子却是忽然出声道,“这俩蛇的眼睛好像能动啊?” 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话,立即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只见这壁画上两条怪蛇皆呈侧身,十分对称的拱卫在一只炉子左右。 我跟着包子的方向看去,果见两蛇侧漏出来的眼睛,各自有些松动,似乎是个机关。看到此处我便赶忙提醒包子退后,不要乱碰。 但是我的话才刚说出口,包子的手指就已经戳了上去,两只手各自对准一只蛇眼,伴随着一声轻响便齐齐按了进去。 我唯恐他触动了什么要命的机关,赶忙便招呼众人退后,却没想这椁壁传出咔哒一声,竟意外的开出一道门缝来。 众人皆是待住,惊疑不定,接着姚雪戒备着伸出手去,把门往里边轻轻一推,里面当即就显露出一间隐藏的椁室来,只不过因这椁身倾斜的缘故,那门往里头开了一下子,转又由着重力合拢下来。 我先确定了没什么机关,众人便相继推门进入其中,包子一进来便邀功道,“这回怎么说老秦?包爷我长不长脸?” “不长脸你是屎壳郎啊?” 我随口支了包子一句,不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结果我还是低估了这家伙的嘚瑟劲儿。 “起头我就纳闷外边看着这棺材,老鼻子大一个,进来怎么就屁大点,原来是还有个藏起来的密室,要不是包爷我瞧出玄机,各位这会儿怕还在外头讨论那什么怪蛇吧。” 我们谁也没理会包子,现在都被这间秘密椁室吸引了注意力,谁还有心思跟他磨叽。我打着手电扫视一圈,首先便见这椁室并不大,但是这里边的布置就跟活人住的卧室没什么区别。 四壁之上都有金盏烛台,靠着右边的椁壁摆放着桌子凳子,左边则立着一列书架,中间放着一只炉子,就是刚才在壁画中看到过的,两蛇拱卫的那只镂空金炉。 最令我吃惊的是,这椁室里侧竟然还设着一张床榻…… 第八十八章 螭炉 那是一张玉榻,只不过因着先前巨椁落地时的剧烈撞击,再加椁身倾斜的缘故,塌上的玉枕和棉衾全部落到了地上。 不仅如此,左边书架上堆放的金卷,右边桌子上的茶盏等器物,一径都落到了地上,全全滚落到我们进来的椁门这边,滚到了这方椁壁之下。 但奇怪的是那些桌子凳子,包括中间这个炉子,虽然各个都倾斜着,但却没有丝毫滑动或者侧翻的迹象。 待我走近细看才发现,这些陈设和外椁室那口金棺一样,都是在椁底设置了暗刻凹槽,可以使其牢牢的嵌在原位。 估计阚达王打造这口巨椁的时候,就考虑过升仙之椁悬在半空中难免会发生晃动,所以提前就在椁室里面做了这些细巧设计。 而且看这间椁室的整体布置,阚达王很有可能还在这里边住过一段时间,最明显的痕迹就是那玉榻之上,竟然还隐隐呈现着一个人印子,感觉是有人曾在上面睡过很久。 我捏着手电仔细打量着这椁室中的一切,不同于外椁室的满墙壁画,这间里椁室的墙壁上刻着精美的密纹,当中并没有明确内容呈现,应该只是作为一种装饰纹路。 包子那厢嘚瑟一阵没人理会,他又紧巴巴的凑到了那个炉子跟前,惊讶讶的说这会不会就是阚达王那老小子的炼丹炉?说着他就一门心思的想把那炉盖子打开,瞧瞧里头是不是还留着三两颗仙丹。 我和陈教授也跟着凑近过去,三人一径围着这炉子一通琢磨,这玩意儿跟外椁室的金棺一样,设计的严丝合缝,一时之间我们愣是没找着该怎么打开。 且看这炉子浑身鎏金,圆腹三足,浑圆的炉身上浮雕着三条螭龙,三个龙首汇聚于镂空的炉盖顶端,齐齐张嘴拱卫着一颗带着火焰的珠子,这设计端的是巧妙绝伦。 陈教授推测说,这炉子应该有它独特的开启法门,外椁室那金棺也是如此。阚达王故意把它们设计成这样精巧,估计也是考虑到自己在这椁室之中走动,悬空的椁身难免会发生晃动,若是寻常的盖子相对松动,有可能就会掉落。 这个设计初衷就跟桌子炉子底下这些暗刻的凹槽一样,都是为了防止因椁身晃动而偏离原位。 弄清楚了原由,包子立刻接话道,“也就是说这炉盖子跟外面那棺盖子是一回事?那咱们要能把这炉子打开,从这开启法门之中窥出一二,再去打开外头那金棺不就是瓮中捉鳖了?” 我对包子这用词水平着实汗颜,不过他这话虽说的糙了些,理却的确是这么个理,只要能打开这炉子,弄明白其中的暗巧设计,怎么着也能再跟外头那金棺斗上一斗。 