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诡案录》 序 王雨奔走在静寂的街道上,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已经越渐茂盛起来,昏黄的路灯光束从枝丫的缝隙中打下来,在去年新铺就的板油马路上留下一道道斑驳的剪影。 她快速的走着,心里却季度的不安起来。 她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手包,另一只手轻轻的做了一个安抚腹部的动作。 现在已经是下午七点多了,也许是最近雨水比较多的原因,天空黑沉得有些压抑。她屏息凝神的走着,却总觉得身后好似有什么再暗中蛰伏着。 这种被人偷窥跟踪的感觉已经折磨她很久了,她甚至把这种怪异的感觉说给了她的男朋友,可是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你只是最近太累了,精神有些衰弱,像你这种熬夜通宵,黑白颠倒的人都有这毛病的。” 她才没有。 她想反驳,可她没有,她很爱这个男人,爱到可以付出一切,只要他能留在她身边,其它的其实并不重要的。 朋友说她爱得太过于执着盲目,可是谁又知道,像她这种一直蛰伏在地狱里的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丝曙光时的感觉呢? 抓住,抓牢,拼了命的抓住。 想到此,她仿佛又鼓起来无比的勇气,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良久,她终于挂了电话,心情由刚开始的疑神疑鬼变得异常的坚定。 她拢了拢衣襟,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与工作地点截然相反的那条街。 那条街很僻静,并没有如何的繁荣,但里面有几家不错的酒吧和ktv,许多想做些别的生意的姑娘都喜欢再夜晚聚集在这里。 她下了出租车,刚刚在车厢里,她已经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既性感又迷人。 她看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表情,心里很是满意,并不由得叹道,还好老天给了自己一副不错的容貌。 她付了车钱,摇曳生姿的走进酒吧。闪烁的霓虹灯在晃了她的眼,女歌手低沉的歌声仿佛能撕开人心最隐蔽的热情。昏暗的舞池里男男女女摇摆着身体,似沉醉,似迷恋,唯有她无比的清醒着,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她在吧台附近寻了一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坐下,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迷离的看着吧台里调酒的男人。 “一杯熔岩。”她朝着调酒师笑了笑,转而看向舞池。 不一会儿,一杯金黄色的液体被推到她面前,她端起酒杯,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时间流逝在紫醉金迷之中,当夜色的幕布彻底拉开序幕,人们的欲望开始沸腾,舞动的身体像是一幅幅扭曲的抽象画。 她已经安静的坐了许久,久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搭讪了,可她依旧不为所动。她像一只蛰伏的猎手,在狩猎,并等候着猎物的出现。 这时,舞池对面的包间里跌跌撞撞走出一名男子。他穿着昂贵的休闲服,即便是醉得不省人事依然很有些风度翩翩。 他跌跌撞撞的朝洗手间走过去,她连忙放下杯子,也拿着小手包走了过去。 夜,永远包容着一切肮脏,一切欲望,当人们的欲望达到顶点的时候,谁又知道谁会做出什么呢? 调酒师拿走她喝剩下的那杯调酒,新的客人已经霸占了她刚刚的位置。 “来一杯马丁尼。”新客是个男人,一个看起来斯文俊秀,彬彬有礼的男人,当然,如果不是那双略有些阴霾的眸子,他会更加吸引女人一些。 调酒师点了点头,转身拿出调酒器。 新客微微侧着身子,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雨从洗手间搀扶出一名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调酒师调好酒的时候,男人坐着的位置上已经空了,桌面上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红色钞票。 第一章命案 白夜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行李箱,破旧的箱子底下生了薄薄的一层白毛,轱辘不知道是哪一次搬家的时候弄丢了,不能拖着,抱又抱不动,大半夜的打出租车都困难,难道真要打去警局求值班的同事来帮忙? 可转念一想,她才刚从户籍科调到刑侦科,跟新同事还不熟,总觉得这么大半夜打扰值班同事不太好。 这时,电话适时的响了起来,惨白的屏幕上显示局里的号码,白夜瞬间松了口气儿!笑眯眯的接了电话。 “有案子,半个小时后集合!”电话里传来小麦的声音,懒洋洋的,估计是刚刚偷懒睡觉了。 白夜顺水推舟,说自己这地方偏僻,弄不到车,看局里谁有车,又离这里近,顺道载她一程。 小麦犹豫了一会,“姜哥离你那近,我打个电话要他去接你。” 姜沪生十分钟后开着辆马自达过来了,一开车门,白夜就有点胆怯的打量着车里的大胡子。 姜沪生留着一头棕色的短发,微微带着自来卷,连毛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得仿佛能刺透人心的虎目。 白夜涩涩的看着他,觉得他既不像刑警,也不像坏人,倒像是演义小说里的绿林好汉,肝胆侠义,劫富济贫。 “白夜?”姜沪生皱了皱眉头,看了一样她脚边的行李, 白夜朝他点了点头,尴尬的看了眼脚边的行李箱,也没问什么,自动打开了后备箱帮她把行李放了进去。 “碰!”的一声,后备箱合上,白夜莫名的抖了一下肩膀,傻愣愣的戳在车尾巴那儿不知道说啥。 姜沪生狐疑的看着她,拿下嘴里叼着的烟丢在地上,用脚捻了捻。 气压有点冷,白夜好半天才沉吟着说了一句,“那个,队长,我,搬家。” 姜沪生低低‘嗯’了一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小麦有跟你说是什么案子吗?” 车里的空气有些凝滞,白夜摇了摇头。她其实知道,刑侦组的看不上她这种从几层户籍科调上来的,刚刚的电话也就是个列行公事,具体案情根本不可能直接跟她透露。 姜沪生还是‘嗯’了一声,没在说话。 二十分钟后,姜沪生的车到了华阳市警察局,人还没下车,小麦和组里的几个同事已经装备整齐跑出来了,见了姜沪生的车,连忙趴在车门上敲了敲。 “头儿!” “人都齐全了么?”姜沪生说道,这时候白夜才发现,姜沪生是穿了警服来的,小麦等人也穿了警服,而自己刚刚转过来,制服还没发下来,估计要等几天。在户籍科的时候也是有警服的,可是前几天交上去了,现在还真没制服,混在一群警服笔挺的警员堆里显得格格不入的。 几个人都匆匆上了车,警车呼啸在公路上,目标是城西的商业区。 小麦在车上已经跟姜沪生大概交代了一下。 晚上十一点,值班室接到的报警电话,城西商业区的一家酒吧的地下酒室发现一具女尸。发现尸体的是酒吧里的服务生,发现尸体后立刻就报案了。西城的民警已经过去控制现场了。 车子在十五分钟后到达西城商业区,停在一家名叫雷霆的酒吧门前。 酒吧门前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门口拉起了警戒线,大部分的客人都疏散了,但是都做了身份登记,需要的时候会一一调出来查问。 白夜混在人堆里,因为没穿警服还差点被几个协案民警给请出去。 酒吧有上下两层,地下室被改成酒窖。发现尸体的是酒吧的服务生万亮,晚上十点50左右,万亮来酒窖里取酒并发现尸体。 尸体背靠着酒架,胸口被刺了一刀,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割断,死因是失血过多,致命伤在喉咙。凶器是一把瑞士匕首,就扔在尸体旁边。 死者为女性,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白夜混在人群里,第一次出案发现场,脸色白得跟纸糊的似的,一个劲干呕。“没事吧!”小麦从后面拍了她一下,笑得有点欠扁,“习惯就好了,你说你,好好的户籍民警不当,非要来刑侦科,这不是找罪受呢么?快出去吧!这里我们盯着呢。”说着,就把白夜往外推。 白夜想了想,自己怎么说也是刑侦科的了,真要被轰出去也不是个事,索性一把抢过小麦手里的笔录薄,“要么我去外面录笔录吧!找找关系人。” 小麦笑得贼贱的点点头,“行,你去吧!” 白夜从地下室出来,协案的民警把她引到一楼的大厅里。 舞池里凌乱不堪,座椅翻倒不少,吧台前坐了两个人,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短发染成了红色,脸色有些苍白,握着酒杯的手还在发抖。民警介绍说,这位就是酒吧老板娘的儿子,叫盛文。旁边坐着的年轻人低垂着头在玩手机,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一张菱角分明的脸。 他抿着唇,眉头微微拧起,好看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睛,隐在镜片后的眸子漫不经心的朝她瞄了一眼,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他是谁?”白夜指了指那男人问。 民警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是老板娘的外甥,叫唐泽。” 白夜低头翻了下小麦刚刚初略做的笔录,上面唐泽的资料很笼统,美国华侨,麻省理工大学硕士毕业生,半个月前回国。酒吧老板娘徐丽是他二姨。 发现尸体的服务生叫万亮,另外还有一个夜场服务生叫雷鸣,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在校大学生,另外一个叫方芳的女服务生今天请假没来,调酒师卢辉和两个服务生都耷拉着脑袋坐在角落里。 白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笔录薄,上面万亮的口供很笼统,大概是吓坏了。 万亮发现尸体后第一时间找盛文,盛文和唐泽一起来到地下室,报警电话是唐泽打的。 白夜走到吧台,坐着的盛文和唐泽都是高个子,白夜堪堪能与二人平视。她对审问笔录什么的还真没什么经验,总不好拿出办户籍时应付大爷大妈那一套吧! 她寻了盛文旁边的位置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认识死者么?” 盛文显然一愣,赶忙摇摇头,“不认识。” “是你们酒吧的常客?”白夜又问。 “没见过。我们酒吧不大,一般来过三次的客人我都有印象。” “哦!”白夜应了一声,目光转到唐泽身上,他也正好抬头,两人四目相交,错开,“唐先生是刚刚回国的华侨?” 唐泽点了点头,继续玩手里的手机。 第二章盛文 白夜有点恼火,这是在办人命关天的案子,他竟然漫不经心的玩手机。“你别玩了,我有话问你。” 唐泽微微愣了一秒,搁在触摸屏上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她,“警官要问什么?刚刚麦警官不是问过了么?” 白夜当然知道,就是看他玩手机不顺眼,这种时候,淡定个鸟毛啊! “我要加强些细节。” 唐泽收了手机,凝眉反问她。 白夜一时词穷,这时,姜沪生和小麦已经从地下室出来了,姜沪生的脸色有些难看,小麦朝她挤了挤眼睛,具体有什么发现也没跟她透露,只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笔录薄,扭头看了盛文一眼。 酒吧的大门这时候被推开,刑侦科的老好人方大同从外面进来,见到盛文的时候眼睛露出两道凶光,把手里的一旁录影带塞到姜沪生手里。 案发后,方大同第一时间就去查了附近的监控录像,死者是九点打车来的酒吧,十点的时候在酒吧门口与盛文发生争执,但是死者并没有直接离开酒吧,而是马上返回到酒吧又待了十分钟,直到十点十分才出来的。 至于后来死者又是如何绕开监控回到酒吧地下室的,那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方大同慢条斯理的说完,扭头看了眼盛文,又补充了一句,“监控录像上,盛先生在门口与死者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 他话音一落,白夜马上转头看盛文,果然见他脸色瞬间苍白一片,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姜沪生给小麦使了个眼色,小麦笑着走过去抓住盛文的手腕,“麻烦盛先生跟我去一趟警局吧!” 盛文被小麦带走,姜沪生的视线在酒吧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唐泽身上,“唐先生经常来酒吧?” 