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道修仙,我能置换代价》 1、死局 大周朝,京州荒郊。 远山朦胧,似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似跃然纸上的淡墨,平添了几分仙意。 山以天云为名,非仙山灵脉,却盛产奇骏怪石,故而山势陡峭,无人问津。 可若沿山间怪石路拾级而上,却能在山腰处寻得一座不起眼道观。 道观外墙斑驳,匾额不知所踪,前院杂草丛生,似乎平日里观内并无杂役道童勤于打扫。 而此时,道观后院的某间静室内,一个仙风道骨的山羊胡道人神色严肃,眉头紧皱的看着他周身的五口棺材。 五口棺材以贴合五行之势摆放,而这道人便端坐其中,一缕缕黑色的尸气从四口棺材中逸散而出,七拐八绕之后奔着道人而去。 尸气在道人周身环绕一个周天之后便顺着他的鼻息流入体内。但看这道人不在意的神情,似乎对这件诡异之事早已习以为常。 他在意的是那口没有尸气逸出的棺材。 不,不仅没有尸气逸出,棺内还发出了“咚咚咚”的声音。 似乎是棺内的炼尸死而复生了? 道人思忖片刻,左手道袍袖口随意一挥,索性将棺材盖彻底掀翻了起来。 棺中的“炼尸”也随之直愣愣的坐了起来,眼神呆滞的看着山羊胡道人。 这“炼尸”通体金黄,体肤光滑,没有寻常尸体上那些恶心骇人的尸斑,打眼看去,说它是个面容俊秀的少年郎也并不为过。 “这里...是哪?” “炼尸”的声音沙哑,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具新的躯壳。 “有趣有趣,被我这五行炼尸术炼化了的行尸竟然能产生神智,有趣有趣!” 道人抚着山羊胡,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炼尸”。 “我...是谁?” “炼尸”双目闪烁,面露苦色,并没有去理会眼前的道人。 倏然,一道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如同魔音灌耳。 “游戏加载成功。” “新手任务加载中...” “新手任务加载成功。” “任务目标:杀死羊叔道人。” “记忆数据导入中...” “金手指导入中...” 随着声音消散,“炼尸”脸上痛苦之情愈发浓烈,一道道庞杂的信息粗暴的挤入他的脑海之中。 林眠,年二十六,大周朝京州太平县人士,天煞孤星,凡是与其亲近之人往往都会被其克死。现独身一人,为“林记棺材铺”掌柜。 ...... 林眠,年二十六,二十一世纪一良好公民,无不良嗜好,普通社畜,喜爱打游戏,《寻仙路》游戏首批内测玩家之一。 ...... 缕清这两段不同的人生经历之后,林眠终于意识到—— 自己这是穿越到游戏世界中了。 而此时的他正面临着初始的新手任务,虽然这个新手任务貌似是地狱难度级别的。 记忆中,原身林眠就是被眼前的这个任务目标——羊叔道人掳上山的,并且早已在三日之前就被他以五行炼尸术炼化成为了一具行尸。 林眠看了看四周剩余的四口棺材,又看了看羊叔道人周身残留的尸气,约莫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道人其实是一个修炼左道旁门的邪修。 羊叔道人见林眠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自己,不禁嘿然一笑:“你倒是个胆大的后生。我且问你,可曾记起了你的姓名?” 林眠心思迅速转动,并未搭话,只是双眼适时的流露出一丝茫然。 羊叔道人若有所思:“什么都不记得了?” “还是说你小子在糊弄本道?” 话音刚落,只见这羊叔道人右手闪电般的从袖中伸出,一枚小巧的黄色符箓“啪”的一声便贴在了林眠的额头之上。 “本道管你是否有无灵智,在这控尸符之下,谅你也翻不了天。还是老老实实的助我修炼罢!” 不等林眠做出反应,羊叔道人便又一挥衣袖,将他重新按在了棺材之中。 随着棺材盖重重的合上,林眠的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额上那枚符篆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控尸符一贴下,林眠便发现自己的这具躯壳彻底失控了,他的体内一道莫名的功法也突兀的自行运转了起来。 一道道黑色的尸气肉眼可见的散发了出来,如同静室里另外四口棺材那般。 羊叔道人看着五口棺材终于如他所愿之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盘膝而坐,接受黑气的洗礼。 ...... 逼仄的空间里,林眠的鼻尖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从他的身体里逸出的黑色尸气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这些黑气之中仿佛蕴含着他这具身体里所有的精华。 再这么任由它们流逝掉,自己肯定是命不久矣。 虽说这里只是一个游戏世界,但林眠并不敢保证自己身死之后就只是简单的任务失败而已,他不敢赌。 可是他要怎么才能将这功法停下来? 怎么将棺材外那个比自己强大的羊叔道人杀死? ...... 黑气散发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大抵是那羊叔道人的修炼到了紧急关头,林眠不由得产生了一股虚弱之感,好在那道人在他这具躯壳上下了血本,炼化之时没少用天材地宝去蕴养,底子丰厚,倒还禁得起折腾。 也就在这时,方才出现在林眠耳边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功法名:五行炼尸术(金篇)。 功法简介:左道旁门之术,以活人炼尸,以金属性天材地宝为养料,可成金行之体。 修行代价:此为夺天地造化之术,金行之体大成之时,精元外泄,十不存一,修行者成为无神智的炼尸。 代价可豁免。 豁免条件:一、集齐五行之力, \t\t二、精魄一条。” 修行左道旁门之术需要付出代价,而自己凭借金手指,只需要达成一定条件便可以豁免代价么? 林眠细细的分析着自己接收到的信息,强行将心情平复了下来。 很显然,自己便是修行了这五行炼尸术的金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羊叔道人帮助自己练成了金行之体,为的便是让自己付出修行代价——逸散出体内的精元。 而羊叔道人便能借这些精元修炼。 虽然林眠现在只要达成那两个条件便可以豁免修行代价,从而自身精元便不会再逸散,暂时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豁免了代价之后,自己于羊叔道人而言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只怕会死得更快。 这不是个死局么? 至于,杀死羊叔道人? 林眠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 ...... 棺材外,羊叔道人今日的修行似乎是结束了,五口棺材重新恢复平静。棺中的黑暗也愈发的深邃起来。 2、入局 翌日清晨。 山间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羊叔道人自入定状态清醒了过来。 这几日他的修行可谓是顺风顺水,这几具五行尸的效果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好,先前修行术法亏损的精元总算是恢复的七七八八。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舒心的样子。 “怎么又下雨了?” 羊叔道人最讨厌的便是雨天,他只觉得雨水滴落的声音会让他烦躁。自从修炼左道旁门,踏上邪修之路后,他的耐心就变得越来越差了。 说到底,还是修行术法需要付出许多天大的代价让他的心性开始有些扭曲了起来。 凭什么那些道门正统修行的正道功法不需要付出代价? 凭什么寻仙路求仙缘的人只能是他们? 自己修炼左道旁门为何就要这般束手束脚? 羊叔道人长舒了口气,吐出胸中的阴霾,瞥了一眼屋内“咚咚”作响的棺材。 那不知死活的小子似乎是察觉到他起来了,又开始在棺内作妖了起来。 羊叔道人沉吟了片刻,挥手将林眠的棺材盖掀开而来。 “你是在提醒我控尸符的效力到了么?” 阳光透过窗户直勾勾的照射到林眠的脸上,刺眼却又温暖。 林眠贪婪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和,双眼微眯。 待适应光明之后,这才看向身前颇为不耐的羊叔道人。 “我记起来了,我叫林眠。” 羊叔道人嗤笑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从棺材里直起身来的林眠。 “你是谁与本道何干?还是说你是想向本道求饶?” 林眠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仙长明鉴,小子确实是想求一条生路。” 闻言,羊叔道人先是一愣,转而朗声大笑,直到眼角笑出几滴眼泪。 林眠看着失态的道人,不急不躁的等他恢复正常。 “你叫我...仙长?” 笑够了的道人直起腰,面色古怪的看向眼前的年轻后生。\t “你可知道我修炼的是左道旁门?” 林眠笑了笑:“先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那又何妨?左道旁门也好,正统修仙法门也好,不都是求一个仙缘?” “既然都是求仙缘,那又有何高下之分?” “故而仙之一字道长如何当不得?” 羊叔道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眠:“你这后生倒是巧舌如簧,说的话颇合本道心意。” “不过,任你说破天了,该死的时候还是得死。” 林眠无奈的点点头,又说到:“既然仙长执意要小子的性命,小子自然不敢不从。只不过,横竖都是死,仙长可否让我死的体面一些?” 说着又指了指身旁的棺材:“这地儿太小了,死在里面未免太憋屈了。” 羊叔道人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两人的修为差距,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 “只要你小子不乱来,这道观之中可随意走动。” “多谢仙长。” “嗯。” 羊叔道人随意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林眠,转身往后厅房间而去。 林眠看着道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 ...... 静室内安静而又诡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以及淅淅沥沥的雨声。林眠沉默的盘坐在屋内的蒲团上,看着被他悄悄掀开了一丝缝隙的四口棺材。 棺材内四具尸体面目狰狞,似乎死前受了极大的罪过。拿活人炼尸便是如此,若不是林眠机缘巧合之下穿越而来,原身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林眠双手合十,躬身拜了几拜,轻声道了句得罪,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伸手朝着棺内探去。 手指触碰到尸身,一股冰凉之意汹涌而来。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林眠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压下心中纷杂的想法之后,悄然运转起体内的五行炼尸术。 术法运转,一股黑气从他体内逸出,让他不免产生一股晕眩之感。 但林眠此时却顾不得许多,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不多时,棺内的炼尸竟也跟着自行运转起体内的术法。 “能成!” 林眠眼前一亮,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五行炼尸术虽有五行之分,每具行尸都学的是不同的篇章,但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同源的,很容易在气机的牵引下产生共鸣。 林眠此时触碰的是木尸,当自己与它的术法共鸣之后,木尸体内的黑气也不自觉的往外拼命逸出。 与此同时,眼尖的林眠发现了伴随着黑气的还有一丝丝细小的绿色气息。 “这应该便是那木行之力吧?” 林眠小心翼翼的引导着那一丝绿色气息,顺着术法的运行路线一股脑的灌入自己体内。 不多时,一股生机盎然之意便从他的丹田之处肆意炸裂开来,顺着经脉血液流淌全身。 “木行之力收取中...” “木行之力收取完毕。” 得到确认后的林眠精神一阵抖擞,转而将手伸入了水尸的棺内。 毕竟羊叔道人不在的机会难寻,他一刻都耽误不得。 ...... 小雨如麻,雨势更有着变大的趋势,道观蒙尘多时的大门也被雨水冲刷的光亮如新,远远望去,好似仙门圣地。 山间怪石山路被雨水冲刷过后也是泥泞不堪,不时的有些顽石还会顺势从山上滚下。 而这时,一个布衣老者却如履平地一般拾级而上。 掉下的顽石似乎长了眼般的避开他而去。 老者相貌平凡,远远看去和寻常务农的老叟并无分别,但若走进细看,却能看到他身上的诡异—— 这位老者眼眶里竟然空无一物。 老者年纪虽大,腿脚却很是麻利,很快便来到了道观门前。 “羊叔道友,故人来访。” 声音起初很小,仿佛被雨声盖得严严实实,但转眼间却又骤然变大,直到响彻林间。 ...... 道观中,闭目养神的羊叔道人骤然睁开双眼,神情疑惑:“这老瞎子怎么找到我这来了?” 思忖片刻,他还是合衣起身朝屋外走去。 路过静室之时,瞥了一眼林眠,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去会个老友,你就在此处不要走动。” 林眠逗弄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捉来的山兔,轻声应了一声。他看上去似乎心情愉悦,对羊叔道人不经意间占了自己便宜一事也不去计较。 只是他脚下的那只山兔瑟瑟发抖,似乎是被吓破了胆子。 ...... 山间的雨果真愈下愈大了。 3、破局 “老瞎子,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羊叔道人双手负在身后,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的老者。 瞎眼老者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怎么羊叔道友不欢迎老朽前来?就连这道观的大门也不让我进么?” 羊叔道人打了个哈哈,说到:“哪里哪里,只是我这道观破旧,属实不配接待贵客。这样吧,老兄不如随我下山寻一处酒楼好生叙旧?” 瞎眼老者摇了摇头:“老朽生来节俭,酒楼里的饭菜向来都是吃不惯的。我看道友这里就挺不错的,无需这么麻烦。” 闻言,羊叔道人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的说到:“老东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瞎眼老者并没理会他,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看来那东西果然在你这里。” “不过五行炼尸术虽然神异,但好像也不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从道宗嘴里抢食吧?” “还是说,这里面还有我不知道的隐秘?” 瞎眼老者饶有兴致的“看着”羊叔道人,嘴里啧啧有声。 而此时的羊叔道人脸色彻底的阴沉了下来,常年刀口舔血的他如何不知道,被瞎眼老者这般的老江湖盯上,两人今日必然是要分出个生死来的。 人年纪大了便会越来越惜命,这老者这些年凶名淡了许多,一年也不见得出一次手,若非是下定了决心,他是断然找不到自己头上来的。 当然,他羊叔道人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左右是个打生打死的结局,那还啰嗦什么?早出手一息,胜算便能多一分。 一念至此,羊叔道人便不再言语,藏在袖中的右手闪电般的冲着老者而去。 只见他右手如刀,一丝淡淡的金光在手掌边缘若隐若现。 瞎眼老者面色不变,轻声说到:“金行之力么?不过如此。” 说着,便任由羊叔道人的右手直直插入他的左胸。 手掌插入胸口,无声无息,更没有一丝鲜血。 羊叔道人脸色大变:“你是何时学会了幽冥鬼身的?” ...... 雨势由小变大,由大又变小,屋外的打斗声却一直声势不减。 林眠怀中抱着山兔,轻轻摸着兔耳,静静的等着。 这一等,便到了黄昏。 打生打死的两人终于是分出了高下。 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林眠看着拖着瞎眼老者尸体缓步进门的羊叔道人,眼皮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不等林眠搭话,羊叔道人左手便闪电般的在他额头轻点,一枚小巧的黄色符篆紧紧贴了上去。 “你受伤了,而且伤势很重。”控尸符下,林眠不受控制的从蒲团上起身,躺到了属于他的那口棺材中。 “不该问的不要问。”羊叔道人将瞎眼老者的尸体随手扔下,盘腿坐到了蒲团之上。 “我没猜错的话,只有我们五具行尸修习的五行控尸术才能救你吧?” “你这肮脏尸奴,少废话!还不快点老老实实的给我运转功法!”羊叔道人颇有些怒不可遏。 “如果我不呢?”听着林眠轻飘飘的声音从棺内传来,羊叔道人眼皮竟然不自觉的跳了跳。 再一看身边棺材,只见棺内行尸都在努力的运转术法,只不过它们身上却再无半点黑气逸出。 而林眠,更是不受控尸符的影响,从棺中施施然的翻身而出。 羊叔道人看着这个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的俊秀少年,一时竟然有些语塞。 良久,这才幽幽说到:“你是怎么做到的?又为何不受控尸符影响?” 林眠咧了咧嘴,将怀中那只早已没有了气息的山兔扔到了道人的身前。 “你猜?” 达成条件的林眠早就豁免了五行炼尸术带来的代价,重新成为了人。而控尸符只能控尸,又如何能奈他何? 当然,林眠并没有兴趣告诉羊叔道人这些。 ...... 少年的笑容在羊叔道人的眼中迅速放大,显得极其的刺眼。道人的双瞳开始急速的被愤怒冲红,本就不平缓的气息开始急促了起来。 “你该死。”极度的愤怒下,羊叔道人却保持了异常的冷静,这是他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之后领悟到的不二法门。 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眸中清澈,目光坚韧,似乎比自己还要冷静。 以及...杀伐果断! 一刹那,林眠便化掌为刀,贴身迎了上来。 掌锋被淡淡的金色气息包裹,一股锐利之气迎面而来。 羊叔道人冷哼一声,这些年向来都是他出手偷袭别人,没曾想今日却被这个毛头小子占了自己先机。 “少年郎终究是少年郎,徒有勇气,却不知自己的斤两!” “我能接你一掌,你可能接我一掌?” 话毕,羊叔道人竟是不闪不避,直勾勾的冲着林眠而去。 他这是打算以伤换命!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林眠竟然也是毫不退让。两人一个照面,各自的手掌都插入了对方的左胸。 “咳咳咳...” 羊叔道人再也扛不住伤势,咳出一口黑褐色的鲜血,声音沙哑:“小子,我的命还在,你呢?” 林眠笑了笑:“自然是比你好。你现在应该没有出手的力气了吧?” 不等羊叔道人发话,他便将手掌从道人左胸抽出,然后换个角度再一次狠狠刺入。 而羊叔道人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的却是林眠平整的左胸,以及他胸口处一层厚实的土行之力。 林眠缓缓推开道人的尸体,双手微微颤抖,沉默不语。 天云山下了一天的雨终于停了。 ...... 趁着夜色,林眠将道观内的六具尸体草草的掩埋了起来。 系统提示音也适时地在他的耳边响起。 “新手任务完成。” “世间行者纷纭,天选者只余十位。” “癸位有空,汝当承其异力。” “天选者主线开放。” “主线剩余时间:七日。” 林眠皱了皱眉,暗自思忖。 自己过了这新手任务,那应当是转正了,成为了这所谓的天选者。癸位异力应当指的就是自己的金手指,有条件的豁免修行左道旁门的代价。 可是看这意思,天选者似乎不止一位?还有开放的主线是什么?七日时间过去又会发生什么?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林眠向来是个心大的人,想不通的事从来不会死钻牛角尖,更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道观中两位死去邪修的家底可还等着他去抄呢。 4、鬼物 羊叔道人应是将此处道观当成了一个落脚点,并没有长住之意,故而纵然林眠已经掘地三尺,也没翻出多少东西。 首先是桌上那一叠厚厚的银票,看上去白晃晃的很是扎眼,约莫能换两三千两白银的样子。 林眠不禁一阵唏嘘,原身生前是棺材铺掌柜,每日只能挣些辛苦钱,除去日常开支还要交上一笔官税,一年下来能攒个十数两纹银便足以让他偷着乐了。 如今这么一大笔银票放在他的面前,属实是应了那句话:“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林眠将手中银票放下,又拿起了桌上的几个玉制瓷瓶。 每一瓶中的丹药约莫都有十枚的样子,只不过有些颜色发黑,气味腥臭,有些色泽光润,通体喷香。 药效不明,药力不明,就算真是什么灵丹妙药,林眠也属实是不敢服用。 “可惜可惜。”他摇了摇头,随手将瓷瓶放下。目光却又重新变得火热了起来。 桌上还有三枚玲珑小巧的玉牌。 一枚是从瞎眼老人身上取来的,另外两枚则是羊叔道人的。 林眠拿起瞎眼老人的那枚玉牌,轻轻的贴向自己的眉心。 刹那间,一股驳杂晦涩的信息席卷而来。 “功法名:幽冥鬼身。 功法简介:通九幽至黄泉,以恶鬼之躯附凡人之身。化鬼身者,寻常刀枪难入,水火不侵。 修行代价:凝视九幽者也被九幽所凝视,修行此术者极易被怨灵缠身,功法大成之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鬼影。 代价可豁免。 豁免条件:献祭一缕阴时阴刻生的怨灵。” 林眠挑了挑眉,对这幽冥鬼身颇有些心动。 前身的记忆里,他打小便是个天煞孤星,平日里没有什么亲朋好友,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且做的都是死人生意,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些年他也不知见过了多少。 说实话,怨灵什么的在他眼里还远没有那些官老爷们可怕。 就算真要他付出被怨灵缠身的代价,换一个刀枪难入,水火不侵那也是极为划算的。 更别说这代价还可以豁免了。 林眠轻轻将瞎眼老人的玉牌放下,拿起了羊叔道人的两枚玉牌。 闭目贴在额头之后,过了良久这才重新睁开眼。 一脸恍然的林眠总算是搞清楚那瞎眼老人为何找上门来了。 两枚玉牌,一枚详细记录了“五行炼尸术”的完整功法,而另一枚,记录的功法名为——“七情炼魄法。” “功法名:七情炼魄法。 功法简介:人有七魄,七魄生七情。此法由情入道,以七情反哺七魄。功法小成可有道家炼魄境实力,大成则堪比凝魂境。 修行代价:七情反噬,修习者性情喜怒无常,且自身精元十不存一。 代价可豁免。 豁免条件:一、收集七种情绪值。 \t\t二、献祭七人阳寿,每人不得少于十年。” “这功法这么邪乎的么?”林眠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修习七情炼魄法和五行炼尸术所要付出的代价大同小异,都是要损失自身的精元。 那羊叔道人也是钻了个空子,将这五行炼尸术交由五人修行,再吸收他们损失的精元弥补自身。 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化解了自身的危机。 想必那瞎眼老者也是深知其中门道,猜测到了羊叔道人的意图,便起了歪心思。 不曾想技不如人,就这么把自己交代在了这。 ...... 林眠掂了掂手里的玉牌,深深叹了口气。 练到大成堪比道家凝魂境的功法要说他没有动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但豁免代价的条件让他迟疑了。 且不说收集七种情绪值颇有些让人没头没脑无从下手,单就是需要献祭七人十年的阳寿这一点就让林眠有些不适了。 功法可以是左道旁门,但人不可以是。献祭别人寿命一事还是要慎重一些。 “咦,这是什么?” 林眠收敛心思,将功法放下,好奇的拿起羊叔道人留下的最后一件遗物。 那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铁片,通体黝黑,却又光滑如镜。借着昏暗的油灯,依稀可以看到刻在上面的一道阴阳鱼。 林眠尝试了多种办法,却还是不能探寻其中的隐秘。 “兴许是那道人的身份令牌?” 林眠并不打算在它上面耗费过多的心思,随手将铁片收入怀中之后,又拿起了瞎眼老人的那枚玉牌。 那七情炼魄法他还得好好斟酌一下,可这幽冥鬼身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放过的道理。 ...... 夜已经深了,天云山上的道观却没有往日的宁静。 一缕缕阴风围绕着道观大门四处肆虐,好似一群无头苍蝇一般。 道观里,林眠端坐在后厅的蒲团之上。 只见他面容平静,不时的按照功法里的描述掐出一个个怪异的手诀,待到功法运行一个周天之后,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有些扭曲的通道。 顺着通道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漆黑如墨般的深邃。而道观外的阴风在它出现的那一刹那便彻底消停了,仿佛其中有着什么骇人之物。 林眠睁开双眼,略一沉吟,便不再犹豫,将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微微用力,撕开一个口子。 挤出几滴指尖血之后,林眠便面色凝重的将血珠甩进了通道之中。 做完这一切的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通道的那便应是九幽之地,传说中大能们豢养鬼物的地方。 而方才他便是以自身精血为引,凭借功法向那九幽之地召唤鬼物,再借此修成幽冥鬼身。 不多时,漆黑的通道内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眠赶忙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 观外的阴风倏然又哀嚎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只布满鳞甲的灰色手臂从通道里伸了出来。 林眠双眼微微眯了眯,继而果断的抬起左手,将指尖残留的血珠甩在了灰色手臂上。 吸收了林眠精血的灰色手臂开始变得躁动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不耐,开始撕扯起逼仄的通道口。 伴随着扭曲的空间破碎,一只足有丈许的鬼物出现在了林眠面前。 鬼物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足有四条粗壮的灰色手臂。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诡异的僵持住了。 观外的阴风终于按捺不住,冲进了观门。而那鬼物似乎也不再迟疑,只是一个闪身便冲着林眠迎面而来。 5、女尸 这鬼物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很是笨重,但身手却是颇为矫健,全力疾行之下竟发出了“咻咻”的破空声。 林眠面容平静,看着这头来势汹汹的鬼物却没有一丝避让的意思,反而是大开空门,任由它撞向了自己。 刹那之间,一人一鬼交错而过。 紧接着,那鬼物的身形凭空消散,而再看林眠,他的身上却悄然生出了灰色的鳞甲,原本俊朗清秀的面孔也变得如同那鬼物一般狰狞。 打眼看去,此时的他就好似方才那鬼物的缩小版。 林眠挥了挥有自己先前大腿那般粗壮的手臂,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鬼物之身不仅皮糙肉厚,而且在受到致命攻击的时候还会部分虚化,能为他抵挡大部分的伤害。 唯一的缺点就是换成鬼身状态后,他的周身丈许之内阴风不断,完全就是一副大开大合之势,日后要是想潜行偷袭什么的恐怕是难度不小。 林眠思忖片刻,收起了术法神通,重新恢复了人身。 周身的阴风也开始偃旗息鼓,只不过,林眠能感受得到,阴风内的怨灵残魂并没有离去,而是虎视眈眈的守在他身边。 这便是修行此术的代价,怨灵缠身,阴魂不散。 “有胆子跟我动手的大可前来一试。”林眠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 如今幽冥鬼身已经小成,他也该离开这道观了。 ...... 京州繁华,乃大周首善之地。 自大周太祖皇帝征讨北方蛮夷大捷之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故而平日里京城大街小巷无不是一幅车水马龙,生机盎然的景象。 除了林眠住的这条街。 林眠从京州荒郊天云山回到外城之后已近正午,而这里却依旧冷冷清清,放眼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过路行人。 这几个行人也无不是一幅神色紧张的模样,仿佛这街上有什么骇人的东西正在追赶他们一般。 其实这条街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 多年前这里也是如同外城其他地方一样热闹,只是不知怎的,似乎是这里有人得罪了住在内城的某位大人物,随后整个街道就被“清洗”了一遍。 说来也是诡异,自那以后,这条街便时常会发生几起闹鬼的事情,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敢住在这了。 现如今只有如林眠这般打小便是天煞孤星,抑或天生命硬不敬鬼神的愣头青才敢住在这。 哦,还有满街随处可见的野猫野狗。 话说回来,这地儿虽然诡异,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房屋的价钱足够便宜。 所以前些年,林眠的原身便将他父母留给自己的家当全部典卖,在这里置了处房产,开了家小小的棺材铺。 ...... 林眠推开“林记棺材铺”的大门,轻轻舒了口气。 正当他想坐下来歇息一会的时候,屋内某个犄角旮旯里却猛地窜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 “老黑!你怎么又翻墙进来了?是不是又偷吃了我厨房里的腊肉?”林眠拎起它的后脖颈,笑骂了几句。 四肢悬空的老黑也不恼,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林眠,口中“呜呜”的叫着。 林眠摇了摇头,将它轻轻放下。 老黑是街上众多野狗中的一员,不知怎么跟自己特别的亲近,所以平日里没少来蹭吃蹭喝,有时林眠出门办事去了,它还会偷偷溜进来自己找些吃食。 看它毛色漆黑油亮的样子,这两日许是在后厨里偷吃了个够。 “行了行了,吃够了就滚吧。”怀揣厚厚一叠银票的林眠现在也算是阔绰了,自不会跟一条狗计较许多。 老黑通人性,见他似乎没有生气,性子又活泛了起来。不仅没有走,反而又是一头扎进了林眠的怀中。 “你这畜生...倒是颇为懂得讨人欢喜。” “诶诶诶,这玩意你可碰不得!” 林眠突然觉得怀中一轻,原来是这黑狗趁他不注意一口叼走了一个白玉瓷瓶,夹着尾巴溜到了墙角。 “我跟你说,这里面的东西你要是吃了保不齐就是一个狗命难保的下场,还不快些还我!” 林眠神色慌乱,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黑狗按住。 只不过还是晚了一步,这黑狗牙口锋利的很,这一会的功夫,玉制瓷瓶就被它咬了个缺口,瓶中的丹药也顺势滚进了它的肚中。 林眠劈手将剩余丹药抢下,细细数了数,一瓶丹药只剩下了十枚。 “你呀你,早晚会因为贪吃丢了狗命。” 林眠看了眼丹药,稍微放宽了心。 这瓶里的丹药通体湛蓝,晶莹剔透,却又散发醇厚的香气,虽说不知道药效,但看这卖相大抵也不是什么毒药。 林眠拍了拍老黑的狗头:“就当你给我试了一次药吧,也不枉费我平日里喂了你那么多次。” 老黑歪着头,似乎是听懂了。 只是下一刻,却见它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嗷”的一身便夺门而去。 这大抵是它狗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 “难道说老黑吞下的是毒药?” 林眠看着它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寻了个瓷瓶将剩余的十枚丹药重新装好。 这年头人命都不怎么值钱,更不要说是一只野狗了。 ...... 林眠歇息了片刻,便将店铺的大门虚掩,转身朝着后院走去。 “林记棺材铺”店面虽然看着不大,但里面却是另有乾坤。 听说以前住在这里的那户人家家境还算殷实,在后院足足盖了三间厢房,一间厨房,一间柴房。 院子空间也大,足以容得下七八个人。 更不要说院中还栽有一颗柳树。 这颗柳树很是有些年头了,约莫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得过来,树荫浓密,枝丫粗壮。 树下不远处是一口水井,以及一张石桌,几张石凳。 平日里若不是刮风下雨的天气,这儿便是他用餐的地儿。 林眠抬头看了看,找寻着记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果然,柳树最粗壮的那颗枝丫上如往常那般系着一根白绫,而白绫上挂着一具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尸。 女尸光着脚,面容姣好,一头乌黑的长发及腰深,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 此时的她翻着眼白,足有尺许长的舌头从口中漏出,随风一荡一荡的。若是有人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兴许当场会被吓个半死。 林眠却只是笑了笑,抬头冲着女尸轻轻喊了句:“柳儿,你怎么又赖床了?” 6、柳儿 听到林眠的呼唤,在柳树上挂着的柳儿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许是还没有睡醒,柳儿泛白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口中悬着的尺许长舌也忘了收回,只是凭着本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待看到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柳儿这才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一股欣喜之意油然而生。 只见她手忙脚乱的从白绫上挣脱开来,轻飘飘的便从柳树枝丫上窜到了林眠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小眠锅,泥介两天跑去哪了?” 看着面前这个因为见到自己激动到忘了收回舌头,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的丫头,林眠不禁会心一笑。 想了想便如往常一般伸手轻轻将她的舌头塞了回去,说到:“这两天遇到了点事,路上耽搁了。怎么,想我了?” 柳儿赶忙捂住小嘴,后退了两步,似乎是对他亲昵的动作有些害羞。这突如其来的少女姿态不禁让林眠一阵恍惚,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从她苍白的脸颊上看到了一丝红晕。 当然,这只是他的错觉。 因为柳儿真的是一具女尸,或者说,是一个女鬼。 原身的记忆里,他搬到这处宅子后不久便遇到了她。 起初的柳儿也不是如今这般,宛如一个邻家小妹,而是与寻常恶鬼并无两样。一人一鬼相识的那天晚上,她便追着林眠绕着院中柳树跑了几十个圈子,凶神恶煞的扬言要生吞活剥了他。 但等到林眠跑累了,实在没有了气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打算等死的时候,那丫头却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不跑了?” “跑不动了,你要吃就吃吧,痛快点。” “哦...” “不是,你这女鬼怎么磨磨唧唧的,还吃不吃啊?不吃我睡觉去了啊!” “算了算了,我也睡觉去了,下次再吃你吧。” “......” 后来林眠才知道,世间有恶鬼不假,却也有如同柳儿这般心善的女鬼。她先前的凶神恶煞只不过是因为害怕林眠抢了自己的地盘,装出来的罢了。 就这样,一人一鬼都奈何不得对方,反而彼此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起来,一来二去的,针锋相对慢慢变成了相依为命。 ...... 回想着脑海中原主的记忆,林眠不禁一阵感慨。 伸手拍了拍柳儿的小脑袋,说到:“你怎么又跑到柳树上睡去了?”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柳儿嘻嘻一笑:“房里的床睡的不舒服,我还是喜欢我那根白绫。” “......” 林眠摇了摇头,一阵无语。 正欲回话却突然见柳儿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你这丫头看什么呢?” “小眠哥,你这次回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柳儿歪着头十分笃定的说到。 林眠神色一动,问道:“哪里不一样了?我不还是我么?” 柳儿想了想,伸手戳了戳他的手臂:“比之前壮实了不少,而且身上有股我很喜欢的味道,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感觉小眠哥比以前更亲近了哩。”柳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林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悄然运转起刚学会不久的“幽冥鬼身”。 随着阴风四起,怨灵哀嚎,刹那之间他便变成了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鬼。 一时间,柳儿竟愣在了原地,良久这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原来你不是小眠哥,你是恶鬼!你快说你把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已经被你给吃了?呜呜呜...我的小眠哥没了,以后就再也没人给我做饭了......” “合着我在你那就是一厨子是吧?”林眠一脸无奈,看着这小丫头越哭越大声,最后更是索性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 “呜呜呜,你赔我的小眠哥......”小丫头一边哭一边偷偷将鼻涕眼泪在林眠的腿上抹匀。 林眠一脸无奈,下意识的将腿伸直,左右来回晃了晃。 这小丫头轻若无物,却有着一把子不小的力气,如同一块狗皮膏药紧紧的黏在了林眠的腿上。 林眠的腿晃啊晃的,她就跟着一起晃啊晃的。 嗯,就好像一只大型树懒。 林眠正想伸手将她摘下来,却忽然听到前门处传来一阵声响,便下意识的侧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人神色慌张,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入,恰好看到了这分外诡异的一幕。 “林掌...” 年轻人话还未说完,便哑了喉咙,当场愣成了一根木头。 一人两鬼面面相觑,气氛更加的诡异了。 “鬼啊!” 不等林眠解释,年轻人便猛地回过神来,“嗷”的一声拔腿就跑。 寂静无人的街道,只见一道身影亡命疾行,身后带起了一路烟尘。 林眠满头黑线,默默收起术法重新变回人身,伸出手指戳了戳柳儿的脑壳:“你看你,吓跑了一个客人,罚你今晚只能吃两碗饭。” 柳儿这才放开双手,撅起小嘴愤愤不平:“我呸,林扒皮!” “一碗!” “我咬死你!” ...... “小眠哥,所以说你能变成恶鬼是因为学会了...术法?”柳儿歪了歪头,似乎是在想什么是术法。 林眠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擦干胳膊上的口水。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柳儿,你会不会术法?” 柳儿想了想,回答的理直气壮:“不知道!” “......” “你自个玩吧,我去忙了。” 被羊叔道人掳走了几天,棺材铺里堆积的事情够他忙活好一阵了。柳儿也是颇为懂事,依言不再吵闹,而是乖乖的蹲在了一旁。 这小丫头平日里无趣的很,不是将自己挂在柳树上睡觉就是蹲在林眠身旁发呆,又或者盘算着下一顿饭吃什么。林眠经常会产生一种自己养了一只幼猫的错觉。 瞥了一眼瞬间安静了的“幼猫”,林眠摇了摇头,取出了棺材铺的账本。 “二月十三,城西张员外预定棺材一副,付银二两。” “三月初三,城东‘李记铁匠铺’李掌柜预定棺材两副,付银四两。” “四月初一,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一副,付银二两。” “四月初二,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三副,付银六两。” “四月初三,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一副,付银二两。” ...... 看到这,林眠不禁皱了皱眉,如今世道太平,又地处京州,死人的事倒也不常见,故而平日棺材铺的生意并不是很好。 只是为何这个月城郊的赵家村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林眠想了想,从角落里拎起刨子干起了活。 死人的事自有官府调查,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棺材铺掌柜操心。 7、老道 大周民间有俗语云:“三十冇付板,看你好大胆”。 言下之意,人到中年,就要准备棺木了,若没有备好,怕万一年纪大了哪天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人会措手不及。故此,大周百姓一般在世时就要做好棺木,称“寿木”或“寿器”,表示添寿加福。 制作寿木时,家境富饶的,用四根整木方料做寿器,称“四角”,即盖板、底板和边板用整块方料做成,棺木内有一块由七颗星连成的抬尸板,称“七星板”。此外,还有“六角”、“八角”寿木,即由六根或八根木料做成。 中等人家一般制做“十个角”寿木,选用的木料比“八个角”略小;一般人家做“十二角”寿木,即由十二根小木筒做成,比“十个角”的木料又稍小一点。 寿木做好后,家境好的会请漆工及时涮好油漆,大头顶端书“福”,前端小头写“寿”,棺盖板上用红纸书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而那些未过花甲而身亡的则称为“短命”,一般不能用棺木安葬,只能用几块木板钉成棺材状,称“火板子”。 林眠此时做的便是一口“火板子”,有趣的是,这口用来安葬短命人的棺材还是前身为自己准备的。 林眠的前身平日里身子骨虚的很,三天两头的不是头疼脑热便是手脚疼痛,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随时会嗝屁的样子,就算不被羊叔道人掳走,怕也是活不了多久。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换了个人,还学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左道术法,按理说,他的体质已经算是大大改善了,但也不知道是为何,他还是如往常一般会犯这些老毛病。 就好比他前前后后才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腰就已经开始要直不起来了。 林眠抚着腰子,皱了皱眉,柳儿也是乖巧的跑过来为他卖力的松松筋骨。 “行了行了,你这丫头自己玩去吧,我出门溜达溜达。” 小丫头对他这幅半死不活的德行也是见怪不怪的了,无所谓的点点头便又跑到后院把自己挂到了柳树上。 林眠扔下了手里刨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 “你这老道士说谁是短命鬼呢?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歪你的牛鼻子!”林眠前脚刚踏出家门,就听到了一个汉子暴躁如雷的叫骂声。 打眼一看,那汉子原来是住在自家隔壁的缝尸匠,与自己是本家,名叫林虎,长得五大三粗,体壮如牛。 被他骂的那位则是一个牛鼻子老道,身前摆着一张木桌,就这么盘坐在他家门口,嘴里不清不明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种事林眠平日里见得多了。 大周朝道宗势大,这般骗人钱财的道人随处可见,他们往往会在闹市之中抑或清冷街角,支一小摊,盘膝而坐,待遇到林虎这般看上去好糊弄的愣头青便会化身神神叨叨的道长跳出来指指点点。 或看面相或看手相,拿些八卦铜钱,黄纸焚香一通鼓捣之后,再摆出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告诉你,你小子摊上事了。 ...... 林虎似乎是骂的有些累了,停下来斜眼看着那老道,哼了一声:“怎么,你这牛鼻子被老子骂的不敢还口了?” 老道轻轻摇了摇头:“老道我从来不与将死之人置气。” 林虎闻言,瞪大了双眼:“那你倒是说说,老子还有多长的阳寿?” 老道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伸出双手。 “十月?” 老道摇摇头。 “十天?” 老道还是摇摇头,不待林虎发作,抬头认真看了他一眼,说到:“方才还有十息,现在只有七息了。” 看这老道一副笃定的样子,林眠心里情不自禁的倒数了起来。 六息。 整条街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清,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五息。 还是无事发生。 四息。 异变突生,远处倏地传来一阵轰鸣声。 林眠不禁侧耳仔细倾听。 三息。 轰鸣声越来越近,似乎近在咫尺。 二息。 一匹浑身上下都是赤色鳞甲,足有两米之高的异兽从街道的尽头呼啸而来。 林眠看的眼睛都有些发直。 他认识这异兽,这是青云宗养的火麟马。 