说到这厢,我们几人又凑近鎏金三足螭龙丹炉,横竖一通细致打量,却还是没能窥出其中门道,甚至我们还把这炉子都抬了起来,往它三足底下嵌住的凹槽一顿瞧,也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我又凑到那盖子镂空的缝隙眼儿跟前,打着手电对着里头一阵瞧探,这才算是摸着了两分头绪。其实里头黑咕隆咚的也瞧不出点什么,只是能闻到隐隐约约的飘出来几缕异香。 一闻到这味道,我便立马意识到,这丫的根本不是什么炼丹炉,它就是一香炉,里头也根本没什么仙丹,而是那引人入梦的引魂香。 分辨出这味道,我立马便招呼众人退后些,虽说先前在古城中已经给他们吃下了怀梦果,但是咱也不知道那果子的生效时间是多久。 眼下这一炉子的引魂香就摆在这儿,稍不留神可能就得着了道。保险起见,我们都没再靠近这炉子,包子嘴里还一个劲的骂咧,说那阚达王真是想成仙想疯了。 瞧这架势我估摸着也是,阚达王真信了那巫官的騩话,给自己打造了这升仙之冢,还满城种的是“落凤草”,甚至连这椁室里头都放置着“落凤香”,一门心思的就等那火凤来接自个儿飞仙了。 结果也可想而知,这所谓的“落凤香”是凤凰没引来,倒是成功的把自个儿给送走了。不过他闻着这异香陷入沉眠,说不准在梦里头还真飞仙而去了呢。 我把这想法当做调侃说了出来,包子也跟着调笑,只是陈教授一听,却陡然皱起了眉头。 “不对!” 瞧着陈教授这瞬间大变的反应,我和包子的调笑都僵在了脸上。 “哪里不对教授?”我试着开口询问,同时跟着他的目光看向四周。 陈教授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目光重新又落到那炉子上面,“你刚才说了这是香炉,里头装的是……引魂香。” 只这一句话,我脑中顿时闪过一道寒光,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姚雪也是立即跟着说道。 “这炉子里装着引魂香,阚达王就算躺进来的时候还有气,可在他闻到这香味之后,也很快就会陷入梦境,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永远的沉睡下去。可是这间里室当中的诸般痕迹又表明着,有人曾在这里头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只听姚雪说完这一通,我后心是冷不丁一阵发毛,那阚达王都沉眠了这里头住的又是哪位?下意识的我又看向玉榻那边,只觉得那上面的人印子格外扎眼。 包子见我们齐齐的不说话了,他便又说道,“我说至于这么一惊一乍嘛各位,说不准那阚达王知道怀梦果可以破除引魂香的效果,老早在躺进来之前他就吃过了呢?” 我一听立即回道,“你觉得那巫官能把这点写在方子上?那他不如直接跟阚达王说,我这根本不是落凤草,这是怀梦草,我就是想恁死你丫的,让你丫不放过我,咱谁也白想好过。” 包子嘴上半点不服输,马上又道,“那也说不准这阚达王自个儿摸索发现的呢?又或者他住在这里头也没别的能吃的,就放了一堆怀梦果,误打误撞吃下去,正好把引魂香给免疫了。” 这厮强词夺理的一通蛮话,差点给我逗乐了,“那你倒是说说,他没事放一堆怀梦果在这里头干啥?有这工夫他不知道放点别的能吃的,单单放这骷髅头似的果子?啥癖好啊他?” “那你不也说了,这老小子一门心思想着引凤凰,说不准他自个儿住在这里头闲着也是闲着,每天就琢磨着炼点‘落凤香’,好盼着把那凤凰引过来,所以就屯了一堆怀梦果进来炼香呗,饿急了吃上一两个也没啥说不过去啊。” 这厢还没等我反驳,姚雪那边冷不丁的插了一句,我俩顿时都没了话。 第八十九章 血媒 “其实你们更应该争论的问题是,这巨椁在我们进来之前都是闭合着的,假设阚达王真在这里面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他是怎么解决呼吸的问题的?咱们活着每分每秒都要呼吸新鲜空气,这一点是根本问题。当然,食物也确实是个问题,还有用水。” 姚雪一面说着,一面扫去那玉榻之上的积灰,然后面色一凝又道,“至于你们说的怀梦果,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来的了,你们过来看。” 我和包子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没再多说,一起朝着那玉榻走近过去。待我一眼看清那玉榻情形,我的心头立即咯噔一沉……这玉榻之中,竟然封着一个人! 