唐泽从手机里抬起头,摇了摇头,“第二次,服务员请假,我帮忙看店。我没见过死者。”说完,又低头摆弄手机。 白夜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一开始以为是游戏,看清楚了才知道是财经网站和股票分析。 从酒吧出来时,夜风沁凉,白夜拢了拢胳膊,扭头看见酒吧外挺着一辆宝马x7,最新款的跑车,旁边停着一辆红色的山地车。 唐泽从酒吧出来,见到姜沪生的时候礼貌的点点头,朝宝马车走去。 “富二代啊!”方大同一脸的羡慕。 白夜目光跟着唐泽,姜沪生则狠狠敲了方大同脑门一记,“少废话,上车。” 方大同傻笑着上了车,顺道拉了白夜一把。 马自达平稳的爬上马路,白夜从后视镜里看见唐泽骑着那辆火红色的山地车往反方向走. 回到警局已经快到两点了,白夜打了个哈气,对面审讯室里姜沪生正在审问盛文。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姜沪生面色不太好看,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盛文。 盛文双手抱着脑袋,脸色苍白如纸,不大的审讯室里像一个压抑的高压锅,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对面的警察长相凶悍,眼神锐利,眼刀子仿佛一刀一刀飞过来,顷刻间就把自己砍得鲜血淋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要如何说起。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盛文才缓慢的抬起头,朝姜沪生要了一根烟。 死者叫王雨,以前来过雷霆一次,大概是两个月前,那天晚上盛文喝多了,去洗手间的时候王雨就坐在靠洗手间旁边的过道里,估计是嗑药了,见到他就往身上扑。 盛文那时候也是喝多了,半推半就就把事给办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雨没哭也没闹,倒像是个玩得开的。 后来盛文给她一万块钱,一开始不要,不过最后还是拿了。 说到这,盛文双手垂落下来,十指紧紧的绞在一起。 “今天她来酒吧做什么?你们之前又见过面吗?”姜沪生抽掉他嘴里的烟,狠狠按进烟灰缸里。 “没有,那晚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今天她来酒吧找我,说是怀孕了,要我负责。”盛文表情极度的扭曲,双手猛地往桌面上一砸,“她把我当傻子耍呢,怀孕,哪那么容易?”说完,又垂头坐了下来。 “因为这个争执,所以你把她杀了?”姜沪生合上笔录薄。 “我没杀人!”盛文猛地站起来,双眸通红的看着姜沪生,“我没杀人,你们不能就因为我跟她有些关系就说我杀人,我要找律师!” 姜沪生看着他,深深的看着,半张脸被大胡子掩住,看不出表情,“没杀人为什么说假话?” 盛文极不自在的软了几分,“我怕惹麻烦,毕竟我是开门做生意的。” 姜沪生又看了他一眼,“十点的时候,你和她在门口发生的争执,说了什么?” “她朝我要钱,要是不给,就把孩子生下来。我不给,就把她撵出去了。” “她没有再回来?” “没有!至少我没看见。” “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会联系你。”姜沪生转身出了审讯室,小麦拉着方大同赶忙跟上,这时候专门做痕迹分析的邱雪从电脑前抬起头,“老大!有点问题。现场发现的匕首和伤口不一致,匕首上的血迹还要等明天鉴证科的具体检查。”一句话把在场的几人都弄得脸色微僵,同时把目光调向姜沪生。 姜沪生把拳头捏得死紧,隐在大胡子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明天小麦去调查被害人的身份,照着盛文给的线索查,方大同继续去查当天酒吧内的监控录像,邱雪跟进鉴证科。” “那我呢?”白夜发现自己又被排出在外了,苦着脸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看了眼白夜,心里也是不怎么痛快的,你说组里缺人,上级领导派个什么人不好,偏偏派个搞户籍的女孩子过来,真当刑侦科是托儿所了。 “你就留所里,等着调度吧!”说完,拎着小麦进了办公室。 调度,这刚进来就坐了冷板凳啊!白夜心里不服,可一想到案发现场,晚饭吃的那点东西又都贡献了。 折腾到三点半的时候,姜沪生才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白夜跟着姜沪生屁股后面取了车厢里的行李,看着姜沪生的车绝尘而去,突然有种落后妈手里的感觉,更后悔刚才嘴硬,怎么就拒绝姜沪生的好意呢?去他家打扰一宿也比自己站在这里吹冷风强啊 第三章洗浴城 华阳市属于经济开发区,近几年开发得很是彻底,经济飞速增长,各个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市中心的这片地集中了华阳市大部分企业,商业区繁华,可说是寸土寸金。 华阳市公安局位于市中心北部,白夜找了离警局比较近的一家小旅店,类似于火车站附近的那种,主要是便宜,标准间一天三十块。 白夜开了一个星期的房,交了定钱,整理好行李已经快到五点了,草草洗洗睡了,迷迷糊糊中还梦见雷霆地下酒窖的案发现场。 染血的地面,女人被刀子割破了喉咙,大量的血像不要钱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她站在门口,血水浸透鞋面。 “啊!” 醒了一摸额头,惊出一身的冷汗。 草草整理一番,白夜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凹陷,黑眼圈快盖了半张脸,这才到刑侦科一天,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再待下去不知道涨了工资会不会没命花。 出了旅店,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警察局,出事的雷霆酒吧离旅店也不远,相隔两条街。 白夜换了身精神点的衣服,特意绕到昨天出事的酒吧门口,远远的就见姜沪生的马自达停在门口,黄色的警戒线还没撤。 她看了眼酒吧的位置,左边是一家小四川火锅店,右面是一家洗浴城。这个时候,火锅店还没开门,洗浴城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门口停了几辆车。 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白夜没敢进去,刚准备回警局,马路对面骑过来一辆火红色的山地脚踏车。 是唐泽! 白夜赶忙躲进小四川火锅店的门楼下,假装开铁拉门。 唐泽锁好自行车就进了洗浴城,白夜抬头看了眼洗浴城的招牌。 “金足”,起得真够气派的。 等唐泽进了洗浴城,白夜也跟了进去。 大厅里的服务生见到客人上门,马上微笑着朝她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白夜臊了个大红脸,主要是她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听人说,一般的上了点规模的洗浴城里都有特殊服务,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是唐先生的朋友。”白夜上下打量一下服务生,谨慎的开口。 “哪位唐先生?”服务生狐疑的问。 白夜暗自松了口气儿,显然服务生不认识唐泽,说明他应该不是常客,便又道,“刚才进去了,我们约好了,我晚了点。” “哦!您说的是刚才那位先生啊!他进了二楼的305号房。你要别的服务么?” 白夜笑笑,“不用,我们谈点事儿。”说着,径自上了二楼。 昨天才在自己二姨的酒吧出了人命案,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洗浴城,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白夜一边想一边上楼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她就觉得唐泽这个人有些古怪。 才上了二楼,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白夜猛地回头,是一名穿着草绿色t恤的年轻男人。 吴悠好笑的看着白夜,想起昨天小麦在电话里对白夜的形容;短发,呆萌呆萌的,带着个黑框眼睛,看着有点慢半拍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户籍科管档案呆傻了。 “你是白夜?” 白夜一愣,快速在脑袋里收索了一遍,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吴悠笑着掏出证件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白夜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笑,“原来你就是吴悠。邱雪不是说你和吴虑在办别的案子么?”吴悠吴虑是一对异卵双胞胎,在警局里是出了名的干探,去年还提了二级警司的衔,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昨晚就结案了,早晨接到姜老大的电话,要我盯着唐泽,没想到你也在。”吴悠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低语。 白夜囧了! 原来有人专门跟着唐泽,那自己还有必要跟下去么?还是回警局吧! 刚想打退堂鼓,吴悠却跟她拉开了距离,白夜抬头往走廊里一看,唐泽正从房间里出来,她来不及躲闪,被唐泽逮个正着。 “真是巧啊!白警官。”唐泽走过来,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疲惫,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打起精神,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白夜脸上一红,眼睛瞄到已经走远的吴悠,心说,你倒是躲得快,这下倒是把我给暴露了。 “洗脚啊!我听说这家的脚底按摩特别好,我是这家会员。” 唐泽抿唇一笑,“白警官不会说谎啊!” 白夜无话可说,真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会员都在三楼,白警官走错了。”唐泽漫不经心的笑,目光似有若无的瞄了眼吴悠刚刚离开的方向,突然一倾身凑到白夜耳边,薄唇擦着她的耳廓,“那边的那位警官都跟了我一夜了。” 原来吴悠也被发现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故意把她们引到这里来的? 唐泽不意外的耸耸肩,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卡片塞进白夜手里。 白夜拿起卡片一看,上面印着金足洗浴城的名字,后面是用记号笔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原来印上去的已经被划掉了。 她诧异的看着唐泽,“这是什么?” “这里的名片。”唐泽不在意的耸耸肩,“昨天晚上回家突然在钱包里发现的,一般我是不收这种东西的,一时好奇,今天就来了。哦,想起来了,是昨天死的那个女人给我的。” 白夜脸一黑,“你昨天说没见过被害人!” 唐泽笑着拢了拢衣襟,“那可能是我忘记了,酒吧里灯光暗,昨天又受了惊吓,一下子忘掉了,今天要不是看到这个还真是想不起来。” 白夜紧紧撰着名片,心里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唐泽眯着眼睛,伸手虚空在她肩头弹了弹,一扭身下了楼梯。 躲在安全门后面的吴悠看见唐泽下楼忙要跟上。 “别跟啦!人都知道了。”白夜瘪瘪嘴,把手里的卡片扬了扬,“去查查吧!” “这什么?”吴悠狐疑的看了一眼唐泽离去的方向,眸色渐深,“我怎么觉得自己被他给耍了玩呢?” 哥们,你真相了。 第四章王雨乃是化名 回警局的路上,白夜安静的坐在车里,心里转了个小九九。姜沪生他们不是一直把自己给排除在外么,或许自己可以借着这张卡片的线索成功打进刑侦科的核心小组。 越想越觉得可行,她便在脑袋里把刚刚通过这张小卡片了解到的信息过滤了一遍。 卡片的主人叫左春欢,是这家金足洗浴城的按摩小姐,卡片后面是她自己的私人电话号码,一般只有接私活的时候,她才会把私人号码写在上面。 所以很有可能,那天晚上她是跟唐泽说话了,然后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唐泽。唐泽也许真的把这事给忘了,或是没注意左春欢。也有一种可能就是,唐泽根本就是知情的。 吴悠从洗浴城里调了员工档案,证实上面的人确实就是死者。 王雨只是左春欢的化名。 