一息。 只是一息的时间,这匹火麟马便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冲到了林虎的身后。 硕大的马蹄似乎下一刻便会踩到他的头颅之上。 火麟马身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脸上满是慌乱,拼了命的拉紧缰绳,想要阻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林眠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这种宗门培育的异兽往往会被刻意保留它们的野性,平日里还好,若是发起狂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阻止得了的。 至少现在的林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火麟马身上的男子见林虎已然倒在了血泊里,似乎没有了气息,而那头闯了祸的畜生却打了个响鼻,一双马眼斜撇着他,一副吃准了他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的德行。 老道叹了一口气,上前合上了那林虎的双眼:“你这后生若是乖乖听老道的话,怎么也能多活个三五年的,可惜可惜。你也别怪我不救你,老道我年纪大了,手脚也没有年轻那会利索了。” 正当林眠打算和那道人搭话的时候,那名年轻男子却来到了他面前。 “这位小兄弟。” 林眠愣了愣:“啊?你叫我啊?” “没错,就是叫你,这位...林掌柜?”年轻男子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招牌。 “有事么?” 年轻男子点点头:“在下青云宗季元良,不知林掌柜这儿最好的棺材怎么卖的?” 哦,管杀还管埋啊...... 这青云宗弟子还是个讲究人。 林眠想了想,伸手指了指店里最厚实的一口“火板子”。 “一口价,十两银子。” 摆明了是要宰他一笔。 只是没想到这季元良眼睛眨都不眨,随手扔下了十两纹银,走进铺子里将那口棺材拖了出来。 又眉头紧皱着将那林虎的尸身放进去,一猫腰将棺材扛起,对着林眠点点头,便牵着那匹火麟马飘然离去。 看他去的方向,似乎是县衙。 不过这个世界上强者总是有着弱者没有的特权,这季元良就算真的去了县衙,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顶多赔些钱给那林虎的亲属。 当然,林眠并不打算替这冤死的林虎打抱不平,毕竟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去得罪青云宗这桩庞然大物显然是极度不理智的。 “怪你命不好,若有来世记得生在富贵人家。”林眠长叹一声,便打算转身离去。 不曾想,那位席地而坐的牛鼻子老道却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位小友慢走,恕老道直言,你也摊上大事了。” 8、七魄 “所以道长的意思是我现在只有六个月的阳寿了?”林眠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牛鼻子老道,将自己摊在桌上的右手收了回来。 “千真万确,我观小友三魂七魄有缺,面生死相,能活半载已是无量天尊赐福。”牛鼻子老道一脸严肃,悄悄伸手拽住林眠的衣袖,似乎怕他不给相面钱。 林眠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粒碎银,随手扔了过去。 “道长,那你看我还有救吗?” 不曾想这牛鼻子老道收下碎银之后,又取出十数枚铜钱,塞到了林眠的手中。 “小友已病入膏肓,老道我无能为力,这些铜钱你且拿去,前方便是春满楼,去吧去吧,那儿的姑娘...咳咳咳...” “很润。” 林眠一头雾水,接下来的套路不应该是“我这里有道首亲自炼的无上神丹,今日与小友有缘,且三两纹银卖你”么? 亦或者“我观少年你骨骼清奇,这里有我道家无上法门三四本,你且随意挑选,五两纹银即可”? 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最为清楚,再加上先前这道人预言了林虎之死,所以对于这道人说的“三魂七魄有缺”,他还是信了一半。 只不过真就严重到没救了么? 林眠不禁皱了皱眉,拱手说到:“道长还是莫要与小子说笑。” 牛鼻子老道摆了摆手:“老道我说的句句属实,你这病症我是无论如何都救不了。不过......” “还请道长直言。” “你不是有七情炼魄法么?” 闻言,林眠脸色不变,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 “道长这是何意?七情炼魄法又是什么?” 牛鼻子老道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不要多想,老道我没有什么恶意。这术法虽然颇为奇异,但老道我却是看不太上,你小子也不用担心我会杀人夺宝。” 看着林眠一脸不信的样子,这老道也不恼,反而问道:“你可知何为七魄?” 林眠摇摇头:“我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对道家不感兴趣。” 老道说到:“人有七魄,分别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这尸狗嘛,主警觉。这一魄若有损,那平日里必然会时常忽略身边人的存在。” “这伏矢嘛,主意识。这一魄若有损,平日里自当时常精神恍惚,还会白日做梦。” “至于这雀阴嘛。”老道嘿嘿一笑,“主肾精,小子,我且问你,路上遇到勾栏姑娘,或者看些春宫画册,你可有什么反应?” 林眠老脸一红,也不吭声。 不仅没什么反应,就连本该每天来一次的陈伯都时来时不来的。 老道见他不言语,很厚道的没有取笑于他:“剩下的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分别主驱邪、睡眠、驱除内秽、内息。” 林眠恍然:“我说我怎么浑身上下都是毛病呢!” 老道没有理他,继续说到:“而人这七魄往往会衍生七情,分别是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情炼魄之法便是反其道而行之,以七情反哺七魄,一魄完好便会为你平添二十年寿命,七魄便是一百四十年寿命。” “所以我不能救你,这术法可以救你。当然了,这术法是左道功法,你若要练则必然要付出代价。” “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本是奔着羊叔道人来的。那道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却又颇为狡猾,着实难抓的很。不曾想这么一只老狐狸最后竟然折在了你这后生手里,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牛鼻子老道不禁赞了林眠一句。 林眠挠了挠头:“道长过奖了,小子不过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老道摆摆手:“行了行了,老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了,这术法诡异的很,你自当万分小心。且不要学那羊叔道人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如若不然,老道我定饶你不得!” “小子不敢。” 老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便欲起身离去。 林眠赶忙问道:“敢问道长名讳?” 那道人却只是摆了摆手,随手将身前的木桌收起,口中喃喃自语,飘飘然的向街口走去。 林眠侧耳倾听,却听清那道人原来是在念诗:“朝游北海暮苍梧,醉卧云霞食朝露。闲时坐看涛生灭,千古不过酒一壶。” ...... 目送着老道离去之后,林眠的心却沉了半截,也没了出门溜达的心思,心事重重的转身回到自家店铺里。 看这道人的模样,似乎是道宗的高人。云游之时撞见那羊叔道人作恶,便打算为民除害,没曾想,却被自己误打误撞截了胡。 只是他为何要花费心思找到自己? 且找到自己之后又为何只是告知自己三魂七魄有缺这一事? 难道说这道人心怀不轨,想骗自己修行那七情炼魄法? 又或者干脆就是所谓的高人风范,看自己顺眼想着随手结下一个善缘? 林眠摇了摇头,他看不清这道人的深浅,这两种可能都是很合理的猜测。 但,两人非亲非故,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按照最坏的情况做打算。 “假设那道人心怀不轨,那必然是打着和羊叔道人一般的主意,想让我修行左道之术,付出代价之后,他再从中得利。” “这么来看,这七情炼魄法我是无论如何都学不得。” “但是若这道人所言非假,我确实是三魂七魄有缺,此术又真的是唯一救我之法,那我不学岂不是自寻死路?” 林眠点了点头,思路清晰了起来:“这是那道人留给我的两条路,不管走哪一条,我都有身死的可能。但很可惜,我还有第三条路。” 这第三条路便是满足修行此术的豁免条件:收集七种情绪值,以及献祭七人各十年阳寿。 对于收集七种情绪值,林眠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这献祭七人阳寿一事,属实是让他有些为难了。 若是寻得七个如同羊叔道人那样的邪修,逼迫他们为自己献祭寿命自然是最好的,但很可惜,林眠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持他这么去做。 或者去找几个土匪强盗下手? 这个法子倒是行得通,自己这么做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冷不丁的发现门外悄悄探进来一颗脑袋。 仔细一看,原来是先前那个被自己和柳儿吓跑的年轻人。 9、常威 这人林眠倒也眼熟,就住在隔壁街,名叫常威,只不过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集。 “客官可是要买棺材?”林眠笑眯眯的走了过去。 常威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到:“你到底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啊!不信你摸摸看?” 常威伸手戳了戳他,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结实触感,这才舒了口气。 “掌柜的,我就说这大白天的不可能有鬼嘛,刚才肯定是我眼花了。” 林眠也不搭话,只是乐呵呵的将他往里面迎:“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常威在棺材铺里左看右看,还不时地掀开棺材盖,伸手在里面比比划划。 林眠说到:“客官真是好眼光,这棺材可好着呢!” “哦?好在哪里?” “你看这用料,用的是上好的香实木,这要躺在里面那叫一个舒坦!不仅冬暖夏凉,还能散发香气,客官你要是看中了,我也不乱要价,给二两银子就成。” 常威:“......” 见他似乎不满意,林眠又指着另一口棺材说到:“客官可是嫌那口棺材太小?没事,这口够大。当初我便是按照一家三口的宽度来做的,客官家里......” “打住打住,掌柜的你可别说了,我家娘子和孩儿好得很,一点毛病都没有。” 林眠疑惑的问道:“那客官是要啥样的?实在不行你说要求,我重新给你做一口新的。” 常威贼兮兮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担心有人偷听:“掌柜的,你这有没有那种憋不死人的棺材?” “憋不死人?” 林眠瞬间被他给整不会了。 这老哥是打算自个住进去? 京州虽然其他地方的房价确实有点贵,但也不至于啊! 常威见他疑惑,又压低声音说到:“我打算把自己埋了。约莫埋个两三天的样子,怎么样,掌柜的,这活你能接么?” 这能接个锤子啊,棺材再怎么透气,深埋在土里也不管用啊! 还特么要埋个两三天? 这人到底是要干嘛? 林眠忍不住问道:“这活能不能接的倒是另说,客官没事要把自己埋了干啥?” 常威犹豫片刻,这才说到:“罢了罢了,掌柜的你且听我附耳一言。” 林眠依言将耳朵凑过去听他嘀嘀咕咕了半饷,这才搞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常威是个嗜赌如命的赌鬼,整日里不是在赌坊便是在去赌坊的路上,家里媳妇孩子也是撒手不管,反而时不时的找他们娘俩要钱。 这一来二去,家里那点祖上留下来的家产不仅输的干干净净,还欠了赌坊一屁股的债。 一番利滚利之后,这常威便是如何也还不起了,这不过几天便要到还钱的日子了,家里的东西搬空卖净,东拼西凑的却连利息都还不起。 赌坊的手段他这些年也是见识过的,按照他欠的这个数目,指不定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无奈之下,便连夜将媳妇孩子送回了娘家,自己想了个假死的歪招。 “掌柜的,你说我这招能不能行?若你真能搞来那种憋不死人的棺材,应是能骗过赌坊里的那群人吧?” 林眠叹了口气:“且不说这憋不死人的棺材我能不能给客官你做出来,就算能,如果到时候他们将你挖出来怎么办?或者干脆派人在旁边守着怎么办?” “赌坊里的那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像客官这种想假死逃债的我怕他们这些年也没少见过。若说他们没有什么应对之法,打死我都是不会信的。” 听他说的颇有道理,常威顿时泄了气,一脸苦涩的说到:“掌柜的说的没错,是我把这事想的太简单了。”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我这就去赌坊跟他们说清楚,是死是活随他们去吧。只是希望他们讲些江湖道义,祸不及妻儿。” 林眠叹了口气,这些赌坊里的人哪来的江湖道义?眼里只有钱罢了,这常威的妻儿最后难免落得个被卖去牙行抵债的下场。 看着他一脸颓废,转身离开的凄惨模样,着实令人可怜又可恨。 说实话,对于这种人,林眠向来只会嗤之以鼻,没有丝毫搭救的心思,但就像他说的,祸不及妻儿,常威犯下的错不能让他无辜的家人去承担后果。 看着那如同丧家之犬的常威,林眠心中却猛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急忙出声喊住了他:“客官别急着走,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闻言,常威身子一怔,三步并做两步的跑了回来。 “掌柜的此话可当真?” “开门做生意的最讲究一个信字,我还能骗客官不成?” 常威满脸欣喜:“掌柜的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知掌柜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林眠想了想,问道:“客官怕鬼么?” “掌柜的这是什么话?这天下难道还有人不怕鬼的么?” “那敢问客官为何怕鬼?” 常威想了想说到:“鬼会害人,遇到了就会没命。我这人生来惜命,何来不怕之理?” 林眠笑了笑:“这么说客官不是怕鬼,而是怕死?” “那如果客官所遇之鬼不会害你呢?” 常威愣了愣:“这我自然是不怕的。” 林眠点点头:“我这棺材铺里常年都是阴气重,到处都是这种不害人的鬼。” 常威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林眠说的鬼正围在他身边一般。 “掌柜的,你可别吓我。难道说,先前我看到的真的是......” 林眠见他说话都有些哆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却又一本正经的说到:“客官不用担心,它们不仅不会害你,反而能够帮到你。” “帮我?怎么帮?” 林眠指了指那口原先准备做给自己的棺材,说到:“客官可知这口棺材的来历?” “这我如何知道?掌柜的你就别卖关子了,可急死我了都。” 林眠学着他先前的模样,压低声音说到:“我这棺材可不是凡物,它可是用传说中的阴阳木做的。” “阴阳木?” “不错,用阴阳木做的棺材可以沟通地府。你只要躺进去了,就能和我这棺材铺里的鬼物说话了,到时候它们自然会告诉你这事该怎么办。” “沟通地府?与鬼物说话?”常威倒吸了口凉气,“掌柜的说的便是先前我看到的那两个......” 林眠点点头:“自然。” “那我现在就躺进去?”常威搓了搓手,这就要伸腿跨进去。 林眠赶紧拦住了他:“客官切莫心急,还是要等到晚上再来。” “这是为何?” “白天阴气没有晚上重,一般这个时辰它们都不喜言语。” 常威点点头:“掌柜的说得对,那我等到半夜三更再来。” ...... 看着常威匆匆离去的身影,林眠若有所思,转身将棺材铺的门关好,看着那口棺材沉默不语。 “好像缺了点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林眠看着成为一半白一半黑的棺材,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有些阴阳棺的意思嘛。” 10、装鬼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铛!铛!” 棺材铺外传来了打更人的铜锣声,声音一慢两快。 “三更天了,这常威也该来了。” 林眠小声嘀咕了一句,轻轻的将棺材铺大门推开了些缝隙。 伸头出去看了看,却只见打更人远远走开的背影,以及街上野猫野狗此起彼伏的叫声。 说来也怪,今夜街上的野狗不知为何,叫的特别的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眠总觉得其中老黑的声音最大。 “看来那只贪吃的畜生许是无碍了。” ...... 约莫盏茶的功夫,街口的拐角处终于是走来一个神色慌乱的男子。 林眠冲他招了招手:“客官,快进来。” 常威见他依言在铺子里等着自己,心中的不安这才稍稍散去。 咬牙跟在林眠的身后走进棺材铺,却又吓得腿脚直哆嗦。 只见白天那口棺材不知怎的变成了半黑半白的诡异样子,棺材头那里不偏不倚插着三炷香。 偌大的铺子里却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看着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掌柜的,你...你...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这鬼物当真不会害我性命?” 林眠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到:“客官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犹豫什么?还是想想家中娘子和孩儿为好,她们若是被赌坊里的那些人害了,你这下半辈子可能活得安生?” 常威听着,沉默半饷,还是咬了咬牙:“掌柜的说的是。” “我该如何做?” 林眠指了指那口棺材:“客官只用躺进去就成,等会自然会有鬼物在棺外让你出来。” 常威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伸手将棺材盖掀开,哆嗦着躺了进去。 林眠将棺材盖重新盖好,依旧还能听到棺材里传来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想了想又悄悄走到后院,将挂在柳树上睡的正香的柳儿给喊醒了。 小丫头耷拉着脑袋,眯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到:“小眠锅,泥不睡的么?” 林眠伸手把住她的肩膀,前前后后的晃了晃,这才让她稍稍睁开眼。 “想不想吃猪油拌饭?” 听到这,柳儿蹭的一声窜了起来,双眼瞪得溜圆,小脑壳点的如同鸡啄米:“好呀好呀......” “那你得帮我一个忙。” “小眠锅你尽管说,包在柳儿身上!” “跟我一起装鬼吓人。” 柳儿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小眠锅,我本来就是鬼啊。” “......” 林眠懒得再和这丫头费口舌,伸手把她拎到了那口棺材前,叮嘱她不要说话,自己又暗自运转起幽冥鬼身来。 眨眼间,却见大门紧闭着的棺材铺里突然刮起了“呜呜”的阴风,仔细听去还能听到些微的嚎哭声。 唯一亮着的那盏油灯也被这阴风吹得忽闪忽闪的,似乎下一刻便会灭掉。 就连棺材头前的三炷香也是莫名的熄灭了。 林眠满意的点点头,伸手轻轻敲了敲阴阳棺。 棺中的常威呼吸骤然加快,良久这才带着哭腔的说到:“掌柜的,是你么?” 林眠压低嗓子:“林掌柜回屋休息了。” “那你...不...您是?” “地府十殿鬼判殿阎罗秦广王座下阴差。你躺在这阴阳棺中,那便是有求于我,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出来见我?”林眠的语气似乎颇为不耐。 “砰!” 棺材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原是那常威被吓破了胆子,猛地直起腰来,却忘了头顶还有棺材盖盖着。 “哎呦....” 林眠无奈的摇摇头,伸手将棺材盖掀开,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出来。 不等他说话,那常威便跪伏在地,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竹筒倒豆子般的将自己的来历和底细交代的清清楚楚。 “阴差大人,您看您有什么办法救救我这一家子吗?”常威壮着胆子抬头看了林眠一眼,面色巨变,又迅速低下头去。 林眠冷笑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事就算闹到地府去也是你没理。既然还不起债那为何还要去借?又为何要拿借来的钱去赌?” 常威支支吾吾,却也说不出话来。 林眠瞥了他一眼:“怎么,想让我替你还钱?” 常威面色苍白,身子抖如筛糠。 “不敢不敢,小的哪敢将主意打到大人身上?” 林眠摆摆手:“替你还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来换?这些黄白之物我虽然有的是,但也不能就这么平白给你。” 常威闻言,眼前一亮,一时竟是忘记了心中的恐惧。 “大人此话当真?若大人真能赐我银钱,我回家必然逢年过节为大人烧纸,好生供奉起来。” 林眠嗤笑一声:“我乃秦广王座下第一阴差,还用得上你供奉?” 常威愣了一下:“那大人要什么?还请大人明言。” “要钱可以,拿你阳寿来换。这样吧,一年阳寿换百两纹银。” “我连本带利欠赌坊八百两纹银,这么说我要少活八年?”常威喃喃自语,双目无神。 林眠淡淡说道:“少活八年,还是妻离子散,你看着办吧。” 说罢,便转身过去,似乎不愿再理他。 常威抬头看着眼前鬼差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脑中跑马灯般的回忆起了自家妻儿这些年和自己一起受过的苦。 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大人。” 林眠回过头来:“想好了?” 常威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大人,我换十年的。” 林眠眼神古怪:“怎么,多换两百两银子继续去赌?” 常威连连摇头:“我再也不赌了,这多换的银钱我打算交给我娘子,以后我便和她好好过日子。” 林眠点点头,也没有多问,打了个响指,柳儿心领神会的将桌上一张白纸放到了常威的面前。 “随你。签了这阴阳契约,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常威将拇指放入口中,狠狠咬破,在那纸上按了个手印。 接着便是一阵恍惚,只见一道白光从他的身体里逸出直奔林眠而去,而他的鬓间却悄然出现了一缕白发。 低头看去,地上却是厚厚一沓银票。 常威欣喜若狂,赶忙捡起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才千恩万谢的磕了几个头,磕磕绊绊的夺门而出。 林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随手关上棺材铺大门。 一旁懵懵懂懂的柳儿此时也是明白了事情的起因,问到:“小眠锅,你说这常威真的会如他所说那般好好过日子么?” 林眠嗤笑了一声:“赌徒的话你也信?” 柳儿也是跟着笑了笑:“也是哦,我才不管他呢!” “小眠锅,你方才答应我的,猪油拌饭!我要吃大碗的!” 林眠正欲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改口说到:“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没有猪油拌饭。” 柳儿愣了愣:“小眠锅,我是鬼呀,不积食的。” 林眠还是摇了摇头。 见他似乎不是开玩笑,小丫头瞬间变了脸,跳着脚就要去揪林眠的耳朵。林眠赶忙伸手按住她的脑袋,一人一鬼就这么僵持着。 小丫头气的牙痒痒,又被按着头,双手只好划船一般摆着王八拳。 林眠也不理会,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良久,只见柳儿周身突然逸出几点白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在空中晃了晃便径直钻到了林眠的身体里。 而自己的伏矢魄似乎凝实了一丝。 林眠点了点头,看来自己猜的没错,那七种情绪值确实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收集。 就比如自己惹柳儿生气,她就会给自己提供“怒”的情绪值,若是逗她开心,自己就能获得“喜”的情绪值。 先前那常威被自己吓成那样,估计也为自己提供了不少“惧”的情绪值,只不过灯光昏暗,自己没有留意到。 ......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林眠便赶走了柳儿,这小丫头忘性大,等到了明早就啥也不记得了。 “喜、怒、哀、惧、爱、恶、欲。这七情里最容易获得的便是喜和怒,恶之一情次之,毕竟若是把人惹怒惹过头了,那人定然会对我心生厌恶。” “可是若是遇到且我惹不起的,那可就危险了。” “惧之一情的话也不太现实,谁会害怕一个棺材铺的掌柜?不过我若是变化鬼身......这法子倒也行得通,只不过有些缺德。” “剩下的哀、爱、欲这三情就更难了,难道说我要在这方世界当一个渣男?让一些女子爱上我,然后再把她们骗上床,最后狠心抛弃她们?” 林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行不行,这也忒缺德了。” “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吧,先从喜和怒开始。” “若要让我对一个陌生人心生喜意,那他最好是给我一笔银子,这么说我可以考虑当一个善人?” “想法很好,可是我手里这些钱应该也不太够。” 想来想去便只剩怒之一情了。 天色越来越亮,林眠的心中忽的闪过一个想法。 “有了!” 11、市集 翌日清晨。 林眠顶着一对厚厚的黑眼圈从屋里走了出来。 身为一个棺材铺的掌柜,林眠平日里倒也不用这么早就开门,只是今日他还有正事要去做。 将厨房中昨日的剩饭拌了些猪油,投喂了柳儿之后,林眠转身关上大门,朝着街口走去。 “不对劲,今日怎的如此安静?” 林眠皱了皱眉,往常自己早上出门,整条街上的野狗都会蜂拥而至,凑到自己跟前讨要吃食,可今日为何只有寥寥几只? 而且这几只全都是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眠只觉得它们的眼中满是一股幽怨之情。 就好像,被人抢了媳妇? 林眠想了想,便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街角一处阴暗的角落,平日里那些狗儿便喜欢聚集在此。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不见了的母狗都横七竖八的瘫在这,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 再仔细一看,昨日从自己家里窜出来的老黑也在狗群之中,此时的它正趴在其中一只身上,一副辛苦耕耘的样子。 老黑似乎察觉到了林眠的到来,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就如同中年男人迫于无奈交公粮,哪怕力不从心也要埋头苦干。 林眠看了一眼狗群的规模,又看了看老黑,眼神复杂。 忽的又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中掏出昨日老黑吃下的那瓶丹药。 正如他所想,老黑看到瓷瓶后变的很是激动,一副对瓶中的丹药既害怕又渴望的样子。 “呸!这羊叔道人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如此的不正经!邪修!” 林眠忍不住骂了几句,又小心将瓷瓶贴身放好,便不去理会眼前这只说不上是幸福还是可怜的狗儿。 ...... 《大周志》记载:“城邑交易之地,通天下以市言。” 京州繁华,就算是外城也不例外,郊外村子里的村民们往往会选择起个大早到城里的市集摆摊。 有卖自家种的瓜果青菜的,也有卖不知从哪里淘换的瓷器古玩的,更有些修士暗地里背着宗门,悄悄在这集市里卖些妖族的兽耳娘。 总之千奇百怪,卖什么的都有。 林眠素来不喜热闹,平日里来的倒是有些少,但是这里的一些隐秘行当他还是清楚的。 比如说这市集之中还暗藏着一个黑市,偷摸做一些不正经的生意。 官府倒是查过多次,但这些人很是精明,懂得一些虚虚实实的门道,个人明面上都会摆着一个正经的摊子掩人耳目,实际上卖的东西却会藏在远处。 林眠今日就是要当一个黑市贩子。 花了些银钱租了个不大不小的摊位后,他便随手捡了几块青砖摆在面前,蹲在一边打起了盹。 “这后生倒是胆大,就差把黑市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一旁卖糖鱼儿的大爷口中啧啧有声。 市集上人来人往,林眠的身边很快便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后生,你这卖的是啥玩意?”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林眠睁开眼看了看他,淡淡回道:“土里埋的。” “土里埋的?” 众人若有所思,纷纷有了些许猜测。 那尖嘴猴腮的男子又问道:“那你为何不摆出来?可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林眠笑呵呵的点点头:“确实见不得光,而且太大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我就说嘛,这小子果然是个倒斗的。” “是啊,听他这口气,难不成是挖了个亲王的墓?” “谁知道呢,不过我看这后生怕是穷疯了,跑到市集上来卖这种脏东西,真不把那些城府军放在眼里。” “你这话说的,万一人家背后有人呢?” ...... 见众人七嘴八舌说的越来越离谱,林眠也不解释,更是对他要卖的东西缄口不谈。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那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也是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这位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林眠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起身朝着集市外走去。 男子紧随其后,跟着他左弯右拐来到街角的一个犄角旮旯。 “小哥,你那里东西多不多?”男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林眠想了想,说到:“挺多的,一屋子都是。” “成色如何?” “都是好东西,有新的有旧的。”林眠笑呵呵的回到。 “那劳烦小哥带我前去一观?” 林眠指了指他的身后:“好说好说,进去就是。” 男子转头看了一眼,却见身后是一家店铺,挂着“林记棺材铺”的牌匾。 “小哥倒是想的周到,竟然把东西隐藏到这种地方。” 男子连口称赞,说着便随着林眠进了屋子。 却见满屋都是成品或者半成品的棺材,一时愣在了原地。 林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东西都在这了,客官还请随意看,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男子下意识的伸手掀开了面前一口紫木棺的棺盖。 “这口紫木棺三两银子,客官要是诚心要,就给二两半吧。” 男子将自己的脖子僵硬的扭过来,一字一句的说到:“这就是你的货?” 林眠点点头。 “我看你是找死,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骗了我张老三的人都是什么下场!”男子有些咬牙切齿。 林眠一脸无辜:“客官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可曾骗了你?” 说着指了指满屋的棺材:“这些可是土里埋的?” “我说它们见不得光,而且太大了一个人搬不动可是真的?” 男子下意识的点点头,猛地清醒过来又恶狠狠地说到:“不对,你先前明明是在暗示我你是个倒斗的!” 林眠摊了摊手:“我可没有承认,都是那些看热闹的人说的。” 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客官是想挣些不义之财啊!我可提醒你一句,发财暴富的法子可都在咱大周的律法里写着,城府军抓起人可是不含糊的。” “你!”男子颇有些气急败坏,但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狠狠地瞪了林眠一眼,摔门而去。 随着男子的离开,一丝淡淡的白光从他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林眠眼前一亮,将这一丝白光引导进自己的体内。 白光进入,一股暖热之感慢慢遍布他的全身,林眠只觉得精神一振, 伏矢魄似乎又凝实了许多。 “这个法子果然行得通!” 林眠颇有些兴奋,只是没多久却又重新苦着个脸。 “只是这效率也忒慢了吧?” 甩了甩头又朝着市集上走去。 ......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上午,林眠带了十人回了自己的铺子,下午,便只带回五人,等到傍晚,就只有一人。 所幸城府军威名在外,每当林眠搬出他们的名头,那些被他忽悠来的人最后都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第二天。 林眠照例一大早来到了集市。 “诶,这不是昨天卖棺材的那小子么,老张,我就说他会来吧?” “还真是,这小子真特么是个愣头青,哪有在市集里卖棺材的?老子活了这么些年还真是头回见。” 林眠瞥了那老张一眼,嘿嘿一笑:“老张,你要棺材不要?” “去去去,一边玩去。” ...... 一个上午过去,上钩的鱼儿一条也没有,林眠得罪的摊贩却是不少,多多少少也是收集到了一些怒之情。 林眠摸了摸略有些扎手的胡茬,暗自摇头。 按他这效率,六个月之后,伏矢这一魄是铁定炼化不了的。 难道说,要加大自己林记棺材铺的宣传力度? 比如,整个开业大酬宾? 请几个吹唢呐的在门口吹吹唱唱? 或者,选择成本比较低且不那么招摇的,发传单? 林眠眼前一亮,转身朝着太平书肆的方向走去。 12、书肆 大周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便在民间大肆推崇武道,上至八十多岁的耄耋老人,下至四五岁的黄毛小儿,无不是懂得一些拳脚招式的。 直到大周江山稳固,周边小国无不以其唯尊,武夫的地位便慢慢的被文人们超越了。 毕竟这帮子粗人打江山是把好手,可要让他们拿出治国的良策却是不太现实。 故而太祖驾崩之后,儒家兴盛,文官在朝堂上的地位也逐渐水涨船高了起来。 民间百姓便也有了弃武从文的念头,以前的习武堂、拳馆等等都被改为了私塾、书肆。 这些年,就连儒家学宫也搬进了皇城。 太平书肆的掌柜是个颇有远见的人,早在书肆还未办好,儒家学宫还未搬进皇城的时候,就想方设法与学宫中的先生们打点好了关系。 这些年一时风光无比,整个太平县的书肆无不以他唯马首是瞻。 此时已是正午,太平书肆掌柜贾进用过午膳,斜靠在书肆的门前,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册子,时不时将手指伸进嘴里蘸些唾沫细细翻看着。 一边看一边长吁短叹,似乎是被话本里的故事感动到了。 想着来太平书肆印些传单报条的林眠背着手走进大门,却被他这幅滑稽样子逗乐了,一时觉得颇为有趣,便歪着头凑到贾进身边看着。 跟着他读了两页纸,这才知道这掌柜的看的是一本狭邪小说,他这是与书中的花魁娘子共情了。 摇了摇头轻声说到:“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 听到林眠出声,看书看得入迷的贾进这才恍然惊醒,意识到书肆来了客人。 不动声色的收好手上的话本,面色从容的笑着说到:“这位公子倒是妙语连珠,‘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说得好啊。” 林眠笑笑:“掌柜的才是性情中人,不似我这般俗人,对这些话本里的故事从来都不相信。” 贾进摆摆手:“前些年我倒是和公子一般想法,只不过这几年大家都爱看这些话本,我闲着无聊便也翻了翻,谁知一看便入了迷。” 说着指了指堂前的一个高大红木书架:“这是我这月收的话本,那些住在皇城里的小姐们最是喜爱了。” 林眠抬眼看去,却见这书架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尺有余,上下共分十层,自上而下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 见林眠好奇的样子,贾进便笑呵呵的从书架最高层拿了一本书递了过去:“公子若是感兴趣,不妨看看这本。传闻这本书可是儒家学宫里的学首所写,深受那些小姐们所爱。” 顿了顿又神神秘秘的说到:“听说那位学首亲笔的手稿都被抬到了千金的高价呢!” 林眠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翻看了起来。 翻了几页,却是明白了书里的套路,无非是一些贵门小姐与风流才子终成眷属的老套故事。 在看了不知多少网文的林眠眼里,这本书已经可以用“垃圾”、“狗都不看”、“就这”等等词语来形容了。 林眠撇了撇嘴,顺手将书放回了书架之上,贾进见他不感兴趣,便也不再多言。 正当林眠准备说明自己的来意之时,门外却突然进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 女子面色高冷,从林眠身边款款走过,径直走到书架边,垫着脚取下了刚刚林眠放回去的那本书,小心翼翼的贴身收好。 “贾掌柜,以后子玉公子的书劳烦你差人送到我府上。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贾进赶忙陪着笑连声说是。 “另外,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贾掌柜知道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这事我一定替您办好。” “嗯。”女子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扭着小腰离开了。 林眠看着她的背影,一脸好奇的问道:“掌柜的,这书这么值钱的么?要一千两银子?” 贾进嘿嘿一笑,将厚厚一沓银票贴身放好,说到:“话本而已,哪能卖的那么贵。” “这是我想出来的一个生财之道。” 见林眠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贾进也不藏着:“告诉公子也没事,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刚刚那位小姐是太平县同义钱庄掌柜的长女,平日里没什么嗜好,就只喜欢来我这看些话本,这不最近迷上了学宫的那位子玉公子,便起了给他的书砸钱的心思。” “她给我这一千两银子,那我便要差人在太平县吆喝子玉公子的这本书。” 林眠颇有些纳闷:“她图什么呢?” 贾进笑了笑:“恕我冒犯了,公子家境应是一般吧?” 林眠脸红了红,何止是一般,都沦落到卖棺材了。 “这世道有钱人的心思最是难猜,要我说这位小姐肯这么砸钱,不是图那位子玉公子的身子便是真的被他写的话本勾去了魂儿。” 林眠愣了愣:“这些话本真有这么邪门么?” “有!上个月我还听说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便因为一本书和人私奔了呢!” “那些看书看得整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的就更多了,一个女人要是付出了感情呐,别的不敢说,让她心甘情愿掏钱还不是简简单单?”贾进挤了挤眼睛,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林眠愣了半饷,猛地回想起了自己上大学那会熬夜通宵看网文的日子,自己那会好似整个人都陷进了书中的世界,跟着了魔没什么两样。 现在想想其实也蛮正常,毕竟千古以来,文字里的魅力是永远不会被时代淘汰的。 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人是永远不会少的。 当然了,你写出来的东西至少要足够吸引人。 想到这,林眠猛地一拍脑门,钱不钱的另说,小姐不小姐的另说,自己这七情好像是有着落了啊! 至于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会没人看? 林眠下意识的忽略了,开玩笑,若是那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自己当然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会。 可要说这话本小说,这里面乱七八糟的套路自个可是门清啊! 就凭那什么子玉公子写的狗屁东西都能这么受人欢迎,他林眠又如何写不得? 心思转动之下,林眠暗自下定了决心。 贾进见他神色骤变,一会沉思一会欣喜,心中颇为好奇。 “公子?” 林眠深吸了口气,咧嘴一笑:“掌柜的,你这还收书么?” 13、绿竹 “怎么,公子想写书?” 林眠点点头,嘿嘿一笑:“这不是最近手头紧么,想着挣点银子花花。” 贾进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最近话本这么受欢迎,想靠一书成名财色双收的人海了去了。 “公子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可是这写书一事还请慎重。” 贾进顿了顿,说到:“据我所知,只是这太平县写书的少年郎便数以千计,其中不乏儒家学宫的诸位学子,公子想要在这些人中崭露头角又岂是一件易事?” 又指了指书架的最下一层,那个丝毫不显眼的地方:“公子若是执意要写书,老朽自然不会阻拦。只不过公子是新人,一切按照规矩来,这第一本书只会放在书架的最不起眼的位置,十天半月都可能没人看上一眼。” “公子可能接受?” 林眠挠了挠头,这情景似乎有些熟悉啊...... 他向来便是个性子坚定之人,自然轻易不会被掌柜的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劝退了,点了点头说到:“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于我而言,书放哪个位置都无所谓,文好皆可破。” 贾进深深看了他一眼:“公子倒是个妙人。” 林眠笑了笑,说到:“还请掌柜的借我笔墨纸砚。” “好说好说,公子且随我去后堂书房。” ...... 后堂书房。 笔墨纸砚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林眠面前,他略一沉吟,挑了根狼毫硬笔,挥挥洒洒的写了下去。 只是字迹如同被鸡爪爬过,狗看了都摇头。 林眠倒是毫不在乎,反而是写的越发顺手起来。 这一写,便是三个时辰。 林眠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臂,将狼毫笔掷入笔筒,拿起手稿轻轻吹了吹。 贾进暗自摇头,看他这笔迹,这书铁定是没人会看一眼了。 但他好歹也是这偌大书肆的一个掌柜,场面话还是说的滴水不漏。 “公子却是有些‘下笔如有神’的意味了。不知此书可有名?” 林眠想了想,说到:“就叫‘道首千金爱上我’吧。” 贾进愣住了:“这...这未免有些不妥吧?” “有何不妥?” “道门的道首当真有位千金?” 林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首有没有千金很重要么?我这书要是火了,他就是没有那也有了。” “那公子就不怕给自己平白招惹些许麻烦?” 林眠笑了笑,将手稿一股脑塞进贾进的怀里:“道首没那么小气,何况我这书里可没少说道门的好话,他没有与我置气的道理。再说了,话本嘛,看的不就是一个胡编乱造?” “行了,掌柜的,就这样吧。这只是第一卷,之后的第二卷第三卷容我回去写好,过些时日再给你送来。” 贾进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林眠早已跑的不见踪影。 赶忙追了出去:“公子,你还没署名呐!还有,分成的事还没谈呢!” 林眠头也不回,只是冲着身后摆了摆手。 贾进叹了口气,将怀里的书稿随手扔到了书架的最底下一层。 站在书架旁发了会呆,脑中却满是林眠刚才自信的样子。 左思右想,咬了咬牙,将书稿从最后一层拿了出来,放在了倒数第三层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的搬了张凳子坐在书肆门口,打起了盹来。 迷迷瞪瞪之中,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瘙痒,猛地一睁眼,却见一个满眼笑意的小丫头站在自己身前,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鸡毛。 见贾进被折腾醒了,小丫头这才嘻嘻一笑,将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 “原来是绿竹姑娘来了,可是你家小姐上次拿走的那些书都看完了?” 被唤作绿竹的小丫头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身穿一身绿色罗裙,浑身上下满是一股少女独有的朝气,虽有些调皮,却让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绿竹点点头:“我家小姐看这些话本册子本就是无聊打发时间,我看她都是一目十行,看的老快了。” “无妨无妨,我这书肆里别的没有,就是书多,这不,这里都是最近的新书。” 