起先进来我就扫见玉榻之上有着一个人印子,只不过年月深久上面蒙着一层积灰,我也没细看,只以为是有人在这上面躺过许久才留下的印子。 可这时被姚雪扫去灰尘,我凑到这玉榻跟前定睛细看,这玉床当中赫然有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这人的面目看不清楚,不过有一物我却再熟悉不过……怀梦草。 只见这玉中人影,双手护到胸前,心口处正正的长着一株植物,隐约还可以看见这植株上面,结着一颗骷髅头似的果实,这不是怀梦果又是何物?! 乍然瞧见情形,立马便令我大为疑惑起来,任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好端端一人是怎么躺到一整块玉床当中去的?还有这株怀梦草,又怎会扎根到他的胸膛之上? 不过现在最大的疑惑却是,这玉中所躺的究竟是何人?会不会就是阚达王? 也不知是我看花了眼,还是这玉床另有门道,在我这般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这暗黄无光的玉床竟好似逐渐的在变红! 而且感觉这血红色泽,就是从那颗怀梦果上散发出的,就好似是这玉中之人历经千年,仍旧有着血肉之躯,此时这怀梦草正用力汲取,一径的把他体内的精血,全全吸收到了果实之中。 我隔着这泛红的玉质看去,只见玉床里面一片朦朦胧胧,那七窍俱张的怀梦果,当真像是一个骷髅头般扭动起来,最当骇人的还是它那七窍之内,竟齐齐的流出一股粘稠血液来! 这悚然的一幕直把我骇得不轻,再看包子他们的脸色,我便知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他们也都看见了。眼下这变化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各自都心生戒备,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 气氛正这般僵持着,外头又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直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几人互看一眼,各自眼中皆是疑惑,“什么动静?” “不知道啊。”包子挠挠头,又忽的狐疑道,“咦,田川兄弟呢?” 我们再次面面相觑,好像一开始田川就没跟着我们进来?提及此处,我们立即又朝着外椁室退去,可退到门边又兀的发现,这门不知几时竟然从外面被卡住了,任凭我们如何推拉也打它不开。 眼下我们四人都在里室,只有田川不见踪影,那么把我们锁在这里面的家伙,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可是我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姚雪听我提出此问,她的目光一暗,然后说对不起,是她连累了我们。见她这姿态我便又想起之前还在后殿时,她触动弩箭机关把田川误伤了的事情。 难不成这田川真是怀恨在心,挑着这时候报复我们?可是他把我们全给锁在了这里面,他自个儿半条腿都废了,他又当怎么出去呢?更别说外面还有那么多钩纹皮蠹和鱼鳍怪蛇。 “他乃乃的!”,包子泄愤似的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我一早就瞧那小騩子没安好心,这会儿他肯定是指着自己反正也没活路了,这是想拉着咱们给他垫背呢!” 包子这厢说完,外面又传来一声巨大响动,听起来感觉是有人在尝试强行打开那口金棺? 脑子里乍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我立即意识到田川把我们关在这里头,恐怕并非只是为了报复那么简单,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那口金棺! 其实起先我们进入这间里椁室的时候,我也曾注意到田川没有跟进来,那会儿我只当他是腿伤疼的厉害,打算在外边休息休息,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再者他原本充当的是一个随行记录员的身份,但是之前从那水道瀑布坠入寒潭时,他的相机就已不甚遗失,所以这厢我们进入里椁室,陈教授也没专门再叫他,有意无意的所有人都把他忽略在了外面,没曾想这倒给他创造了个绝佳机会。 