洗浴城的员工说,左春欢案发前一天还来上班了,案发当天她身体好像不是很舒服,接了一个客人就请假了,下午三点的时候,左春欢匆匆忙忙回来一次,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前台的接待员小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说最近几天可能要请假,要是有人来找她,就说她不在。 白夜打听了左春欢的地址,就等着回警局报告姜沪生,批下来搜查令就可以去左春欢家了。 下午姜沪生果然申请了搜查令,一行人又风尘仆仆的往西郊赶。 西郊是一片老旧房区,里面的建筑都是六七十年代的老房子,斑驳的墙壁上堆砌着层层叠叠的爬山虎,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块发霉的奶酪蛋糕。 整个小区只有三栋楼,其中一栋已经不住人了,另外两栋都是四层的公寓楼,斑驳的窗子拉着铁丝网,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衣物。 前几天下过雨,小区的路泥泞不堪,灰白色的马自达碾过积水的坑洼,姜沪生心疼的直皱眉。 白夜低头研究昨天的笔录,目光扫过窗外一闪而逝的建筑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厚重感。 车子在三号楼前停下来,姜沪生先下车,小麦跟着下去。 “你在这等着吧!”姜沪生看了眼要跟出来的白夜。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我请求上去,这个线索是我找到的。” 姜沪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小麦见气氛有些僵硬,忙拍了姜沪生肩膀一把,“喂,老大,你别把新来的小妹妹吓坏了。走,一起上去吧!这地方治安也不好,小姑娘自己出点事可不好。”说着,扫了一眼肮脏杂乱的街道,巷弄里似乎隐藏着什么,让人隐隐不安。 白夜感激的朝他笑笑,姜沪生闷不作声的点了点头,三人一同走进面前的楼道。 楼道里的光线很暗,老旧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一股浓郁的霉味在狭窄的楼道里弥漫。楼是老式建筑,一层楼两户人家,左右对门。左春欢住在三楼右手边的302,301号估计是没人住,门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是招租启示。 来到302门前,姜沪生伸手敲了敲门,老旧的防盗门发出‘咚咚’的声响,在楼道里回荡许久不散。 敲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小麦急得抓耳挠腮,一旁的姜沪生黑着脸,“撬门。” 小麦虽然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可老旧公寓的门外面都包着一层铁条防盗门,踹门硬闯什么的也行不通。 小麦在黑漆漆的楼道里寻摸了一圈,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螺丝刀,就去准备撬门。 白夜实在看不过去,走过去推开小麦,“还是我来吧!”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只曲别针,一边把曲别针掰直一边笑道,“我外公以前是锁匠,小时候我跟他学过。”想起外公,白夜心里多出一丝敬重。外公其实并非简单的锁匠,外公年轻时正赶上几波大的盗墓潮,村里很多年轻人都被某部队收编去专门盗墓,那时候外公是开锁的好手,跟着队伍也出入过好几个墓穴,开锁的本事那几年也练就的越发的出神入化。 她小时候跟外公住了好几年,多多少少也学了些皮毛,开这种老式防盗门根本不在话下。 胡思乱想间,只听门锁里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白夜弯唇一笑,“成了。” 小麦激动的一边推门一边给她竖大拇指,“行啊,小姑娘有本事,我去,什么味!”门一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小麦忙把门关上,回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才再次打开门。 左春欢的房子并不大,四十平,一室一厅,客厅里收拾的很干净,门口的鞋柜上摆着几双女士高跟鞋和平底鞋,两双拖鞋也都是女士的。 白夜捏着鼻子跟在姜沪生和小麦身后进了门,一入客厅,那股子浓郁的腐臭味越发的明显了。 小麦捏着鼻子踮起脚往卧室走,姜沪生则进了厨房和卫生间。 白夜站在客厅里,客厅里的摆设很简单,一张打扫得很是干净的布艺沙发,茶几上摆着整齐的茶具,旁边有一本翻开的时尚杂志。客厅的右墙角有一只冰箱,是那种老式的荣事达冰箱,冷冻库的容积很大。 这种冰箱是氟利昂制冷,噪音比较大,一进客厅就能听见刺耳的‘嗡嗡’声。 白夜走到冰箱旁,那股子味道越发的浓郁了,她狐疑的瞧了瞧冰箱,从背包里拿出手套戴在手上轻轻拉开冰箱门。 冰箱里装着变质的蔬菜和鸡蛋,腐臭味扑面而来。 白夜忙把冰箱门关上,低头又看了眼冷冻库,发现冰箱下面的地板上有湿漉漉的痕迹,冰箱门边缘还在往外渗水,显然是冰箱已经失去制冷功能,里面的东西化了。 她伸手拉开冰箱门,一股腐臭味迎面扑来,竟然不刚才还要浓郁脊背。她几乎可以肯定,里面一定有肉。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把冷冻抽屉打开。 “啊!” 小麦听到白夜的尖叫声第一时间从卧室冲出来,就见白夜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怎么了?”姜沪生看着冲到洗手间的白夜。 “姜老大,快来,这次事情大发了。”小麦在客厅里大叫,姜沪生狐疑的看了一眼趴在马桶上狂吐的白夜,心中隐约生出一丝不安。这种不安的感觉是他多年办案累积出来的一种直觉,就如同这屋子给人的感觉一样,到处透着一股子诡气。 第五章冰箱里的无头尸 姜沪生快步走进客厅,小麦捂着口鼻站在冰箱门前,三个大抽屉都被拉开,血水滴滴答答的从抽屉边缘滴到底板上。 “老大,分尸,头不见了。手法够野蛮的,瞧瞧,这是拿斧子生生剁下来的。”小麦指着冰箱里用塑料袋包裹着的一块块尸块,断肢上的缺口参差不齐,血肉模糊,有的地方已经开始腐烂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姜沪生吩咐小麦给局里打电话,自己回到洗手间,果然见白夜脸色苍白的蹲在角落里,整个人显得极其的狼狈。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你去找下栾医生,不少第一次出警的都去她哪里坐坐,对你会有帮助的。”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开枪射杀一个亡命徒,那种直面死亡的震撼感让他很长时间不敢摸枪,夜里睡觉都梦见那人一脸是血的要自己偿命。 后来他在栾医生那里做了一个月的心理治疗,渐渐的也开始了解刑警这一职业。它与任何行业都不同,它的特殊性在于它所接触的都是人类心底的黑暗面,包括人,事,物,而你所扮演的角色正是要将这些隐藏在黑暗里的肮脏挖掘出来,并依照法律将之绳之于法,而在这个过程中,或许会产生各种突发状况,包括生死。 白夜自然不知道姜沪生在那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她只是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跟着他走出昏暗的楼道。 银灰色的马自达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白夜卷缩在后座,通过后视镜,她可以看见破败的小区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好似这破败而肮脏的小区里时时刻刻都隐藏着一股黑色的力量,并想方设法的把这里的人们吞噬。 白夜在旅店的门口下车,黑色的车窗缓缓的降下来,姜沪生从里面探出头,语言又止的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出一句,“过几天我像局里给你申请员工宿舍。”说完,车窗缓缓摇上,银灰色的马自达箭一样冲进车流中。 白夜看着马自达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原来这个冷面大胡子也有体贴的一面。 直到视线里再也看不见姜沪生的车,她才转身进了旅店。旅店的前台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玩手机。 白夜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右侧,这层楼一共有十个标准间和两个通铺间,就是一个屋子能睡五六个人的那种。 白夜掏出钥匙开了门,阳光从身后照进来,整个小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是的,多么的怪异?她出门时放在茶几上的手表不见了,搁在床底下的行李箱被拉了出来,衣服散乱的堆积在床头。 被盗了。 白夜连忙冲到行李箱前,伸手在里面的夹层摸了摸,果然,她唯一的一点积蓄也没有了。 白夜,你还能更倒霉一点么? 她颓然坐在床上,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一下子抽走了。 大学毕业之后,她顺利考入了警察系统,安生立命的只想当好一个户籍民警,捧着铁饭碗工作到退休。 半个月前她才刚刚还清了助学贷款,本来期望着从今以后终于可以存点小钱,以后再找个老实男人就好了。 没想到一纸调令,她被调进了刑侦科,还莫名其妙被房东赶走,陷在连唯一傍身的两千多块钱也被偷了,当真是穷得底掉了。 她懊恼的翻了翻口袋,真好,就剩一百多块了。 白夜长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姜沪生口中的宿舍能快点下来,她好免于流浪街头的厄运。 正长吁短叹呢!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洗浴城的前台小王的。从洗浴城出来的时候,她留了个心眼,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小王,叫她想到什么关于左春欢的一些事可以打电话给她。 因为洗浴城多半是晚上营业,小王白天还是比较闲的,电话里还可以听见电脑里播放韩剧的声音。 白夜挺了挺背,把手机凑近耳朵,“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小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想起来了,上个星期好像有个男人来找过她,但是她们吵架了,那男人在店里把左春欢给打了。” 白夜一听,来劲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那男人是谁?是她男朋友么?长得什么样?” “不知道,她没说,只说是老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至于为什么打她,她也没说。后来那人也没来找过她了,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刚才有个客人来找左春欢做脚,我就闲聊了几句,说左春欢死了,那人就问了些左春欢是不是有男朋友什么的,我才想起好像有这么回事,因为当时很多人都觉得那个打左春欢的男的就是她男朋友,所以他一问,我就想起来了,然后就给白警官你打电话了。” “刚才做左春欢做脚的那人长什么样?”白夜问道。 “看不太清楚,穿了身黑色的夹克,高个子,带着个棒球帽。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走的时候,我正好要去卫生间,卫生间就靠在大门口不远,从玻璃门看出去,那人是骑着一辆红色的山地车离开的。” 是唐泽! 他为什么要找左春欢?他明明知道她已经死了。 白夜躺在床上冥思了一会儿,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决定先去一趟洗浴城,然后再去找唐泽。 过了下午四点,洗浴城的生意开始忙碌起来,白夜下了出租车,还没进洗浴城,门口那辆火红色的山地车就刺了她的眼。 她匆匆走过去,看了看四下没人,弯腰做了这辈子最缺德的一件事,把唐泽的山地车放气了,前后轮都放了。 看着气米芯发出‘哧哧’的声音,白夜心里一阵阵快意。 “我都不知道华阳市的警察这么闲,下班有时间来洗浴城不说,还有给人自行车放气儿的好习惯。”唐泽斜倚在一辆jeep旁,幽深的目光带着冷意,压低的帽檐遮了他半张脸,金属般有质感的声音像一条毒蛇,恶毒的窜进白夜的耳朵里。 白夜挺直的背一僵,脸上青白一片。 人果然是不能做坏事的,这算不算是现世报? 