绿竹瞅了一眼书架,似乎也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摆了摆手:“那就按老规矩来吧,除了最底下两层的不要,其他的还得劳烦贾掌柜都包好送到府上来。” “对了,别忘了,我家小姐只看原稿,誊写的就不要送来找骂了。” 贾进连声称是,目送着小丫头一蹦一跳的拐进了街角的包子铺。 ...... 林眠从书肆里出来后,一边朝着棺材铺走去,一边心里仔细盘算着自己刚刚所写话本的后续剧情。 这第一卷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从书名到第一卷结尾,满篇都是怎么博眼球,怎么刺激,怎么夸张怎么写。 就比如这书名,虽然看起来颇有些儿戏,但还是能吊打这个世界上九成的话本。 你看看那些人写的书,不是叫什么《绮楼重梦》,就是叫啥《九尾龟》,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没意思。 不像自己写的这本,保管那些深闺里的小姐们闻所未闻。 至于书中的女主,林眠也是颇下了番心思,他给她立了一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英姿飒爽的人设。 原因无他,这等人物对于那些深闺里的小姐们来说,无疑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而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换句话说,这般人物只会是她们心中对自己的精神寄托。 试问,这些衣食无忧的小姐们最缺的是什么? 是自由! 至于书中的男主,林眠更是费劲了心思。 最后敲定了一个魔门后人的身份。 性格自然是往一腔正气却又有一些焉坏那里写。 既不是正派人士却也没有邪道中人的做派。 第一卷这两人分别占了一半的笔墨,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任何交集,彼此之间也没有认识的可能性。 可他偏偏在第一卷结束的部分,给了这两人一个见面的理由。 这个钩子下的只会让人欲罢不能。 没人看? 怎么可能嘛! 林眠颇有些得意,很快的便走到了自己的棺材铺门前。 却见一人双手插在袖中,正蹲在自家棺材铺门口,时不时抬头看看,似乎是在等着自己回来。 14、来人 林眠看了眼来人,笑呵呵的走上前去。 “客官,买棺材啊?” 那人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林眠。 “你就是林记棺材铺的掌柜?我叫朱宁,是长乐赌坊的坊主。” 闻言,林眠皱了皱眉。 这长乐赌坊是太平县最大的赌坊,听说坊主背后有着皇城里的大靠山,写在大周律法里的行当就没有他不敢干的。 可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棺材铺掌柜,平日里也没有赌钱的嗜好,为何会被他们盯上? 还是坊主亲至? “原来是朱坊主,久仰久仰。不知朱坊主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棺材铺?” 林眠虽有些不喜,但还是耐着性子说些场面话。 朱宁沉吟片刻,说到:“敢问林掌柜是否认识一个名为常威的后生?” 常威? 林眠当然记得那个与自己做了第一笔交易的男人,难不成他又犯事了?只是这好像也不关自己的事吧? 见林眠神情有些奇怪,朱宁也是恍然:“林掌柜不要误会,那常威已经将欠我的银两都连本带利的还清了,我今日不是为这件事而来。” 林眠心思敏捷,很快便猜到了这朱宁的来意。 “朱坊主可是从那常威口中听到了一些什么?” 朱宁也不遮掩,而是很坦然的说到:“正是。” “常威这后生在我那长乐赌坊也算是常客了,他有几分斤两我自然一清二楚。” “若是八两纹银,我还是相信他能还清。可这八百两银子...的确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林眠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所以朱坊主就觉得这常威身上或许有些秘密?” 朱宁点点头:“起先我只当是他有了什么奇遇,捡到了什么宝贝,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差人探了探他的口风。” 林眠心中嗤笑一声,哪里相信这朱宁的鬼话。心中好奇?恐怕是心生贪念。 至于探探口风什么的就更是胡扯了,指不定什么私刑都给常威用上了。 想到这,林眠便也不再装傻,直截了当的说到:“朱坊主可是为了那阴阳棺而来?” 朱宁笑了笑,满脸的横肉跟着一阵抖动。背靠在身后的双手悄悄地冲着某个角落比了个手势,似乎是命令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林掌柜果然是个实在人。我也就不和你绕圈子了,还请掌柜的开个价吧。” 林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朱坊主是要买我这阴阳棺?” “不错。” 林眠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让朱坊主失望了,这棺材卖不了。” 朱宁双眼微眯,身后的隐秘角落里也突然窜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我还以为掌柜的是个聪明人呢。怎的也和那些刁民一般不识好歹?” “朱坊主误会了。”林眠看也不看将他团团围住的赌坊打手,神情颇为镇定。 “不是我不愿将这阴阳棺让给坊主,而是这阴阳棺离了我这铺子便和寻常朽木一般了。” 见朱宁一脸的不相信,林眠淡淡一笑:“朱坊主若是不信,尽管将它搬回去便是。” 朱宁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挥了挥手。 身边两个高大的汉子便一前一后走进棺材铺里,将那口半黑半白的棺材扛在肩上,冲着长乐赌坊的方向而去。 朱宁也不言语,自顾自的跟着走了。 林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小眠锅,他是坏人,要不要我帮你打死他?”听到林眠回来,柳儿也是偷摸溜到了前屋。 “柳儿,咱得做个有素质的鬼,成天打生打死的叫什么话?”林眠摸了摸胡茬,嘿嘿一笑。 小丫头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素质”是什么东西,但看到林眠笑得开心便也跟着偷着乐。 ...... 半夜三更。 林眠一袭白衣,随意靠在店铺里一口红木棺材旁,脚边摆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棺材铺的大门半掩,一阵一阵的穿堂风来回刮着,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多时,却见白天那两名壮汉“吭哧吭哧”的扛着一口棺材小心走了进来。 将棺材放回原位后,这才匆匆离去。 “朱坊主。”林眠冲着进门的朱宁点点头。 朱宁愣了一下,便走到他的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斜靠着红木棺材。 “林掌柜,白日里朱某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说的语气倒蛮诚恳,但神情却是一副敷衍的样子。 林眠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朱坊主这话就有些见外了。若有一丝可能,这阴阳棺我也就赠与坊主了。” “我林眠虽是一介小民,但自诩为人豪爽,平日里最是钦佩朱坊主这般的人物,这阴阳棺坊主若是有需要,随时来我这铺子便是。坊主就当这东西是您的,我只是代为保管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握住朱宁的双手:“坊主这朋友我可是交定了。” 朱宁见他一脸诚恳,心里虽然有些膈应,但还是勉为其难的陪着笑脸:“林老弟说的是。” 随即不动声色的将手轻轻挣脱开来,走那阴阳棺跟前:“不瞒林老弟,我还真有一事有求于那地府中的阴差。” “哦?不知坊主......” 林眠好奇的问了一嘴,却见那朱宁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喜。 “是我多嘴了,坊主的事必然是大事。那我先退下了。” 朱宁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看着林眠回到后院,这才屏退左右,轻车熟路的掀开阴阳棺,躺了进去。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躺在棺中的朱宁忽的听到一阵阴风哀嚎的声音,刚刚还是一脸淡然的他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心悸之感。 伸手擦去额上两滴冷汗,朱宁正欲起身,却听到棺盖被轻轻敲了两下。 一道沙哑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本座地府十殿鬼判殿阎罗秦广王座下阴差,棺中朱宁,还不出来见我?” 朱宁一个激灵,伸手奋力推开棺盖,翻身爬了出来。 却见说话的这位一身黑衣,青面獠牙,浑身满是灰色鳞甲,周身笼罩着一股浓厚的黑雾,方才那阵阴风哀嚎的声音便是从这雾中传来。 朱宁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地。 “见过阴差大人。” 林眠哼了一声:“找我何事?” 朱宁一脸恭敬的说到:“敢问阴差大人,在下身有旧疾,可否用自身阳寿换取灵丹妙药?” “自然可以,你且说说你有何旧疾?” 朱宁犹豫片刻,这才扭捏的说到:“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在下...在下早上起不来。” 15、素质 林眠愣了一下:“你不会让你夫人喊你么?” 朱宁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憋得满脸通红。 好一会这才小声说到:“阴差大人误会了,不是那种,是...那种...” 说着手指了指。 林眠这才恍然大悟,“库库库”的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他又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哦,自己好像也是受损了诶。 自己早上有时候也是起不来诶。 笑笑笑,笑个屁啊! 别拦着我,老子要先凝练! 林眠内心怒吼,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 随即笑容缓缓收敛,一脸阴沉的看着朱宁。 朱宁见他喜怒无常,吓得更是不敢说话,只是跪伏在地,头深埋在股间。 “阴差大人,您看...我这顽疾可有办法治?” 林眠哼了一声,说到:“自然。” 说着,便伸手从怀中掏出自羊叔道人那里得来的丹药,随手晃了晃。 “这药颇为珍贵,你可做好了要付出大代价的准备?” 朱宁咬了咬牙,说到:“不知阴差大人手中这丹药售价几何?可否让小人一观?” 林眠砸了咂嘴,将手中瓷瓶和一张白纸扔到朱宁跟前,淡淡的说到:“十年阳寿,十颗丹药。要不要随你。” 朱宁将瓷瓶紧紧握在手中,强忍住了夺门就跑的冲动,一脸肉痛的看着眼前的林眠。 “阴差大人,敢问在下阳寿所剩几何?” “四十一年。”鬼知道你还能活多久啊,林眠吐槽了一句,随口胡诌道。 朱宁沉默了,似乎是在权衡。 忽的又抬头说到:“能否让我的那些手下代我做这笔交易?” “???” 搁这跟我卡bug呢? 林眠被他气乐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獠牙。 “你可知道戏耍本座的后果是什么?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地下的拔舌狱?”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身旁一直安静的柳儿也朝着朱宁龇牙咧嘴,只是,她那天生乖巧的模样却怎的也让人难以心生畏惧。 不过朱宁倒是被林眠那骇人模样吓住了,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再也不敢多言,果断的在那白纸上盖好手印。 “阴差大人,在下告退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捧着瓷瓶一路小跑。 见他跑路脚底生风,再也没有白日里的那般趾高气昂,屋内一人一鬼也是相视一笑。 “小眠锅,原来这便是你说的‘素质’么?”小丫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原本她本不应该懂的东西。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带坏“良家好鬼”的林眠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忙着在心里打小算盘。 算上之前的常威,自己已经献祭了两人的十年阳寿,进展还算顺利。 若是日后写书一事有了着落,能成功收集满两种情绪值,这两者一相加,那他便能凝聚两魄。 按照道门的修炼体系,那时他应该算是一名炼魄境二重的修士? “嘶...” 林眠不禁倒吸了口冷气,假设自己一天之内满足了所有条件,那岂不是可以瞬间达到炼魄境七重? 要知道,道门打基础的便是前期的炼魄境和之后的凝魂境,这两个境界按常理来说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前行。 就算是一年半载没有进境也是颇为平常的事情。 可若换成修习左道术法,却似乎能一蹴而就! 林眠总算是明白了为何世人皆知修习左道术法会付出大代价,却又如那扑火的飞蛾,心甘情愿的把自己埋葬在上面。 “还好我不是一般人,不然早晚也得死在这上面。” 林眠打了个冷颤,关上了棺材铺大门,顺手拎起了在他身旁开始犯迷糊的柳儿。 ...... 长乐赌坊。 朱宁手里捧着瓷瓶,一溜烟的跑到了后堂。 此时已是五更天了,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招招手唤来一个丫鬟:“夫人睡了没有?” 丫鬟点点头:“回老爷话,夫人早就歇息了。” 朱宁点点头:“去把她叫醒,就说我有事找她。” 丫鬟低声称是,迈着小碎步匆匆离开。 屋内灯火通明,朱宁小心翼翼的将瓷瓶打开,倒了一颗药丸放在手心里。 只见这药丸通体湛蓝,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异香。 “去,叫薛神医进来。” 盏茶时分,一个龙行虎步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朱坊主。” 朱宁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老薛啊,我今日无意之间求得了一枚神药,你过过眼?” 说着将手中的药丸递了过去。 薛神医好奇的接过,细细的看着,不时的放在鼻尖轻嗅。 “怎样?” 薛神医摇了摇头:“看不出什么来。” 朱宁皱了皱眉:“你不是号称任何丹药在你手中,只需几息便可以分辨出其中药材的么?” “寻常丹药的确如此,只不过这枚丹药有些特殊,似乎...似乎不是凡药?” 朱宁看了他一眼,便将它的来历浅浅说了说。 “这...这竟然是地府恶鬼所赐?” 薛神医目瞪口呆。 “所以这枚丹药我不敢吃。”朱宁点点头,“老薛,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薛神医苦笑一声,如何不懂这朱宁唤他来便是为了让他试药。 奈何对方有皇城里那位大人做靠山,自己这一介草民如何惹得起? 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咬了咬牙,将手中药丸掷入口中,闭眼吞了下去。 估摸着药效该发挥作用了,朱宁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可有什么不适之感?” 薛神医面色古怪,睁眼说到:“坊主,那恶鬼可曾说明这药有何功效?” 朱宁淡淡说到:“壮阳。” “......” 药丸服下只是几息的功夫,薛神医便满脸通红,拱手告退:“坊主,这枚丹药药力好生凶猛,容我去一趟春满楼。” 朱宁点了点头,任由他离开。 拿着瓷瓶的左手放在桌上,“笃笃笃”的敲着。 这时,一名身材丰满,满脸倦容的妇人扭着腰身进来了。 “老爷,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朱宁将手中瓷瓶轻轻递了过去。 “替我去一趟皇城,将这瓷瓶交给那位大人。” 妇人小心接过,转身离去。 “你暂时就在那位大人府中吧,过些时日再回来。” 身后朱宁的声音缓缓传来,妇人的身子不禁顿了顿,幽幽的说到:“老爷,若我回不来呢?” 屋内灯火通明,朱宁的脸上满是狰狞。 16、好书 翌日清晨。 苏府。 名为绿竹的小丫鬟嘴里叼着一个有她拳头大的肉包,双眼迷迷瞪瞪的摸进了书房。 书房里铺的是厚实毛毯,火齐屏风后又架着一个硕大铜炉,炉中炭火旺盛,驱走了屋内来自初春的冷峭。 一个身穿鹅黄色单衣的女子俏生生的坐在书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籍,一边翻看着一边不时地揉着眉心。 这女子面容称不上绝色,但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温柔随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女子名为苏眉,是这偌大苏府名义上的主人。 “小姐,你这是又看了一宿的书?”绿竹三两口吞下口中的肉包,歪着小脑袋凑上前去。 苏眉揪了揪她的小辫,笑着说到:“闲着无事,我不看书还能作甚?” “小姐,我听六儿说,这书中的故事都是假的哩,都是那些编书人扯出来哄人的。你可当心别被勾了魂去了呢。” 苏眉笑了笑,摇了摇头:“你呀,比我爹爹还要啰嗦。” 小丫头苦着脸说到:“自从老爷被小姐气走之后,我就好久没看到他了。小姐......” 苏眉皱了皱眉,狠狠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这才讨了个没趣,缩了缩脑袋,退到了一旁。 自家小姐什么都好,但却不知为何,偏偏着迷这些话本。而自家老爷却又是见不得这些东西的,说是有损风雅,俗不可耐,登不得大雅之堂。两人年前为了这个大吵了一通,老爷说不过小姐,气急之下一个人搬进了内城。 苏眉性子向来随和,但不知怎的却在这话本一事上犯了小性子,死活不肯低头,也不准下人们劝。 算起来,父女俩已有好些时候未见面了。 小丫头忘性大,过了一会便又重新活泼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同苏眉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趣事。 说着说着,不经意间撇到了桌上的一本话本,好奇的拿过来看了看书名,却忍不住捂着小嘴惊呼了一声。 “小姐,这本话本竟然是写仙儿姑娘的。” 苏眉饶有兴致的抬起了头:“哦?给我看看。” 绿竹乖乖的递过,苏眉一瞧,却见话本面上字迹如同鸡爬。 “道首千金爱上我?” “这是哪个登徒子写来编排仙儿的?这要被她知道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苏眉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翻开看了看。 绿竹眼睛咕噜咕噜转了转,便也伸头凑了过去。 “小姐,仙儿姑娘真的是书中这般性子的么?” 苏眉笑了笑:“仙儿妹妹要是有这书中一半的好性格,道首大人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不过,写书这人也是蛮有趣的,兴许是仙儿妹妹的追求者吧?” 绿竹歪了歪头,似乎不能理解自家小姐口中的追求是什么意思。 苏眉自然懒得跟这个情窦未开的丫头浪费口舌,继续往后翻看着。 “小姐,这世上可真有那什么魔门?” 苏眉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江湖中人,如何知晓这些?或许仙儿妹妹应是知晓的吧。” “不过就算真有那魔门,这世上可当真会有这般奇男子?” “对啊对啊,哪有人跳了山崖不仅不死还能遇到高人传道的?走在路上却被宝物砸了脑袋的?” “小姐,我就说嘛,这些话本都是骗人的。” 苏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既然你觉得是假的,那又为何凑过来看?” 小丫头讪讪一笑,不好意思的将身子从自家小姐怀里往外挪了挪。 苏眉也懒得去取笑她,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剩下的书稿。 “这就完了?” “这两人竟然要见面了?” “有趣有趣,这两人见面是会打起来还是交谈甚欢?” “不不不,以书名来看,这两人关系没这么简单。写书之人一定在书中留下了钩子,定是我看的不够仔细。” 苏眉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又将这书看了两遍。 良久这才轻轻放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绿竹。 绿竹被她看的心里发毛,缩了缩脖子小心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这书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绿竹愣了愣:“太平书肆啊,小姐不是说,只有那儿的书才能勉强入你的眼么?” “那掌柜的可曾说过这书是谁写的?” “没......” 苏眉点点头,将话本随手揣入怀中,起身朝屋外走去。 “诶,小姐,外面这么冷,你要去哪?” “小姐,你慢些走,等等我呀!” ...... 太平书肆。 掌柜贾进正忙不迭的算着这些天的进账,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后面。 按照这个势头,再过两月兴许自己就可以将这书肆开到内城里去了。 可正当他做着美梦,心中高兴之余,却见一本话本“啪”的砸到了自己眼前。 抬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苏小姐,今儿怎的有功夫来我这儿?可是我送去的那些话本出了问题?” 说着伸手拿起面前话本,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完了,自己就不该听那小子的鬼话,任由他取了这么一个混账书名,看苏家小姐这架势,许是颇为不喜。 不等贾进解释,苏眉却问道:“掌柜的,这书是谁写的?” “是一个年轻后生,我也没见过他,他也不曾留下姓名。苏小姐,可是这书写的......” 苏眉神色颇有些激动:“这书写的太好了!” “写得太好了?” 贾进愣了愣神,下意识的伸手拿过面前的话本。 他之前嫌弃林眠字写的丑,倒是未曾仔细看过,如今听苏眉夸赞,终于是粗粗看了一遍。 这写书之人倒也谈不上有什么文笔,通篇都只是用了白描的写法,就算是刚识字的幼童也能读懂个七七八八。 至于掉书袋什么的臭毛病更是一点没有。 但胜在故事新颖,人物的性格颇为灵动,更是每每到了关键之处都会有意无意的设下几个钩子,让人看的欲罢不能。 贾进活了一大把年纪,眼光毒辣,自然知道这种书是如何的可遇不可求。 “贾掌柜?” 苏眉见他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贾进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到:“苏姑娘,老朽方才说的确实是真话,这写书之人真的未曾留下姓名。” “不过他走时跟我说过,之后写完第二第三卷还会送过来。” “还会来么...” 苏眉喃喃自语,扭头对身旁的绿竹吩咐道:“你这几天便不要乱跑了,就在书肆附近待着,若是那写书之人来了,你便赶快回府告知于我。” “是,小姐。”绿竹乖巧的应承下来。 “贾掌柜。”苏眉似乎又是记起了什么,从贴身的荷包中摸出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还得劳烦你多费费心神,此等好书可不能就这么蒙尘了。” 贾进接过银票,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苏姑娘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这等小事就包在老朽身上。” “嗯。” 苏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 17、学首 见自家小姐就这么扔下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之后,绿竹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拍了拍身旁的贾进。 “掌柜的,你说,我家小姐不会是被人下蛊了吧?自我做了小姐的贴身丫鬟起,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她这么失态呢。” 贾进深知这苏眉的身份,哪里敢和这恃宠若娇的丫头搭话,只是在一旁殷勤的陪着笑。 绿竹见他无趣的很,便也不再搭理他,想起了自家小姐临走前的嘱咐,从书肆里搬了张凳子就那么坐在门口,书肆里来一个人便伸手拦下,细细盘问清楚。 看这架势,一日没找到那位写书之人,面前的这位便会一日如此,这太平书肆怕是要有一阵不得太平了。 “贾进啊贾进,你说你当初怎么让人家就那么走了呢?” 贾进一边埋怨自己,一边却也没敢忘记苏眉的嘱咐,差遣书肆里的伙计誊写完林眠的话本后,开始在太平县满大街的吆喝了起来。 当然,林眠住的那条“鬼街”除外,没有哪个伙计愿意大白天的进去给自己找晦气。 ...... 其实话本在还没那么受欢迎时,贾进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吆喝这一事上。 用他的话来说,吆喝,也是有讲究的。 比如这太平县上有多少条街,每条街上都住着哪样的人,哪儿的人比较富裕,有闲心也有闲钱去看话本,哪儿的人穷的响叮当,别说话本了,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都慢慢的摸了个门清。 然后再根据这些分配书肆里有限的人力,那就真的是事半功倍了。 而现如今,太平县的百姓们也习惯了太平书肆推书的举动,知道书肆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卖力的吆喝某某公子的力作。 久而久之,百姓们便戏称这两天为“放榜日”。 说起来,这戏称倒也颇为贴切,毕竟凡是在这两天被推书的公子们,哪一个最后不都是名利双收? 更何况内城中儒家学府里的那些先生们也会偶尔关注这外城里的闹剧,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能凭借一本话本得到先生青睐,得以拜入学宫求学的。 ...... “诶诶诶,张兄,快看,太平书肆的人又来推书了。” “今日也不是放榜日啊,这书肆的伙计是不是搞错了?” “你管他呢,说不定又是哪家的小姐任性,一掷千金,那贾进掌柜也不敢不从啊!” “陈兄所说也不无道理,也不知这次又是哪家的公子这般走运了。” “哎呀,左右无事,你我二人前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这两人随着人流卖力挤上前去,却正好赶上书肆的伙计朗声念诵林眠的话本。 刚刚听过两段,这姓陈的汉子便忍不住嗤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写的话本?是写给三岁孩童看的吗?” 张姓汉子也是跟着附和:“陈兄言之有理,这话本虽比不得经史子集,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写的。要我说,莫不是哪家的小姐一时被鬼迷了心窍吧?” 书肆的伙计见这二人捣乱,正欲出声呵斥,却被一旁的贾进用眼神拦住了。贾进努了努嘴,示意他继续往下念。 那找茬的两人见书肆掌柜竟然没有发作,便也不好意思再出声嘲笑,只是一脸不屑的继续听着。 待这书肆伙计将话本读完,两人却不禁愣住了。 再看身旁乌压压的一片人群,都是一反常态,不似往日里那般吵闹。 “掌柜的,后面呢?那两人到底见没见面啊?快接着念啊!” 贾进双手一摊:“我手里这也就只有这么一卷,想看啊?等着吧。” “那两个后生,刚刚就属你俩叫得欢,这会怎的不出声了?” 张姓汉子老脸一红,硬着头皮问道:“掌柜的,不知这话本是哪位公子的大作?” 贾进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位写书的公子未曾署名。” “我...我知道是谁写的!”那姓陈的汉子这会终于是回过了神来,颇为激动的喊道。 “哦?是谁?你且说来听听。” “能用如此返璞归真的笔法写出如此大作的,咱京州还能有谁?” “那必然是儒家学宫的颜子玉颜学首啊!” ......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书真不是我写的!” “严妹妹,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一心一意,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的!” 儒门学宫,文曲阁,一名身穿青色儒袍的俊秀书生正拉着身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宫装女子。 “颜子玉,你这话对别的妹妹说过几次了?”宫装女子狠狠的瞪了书生一眼。 “真是第一次说,严妹妹,你知道的,我颜子玉从来不说谎话!” 颜子玉将胸口拍的砰砰响,心中又暗暗加了一句:“真的是今日第一次说。” “那我暂且就再信你一回。可这本书你怎么解释?道首千金爱上我?呸,不要脸!” 颜子玉擦了把汗,脸色有些发黑:“严妹妹,你可知道那道首的千金是何等的女子?” 宫装女子冷笑了一声:“道首千金嘛,自然万般金贵,和你这儒门学首倒还真的是门当户对。不知你二人何时成那秦晋之好?到时候还请颜公子不要忘了请我前去喝喜酒!” “严妹妹,这你就错了。” “错了?我何错之有?” 颜子玉伸手将她按在屋内宽大的座椅中,说到:“那道首千金我前些年倒是跟夫子见过一面,确实是有些了解她的性情。” “以我所见,她绝对不是这书中所写的性格,什么温婉可人,蕙质兰心,都与她沾不上边。要我说啊,她更符合那书里魔门传人的身份。” “严妹妹,你仔细想想,这般性情古怪的女子我怎么可能会为她倾心?再说了,在书里这么编排她,我是嫌自己活的不够长么?” 那严姓女子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也忍不住跟着点头。 “原来如此,子玉哥哥,是我错怪了你,还请...” “哎呀,无妨无妨,严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颜子玉对你一片真心,又哪里会怪罪于你?” “可是,子玉哥哥,我听家里仆役说,现在外城的百姓都在说这本话本是出自你手,我就怕说的人多了之后,你说不是你写的那也得是你写的了。” “到时候这事如果传到那道首千金的耳朵里......” 屋内铜炉炭火旺盛,颜子玉却忽的感到一阵恶寒。 “他娘的,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要加害于我?” 18、变故 一晃便是三天过去了,此时的林眠正盘膝坐在院中柳树之下,眼中满是疑惑。 “为何这几天我的尸狗一魄平白凝实了这么多?不对啊,哪来的这么些欢喜之情?” “难道说是我写的那本小说有成效了?” “可按那书肆掌柜所言,我的书应是放在书架最下层的啊,不至于这么快的吧......” 林眠摇摇头,便不再去想这事,不管如何,自己平白收获了一波欢喜之情总归是一件好事。 按照这个势头,约摸再过几天他便能彻底达到炼魄境一重了。 不过算算日子,今天便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天选者的第八天了。 也是他完成新手任务后开启主线的第七日了。 “不知这第七日会发生什么变故?” 心思转动之下,林眠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冲着前厅走去。 都快正午了,他这棺材铺也该开门了。 随手将大门推开,却忽的看见一个女子双臂抱拳,站在自家店铺门口。 女子生着一双丹凤眼,面容姣好,只不过似乎平日里没少在外奔波,肤色有些呈小麦色。颀长的身材宛如林间的雌豹,怎么看也不输寻常男子。 若不是她身穿差服,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林眠还真想多看几眼。 这人林眠倒是颇为眼熟,她正是京州太平县衙唯一的女捕头,名为钟意。平日里嫉恶如仇,办起事来雷厉风行,但凡是栽在她手里,就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 这几年道上的人也都是服了这位姑奶奶,送了她一个“活阎王”的诨号。 这钟意倒也不恼,反而是乐呵呵的任由大家传开了。 一来二去,她的名号便也快到了小儿止啼的地步。 林眠疑惑的看着这位“活阎王”,自己好像没有犯什么事吧,怎的平白招惹了她? “钟捕头,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棺材铺?” 钟意冷笑一声,有意无意的将腰间长刀拔出寸许,说到:“听说你在这棺材铺里装神弄鬼?” 林眠后退一步,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哪有哪有,许是有人眼红我这棺材铺生意好,诬陷于我。” “生意好?”钟意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一边翻看一边说到,“我让人盯着你这铺子三天有余,这几日你都是快过正午才开门,天还未黑便关门。” “一口棺材都未曾卖出,这叫生意好?还有,赌鬼常威和长乐赌坊的朱宁坊主都曾半夜来过你这铺子,我说的对也不对?” 见林眠不言语,钟意便越发觉得他是心中有鬼:“我劝你还是趁早说实话,不要逼我将你锁回衙门。” 林眠苦笑一声,哪里不知道这女人的难缠。 “钟捕头误会了,我确实没有在这棺材铺里装神弄鬼。” 说着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到:“我这铺子阴气重,是真的有地府阴差。” 钟意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说你整日和那什么地府阴差同处一室?” 林眠一本正经的说到:“正是。那位鬼差大人性子颇为豪爽,倒也容许我继续将这棺材铺开下去。” “钟捕头若是不信,还请晚上亲自过来一看便是。到时候我若是骗了你,钟捕头再锁我回衙门也不迟。” 钟意上下打量了他一阵,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骗我,就暂且信你一次。” 说着便自顾自的走进了棺材铺中,找了口厚实的棺材,手一撑翻身坐了上去。 两只脚悬空一晃一晃的,棺材便也“嘎吱嘎吱”的响。 这妹子着实不轻...... 林眠心中暗自吐槽了一句,却也不敢多言。 想了想便拿来刨子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 等林眠活干的差不离了,天也便黑了,转头一看,却见棺材上的这位不知什么时候躺着睡着了。 “钟捕头,钟捕头?” 林眠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她。 钟意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似乎是在梦呓:“啊?吃饭了?” 睁眼一瞧,却见自己身旁全是棺材,面前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竟是吓得从棺材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儿。 缓了半饷,这才记起自己来这棺材铺的目的,冲着一旁的林眠点了点头。 林眠趁着昏暗的油灯,却依稀看到了这位钟意捕头的耳垂似乎有些发红。 他自然没有蠢到当场戳破,只是从犄角旮旯里摸出三炷香,煞有其事的点燃,冲着那口阴阳棺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插在棺材头。 “钟捕头,你只需躺进去,将棺材盖盖好,过一会那位地府里的阴差大人便会来找你了。” 钟意点点头,出奇的没有言语,只是翻身跨了进去。 林眠见她颇为配合,便也轻车熟路的运转起了幽冥鬼身,化作那地府的阴差。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伸手将阴阳棺的棺盖揭开。 出乎林眠意料的是,本应该躺在棺中的钟意不知为何竟然凭空消失了。 大变活人? 不,不对。 林眠瞳孔不禁微微放大,猛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小瞧了这钟意。 他这幽冥鬼身的确很是奇妙,当化为鬼身的时候,寻常人是瞧不出什么破绽的,且不提如那常威朱宁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是炼魄境的修士来了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钟意既然不在棺中,那必然是识破了自己的术法,这样说来,她岂不是炼魄境之上的修士了? 可是大周律法里不是明明写着,凝魂境及以上的差吏需前往城府军么? 搁这跟我扮猪吃老虎是吧? 林眠脸都黑了。 果然,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后某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待林眠转过身来,一柄制式长刀便不偏不倚的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当真是个左道邪修!” 林眠叹了口气:“我能狡辩一下么?” “不能!” 说着,那钟意也不含糊,手中制式长刀寒芒骤起,只听得刀身一阵轻吟,一道残影便凭空出现。 林眠只觉得喉间一凉,浑身汗毛倒立。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鬼身竟然被这钟意一刀破去。 不等他稍作喘息,面前的女子便又是一刀斩来,看她这架势,显然是用尽了全力。 这一刀若真的结结实实斩下,没有了幽冥鬼身护体的林眠怕是要和柳儿一般做真鬼了。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铛!铛!” 棺材铺外传来了打更人的铜锣声,三更天了。 “主线剩余时间不足,天选者回归。” 生死关头,林眠的意识却突然模糊起来了。 19、何必 朦朦胧胧之中,林眠似乎还能感受到钟意手中那柄制式长刀上传来的杀气。 但也只是一瞬间。 因为下一刻,他便发现自己和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短暂的时停,眼前原本与他近在咫尺的钟意也不知道何时消失了踪迹。 林眠眨了眨眼,却见停滞的空间骤然起了异变,他周身的场景开始跑马灯般的发生着变化。 待这一切结束之后,林记棺材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卧室。 林眠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正好零点整,也正好是当初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在游戏世界里过了八天,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却停滞不前。 “这倒是蛮好的,不然要是自己凭空消失或者昏迷八天,那还不得让家里人急死。” 林眠舒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刚换的七七壁纸,忽然觉得她好像没有自家柳儿可爱了。 再看正在运行着的那款《寻仙路》游戏,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一切都好像回到原来的正轨了。 “所以我回来后那一方世界里还有没有林眠了?还是说因为那个林眠死在了钟意的手里,我的主线时间这才结束了?” “那我还能不能回去?回去的话又是什么身份?” 林眠皱了皱眉,颇有些烦心,伸手握拳轻轻捶了一下桌面。 待他将手拿开,却发现桌上竟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拳印。 “难道说......” 林眠目瞪口呆,他好像能把游戏里自己的修为带到现实中来! 修为可以,那术法呢? 林眠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车熟路的运转起幽冥鬼身。 熟悉的阴风哀嚎,熟悉的青面獠牙,灰色鳞甲。 果然如此! 那物品呢? 林眠下意识的将手伸入自己的怀中,却猛地意识到自己穿的是一件套头睡衣。 “可惜了,没有提前做准备。若下次还能回去,再好好验证一番吧。” “既然术法修为我都有,那么是不是意味着现实世界的我和那方世界的林眠除了相貌不同,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我,我也是他?” “也就是说若有下一次的穿越,我还是有很大的几率成为那个林眠?” “只是不知那边的时间是否停滞住了,下次穿越过去的我将面临什么样的场景。” 不对,若那边世界的时间真的停滞不前了,自己日后再穿越过去的话,岂不是还要面对那个凶残的女捕头? 人家可是有着凝魂境的修为,自己下次回去也貌似只有找死的份吧? 林眠只觉得一阵牙疼。 ...... 夜色如水,林眠推开房门,想了想,便朝着合租室友何必的房间走去。 说起何必,林眠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感慨。 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起初合租的理由也仅仅只是s市房屋的租金太高。 谁知两人臭味相投,一起合租了两年之后感情便好的如同十几年的老友。 林眠本职工作是一名程序员,但不幸的是,前不久碰巧赶上了互联网寒冬,被公司很果断的毕了业。 而比起林眠,何必就要潇洒的多了。 他是一名游戏主播,人气不温不火,每日凭心情佛系开播,偶尔给直播间的富婆当当代练。 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足够养活自己。 林眠抬手敲了敲门,等了一会见没人出声,便推门走了进去。却见何必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开播打游戏,而是不知道在和谁通着电话。 察觉到林眠进来,何必便转身朝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我真的没骗你。” “我和那姑娘真的是认真的,是,我和她确实是刚认识一天,关系确实是发展快了些,分手也快了些。” “钱?是是是,我确实给了她八百块钱。” “那是我给她的分手费,姐,你不要乱想......” ...... “什么,你又给我介绍了相亲对象?” “姐,我这一年都不知道黄了多少个了,我都死心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呐?” “去去去,我一定去,你一会把时间地址发我就成。” 说完,何必这才深深吐了口气,看他这样子,似乎颇为畏惧电话那头的人。 林眠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到:“原来每次逼你去相亲的是你姐啊!” 何必无奈的摇摇头:“准确的说是表姐,从小管我管到大,烦死个人。” “得了吧,你整天这么潇洒,我也没见有人来管过你啊。” 何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其实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我姐也只是知道我在s市,并不知道我住哪。” “对了,林眠,这次的相亲还是老规矩,靠你了。” 林眠皱了皱眉:“我说你小子能不能换个人嚯嚯?除了我你就没有别的朋友了是吧?” 何必一脸谄媚:“这不是您老人家相亲经验丰富,一去准黄么。哥,算我求你了。” “少来!” “爹!” “行吧,回头时间地址发我。” 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简单,求对方办事没有什么是一声爹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很有可能是你那声爹喊得不够诚恳。 “对了,你白天的面试怎么样了?我看你都灵活就业这么久了,实在不行跟我一样开个直播算了,反正你游戏打的也不赖。” 林眠摇了摇头:“不怎么样。那主管先是给我出了几道微积分的高等数学题,然后问了一些浮点数表示法ieee754相关的东西。” “我都大学毕业多少年了,这些玩意儿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何必挠了挠头,问道:“那主管怎么说?” “他说,微积分你不会,那么我们的砍一刀项目你怎么来设计每一刀的量?浮点数你不会,那么如果有主播恶意拉人砍价,你怎么保证在当前计算机架构下正确的表示出几百万粉丝砍价后的小数点?” 何必:“......” ...... 拉着何必聊了会天,林眠心情舒畅了不少,便也不再耽误他打游戏,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灯火通明,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这偌大的城市有些小了。 现实世界里的生活气息与游戏世界里的种种神异将他夹在当中,原本互不相关的两方世界却产生了交集,这一切,让林眠有些迷茫。 自己在这两者之间,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时,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林眠随手拿起看了一眼。 “相亲相爱一家人拉你进入群聊。” 20、癸五 林眠看着手机聊天软件里那一个个名为“我们一家人”、“幸福一家”、“我爱我家”等等一溜的群聊就开始脑壳疼。 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虽然也到了老大不小的年纪,但也不至于跟着自己爷爷辈的那些人在公众号或者短视频里学习养生的知识。 