外面的动静一声响过一声,我如何也想不出田川能用什么东西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再说他那状态老早之前就要死不活的了,怎么这会儿突然来这么大气劲儿? 我想不明白其中原由,但是陈教授却突然说起一个事来,“你们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们顺着瀑布落入寒潭,那头雌狡在暗处偷袭,结果却被一杆从天而降的大戟重伤水下。” 陈教授要不提这茬我倒真给忘了,这一路上各种险境应接不暇,也没精力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住。只不过当下陈教授这么一提,我们三人也都是马上想起来。 “当时我就想过这地宫之中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但是那杆大戟少说也有十米之长,再加是以纯金铸造,寻常人力怕是难以将其操起,更别说准确无误的投掷下来,还将那雌狡重伤沉底。” “正是基于这一点,我也不敢确定这地宫里头,究竟还有着什么存在,所以当时也就没提说出来。但是眼下这般情形来看,把我们锁在这里面的,未必就是田川,也有可能是之前投掷大戟的那个……人,或者其他什么。” 陈教授说的这番推测,当时我也想过,在我的印象当中能有这般气力的,似乎只有巫乐。 包子在地下军备库时也见识过巫乐的能力,只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这厢听陈教授说起,他便立马惊讶讶的问我,还记不记得先前在军备库时,给我们打开货梯门的那个面具人? 我知道包子想说什么,他怀疑此时在外面搞的哐哐响的,就是巫乐。 “应该不是他。”我略做思索对包子说,“他没有理由会害我们,如果他真对我们有什么想法,之前在我们陷入梦境的时候他便可以直接动手了,根本没必要救我们。” 听我这般说完,包子没话说了,只是我们这气氛在外边那哐哐巨响的衬托下,显得是愈发沉寂起来,沉寂且压抑,有一股难以言明的不安,正在这密闭的椁室当中飞速的酝酿着。 第九十章 源头 我们被锁在门后,对于外面的情况只能靠猜测,但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越猜越说不清楚,于是我和包子干脆合计,试试能不能把这门强行拉开。 外椁室的动静一刻不停,我和包子这厢折腾起门来也是哐哐作响,但是这金化的椁门咬得太死了,任凭我们发泄一身蛮力也无法打开。 最后还是姚雪发现端倪说道,这门从外面都能打开,没道理从里面打不开,阚达王设计这两个椁室,不可能进来就不出去了吧,找找这门上肯定还有机关。 姚雪这般说着,一把将我们分开,然后找准门上那两条怪蛇的眼睛,再次戳将下去,这椁门立即便弹开一条缝隙……这一遭整得,好像我跟包子就是两个二傻子似的。 当然这会儿姚雪可没心思数落我们,一把把门拉了开当先一步就冲了出去,我和包子有些尴尬的互看一眼,旋即也跟了出去。 我们这一出来,正好伴随着一声巨响,且看金棺那厢,那严丝合缝的棺盖子哐当掉落,田川手里正举着那个怪蛇的坚硬头骨,嘴里直喘粗气。 眼见棺盖打开,他甚至连看都顾不上看我们一眼,一把丢开手里的怪蛇头骨,一径的就扑向棺腔。却不料姚雪这边嗖的飞出去一物,直接击中他的腿伤。 只听一声惨叫,田川左腿一软,当即翻倒在地。而姚雪已经箭步冲刺上去,根本不管栽倒一边的田川,冷眉沉目的直奔那棺腔而去。 我和包子各自落后半步,也是冲到了那金棺面跟前,只一眼打将下去,霎时间我仿佛如遭雷击。 只见棺中躺着一位清瘦老者,口中有一节金色的手指露出来,而他的脸色他的肌肤全部都已染上一层金色。 真正令我骇然的不是他口中手指,而是这棺中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一路苦寻的老爷子! 包子见此状况也是大失脸色,一句地道的粗口直接就爆了出来。 还未等我心神平静下来,栽倒出去的田川这时又猛地扑了上来,一把就把老爷子口中的黄金手指夺了去,然后状若颠狂的失声大笑起来。 