第六章毒舌唐泽 白夜苦着脸转身,淡定的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么巧,原来是唐先生的车,刚好,我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把你的车放气了,来查看一下,还真是,前后轮都没气了,唐先生是得罪什么人了吧!” 唐泽抿唇不语,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夜,“白警官真是人民的好公仆。” “唐先生也是个好市民,这是在帮警察查案呢?”白夜反唇相讥,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今天你去找前台小王调查左春欢的事了,现在又出现在这里,你什么意思?”不用猜,他一定已经去保安室调了那天左春欢和那个男人发生争执的录像,只是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 “我阿姨人在国外,表弟被莫名其妙卷进谋杀案中,我当表哥的调查调查不为过吧!” 白夜直直的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如果盛文是无辜的,谁也不会冤枉他。”她总觉得盛文好像有什么没有说出来,比如有关左春欢怀孕的事,左春欢不是傻子,如果她没有十足的把握,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去找盛文要钱? 尸体的尸检报告还没有出来,左春欢是否真的怀孕还有待商榷,那么,会不会是她手中有盛文的把柄,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去找盛文? “你在找东西!”她笃定的道,目光像两条闪电,直直朝唐泽劈了过去。 唐泽微微一愣,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 “是什么?跟盛文,跟左春欢有关?”她猛地向前迈了一步。 唐泽很高,即使她掂起脚也只是堪堪到他下巴。 扬眉看着他好看的唇形,白夜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很有让女人倾心的本钱。 唐泽低头看白夜,眉头微微皱起。她的脸色并不好看,黑眼圈几乎占据了半张脸,说话的时候,眉眼微微挑起,右手下意识的抓了一下裤线。她很紧张,又似乎很希望得到肯定。 他冷冷的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答非所问的道,“白警官好像遇到困难了。”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白夜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过的很好,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唐泽状似无意的打量她片刻,“白警官最近被住房问题困扰,工作显然也不是很顺利,而且,廉价旅馆虽然便宜,但是治安并不好,白警官丢东西了?” 白夜下意识的抬起头。 唐泽整了整袖摆,“白警官刚才自行车放气的时候曾三次瞄了前面车辆雨刷下塞着的租房广告。你眼眶发黑,神情恍惚,身上还有一股腐肉的酸臭味,你今天或许接触过腐烂的尸体。那天在酒吧里,也许是你第一次出命案现场,你是刚刚调到刑侦科的吧!局里还没有给你发合身的警服。 一般第一次见尸体的人都会有恐惧,况且不出两天你又接触了腐烂的尸体,我想你应该很不适应,吐了吗?你刚刚蹲下时,裤兜里露出一张旅馆宣传卡片的一角。一般高档酒店宣传卡片设计都很讲究,显然你兜里的并没有,上面只有简单的价格介绍,纸质也粗糙,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而这种小旅馆通常治安不好,很多流窜的外来人口会选择在那里作案。你这样一个年轻的姑娘,怕是一进去就被人盯上了。”他自顾自的说着,样子严肃认真,就像在讨论一件重大案件。 白夜冷眼看着他,心里极不舒服。这就好比本来是一场猫鼠游戏,可当她置身其中之后才发现,自己这只笨猫一直被老鼠戏弄着。 这感觉不好,很不好。然后,白夜做出了一件从警以来,她做过的最像警察的一件事——把唐泽给烤了。 白夜给姜沪生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接着是小麦,吴悠,邱雪,白夜轮番打了一遍,集体关机。刑侦科会出现集体关机的情况只有一种,八成是在开案情研讨会。 白夜心里不是滋味,被排斥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脸色也跟着沉下来。她看了眼身后被手铐铐住的唐泽,突然觉得甚是讽刺。 唐泽看着她沮丧的模样,抿唇一阵冷笑,“现在,白警官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 她不想去警局,又不想回旅店,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一个可怜的小丑,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那一瞬间,她心中生出无数的个想法,辞职,请调回原来的户籍科,还是就这么硬着头皮混着? 唐泽低头看着白夜,将她的落寞看进眼底,“白警官不好奇那个和左春欢争执的男子是谁?” 白夜猛地抬头。 “我拷贝了一份。当然,用了些手段。”他淡淡的道。 白夜等着他说下去。 这时,路边驶来一辆出租车,唐泽挥了挥手,趁她不注意,拉住她转进出租车,“去龙岗花园三号。” 龙岗花园是华阳市这几年重点开发项目,投资商是华阳市龙头企业衡阳集团。近几年房地产飞速发展,作为县级市,华阳市这几年的发展可谓是惊人的,去年省里评优秀市,华阳市还在提名当中,最后还是由于一些政治原因没有评比上,但华阳的经济实力已经跻身省前三名。 白夜坐在出租车里,浑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她侧脸看着唐泽,“你要干什么?我可以告你妨碍执法!” 唐泽抿唇不语,勾起的眉带着丝冷意。 出租车在龙岗花园三号停下,这是一个套独门独院的二层别墅,门前围了奶白色的栅栏,院子里种着薰衣草,风一吹,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 别墅区依山傍水,闹中取静,对于华阳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来说,并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唐泽推开虚掩的小门,通往别墅的小道用鹅卵石铺就,踩在上面有种置身环境的感觉。 门口挂了风铃,一开门,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唐泽扭头看着站在门口裹足不前的白夜,递出一双拖鞋,“进来吧!” 用左手接过拖鞋,白夜有点后悔跟他进来,原则上讲,她这种行为很危险,在不知道他目的为何的情况下,她应该更为警惕的。 唐泽没说话,拖着她走到客厅把兜里的带子塞进dvd中。带子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画面中,左春欢是背对着摄像镜头的,对面的男子穿了一间黑色的t恤,光头,面容有些狰狞,露在t恤外面的右手臂上有纹身,画面有些模糊,看不清具体纹了什么? 两个人一开始只是争执,后来发展成全武行,男人抓住左春欢的头发拉扯,左春欢则奋力的挣扎,画面大概持续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酒店的保安冲出来将两人分开。 第七章交易 男人离开时上了一辆土黄色出租车,摄像头正好照到了出租车的车牌号,可惜像素并不清晰,没有高倍的分频或是专业的视频影像分析是很难看清上面的数字的。白夜想拿回局里做一下分析,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唐泽已经关了dvd,侧身坐在沙发上,“白警官,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白夜好笑的看着他,“唐先生,你似乎忘了,我是警察。” 唐泽耸了耸肩,他当然没忘记,“左春欢手里确实有对盛文影响不好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对警察一点用也没有。” 难道真的有视频?白夜诧异的看着他。 唐泽摇了摇头,“并非你想的那样。盛文的母亲,也就是我二姨,她前年嫁给衡阳集团董事长,现在的身份是荣誉理事,左春欢手里的东西对盛文影响很大,一旦被外泄出来,对整个衡阳集团的股票会有很大的影响。我的目的只是她手里东西。左春欢那晚来找盛文确实是为了钱,但是东西已经不在她的手里。” “你去过了她家。也发现那具无头尸?”她直直的看着他,浑身的汗毛都瞬间炸起来了。 冰冷的手铐还拷在他和她的手上,他们彼此相距不过一尺的距离,而这个人,他曾经出入过左春欢家,甚至大肆翻找,却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他到底是谁?凶手? 就目前警方所掌握的证据来看,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给她的。左春欢的名片,还有与她发生争执的男子。 假设他不是凶手,那么他的目的只是那件左春欢用来威胁盛文的东西,可东西现在不翼而飞,是谁拿走的?凶手么? 如果他是凶手,那么自己现在的处境就不是危险那么简单了。 白夜心里想什么,唐泽完全可以看明白的。 她那么年轻,刚刚出社会不久,之前工作的地方环境单纯,每天接触过的人都是些最最平凡的城镇居民,饶是最辣手的,也不过就是遇见几个婆婆妈妈的大爷,操着地方口音,指着指示口发发牢骚。 她还没学会刑侦科那帮老滑头的一星半点本事,所以,面对她,他真的是称得上老奸巨猾了。 他舒展了眉宇,做出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样子,完全是一幅极其有教养的绅士模样。 他把带着手铐的手轻轻往前移了移,突然压低了身子,炙热的男性气息一下子扑面而来,白夜有些惊慌的缩了缩眉心。 “我不是凶手,我对杀人一丁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要那会我要的东西而已,而警方对它丝毫不感兴趣。当然,我们合作,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帮助你找到凶手。”他表情极为诚恳,若是姜沪生此次就坐在他对面的话,肯定会讥讽的冷笑,然后揪住他的领子用那双豹子一样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但是白夜还不够老道。 她知道,这种时候她该更理智一些,也许她应该联系姜沪生,把唐泽说的话都转达一遍。可是对方不开机,整个刑侦科都不开机,她是被排挤隔离的,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个菜鸟,是个走关系上来的。 白夜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气愤,冲动的魔鬼冲破理智的束缚,她甚至觉得唐泽的提议很诱人。 也许是唐泽的表情太过于诚恳,也许是他开出的附加条件够诱人(在案子未侦破之前,她可以无偿住在这里,即方便俩人交流案情,又方便她就近监控他),白夜终于点了点头。 唐泽送白夜回了旅店,前台小姐见到她带了个英俊的男人回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唇角挑了挑,故意压低身子露出胸前的乳沟,娇柔造作的跟白夜问了声好,顺便关怀一下唐泽,“白小姐男朋友?怎么前两天没见到?” 白夜对这女人没什么好印象,虚应了一声,拽着唐泽进了电梯。 回到房间草草收拾了行李,又去前台办理了退房手续,出来时,天已经擦黑。 唐泽的房子离市区不远,骑自行车三十分钟能到市局。两人从旅馆回来选了一家牛肉面馆解决了晚饭,回到龙岗花园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白夜先给局里打了个电话,值班的是方大同。 白夜把录像带用电脑直接给方大同传了过去,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方大同传回来一段经过放大的图像,出租车的车牌号是,华3578,附带了车主的姓名和家庭住址。 车主叫王大可,08年买的车,家里就住在市区。白夜和唐泽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见见这个王大可。 王大可40多岁,身材矮胖,脸上有一层亮亮的油光,见到白夜和唐泽的时候有些诧异,略显肥胖的身体堵在门口半天没反映。 “我们是市局的。”唐泽率先开口,伸手捅了一下白夜。 “嗯,对,找你是想核查点事。”