更何况这些所谓的养生知识就没有靠谱的。 更要命的是往群里发这些东西的人他都惹不起。 比如上次自己心血来潮往自家群聊里发了个国宴大师教做香橙虾的视频,就被家里老爷子一顿狠批,给他转了一堆文章链接,说是橙子和虾不能一起吃。 林眠气不过顶了两句嘴,反手就被踢出了群聊,然后被电话轰炸了两小时。 这个“相亲相爱一家人”估摸着又是自家老爷子整的幺蛾子。 林眠想着便随手点了进去,查看群主是谁。 令他意外的是,群主是个昵称为“甲一”的陌生账号。 再一细看,群中其他的人自己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除了林眠,群中一共九人,昵称分别是:甲一、乙三、丙十二、丁三十三、戊十六、己八、庚二、辛十一、壬八十二。 而林眠的账号也变成了昵称为癸五的陌生马甲。 看到这,林眠忽然想起了在他完成新手任务之后出现在耳边的声音。 “世间行者纷纭,天选者只余十位。” “癸位有空,汝当承其异力。” 所以,这是十位天选者扎堆聚会? 林眠想着便在群里扣了个问号。 没人理他。 过了半饷,这才有人慢悠悠的发了条消息。 戊十六:“呦,来新人了这是。” 癸五:“这是啥群聊?” 戊十六:“不会看群名么?沃草,哪个栽种把名字改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甲一:“我改的。” 戊十六:“那没事了。您改得好,我早就看之前的名字不顺眼了。” 看来群主的地位挺高嘛...... 林眠想了想,扣字问道:“这群里十个人都是天选者么?” 戊十六:“是啊。” 癸五:“可为什么每个人后面都带有数字?” 戊十六:“容易和上一个人区分开啊,比如说你要是死了,下一个顶上癸位的人就叫癸六了。我说的对吧,己八。” 己八:“你丫不要每次给新人科普都带上老子行不行?” 林眠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斗嘴,而是看着群里十个人的昵称陷入了沉思。 这十个账号有两个最值得他关注,一个是群主甲一,而另一个便是壬八十二。 按照戊十六所说,他们这些天选者死了之后,新人顶替过来,数字会自动加一。 那岂不是说甲位的天选者从一开始就在?这人的实力是有多强? 而那壬位似乎有些霉运冲天,都死了八十一个了。 等群里两人消停下来之后,林眠又开始扣字。 癸五:“天选者还会死的么?” 戊十六:“自然,你以为人人都和甲一一样那么顶,不怕被行者暗杀?” 癸五:“等等,行者又是什么?” 戊十六:“这么和你说吧,能从我们这个世界穿越过去的人都可以称为行者。我们这十个天选者本质上也是行者,只不过我们比他们多了异力。” 原来这才是“世间行者纷纭,天选者只余十位”的真正意思...... 林眠皱了皱眉,又化身键盘侠开始扣字:“按你的意思,行者是会暗杀天选者的?” 戊十六:“当然,要不是如此咱们也不必后面带数字了。我说的对吧,己八。” 己八:“群主,我申请私聊权限,我要和这个载种对骂。” 甲一:“可以。” 说着,这两人便在群里彻底消停了,似乎真的对喷去了。 林眠满头黑线,继续扣字:“暗杀的理由是什么呢?”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甲一。 “因为杀死天选者的人能获得他的异力,顶替他的位置。” 林眠看着群里那些账号后面的数字,毛骨悚然。 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甲一发过来一段消息。 “你别害怕,这群里倒也不全部都是通过杀人上位的,和你一样的人还是不少的。毕竟天选者遭遇意外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这么说我更害怕了好么...... 林眠心中暗自吐槽。 甲一:“不过,也不仅仅只有行者会杀天选者,有时候天选者也会杀天选者。” 癸五:“???” 甲一:“植党营私。” 林眠也不傻,瞬间便懂了甲一的意思。 一个行者杀掉一个天选者,那他便会顶替对方的位置,若这个行者是其余天选者中某位的手下呢? 若天行者这十人团体中大部分人都是某个人的部下的话,那剩余的人迟早也会被洗牌,到最后这“相亲相爱一家人”可就真成了一家人了。 想到这,林眠脸都黑了。 这么说来,他得小心游戏世界里的土著,还要提防躲在暗处的行者,更要小心这群里其余的九个人。 果然啊,在游戏里开挂的都没啥好下场...... 林眠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问道:“我前面的癸四是怎么死的?” 甲一:“他呀,自己作死的。” 癸五:“此话怎讲?” 甲一:“那小子是个搞技术的,好像是哪个大厂的程序员。刚进群没多久就开始鼓捣这个群聊,说是要定位追踪我们其他人的信息。” 癸五:“然后呢?” 甲一:“然后就被系统弄死了。” 癸五:“......” 甲一:“对了,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癸五:“我修空调的!” 甲一:“哦。反正你放机灵点,不该鼓捣的不要瞎鼓捣,这也算是前辈们给你踩的坑。对了,说到这,索性再告诉你一条天选者的基本原则。” 癸五:“您说。” 甲一:“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做暴露你身份的事。” 看到这,林眠仿佛受到了雷击,从床上窜了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写的那本小说。 那个世界的土著当然看不出什么,还能给自己提供情绪值。 可若是被那些行者看到了呢? 至少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若是遇到心狠的,宁杀错不放过,那可真就要了命了。 不行,自己下次回去这小说说啥也不写了。 当然,前提是他能在那钟意的手上活下来。 不然的话,癸五怕是要成为癸六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群里互喷的两人终于是回来了。 只是他俩回来之后的一条消息又差点将林眠送走。 己八:“我说,新来的,你是不是林记棺材铺的那个林掌柜啊?” 21、分析 不可能! 这个己八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林眠深深吸了口气,开始细细回想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也没接触什么外人,其中知晓他棺材铺掌柜身份的更是只有四个。 一是主动找到自己的那名道人,二是赌徒常威,三是长乐赌坊坊主朱宁,四是太平县衙女捕头钟意。 这四人中,常威和朱宁都将自身的十年寿命献祭给了自己,且都是寻常百姓,是天选者的可能性很低。 那道人来意不明,似敌似友,女捕头钟意就更不用说了,平白无故找上门来与自己打生打死。 这两人的嫌疑应该是五五之分。 林眠想了想,快速的扣了一行字。 癸五:“林记棺材铺在哪里?林掌柜又是谁?” 己八:“你不是他么?可我最近怎么听说这位林掌柜能与地府阴差沟通?这难道不是你的异力么?” 戊十六:“你懂个球,说不定这是那林掌柜学会的术法呢?” 己八:“你家术法能让人与鬼神说话的?你丫是不是刚刚没被老子喷够?” 戊十六:“你就是个己八。” 己八:“来来来,小子你有种再来跟我互喷一小时。” 戊十六:“你就是个己八。” 己八:“......” 正当这两人吵得火热的时候,又有人发消息了。 庚二:“他不是。” 壬八十二:“他不是。” 戊十六:“沃草,你两人搁一个被窝里是吧,发的消息都是一模一样的。” 己八:“你俩怎么这么肯定他不是的?” 身为当事人的林眠此时也是彻底懵了,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人为何会为自己开脱? 壬八十二没有理会咋咋呼呼的两人,似乎很有涵养。 “因为那林记棺材铺的林掌柜根本就不能沟通鬼神,他只是一个习得左道术法的邪修罢了。” 看到这林眠心中陡然一凛,他好像知道壬八十二的身份了。 壬八十二便是那女捕头钟意! 不过这么一来就都说得通了。 钟意,或者说壬八十二得知了自己能与地府阴差沟通的消息,便产生了和己八一样的想法,认为自己是新晋的天选者。 然后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找了个借口上门试探,发现林眠是在修行左道术法之后,便理所当然的否定了他天选者的身份。 可是不管怎样,这明显不关她的事啊,她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是什么?林眠有些想不通。 戊十六:“庚二,你怎么说。” 庚二:“我的异力才是沟通鬼神。” 说完便又潜水了。 此言一出,群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林眠忍不住扣字:“这与我是不是那林掌柜有关系么?” 甲一:“自然。每个天选者的异力都是独有且固定的,庚二所言若不假的话,你又怎么能有和他一样的异力?” 壬八十二:“现在癸五的身份是什么我想已经不重要了。” 戊十六:“确实。庚二你是想不开么,为什么要说出自己的异力?不怕被人找出破绽,身份暴露么?” 庚二:“你管我?” 戊十六:“......” 庚二发了这句话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戊十六讨了个没趣便也消停了下来。 林眠放下了手机,神色复杂。 今晚他接收的信息量的确是有些大了。 首先是天选者与行者之间的矛盾。 行者对于天选者而言有着数量上的优势,也就是说,他们对天选者出手很可能不是单打独斗。 换句话说,行者之间很可能出现了一些小团体。 而反观天选者,只有区区十人,且这十人之间还不是一条心的。 个人与组织对抗,说实话,林眠并没有很大的信心。 再就是群里这些人的身份。 今晚在群里说话的有甲一,庚二,己八,戊十六以及壬八十二。 这五人中,壬八十二的身份林眠很确定就是那县衙中的女捕头钟意,毕竟除了她没人知道自己修习了幽冥鬼身。 戊十六很是活跃,应该和自己一般年纪不大,且嘴很碎,有些像传说中的键盘侠。 己八知道林记棺材铺,且知道林眠能与地府鬼差沟通的事,那必然身在京州,甚至离林眠不远。 至于他是不是那神神叨叨的道人,林眠不敢肯定。 而那庚二和甲一就更是神秘了。 前者行事似乎全凭自身喜好,就连自己的异力是什么都能随口说出,却仅仅只是为了替林眠这么一个陌生人开脱。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在诓人。 甲一与这些人相比无疑就要稳重的多,至少林眠不能从他的话里分析出任何有关他的信息。 可是,就这么不齐心互相猜忌提防的十个人,为什么会被拉入一个群聊? 林眠沉吟片刻,又在群里问道:“天选者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异力么?” 戊十六:“除了甲一没有人知道。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不当这天选者。” 癸五:“这还有得选的吗?” 戊十六:“你去死不就行了?” 林眠总算是理解了先前己八的心情,这戊十六着实是有些欠收拾。 甲一:“我确实知道,但我不说。” 癸五:“......” 甲一:“时候还未到,说了也没什么用。” 戊十六:“这话我听你说了不下二十遍了,到底怎样才算时候到了?” 甲一:“你知道我为什么把群名改成这个吗?” 戊十六:“您老今年八十了?” “戊十六已被群主禁言。” 禁的好。 林眠暗暗为甲一叫好。 癸五:“为什么?” 甲一:“等这群里的十个人相亲相爱了,时候就到了。当然这十个人都是谁我不管,用什么办法相亲相爱我也不管。” 林眠皱了皱眉,听甲一这意思,他似乎并不在意天选者之间的互相残杀。 “走一步算一步吧。首先还是得想办法活下来。” 林眠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这时,手机却又响了两声。 瞥了一眼,原来是何必发来了明天相亲的时间地点。 以及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转账。 林眠扣了个问号过去。 “刚接了个富婆的代练单,就当是你明天的辛苦费。” 林眠笑了笑,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确认收款。 朋友分为两种,一种是能同甘的,一种是能共苦的。 无疑,何必便是后者。 22、相亲 林眠的租屋是在市区和郊区之间的一处城中村里,环境脏乱差,但离市区不算太远,他还不是灵活就业人员的时候去那边上班还是蛮方便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房租够便宜。 平日里这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阿宅,不是在打游戏便是在电脑前等游戏更新,很少有去市区见世面的时候。 而何必的表姐显然对她这不着调的表弟很是上心,十分贴心的将相亲地点选在了cbd一处很豪华的咖啡厅。 说实话,林眠是很厌恶相亲的。或者说他很厌恶以相亲的方式去结识异性。 他很不能理解,两个明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刚刚见面,便就要谈论与对方未来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性。 于他而言,属实是有些过于魔幻了。 但可悲的是,这种魔幻的方式最后都会被当初嗤之以鼻的人所选择。 无非是比谁耗得更久一些罢了。 林眠和何必就是那一撮耗着的人。 只是与何必相比,林眠更擅长将家人强塞的相亲对象劝退罢了。 …… “你迟到快三十分钟了。” 咖啡厅里,坐在林眠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懂男人心思的女人。 一身浅色长裙,长发披肩黑且直,精致的脸庞上只是浅浅的画了个淡妆。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够漂亮。 只见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摇晃着银质的咖啡勺,似乎是对林眠的迟到表达不满。 咖啡厅里的萨克斯悠悠扬扬,气氛暧昧且慵懒,林眠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抱歉,昨晚打游戏太晚,睡过头了。” 女人摇摇头:“不碍事的,我有时候打游戏也会忘了时间。” 午后的阳光从咖啡厅的落地窗洋洋洒洒照射进来,林眠眼睛微眯,说到:“我姐好像忘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白夜。” 林眠点点头:“那我们进入正题?” “好。” “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白夜想了想,说到:“我先吧。”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眠笑了笑:“我本科是学食品工程营养科学专业的,现在的工作倒是蛮对口的。” “哦?具体是什么?” 白夜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般是给趣多多加巧克力豆,偶尔会给苏打饼干扎眼。” 林眠搅动咖啡的手很是稳当,脸不红心不跳。 出乎林眠意料的是,白夜只是喝了一口咖啡,她并没有将它泼在自己的脸上。 “这工作倒是蛮有趣的。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 林眠想了想:“还挺多的。” “差一点就够资格交税了。” “哦,那还挺不错的。”白夜点点头。 “我现在正和别人合租,以后大概率也是如此。” “出门骑车得看哪家的共享单车锁更容易撬。” 林眠滔滔不绝的挑衅着白夜的底线。 “还有呢?”白夜眼睛笑的如同一弯月牙。 “会玩智能手机会吃饭,下雨了知道往家里跑。” …… “说完了?” 林眠点点头,一口气喝干剩下的咖啡。 “那你休息会,换我来说。” 白夜笑容不变:“我在家里是独生女。” “只有一个表弟。” 林眠眉头一挑。 “他叫何必。” 咖啡厅里的萨克斯手换了首欢快的曲子,林眠只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 “我说我找遍了s市怎么都找不到那小子,原来是躲这里来了。不过,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苦了?” 白夜随着林眠从破旧的出租车上走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林眠叹了口气:“你这当姐的也是真闲,竟然装相亲对象钓你弟的鱼。” “有你无聊么?我就说嘛,我给那混小子介绍了那么多漂亮妹妹,怎么就见一个黄一个的?” “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原来是背后有高人啊。” 林眠砸了砸嘴,说的义正严辞:“其实我也不是那样的人,说起来都是被何必逼的!” 白夜伸手朝着他的头薅了一把:“卖队友一套一套的。行了,你也别墨迹了,老老实实给我带路。” 林眠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前走去。 ……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狭窄阴暗的楼梯口缓步向上。 “不好意思,这里是老居民楼了,没有装电梯。”林眠略带歉意的说道。 白夜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也不在意自己的浅色长裙早已被台阶上的泥水溅脏。 林眠两人住的是三室一厅的租屋,平日里空出来的房间堆放着两人这些年买的各式各样手办。 有穿衣服的,也有没穿衣服的。 有巴掌大的,也有和林眠等身的。 林眠不动声色的悄悄掩上那间屋子的木门,然后就宛如一根柱子般杵在了白夜身前。 白夜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指着大白天拉着窗帘,里面乌漆麻黑的那间屋子,说到:“何必就住那?” 不等林眠回答,屋里的黑暗之中却突然传来一阵何必的鬼叫。 “你的野区我的家,我的老婆你的妈!敢反你爹的野?” 屋外两人面面相觑,林眠捂了捂脸:“应该是从昨晚一喷九一直喷到现在,多多少少有点魔怔了吧。” 白夜点点头,便上前伸手把何必屋里的灯打开了。 “沃草,林眠你小子这是吃错药了吧,差点闪瞎我的狗……” 半眯着眼的何必从床上一跃而起,只是待他看清眼前女子似笑非笑的脸庞之后,便瞬间哑了火。 “姐?” 白夜点点头,伸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手劲不大,何必却顺势瘫在了床上。 门口看戏的林眠给他递了个“兄弟保重”的眼神,顺手将房门旁边的扫把扔给了白夜。 听着何必的鬼哭狼嚎,林眠贴心的替他关好了门。 …… “姐,你说你至于么?” 何必一脸幽怨。 白夜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到:“既然没人管得住你,那就按老规矩来,我来管你。” “你瞧瞧你这几年都是在干嘛?家里给你都介绍多少个对象了,你就一个也没看上吗?” “姐,你不懂。女人只会影响我点鼠标的速度。” “我不懂什么?我只知道再这么下去,你迟早得去出家。” 何必眼前一亮,似乎是有些心动了。 白夜看他这样子,满头黑线。 “算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从今天开始,我也住这了。啥时候你想明白了我再走。” “啊?” 23、夜袭(二合一) “什么?你要和我们住一起?”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两个大老爷们住一块成何体统嘛,平时我俩又都喜欢光着膀子到处晃的,你这一住进来多不方便啊。” 林眠头摇的如同拨浪鼓,拒绝的态度很是坚定。 何必朝他递过去一个“不愧是好兄弟”的眼神,也跟着附和到:“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住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你得考虑考虑人家林眠的感受呀。” “你没意见是吧?”白夜点点头,松开拎着何必脖子领口的手,将目光投向林眠。 林眠心里没来由的“咯嘣”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到:“你别看我,这事没得商量。” 白夜将自己舒服的砸进客厅沙发,懒懒的说到:“你答应我住这,以后房租水电我全包,家务都让何必干。另外嘛,我看你也蛮喜欢手办的,我那还有好多限量款,你看着挑。” 说完又顿了顿:“没穿衣服,等高的也有不少。” “行了,你别说了。”林眠大手一挥。 何必嗤笑一声:“姐,我和林眠情同手足,你给的这点好处收买不了他的,我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还不了解他么?他就不是这种人!” 林眠咳嗽一声,微微有些脸红:“也不是说钱不钱的哈,手办什么的也无所谓,我主要是想看何必做家务。” 白夜笑眯眯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同意啦?” “姐姐看人真准。” 林眠点点头,无视在一旁跳脚的何必。 “林眠你大爷的!” 何必一跃而起,但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白夜反手按在了沙发上。 “我要住这小子的房间,你俩等会帮我一起收拾一下。” 脸被按得有些变形的何必咬牙说到:“你住我房间,那我住哪里?” “你不是清心寡欲,要出家么?便宜你了,去和那一屋子的手办过呗。” ...... 林眠看着在沙发上打闹成一团的姐弟俩,忍不住笑了笑,看来这老旧的出租屋今后会热闹不少了。 其实他还真不是为了钱和那些手办,当然,更不是贪图白夜的大长腿。 自己这合租室友何必为人豪爽,三观又正,妥妥的一个二十一世纪良好公民,唯二的缺点就是宅和对女人不感兴趣。 如果没人管他的话,这小子还真能抱着游戏就这么在出租屋里过一辈子。 林眠之前也劝过他无数次,可何必要么就是不理会要么就是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林眠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这个阿宅朋友成为如今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或许是有些什么心理疾病也说不准。 但说到底他与何必只是朋友,相识不过两年,有些事情他也没办法管太多,也没什么理由去插手何必的事。 可白夜就不同了,既有管何必的理由也有管他的手段。 如此,林眠又怎么有不同意的道理。 再说了,家里住着个养眼的长腿大美女怎么也算个好事吧? 两人打闹够了,何必似乎也是认命了,很果断的举手求饶。 白夜这才松开自己的锁喉手。 林眠不禁暗自咂舌,这特么不是亲姐弟说出去没人信啊,是真的下死手啊...... 何必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脖子,看着眼前两人,面露狐疑。 “我说,林眠,你丫不会是想当我姐夫吧?” “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林眠就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下一秒,自己就与何必被白夜一手一个按在了沙发上。 “作茧自缚,自讨苦吃......” 一旁的何必幸灾乐祸。 ...... 三人将房间收拾好之后,简单的吃过晚饭,却已是半夜了。 林眠将自己摊在床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窗外微风袭来,林眠的呼吸逐渐平稳。 只是就在他半睡半醒之间,体内的幽冥鬼身却不自觉的运转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阴风四起,怨灵哭嚎,林眠的睡意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发生什么事了?” 林眠赶紧从床上一跃而起,仔细观察着自己的周身。 却猛然发现功法运转后,自己不仅化成了狰狞的鬼身,他的面前更是出现了一处扭曲的通道。 通道幽深,漆黑不见底,正是那传说中通往九幽之处。 林眠看向那处通道,心中却忽然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他好像能够与这个通道建立一些联系。 只是当他尝试过无数次之后,却发现只是徒然。 眼前的通道似乎对林眠没有恶意,但也绝对没有什么好感,似乎很是高冷,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林眠摸着胡茬,停止了功法的运转,收回鬼身之后却见这通道也跟着消失了。 看这架势,这幽冥鬼身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按照那瞎眼老人留下的玉简当中所说,林眠能身化鬼身是为功法小成。如此说来,既然有小成,那便一定有大成。 只不过,林眠一直没能在玉简中找到任何关于功法大成的描述。 他一直以为可能是瞎眼老人留下的功法不完整,就一直没放在心上。毕竟对他而言,这幽冥鬼身无非是能让自己更肉一点,或者扮鬼吓人比较方便罢了。 但今日所发生的事却又让他改变了看法。 林眠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如果他能成功的将那高冷的通道打上自己的印记,这功法兴许就大成了。 大成之后的幽冥鬼身会是什么样的? 林眠开始有些期待了起来。 “咦,这屋内的阴风怎么还没散去?” 忽然,林眠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按理来说,他不是恶鬼状态,阴风和怨灵就只会远远的盯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赖着不走。 林眠眉头紧皱,正欲出手试探,却见阴风之中异变骤起。 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从阴风内一闪而出,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布满了林眠的房间。 这团墨水般的东西好像是要将林眠包裹在其中。 紧接着,一个人影便从里面慢慢渗透出来,出现在了林眠的面前。 仔细一看,来人却是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运动服,脸上戴着一个狐妖面具的男子。 来者不善。 林眠不禁皱紧了眉头,冷声问道:“你是谁?” “来杀你的人。” 男子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给人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林眠也不含糊,果断的运转起幽冥鬼身,恶鬼加身之下,面前男子带来的强烈危机感这才稍稍散去。 不料,戴着狐妖面具的男子却似乎有些疑惑,忍不住发声疑问:“你的异力怎么是这个?这与组织给的情报不符啊。” 林眠眉头一挑,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些信息。 毫无疑问,他便是群里人说的“行者”,此次前来便是为了来杀掉自己,夺取异力,获得天选者的位置。 而他口中的组织更是证明了林眠之前的猜测没错,行者之间果然出现了一些小团体,他们针对天选者的行动都是针对性的谋划好的。 至于说情报,那必然是群中有人成了内鬼。 只是令林眠想不通的是,自己是何时在群里那些人眼里暴露的? “算了,都到这个地步了,情报有误那便有误吧。”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戴着狐妖面具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刀,刀口指向林眠。 窗外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照到刀身之上,林眠只觉得一股杀气如实质般的扑面袭来。 这男子虽然口中是在询问林眠,但却并没有等他开口回答的打算。 只见他手中长刀发出“呜呜”的破空之声,一抹幽光一闪而逝,锋利的刀口便如鬼魅般的冲着林眠袭来。 刀势来的凶猛,林眠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男子虽然和那钟意一般都是使刀的,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凝魂境的实力,刀势再如何迅疾,却也并没有钟意带来的那种全方位的压迫感。 钟意出刀,林眠只会觉得自己周身一丈之内都是她的攻击范围,她的一刀看似只有一招,实际却有着无数后手。 而这名男子给林眠的感觉就截然不同了,他这一刀就仅仅只是一刀而已,再无任何变化。 刀身自下而上斜斜砍来,林眠只需后退两步便能轻易躲过。 男子似乎看出了林眠的想法,狐妖面具后传来他冷静的声音:“我这一刀你躲不掉的。” 林眠眼神一凛,下意识的就要往后退,却忽然发现刀身斩来的这一瞬间,他不能动了。 似乎那一瞬间,他周身的空间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凝成了实质,如同浇灌了水泥一般。 时间转瞬即逝,男子手中长刀很快便落到了林眠的身上。 不过林眠之前的判断也并没有全错,至少这人的实力确实是没到凝魂境。 这一刀虽然是结结实实的砍到了他,但却并没有将他的鬼身状态破去。 “你这龟壳倒是挺硬的。” 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又伸手将陷在林眠鬼身里的长刀拔出,也不废话,不轻不重又是一刀砍来。 看他这不急不躁的样子,似乎对自己颇有信心,今晚是吃定了林眠。 林眠咧了咧嘴,说到:“你砍我一刀就当无事发生?还想砍第二刀?” 话必,他竟是闪电般的伸出布满灰色鳞甲的右手,趁着男子愣神的功夫,紧紧的抓住了刀身。 男子皱了皱眉,握刀的右手忍不住紧了紧。 随后,刀身便一点一点的从林眠的手中抽出,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眠忍着右手上传来的剧痛,趁着他刀还未拔出的功夫,左手握拳,拼命般的朝着男子脸上砸去。 “砰!” 拳头与男子脸庞亲密接触,戴在他脸上的狐妖面具应声裂成两半,一道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嘴角缓缓留下。 面具下的男子终于是露出了真容,林眠看了他一眼却差点没将晚上吃的饭全部吐出来。 这人长得并不算丑,甚至说细看之下还有一些俊朗,属于那种耐看型的男人。 但这只限于他的右半边脸。 他的左半边脸上不知为何,没有一丝血肉,只有光秃秃的白骨,仔细一看,似乎有一些细小的黑色虫子在啃食他的血肉。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整张脸都会变成皑皑白骨。 男子被林眠一记重拳砸到脸上,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似乎没有了痛觉一般。 也就在这时,他手里的长刀终究是从林眠手里拔了出来,不快不慢,又是一刀朝着林眠砍去。 就这样,屋内的情形慢慢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男子挥刀砍向林眠,在他的鬼身上留下狰狞的伤口,林眠再伸手握紧男子的刀,左手一拳狠狠击打在他的脸上,男子再抽刀砍向林眠...... 一来二去的,这两人竟然开始了回合制打斗。 打着打着,林眠一阵后怕,这也幸亏是眼前这男子修为不怎么样,但凡他有那钟意三分之一的功力,再配合上他那无解的刀法,自己今晚怕是真就要交代在这了。 还好,幸运女神这次站在了林眠这边。 他的幽冥鬼身其实也算是一种无赖的手段,只要你不具备一力破万法的能力,那么就不能对鬼身下的林眠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满身的狰狞刀伤,但实际上对林眠并没有什么影响,无非是有些痛罢了。 而反观那男子,却是被林眠结结实实的揍了几十拳。 这么下去,最后死的必然是他。 ...... 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男子终究是再也无力挥刀了,随着林眠的一记重拳,应声倒地。 先前包裹着墙壁的黑色东西也随后回到了他的体内,林眠这才发现,那些漆黑如墨的东西竟然是一群一群的黑色虫子。 林眠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将这么一堆虫子养在身体里,可想而知它们吃的是什么了。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掀开了男子的领口,果然不出他所料,黑色紧身运动衣下只有白骨,哪里看得到一丝血肉。 “咚咚咚。” “林眠,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鼓捣什么呢?” 屋外传来白夜愠怒的声音。 “没啥,我马上就睡。” 林眠随口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残局。 “完了完了,这姑奶奶不会这时候硬闯进来吧。这要被她看见我房里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还不得吓过去半条命啊。” 幸好白夜好奇心并不是那么重,只是警告了林眠一番便气冲冲的回房去了。 林眠这才稍稍舒了口气,伸手将额头的冷汗擦去。 只是待他低头看去,却发现地上那名半死不活的男子正在被九幽通道缓缓吞噬进去。 “沃草,你搁这截胡啊!” 24、尸虫 也得亏是林眠手疾眼快,趁着那九幽通道还未完全将黑衣男子拖入其中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脚,一番拉扯之下,这才险之又险的将他夺回。 “打架的时候你丫不来帮忙,打赢了就过来打秋风?给爷爬!”林眠恶狠狠的冲着通道口低声怒骂。 那通道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无视了林眠的愤怒,只是围着黑衣男子不停的转悠,似乎贼心不死。 林眠皱了皱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通道里传来的一股渴望之情。 这还是他自修习幽冥鬼身召唤出九幽通道之后,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你先等等,这人我还有大用,等我用完了再给你也不迟。” 林眠试探性的朝着那幽深的通道挥了挥手,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通道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恋恋不舍的自空中消散而去。 “这通道果然没那么简单,难道说这便是我那幽冥鬼身大成的契机?” 林眠摇摇头,不再多想,而是将目光投向安静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只是过了这么一会,男子右边脸上的血肉似乎又是少了一丝,离着近一点,似乎还能听到他身上虫子进食的“沙沙”声。 林眠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轻轻一指点在了男子的额头。 眼瞅着只出气不进气的男子这才幽幽醒来,费力的直起腰身。 “咳咳咳...” 男子皱了皱眉,捂住心口,不停的咳嗽。 “以身饲虫,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撑到现在还能不死的。” 男子看了眼林眠,淡淡的说到:“习左道旁门者,需付出大代价。我以为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林眠点点头:“你倒是个狠人。” 男子嗤笑一声:“少废话了,你既然还没杀我,那便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来。我劝你一句,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林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我怎么不知道?” 男子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接话。 林眠笑了笑,伸出右手紧贴着他的左胸口,说到:“你不要脑补那么多,我只是看上了你剩余的阳寿罢了。” 说完,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右手掌心处一股澎湃的吸力汹涌而出,原本就只剩一口气的男子瞬间就没有了声息。 “算上那常威和朱宁,你是第三个了。” 林眠叹了一口气,伸手合上了男子的双眼。 只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是,林眠此次是主动夺取他人的阳寿,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丝自己比这些邪修还要邪修的念头。 “杀人夺宝,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夺宝环节了,希望你比那羊叔道人要阔绰一些吧。” 林眠手法娴熟的将男子浑身上下搜了个遍,却只是搜出来一块通体黝黑,却又光滑如镜的铁片。 “这是?” 林眠脸色大变,将铁片拿起,放到灯光下细细查看,果不其然,铁片的背后刻着一道阴阳鱼。 这铁片竟然和那羊叔道人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原来他和那羊叔道人是一伙的。”林眠皱了皱眉,把玩着手里的铁片。 “这么一来我便杀了他们组织两个人,算是与他们彻底结了死仇。下次找上门来的不会是凝魂境的吧?” 林眠打了个激灵,看来这七情炼魄法的进展还是慢了些。 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先到凝魂境才行,不然自己小命不保另说,还容易连累自己身边的人。 林眠暗自思忖着,却又从男子身边的刀鞘暗匣里掏出一枚玉简。 随即轻车熟路的将玉简贴在眉心,接受着里内的信息。 良久,林眠这才睁开眼,复杂的看了一眼男子尸身。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并不是一本左道刀法,而是一种控虫之术。这种术法威力极大,相应的,修习它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功法名:尸虫诡术。 功法简介:以诡术控制尸虫,大成之时,修习者可与尸虫心意相通,可做万般妙用。 修行代价:尸虫喜活人血肉,修习者需以身饲虫,术法大成之日,即是修习者浑身血肉被吃净之时。 代价可豁免。 豁免条件:尸虫属邪祟,修行者可以功德之力镇压之。” 林眠放下手中玉简,想了想,伸手从男子身上随意捉了一只尸虫放在手心细细查看。 却见这尸虫离开男子之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在他的手心处肆意撕咬,不一会便将林眠咬的龇牙咧嘴。 林眠黑着脸将这只尸虫掐在食指之中,用力一捏。 不料虫子没死,反而是一股剧痛从他的指尖传来。 摊手一看,那只尸虫安然无恙,攻击性反而比之前更加强了。 原来这虫子坚硬的外壳上竟然有着许许多多细小的倒刺,扎起人来一点都不含糊。更可怕的是,不过米粒大小的虫子竟然凭借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硬生生的从林眠手里挣脱了出去。 这时,林眠终于是懂了为何方才那男子出刀的时候自己明明能躲闪,可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了。 那男子其实根本不会什么刀法,他只是用这诡术控制着这些虫子短暂的束缚住自己罢了。 一只虫子尚且如此,一群虫子呢? 林眠看着已经将男子尸体啃食成白骨的一片黑压压虫群,理所当然的心动了。 不过以身饲虫的代价太大,他也没有成为白骨的打算,所以还是得好好研究一下豁免的条件。 以功德之力镇压之? 林眠忍不住挠了挠头,这功德之力是什么? 书中说,功为善行,德为善心。心行合一,名为功德。努力行善,通过行善累积自己的德行,就叫做功德。 如此说来,自己想要修习这门尸虫诡术,那便要去做好人好事? “反正也不吃亏,哪天试一试就好了。” 林眠心中暗暗做了决定,便不再理会那些因为没有了口粮开始相互撕咬吞噬的尸虫。 反正等他将那诡术练成之后,便能再次召唤新的虫群。 ......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刚刚凭空消失的九幽通道很是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幽深的通道口直直的对着林眠,似乎是在向他讨要着什么。 林眠也不含糊,伸手将脚下男子的尸身提起,随手塞了进去。 25、枭 随着黑衣男子的尸身被林眠一股脑的塞进九幽通道里,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嘣嘎嘣”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就好像通道那头有着什么东西在咀嚼一般。 林眠想了想,便又拿起黑衣男子的长刀,也这么塞了进去。 不曾想,只是一瞬间,那柄坚硬的长刀就被通道吐了出来,而且化成了一堆细小的铁屑。 看这通道的样子,似乎对林眠的行为颇为不满。 “嘿,你还挑食起来了?” 林眠被它气乐了,抬眼往里瞅了瞅。 通道里依旧是一片混沌,以及无尽的黑暗。 “吃完了就没啦?一点反馈都没有的么?” 似乎听懂了林眠的话,通道敷衍的向他传来了一道意念。 翻译成人话就是:“就这?还不够爷塞牙缝的。” 林眠脸都黑了,但还没等他破口大骂,那通道便很果断的开溜了。 宛如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 将满地狼藉的房间收拾好之后,林眠长舒了口气,瘫倒在床上。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开始在群里扣字。 癸五:“请问遭到了行者的暗杀怎么办?急,在线等。” 虽说现在已经是凌晨了,群里默默潜水的却还是不少,很快就有人回复了他。 戊十六:“习惯了就好,这群里谁没被追杀过几次都不好意思说话的。” 癸五:“可这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这才进群多久?” 甲一:“你有话不妨直说。” 癸五:“我怀疑群里有内鬼,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甲一:“不用怀疑,群里的确有内鬼。但很可惜,谁也不知道内鬼到底是谁。至于你的身份有没有暴露,恕我直言,你在这里说也没什么用,没人帮的上你。” 癸五:“明白了,这群没啥用,我先退了。” 甲一:“......” “癸五请求退群。” 甲一果断的选择了拒绝:“你还是说说你今晚发生的事吧,能帮你的我们一定帮。” 癸五:“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从他身上找到一块刻有阴阳鱼的铁片。群里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么?” 说着,林眠将从黑衣男子身上搜出来的铁片拍了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壬八十二:“你遇到了‘枭’的人?” 癸五:“枭?” 壬八十二:“不错,这是一个行者组织,里面的人都是修习左道术法的,一般来说,他们就如同游荡在山野里的恶狼,一旦闻到了血腥味就不会轻易撒手。你被他们盯上了以后可真有的你头疼了。” 壬八十二:“对了,今晚袭杀你的人用的是那种术法?” 癸五:“一个玩虫子的,恶心死我了。” 壬八十二:“你确定是玩虫子的?他现在在哪?” 癸五:“被我反杀了,现在已经被他身上的虫子反噬,吃的啥也没了。你要说的早点,说不定还能给你剩一两块骨头啥的。怎么,你认识这人吗?” 壬八十二:“不仅认识,我还和他交手过很多次。不过他那控虫的术法有些克我,我虽说实力比他强上许多,但却一直都杀不了他。既然你结果了他,那这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癸五:“好说好说。听你这口气,你是和他有仇么?” 壬八十二:“我和他没什么私仇,只不过这人该死罢了。” 癸五:“哦?为什么?” 壬八十二:“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就只是以身饲虫吧?他养的那一群虫子每日需要消耗的血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只靠他身上的那几两肉能干啥的?” 癸五:“你是说......” 壬八十二:“他豢养了许多无辜的百姓,当做那些尸虫平日里的口粮。” 林眠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方才让那男子死的过于痛快了。 癸五:“既然如此,那这‘枭’我得罪也就得罪了。” 壬八十二:“你倒是挺有魄力的,放心,以后有啥事尽管找我,我绝不含糊。” 癸五:“那你过来保护我?贴身二十四小时的那种?” 壬八十二:“???” 癸五:“开玩笑开玩笑。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要不你们给我提提建议?” 戊十六:“个人建议你可以等死了,该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该找几个妹妹就去找几个妹妹。据我所知,被‘枭’知晓了身份还能活下来的就没有几个。” “戊十六已被群主禁言。” 甲一:“行了,聒噪的人说不了话了,你们继续聊。” 壬八十二:“其实‘枭’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势力并没有多大,他们走的是吸收那边土著的路子,只有真正掌权的几个才是行者。” 癸五:“你的意思是说,在这里他们并没有多余的人手用来对付我?” 壬八十二:“是的,他们似乎在我们这个世界还有着其他的目的,一般情况下并不怎么向我们这些天选者出手。何况,我们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 癸五:“什么办法?” 壬八十二:“行者里面也并不全都是要我们命的人。” 癸五:“此话怎讲?” 