姚雪整个人立即冷了下来,让田川把黄金手指交出来,见田川根本不予理会,她一步上前准备直接动手。 却不料田川反手背后取下背包来,警告我们谁都不准靠近半步。我一眼认出,那是我的背包里先前我把它取下来当做武器挥赶虫雾,之后坐下休息,背包就顺势放到了一边,没曾想现在被这小騩子占据了。 田川一手抓着黄金手指,一手按着打火机,他把我的背包挂在身前,包上的拉链开着,里头除了两包方便面和半袋子榨菜,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诸如电池之类的杂物,但是最为扎眼的,还是那颗地瓜弹。 这是我和包子在迷魂凼那騩寨当中发现的,其中一枚为了对付白蚜子早用掉了,现在剩下的这枚我也以为我用掉了,早之前在古城中用来炸雄狡了。 现在我才想起来,炸雄狡那会儿我们已经着了引魂香的道,换句话说那时候其实是在梦境中,所以现实当中的地瓜弹,还一直背在我的包里。 冷不丁我又想起先前用背包当武器乱挥着驱赶虫雾的行径来,好家伙那要是一个脱手,恐怕这会儿大家都到老祖宗那儿排队报道了吧,想到这里我是不禁的出了一背冷汗。 虽说这地瓜弹跟着我一路不知浸了多少回水,但谁也不敢保证它还能不能炸,更别说我在迷魂凼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这玩意儿的威力,这厢要是被那小騩子给点燃了,恐怕在场的五人没一个能活命。 且说这厢田川抢走了黄金手指,再用地瓜弹威胁我们,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脑子里其实还有些短路,早已经乱做一团。 这黄金手指到底什么来头?莫非就是那壁画中提到的凤衔宝?可它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老爷子的嘴里……不,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家老爷子为什么会躺在阚达王的金棺里头? 我且看向金棺之中,以老爷子的嘴巴为中心,一层金色明显可辨的向周围扩散。就在我万分疑惑的注视下,他的身体竟然开始皲裂。 就像是眨眼之间过了一千年,老爷子整个肉身一寸寸的崩裂,从面部开始,迅速扩散全身,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具枯骨。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使我大受震撼,我这一路跋山涉水千难万险,好容易把人找到,我这一肚子的疑惑还一句都没说,眼睁睁的就看着人没了?这人是确实找到了,他好像又完全没找到。 我怔在了金棺跟前,包子的反应跟我差不了多少,虽说老爷子跟我跟包子都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俩从小没少受他管教,这一晃一二十年的,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 所以,这厢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眨眼间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法接受,尤其是我早就把他当亲爷爷看待,这时候心中更是五味杂陈,难免就悲从中来。 姚雪对于我和包子的反应,也是格外疑惑,刚刚她已经从包子下意识地惊呼中得知,这棺中老者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显然她也大为吃惊,我家老爷子怎么会躺在阚达王的金棺之中。 但她毕竟只是个外人,并非我和包子这亲人般的关系,所以她也仅仅只是疑惑了一下,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田川手上,或者说回到那根黄金手指上。 这让我隐隐反应过来,这根手指很可能就是她要找的东西。而田川半路混入她的队伍,如今看来竟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想明白这一点,我对这手指便是愈发迷惑起来,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来路?