白夜忙把证件给王大可看了一眼。 “哦!” 王大可家是六十平的两居室,屋子里有些闷热,一名中年妇女正端着切好的西瓜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白夜和唐泽的时候愣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王大可。 “你去看看孩子吧!这是市局的,可能找我了解些事。”王大可把妻子打发回屋,扭头看白夜和唐泽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有什么事?我妻子胆小。”王大可坐在沙发上,双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老实本分的脸上露出一丝焦虑。 “王先生,你可以放松点。我们就是跟你打听个人,您别害怕。”白夜笑笑,从包里掏出从电脑上拷贝下来的照片。 照片里光头男人正侧身拉开车门,头朝着对面的洗浴城,脸上的表情比较狰狞。 王大可最先看到的是车牌照,表情一愣,“这是我的车。” 白夜,“这是一个星期前下午六点在金足洗浴城门前的摄像头拍摄的,你还记得当时拉的这个人去哪里了么?” 王大可看了看照片里的男人,突然,“啊!”了一声,“我记得,而且印象还挺深刻的,他跟洗浴城了一个女洗脚师傅吵起来,把人给打了,后来上了车,去的什么地方我还真忘了,不过有件事我记得真真的。” “什么事?” “你等一下啊!”王大可站起身回屋,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光碟,脸色有些潮红,“就这个,他落车里了。” 白夜接过光碟,余光瞄了眼唐泽。 唐泽神色一暗,目光死死的盯着光碟,“你看了么?” 王大可被他吓得一愣,吱吱唔唔的点了点头。 第八章尸检报告 从王大可家出来,一路上唐泽都默不作声,白夜抓紧怀里的包包,生怕他突然发难夺了去。 两人各怀心思的回到龙岗花园,一进门,唐泽便把白夜堵在手臂的墙壁之前,“你答应过我,我们合作,碟片交给我。” 白夜挑眉,双手抓紧包包,“我没那么说,我只答应,不把这事外泄出去。”虽然从王大可的表情可以看出,这碟片里面八成是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可是如果真是,唐泽没道理为了这东西涉险,盛文也不会真的为了个视频闹到杀人的地步,何况,左春欢家里还有一具分尸的尸体呢。 唐泽的脸色沉下来,冷冷的注视着她,微眯的眸子带着十二月冰凌般的冷意,让人忍不住发寒。 白夜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致命的一个错误,在还不能确定凶犯的情况下去相信一个涉案人,这个自以为事的决定足矣让她丢掉小命。 她强作镇定的回视他,在不确定他的下一步动作前,她只能按兵不动,并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包,不管如何,她要把东西交给姜沪生。 已经入夏,即便是开了空调,白夜还是感到冷汗顺着额头滚落,浑身僵硬成一块石像。 半响,唐泽突然撤回身子,“既然你坚持,但是我希望你保证,这张碟片的内容绝对不可以外泄,否则我会代表衡阳集团追究你的法律责任。”唐泽直直的看着她,好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白夜回望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是硬着头皮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果断搬走?还是现在转身走人? “现在这个点,龙岗花园是打不到车的。”唐泽走到西墙脚的酒柜前,径自倒了一杯红酒,看着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旋转,“我说过不抢就不会抢,既然东西已经找到,而且确保不会外泄了,我自然不会再搅合到这个案子里了。你可以安心住下,直到你找到房子为止。” 白夜看了看他,沉默着点了点头,心里却说,明天早上就找姜沪生谈谈,看看能不能临时借调一个宿舍,这里是绝对不能住的。 第二天,白夜刚到刑侦科,小麦就一把拉住她,“昨天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白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姜沪生,心里乱打鼓,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和唐泽之间的事说出来,可一想到姜沪生对自己排外的举动,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问问案情,结果谁也打不通,都干嘛去了?” “开会!”小麦没什么心机的道。 白夜脸一黑,吴悠拿着个保温杯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她,“听说你昨天又吐了。没事,都这样,头是不是要你去找栾医生了?咱们每个都是这么过来的。”吴悠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回头抢过小麦手里的包子整个塞进嘴里,“嗯嗯,下次买牛肉馅的。” “白夜,你进来一下!”姜沪生站在办公室门口,脸色不太好看。 “呵呵,找你谈话了,行啊,丫头,头这是要给你开小灶啊!”吴悠笑道。 “什么意思?” 小麦抢答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天你才走不一会儿,头就给上面打了电话,看那意思,是要把你调回户籍科,要么就是档案室。你说你一个小姑娘,真不适合这里的,每天接触的不是尸体就是尸体,不和谐啊!” “你才不和谐?”白夜心底一凉,姜沪生果然是要把她调走的。 白夜脑袋里乱哄哄的,心里跟藏了几百只猴子似的七上八下的,搁在包包上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 姜沪生要把她调走,她只不过是刚刚见了尸体受不了而已,这并不代表她以后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刑警。既然她来了,她就没打算这么灰溜溜的走的。 她感觉步子越来越沉,来到姜沪生的办公室门口,姜沪生正好开门,“进来吧!” 她跟着姜沪生进了办公室,脸色比昨晚还要苍白许多。 姜沪生让她坐在小沙发上,脸色有些难看,“白夜,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待在刑侦科,我已经跟上面打了报告,估计三四天就能下来调令,我安排你去档案室,工作比户籍科繁琐点,但是福利要好一些。” 白夜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此时真想把手里的包包砸在姜沪生的脑袋上,他凭什么这么做? “队长,我不同意。” 姜沪生脸一沉,“这是上级安排,从今天起,你就占时不用跟这个案子了,我替你约好了栾医生,你去看看吧!”说着,把一张栾医生的名片塞进她手里,“我给你约了下午一点。” “我不要。”白夜把名片推回去,冷着脸看姜沪生。 白夜一个人在华阳市过了好几年,平常看起来傻乎乎的傻大姐一个,倔脾气上来也是够呛,这会儿看姜沪生这个态度,整个人都跟点燃了的炸药似的,也顾不上什么领导不领导的,‘腾’的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姜沪生,你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领导,还有,在调令没有下来之前,我就是刑侦科的,也有权参与这个案子。”说完,狠狠瞪了姜沪生一眼,扭身出了办公室。 没办法,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真拿包包砸姜沪生。 “喂,怎么个情况?”小麦凑过来。 “我猜老大是动真格的了,肯定是要把你往档案室调。”吴悠晃晃悠悠走过来,手里拿着本档案夹。 白夜剜了他一眼,“左春欢的尸检报告出来了么?” “出来是出来了,就是不能给你。”吴悠一笑。 “给她!”办公室的门打开,姜沪生沉着脸站在门口。 左春欢的尸检报告昨晚就出来了,同时出来的还有碎尸案的尸检报告。 左春欢的致命伤在颈部,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时间在晚上十点到十一点之间。从现场的出血量来看,左春欢是在颈部被切开十分钟后死亡的,胸口的伤口并没有刺破心脏,伤口在第二和第三肋骨之间。 而且还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案发现场找到的匕首上,法医检测出了两种血液反应,其中一个是左春欢本人的,另一个与碎尸的血型相吻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匕首是左春欢带去的,另一种是凶手故意把匕首遗落的。 而且,从尸体的伤口来看,尸体致命伤的伤口并非这把匕首照成的,也就是说,真正的致命凶器被凶手带走了。 另外,碎尸案的受害人头颅一直没有找到,一时间还无法确认身份,左春欢的房间里也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相关信息。 两个人,可以证明其身份信息的东西都消失了。 第九章嫌疑犯 小麦在左春欢居住的小区做了排查,根据同一栋的邻居口述,左春欢平时都很少出门,每天只在下午五点固定时间上班,第二天早六点回来。她不怎么和邻居接触,一直都是独居,偶尔会有男人进出,但是关系不固定。 邻居们都知道她是做那个的,所以也很少主动联系。 左春欢的房东是一对老夫妻,人都在外市了,每个月左春欢是固定往账户里打一笔钱的。 据左春欢楼下的一对小夫妻回忆,一个星期前,也就是六月六号的晚上九点,三楼放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摇滚乐,声音开得很大,整个楼道里都能听见,后来丈夫小吴去三楼敲门,大概敲了三分钟都没有人应门,小吴还在门外骂了一会儿,但是一直没人开门。小吴离开后,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音乐声停止了。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七号,左春欢起的很早,因为小吴是菜市贩卖青菜的,早上三点就要去批发市场。小吴把小货车从停车的空地开过来的时候,看到左春欢匆匆忙忙的从楼道里出来,手里还拎了一个黑色的所料带。 小吴本来想上去打个招呼,顺便说道说道昨晚的事,没想到左春欢见他的车开过来,竟然神色慌张的往小区后面的小树林里跑。 小吴当时只是觉得左春欢是跟什么人私会,也没太在意,直到小麦告诉他左春欢死了,他才把这事想起来。 姜沪生带人去了小树林,并没有找到小吴口中所说的那个黑色所料带。所有线索在这里全断了。 当然,白夜知道自己手里还握着一张碟片,但她此时一点也不想拿出来,她对姜沪生已经没有一丝好感,甚至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的恶势力下屈服,这个案子,她一定要破,让这些大男子主义的混蛋瞧瞧。 “喂,想什么呢”小麦笑嘻嘻的搓了搓她的脑门。 “没,就是想问下,碎尸案的尸体有没有什么特征?或许找人会容易点?而且洗浴城没有左春欢的详细资料么?” “尸体的体征特点倒是有,右手臂有一个图腾纹身,不过这种纹身的人也满大街都是吧!现在另类小青年多去了。至于左春欢,这个也是个化名,一般出来做的,都是用的化名,洗浴城那里也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身份证是花二百块钱作假的。”小麦无奈的摊摊手,“这案子怪得很呢,线索杂乱,作案手段看似粗糙,其实粗中有细,完全连不起来。现在为止,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盛文,可是盛文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左春欢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十分到十一点之间,那个时间段,盛文一直和唐泽在一起。路口的监控录像显示,左春欢在酒吧门口与盛文发生争执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又回到酒吧,大约十分钟后,也就是十点十分左右,才从酒吧出来,所以那时候她还是活着的,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又到酒吧,并且顺利避开监控摄像头的,那就无人得知了。” 听小麦说完,白夜觉得碎尸案的尸体应该就是和左春欢争执的男人了,如果男人真是十五号晚上遇害的,那么就可以解释了。 