壬八十二:“群里有人为了针对他们创建了一个名为‘昼’的组织,里面都是一些亲近我们的行者。你今晚这事闹得挺大的,我想过段时间应该会有人找上你。” 癸五:“如此甚好,多谢了。” 壬八十二:“不客气。” ...... 群聊重新陷入安静,林眠放下手机,闭目思考。 若壬八十二所言非假的话,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应该没那么快受到“枭”的二次袭杀,真正的危险应当是在游戏世界里。 但是凡事总怕万一,若“枭”接下来不按套路出牌的话,自己可就惨了,毕竟下一次来的人可能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所以当务之急,自己还是要想办法提升自身实力。 七情炼魄法和幽冥鬼身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突破了,这一点林眠很清楚。唯一能派的上用场的便是刚刚从黑衣男子身上搜到的那本尸虫诡术了。 看来从明天开始,自己要去做好人好事了啊。 林眠心中发出一阵长叹。 一睁眼,却忽然发现白夜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打开自己的房门溜了进来。 只见她脸上涂着一层黑漆漆的面膜,看向林眠的眸子里满是狐疑。 “你今晚从进房间到现在就一刻都没消停过,不会是在干什么坏事吧?” 林眠一脸无奈,从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盖好:“我说姑奶奶,我能干啥坏事啊?” 白夜眼睛转了转,反手打开了他的电脑。 “干没干坏事你说了不算,让我看看浏览记录不就知道了?” 林眠翻了个白眼,任由她翻看着。 “怎么样,没啥吧?” 白夜点点头:“的确是啥也没有。” 说完,一巴掌呼在了林眠的脑袋上。 “不是,你这女人讲不讲道理的?我浏览记录啥也没有你也要打我?” 白夜冷笑一声:“你们男人我还不清楚?浏览记录这种东西,有一句话说得好,空即是色。” 26、余微 何必看着饭桌上埋头喝粥的白夜,一脸狐疑。 “姐,我说,你跟林眠那小子不会真有啥事吧?我昨晚好像听到他房间里......” 话还未说完,却见一双筷子结结实实的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吃你的早饭。”白夜怒目而视。 何必张了张嘴,很是识趣的闭口不言。 只是还没过多久,却见林眠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俩不厚道啊,吃早饭也不喊我?” 林眠嘟哝了一句,拉了张凳子挤到了两人中间。 白夜刚欲发作,却见这个头发乱成鸡窝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枚玉佩,“啪”的一声扔到了饭桌上。 何必瞅了一眼,越看越觉得很是眼熟,挠了挠头说到:“姐,这怎么好像是你的......” 林眠嘴里叼了个肉包子,口齿不清的说到:“把好像两个字去掉。这就是你姐昨晚掉我房里的,还好我早上起床发现了,不然怕是要被我...沃草...你这女人怎么又打人?” 平白挨了一筷子的林眠怒目而视,白夜也是回瞪了过去,小小的饭桌上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何必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给自家姐姐递了一个包子过去:“姐,你就别和姐夫置气了,都一家人......” “谁和他置气了?等等...谁是你姐夫?” ...... 成功将白夜气跑之后,林眠终于是可以安静的吃口饭了。 一抬眼,却见那块玉佩还放在桌上。 玉佩做工精良,通体晶莹剔透,仔细看去,玉佩正面似乎还刻着一个蝇头小字。 何必笑了笑,又从怀里拿了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放在旁边。 “这两块玉佩还是我姥爷送给我们的。我姐属鸡,我属狗,所以她的玉佩上刻了个酉字,我的上面刻了个戌字。姥爷说,我俩在一块就是鸡犬不宁。” 林眠点了点头:“你姥爷果然高见。” 何必白了他一眼:“现在后悔了是吧?也不知道昨天是谁留的人?拦都拦不住的。” 林眠讪讪一笑,识趣的不再接话。 何必将桌上玉佩收起,却又问道:“林眠,你工作的事有眉目了么?要不要我帮忙的?” 林眠摇了摇头,说到:“我手头上的积蓄还有一些,你姐又替我们交了房租水电,所以我暂时还不打算找工作。” “不找工作?怎么,你要跟我一样当无业游民啊?” 听他这么说,何必似乎有些吃惊。 “也不是说真的啥也不干,就这么在家混吃等死,我只是觉得有些厌烦之前的工作了,想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何必瞅了他一眼,仿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比如呢?” 林眠被他看的脸有些发红,但还是认真说到:“去福利院做做义工什么的。” 何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眼神疑惑:“这也不烫啊?你小子是不是最近受到什么打击了?不行咱就去找个心理医生帮你开导一下。” 林眠拍掉了他的爪子:“你姐夫我好得很,只不过是想做点好人好事积点德罢了。” 何必还想嘲讽他,却又突兀的闭上了嘴。 原来是刚刚被气到房间里的白夜推门出来了。 “你想去福利院做义工?” 林眠仰头看了她一眼,无所谓的点点头:“是啊,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知道有哪家福利院收我这样的人么?” 白夜歪着头想了想:“别说,我还真认识一家福利院的院长。” “那你帮我引荐引荐呗?” 白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会,说到:“可以倒是可以。不过那家福利院里都是些没儿没女的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性格都古怪的很,你确定你能应付的了?” 林眠犹豫了片刻,脑海中回想起昨晚那些尸虫的模样,便咬牙点了点头:“男人不能说不行!” 白夜眯了眯眼,如水般的眸子里满是狡黠。 ...... 此时已是四月底,将近五月了,s市的天气已经是越来越炎热了。 天上的日头不似往日里那般温吞,配合着树上聒噪的蝉鸣,让人不免心生烦躁。 红星福利院内。 “小林子,你说我把这玩意染成绿的怎么样?” 看着眼前这个眉飞色舞的老头,林眠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大爷,您今年高寿?” “记不清了。八十九还是八十八来着?你小子问这个干嘛,这跟我染头发有什么关系?” 老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颇有些滑稽。 林眠伸手从桌上拿过老头的药瓶,数了一把五颜六色药丸,塞到了他的手里。 “您啊,还是先把药吃了吧,染头发的事先放一放。” 张老头瞥了林眠一眼,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 站在不远处的白夜见林眠吃瘪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忍着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先带你去见院长。” 林眠只好点点头,起身跟在她身后。 一回头,却见那老张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瓶染发剂。 ...... “院长办公室在二楼,你上楼梯的时候悠着点,别吵到其他老人家休息。” 白夜凑到林眠耳边低声叮嘱着,一时间却忘了自己今日的领口开的有些低。 林眠目不斜视,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院长办公室门前,白夜伸手敲了敲门。 “请进。” 屋内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听上去很是年轻的样子。 见白夜轻车熟路的推开门,林眠赶忙跟上前去。 办公室不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摆件,就只有一张红木桌,两张椅子,一张沙发。 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写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字迹娟秀,骨架端正,只是没有落款。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孩此时正坐在窗边,似乎是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听到两人进门,女孩也是转过头来,浅浅一笑:“白夜,今天怎么还带人来了?” 白夜也是快步走上前去,亲昵的拉起了她的手:“这不是给你找了个苦力来了么?” 说着又看了看林眠,说到:“这位便是我与你说的院长,她叫余微,嗯,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年纪。” 见林眠似乎有些疑惑,余微却是笑了笑:“怎么,我这个院长太年轻了,让你觉得很奇怪么?” “哪有哪有,余微院长年轻有为。”林眠连连摆手。 余微推了推轮椅,将自己的身体摆正,说到:“这个福利院其实是我奶奶留下来的,只不过她老人家前些年西去了,我不忍心看着她一辈子的心血给了别人,就索性自己接了过来。” 林眠刚想回话,却见一人神色慌张推门进来。 “小余院长,不好了,老张头出事了!” 27、签个合同 来人是福利院里做清洁工作的陈姨,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神色焦急,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 余微赶忙问道:“陈姨你先别急,慢慢说,张大爷怎么了?可是又犯病了?” 陈姨摇了摇头:“不是犯病,是从楼上跳下去了!” 余微吓了一跳,扶着轮椅的手青筋暴起:“快,白夜,快把我推过去!” 人命关天,屋内四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了事发现场。 ...... 福利院前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林眠挤开人群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冲着身后眼神希冀的两人摇了摇头。 那个刚不久还在和自己插科打诨,甚至想染头发的老人,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早就没了气息。 “小余院长......” 余微神情很是低落,摆了摆手:“报警吧,把现场保护好。” 说着转身吃力的挪着轮椅朝着老张头的房间而去,拒绝了想上前帮忙的白夜。 林眠想了想,朝着白夜摆了摆手,自己跟着上前而去。 ...... 老张头的房间在三楼,屋内的窗户正对着福利院大门,与他坠楼的位置正好对的上。 只是窗户离屋内的地面很有一些高度,这老张头应该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余微院长,这张大爷平日里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林眠小心翼翼的问道。 余微叹了一口气:“当然不顺心。” “福利院的这些老人们都不愁吃喝,平日里悠闲无事,他们想要什么我们也会尽量满足他们,算是给他们当儿作女。” “可惜我们终究不是他们的儿女,不管怎么样,总归是少了那么一层血缘关系,彼此之间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有些事情,说实话,很难做到完全的尽心尽力。” “长久下来,这些老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孤独。你懂么,是那种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任何亲人的那种孤独。” “我懂他们的心思,可我除了对他们好一点,再好一点,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这已经不是福利院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 余微低了低头,眸子里似乎含着泪水:“张大爷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他们明明上一刻还是和我有说有笑,吐槽陈姨管他们管的太紧,我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一丝想要寻短见的兆头。” “可等我转头去忙别的事情了,他们就会用各种办法毫不留恋的离开。” “为了防止意外,其实福利院每间屋子的窗户我都让人做了防盗窗的,张大爷的屋子也不例外。可你看,他为了离开我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把这些东西拆掉了。” 林眠也沉默了,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余微擦了擦眼角,看着他说到:“你现在还想到我们福利院干活么?先说好,我给不了你多少工资,而且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这种事。” 见林眠不说话,余微也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你晚些等警察来了,接受调查做完笔录之后再和白夜离开吧。” 说着,便吃力的挪着轮椅往外面走去。 忽然,余微只觉得手上一轻,身后传来林眠的声音:“你在福利院待了多少年了?” 余微想了想,说到:“我从小便是和我弟弟在这里玩到大的,真正开始接手福利院大概是我成年的那天。” “那时候奶奶还在,院里的事情都是她手把手教会我的。” 林眠笑了笑:“你坚持了这么久,累吗?” “当然累。可是累又能怎么办呢?这个福利院里好些老人都把我当成了他们的亲孙女,我就是他们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念想,你说,我能撒手不干么?” “而且,这么些年了,我都习惯了。” 说完,却感觉身后的男人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余微疑惑的将轮椅调转方向,看着眼前的林眠。 只见他手忙脚乱的在随身带着的手挎包里胡乱翻找着,也不知是在找些什么。 “找到了,喏,给你。” 余微下意识的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看,却是他的身份证件。 “你这是干什么?” “签个合同,我要当正式员工。” 林眠咧了咧嘴,不等余微回答,伸手将她的轮椅调转了方向,朝着二楼办公室走去。 ...... 夕阳西下,林眠两人从福利院出来之后便一前一后的走着,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良久,白夜还是忍不住说到:“你真的签了合同,以后就去福利院工作了?” 林眠点了点头:“是啊,这次我的工资真的差一点就够资格交税了。不过,余微院长答应我中午管一顿饭。” “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林眠奇怪的看了白夜一眼:“怎么可能?我要是看上余微院长了还怎么当何必的姐夫?” “我呸,你倒是想得美!” 白夜难得的脸红了一次。 “我不知道那些老人们是不是真的需要我,但总得试试吧?说不定哪天还能救到他们其中一个人呢!”林眠还是正经的对着白夜解释了一下。 “小伙子不错嘛,心地善良是个好人!” “你骂谁好人呢?”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姐请你吃饭好吧?” ...... 福利院二楼办公室。 余微坐在轮椅上,皱眉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姐,张大爷这事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年轻人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了余微的面前。 “这是什么?” 年轻人小心翼翼的说到:“监控录像。” “张大爷房间里的监控录像。” 闻言,余微果断的伸手在他的头上敲了一记:“余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这是违法的行为!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余位无奈的摊了摊手:“不是你说张大爷最近面生祸相,会有劫难的么?我这不是特事特办嘛。” “行了,姐,我答应你以后不这么干了,你还是先看看录像吧。” 余微瞥了他一眼,说到:“你在录像里发现了什么?” “张大爷是被人推下去的。” 余位一字一句的说到。 “被人推下去的?是谁?” “一个行者,似乎是‘枭’的人。” 28、餐厅 “不可能,‘枭’怎么会盯上我们姐弟俩?” 余微喃喃自语,思忖了片刻,从上衣贴身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一枚铜钱。 只见她双手合十,将铜钱扣在手心,嘴里不知是在念些什么咒语。一旁的余位也是屏住呼吸,似乎害怕打扰到她。 过了一会,余微似乎完成了某种仪式,手里的铜钱被她高高抛起。 铜钱在空中不停的打着旋,随后便被余微紧紧接住。 “姐,怎么样?” 余微摊开手心,却见那铜钱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吉”字。 “这是你的占卜结果,是大吉之相。我再来算算我自己的。” 说着,便又重复了一次先前的操作。 这一次,铜钱上还是刻着一个“吉”。 “我的异力是不会出错的,我和你都是大吉之相。所以,‘枭’是不可能知道咱俩的身份的。余位,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也不确定了,要不你再看一遍吧。” 余位对自家姐姐的能力很是清楚,既然占卜结果是吉相,那便不会有错。难道说自己真的弄错了? 余微点点头,伸手从桌上拿过u盘,插进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之中。 “姐,你直接从这儿开始看。” 监控录像上,张老头颤颤巍巍的推开了他的房门,径直走向窗边。 只不过,令余微吃惊的是,此时他屋里的防盗窗却是完好的,并没有被拆除。 张老头伸手在窗边比划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恼怒,却又奈何不得这坚实的铁窗。 只见他直愣愣的在原地站了一会,便又转头朝屋外走去,看他这样子应该暂时是打消了轻生的念头。 可就当余微松了口气的时候,监控录像里突生异变。 录像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两秒,原本还算平静的张老头却忽然像是着了魔一般,在屋内抱头大喊,就如同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更诡异的是,他身后的防盗窗竟然自行一点一点的脱落了下来。 就好像屋子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将它拆掉了一般。 等防盗窗被彻底拆除了之后,着了魔的张老头顿时安静了下来,步履蹒跚的挪到了窗边。 他的身后似乎有着一双无形的手,在做着推搡的动作。 “啪。” 余微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看下去,伸手将电脑合了起来。 “姐,你怎么看?” “你没有看错,张大爷的确是被人推下去的。” “那这个人......” “我知道这个人,他是‘枭’里的一个行者。不过我敢确信,他是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的。” 余位疑惑的看着自家姐姐,忍不住问道:“那他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来福利院杀一个无辜的老头吧?这人有这么变态的么?” 余微也是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枭’做事都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去做这种事的。” “难道说,他不是冲我们来的?” 余微眼前一亮,紧紧抓住了自家弟弟的手臂。 “不是冲我们来的?难道是......” 余微摆了摆手,拿出了铜钱。 “试一试就知道了。” 铜钱两次抛起,落下被接住,一次是吉,一次是凶。 “果然是冲着他们其中一人去的。不过,到底是白夜还是林眠?” 余位想了想,问道:“姐,这么说来,他们两人之中有人是天选者?我要不要去帮一手?毕竟都是一个群里的人。” 余微摇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铜钱:“这铜钱上的凶字没有血色,说明不是大凶之相,不会是必死的局面,你不必冒险出手。” “姐,可是......” “行了,没有什么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可能让你暴露身份的。” “好吧。姐,我听你的。” 余微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到:“话虽然这么说,张大爷的仇还是要报。等下次主线开了,我再好好跟他们掰掰手腕。” ...... “这就是你说的请我吃饭啊?” 林眠看着门口写着“烤肉自助,三十元一人”的老旧招牌,撇了撇嘴。 “我呸,爱吃不吃!”白夜白了他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此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烤肉店里却还是坐满了埋头苦吃的食客,几乎每个餐桌上都放着满满当当的生肉,桌上的电烤炉散发着橙黄色的光,隔着大门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肉香。 林眠抽了抽鼻子,还是很果断的跟在了白夜的身后。 两人推开沾满油腻的玻璃门,走进餐厅之中。 令林眠意外的是,这家餐厅的隔音效果特别的好,玻璃门看着不厚,却能将店门外吵闹的人声很好的过滤掉。 餐厅里的食客们很有素质,也没见有人大声说话。他们似乎饿极了,都在埋头吭哧吭哧的咀嚼着自己盘中的食物。 两人站了片刻,这才等来一名服务生。 “您好,两位吗?请这边坐。” 白夜付了钱,拖着林眠走了过去。 烤肉店似乎平日里生意很好,为了容纳更多的食客,每个座位之间的距离都很窄。 林眠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从两个桌子之间挤了过去,一个不小心却将桌上一名中年秃顶男子的盘子碰到了地上。 盘子应声而碎,带有血丝的新鲜牛肉顿时撒得满地都是。 周围埋头苦吃的食客们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咀嚼,直直的看着林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弄脏你的衣服吧?” 林眠赶紧向那名秃顶男子道歉,态度诚恳。 可那男子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机械式的将盘中的生肉放到电烤炉上,而他嘴里的咀嚼声就没停下来过。 “这人是饿了多久啊?”白夜小声嘀咕了一句。 林眠摇了摇头,看这人不打算追究的样子,便也就无所谓了。 “两位稍等,厨房这会还在切肉,马上就好。” 服务生礼貌的说了句,便离开了。 林眠无聊的坐着,想了想拿出手机给何必打了个电话。 “喂,你小子把我姐拐哪去了啊?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我跟你姐在外面吃烤肉呢,你要没吃晚饭的话,现在过来啊。你姐请客。” “哪家烤肉店?发个地址过来,我马上到。” “就在咱家旁边的步行街,你出门左拐就是。” “步行街?你丫别骗我,步行街都关了好久了,哪来的烤肉店?你不记得了么,上个月那里发生了一场火灾,街上的店铺都烧得七七八八了......喂?林眠?你咋不说话了?” 手机这头,两人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还没等林眠说话,邻座的秃顶男子似乎吃饱了,直直的站起身来。 只不过,他并没有朝门外走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后厨。 等他推开后厨门,林眠下意识的朝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光着膀子的厨师伸手将他拽了进去,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一阵阵“咄、咄”的剁肉声。 “这是您二位的肉,请慢用。” 去而复返的服务生微笑的看着两人,手中的餐盘上堆着一层高高的生肉。 29、送死 服务生礼貌且自然的将手里的生肉摆满了整张桌子,无视了已经呆若木鸡的两人。 餐厅里烤肉的香味肆意弥漫,食客们的咀嚼声却如同恶魔低语。 摆放在两人面前的生肉似乎还散发着温度,也许是因为足够新鲜,林眠并没有闻到什么腥臭味。 白夜强忍着从胃部涌上来的酸水,勉强朝着林眠笑了笑:“我们应该是看错了吧?后厨兴许是有后门......” 林眠点点头:“也许吧。不过这肉咱还是不吃了吧?” “不吃了,我们走吧。”白夜脸色有些苍白,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家诡异的餐厅多待。 只是当他们两人起身之后,那名礼貌的服务生却又突兀的出现了。 “您好,请问两位是需要什么吗?” 林眠摇摇头:“我朋友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带她先回家,这烤肉我们就不吃了。” 服务生仍然是面带微笑的看着两人:“这位先生,我们餐厅有规定,盘中的肉不吃完是不可以离开的,您二位还是请用餐吧。” “我们给过钱的,吃不吃是我们的自由!”一旁的白夜忍不住说到。 服务生没有搭理她,只是稍微后退了两步。 林眠眼神微缩,却忽然发现餐厅里的食客们此时都已经站直了身体,自发的堵住了餐厅的大门。 他们眼中没有神采,宛如一个个的提线木偶,林眠只觉得他们和电影里那些丧尸一般,并没有什么区别。 “丧尸”们似乎是受到了服务生的指令,一个个都放下了手里的餐盘,步子缓慢的朝着林眠两人走来。 “咄咄”剁肉的后厨此时也是安静了下来,那名光着膀子的厨师似乎下一秒就会拿着菜刀冲出来。 林眠看了看鼻尖开始冒冷汗的白夜,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好,我们吃完再走。” 似乎是很满意林眠的妥协,那名服务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走向了后厨。 餐厅里那些几近暴走的食客们这才安静下来,重新坐回自己的原位。 香气扑鼻的烤肉味再次在这狭小的餐厅肆意迸发,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也随之响起。 “怎么办?” 白夜紧张的看着面前的林眠。 “等会我起身朝后厨那边跑,这些人肯定会起来追我,到时候你再趁乱从大门溜出去。” “我跑出去了,那你呢?” “你别管我,我自有办法脱身。” “脱身?你怎么脱身?这餐厅里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人,被他们围住了你怎么跑?” 林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的姑奶奶,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再耽误一会,咱俩一个都跑不了。” “可是......” 没等白夜说完,一个瘦小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白夜下意识的侧过头,却看到来人是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根麻花辫,手里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小熊玩偶。 令白夜奇怪的是,这个小姑娘不同于餐厅里的其他食客,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呆滞之意,似乎与他俩一样是个正常人。 “姐姐......”小姑娘有些怕生,不敢再上前了,只是小心翼翼的捏着自己的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白夜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到处乱跑的,你爸妈呢?他们没和你一起么?” 听到白夜说起自己爸妈,小姑娘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我在这里等了他们好久了,可他们不知道去哪了,一直都没有回来。” “那你有没有看清楚他们是往哪里走的?” 小姑娘擦了擦眼角,似乎是在努力回忆。 “好像是那里。” 她指的是后厨的方向。 “小妹妹你别急,你爸妈他们说不定一会就出来了。这样吧,你也别乱跑了,就坐在姐姐身边等他们吧。” 小姑娘讷讷的点点头,只是眼神还是时不时的朝后厨方向瞄去。 “林眠,等会不论我们谁出去了,都别忘了带上这个小家伙。她可能是这个餐厅里除了我们外最后一个正常的人了。” 白夜语气轻柔,但却有着一股不可置疑的坚决。 林眠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我刚仔细观察了一下,每当有人去后厨的时候,那名服务生都会跟着进去。趁着他进去的空隙时间,说不定餐厅里剩余的这些人并不会攻击我们,到时候我们再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起跑出去。你觉得呢?” “我听你的。” ...... 餐厅墙上挂着的时钟不知疲倦的走着,邻桌终于有了一个吃完盘中生肉的食客。 林眠和白夜两人紧张的盯着后厨,那名服务生果然推门走了进去。 “就是现在!快走!” 两人迅速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正想着按计划夺门而去,可不曾想,异变横生。 一直乖乖坐在两人身边的小姑娘看到后厨的门半开,眼神瞬间就直了起来。 “是爸爸,那是爸爸!” 小姑娘忍不住出声惊呼,林眠下意识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看到后厨里,先前那个光膀子的厨师手里正拎着一个昏迷过去了的男人。 “放开我爸爸!” 小姑娘似乎有些急了,猫着腰从拥挤的桌子中间钻了出去。 “你快回来!那里去不得!” 林眠赶忙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 餐厅里的食客们又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被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 只是当他们察觉到这个小姑娘是跑向后厨方向的时候,就又若无其事的咀嚼起了嘴里的食物。 在林眠焦急的目光中,小姑娘终究还是冲到了后厨门口,光着膀子的厨师也察觉到了门外有人来了,拎着菜刀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厨师的身形格外高大,站在小姑娘面前就如同一只猛犸巨象。 只见他低头看了看,似乎是有些不耐烦,随手将面前的小姑娘拎了起来,就如同拎着一只小鸡仔。 小姑娘面对着这一堆肉山,一时间都忘记了哭喊。 肉山转身又走进后厨,顺手将半掩的门扉重重关上。 “不!” 目睹着这一切的白夜终于是回过了神来,只见她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瞬间布满了血红。 下一刻,还未等林眠反应过来,这女人竟然也是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你个傻女人!你特么怎么也去送死啊!” 30、傀儡师 红色的高跟鞋与地板撞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白夜再也顾不上平日里刻意保持的优雅,只是拼了命的朝着后厨的方向狂奔。 半掩的门缝里,厨师手中菜刀被他高高举起,那“咄咄”的剁肉声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响起。 那个被他抓住的小姑娘此时也和餐厅里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了,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该死!” 白夜咬牙暗骂一声,伸手将脚上碍事的高跟鞋脱下,随意甩给了身后的林眠。 “我进去救人,你赶紧趁乱跑出去!” 说完,也不待林眠回话,就一脚踹开了后厨的大门。 肉山一般的厨师似乎被她的突然闯入惊到了,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白夜也不含糊,趁着他迟疑的一瞬间,伸手夺下了那个小姑娘。 这时,站在不远处的服务生终于将目光投了过来。 只见他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身形却又诡异般的消失不见。 一直处于宕机状态的厨师似乎也是重新收到了信号,察觉到了眼前这个弱小的女人竟然从他的手中抢走了食物。 “吼......” 随着一声非人的低吼从厨师的喉间传出,这座肉山握紧了手里的菜刀,直直的劈向白夜。 白夜怀中搂着已经彻底昏过去了的小姑娘,一个猫腰,灵巧的跑出厨房,钻到了一个食客面前的桌子下。 紧追在她身后的厨师手中菜刀带着破空声呼啸而至,木制的桌子便在眨眼间一分为二,如同纸糊的一般。 而那菜刀声势不减,一刀劈空紧接着又是一刀,暴风骤雨般的将白夜能躲藏的地方全部砍成齑粉。 “把孩子扔给我!快!” 意识到白夜再也跑不出菜刀的攻击范围之后,林眠忍不住冲着她大吼一声。 白夜也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很果断的将手里的女孩抛了出去。 看着食物又转移到了林眠手中,发狂的厨师终于是放弃了对白夜的攻击,转而直奔林眠而去。 暂时脱离了危险的白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可就当她正准备出声提醒林眠的时候,一股凉意却猛地从后脑袭来。 “小心身后!” 被厨师穷追不舍的林眠这会却还是分了一丝心思在她身上,瞬间便发现了突然出现在白夜身后的那个服务生。 白夜意识到了不妙,很果断的抱头蹲下,贴着地面朝着不远处一张桌子底下滚了过去。 可那服务生显然比她更快,只是伸手一探,就将她牢牢的按在了地上。白夜还没来得及挣扎,服务生又是一记手刀,重重的砍在了她的脖颈。 随着服务生的出现,暴走的厨师突然停止了对林眠的追杀,扔下了手里沉重的菜刀,又拖着庞大的身躯走到了餐厅的大门前。看他这样子似乎是收到了堵门的指令。 林眠皱了皱眉头,将怀里的小女孩放到了餐厅的角落里。服务生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却并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很贴心的将脚下昏过去了的白夜也扔了过去。 “你是谁?”林眠忍不住出声问道。 服务生想了想,说到:“你可以叫我傀儡师。” 林眠看了一眼早已将自己团团围住的食客们,悄悄将厨师扔下的菜刀捡了起来。 “你是‘枭’的人?” 傀儡师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虫师可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虫师?”林眠皱了皱眉,“如果你说的是那个玩虫子的白骨,那么是的,他是被我杀死的。” 傀儡师点点头:“那就没错了。看来我没找错人,也不枉费我跟了你一天。” 林眠恍然:“你是来替他报仇的?” “算是吧。说起来你今天在那个福利院就该死了的,你应该感谢那个老头,才让你多活了这么久。” “张老?他的死和你有关系?” “不小心被那个老头看到了正脸,而且他原本就打算去死了,我只不过是顺手帮了他一把。” 傀儡师耸了耸肩,一副自己是在做好事的样子。 “那这些餐厅里的人呢?你又有什么理由把他们弄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林眠语气平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们?他们能被我当成傀儡,成为捕获你的诱饵,那是他们的荣幸。” “原来又是一个左道邪修。”林眠点点头,手中菜刀握得更紧了,“既然你视人命为草芥,那么我问你,可做好了被别人视为草芥的心理准备?” 傀儡师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宛如是在看一个死人:“视我为草芥?谁?你吗?” “你是分不清现在的状况么?我这里可是有着近一百的傀儡,你拿什么和我打?” 林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冥鬼身悄然运转,眨眼之间,便成为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 “你不是天选者么?怎么也修的是左道?”傀儡师颇有些惊讶。 林眠却再也懒得和他多说一句,当他得知福利院里的那位老人以及餐厅里的众多食客都是受了自己的牵连之后,他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需要宣泄,需要用自己手里的这把菜刀去宣泄,直到将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砍成碎末才能停下来。 布满灰色鳞甲的手臂青筋暴起,林眠朝着傀儡师挥刀砍去。 只不过还没等林眠靠近他,餐厅的食客们便也跟着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一个个都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尖叫声,狰狞的脸庞上开始出现了蛛网一般的紫黑色青筋,无视了林眠手中挥舞着的菜刀,宛如一枚枚上了膛的炮弹,横冲直撞的冲向了林眠。 林眠头皮发麻,身上的寒毛骤起,很果断的选择了暂避锋芒。 这些傀儡似乎是被改造过了,既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疲倦,速度快的惊人的同时,又异常的坚硬。 林眠菜刀砍到他们身上往往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而自己若是被他们近了身,却总是会被撕下一片鳞甲。 一刻钟还没到,这近百的傀儡就将林眠的幽冥鬼身拆的七七八八了。 反观那些傀儡,一个个都还是如狼似虎的模样。 林眠叹了一口气,自己没了这鬼身,不过是一个还没到炼魄境的修士罢了,如何能抵挡得住接下来的攻势? 傀儡师也是看出了他的疲态,似乎是玩腻了,又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很快的,一直守着门口的肉山也加入了战场。 傀儡们悍不畏死,林眠终究还是被他们按在了地上。 “这就是你视我为草芥的底气吗?” 31、一个意外 肉山般的傀儡生有一张臃肿肉褶堆砌的脸,它腥臭的口中生长着无数细小的触手,这些触手在林眠的面前挥舞着,似乎是在等待傀儡师的一声令下,随时准备着将眼前的猎物撕成碎片。 那些普通的傀儡们此时也是安静了下来,只是将林眠紧紧的围在中间,强行把心中的杀意隐藏在了猩红的眼眸里。 傀儡师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眠,露出一副胜利者的嘴脸。 “回答我。” 林眠摇了摇头:“我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哦?后悔对我出手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该视你为草芥,我应该视你为粪土。” 林眠的声音清冷且坚定,听不出丝毫的畏惧和妥协。 傀儡师笑了笑:“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激怒我?真是拙劣的把戏。怎么,你是还有什么翻盘的底牌吗?” “就算你有吧,但很可惜,我不是个话多的反派,你的底牌应该是用不出来了。” “动手!杀了他!” 傀儡师一声怒喝,肉山般的傀儡顿时狂躁了起来。 “吼!” 它大吼一声,浑身的肉瘤跟着不住的抖动,坚实的地板瞬间被踩出一个个的窟窿,就好像一台压路机一般压向了林眠。 可只是眨眼的功夫,这台压路机却忽然诡异般的停滞不动了。 它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那张臃肿肉褶堆砌的脸彻底扭曲了起来,就如同一块肮脏的抹布,而那些细小的触手也不知为何,纷纷从它的口中掉落下来。 就在傀儡师目瞪口呆的时候,那座肉山身上宛如花岗岩般的肌肉忽然裂成了一地的碎块。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碎块就又成了齑粉,再看四周那些普通的傀儡,更是在一个个的在自我坍塌着。 失去了束缚的林眠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淡定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傀儡师笑了笑。 “你看,这就是我的底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傀儡师终于是脸色大变,心有不甘的问道。 林眠指了指地上的齑粉,说到:“自己看。” 傀儡师下意识的看了看,又疑惑的从地上抓了一捧放在手上。 却看见这些齑粉之中,有着一只只黑色的虫子。 “你...你怎么会虫师的尸虫诡术?”傀儡师看见这些虫子就好像见了鬼一般。 林眠看傻子似的看着他:“虫师是被我杀死的,我学会了他的术法很奇怪么?” “不...不...不可能,虫师的尸虫诡术不是那么好学的,我记得他刚修习此术的时候,那些虫子敌我不分,难以控制,而他身上的血肉大部分就是在那个时候喂了尸虫的!” 林眠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它们一开始也是要啃食我身上的血肉的,不过我让它们将这些傀儡啃食干净后就不会了。” “为什么?这些该死的虫子和我的傀儡有什么关系?” 林眠笑了笑,从地上重新捡起了那把菜刀。 “你将这些无辜的人炼成傀儡,你猜他们会不会怨恨你?而我帮他们解脱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感激我?”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的帮助我一时还弄不来这么多的功德之力。” “哦,对了,也得益于他们的这些欢喜之情,我现在已经是一名炼魄境的修士了。” “虽然只是炼魄境一重,但杀你这个没有了傀儡的傀儡师还是足够了。” 傀儡师一头雾水,林眠说的这些话他竟然是一句也没听懂。 他只知道林眠有一句话说对了,一名傀儡师要是没有了傀儡,那就真的只能如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林眠显然是不想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中的菜刀只是瞬息之间就砍到了他的身上。 傀儡师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眼神中满是怨恨。 林眠冷笑一声:“这一刀是为了福利院里的张老。” “这一刀是为了餐厅里这些被你炼成傀儡的人。” “你要杀我,那我便要杀你,这一刀是为了我自己。” ...... 菜刀锋利,前后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傀儡师便眼瞅着只出气不进气了。 林眠随手将手中菜刀扔掉,伸出右手紧贴着他的左胸口。 “第四个了。” 等献祭完他的阳寿,这名傀儡师终于是没了气息。 林眠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暂时没有搜刮他的意图,而是急匆匆的奔向不远处还在昏迷中的白夜。 还好,安静待在角落里的白夜呼吸均匀,并没有被刚刚那些傀儡所伤。 只不过林眠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的身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林眠瞳孔骤然放大,他忽然记起了先前何必说的一句话。 “步行街?你丫别骗我,步行街都关了好久了,哪来的烤肉店?你不记得了么,上个月那里发生了一场火灾,街上的店铺都烧得七七八八了......” 街上的店铺都烧得七七八八了,那这家餐厅是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一丝被烧毁的痕迹? “你终于意识到了么?” 这时,林眠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林眠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迅速转过身来。 却发现跟他说话的正是先前白夜拼死从那肉山傀儡手里救下来的小姑娘。 白夜身边少的东西原来就是她。 小姑娘还是先前那幅打扮,只不过脸上少了一丝血色,口中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是稚嫩的幼童声。 “我早应该猜到这个局不应该是一个人布下的。” 林眠脸色阴沉,他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嘻嘻一笑,说到:“他的那些大家伙太扎眼了,我还没蠢到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它们去对付你。” 