总不会真是那火凤衔来的长生至宝吧? 姚雪和田川两人正面交锋,鉴于田川胸前挂着的那颗地瓜弹,我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只注意到他抓着那根手指的左手,逐渐的开始染上一层金色,并且这金色还在沿着手臂往上扩散。 看到这里,我脑中又陡然生出划破一道闪电……莫非说,把这整座地宫以及王城都变成黄金的源头,就是这根黄金手指?! 直到田川那股癫狂劲过后,姚雪质问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做,田川只是冷笑不语。 姚雪又道,“这东西你带不走的,把它给我,不管什么条件随你开。” 田川彻底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嘎嘎笑着目光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姚雪那凹凸有致的身段。 “可惜了,如果是别的东西,说不定我真会答应你……” 第九十一章 结尾 姚雪面色愠怒,但黄金手指尚未到手,她只得忍着不好发作。 “至于你说的没办法带走,嘿嘿,你多虑了。” 田川一面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回应着姚雪,一面退到进入巨椁的门口那边,靠着椁壁底下还放着另一个包,那是包子的背包。 然后在我们的注视之下,他毫无顾忌的从那包里取出一个长条匣子来,正是我们在山神庙地宫发现的五重棺匣。 “这就是为它量身打造的完美容器啊。” 田川把黄金手指放入五重棺匣,随着五层棺盖相继合拢,他左手被染上的金色迅速消退,而他的眼中早已被贪婪填满。 所以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有意无意的靠近了姚雪身边,我背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把匕首从刀鞘中抽了出来,并且已经递到了姚雪手中。 当姚雪握住匕首的这一刻,她整个人是目光凛然一沉,抬手间只听嗖的一声,这匕首飞掷而出。 待田川察觉到状况早就为时已晚,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姚雪这女人早把他的反应都算在了里边,看上去就好像射偏了的一刀,等他扑身过去是正好命中颈侧,那大动脉顿时间便破将了开,滚血四溅。 一击得手,我们几人俱是一拥而上。只见田川瞪大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喉咙里嗬嗬嗬的发出漏风的声音,即使是这般境况,他的怀里还死死的抱着那个五重棺匣。 姚雪最先冲到田川跟前,废了一番气力才把五重棺匣从他的怀里抢出来,立即便像是如获至宝一般,将那五重棺匣护在怀中,并且隐隐的对我和包子都戒备起来,田川脖子上那把匕首已经重新捏在了她的手中。 我看了眼已然落气死不瞑目的田川,赶紧拉住包子不再靠近,然后又示意了一下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尽可能的传达出我并没有要跟她抢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想要问个清楚。 姚雪并没有因此就放松对我们的警惕,她手中的匕首紧握着,随时都可以飞射而出,这一点我是知道的。 可正当我想要开口提问时,脚下巨椁却是忽的一震,不对,这股巨大的震动更像是来自外面的地宫,而且一声过后紧接着又来一声,这下整个椁身都是猛地一颤,而且悬空的一头瞬间也落到了地上。 当下我们也顾不上讲话了,各自在摇晃之中站稳脚跟,然后一股脑的就冲出了门去。门口聚集的虫雾已经不见了,出来只见整座黄金地宫现在迅速的褪色。 一切的黄金色泽都在飞快退去,露出它原本的石质面貌来,然后再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分崩离析。刚才那两声震动,就是两尊巨大的镇墓兽雕像崩倒下来而发出的。 “坏了!