当天两人在洗浴城里发生了争执,晚上九点钟左春欢回家后杀了那个男人,并分尸,第二天把尸体的头颅带走,至于处理到哪里,暂时还没有头绪。 男人手里有左春欢和盛文在一起时的光碟,这就意味着,左春欢和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很可能两人是合谋算计了盛文,但是后来又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争执,左春欢杀了自己的同伙。 “对了,左春欢怀孕了么?” “宾果,小白这个问题问得真正。”小麦故作得意的道,“她不仅怀孕了,而且已经两个月了,法医对她肚子里的胚胎与碎尸案的受害者和盛文分别做了血型比对,你猜,是谁的?” “谁的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么会猜,那你猜猜,上头的调令什么时候下来!”姜沪生一脸阴霾的站在白夜身后,狠狠瞪了小麦一眼。 “得得,我不卖关子了,孩子确实不是盛文也不是碎尸案受害者的,孩子父亲是o型血,这两人谁也不是。而且这个孩子是宫外孕,早晚得摘除。”小麦语不惊人死不休,笑嘻嘻的拍了拍白夜肩膀,“老大的意思是,找到这个孩子的父亲,很可能他就是涉案人。” 中午白夜接到唐泽的一通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嘈杂,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从话筒里传进来,“喂,你现在有时间么?”唐泽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菜市场,英挺的剑眉挑了挑,嫌弃的绕过一个卖肉的小摊贩。 万隆批发市场是华阳市最大的农贸市场,这里汇聚了整个华阳市一半以上的食品批发商。唐泽一边讲电话,一边低头看手上的便笺。 “大叔,我打听一下,你看这个地址在哪里?”唐泽伸手拦住一个提着篮子买菜的大爷,把手里的便笺递过去。 大爷看了看便笺上的地址,抬手往市场尽头指了指,“那边,左拐在右拐,一百多米,哪里有个叫‘阿妹’的洗头房,二楼就是了。” 白夜在电话里听得不是很真切,“你在哪了?” “万隆农贸市场。”唐泽跟大爷道了谢,收好便笺,“我找到那个男人的一点线索,你有时间来一趟。” “真的假的?你不是说你不趟这浑水了么?”赶忙把面包往嘴里一塞,抓着包包往出跑。 “喂,干啥去?”刚进来的小麦抓住她的手,“午休时间都过了,老大下午要开会的。” 白夜顿了顿,看了看姜沪生办公室的方向,心里有点犹豫,到底是等着姜沪生开会,还是去找唐泽? “算了,我就不凑热闹了,回头你给我说说内容,反正老大看我不痛快,我也不找事,我就去洗浴城那边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线索。”说着,摔开小麦的手冲下楼。 “这姑娘。”吴悠一进门,就见白夜急冲冲的跑出去,“看着没啥脾气,这会儿是跟老大杠上了,看样子是想自己查啊!” 小麦摸了摸头,“哪那么多事,老大要你查的人呢?有线索没?” “我去洗浴城了解了几个跟左春欢关系比较亲密的男客人,其中案发时在本市的有两个,一个是叫李阳的五金店老板,前年跟妻子离婚了,是洗浴城的常客,跟左春欢关系比较亲密。另一个就比较有意思了,是雷霆酒吧的调酒师卢辉。” 第十章死者张成 万隆农贸市场距离市警局有大概三十分钟的车程,午休时间交通堵塞,白夜倒了两站公交才找到地方,唐泽修长挺拔的身体戳在人来人往的批发市场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唐泽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市场尽头走,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栋破旧的小楼面前。小楼上下两层,一层是一家洗头房,名字挺恶俗,叫‘阿妹’。 洗头房门口站了个年纪不大的女生,二十左右岁,脸上浓妆艳抹,穿着暴露,见到唐泽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白夜心里直翻白眼,下意识往前上了一步,用肩膀撞了唐泽一下,“喂,你不是说有光头男的消息了么?怎么跑洗头房来了?”顺便鄙夷一下他的眼光,“我可告诉你,召妓的话,我马上打扫黄组电话举报。” 唐泽冷冷撩了她一眼,掏出一张百元塞进那女生手里,“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手上纹了麒麟,光头的男人。” 女生眨巴眨巴眼,撩了一眼二楼,“你说张成啊,就住楼上,好几天没回来了,这混蛋还欠老娘三百块钱呢,混蛋个娘西皮,没钱还想着睡女人。” 穿过洗头房昏暗的大堂,楼梯口在墙角那儿,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楼是十几年前的旧楼,水泥地板都起皮了,走在上面发出细碎的沙石摩擦声。 张成家的门紧闭着,唐泽准备踹门,被白夜拦住了,上次撬门的小物件还在,今天总算再次派上用场了。 打开张成家的门,一进门,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不大,有些脏乱,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几只快餐饭盒,里面的剩菜已经发霉长毛,发出一阵阵酸腐的气息。 唐泽从床头柜里找到了张成的身份证,80年出生,34岁,湖南长沙人。另外,白夜还在卧室的垃圾桶里发现几个用过的安全套,衣柜里有女人一件女人的睡袍,洗手间里也零星摆放了几瓶女性护肤品和一把修眉刀。白夜在电视里看过这个牌子的广告,一套要好几百块钱。 她打开盖子吻了吻,有股刺鼻香味,显然是黑坊里卖的仿冒品。 鞋柜里摆了几双男用拖鞋,但是没有女款的。显然女人并不是长住这里,但是却时常留宿过夜,所以才会有为数不多的女士用品。 从张成家出来后,白夜在洗头房洗了个头,顺便打听打听张成的一些事。当然,结账的是唐泽。 “张成是两年前来到华阳市的,平时也没什么工作,就是在工地打打零工。他有一个女朋友,在洗浴城工作,两个人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他女朋友叫什么?”唐泽很不习惯这种廉价洗头房的劣质洗发水味,他脸色难看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阴咎的看着和洗头小妹聊得热火朝天的白夜,好奇她怎么能忍受洗头小妹把那种粘稠难闻的劣质洗发水抹在头上呢? 白夜好笑的看着唐泽厌恶的表情,心里很恶趣味的暗爽了一把。 “忘记了,好像姓左。” “左春欢!”白夜猛地一回头,洗发水流进眼睛里。 “啊!” “对不起,你别乱动,流到眼睛里了。”小妹按住她乱动的头,不耐烦的用毛巾包好头发,取过吹风机插好电源。 老式吹风机发出一阵阵轰鸣,白夜被吹得头昏脑胀,昏昏欲睡的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 半个小时后,白夜沮丧的看着大镜子里一头狮子卷的女人,忍了忍,忍了忍,忍到忍无可忍,最后只能拽着唐泽的手冲出洗头房,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是个人民警察,你得维护公众形象,绝对不能出手伤人,绝对不能。 可是,真的忍不了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扭头看幸灾乐祸的唐泽,“你很高兴是不是?庆幸自己没在那里做头发?”扒了一下头上的卷毛,白夜觉得自己杀人的心都有了。 这是最新发型么? 这是时尚潮流么? 这分明就是九十年代出的大妈头啊! 白夜后悔得要死,她千不该万不该贪便宜啊,更不该为了揩唐泽几十块的理发钱把自己脑袋往洗头房的阿妹手里送,这是不理智的,极其不理智。 确认了张成的身份,白夜觉得左春欢很可能与张成出自同一个地方。她立刻打了电话给洗浴城,确认左春欢确实是湖南人,那么,左春欢就很可能和张成是同乡,那么,左春欢到底为什么要杀了张成呢? 从万隆农贸出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白夜绝没有信心去警局溜达一圈,悻悻然跟着唐泽回了龙岗花园。 白夜觉得自己可以适时的坚持一下原则,潇洒的从龙岗花园搬出去,但回到屋里一摸裤兜,哗啦啦几个铜板掉出来,数了数,还有七块五毛钱。 骨气什么的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蔫了,自尊自爱那都是浮云,温饱才是社会主义发展的终极目标啊! 于是,白夜很没骨气的把早晨整理好的行李打开,将衣服一件一件取出来挂回衣柜。 唐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门进来,目光若有似无的看着她一件一件把衣服展开,穿进一挂,又分类挂进衣柜。 白夜假装漫不经心的叠衣服,心理其实又尴尬又紧张。 “这个案子你怎么看?”唐泽走进来,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白夜不支声,他便自顾自的说起来,“我们可以先把所有已知线索串联起来。首先,左春欢的身份,她是金足洗浴城的特殊服务人员,有不稳定的男女关系。然后,从目前来看,她与盛文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阴谋,与盛文发生关系是为了敲诈,她与盛文的光碟是谁拍的?酒店是临时决定的,所以不能提前安装针孔摄像机,所以肯定是有人偷拍,很可能就是张成。后来两人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争执,左春欢在自己家中杀死了张成并进行分尸。 然后是左春欢的尸检报告,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张成和盛文任何一个人的,那么孩子又是谁的?这就很可能牵扯到第三人。”说到这,他突然沉默了,剑眉微微皱起,好一会儿才道,“左春欢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酒窖的?她进去酒窖干什么?从哪里来的钥匙?” 白夜停下手,“她会不会是去那里等什么人?酒吧里的酒窖钥匙不难弄到,就挂在吧台里面,接触钥匙并不是难事,应该是凶手或是左春欢自己偷了钥匙后复制了一把。案发当天,调酒师卢辉可以作证,钥匙从来没有离开过,万亮去酒窖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显然凶手杀人后又把门锁好了。” 唐泽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一直比较好奇,凶器在哪里?凶手是怎么拿到沾染了张成血液的匕首的,他把匕首留在现场又是什么目的?”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她根本就没想到匕首的事。 是的,她把目标都放在左春欢的身份和几个嫌疑人身上了,就案件本身却没有多做考虑。 唐泽,“凶手杀死了左春欢,案发时间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那么他离开酒吧的时间一定在十点以后,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直到警察做了登记以后才光明正大的离开。” 白夜猛地一拍大腿,“酒吧内部虽然没有监控录像,但是路口二十米出有一个摄像头,汽车到这里减速,摄像头的方向正好对着门口,左春欢的视频就是这个摄像头录下的,按照你说的,排出十点以前离开的人,我们可一从监控录像上找到点线索。” 唐泽点了点头,“还有一点,我当时和盛文是一起去的案发现场,从左春欢的伤口上看,凶手是正面用匕首割开她的喉咙的,那么大的出血量,凶手身上不可能没有留下丝毫血迹,那么,血衣在哪里?凶手绝对不可能穿着离开吧!” 白夜一一记下,马上给局里打了个电话,结果又没人接,这回连夜班值勤的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白夜气得摔了电话。 唐泽静静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白夜愣了愣,突然想到一直被自己藏在床底下包包里的光碟,也许,她该看看不是么? 第十一章白血病童 第二天白夜顶着两轮大黑眼圈去了警局,一进门,就见小麦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做望夫石,怀里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脸色有些苍白,病态的白,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白夜,抬起的小手上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一个又一个针眼。 “阿姨!” 