林眠皱了皱眉:“你们至于这么针对我这么一个新晋的天选者么?先是虫师,再是傀儡师,现在又是你。” 小女孩摇了摇头:“你只是一个意外,我们其实并不是冲着你来的。” “不是冲着我来的?” 林眠愣住了。 “算了,不跟你说了。虽然我不是特意针对你,但你小子好歹也是杀了‘枭’两个人,于情于理我今日也是留你不得。” 话音刚落,小女孩的身影就宛如鬼魅般的消失了。 下一刻,便又出现在了林眠的眼前。 林眠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抵挡,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这个小女孩竟然是同那钟意一般的凝魂境修士! 32、人身安全 “林眠,林眠?” 朦朦胧胧中,林眠似乎听到了何必的声音。 “醒醒,醒醒,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你别喊他了,他昨晚非要在我面前显摆自己的酒量,谁知道就把自己喝成了这个德行。” “姐,你俩不会酒后乱......” “滚!” 是白夜的声音。 林眠终于是清醒了一些,虽然脑子里还是时不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但至少他还是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喝酒?自己昨晚和白夜喝酒了吗? 不对啊,自己明明是和她吃的烤肉啊! 等等,烤肉! 遗失的记忆瞬间回来了。 傀儡师、傀儡、不存在的烤肉餐厅、诡异的小女孩...... 所有的碎片串成了一条线,林眠如遭雷击,直挺挺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沃草,你小子能不能别这么吓人?不是我说你,酒量不行就别逞强......” 清醒过来的林眠并没有理会聒噪的何必,而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一旁双手抱胸的白夜。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林眠想了想,说到:“昨晚我们真的喝酒了?” 白夜轻轻的点了点头:“你还打电话给何必说让他去步行街来找我们。” 何必也是笑了笑:“你一说步行街我就知道你喝多了。那地方遭了火灾,哪来的什么烤肉店?” “那...昨晚缠着我们的那个小女孩呢?” 白夜眯了眯眼睛:“我送她回家了。” 送她回家了? 林眠深深的看了白夜一眼,沉默了。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晚上别忘了起来吃饭就成。” 白夜挥了挥手,拖着何必朝门外走去。 “那个,今晚你来我房间吗?或者我去你房间也成。” 林眠小心翼翼的喊了句。 何必一脸看傻子似的回过头来:“你喝酒喝傻了吧?我没事大半夜来你房间......沃草,你丫不会是在跟我姐说话吧?” 见林眠似乎是默认了,何必赶忙站到两人中间,张开双臂拦着白夜:“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喝多了喜欢说胡话。” “我去你房间吧。” “???” 正打算拼死替林眠挡住自家姐姐的何必顿时愣在了原地。 “你俩啥时候发展的这么快的?” 林眠嘿嘿一笑:“以后记得喊姐夫。” ...... 夜色降临,林眠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了。 半掩着的房门发出了“吱呀”一声,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屋外飘了进来。 “你来了?” “我来了。”白夜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要敢说我本不该来的,我就打断你三条腿。” “......” 林眠挠了挠头,说到:“不开玩笑了,谈正事。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白夜无所谓的点点头。 “昨晚我喝醉了什么的是你胡编的吧?或者说,那家不应该存在的烤肉店确实出现了。” “不错。何必与我们不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想把他也拉进来,所以就随意找了个借口。” “那昨晚那个诡异的小女孩呢?” “我杀不了她,她也杀不了我。” 林眠点了点头,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其实我应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林眠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白夜想了想,说到:“他们本来是冲我来的,你被他们盯上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群里应该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当然,现在就不一定了。” 林眠说到:“所以一开始的那个虫师也是来找你的?” “准确来说,是被我钓鱼钓来的。你应该还记得我在群里说过,他那控虫的术法有些克我,我虽说实力比他强上许多,但却一直都杀不了他。” 林眠笑了笑:“其实以你的实力,杀他只不过一刀的事。” 白夜点了点头:“不把自己伪装的弱一点,鱼儿怎么会上钩呢?” “可谁知道那小子好死不死的进了我的房间。” 白夜颇有些无奈:“谁说不是呢。要不然之后的傀儡师他们也找不上你。” “他们和你有仇么?我看群里那些人都是躲着他们,可你......” “有仇?或许吧。不过我想更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感。” 林眠看了她一眼:“你果然是钟意。” 白夜没有否认,只是笑了笑:“既然我穿越过去的身份是一个县衙捕头,那么我总得做一些符合捕头身份的事吧?” “那钟捕头是如何盯上了我呢?” 白夜想了想,说到:“你可知道京州城郊赵家村?” 林眠点了点头:“他们前些日子在我这棺材铺订购了好一些棺材,我自然会多留意一番。难道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枭’干的。” “我那些天一直在查有关赵家村的线索,无意中听说了你这个棺材铺的小掌柜竟然能沟通鬼神。” “所以你就怀疑我和‘枭’有关系?”林眠恍然。 “是啊,后来发现你又修行了左道功法,我就更不可能放过你了。” “难怪群里有人说棺材铺林掌柜是癸五的时候,你会跳出来替我澄清,原来你是真以为我是‘枭’的人啊!” 白夜无奈的点点头:“是啊,谁知道你小子隐藏的这么深,明明是天选者了还要去学什么左道功法。要不是我碰巧通过何必认识了你,还真就被你一直蒙在鼓里了。” 林眠嘿嘿一笑:“看来我还要好好谢谢何必了。如果没有他,我去哪里认识你?等主线一开,咱们回归了,还不得当场被你一刀砍死?” “说归说,闹归闹,你虽然顶着一个天选者的名头,但不管怎样,你毕竟是修习了左道术法,若是哪天被我发现了你也成了那种邪修,我这一刀还是会往你身上砍的。” 白夜认真的看着林眠,神情严肃。 林眠点了点头。 白夜又说到:“既然你现在也被‘枭’盯上了,要我说,你不如跟我混算了?正好赵家村一事衙门有些缺人手。” “跟你混?能24小时贴身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么?” 白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下一刻,林眠就感觉到了什么叫柔软与丰满。 她在林眠身上鸭子坐,身体前倾,圆润白皙的手指轻点林眠的额头。 “行啊。” 33、回去 白夜并不是当下流行的那种骨感美女。 恰恰相反,凡是该突出的地方她甚至都有超级加倍,怎么看怎么都让人觉得欲感十足。 林眠盯着眼前这张圆润精致的脸,多年不近女色的他竟然有一些脸红。 两人相距不过十厘米,窗外的轻风拂过,一时间,房间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林眠在这方面向来都不是一个怂人,一伸手便捉住了白夜的双手,壮着胆子一用力,将她反扣在了身下。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很有渣男那股味道了。 但很可惜,林眠好像忘记了,白夜是一个凝魂境的修士。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白皙修长的腿很是突兀的踹到了他的屁股上,还没享受够温香软玉满怀的林眠便一脸懵逼的躺到了地板上。 白夜一脸促狭的笑着,揉了揉手腕:“有多大的能耐,占多大的便宜,晓得伐?” “你给小爷等着!” 林眠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从地上站起身来。 白夜给他挪了个位置,将他按在自己身边坐好。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庚二的?” 林眠皱了皱眉头:“我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白夜掏出了手机,翻看着群聊里的聊天记录。 “可他那天晚上的确是替你开脱了啊?以我对庚二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喜欢乱说话的人。” 林眠摇了摇头,也是一脸疑惑:“我只是一个新晋的天选者,这些天也没接触多少人。这个庚二我是真猜不到他是谁。” “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来者不善了。” “所以你就更应该跟姐混了。”白夜嘻嘻一笑,伸手拍了拍林眠的肩膀。 林眠差点没被她拍的背过气去,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该从心的时候林眠还是毫不犹豫的。 “赵家村里到底发生了啥?你有头绪么?” 白夜想了想,说到:“说来话长,你只用知道,衙门近期派进去打探的捕快没一个能回来的。” “这么危险你还要拉我下水?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 林眠愤愤不平。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进去,你怕什么?到时候我还会找几个帮手一起的,哎呀,具体事宜这两天你就知道了。”白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两天?” “是啊。”白夜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十二点了,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林眠下意识的侧过头。 “我们该回去了。” ...... 又是熟悉的时停,以及身边空间的破碎和重组,林眠再一次经历了短暂的恍惚和迷茫。 “天选者主线开放。” “主线剩余时间:七日。” 熟悉的声音在林眠耳边响起,他终于是回过了神来。 眼前的场景又变回了自己那个小小的棺材铺,而方才坐在自己身边的白夜也变成了面前手握制式长刀的钟意。 长刀来势不减,似乎还想着要将林眠一分为二。 林眠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到了钟意眸中的狡黠。 也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后院一闪而过,很快便挡在了林眠的身前。 来的却是柳树上的柳儿。 小丫头此时就好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张开双手冲着面前的钟意龇牙咧嘴。 “没白养啊!”林眠感慨万分。 “这个姐姐你能不能等会再砍?小眠锅还没给我做宵夜呢!” “......” 钟意噗嗤一笑,将长刀收回鞘中,伸手摸了摸这贪吃的丫头。 “林眠,这是你妹妹么?” 不等林眠回答,柳儿点头如小鸡啄米:“系呀系呀。” 这丫头一激动,舌头又忘了收回去。 钟意好奇的看着她,说到:“你这是哪里弄的假舌头?看着跟真的一样。” 说着又一脸嫌弃的瞪了一眼林眠:“我说你为了装鬼骗人也不至于带坏小姑娘吧?” 柳儿歪着头看了她一眼,说到:“姐姐,我没有装鬼,我是真的鬼。” “不信你摸摸看?” 钟意愣了愣,下意识的任由柳儿牵着自己的手,又跟着拽了拽她的舌头。 感受着柳儿身上传来的阴冷触感,钟意脖子一点一点的扭了过来,看着一脸事不关己的林眠,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你...竟然...养了一只鬼?” 林眠抠了抠鼻子:“是啊。个人爱好,不可以吗?” ...... 柳儿看着落荒而逃的钟意,似乎有些不解:“小眠锅,这个姐姐是被我吓跑了么?” 林眠叹了一口气:“好歹也是凝魂境的修士了,怎么还怕这么可爱的小鬼呢?” 柳儿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林眠口中的“可爱”是在夸她。 ...... 将这突然变得黏人的丫头哄回柳树上之后,林眠又取出了棺材铺里的账本。 “四月初一,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一副,付银二两。” “四月初二,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三副,付银六两。” “四月初三,城郊赵家村预定棺材一副,付银二两。” “四月......” 京州的棺材铺不止他一家,而林记棺材铺又离赵家村很远,所以村民们也没理由大老远跑到自己这里来预定棺材。 除非...... 村里死的人太多了? 多到只靠几家棺材铺都忙不过来的那种地步? 如果真如林眠所猜测的这样,那这个赵家村里该是死了多少人啊! 而且按照群里人所说,“枭”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现实世界里向天选者们出手的。可就这短短几天,他却替钟意遭受了两次袭杀。 由此可见,钟意应该是上了“枭”的必杀名单。能让这么一个神秘组织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除掉,是不是足够可以说明,钟意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某些计划? 而钟意只是县衙里一名普普通通的捕头,按照常理来说,“枭”在这个世界的一些秘密行动她应该是没道理查到蛛丝马迹的。 但直到前几日,或许是歪打正着,或许是“枭”一时的疏忽,赵家村就这么进入了钟意的视线。 而且以“枭”的反应来说,钟意很可能在调查赵家村的时候,触及了他们的一些底线。换句话说,钟意的存在已经对“枭”产生了威胁。 所以,这个时候钟意选择前去赵家村一探究竟,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找死的行为。 凝魂境去都是找死,何况自己这个炼魄境一重的小虾米? 林眠脸都绿了。 “沃草,上了这女人的鬼当!” 34、寻人 太平书肆。 掌柜贾进打着呵欠从内屋走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将大门打开之后,扯着嗓子喊着店里的伙计。 “来福,过来搭把手,把书架搬出去。” 应声跑过来的伙计叫王来福,是贾进的同乡。家里原本是做小生意的,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但可惜前些年家里老爷子不小心在外面漏了白,好端端的惹来了一伙山匪,只是一晚的功夫,一家老小便死的干干净净。亏得来福那天有事出了趟远门,这才给老王家留了点香火。 人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家里那点黄白之物却被山匪搜刮的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来福这个名字取得好,就在他走投无路、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好巧不巧的遇到了回乡探亲的贾大掌柜。 贾进见这个后生老实肯吃苦,又念及同乡之谊,便起了善意,有心拉他一把。正好自家书肆里缺伙计,便将他带到了京州。 来福也很是争气,很快便摸清了京州人的脾性,书肆里的一概事宜打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来福应了一声,与贾进一左一右吃力的往外搬那红木书架。 “掌柜的。” 来福朝着门外努了努嘴。 贾进皱了皱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却见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罗裙,怀里揣着一袋包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朝着书肆跑来。 “这小姑奶奶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贾进看清来人,长叹了一口气。 来福见他心烦,忍不住说到:“掌柜的,这位姑奶奶这几日可把书肆里的伙计们折腾坏了,您说咱也不至于这么惯着她吧?” 贾进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想惯着她么?还不是怕她身后的主子?行了,这些牢骚你们平日里在我面前发发也就算了,可不敢被她听见。” “都听您的。”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绿竹咬着包子小跑了过来。 “掌柜的。” “绿竹姑娘今日怎么来的如此早?”贾进赶忙陪着笑脸迎了过去。 “别提了,还不是为了那写书的人。” 贾进小心翼翼的说到:“恕老朽直言,苏小姐与这写书之人非亲非故,为何要如此迫切的找到他?” 绿竹想了想,说到:“小姐只是说那人书写得好,别的也没说啥了。” “唉,这京州如此之大,这叫我们如何去寻呐。”贾掌柜苦着脸,眼巴巴的看着她。 绿竹哪里不知他的心思,撇了撇嘴:“掌柜的,我知道你们这些天辛苦了,但我家小姐既然说了要将此人寻到,那还得请你们尽心尽力,不然的话......” 被这小丫头一番威胁,贾进却也不敢多言,只好唯唯诺诺的应承着。 “来福,昨日我将那写书的后生的大概模样画了下来,应该有七八分相像。这样吧,你让书肆里的伙计们拿着画像都给我出去找人,什么时候找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是,掌柜的。” “你小子也跟着一块去找。记住,是让你出去找人,不是让你去敲人家张寡妇的门。” 贾进瞪了他一眼,来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 “来福哥,你就把找人的事放心交给兄弟们吧,你这几天都没去见嫂子,可别把自己憋坏喽!” 跟在来福身边的小伙计朝着他挤眉弄眼,一脸坏笑。 来福摇了摇头:“去不得去不得,这要被掌柜的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那条腿?” “你不说我不说,掌柜的能知道个屁!再说了,他老人家孙子都有了,当然不稀得去找女人。来福哥你就不一样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找到个看对眼的,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来福沉思了片刻,忽的笑了起来:“张寡妇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小子竟然这般为她说话?” 小伙计见被来福拆穿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来福哥,也不全是为了好处,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真心话。” 来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行吧,我去去就回。” 这小伙计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自己在太平书肆辛辛苦苦干了好些年,什么苦活累活都干了个遍,虽说掌柜的为人也算厚道,但这终身大事却还是要靠他自己。 只是京州这地界,没钱没势的外地人想娶个媳妇那是难如登天,来福也不愿去郊外的村子里倒插门,这一来二去就耽误到了现在。 眼瞅着自己年纪大了,再也耽误不得了,来福便妥协了,花了些银钱找了个媒人。 谁知这媒人在对他一顿挑挑拣拣之后,竟然给他介绍了一个寡妇。 这寡妇姓张,与他差不多的年纪,生的也是一副好皮囊,只不过命硬了一些,这几年前前后后克死了不知道多少个相公。 来福起先是拒绝的,但奈何这张寡妇人好又多金,伺候了他几晚上之后,来福竟然鬼使神差般的顺从了她。 尝到了这么些甜头,来福除了对张寡妇的住处还有些膈应之外,也就越来越满意了。 ...... “你今儿怎的大白天的就来了?” 张寡妇看着自己的情郎,媚眼如丝。 “这不是好几天没见着你,心里想得慌么?” “油嘴滑舌!我问你,一连好几天没来可是嫌弃我了?” 来福将自己的胸脯拍的啪啪响,说到:“咱俩都是苦命的人,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算你这死鬼还有些良心!” 来福顺势搂住了她,说到:“等我再攒些钱,咱俩就去书肆附近寻个好住处,这鬼街我来一次心里就发毛一次。” 张寡妇皱了皱眉:“这鬼街怎么了?我住了这么些年不还是活蹦乱跳的?你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 来福捏了捏她的脸:“这鬼街出了名的吓人,你看看除了你还有几家住户的?” “怎么没有人住了?你看人家开棺材铺的林掌柜,年纪轻轻的不也住的好好的?” 听她这么说,来福顿时来了兴趣:“还有人敢在这鬼街开棺材铺?这命是有多硬啊!哪天有空了我一定要上门去拜访一下。” 张寡妇掩嘴一笑,指了指屋外:“你也别改天了,那林掌柜不就在那么?” 来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后生在街上伸着懒腰,一只毛色发黑的大狗正围着他撒欢。 只是当来福看清楚他的脸,一时间却是愣住了。 35、与林公子做邻居 “小姐,您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丫鬟绿竹坐在太平书肆门口,原本昏昏欲睡,点头如小鸡啄米,不料猛一抬头却看见苏眉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苏眉对这光明正大摸鱼的丫头也是无可奈何,只是伸手在她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 “我吩咐你的事是不是都忘了?” 绿竹缩了缩脑袋,躲到了贾进的身后。 “小姐,找人的事归贾掌柜的管哩,你莫要找我,莫要找我...” 苏眉知晓她的脾性,也懒得和她计较,只好转头看向贾进。 “苏小姐,这找人一事万万急不得......” 贾进陪着笑,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自家伙计硬生生打断了。 “掌柜的!掌柜的!” 来福气喘吁吁的冲到三人跟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伸手比比划划。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瞧你这浑身的汗味,还不赶快站远一些?没看到苏小姐在这里吗?” 贾进皱着眉头大声呵斥着,似乎是害怕苏眉生气会迁怒于他。 苏眉却只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用这么拘束,有什么话就说。” 来福这才稍微缓了缓,将肚子里岔的那股气顺了过来。 “苏小姐,掌柜的,我找到写书的那个人了!” “此话当真?” 一直面色从容的苏眉终于是神色大变,从她的话语中都能听出一股惊喜之情。 贾进也是顾不得来福满身的臭汗,上前紧紧拽着他的手臂:“你可曾看清楚了?当真是那人?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小子可千万别起什么鬼心思,否则我这书肆可是保你不得!” 来福咽了口唾沫,将头摆的如同拨浪鼓:“掌柜的,真是他,和你给的画像差不离。你要不信我带你去看看就是了!” 贾进见他不似说谎的样子,这才问道:“那人现在在哪?” 来福指了指身后:“那人就住在鬼街上,好像是一家棺材铺的掌柜。” “鬼街?”苏眉挑了挑眉头,“可是那前些年死了不少人,如今又时常闹鬼的鬼街?” 来福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正是那条街。” “这人倒也是胆大,我听说那鬼街可是邪门的很。” 贾进赶忙说到:“要不苏小姐就在我这书肆歇息,我让来福去把他请过来?” 苏眉摇了摇头:“我要亲自上门去见见他。绿竹,你跟我一起。” “可是小姐,我听说那条街骇人的很...要不咱还是听贾掌柜的吧?” “你要不敢去那我就一个人去。” 说着,苏眉便不去理会她,只是让来福上前带路。 “小姐,你等等我!” 绿竹咬了咬牙,还是一跺脚追了上去。 ...... “你这狗东西就是不长记性,还想着吃那药?” 林眠一巴掌将伸进自己怀里的狗嘴拍掉,伸手拎起了老黑的后脖颈。 “啧啧啧,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 “也不知道那朱宁怎么样了。”林眠摸了摸胡茬,随手放开了老黑。 正当他直起腰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街口远远传来。 “这位公子,老朽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林眠下意识的侧头看过去,却发现来人是太平书肆的掌柜。另他好奇的是,这位贾掌柜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女人。 贾进赶忙上前一步,说到:“这位是苏府的苏眉姑娘,她......” 不等贾进说完,苏眉便接过了话头:“小女子苏眉,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眠看了她一眼:“久闻我的大名?那你说说我叫啥?” 苏眉:“......” 绿竹见自家小姐吃瘪,忍不住上前说到:“你这人好生无趣,怎么连这些场面话都听不懂?” 苏眉摆了摆手,将这丫头拉倒身后:“丫鬟失礼,还请公子不要计较。” 林眠说到:“公子不敢当,在下只是这小小棺材铺的一个掌柜罢了,姓林名眠。我看苏小姐衣着华贵,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不知今日为何费尽心思来这鬼街寻我?” “原来是林公子。小女子今日上门叨扰的确是有些唐突了,只是......” “只是我家小姐看上了你写的书,想来见一见写书的人。”被按在苏眉身后的小丫头还是很不安分。 书? 原来是冲那本书来的么? 林眠皱了皱眉头,一时沉默了下来。 自己前不久才经历过“枭”的袭杀,这女人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似乎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可疑。 何况他写的那本书才堪堪只有一卷,又能看出个什么东西出来?至于费心费力在这偌大的京州把自己找出来么? “林公子?” 苏眉清冷的声音将他从沉思里拽了出来。 林眠暗自后退了两步,说到:“苏小姐可能是找错人了,我大字不识一个,又怎么会写书?” 见林眠矢口否认,一旁的贾进顿时站不住了。 从怀里掏出那本《道首千金爱上我》,神情激动的冲着林眠说到:“林公子可千万不要与老朽说笑,这本书我可是亲眼见你在我那书肆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林眠掏了掏耳朵:“掌柜的年纪大了,看花了眼也说不定。” 听到热闹的张寡妇此时也是悄摸从家里走了出来,一眼便瞅见了贾进手里的话本。 “哎呦,这不是学宫那位颜子玉颜学首写的书么?怎么今日又成了林掌柜写的了?” 林眠乐呵呵的说到:“就是就是,我哪里是写书的那块料。” 苏眉见他打死不承认,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林公子说笑了。以我对那颜子玉的了解,他可是万万写不出这本书的。” 林眠翻了翻白眼:“爱谁写的谁写的,反正不关我的事。” 绿竹见他这幅滚刀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人真真的不识好歹!我家小姐看中你的书可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要是旁人,早就千恩万谢了,你怎么和那茅房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绿竹!不得无礼!” 苏眉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这才缩着脖子悻悻的退到后面。 “我看苏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这鬼街阴气重,别伤了您的身子。” 林眠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棺材铺。 “小姐,这人不识好歹,对您好生无礼,要不要我找几个人教训教训他?” 苏眉抬手在绿竹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纨绔习性?人家只不过是恃才傲物罢了,写书人嘛,难免有那么几个脾气古怪的。” “那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苏眉思忖片刻,指了指棺材铺的隔壁:“把这间房子买下来,我要跟这位林公子做邻居。” 36、一口大黑锅 “做...做...做邻居?” 丫鬟绿竹被自家小姐的话语惊的瞪大了双眼,说话都开始磕巴了起来。 苏眉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奴婢不...不敢。可是小姐,这里可是鬼街啊!” “鬼街怎么了?我平日里又不做亏心事,怕什么魑魅魍魉?” “可是小姐,这事要是被老爷知道了......” 苏眉皱了皱眉头:“怕什么,他又说不过我。” 绿竹苦着小脸:“小姐您当然是不怕老爷,可我怕......” 苏眉伸手在她的头上敲了敲:“你是我的丫鬟还是我爹的丫鬟?按我说的办,今晚我就要搬过来住。还有,去把梨园的那班唱戏的给我请过来,让他们就在这鬼街给我搭个班台,我要听《牡丹亭》!” “不写书害我整宿都睡不着是吧?那就都别睡了!” ...... 月明星稀。 柳儿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林眠。 “小眠锅,我好困啊,都快三更天了。” 林眠也是打着呵欠:“等隔壁的把戏唱完咱就可以睡了。” “可是小眠锅,我刚趴在墙角那里偷听到,他们说要唱到明儿正午。” “......” “妈的,这女人到底是要干嘛?” 林眠骂骂咧咧的翻上墙檐,朝着里面观望着。 却见着隔壁小院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几个身穿鲜艳戏袍的戏子正在院中搭建的戏台上唱念做打。 白日里那位找上门来的苏家小姐慵懒的躺在一张宽大的贵妃椅上,身旁三四个仆役忙不迭的伺候着。 丫鬟绿竹站在一旁,似乎还是对这鬼街有些发憷。 小丫头恍恍惚惚之间,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围墙上长出了了一颗脑瓜。 “小姐...小姐...有鬼!有鬼!” 苏眉被她吓了一跳,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去。 “什么鬼不鬼的,那是隔壁的林公子。” 说着又冲着林眠挥了挥手:“林公子可是要来听戏?绿竹,还不快看座?” 林眠黑着一张脸,说到:“看戏就不必了,在下只是想问问苏小姐,您这戏班子还要唱多久?” 苏眉看了他一眼,笑吟吟的说到:“哎呦,那可就难说了,唱完这《牡丹亭》他们还要唱《西厢记》,唱完《西厢记》还要......” “苏小姐,您听戏能不能白天听?或者换个地方?都快三更天了,也该歇息了吧?” 苏眉想了想,竟然很爽快的点了点头:“可以啊。” “那在下就多谢小姐了。” “不过,我满足了公子的要求,还请公子也满足一下我。” “啊?” “那第二卷不知公子什么时候写好啊?” “哦。原来是说写书呢,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苏眉颇有些好奇。 “没啥没啥。苏小姐,能不能换一个要求?这写书一事还请不要难为在下了,在下属实是写不出来。” 苏眉点点头,学他“哦”了一声,又挥了挥手:“都愣着干嘛?继续唱!赏钱少不了你们的。” 林眠:“......” “林公子,男女有别,这夜也深了,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绿竹,明儿一早记得别忘了我吩咐你的事。” 绿竹小脑袋又开始啄米:“小姐,我记得呢。明早找人将林公子的住处和身份在京州宣扬出去是吧?” 苏眉点点头:“别忘了重点,告诉他们林公子正是写《道首千金爱上我》的人。”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似乎忘记了林眠的存在。 “算你狠!给小爷等着!” 林眠气冲冲的从墙头跳回自家院中。 柳儿迷瞪着双眼看着他:“小眠锅,你要干嘛啊?” “写书!” ...... “哎呀,林公子,你说你早这样多好,这些唱戏的吵吵闹闹,我头快被他们吵晕了。” 苏眉接过林眠递过来的厚厚一沓纸,笑的宛如一只狡猾的狐狸。 林眠没好气的说到:“我随便写写,你随便看看就成,切记不可外传。” 苏眉疑惑的看着他:“不能外传?为什么?” “写书人的事你少管!” 苏眉摇了摇头:“那不成,这书我还要给我的那些姐妹们看,我可是答应了她们的。再说了,写书人不都是为了扬名么?哪有只给我一人看的道理?” “哦我知道了,难到说你是怕道首的千金找你的麻烦?” 林眠愣了一下,原来道首还真有位千金啊...... 沃草,这活整大了啊! “对对对,我就是担心这个,还请苏小姐体谅体谅在下,我就一平民百姓哪里惹得起道门的人...”林眠赶紧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苏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公子是担心这个...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不让公子暴露自己。” “哦?什么办法?” “公子尽管写书,写好之后署那儒门学宫学首颜子玉的名就好了。到时候要是道门的人怪罪下来,就让那颜子玉顶包,咱们躲在后头只管看乐子就成。” 林眠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苏小姐这个法子倒是行得通,但是我与那颜子玉无冤无仇,平白给他扣一口大黑锅,这好像不太好吧?再说了,儒门的人我也惹不起啊!” 苏眉小手一挥,颇为霸气:“这黑锅不用你扣,我来就是。林公子你只用写书就好,其他的事归我管,挣的银钱也都是你的。” “敢问苏小姐可是与那颜子玉有仇?” 苏眉神色有些不自然,矢口否认:“哪有哪有...我才不是记仇的人。” 一旁多嘴的绿竹却忍不住说到:“可不是有仇么?那颜子玉上个月还来缠着我家小姐,说仰慕她好久了。” “才子佳人,这不是挺好的么?” “那登徒子在见我之前就已经将这话同我那些姐妹们说了个遍!” 苏眉咬了咬牙,似乎对这颜子玉怨气颇深。 林眠心中默默为那位素未蒙面的颜学首点了根蜡烛。 “苏小姐要是执意这么做我也不拦着你,反正手稿在你那,与我可没有一枚铜钱的关系。” 苏眉眯了眯眼:“理应如此。” “不过公子这第二卷写好了,不知何时动笔写那第三卷?” “哪有这么快!我又不是牲口!怎么也得十天半月的吧?” 苏眉冲着一旁偷着乐的绿竹说到:“听到没?十天之后找林公子拿第三卷书稿,拿不到你就去梨园请戏班子。” 林眠一拍额头:“我特么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37、烧窑村 将苏家小姐应付过去之后,林眠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这姑娘虽说对自己写的书很是上心,但目前来看,她是行者的概率很低,应该就单纯只是林眠的一个狂热读者而已,不然的话,等着林眠的也就不会只是这么一些催更手段了。 不过林眠倒是乐于将书稿给她,让她代为打理。一是舍不得写书带给自己的情绪值收益,二是能把自己暴露身份的风险降到最低。 至于苏眉的人身安全,林眠倒不是很在意,这姑娘一看就是内城里那些老爷家的掌上明珠,身边指不定多少高手护卫着,就算“枭”找到她头上去了,怕也是不敢轻易动手。 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个颜子玉在前面背锅么。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 逼仄的厨房内,林眠蹲在灶前,望着膛内跳动的火焰,挥手赶走了在一旁流口水的柳儿。 “去去去,站远些,火燎到你头发了都不知道躲。” “小眠锅。” “干嘛?饭还没熟,你等会。” “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饿的特别快。”柳儿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就是那种,不管吃多少东西都会饿,你懂的伐?” 林眠白了她一眼:“难道你平时不也是这样么?” 柳儿摇了摇头:“平时是我只是吃饱了还想吃。” “你这是由饭桶进化成了无底洞。”林眠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 柳儿吃痛,瘪了瘪嘴说到:“我感觉等我不饿了,应该就变得很厉害了。到时候你肯定打不过我。” 林眠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莫非这丫头真能进化的?这么些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的。 又扭头看了眼院中的柳树,难不成是整日挂在了树上,吸收了什么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总不能真是吃饭吃出来的吧。 看着看着,林眠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柳儿,等会帮我一下,我去你那根白绫上挂一会。” “哦。”柳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 钟意挎着长刀,一步一回头的朝着林记棺材铺走去。 这鬼街果然名不虚传,尽管这会是白天,可整条街上还是阴气旺盛,空旷的街道上又只有她一人,似乎那些角落里到处都有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 “林眠,林眠?” 钟意敲了敲棺材铺大门,等了好一会却都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真够懒的。” 钟意摇了摇头,拐到了后院。 那里的院墙要矮上许多。 气沉丹田,小腿一发力,钟意便“噌”的一声越过了围墙,跳到了林眠院中的柳树下。 奇怪的是,林眠却并不在这里,偌大的小院中只是坐着一个白衣少女。 柳儿看清来人,倒也还记得她,甜甜一笑:“姐姐你又来了?” 上次被吓到的钟意这次并没有露怯,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 “是啊,小妹妹。林眠呢?他是有事出去了吗?” “你找小眠锅啊!他没出去呢。” 说着,柳儿指了指头顶:“这不在树上挂着么?” 钟意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却见柳树最高的那根树杈上挂着一道白绫,白绫上挂着一道人影。 “林眠把自己挂在上面干嘛呢?” 柳儿想了想,说到:“不清楚,好像说是要吸收日月精华什么的。” “哦。”钟意点点头。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伸着脖子直勾勾的盯着林眠,一炷香的功夫很快便过去了。 “姐姐,小眠锅为什么嘴里会吐沫沫啊?” “我也不知道,这应该是他修习的功法生出的异象吧?” “那他为什么两条腿一直来回晃悠的?” “挂久了腿麻呗。” “姐姐,小眠锅是不是在说话啊?” “说话?他说啥了?” “好像是...救救...我?” ...... “你们两个就这么在树下看着,想等着我吊死是吧?” 被及时救下来的林眠终于是回过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盯着面前两人。 钟意白了他一眼:“你自个找死还能赖得上我?” 林眠摆了摆手:“算了,小爷才懒得跟你计较。你今天过来可是为了赵家村一事?” 钟意点了点头:“不错,人手我都找齐了,迟则生变,咱们还是尽早去为妙。” “你对赵家村有多少了解?” “边走边说。” “好。柳儿,你就在家看门,饿了就去厨房里找吃的。” ...... “你可知道烧窑?” 两人在鬼街上并肩走着,钟意侧过头问道。 “无非就是烧制陶器,瓷器嘛。京州郊外好些村子都是靠这个为生。”林眠点了点头。 “这赵家村便是一个烧窑村,只不过他们与其他烧窑村有一些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 钟意想了想,说到:“有传言说,赵家村的村民们有独特的烧窑手法,经过他们的手烧制出来的瓷器要更光滑一些。而且瓷器上面还会有独特的纹路。” “哦?这倒是...” “两位要去赵家村?” 林眠话未说完,却突然被人打断了,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张寡妇。 “是啊。” 张寡妇凑过前来,颇为神秘的说到:“两位听我一句劝,这赵家村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吧。” “这是为何?不就是一个烧窑村么?有什么去不得的?”钟意皱了皱眉。 “可不是一个烧窑村那么简单哩。”张寡妇神色紧张的四处看了看,似乎害怕有人偷听。 “钟捕头应当也是知道这赵家村里烧制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一般货色吧?你可知是为何?” “不是说他们有独特的烧窑手法么?” 张寡妇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独特的手法。他们只是烧窑用的土不一般罢了。” “土不一般?不都是用的天云山附近的土么?” “不不不,他们用的可是阴间的土。” “阴间的土?”钟意大吃一惊,神色中充满着不信。 “千真万确。用阴间的土烧制出来的东西很是邪门,听说有些会发出鬼哭的声音。” “只不过最近这十几年赵家村没有用阴土烧窑了,也就没多少人提起这事了。我小时候,那儿可是被称为鬼村哩!” 林眠看了一眼钟意,眼神里满是询问。 钟意摇了摇头:“衙门里的案牍府对赵家村没有什么多余的记载,她说的这些我也不清楚。” 说着又看向张寡妇:“你是怎么对赵家村这么了解的?” 张寡妇撩了撩鬓间散发,说到:“因为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38、哭声 “你是赵家村人?不对啊,你不是姓张么?”林眠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妖娆的半老徐娘。 张寡妇掩嘴轻笑了笑:“没想到以妾身这蒲柳之姿还能被这么年轻的后生惦记上。” 见林眠脸色有些发黑,张寡妇随即正色道:“三十年前,妾身的爹爹曾在赵家村打长工,想着学些烧窑的手艺再回乡,可不知为何,爹爹他手艺学成了,却不想回去了。后来他便在村里入赘了,这才有了我。” “只是我生来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不多久便克死了我的爹娘,村里人嫌我晦气,担心再克死村里其他人,就不准我姓赵,改回了父姓。等我再大了些,就索性把我赶了出来。” 林眠点点头:“你倒是和我像的很。” 张寡妇倒也看得开,说起这原本有些悲惨的往事,却依然笑吟吟的。 “现在还敢在这鬼街上住的,哪个不是扫把星?” 林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多谢大姐告诉我们这些。不过这赵家村我们今日还是非去不可。” 张寡妇点了点头:“既然两位心意已决,那妾身自然不会再阻拦。只是不知两位对去赵家村的路可熟?” 钟意说到:“县衙里倒是有舆图,只是有些年份了,也不知如今是怎样了。” 张寡妇笑道:“钟捕头与其信那舆图,不如找个赵家村人带路。” “京州如此之大,你让我去哪找人?” “妾身虽然年纪尚小的时候就从村中出来了,但村子周遭的路还是记得清的,两位若是不嫌弃,便让妾身带路就好。” 钟意摇了摇头:“赵家村最近诡异的很,衙门去了好些捕快都死在那里了。你又没有修为在身,我们无法护你周全。” “两位无需顾及妾身。其实就算两位今日不让妾身前去,妾身过些日子也会独自去的。” “哦?这是为何?” 张寡妇将鬓间散发拨弄到而后,神情坦然:“过些天便是家父的祭日了,我要去给他上坟。” 林眠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阻止了还欲说话的钟意:“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张大姐你了。” “公子客气了。还请两位稍等妾身片刻。” 说着张寡妇便施了一礼,扭着小腰回了屋。 “林眠,你是不是看出了这张寡妇的底细?”钟意见她走远了,这才忙不迭的说到。 林眠摇了摇头:“看不出,她好像就真的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那你还......” “我只是觉得住在这鬼街且能保住性命的都不是什么常人,或许她有自己独特的保命手段吧?” “行了,你也别担心了,到了那边她的安全就由我来负责好吧。” 不多时,那张寡妇便挎着一个竹篮出来了,林眠瞥了一眼,尽都是一些黄表纸钱之类的东西。 “两位久等了,我们走吧。” ...... 一行三人很快便出了城门,张寡妇指了指西边,说到:“我们往那边直走便好。” 钟意摆了摆手:“不急不急,我还要等两个朋友。” “哟,那还得请您那两个朋友快一些,咱们要赶在天黑之前进村呢。” “别急,这不是来了么?” 