我们拿走了黄金手指,好像这里就要塌了!” 包子一面惊声叫着,躲开一块从顶上坠落下来的巨石,此时整座地宫都在摇晃,黄金色泽已经彻底退散,一切的石块都在崩裂,都在坠落,就连地面也都裂开无数道豁口来。 那巨大的金椁也已经变成了石椁,然后被一块坠落的巨石红然砸碎,里头那张血玉床滚落了出来,最为骇人的是陈教授,不知几时竟然趴到了那玉床上面,大半个身子都陷入其中,几乎快要跟玉床里面那人融为一体。 那株怀梦草刺破了陈教授的后背,骷髅头似的果实生长出来,密密麻麻的红色根茎将陈教授的身体层层叠叠的缠绕住,仿佛正在极力的吞噬着他的一切! 在一片天崩地裂的混乱之中,我们根本站不住脚,我只来得及喊了声陈教授,接着就被一条巨大的地裂所吞噬。 无数的碎石和我一道坠入冰冷的水中,这地宫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湖,那九条瀑布全部都灌入这大湖之中。 我带了一路的手电终于在时彻底报废,一瞬之间,黑暗、冰冷、恐惧、未知……好像这世间一切的负面情绪,铺天盖地的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化作无数只冰冷的大手,要拉着我往湖底最深处沉去。 地宫的崩塌还在持续,坠落的碎石在湖中砸起重重巨浪,黑暗之中我根本无法稳住自身,只能任由着汹涌的水流,把我朝着一个完全未知的地方冲击下去,最终撞在一处礁石上彻底昏死过去。 我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火辣辣的太阳透过林荫缝隙照到脸上,我正躺在鱼洞河边上,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林子。 看来地宫底下确实有条水脉,是跟着鱼洞河想通的,之前就听包子说有些东西是从将军山里边冲出来的,没曾想有朝一日我也从里头被冲了出来。 缓了一阵后我在另一处岸滩上找到了包子,这家伙灌了一肚子的水,好在没什么大碍。但奇怪的是,我又沿着鱼洞河边找了很长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混血女人。 包子说她有可能没被冲出来,跟陈教授一起彻底的留在那地下湖底了。但我后面又在我自己进来的地方发现一组脚印,我推测姚雪应该也被冲出来了,而且很有可能是她救了我,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一个人离开了。 将军山一行后我和包子又回到了卧牛坪,得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般历经千难走上一遭,当真是恍如隔世。 包子回家后听说被包叔吊起来打了一顿,我则是提前溜回了家把门关死多过了一劫,一番休整过后,生活也终于回归正常。 可就当我给老爷子补办后事之时,一封突如其来的邮件,再一次把我的生活彻底打乱。 这信是姚雪寄来的,她表示已经回到了国外,还说那个五重棺匣没能带出来,沉到了湖底,然后又跟我道歉,说没经过我允许就拿走了我拿半本笔记…… 看到这里,我基本确定,那日在鱼洞河边就是她救的我。至于这半本笔记,应该说的是约翰斯通的那半本牛皮簿子,我一直放在身上的的。 之前从将军山回来没看到,我还以为是掉进湖底了,没曾想是被这个女人拿了去。 弄明白了这一点,我又接着往下看,姚雪信件后面说,她从那本牛皮簿子当中破解出了一些信息,并且着手追查了田川的身份,发现他的祖辈曾是约翰斯通最信任的一个心腹。 信件的最后,她还说根据那半本笔记上的内容推测,我家老爷子其实没有死,金棺里面那个只是个‘尸蜕’。 除此之外,信封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姚雪说是在那半本牛皮簿子里发现的,应该是留给我的。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想找到他就去南方。” 最后的最后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拍的是我家老爷子,屈身呈蛙人姿态,躺在一个空心石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