小男孩的声音软绵绵的,白夜愣了愣,笑着揉了揉他的额头,“小麦,你儿子么?真可爱!” 小麦脸顿时黑了,“白夜,怎么说话呢?我还单身,单身好不好!这孩子。唉!”一说起这孩子,心里就忍不住难过,还这么小个小东西,命运却是百般坎坷。 白夜见小麦的表情暗沉下来,扭头看男孩,那么病态的一张脸上荡着甜甜的笑,讨好的把手里的棒棒糖递给她,“阿姨,贝贝请你吃糖好不好,吃完糖带我去找爸爸!” 白夜一愣,扭头看小麦。 吴悠从后面窜出来,一把将白夜拽进一旁的小会议室。 “喂,怎么了?” 吴悠关好门,扭头一脸忧虑的看着白夜,“你昨天不在,案子有些进展。我昨天又去了一趟洗浴城,从一个客房服务的清洁工口中得知,卢辉每个星期的周末都会去洗浴城找左春欢,卢辉一般不会进去洗浴城,每次都是她下班后在洗浴城后门等她。要不是那个客服人员每天要负责处理垃圾看到过几次,否则还真没人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另外,她还与一个叫李阳的五金店老板维持长久的关系,这个就比较好查了,洗浴城里的人一般都知道。我们第一次去的时候有些匆忙,竟然忘记寻问了,还好我后来又去了几次。” 白夜的心里一提,怎么卢辉也扯进来了?他那天为什么撒谎说不认识左春欢呢? “那孩子是卢辉的?” 吴悠的脸色更难看了些,点了点头,“是,这孩子挺可怜的,三岁时确诊出白血病,他妈在他确诊后不到两个月就跟人跑了。卢辉自己带着孩子,听说上个月卖了房子准备给小家伙做骨髓移植。” 白夜心里一沉,想到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心里抽了抽。如果卢辉真的是凶手,那孩子怎么办?如果不是,卢辉又为什么隐瞒不说出与左春欢的关系? “有没有做卢辉和左春欢肚子里的孩子的血型对比?” 吴悠耸耸肩,“不会那么快出来,最快也要明天下午。” 白夜有些难过,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贝贝正在拿着一只手机玩,目光却时不时的看着审讯室。他还那么小,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需要被关在那个小屋子里,他只是担心的看着门,小小的苍白的脸上带着担忧。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低着头走出来。 这是白夜第二次见卢辉,第一次是在酒吧,那是一个梳着长发的男人,墨黑的头发整齐的扎在脑后,他有一双狭长而忧郁的眸子,微微挑起的眉角带着一丝落拓,会让人忍不住沉溺在他无意中所营造出的一种神秘气息里,而女人多半都会被这样浑身透着神秘气息的男人吸引。 可现在这个男人,他的面容憔悴,神情恍然,好似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好几岁。 经过她的身边时,卢辉侧眸看了她一眼。 “爸爸!”贝贝从小麦的办公桌上跳下来抱住他的大腿,“你是坏人。”小脑袋扬起来看着姜沪生,一边瞪着眼睛一边把手里的棒棒糖往姜沪生身上砸。 办公区里爆出一阵大笑。 卢辉离开后,姜沪生紧急召开了小组会议,这还是白夜第一次参加案情讨论会议,她捡了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姜沪生坐在前面,然后是方大同,邱雪,小麦和吴悠,吴虑大概还在办别的案子,一直没有回来。 姜沪生把目前所有掌握的线索都整理一遍,除了张成这条线之外,其他的跟昨天唐泽总结的差不多。 “头,你刚才审了卢辉,怎么个情况?”吴悠问道,其他人显然也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姜沪生沉吟了片刻,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简直让所有人都惊愕,或者说是震惊了。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茶水,神色凝重,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缓缓开口,“卢辉和左春欢是同乡,湖南人。卢辉在妻子离开后认识了在洗浴城工作的左春欢,左春欢喜欢卢辉,也知道贝贝的病。三个月前,贝贝的病有恶化的趋势,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但是血库里没有合适的骨髓。” 白夜听着姜沪生的叙述,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想法,她直直的看着姜沪生,心中隐隐不安。 “这跟他隐瞒他与左春欢的关系有什么关系?”小麦插嘴。 姜沪生投去一个白眼,“有很直接的关系。” “是不是,左春欢肚子里的孩子是卢辉的,他想。”白夜看了看所有人,好一会儿才说下去,“他想用左春欢肚子里的孩子的脐带血救贝贝。医学上已经证实,同血缘关系的兄妹之间骨髓配型成功的几率很高,贝贝没有兄妹,那么,左春欢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跟贝贝配型成功。”说完,小小的会议室里一片静谧,白夜仿佛能听见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她想起贝贝那张苍白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左春欢的死,事实上已经是间接的宣判了贝贝的死亡。 她又想起那天卢辉在做笔录时复杂的表情,突然见一下子明白,他当时可能已经意识到这么一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与左春欢的关系呢? 难道他真是因为悲伤绝望过度,又忙着给贝贝治疗的事,怕警察调查他,所以才隐瞒与左春欢的关系的? 可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了啊! “想什么呢?”姜沪生突然朝她望来。 白夜迎上姜沪生的目光,握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然后‘腾’的站起来,从包里掏出那天张成落在王大可车上的碟片,然后又一五一十的把关于张成的所有线索说一遍。 第十二章十天前的绑架案 听完她的叙述,姜沪生马上做了案情部署。整个案子分两条线索往下查。吴悠去湖南查左春欢和张成,他和方大同查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到血衣和凶器的线索。 “那我呢?”白夜跃跃欲试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回头看了她一眼,丢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拿去给卢辉送去,局里几个兄弟凑得,一点意思。”说着,扬长而去。 白夜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信封,默默的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七块五,留了一块五买包子钱,剩下的都塞进信封里了。 拿着从档案里抄录的卢辉家地址,骑着局里门卫大哥的自行车跑了十几条街才找到卢辉的家。 这种时候千万别问她为什么不坐公交,她真的会跟你急,真的。 站在卢辉家楼下,白夜拢了拢被风凌虐了二十多分钟的狮子头,转身把车子锁好才进了楼道。 白夜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打扫楼道的阿姨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你找小卢啊!” 白夜忙道,“嗯,阿姨,我是警察,来找他了解点事。可是人好像不在。”按道理卢辉从警局出来有几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呢? 阿姨愣了一下,“小卢出什么事了?那可是个好孩子,唉,就是命苦。” 白夜一想到贝贝,心里也跟着难过,“没,就是了解点情况,对了,阿姨,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阿姨把扫帚放在门口,从兜里掏出要是打开卢辉对面的门,一边开门一边说,“姑娘进屋喝杯水啊!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白夜脸一红,一边傻笑一边跟着阿姨进了客厅。 阿姨一个人居住,平日里没事就打扫打扫楼道,帮着居委会做点事。 “阿姨,卢辉在这里住多久了?”白夜灌了一杯凉茶,浑身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阿姨笑眯眯的接过杯子又给她倒了一杯,说道,“大概有一个月了吧!小贝这孩子命苦,得了那种病,又没了妈妈,他爸爸一个人带他也不容易,平常我没事就帮着照顾着。今天是他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唉,那么小就要化疗,可怜啊!” 原来是去了医院。 白夜莫名的松了口气,端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才道,“阿姨,你跟卢辉的关系好么?” “好啊!你别看他在那种地方工作,其实是个好孩子,对长辈可有礼貌了,小区里的人都喜欢他。”阿姨眉飞色舞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给白夜拿苹果。 “他有女朋友么?我听说他妻子走了。”白夜接过苹果看了看,肚子里真的有点饿。 阿姨脸上露出一抹很是八卦的表情,“当然有了,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啊!叫小左,人真好,对卢辉好,对小贝也好。” “阿姨,您看是她么?”白夜从包里掏出一张从左春欢家里找到的照片递给阿姨。 “是,就是小左。”阿姨谈性很高,显然还不知道左春欢死了这事。 “阿姨,小左常常来这里么?跟卢辉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挺好的,不是很常来,两个人都挺忙的,忙着挣钱给贝贝做手术呗,前些日子我听说,卢辉把以前的房子都卖了,就是为了给小贝准备手术的钱.”说到这个,阿姨的脸色有点难看,“之前说是找到了匹配的骨髓,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骨髓捐献的人出了些问题,最近卢辉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怎么好,小贝的身体也不好。” 左春欢死了,骨髓自然也就没有了。 白夜又问,“那阿姨,你知不知道,最近左春欢和卢辉发生了什么争执没有?还是卢辉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阿姨防备的看着白夜,“姑娘你什么意思?” 白夜忙笑道,“阿姨,没事,我就是打听一下,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丫头啊!你告诉阿姨,卢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阿姨紧张的抓着白夜的手不放,“你们警察可不能冤枉好人啊,那孩子命苦着呢,要是他真有什么事,那贝贝可怎么办啊!” “阿姨,你先别激动,你看,如果你害怕他真的出了什么事,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才能确定他没事啊!你说对不对?”安抚的拍了拍阿姨的手,白夜给她倒了杯茶,“阿姨,你说说,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阿姨叹了一口气,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半个月前,贝贝好像走丢过一次,卢辉跟小左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还好后来孩子平安回来了。” “走丢?”白夜诧异的看着阿姨,脑袋里却翻滚着一个诡异的念头。“贝贝丢了多久?” “三天,三天才找回来呢。” 三天?“那贝贝回来有没有说什么,他怎么走丢的?” “没说,那孩子估计是吓坏了,什么也没说,卢辉也不说。” 从卢辉家出来,白夜第一时间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要邱雪现在马上去查最近半个月所有报案的失踪人口。 “怎么了?”邱雪在电话里问。 “贝贝十天前走丢过,三天,三天才回来,我怀疑他是被绑架了。” “绑架?”邱雪诧异的捏紧话筒,“你怎么肯定?” 白夜还真就没有依据,就是直觉这里面和左春欢的死有些关系。想想,左春欢刚刚怀孕,卢辉卖房子准备给贝贝手术,偏偏这个时候贝贝走丢了,还一下子走失了三天,恐怕只有绑架才能解释清楚。