林眠好奇的顺着钟意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远看到两个人影。 这两人一个是书生打扮,似乎是儒门的学子,另一人却是一个大光头,身穿黄色僧衣,似乎是佛门弟子。 两人腿脚轻便,眨眼间便来到了林眠面前。 钟意笑着打了个招呼,指了指那书生说到:“这位是儒门学宫的学子巫行,修身境的修为。” “这个大和尚是玄妙寺的戒嗔大师,金身境的修为。” “这位是我的好友林眠,炼魄境。实力虽然低了些,但胜在功法奇异,对我们此行或有帮助。” 两人冲着林眠点了点头,倒也没有瞧不起他实力低微。 “时候不早了,咱们尽快赶路吧?” ...... 巫行与那戒嗔似乎是老相识,两人远远的走在前头,不时的低声交谈些什么。 张寡妇挎着竹篮,走在这两人身后,一路上沉默不语,似乎是想起了被她克死的爹娘。 林眠则与钟意并肩走在最后头。 “你方才所说的修身境和金身境是什么?”林眠忍不住问道。 “你不会不知道儒家和佛家有他们独特的修行体系吧?”钟意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算了,姐今天心情好,就好心告诉你吧。” “凡修行皆分三境,这个你总知道吧?” 林眠点点头:“上中下三境嘛,这个我懂。比如我们这些道修下境则是炼魄、凝魂、聚神。上镜和中境就不知道了。” “儒家下境是养性、修身、守仁,佛门下境则是苦行、守戒、金身。那巫行便相当于我这凝魂境,戒嗔大师就更厉害一些了,等同于我们道家的聚神。” “至于中境和上境我也只是一知半解,等你修为赶上来了再与你细说吧。” 林眠无所谓的耸耸肩:“迟早的事。” 钟意一副恍然的样子:“哦,差点忘了,你修的是左道术法,修行速度比起我们要快上许多。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追上我了。” “只是这些左道术法都很邪性,我这年见过太多把自己练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要我说,你还是转修正道功法吧?我手头还是有些好东西的,你......” 林眠笑了笑:“虽然说我不是很介意吃软饭,但还是不必了。” 转头见钟意似乎脸色有些发黑,又赶忙说到:“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能把握得住,不至于成为邪修。若要是哪天真不行了,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钟意这才叹了一口气,神色缓和了许多:“随你吧。” ...... 一晃三个时辰过去了,正当林眠觉得有些烦闷的时候,走在队伍中间的张寡妇突然停住了脚步。 “四位,赵家村到了。” 戒嗔和尚也是拉住了巫行,转身看着身后众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记错了?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像是有村落的样子啊?” 张寡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众人便也不再言语。 “你们仔细听。” 远处只是风声沥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声音。 钟意侧耳听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到:“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张寡妇点了点头:“钟捕头没听错,确实是哭声。看来赵家村又变成鬼村了。” 39、桥 “再往前走些,哭声会更大。” 张寡妇从地上随手抓了把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若无其事的率先朝前走去。 四人对视了一眼,便赶紧跟上前去。 走了约莫不到一里地,张寡妇便停下来脚步。 果然如她先前所说,这四周不知什么地方确实传来了一阵阵的“呜呜”声,闭眼倾听之下,就如同不远处站着几个年轻女子在向他们哭诉着什么。 “现在我们该往哪里走?” 钟意忍不住出声问道。 张寡妇却只是在附近寻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随意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就这么坐在了上面。 “赵家村变成鬼村了,以寻常的办法是找不到通往村口的路了。我们得等。” “等?” 张寡妇点点头:“等一座桥。” “桥?什么桥?小心!” 钟意下意识的问着,不待张寡妇回答,神色却忽然慌乱了起来。 “快到我身后躲着!”见势不妙,林眠手疾眼快的将张寡妇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下一刻,这寡妇刚刚坐的那块石头便被一个黑影拍成了堙粉。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惊魂未定的张寡妇拍了拍波涛汹涌的胸口,道了声谢。 “这里怎么有狼的?” 林眠看清那黑影之后,皱了皱眉头。 “不太像是狼。”戒嗔和尚仔细看了看那黑影,便伸手朝着它探去。 那畜生见有人对它出手,竟然不闪不避,龇着牙就咬了上来。 “大师小心,这畜生牙口锋利的紧。”林眠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无妨。” 戒嗔和尚淡淡回了一句,却也不收回自己的手臂,反而是任由那畜生一口咬了上去。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石之声,那畜生却忽然不住的哀嚎,林眠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嘴的獠牙都碎了一地。 钟意见他疑惑,便贴心的解释道:“戒嗔大师的金身已臻至化境,就凭这畜生的微末道行,连蹭破他的皮都是不太可能的。” 林眠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和尚的手臂。却见他的周身竟有一层淡淡的金光,与自己那幽冥鬼身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戒嗔反手成爪,趁势将那受伤的畜生按在地上。 一旁的巫行也是快步走过去,手脚麻利的挑去了它的脚筋。 一阵折腾之后,方才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畜生便温顺了许多。 戒嗔又伸手将它的嘴掰开,凑上前去闻了闻。 “这是狗,不是狼。” 林眠愣了一下:“狗?狗有这么凶狠的么?” 戒嗔将这还在挣扎畜生松开,说到:“的确是狗。只不过是吃死人腐肉的狗。” 一阵微风袭来,林眠似乎都能闻到那狗嘴里传来的腥臭味。 “应该是赵家村里的狗。看来村子里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钟意忧心忡忡的说到。 “钟捕头不用心急,我估摸着通往赵家村的桥很快就会出现了。” 缓过神来的张寡妇从林眠的背后走了出来,只不过被这条狗一吓唬,再也不敢离开众人一步的距离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安心等着吧。”戒嗔应了一声,便学着寡妇先前的模样,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了起来。 巫行却有些耐不住性子,沿着四处的荒草丛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着走着,却见他忽然在一处杂草前蹲着,手持一根枯木枝不停的翻动着。 林眠心中好奇,便也凑过去看。 却一眼看到隐藏在杂草丛中的两副骨架。一副是人骨,全身的肉已经尽数烂光,但骨架极为完整,且看上去并没有啃食的痕迹。而另一副像是狗的骸骨,跟人骨的状况差不多。 巫行皱着眉头轻轻拿起一根骨头,嘀咕道:“这两副骨头为何这么完整?” 林眠也是疑惑的说到:“这副人的骨头是不是赵家村村民的?难道说他们真的是被鬼害死的?” 巫行摇了摇头:“人如果是鬼弄死的,那这狗呢?要知道,狗这东西,阳气最盛,就算是恶鬼来了,也奈何不了它。” 这时戒嗔与钟意也走了过来。 “不错,人和牲畜一起死这种事倒也常见,但一般不是天灾便是人为,跟鬼神的关系并不大。”钟意也是随声附和到。 巫行将手里的骨头随意放回原处,说到:“咱们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猜谜,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进去一看便知。咦,刚刚那个女人去哪儿了?” 闻言,众人赶忙抬头朝身后看去,果然如那巫行所说,原本离他们不远的张寡妇竟然是突兀的消失了。 林眠将她先前挎着的竹篮从地上拿起,看了一眼钟意:“竹篮还在,人却不见了,难道是被鬼掳走了?” 钟意想了想说到:“这女人没有修为,想在我们这些人眼皮子底下玩消失可不是一件易事。” 戒嗔说到:“或许她知晓去赵家村的捷径也说不定。”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远处传来的哭声忽然变得异常的凄厉起来。 随着一阵狂风刮过,一座石桥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这便是那张寡妇口中所说的桥?” 钟意有些目瞪口呆。 这座石桥通体白色,约莫有三丈之长,但令人奇怪的是,桥身只有一拃之宽,莫说林眠,就连钟意这般身材娇小的女人也是很难在上面站稳。 桥边立着几个桥柱,上面刻画着一些奇异的花纹,以及几个造型奇特的古字。 巫行上前伸手碰了碰这几个古字,眉头紧皱。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字,但可惜一时想不起来了。这些花纹也颇为眼熟......” 钟意也学着他的样子伸手碰了碰桥身,却忍不住惊呼起来:“这石桥竟然是用烧窑的土烧制出来的!” 闻言,众人也是凑上前去看了看。 林眠忍不住问道:“这里没有水,这桥也不能走人,所以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钟意摇了摇头:“先沿着这桥往前走吧,那张寡妇不是说,这桥可以通往赵家村么?” 戒嗔看了看天:“事不宜迟,抓紧赶路吧,这天都快要黑了。” 忽然,一旁沉默的巫行却开口喝道:“是谁?” 两个人影快速的从众人眼前略过,林眠堪堪只能瞧见背影。不过其中一人的身段看着很像那张寡妇,而另一人却看着是一个男子身形。 “追!” 戒嗔沉声说了一句,便率先冲了过去。 40、骨桥的来历 话音刚落,却见那两个黑影一个闪烁,便又忽的消失不见。 林眠再仔细一看,前方原本空旷的荒野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片密林,那两人应是钻了进去,这才隐匿了行迹。 “戒嗔大师!逢林莫入!”钟意眼瞅着戒嗔不管不顾的追了进去,忍不住在身后大声呼喊。 但奈何为时已晚,那两人前脚刚入林,戒嗔便后脚跟了上去。 林眠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面面相觑:“怎么办?我们要一同跟上去吗?” 巫行皱了皱眉头:“来不及了,你们看。” 林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前方突兀出现的密林已然失去了踪影。 那戒嗔和尚以及不明身份的两人也跟随着密林彻底没了痕迹。 “这地方,还真他娘的诡异......”林眠倒吸了口凉气。 钟意却有些忧心忡忡:“戒嗔大师不会有事吧?” 巫行摆了摆手,很是淡定:“戒嗔大师修为高深,都快摸到中境的门槛了,应当不会有事。再说了,就算他真有事了,我们三个人到时候也是一个都跑不了。” 林眠嘴角抽了抽:“巫兄倒是会宽慰人。” “我们还是接着往前走吧,说不定戒嗔大师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三人意见达成一致,紧赶慢赶的往前走去。 ...... 一眼望去,这荒郊野岭杂草丛生,似乎怎么也看不到头,三人很快便从天亮走到了天黑。 也幸而这几日天气很好,借着月色倒也能勉强看得见路。 忽然,一直走在前头的巫行却停下了脚步。 “你们看。” “我们这是遇到了鬼打墙么?” 林眠看着前方又一次出现的白桥,身上不知不觉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巫行也没有接话,只是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桥身跟前,思忖片刻后,便弯腰捡了块石头,冲着桥身砸去。 林眠二人也是好奇的走进观看,却见泥土烧制的桥身异常的坚硬,巫行手中的石头都裂成了碎块,而那桥身却只是堪堪有了一丝缺口。 钟意看着有些不耐烦了,便抽出那柄制式长刀,以十成功力砍在了那丝缺口上。 这一次,桥身终于是有了一个大窟窿。 巫行伸手在那洞里掏了掏,不多时却从里面掏出一块骨头。 看那骨头的模样,似乎有些年月了,而且看样子应是人的脊骨。 巫行叹了口气,又从桥洞里掏出一些脊骨后,便停手了。 “果然,这是一座骨桥。” 钟意好奇的问道:“骨桥?” 巫行淡淡的说到:“想必你们也认出来了,这些骨头都是死人的脊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整座桥里面都是这些玩意儿。” 说着又指了指桥边的桥柱:“这上边的花纹和古字方才我一时没想起来,现在倒是记起来了。” “这些花纹便是传说中奈何桥边生长的彼岸花,而这几个字的意思正是奈何桥。” “这赵家村原来是在立骨桥。” 钟意一头雾水,说到:“这骨桥又不是真的奈何桥,赵家村里的人立它作甚?” 巫行沉吟片刻,说到:“这骨桥可不是给人走的,是给鬼走的。罢了,你们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相传在很久之前,有一个村子,村中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地痞。这厮整日游手好闲,最喜欢做的便是招惹那些有夫之妇。” “有一天,村外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借路人,这两人是夫妻。男的是一个野郎中,女的则怀有身孕。两人见天色已晚,就打算在村中借宿。可谁知却被这地痞暗中盯上了。” “这野郎中心善,见村中老人多有患疾,便让自家娘子在屋中带着,自己四处给人看病。不料地痞看准了那娘子独身一人,趁着天黑偷摸撬门进去,做了些肮脏下流之事。” “那野郎中回来后,恰好撞见自家娘子被这地痞祸害,怒火攻心之下,竟拿着桌上剪刀朝着那地痞刺去。” “但奈何这地痞身强力壮,反手夺过了剪刀,反倒是将这野郎中刺死了。” 钟意皱了皱眉头:“这地痞做了这般畜生的事,想必那些村民们定不会放过他。” 没想到巫行却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地痞将野郎中刺死之后,那怀着身孕的女子便冲出屋门,在村中四处呼喊,更是去那些受了郎中恩惠的人家门前哭诉良久。” “可是到最后,一村人却没一个肯为她站出来的。” 钟意忍不住咬牙跺脚:“这都是一村什么心狠的白眼狼!” “不仅如此,村中还有几个平日里与那地痞走的近的后生,担心这女人会跑出去告官,便把她用麻绳绑了关进了柴房。一连关了几日,活活将她饿死后这才肯将这对苦命夫妻埋了。” 钟意“噌”的一声拔出长刀,发泄一般的将这面前的骨桥砍得七零八落,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巫行等她发泄完了,继续说到:“那村里人原本以为此事应当平息了,很快便没多少人提起。可谁知就在女人头七那天,村里却发生了怪事。” “可是那女人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巫行点点头:“不错。头七一到,那个地痞和绑她的那些人就七窍流血而死,临死前都哀嚎不止,说是有人在活生生的啃食他们脸上的肉。一时间,村里人都惊慌不已,但想着恶有恶报,却也没当回事,只想着这女人报了仇赶紧离去。” “可谁知,这些人死了之后,村里其他的人却也跟着一个个的暴死,而且看这势头,似乎整村人不死干净这女人就不会罢休。” 钟意听到这竟是忍不住叫了声好,猛地一拍林眠的肩头:“就该如此!一帮冷血的畜生活该一个个被咬死!” 林眠疼得直咧嘴,却也不敢在这姑奶奶的兴头上打搅她。 “后来呢?这一村人都死了吗?” 巫行摇了摇头:“死了约莫还剩几十个人的时候,村里终于是来了一个道士。” “那道士见这剩下的人里大都是些稚童和老人,便起了善心,给他们出了个法子。” 说着便指了指身前的骨桥:“他将村里死去的那些人的骨头全都扒了出来,造了一座这样的骨桥。” “再令村中一个十六上下,未经人事的姑娘从桥上走过,这才把那恶鬼引入地府,保全了村里剩下那些人的性命。” 钟意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已经七零八落的骨桥,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眠说到:“所以这骨桥是那赵家村里的人用来驱走恶鬼的?” 巫行点点头:“不错。” “那钟捕头将它毁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巫行眨了眨眼:“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会死的吧?” 41、疯子 “会...会死?” 钟意一时竟是愣在了原地,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便伸手一把揪住巫行的衣领:“那我刚刚拿刀砍桥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我?” 见巫行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林眠赶忙劈手将他从钟意手里夺了下来。 “我的姑奶奶,你就先别起内讧了,你快往前看,去赵家村的路出现了!” 钟意这才放开巫行,依言看向前方。 却见原本那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座村庄。 借着月色远远看去,村中瓦砾房屋的轮廓在黑暗中高低起伏,像是一头头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只不过,这些房屋里都没有点灯,整个村落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人住一般。 钟意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不会整村人都死干净了吧?” 巫行扭了扭脖子:“难说。我们是进去还是回去?” “当然是进去!戒嗔和尚说不定就在里面呢!” 林眠也是无所谓的点点头:“来都来了。” 巫行见这两人心意已决,便也不再言语,只是从怀中摸出两本书籍,随手递了过去。 “这是?”林眠下意识的接过,面带疑惑的问道。 “这是学宫里先生们讲课的课本,我偷摸拿了几本出来。你们将它贴身收好,若是遇到了恶鬼,这上面的浩然正气可以护你们周全。” “走吧,老规矩,我在前面带路,你们跟在我身后。” 说着,巫行便手中高举一本儒家典籍,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在念些什么。 不多时,却见他手中书上忽的出现一阵白光,一股暖意随之袭来,须臾之间便将这村子里的阴冷一扫而光。 钟意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你家先生要是知道你这么糟践他的浩然正气,怕不是要把你吊到树上活活抽死。” 巫行并未理会她,权当没有听到。 借着这浩然正气散发出的微弱白光,三人便小心翼翼的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村子不大,三人很快便从村头走到了村尾,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上既没有遇到活人,也没有遇到恶鬼。 就连村里的屋子也都是大门紧闭,插着厚重的门锁。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乱了阵脚。 林眠想了想,随手推开了一扇未上锁的大门:“太晚了,我们就这么找一时也是找不出什么来,不如先好好修整一下,养精蓄锐,顺便等一等戒嗔大师。” 钟意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眠率先走了进去,却看见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 院中杂草生的几乎有一人之高,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地面。钟意皱着眉,将那把制式长刀抽了出来。 一阵刀光四溢,三人这才得以进到里屋。 里屋中也是同林眠料想的一般,地下灰尘约莫有半拃厚,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窜来窜去的老鼠。 这些老鼠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一只只的竟然都有猫儿般大小,夜色下,一双双眼睛就如同明灯一般,看上去十分骇人。 林眠若有所思的走进厢房,掀开了房中红木床上的棉被。 伴随着被子里一窝老鼠吱吱的叫声,几具白骨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们应该就是这里的主人。” 林眠叹了一口气,随手赶走了床上的老鼠。 “没有异味,应当死了很久了。”钟意缩了缩脖子,这夜晚似乎有些凉意沁人。 林眠瞥了一眼她的单薄衣衫,便转身走回院中拾了一些柴火,拿火石点了起来。 “都过来烤烤火吧。” ...... 夜色渐深,橘红色的火光炙烤着席地而坐的三人,钟意取了些干饼,放在火上烤了烤,递给了林眠二人。 “按说立了骨桥,那这村子里就必然会有恶鬼。可这也不像有鬼的样子啊?”巫行将干饼细细掰成小块,喃喃自语。 钟意白了他一眼,又扔了些枯木枝到火堆里:“怎么,你是打算不见着恶鬼就不回学宫么?你要找死可别带上我俩,对吧林眠?林眠?你发什么呆呢?” “你们看墙上。” 钟意好奇的看向林眠手指的方向,却看见面前的高墙在火光的照射下,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了上面。 “不就是我们三人的影子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林眠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墙角的位置:“那你告诉我这第四个人影是哪里来的?”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钟意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脖颈处袭来。 “这是...那恶鬼找上门来了?” 钟意说话都有些发抖。 “不是恶鬼...是我...戒嗔回来了。” 正当三人神色紧张的时候,院中一处杂草堆旁边却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林眠赶忙跑到那人身边,一看,果然是戒嗔和尚。 这个白天还是生龙活虎的大和尚此时却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身上的黄色僧袍碎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坚硬如金铁的右手手臂也是无力的垂在身旁。 “戒嗔大师!” “大师,你这是遇到恶鬼了?” 戒嗔在林眠的搀扶下,吃力的直起身子,坐到了火堆旁边。 “不是恶鬼,是一个疯子。” “疯子?” 戒嗔点点头:“我进入密林之后没过多久就跟丢了那俩人,但一时也找不到出来的路,便只好在林中四处搜寻,直到我发现了一处茅草屋。” “我仗着金身护体,也没多想就冲了进去。那茅草屋中到处都是瓷器花瓶,风一吹它们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有人在哭泣。我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个,你们看。” 说着,戒嗔左手伸入怀中,吃力的拿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 瓷瓶通体洁白,看上去和之前的骨桥似乎是用同一种土烧制而成。林眠将它拿在手中,却能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钟意鼓了鼓嘴,冲着瓶子吹了一口气,却见原本平静的瓷瓶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呜呜”声。 “这不就是我们之前在村外听到的女人哭声吗?”钟意愣住了。 林眠有些疑惑:“难道说这是村里人故意而为?” “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吓退那些想进村子的外人?” 巫行皱了皱眉,问道:“戒嗔大师,你所说的疯子是不是也在那茅草屋中?” 戒嗔点了点头:“不错。此人行事疯疯癫癫,才一看见我就对着我出手。而且他修为远胜于我,我不是他的对手。” “在与他打斗的时候,我依稀能听见他在自言自语,好像说的是......” “埋到窑里,烧死你们。” 42、挂在树上的人 “埋到窑里,烧死你们。” 钟意不断的重复这句话,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你们说,赵家村里的人不会都被那个疯子埋到了土窑里吧?” 戒嗔和尚将手中的瓷瓶放到了地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很大。” 林眠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知道赵家村的土窑在哪里吗?” 戒嗔摇了摇头:“我在密林之中没有看见。” “这就有些奇怪了,这村子里也没有任何关于土窑的痕迹。” 戒嗔想了想说到:“等到天亮我们再一起去好好查探一番,正好我还能疗一下伤。” 巫行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大师伤势如何?” “只是些皮肉伤罢了。那疯子虽然修为远胜于我,但好像并没有取我性命的本意,我离开那茅草屋之后他便没怎么追我了。不然的话,他若是全力出手,我感觉我应当是回不来了。” “难道说,那个疯子是在守护着什么?” 戒嗔正欲回答,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放在他们中间的瓷瓶一下子跌得粉碎。 破碎的瓷瓶就宛如一个信号,眨眼间,村中远近不同的地方就响起了女人的哭声,他们所在的这个小院就好像被人从四周包围了起来一样。 “大家小心!说不定是那恶鬼来了!”钟意的声音都变了。 戒嗔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只见一缕金光不住的从他的身体内逸散而出,火光照射之下,宛如金刚怒目。 院门口狂风阵阵,院内杂草瞬间漫天飞舞,四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狂风终于停歇,院中的火堆也渐渐成了一堆火炭。 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四人耳边响起:“还有柴火吗?” 林眠被吓了一跳,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到火堆旁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 “还有柴火吗?”那人又问了一句。 “有。”林眠试探着回了一句,下一刻,一张面孔便从火堆旁探了过来,与林眠的视线碰了个正着。 林眠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他。 此人一头凌乱的长发遮盖了大半张脸和大半个身体,褴褛的衣衫露出一块块满是乌黑泥垢的肌肤,怎么看怎么都像京州城外逃荒的灾民。 一旁的戒嗔此时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小声且急切的对着三人说到:“他便是我说的那个疯子!你们小心,他等会要是出手了,记得分散跑,别想着还手!” 话音刚落,火堆旁的疯子却突然朝着林眠招了招手。 “你...帮我...添些柴火。” 钟意担忧的看了一眼林眠,不禁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林眠拍了拍她的手,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随即便在三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怪人。 这人也的确没有伤害林眠的意图,任由他将面前的火堆重新烧旺了起来。 四人这才齐齐的松了口气。 巫行想了想,便也走到了他们身边,朝那怪人递了一块干饼。 “前辈,吃点东西吧?” 那怪人将半遮住的面孔抬了起来,看了一眼巫行,便伸手接了过去。 只是正当巫行打算继续套话的时候,那人却忽然毫无征兆的哇哇怪叫起来。 巫行暗道一声不好,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但,说时迟那时快,怪人猛地扔掉手中干饼,闪电般的朝着他冲了过去。 巫行只觉得头皮发麻,面对着这人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手脚一时竟然是僵直了起来。 眨眼间,他便被怪人按在了地上,堂堂一个修身境的儒门修士,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制服了。 林眠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自身安危,赶忙从怪人身边站了起来,拼了命的抱住了他的腰。 说来也怪,被林眠拦腰抱住的怪人竟然停了下来,掐住巫行脖子的双手也是慢慢的松开了。 “前辈,我们没有恶意的,你要不要还是坐下来?前辈?” 林眠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双手仍然不敢松开。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怪人竟然把他的话听了进去,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巫行,便重新坐回到了火堆边。 逃过一劫的巫行赶忙连滚带爬的溜到戒嗔身后,揉着有些发紫的脖颈,不住的连声咳嗽。 “林眠,你认识这个人吗?”钟意见这怪人情绪稳定了下来,忍不住悄悄问了句。 林眠苦笑着摇了摇头:“兴许这个前辈是认错人了吧?” ...... 枯树枝在火堆中不断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院中四人如坐针毡,尽管天都要快亮了,却还是没有丝毫的困意。 那怪人只是静静的坐在了火堆旁,一言不发,一双漆黑的眸子时而清明时而迷惘。 ...... 这一夜终究是熬了过去,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林眠熄掉余火,忍着倦意小心翼翼的看着身边的怪人。 “前辈,我们要去找赵家村里的土窑,您是与我们同去还是就在这里等我们?” 怪人没有搭理他,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林眠冲着三人挥了挥手,便一同走到院门前。 “那前辈就在这里好生歇息,我们去去就回。” 没走几步,却又忽然听到身后怪人破锣般的嗓音:“我带你们去。” 林眠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此时眸中更加清明了几分。 “那就多谢前辈了。” ...... 四人便跟在这怪人的身后,迎着晨光朝着村子的西边走着。 不多久,前方便又突兀的出现了一片小树林。 与之前的那片密林不同,这是一片槐树林,林中树木似乎常年没有人打理,都是在杂乱的生长着,一眼看去,幽深寂静,似乎没有尽头。 众人踏着林中落叶与杂草,闷声朝前走着。 林中除了不时出现些小兽与惊鸟,倒也没有赵家村人的踪迹。 正当林眠纳闷的时候,走在他前面的钟意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你...你看...前面的树上是不是挂着一个人?” 林眠脸色大变,朝着钟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颗槐树上似乎有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林眠小心的朝着前面走了两步,换了一个角度之后,果然看的更清楚了。 那颗粗壮的槐树上,确实吊着一根麻绳,麻绳的下端拴着一个中年汉子。 那中年汉子脚离地约有三尺高,面色已经成红紫色,但看他的模样,似乎还没有死透,应该是没挂上去多久。 林眠仔细看了看这汉子的脸,一时竟然觉得有些眼熟。 思索片刻之后这才恍然:“这不是前些时候到我棺材铺买棺材的赵家村人嘛!” “快快快,快救人!” 43、土窑 钟意听到林眠口中所言,下意识的就冲了过去。这姑娘心善,每每遇到这种事总是会不管不顾的冲在前头。 林眠只好无可奈何的跟在她的身后,匆忙之余却也瞥了一眼那怪人。 令他奇怪的是那怪人并未理会他们,一副既不帮忙却也不阻拦的样子。 只是隐隐约约中,林眠听到他又在喃喃自语。 似乎说的是:“埋到窑里,烧死你们。” 林眠来不及多想,只是紧紧跟着钟意跑到了那颗槐树下。 离得近了,林眠赶忙拉过钟意:“我来吧。” 令他意外的是,一直抬头往上看的钟意却一动不动,良久这才说到:“等一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林眠好奇的朝着树上看去,身后戒嗔巫行两人也是及时赶了过来。 “你看,树上那人怎么瘦的如同干柴一般?而且,他的脚去哪了?” 戒嗔也是点了点头,说到:“林小兄弟,这树上吊着的人确实有些诡异,我看你就别上去了,让我来吧。” “那就劳烦大师了。” 戒嗔摆了摆手,也不再言语,只是弯下腰伸出完好的左手,轻轻的贴在槐树的根部。 “嘿!” 只听这和尚沉声喊了一声,那颗粗壮的槐树竟然是被他连根拔了起来。 随着槐树轰隆隆的倒地声,麻绳吊着的中年汉子终于是被放了下来。 钟意赶忙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怎么样?”林眠目光灼灼的问道。 钟意摇了摇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让我看看。” 巫行皱了皱眉头,上前掀开了汉子的上衣。 “这...” 林眠赶紧凑上前,却看到这汉子上衣里竟然是一副光秃秃的骨架,上面如同被野狗啃食了一般,看不见一丝一毫的肉。 脚踝以下的骨头更是全部没有了,似乎是被人硬生生的扯去了一样。 “他都成这样了怎么还能吊着一口气?”钟意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林眠想了想,说到:“或许这便是这个村子里的诡异所在。村里人都会不知不觉的失去自己身上的血肉,但同时却还能保持自身的意识。” 巫行也是点点头:“就如同我们在村外发现的那两具骨头架子一样,他们都是这样活生生被折磨死的。” “这么说,那位前辈口中说的‘埋到窑里,烧死你们’其实是在帮他们解脱?”钟意忽的想到了一种可能。 “除了那位前辈,谁知道呢?可惜他有些神志不清,恐怕连自己都不记得了。” 远处的怪人似乎察觉到了四人是在谈论他,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 钟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躲在了林眠的身后。 草草将这人的尸身就地掩埋了之后,林眠这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怪人面前:“前辈,我们继续赶路吧?” 怪人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又率先朝着前方走去。 ...... 林子很大,一路上随处可见如同那中年汉子一般的白骨。有死去多时的也有还在苟延残喘的。 起初钟意还时不时的发出惊呼声,到了后来却也看的麻木了。 等他们走出了林子之后,已然到了正午。 从这压抑的槐树林中走出之后,四人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到了。”走在前头的怪人淡淡的说了一句。 林眠看了看前方,却见不远的荒野处矗立着十几座圆顶的土窑,每座土窑上都立着一个大大的烟囱。 令人奇怪的是,其中一个土窑的烟囱却在往外冒着浓烟。 “赵家村还有人在?” 钟意忍不住问道。 林眠皱了皱眉:“过去一看便知。” 不过盏茶时分,众人便来到了冒着浓烟的地方。 那座土窑比别的窑要小上许多,而且周身都堆满了上好的青砖,看样子似乎是赵家村人新搭的。 巫行想了想,便走上前去,弯着身子通过土窑的观火口朝里面看去。 一般来说,土窑都会有观火口,烧窑的老师傅们往往只需要看一看窑里火焰的颜色就能判断火候大小,及时添柴或者抽薪,确保烧制出来的瓷器都是上品。 没曾想巫行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被火舌燎到眉毛。 “火势太猛了,这不是在烧窑。” 巫行十分笃定。 “不是烧窑还能是烧什么?烧人么?”钟意忍不住问道。 林眠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了看一旁颇为淡定的怪人。 钟意也是反应了过来:“不会...真是在烧人吧?” “你们听!土窑里好像有声音!” 林眠脸色大变,赶忙学着巫行的样子,凑过去贴着窑身。 刹那间便被土窑灼热的温度烤的脸皮发烫,但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中,似乎真的有人在呼救。 “看来这土窑才被烧着不久,里面的人还留着一口气。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出手?” 巫行看了一眼怪人,小声说到。 “管不了许多了,戒嗔大师,你看着那疯子,我们救人!”林眠冲着戒嗔喊了一声,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便双手握拳,朝着土窑的入口砸去。 那入口封闭的并不严实,只是几下便被林眠砸了个通透。 而站在远处的怪人见林眠出手破坏了土窑,却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并未上前阻拦。 林眠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卖力的破坏着土窑,不多时,便将它拆了个七七八八。 “林兄,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巫行拍了拍林眠的肩膀,示意他退后。 林眠点了点头,也没跟他客气。 只见这巫行从怀中掏出了那本儒家典籍,伸手从上面随意扯了一页下来。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巫行口中喃喃自语,再一看这土窑中,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不多时,窑中大火便在“小雨”之中悄然熄灭。 残留的灰烬之中,果然有着十几个人。 不,此时已经不能称他们为人了,他们浑身的皮肤都是深红色的,冒着腾腾的热气,风一吹,还有着变黑的趋势。 诡异的是,这些人明明都应该是死透了的,却还是存留着意识,和先前林中那些成为白骨的人并无两样。 只不过埋在窑中被火烧会死的更快,至少不用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烂成白骨。 林眠想了想,走到怪人身边,问道:“前辈,你说的‘埋到窑里,烧死你们’其实是在帮他们解脱对不对?” 怪人脸上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点了点头。 “你们也会跟他们一样的。” 44、暗室 “不,不仅你们一个都跑不掉,就连我也要死。”怪人看了一眼林眠,一字一句的说到。 “前辈不妨有话直说。”林眠不禁皱了皱眉。 闻言,那怪人却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开始疯疯癫癫的狂笑不止,原本清明的眼眸也渐渐变得浑浊起来。 “前辈?”林眠试探着喊了他一声。 怪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自顾自的狂笑着,到最后更是一边笑一边朝着远方的荒野狂奔而去。 “看来他是疯病又犯了。”林眠看着怪人带起的漫天尘土,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钟意问道。 巫行指了指剩下的土窑:“不如把它们全部砸开看看吧,说不定还会有活人在里面。” “好。” ...... 四人说干就干,学着方才林眠的样子,拳砸脚踹的很快就将这十几个土窑全都夷为了平地。 不出林眠所料,这些土窑里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些被烧焦的干尸。这些干尸们形态各异,男女老少都有,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死前似乎都经历过了极大的痛苦。 钟意脸色有些苍白,看了一眼林眠:“看来赵家村里没变成白骨的人全都在这了。” 林眠叹了一口气:“都来搭把手,把这些人挖个坑埋了吧。” 戒嗔应了一声,便打算下到窑里搬运尸体。 一旁的巫行却伸手拉住了他:“戒嗔大师且慢。” 林眠疑惑的看着他:“巫兄可是发现了什么?” 巫行点点头,指了指最大的那个土窑:“这座土窑似乎还有地下一层。” “暗室?”林眠愣了一下,便跳进了那座土窑中。 待他胡乱的将窑中的干尸抛出去之后,果真发现满地的灰尘之中确实是隐藏着一道青石暗门。 林眠深吸了一口气,右脚狠狠的跺在了上面。随着一阵烟尘冲天而起,一道幽深的洞口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其余三人赶忙从窑上跳了下来。 “我来探路吧。”戒嗔和尚似乎伤势好了很多,原本垂在腰间的右手也是恢复如初。 “劳烦大师了。” 戒嗔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猫着腰钻了进去。 洞口狭窄且冗长,四人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摸索着走了很久这才看到一扇木门。 戒嗔将木门旁边的油灯点燃,伸手取了下来,幽暗的密道这才亮堂起来。 林眠想了想,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木门,一时间却愣在了原地。 只见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张宽大的桌子,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牌位,粗略数数,约莫有上百个之多。 “这难道是赵家村的祠堂?”钟意疑惑的问道。 “应该是。我们往里面走。”除了放牌位这一块,祠堂里面还有着很大的空间,放置着一排排宽大的座椅,似乎是村民用来议事的地方。 “看那里,好像有一个地道。”巫行指了指角落。 闻言,戒嗔赶忙拿着手中的油灯凑了过去。 “有木梯,咱们可以顺着下去。” 说着戒嗔便一脚踏了上去,只是刚刚走了一步,木梯便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你们小心些,这木梯有些地方已经烂掉了。”戒嗔和尚冲着身后三人喊了一句。 四人顺着木梯,一步一步小心的往下挪着,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看到结实的地面。 戒嗔从木梯上一跃而下,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 林眠紧随其后。借着和尚手里油灯,林眠快速扫了一眼四周,却见这里与上面相比,更像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除了一些桌椅破柜,就是一些烧窑用的器件。 四人不敢分散开,只是借着油灯一点一点的查看着四周。 林眠伸手将挡在面前的一堆杂物拨开,却猛然发现了其中的一张太师椅。 太师椅是背对着众人,隐隐约约中,椅背上似乎还靠着一个什么东西。 “戒嗔大师。” “明白。” 戒嗔心领神会,拿着油灯便走了过去。 “是一个人!” 黑暗中传来戒嗔略有些震惊的声音。 “这位施主,还活着吗?”戒嗔想了想,便伸手朝着那人肩膀的位置一拍,随着一股烟尘冲天而起,太师椅上一个头颅便毫无征兆的从椅背上折了下来。 头颅上的那张脸干枯的只剩下了一张棕黑色的皮,已经看不到眼珠子了,眼眶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凹下去的东,嘴巴张得老大,倒悬在椅背上,就像在看着面前的四人。 钟意被吓得“哇呀”一声,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老神在在的林眠。 “不就是一具干尸吗,你不至于这么一惊一乍的吧?”林眠白了她一眼,伸手拍掉了她掐在自己大腿处的手。 戒嗔将手里油灯递给了身旁的巫行,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便伸手将干尸的头颅摆正了过去。 四人随即走到了干尸的面前,仔细查看着。 却见它浑身发黑,衣服都烂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似乎已经死去很久了。 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地洞之中到处都是老鼠,按理说这干尸是会被啃食得到干干净净,只留一副骨架的,可它却全身上下都是颇为完整,那些老鼠似乎是在有意避开它。 “你们看他的脚下!” 林眠朝着下方看了一眼,却见这干尸似乎踩着一个石盒。 “我来。” 戒嗔和尚伸出右手,按住了石盒的一角,硬生生的将它从干尸脚下抽了出来。 石盒看着重量很轻,但在戒嗔拖动它的时候,却与地面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巫行贴心的将手中油灯靠了过去,只见这石盒上满是厚厚的灰尘,且上了一把生了绿锈的铜锁。 戒嗔和尚看了那锁一眼,便伸手将其握住,只听他“嘿”了一声,石盒就与铜锁彻底分开了。 练武的和尚都这么暴力么...... 林眠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便好奇的看向石盒。 出乎他意料的是,石盒里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或者丹药秘籍,只是放着一个硕大的石盘。 这石盘如同碾盘一般大,看不出是什么石料做的,但却给人一种很坚硬的感觉。 石盘之上刻着十二个林眠看不懂的字,中心有着一个凹槽,在油灯下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这好像是日晷?”戒嗔皱了皱眉头不确定的说到。 一旁的巫行却是摇了摇头:“不像。如果是日晷的话,那它的晷针去哪了?” 就在四人一头雾水的时候,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是阴晷。” 45、阴晷 “谁?” 戒嗔和尚怒斥一声,浑身上下金光四起,如同一堵围墙般站在了三人身前。 “戒嗔大师且慢!” 藏身在黑暗中的那人声音颇为耳熟,林眠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她认了出来。 戒嗔回过头看了看他,眼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还是依言后退了两步。 藏身在暗处的那人见戒嗔似乎没有了动手的打算,便慢慢的从一堆杂物中钻了出来。 “这不是昨日在村口消失的那个寡妇么?” 巫行看了她一眼,便也暗自戒备了起来。 张寡妇轻轻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又伸手从身旁的黑暗中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来福?你怎么也来了?”林眠眉头紧皱,对来福的出现颇为不解。 戒嗔和尚却是看了他一眼:“你叫来福?昨日我追的那两人其中一个是不是你?” 来福迅速扫了一眼屋内众人,神色有些慌乱:“是...是我。” “你一个书肆的伙计进赵家村作甚?莫非是嫌自己命长了?” 来福咽了咽口水,小心的说到:“我是...我是来...” 话未说完,张寡妇便不耐的接过话头:“他是来陪我祭奠我那死去的爹爹的。” 林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你不去你爹的坟前,却来这暗道里作甚?” 张寡妇撩了撩耳边碎发,走到屋内干尸身旁,说到:“因为我爹爹就在这儿。” “什么?他竟然是......” 张寡妇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干尸的脸庞,忽的退后了两步,猛然跪倒在地。 “爹爹在上,不肖女张寒香泣血叩拜。” 林眠看着她认认真真的三跪九叩,一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看钟意。 钟意心领神会,赶忙上前将这张寒香搀扶了起来。 “多谢钟捕头。” 张寒香从地上起来,看了看林眠四人,忍不住摇了摇头:“你们怎么和来福一样的傻呢?我都将进村的路口藏到了那骨桥之中,却还是拦不住你们。” “这个时候进了赵家村,不留下一条命是出不去的。” 林眠忍不住说到:“你怎么和那疯子一般的说辞?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寒香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石盘,说到:“还不是因为这阴晷。” “阴晷?我方才就想问你了,你口中说的这阴晷到底是什么?”巫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问道。 “日晷算的是阳间的时辰,而这阴晷算的则是阴间的时辰。想必你们也发现了它并不是同那日晷一般有着铜铸的晷针。” 巫行点点头:“这其中可是有着什么讲究?” 张寒香幽幽的说到:“讲究?的确是有些讲究。这阴晷无非是以人命为晷针罢了。一昼夜过去,它便会带走一条人命,直到将这阴晷填满为止。”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邪恶之物!”钟意看着眼前黝黑的石盘,忍不住轻轻踹了它一脚。 张寒香笑了笑:“不仅如此,当这阴晷被填满之后,它就会打开阴界之门,到时候,无穷无尽的恶鬼便会从门中蜂拥而出。所以说即使你们从阴晷那侥幸保全了性命,但最终还是会死在这些恶鬼口中。” “何况从阴晷重新运转的那一刻起,赵家村就只能进不能出了。你说我们这些人除了等死还能怎么办?” 钟意好奇的问道:“既然进村有去无回,你又为何一定要进来?别跟我说只是为了祭奠你的爹爹。” 张寒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我只是来替我爹爹做些他做过的事。” “将这阴晷封印起来?”林眠若有所思。 张寒香叹了一口气:“不错。”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张寒香索性拉了一把椅子,随意的坐了下来。 “这阴晷原本就是我爹爹带进村子里来的。” “我早先同两位说过,我爹爹他原本不是赵家村里的人,他进村只是为了习得烧窑的手艺。” “可他毕竟是外人,赵家村烧窑的独门秘术又凭什么传给他?” “于是他在村中住了一些时日之后,有些村民便开始想着赶走他了。不过我爹爹从小就歪点子多,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他假意对我娘一见钟情,找到那时赵家村的村长,说有意与我娘结为秦晋之好,且非她不娶,甚至宁愿做个倒插门的女婿。” “老村长见他态度诚恳,我娘又对他颇有些好感,便准他暂且在村中住下。” 林眠点了点头:“所以你爹爹便趁着这段日子将赵家村的烧窑秘法偷学到了手。” 令他意外的是,张寒香却摇了摇头:“我爹在村中住了一年之后,却发现赵家村根本没有什么烧窑秘术。” “他们之所以能烧出上等的瓷器全都是凭借着一种奇特的土。” “就是你先前说的阴间之土么?”钟意好奇的问道。 “不错。想必村中的槐树林你们也见过了吧?那阴间之土便是存于树林附近。” “用这种土烧出来的瓷器既漂亮又结实,没有哪一个不是质量上乘的佳品。但,这种瓷器唯一的短处就是,不管用手摸它还是朝它吹气,都会发出刺耳的哭声。” “故而赵家村里的瓷器虽然上乘,却并没有多少人敢买。” 林眠皱了皱眉:“可是这与那阴晷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寒香笑了笑:“我爹这人总是喜欢钻牛角尖,固执的认为那槐树林底下定然藏着什么东西。可这些年赵家村人都快将林子周围翻了个遍,却也没见到他们找到一些什么古怪的东西。可谁知道......” 林眠摇了摇头:“可谁知道一个村的人都找不到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被你爹爹找到了,而且他还将它带回了村里。” 张寒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后来那段日子赵家村便成为了鬼村,村里每天都会离奇的死掉一个人。而且死掉的那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变成白骨,直到最后一刻才能彻底解脱。” “我娘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有了我的。” “不过我们一家三口运气都很好,直到这阴晷被人命填满都安然无恙。可就当我爹娘庆幸的时候,阴界之门打开了。” “一时间,村中恶鬼无处不在,本就死的差不多的村民便又是成堆成堆的倒下。我爹不忍心我娘和她肚子里的我,就想了个歪招。” 巫行一拍大腿:“村外的那骨桥是你爹搭的?” “不错。” 林眠看了看她,说到:“骨桥搭好,只有十八上下的年轻女子从桥上走过才能引走恶鬼,我猜你爹那时候应当是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张寒香苦笑一声,说到:“凡是从骨桥上走过的女子,最终都会随着恶鬼一同去往地府,村中女子自然不愿意舍命救人。情况危急之时,我爹便强迫了村中一个姑娘走上了骨桥。” 林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所以你爹并不是你克死的,他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张寒香笑了笑:“可是他造的孽太大,只是他一条命还远远不够还的。” “所以,现在到我了。” 46、鬼界之门 “寒香,你这又是何必呢?赵家村既然把你赶出来了,那你便不算村里人了,为何要这么为难自己?” 来福三两步跑到张寡妇身边,一副神情低落的样子。 张寒香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到:“父债女偿,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是可惜你这傻子,好端端的将自己的性命搭在了我的身上。”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惜我现在就算是想飞也飞不了了。”来福似乎也是想通了,反握住张寒香的小手,挺直了腰身,目光灼灼。 “也罢,反正我张寡妇是出了名的天煞孤星,这些年克死的男人那么多,也不差你一个。”张寒香笑了笑,又看着眼前的林眠四人。 “诸位,这阴晷被我爹爹以他的干尸之身镇压了好些年,早就不像以前那样难缠。如今我倒是有些把握将它彻底毁去,如此一来,以后京州地界就不会再有赵家村这般的鬼村出现了。” “只不过,这阴晷被毁掉之后,鬼界之门会被打开一个时辰,到时候村里只会恶鬼遍地,我和来福两人自然是首当其冲,无论如何也是抵挡不了。可你们四人若是运气好一些,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戒嗔神色肃穆,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张施主此举实乃大善。” 钟意忍不住说到:“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张寒香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倚在了来福的怀里。 看着享受着最后温存的两人,林眠皱了皱眉头,伸手将钟意拉到身前,小声的说到:“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钟意思忖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说‘枭’?” 林眠点点头:“不错。进赵家村之前我就和你分析过,这里一定藏着‘枭’的一些隐秘,我们进村的举动已经越过了他们的底线,不然他们也不会几次三番的来找麻烦。” “可是自从我们进了赵家村之后,‘枭’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 钟意点了点表示赞同,想了想又说到:“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们已经出现了?甚至说就在我们身边?” 林眠看了一眼黑暗中的众人,一时沉默了。 钟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走一步算一步吧,至少咱俩是一伙的。” ...... 盏茶时分,倚在来福怀里的张寡妇忽的直起了腰身,将他推开后,大步走到了干尸的旁边。 “还请各位离得远一些,我要开始动手将这阴晷毁了。” 众人依言各自后退了几步,给她腾出了一块空地。 只见张寒香先是朝着干尸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然后便小心翼翼的将它从太师椅上搬到地上。 “请爹爹恕女儿不敬。” 说着,张寒香右手成爪,猛地扎进了干尸的左胸处。 干尸肉身似乎很硬,她看起来一副很是费力的样子。 随着尖锐的指甲一点一点的嵌入其中,屋内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腥臭。 对此张寒香却面不改色,只是咬了咬牙,一鼓作气的将干尸的左胸开了一个口子。 令人奇怪的事,当她的手掌缓慢的从那里拔出之后,本应空无一物的干尸体内却逸出了一滴黑色的血水。 张寒香赶忙伸出双手接着。 借着灯光,林眠模模糊糊看到了她的手掌掌心处已经开始被那血水腐蚀了。 “这是那干尸的心头血,又掺了一些尸毒。”一旁的巫行贴心的解释道。 这干尸心头血中的尸毒颇为霸道,可那张寒香却如获至宝,忍着手上传来的疼痛,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了阴晷表面的凹槽处。 “钟捕头,可否借刀一用?” 钟意点了点头,拔出腰间制式长刀,伸手递了过去。 张寒香赶忙双手接过,将刀锋对着自己的心口处,毫不犹豫的插了下去。 “寒香!” 来福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跑到张寒香的身旁,将她靠在自己怀里。 “不用管我。”张寒香摆了摆手,脸色苍白的推开了来福。 只见她咬着牙一点一点的将心口处的长刀抽了出去,随手递还给了钟意。 刀身离开的瞬间,她的心口处便血如涌泉,可诡异的是,这些心头血竟然一滴不拉的全都浇灌到了阴晷的周身处。 一时间,漆黑的石盘便成为了暗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血气腾腾。 做完这一切的张寒香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着身旁的来福说到:“不用担心,这阴晷没彻底毁掉之前,我还不会死的。” 歇息了片刻之后,她索性拉着来福就这么坐在了阴晷旁边,静静的等着。 “半柱香之后,这阴晷就会被彻底毁掉,到时候阴间大门便会打开。所以各位还是趁早离开这儿吧,之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林眠叹了口气,冲着她抱拳一礼:“姑娘大义。” 说完与钟意对视了一眼,四人便果断沿着来时的路朝地面走去。 此时的阴晷终于也是发生了异变,原本坚硬的石盘缓缓的出现了一道道细小的裂缝,而且随着两股心头血灌入其中,这些缝隙便越来越大,似乎很快就会成为碎石块。 张寒香淡淡的瞥了这阴晷一眼,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来福的手。 生死关头,两人却反而彻底平静了下来,来福想了想,伸手搂住了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变冷的张寒香。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悄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户,侧耳倾听之下,里面似乎传来了一阵阵“沙沙”的声音。 “我这人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你也别怪我。” 张寒香笑着摇了摇头:“死在一起蛮好的。” ...... 林眠四人逃也似的跑到了地面,脚底下黑漆漆的暗道口似乎随时会有恶鬼冲出。 “我们是分散开还是待在一起?”钟意忍不住问道。 “待在一起吧。两人对付恶鬼,两人休息,谁顶不住了就换下来,这样或许能撑的更久一些。”林眠想了想说到。 巫行也是点了点头:“林兄所言甚是。以那张寒香所言,鬼界之门只会打开一个时辰,我们未必不能撑过去。” “只是不知那疯子去哪了,若是他能在这里,我们说不定还能把那些恶鬼除尽了。”戒嗔摸着光头说到。 话音未落,暗道之中却传来了阵阵轰鸣声,里面似乎是有着千军万马一般。 四人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还是能跑一个是一个吧?”巫行的声音有些颤抖。 47、恶鬼来袭 “跑?往哪里跑?他奶奶的,跟它们拼了!”戒嗔和尚将上身破旧的僧衣一把薅了下来,露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肉。 见林眠一副奇怪的表情,钟意无奈的说到:“这和尚就是这德行,一旦开始较真起来就匪里匪气的,一点也没有佛家弟子的做派。” 如她所说,戒嗔和尚此时就像释放了本性一般,弯腰从土窑旁举起了一块足有一人高的巨石。看他这样子是打算拿这个当兵器。 也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土窑暗道中传来的轰鸣声愈发大了起来,随着钟意腰间“噌”的一声拔刀声,暗道逼仄的出口忽的烟尘四起。 漫天的烟尘中,凶神恶煞、满口獠牙的鬼物一只接一只的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都愣着干啥?动手啊!”戒嗔和尚大吼一声,率先举着巨石冲了过去。 这和尚此时应当是将修行的佛门功法运行到了极致,通体都是刺人眼目的金光,远远看去就如同庙中镀了金的金身罗汉。 那块一人高的巨石被他肌肉虬结的双臂耍的舞舞生风、泼水不入,一时间成群的恶鬼竟然都近不得他的身。 “受死!”只听得戒嗔又是一声怒喝,手中巨石竟然被他狠狠的甩了出去。 足有千斤重的石头去势凶猛,一路上凡是与其擦碰到了的恶鬼无不是瞬间就化为了齑粉。 扔掉石头的戒嗔却一刻也未停,趁着恶鬼们还没回过神来,朝着鬼群一头扎了进去。 只见他双手握拳,左右开弓之下,围住他的那些恶鬼皆不是一合之敌。 比起这个暴力的和尚,身为儒家弟子的巫行看起来就要正常很多了。 他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那本贴身放着的儒家典籍,一连撕了好几页下来。 “雷车驾雨龙尽起,电行半空如狂矢。” 随着他口中轻吟,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荒原眨眼间阴暗了起来。不多时,狂风四起,电闪雷鸣,土窑这一片地方竟然是下起了大雨。 雨珠砸在恶鬼身上,顺势沁入了它们的体内,上一刻还是生龙活虎的恶鬼们就仿佛是被扔进了油锅里,伴随着一阵阵凄惨的哀嚎声,很快便化为了一缕缕的白烟。 比起戒嗔和尚的拳拳到肉,巫行显然要潇洒肆意的多。 林眠好奇的伸手接了一捧雨水,却觉得其中满是一股温暖之意,仔细一看,原来这巫行竟然是将浩然正气混进了里面。 被这两人这么一折腾,原本气势冲天的恶鬼们便自乱了阵脚,按这个势头,撑过一个时辰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也动手吧?”一旁看的手痒的钟意有些躁动了起来。 “好。” 随着钟意加入战场,小小的土窑转眼间便刀光四溢,看似无穷无尽的恶鬼消散的速度也更是快上了几分。 林眠也不含糊,顾不得在外人面前暴露功法,一边运转起幽冥鬼身一边又使唤着那些尸虫。 变成鬼身的他此时就如同一个低配版的戒嗔,虽说没有和尚那般生猛,但一拳一爪下去,也能结果一条恶鬼的性命。 更不要提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尸虫,一只只见到了恶鬼就好像见到了食物一般,不用林眠命令什么,它们便自觉地蜂拥而上,如同过境的蝗虫,将恶鬼啃食的连渣都不剩。 “林兄竟然修习的是左道术法?可惜了可惜了。”巫行看了一眼与恶鬼没有多大分别的林眠,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戒嗔和尚却是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瓮声瓮气的说到:“老子管他修的是左道还是正道,能帮老子杀鬼就成!” “和尚,留些气力吧,我们这顶多才过了一炷香的时辰。”钟意一刀将一只扑面而来的伥鬼劈死,随口说道。 “才一炷香?娘的,老子还以为一个时辰很快就熬过去了呢!” 林眠腾出手来,喊了一句:“我怎么感觉这些恶鬼的实力越来越强了?” 听他这么一说,只顾着闷头杀鬼的三人也是猛地回过了神来。 巫行一拍大腿,说到:“我就说我这浩然正气怎么消耗的越来越快了呢!” “老子也是,现在一拳下去都砸不死一只!” “我们三人倒还是勉强应付的过来,林眠他才炼魄境,等再过一会这些恶鬼的实力岂不是要超过他?”钟意突然有些焦急了起来。 林眠也是忍不住眉头紧皱,钟意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说他的综合实力要比钟意想象中强得多,但按照现在这个趋势,再过半个时辰,或许自己就要到极限了。 “林兄,你要是撑不住了就到我身旁来,我尽量护着你。” “多谢巫兄好意。” ...... 半个时辰过去了,果然不出林眠所料,此时从暗道口涌出的恶鬼已经有些让他感到棘手了。 甚至说先前他还能将恶鬼杀死,如今却只能堪堪自保。 长时间高强度的搏杀下,林眠的精神开始有些不自觉的恍惚起来。 “小心!” 四人之中相对而言比较轻松的巫行也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在林眠身上。 随着巫行的一声惊呼,看起来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林眠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粗壮的手臂,仿佛下一刻就会捏碎他的后脖颈。 好在巫行提醒的够及时,林眠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个灵巧的转身便险之又险的避了过去。 “林兄,这只新出来的恶鬼你应该是对付不了,还是让我来吧。” 然而,出乎巫行意料的是,林眠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话,直勾勾的冲着那鬼物而去。 “该死!戒嗔大师,快救林眠!” 浑身热气腾腾的戒嗔快速朝着这边扫了一眼,恶狠狠的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娘的,这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钟丫头,这边交给你了,我先去救那小子!” 钟意咬了咬牙,手中长刀铮鸣,应声杀了过去。 戒嗔脚底生风,全力朝着林眠赶去,只不过,与林眠对峙的那鬼物身法显然更快,眼瞅着就要赶在戒嗔之前将林眠撕得粉碎。 再看林眠,他这会似乎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就如同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在凭着本能同那鬼物搏斗。 “你这小子就不知道跑吗?这是修左道修傻了吧?”戒嗔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挡路的小鬼轰成堙粉。 只是下一刻他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你这死和尚怎么也魔怔了?”远处的钟意很是焦急。 “沃草,这小子莫非是在拿老子寻开心?” 听他这么说,钟意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发现林眠面前那头气势冲天的鬼物不知何时竟然倒在了原地。 “林眠!” 听着远处钟意充满怒意的声音,林眠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冲着三人抱了抱拳。 “抱歉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打着打着就突破了。” 48、旱魃 戒嗔和尚瞪了他一眼,随手将身旁的小鬼拍成齑粉后,快步走到林眠身前。 “你小子真不让人省心,突破境界这种事怎么跟闹着玩一样?也不看看咱这是在哪里?” 一旁的巫行却是走过来拍了拍戒嗔的肩:“人家修的是左道,自然跟咱们不一样。说不定他就是要在生死关头才能突破呢?对吧,林兄?” 林眠挠了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他这境界的突破现如今完全就是不可控的,什么时候情绪值收集满了,什么时候境界就“噌”的一下上去了,也没啥征兆可言。 方才他由炼魄境一重突破到二重,想必就是自己给苏眉的那第二卷话本发挥了作用,给他收集到了足够的怒之情。 巫行看了看林眠,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道:“我看林兄境界不高,想必是刚修行不久吧?” 林眠想了想,说到:“的确,还不到一个月吧?” 巫行点点头:“林兄也不必太急,这修行一事本来就不易,一个月能从炼魄境一重到.....等等,林兄你是说一个月?” “准确说应该是十几天吧......怎么了,有问题么?” 巫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最快的时候,半年才突破一重。而在学宫里,我的资质虽然算不得什么上等,但也勉强凑合能看。” “林兄,实力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这么不要命啊,你境界提升的这么快,我都不敢想你修习的左道功法会有多霸道。” 戒嗔也是点点头:“习左道旁门者,皆要付出大代价,你小子现在这么猛,回头可有你受的了。咱们交情归交情,你要是受不起那代价,最后成了邪修,到时候和尚我定饶你不得。” 听这两人一唱一和,林眠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又实在没办法跟他们解释,只好抱拳说到:“多谢两位好意,这修行一事先暂且不提,我们还是杀鬼吧,你们看钟捕头都快要顶不住了。” 两人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又开始闷声杀了起来。 突破之后的林眠此时也是神清气爽,尽管实力在众人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但只求自保的话还是绰绰有余。再加上其他三人都有意无意的把鬼物引到自己跟前,林眠的压力无形中小了不少。 一时间,土窑外的四人逐渐开始掌控了局面,尽管后面的鬼物越来越厉害,在他们彼此照应之下,却还是能应付的过来。 “再坚持坚持,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钟意一个闪身,来到林眠身前。 林眠点点头,伸手将正准备偷袭钟意的一只鬼物拍飞。 “你看什么呢?” 有些发愣的钟意指了指林眠的身后:“这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洞?” 林眠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那九幽通道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跑出来了。 自从上次这玩意发生异变之后,林眠就有些控制不住它了。说来也怪,今天这九幽通道也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竟然主动帮林眠对付起那些恶鬼了。 “它怎么好像是在把这些鬼物吞进去?”钟意不确定的说到。 “说不定是饿了吧?”林眠耸了耸肩,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 两人说话之间,不远处的戒嗔却也忽然的停手了。 巫行忍不住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发现?” 戒嗔点了点头:“你们有没有感觉这里的鬼物好像变少了?” “你们看,方才的鬼群一眼望不到头,土窑都被它们遮住了,但现在好像能看清一些土窑的轮廓了。” 巫行朝着远处扫了一眼,面生喜色:“大师所言甚是,看来我们四人今日命不该绝!” 一旁的林眠却是皱了皱眉:“巫兄,戒嗔大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哦?哪里不对劲?” 林眠指了指鬼群说到:“我们迄今为止遇到的鬼物虽说是越来越强,但它们中总归是没有什么离谱的东西,就好像......” 钟意瞬间懂了他的意思,接过话头:“就好像它们只是鬼兵一般。” 林眠点点头:“不错。但我想,既然有鬼兵,那么是不是就会有鬼将?” 巫行与戒嗔面面相觑,可越想越觉得林眠说到的确有道理。 正当两人想说话的时候,一直很平静的暗道却猛然发生了一声巨响。 “你这乌鸦嘴!”钟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眠。 伴随着那声巨响,暗道入口处倏然有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周围一丈之内的鬼物便随之瞬间死伤殆尽。 再看那幽深的入口,一只庞大的兽爪正由里向外胡乱扒拉着,仿佛下一刻便会有什么骇人的鬼物出现在四人面前。 “嘶...这是什么鬼东西?” 只见那东西一点一点的从暗道口爬出,冲着林眠四人一阵长啸。 一时间,一阵灼热的气浪冲着四人扑面而来,林眠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要着火似的。 从入口出来的鬼物生有人面,却是兽身,令人奇怪的是,它的眼睛不知怎的却长在头顶。 方才那冲天的火光便是从它身上发出,而远处的荒野此时也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旱魃?” 看呆了的巫行忍不住喃喃自语。 “旱魃?” 林眠皱了皱眉,他倒也听说过旱魃的传说,听说这东西行走如风,凡是它经过的地方都会大旱,寸草不生,有着“旱魃一出,赤地千里”这么一说。 “你们看,那旱魃的身上好像有两个人!”钟意仔细看了看,吃惊的说到。 “确实。只是,这两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是来福和张寒香!” 待旱魃从暗道里挣扎着爬出之后,四人终于是看清了它身上的人影。 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旱魃背上的两人便驱赶着这鬼物来到了林眠四人面前。 钟意忍受着迎面而来的灼热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两人。 “不对,他们不是来福和张寒香!” 林眠点了点头,他也看出了这两人眼眸里的陌生之感。 “我想他们应当是被什么鬼物霸占了身子。” 钟意咬了咬牙:“这些鬼物真可恨,明明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他们!” 戒嗔摸了摸光头,嘿嘿一笑:“钟捕头莫气,让和尚一并将它们超度了便是!” “这旱魃就交给和尚我了,那两个你们三人先对付着!” 49、钟意的刀 说着,戒嗔和尚便光着膀子冲了过去。 这和尚走的是外家的路子,全力跑动起来就宛如一头人形猛兽,许是一身功力催发到了极致,只见他满身虬结的腱子肉上青筋四起,气势惊人。林眠估摸着,自己要是被他这么撞上一下子,怕是要即刻归西了。 那头旱魃见这和尚来势汹汹,顿时狂暴了起来。随着它头顶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魁梧的兽身四周顿时火焰四起,下一刻,这鬼物长啸一声,冲着戒嗔撞了过去。 这一人一鬼很快便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两具厚实的肉体碰撞之下,发出了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单论力量,戒嗔和尚似乎并不输于这头旱魃,但,旱魃并不是以肉身而闻名。 它更令人生畏的是它浑身上下的火焰。 这火焰颇为诡异,通体呈暗红色,似乎有了灵智一般,戒嗔和尚只是沾上了一点,但却怎么也扑不灭。甚至还有着越扑越猛烈的势头。 仅仅只是几息的功夫,戒嗔身上就出现了好几处的焦黑,看上去极为的骇人。 “戒嗔和尚!”钟意看着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戒嗔回过头对着四人摆了摆手:“我还能撑得住,你们不用管我,先将那两只小鬼解决了再来助我。” 说着,这和尚便又悍不畏死的冲了过去。 这一冲,他身上又是多了几处焦黑,按照这个势头,这和尚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钟意自知不能再拖了,便将手中长刀直直的对准前面两人,说到:“我不管你们是什么鬼,速速受死!” “男的交给我。巫行你跟林眠对付那个女的!” “钟捕头小心!” 不等巫行说完,钟意便提刀冲了过去。 此时的“来福”只是淡漠的看着她,却不知从哪里也掏出了一把长刀。看它的样子,显然是灵智不低,懂得一些刀法。 “你这女人好生的不讲道理,要比刀法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动手了?”占据来福身体的鬼物身形一闪而过,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钟意的一刀。 “你这鬼物竟然会口吐人言?”钟意愣了一下,随即面色一紧,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长刀。 那鬼物点了点头,负手而立。有那么一瞬间,钟意甚至觉得它是一位刀道大家,哪里有着一丝鬼气。 鬼物手中的刀通体湛蓝,看着似乎不是凡铁所造。 “刃从寒中生,翻云倾覆雨。狂莽东凌去,惊鹤风云唳。执此为何物?原是势龙来。” “刀名玉碎,取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 “你这女人既然也是用刀,那么我便成全你,让你安心死在我这刀下。” 钟意也是神色严肃,手中制式长刀如出水游龙,隐隐能听到铮铮刀鸣。 “你这鬼物好大的口气,想要我的性命便尽管出招!看我怎么用这一柄凡铁断了你那劳什子玉碎!” “那我便不客气了。” 只见那鬼物长刀在手,迎面便是一股红尘缥缈,颠倒六心之意境,令钟意心中不免生出一阵叹世道无常之感慨。 远处巫行也是神色凛然:“这鬼物刀法中红尘之意倒是颇为符合戒嗔大师的佛心。这这这,这还是地府出来的鬼物?” 林眠见他不似玩笑话,便问道:“那钟捕头可能对付的了?” 巫行摆了摆手:“这一刀意境倒是够了,但功力还是差了点,若接下来没有变招,钟捕头随手一刀便可破。” 林眠皱了皱眉头:“变招来了。” 话音刚落,却见那鬼物手中刀势一变,迎头一刀,让人心中生出诸般喜怒哀乐,不由得欲举头应对,很难再有敌对之心。 “刀中有六欲,意境入红尘。” “女人,我这招名为六欲红尘刀。请指教!” 林眠神色微变,以他的实力,面对这一刀是万万活不下去的。担心钟意之下,便向巫行问道:“这招如何?” 巫行赞叹不已:“招式精妙,内含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舍身之意。可这如此精妙的一招为何是出现在一个鬼物手中?想不通想不通。” “那这招钟捕头可能应付?” “看下去便是。” 长刀来势汹汹,钟意却半步未退。 此刀以六欲入刀意,以红尘为藩篱,若是佛门那种看破红尘的高僧,自然可以轻易避开。 但钟意不脱红尘,六欲皆在,无论如何是逃不脱这招刀势笼罩的。 “既然逃不掉,那我便不逃了。” 你刀名为玉碎,不是凡物? 你这一刀有舍身之意? 那我便以手中这一凡铁斩之! 钟意想也不想,手中制式长刀奋力斩出。 她这一刀刀势磅礴,隐隐传来风雷之声,再看钟意,却是周身空门大开,似乎浑身都是破绽。 “钟捕头这是作甚?若那鬼物招式再变,岂不是随意一刀便能直取她之软肋?”林眠似乎有些急了。 巫行摇了摇头:“那鬼物这招舍身刀招式一出便再也不能变了,若不然,舍身之意反噬自身,先倒下的只会是他。钟捕头这一刀应对的好。” 正如巫行所言,钟意手中长刀刀气纵横,刀尖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点中了那鬼物的刀锋,刚猛锐利的刀气便瞬间直憾刀意最强的一处。 两者须臾之间便在这方寸之地交拼了数次,只听“轰”的一声,两把刀瞬间分开,一时间满地尘土飞扬,而这一人一鬼似乎也胜负已分。 待烟尘散去,林眠抬眼看去,却见钟意手中长刀早已入鞘,而那鬼物却也是直直的站在原地。 “你手中的明明只是一柄凡铁,为何却能比得过我的玉碎?” 鬼物看着钟意,眼中满是震惊。 林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手中那柄湛蓝色的长刀,却见刀身处不知何时竟是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刀刃处更是有着数不清的细小缺口。 随着一阵轻风刮过,那柄“玉碎”竟然真的碎了。 钟意看了它一眼,轻轻咳嗽了几声,林眠赶忙跑了过去,伸手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 钟意摆了摆手:“我没事,只不过剩下那只女鬼要靠你们了。” 说完又冲着那鬼物认真的说到:“你打不过我只有一个原因。” “你并不懂什么是刀。” 鬼物闻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50、又见幻境 “姑娘何出此言?”那鬼物沉默良久,忽的又盯着钟意问道。 钟意想了想,说到:“你的刀法之精妙,招式之华丽都远胜于我,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你的刀中没有意。” “没有意?”鬼物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又冲着钟意一抱拳,“还请姑娘赐教。” 钟意说到:“你的心思太重,刀法中看似有着舍身刀意,但实则畏首畏尾,只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我若是你,刚才那一刀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你的刀意不纯,则持刀难正,刀不正,则大势难成。刀无大势,那么就和废铁一般无二。别说什么玉碎了,就算是更好的刀也是没什么分别的。” 鬼物起初听得直皱眉头,但听到最后竟是颇为认同的点起了头。 “敢问姑娘的刀意是什么?” 钟意笑了笑,却不言语。 鬼物恍然,抱拳说到:“是在下唐突了。今日听得姑娘一言,胜得我数十年的埋头苦修。此等授业解惑之恩在下属实是无以为报,这样吧,姑娘日后若是去了地府,尽管来找我阮奇正,我......” “呸呸呸,你才去地府,你全家才去地府!你这鬼物咒谁呢?”钟意闻言,杏目圆睁,撸起袖子就要去跟这阮奇正拼命。 阮奇正笑了笑,也没跟她争辩,只是抱了抱拳,缓缓闭上了双眼。随后,属于来福的身躯便软软的瘫倒在地,看样子,这鬼物应是回地府去了。 钟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方,毫无形象可言。 林眠与巫行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心领神会的上前了几步。 令他们好奇的是,那个占着张寡妇身体的鬼物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冷眼旁观,似乎毫不在意那阮奇正的死活。 直到林眠和巫行摩拳擦掌的朝她一步一步的靠近,这才妩媚一笑:“终于到我们了吗?” 林眠没有理会她,而是看了看远处与那旱魃激战的戒嗔和尚,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巫兄,速战速决。” “好。林兄,我主攻,你看准时机偷袭她。” 女鬼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任由他们的招式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毫无抵抗之意。 令人奇怪的是,随着巫行招来的一道紫雷劈在她的身上,那女鬼竟是瞬间化为了齑粉。 正准备出手的林眠顿时愣住了:“这就...死了?” 巫行也是一脸懵逼,一脸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儒家典籍。 “老爷子的东西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 但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那女鬼消失的地方便出现了一大片浓厚的白雾,两人躲闪不及,都被白雾笼罩其中。 一阵恍惚之后,两人这才从雾中挣脱出来,可等林眠看清周身的地势,却不禁暗道一声糟糕。 只见原本地势开阔的荒野平原不知何时竟然成了一条汹涌的河流,而他二人此时正站在河边的渡口处。 “林兄,我们这是被那白雾送到哪里去了?” 林眠皱了皱眉,他倒是认清了周遭的地势:“这里是洛河,离云州很近。” “云州?可我们是怎么从赵家村出来的?或者说......” 林眠点点头:“巫兄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我们应是被那女鬼拖到幻境里去了。” 说到这,林眠忽的又想起了现实世界里那个小女孩。她当时应当就是将林眠拖入了幻境之中,这才弄出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餐厅。 再加上“枭”的人一直都未露面,林眠甚至可以肯定,占据了张寡妇身体的女鬼应当就是那个小女孩。 “林兄,你看,河上来了一艘花舫!” 顺着巫行手指的方向,洛河上果然飘来了一艘船。 “巫兄,不如我们上船一看?” “我正有此意,走。” 话毕,两人轻轻一跃跳上船身,河中花舫船身微微一颤,却也没见有人出来查看。 河面微风徐徐,侧耳细细去听,船舱里却传来轻微的觥筹交错之声。 “看来这花舫里是还是有人的。” 林眠也不再拖延,率先掀开船帘,猫着腰进去。 巫行紧跟他身后:“林兄,等等我。” 不曾想,他刚进船舱便一头撞在林眠的背上。 林眠在背后跟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往前移动脚步,巫行便也跟着照做。 船舱里空余的地方很大,几个男子横七竖八的随意坐在地上,各自身旁都有几个貌美的女子替他们倒酒。 女子脸上带笑,男子喝的微醺。 只是杯中无酒,盘中无菜,这些人对闯进来的二人熟视无睹,似乎活在了另一个世界。 巫行一眼扫过去,朝林眠递过去一个眼神,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清醒着的男子见有人来到他的身边,便也放下了手里的空酒杯,细细看了看巫行,便又满脸笑容。 “这个兄弟,快快快,喝酒喝酒!” 巫行摆了摆手,说到:“不了不了,兄弟我酒量不行,今天就到这吧。” 男子嗤笑一声,便也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让身旁女子为自己倒酒。 林眠却顺手拿过手边的空酒杯,打趣着说到:“既来之则安之,他不跟你喝,我来。” 巫行无奈看了他一眼:“林兄倒是蛮有雅兴。” ...... 花舫里的众人“推杯换盏”,一时都忘了时间,林眠二人似乎也被幻境影响,同周围人互相劝酒。 酒过三巡,花舫的帘子却突然被人掀开。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从船外飘然而来。 女子带着面纱,扫了一眼船内众人,似乎并没有发现多出来的林眠与巫行。 “不知各位公子对我这里的姑娘可还满意?” 方才与巫行说话的男子眼前一亮,朗声说道:“彩儿姑娘不在,我们如何能尽兴?” 女子痴痴一笑,轻声说到:“承蒙公子厚爱,彩儿这不是来了么?” 那男子似乎对这女子颇为痴迷,一时竟忘记了言语,手中酒杯也不慎掉落在地。 身旁一直服侍着他的貌美女子却是眉头紧皱,似乎颇为不喜,轻轻一掌劈在他的脖颈。 只见这男子的头颅滴溜溜的滚出老远,却不见丝毫鲜血,奇怪的是船舱内的众人似乎都没看见。 林眠瞥了一眼地上头颅,淡淡的说到:“彩儿姑娘,在下有心中有一个疑问,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彩儿看了他一眼,轻笑到:“这位公子倒是颇为眼生,可是上船不久?” 歪头想了想,又说到:“不过上船便是客,公子有疑问,我这个做主人的自当为你解惑。” 林眠点点头,问道:“敢问彩儿姑娘,不知这艘花舫去向何地?” 彩儿笑了笑:“我这艘花舫是去往地府的。” 不等林眠多问,彩儿却又飘然上前,拿起他手中的空酒杯。 “公子既然上船不久,那便让我陪你一杯?” 林眠摇了摇头:“我连姑娘面都未曾见到,这酒属实是喝不了。” 彩儿也不恼,只是轻轻的摘去了脸上面纱。 “公子想看,彩儿依你便是。” 面纱下的面孔平凡普通,远不如船上其他女子貌美。 见林眠似乎皱了皱眉,彩儿却又嘻嘻一笑:“公子不喜彩儿这幅模样,那彩儿就换一个。” 说着从怀里摸出几张面具,依次摆放在林眠面前。 “公子挑一张便是。” 林眠低头看去,这哪里是什么面具,明明是一张张鲜活的人皮。 自称彩儿的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林眠,手指轻轻拂过地上的人皮面具,挑挑选选,用小指指尖勾起其中一张。 又在林眠眼前晃了晃,宛如一个淘气的小姑娘在向自家兄长炫耀自己新得到的玩物。 “自古京州多美人,这些年最美的当属前京州太守府的大小姐。人人都说她生的明眸皓齿,姣若秋月,尤其是那张脸,宛如天成,无需雕琢。” “我自然是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美人的,前些日子,想着左右无事,便去寻她,顺手将她的面皮取了下来。公子,你看,这太守小姐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好看么?” “我怎么觉得她没有我好看呢?” 彩儿轻声笑笑,将人皮面具缓缓覆于脸上,一双似含水的眸子透过太守小姐的面皮看着眼前的林眠,不禁让人心生恐惧,汗毛根根竖立。 见林眠闭口不言,彩儿便又将太守小姐的面皮取下,拿起了其他人皮。 “公子若不喜,这里还有许多呢。” 林眠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平缓的说到:“我自幼便是明白一个道理,人如果越是缺什么,便越是会喜欢向别人炫耀什么。” “彩儿姑娘大概也是如此,我猜你原来的面貌应该是见不得人的吧?” 彩儿似乎颇有涵养,虽然听出了林眠话中的嘲讽,却也并未生气,反而是“咯咯”笑了起来。 “公子说话真是有趣。可人家本来也是生的很美的呢。当然,公子是将死之人,应该是看不到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林眠附和着叹了一声。 “不知彩儿姑娘要将我们这些人带到地府去做什么?” 彩儿眨眨眼:“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