“对了,你再查一下卢辉的银行记录,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大金额的现金提出。” 挂了电话,白夜站在空荡荡的楼道口,凉风吹起颊边卷发,心底一阵阵发凉。 好家伙,连个破旧二八自行车也会被偷,她做警察是不是做的有点太悲剧了? 在冷风中生生站了二十分钟,在确定没有丝毫希望抓住偷车贼后,白夜给姜沪生打了个电话,申请公费赔偿。 电话里姜沪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丢下一句,“队里经费不足,你自行解决吧!”后挂了电话。 第十三章端倪 唐泽回到龙岗花园时,天已经黑沉沉一片,推开虚掩的围栏矮门,一道幽幽的光线从门口打过来,白夜正卷缩着身体坐在台阶上打电话。 “表哥,这谁啊!”跟在他身后的盛文笑道,挤眉弄眼的看着唐泽,“我说表哥,你这品位也太独特了点吧!这种欧巴桑你也下得去口,小弟佩服了。” 唐泽冷冷剜了他一眼,盛文乖乖闭嘴,微敛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白夜,看着看着,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一把抓住唐泽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表哥,怎么个情况啊?这不是那天的女警么?” 唐泽眼角抽了抽,“嗯!”点了点头,拽着盛文往前走。 “表哥,你什么意思?弄个警察在这等着我。”盛文脸色有点难看,一把抓住唐泽的手腕。 唐泽停下脚步,这时白夜也挂了电话,借着门口的路灯看清对面的两人,目光在扫过盛文的脸时,眼神带了几分凌厉。 “我先挂了。”她收了电话,扬眉看着唐泽,“我忘带钥匙了。” 唐泽笑了,语调里带了几分调侃,“我记得你开锁挺有一套的啊。” 白夜脸一红,“情况能一样么?” 唐泽一边往前走,一边掏钥匙。 盛文有些敌意的看着白夜,眼神至始至终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盛先生,真是巧啊,我本来还打算找机会跟你聊一聊的。”白夜在盛文从她身边越过的时候突然开口。 盛文的身体一僵,扭头看她,“还要说什么?视频已经被你拿走了,要说我杀人,也得有证据吧!不能因为个视频就定我的罪。”他语气带刺,“我告诉你,视频虽然在你们手里,但是我还有追溯权的,案子结束后我要追回的,要是视频流出,我一定找律师起诉你。” 白夜混基层的时候,什么样难缠的人都遇过,盛文这样的人,多半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有事没事先吼两嗓子。 “是么?那倒是没什么,只要你不是凶手。” “你什么意思?”盛文这几天做梦都梦见左春欢变成厉鬼来找他,睡觉睡不好,吃饭吃不香,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今天白夜这么一说,心里的那颗火种‘噗’的一声就给点燃了,“我告诉你,我没杀人?”他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原地乱转,看得白夜一阵头昏眼花。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水,“我没说你杀人,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盛文懊恼的看着唐泽,似乎在怪罪他不该把这个女人带进来。 唐泽没说话,薄凉的目光在白夜身上扫了两眼,等着她说下去。 “你要问我什么?能说的,我在警察局都说了。” 白夜正襟危坐,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有气势一点。她的形象已经完全跟一名正经的人民警察背道而驰了,气势上绝不能在落了下去。 她拿出所有的勇气,就像一个老师第一次面对自己的学生,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以便能用最短的时间问出最想要的答案。 她直视盛文的眼睛,薄唇微启,“你觉得,卢辉这人怎么样?” 盛文挑了挑眉,扭头看了眼唐泽。 唐泽点了点头,示意他尽量配合。盛文不知道唐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不知道白夜为什么问卢辉,便如实回答,“人挺好的,老实,不过他最近好像遇到了点困难。” 白夜;“什么困难?” 盛文;“不知道,前几天他跟我借过钱。” 白夜;“多少?” 盛文脸上微微一红,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十万。” “你借了?”白夜猛地站起来,看到唐泽的目光后,觉得挺尴尬的,赶忙又坐回去,“你借他了么?他有没有说为什么借钱?” 盛文不耐烦的双脚来回交替,面上露出一丝不悦,扭头看了唐泽一眼,见他没说话,才不甘不愿道,“不知道,没说,我没借他。我现在手里没那么多钱。” 盛文没有借钱,盛文没有借钱! 啊!白夜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盛文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里的盛文,“左春欢,也就是王雨,她之前是不是找你要过钱了?” 依照盛文的性子,为了顾及衡阳集团的名声,要他拿钱打发左春欢是很简单的事情,可为什么案发当日他会动作激烈的把她赶出去呢? 十万块钱在他看来肯定不是大数目,他为什么不借卢辉?他说他没有,那钱呢?很有可能是之前就被左春欢敲诈过了。 盛文的脸色一白,“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你给了她多少?” 说到这,盛文像似一只被惹怒的狮子,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那个女人就是个吸血鬼,我不过是睡了她一晚,她竟然三番两次的勒索我。第一次,她要十万,我给了,第二次,她的奸夫又来敲诈我,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五十万。我卖了酒吧的一小半股份才凑了三十万给她。这次,她竟然又来讹诈我,开口闭口五十万。”说到这,他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仿佛孤注一掷的瞄了唐泽一眼,“要钱我没有了,我把她赶出去,如果她真有胆,就把光碟公布出去好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等等。”白夜突然出声,“你是说,第二次找你要钱的人不是左春欢?是谁?”白夜抬头看了唐泽一眼,从包包里掏出张成的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盛文接过照片,“是他,就是这个混蛋。” “这个人找你要钱是什么时候?”白夜收好照片站起身。 “半个月前吧!” 贝贝半个月前走失,张成半个月前找盛文勒索。白夜兴奋的看着盛文,脑中闪过一个一直被大家忽略的问题。 她立刻给邱雪打了个电话,确认了邱雪那边的信息,然后抓起外套往外走。 “你去哪儿?”唐泽看了眼手表——九点半,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去万隆农贸,有点事。” “我送你。”转身从盛文兜里套出车钥匙,唐泽赶紧追了上去。 第十四章始于悲剧 白日里喧闹的万隆农贸一旦过了八点就俨然成了一个充满着各种复杂气味的巨大黑洞,偶尔凉风吹过,带着一股子腐败的气息。 唐泽的车子绕过农贸市场,阿妹的发廊还亮着灯光,从窗外的玻璃窗看过去,阿妹穿着短裙在给一个中年男人洗头。男人的手不规矩的流连在她饱满的臀上,阿妹的笑声回荡在不大的小店里,让推门而进的白夜忍不住皱眉。 “呦,你们怎么来了?”阿妹看见白夜一乐,低头在男人耳边呢喃几句,男人神情惶然的看了白夜和唐泽一眼,灰溜溜抱着钱包往出走,连头上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洗。 “唉!钱呢!”阿妹一把拉出男人的手。 男人估计以为是扫黄的,吓得把钱包打开,抓出一叠钞票塞进阿妹手里就跑。 阿妹笑眯眯的把钱收进抽屉里,转身锁好抽屉,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我说二位,你们这大晚上的来干嘛啊!我这做生意呢!” 白夜臊了个大红脸,尴尬的拔了拔卷发,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那个,生意好么?” “我说白警官,你以为我卖白菜呢啊!”阿妹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我就知道,你们早晚还得来找我。” 白夜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头顶的白炽灯晃得眼睛发疼。她看着阿妹那张还算年轻,却又饱经风霜的脸,突然间心头窜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想起这个年岁的自己,虽然父母过世得早,但她被舅舅舅妈照顾的很好,她从来没想过,人在这样的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不平之后,反而还会落入更加不堪的境地。 “说说你和张成吧!”她尽量放松语气,低头看着灰突突的鞋尖,“张成房间里的女性用品根本不是左春欢的,是你的吧!我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左春欢和张成之间的关系,又被你误导,以为左春欢和张成是情侣关系。可是我后来很奇怪,房间里有浴袍,却没有拖鞋,左春欢总不会是穿着皮鞋洗澡的。所以最合理的解释是,要么是有人故意把左春欢的东西放到张成房间里,要么就是东西的主人就住在楼下,她穿着拖鞋上来,又把拖鞋穿走了。” 阿妹面上的表情迅速的龟裂开来,穿着夹脚凉鞋的双脚用力并拢。 “梳妆台上有修眉刀,我们可以验dna的。”白夜抬头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这种话,而且很可能因为她的推断而定了一个人的罪。 她默默的看着阿妹,这样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即便她在龙蛇混杂的地方混了这么久,可终究不知道掩饰自己的恐惧,就像她面对唐泽一样,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旁的唐泽没有说话,他似乎隐约也感到了什么,微微敛着眉,目光落在白夜发顶,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阿妹没有说话,只是抿着火红的嘴唇率先出了洗头房,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阿妹的脸上露出一种恍惚的表情,而此刻,白夜清楚的意识到,面前浓妆艳抹的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那是一种沉入无底深渊一样的绝望。 她静静的望着二楼的漆黑的窗户,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薄薄的烟雾模糊了她的五官。“有时候我都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刮了。” 白夜的心微微发凉,她凝眉看着阿妹,想象着这个姑娘的愤怒,双手紧紧绞着裤线。 “他死了吧!我就知道,这混蛋做了那么多坏事早晚得死。”说着,阿妹狠狠的掐了烟头,“你们昨天来找我,我就知道了,这混蛋肯定出事了。那混蛋从来没有一个星期不出现过。” 白夜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感觉夏夜的凉风吹进领子里,脊背骨发凉。 阿妹扭头看着白夜,眼眶发红,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火红的嘴唇却裂的很开,笑得格外妖艳。白夜看着她这种极端的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了她冰凉的手一下,“你知道些什么就说吧!他死了,现在我们想找到凶手。” “哈哈哈!哈哈哈!他真死了,真死了。呜呜呜,真死了。”阿妹突然放声大哭,整个人蹲在地上,黑色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有点长,却更显得落寞,嘤嘤的哭声仿佛夜里的夜莺,每一嗓子都那么的让人心寒。 白夜蹲下去从旁边揽住她的肩膀,“阿妹,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妹从膝间抬起头,一边吸了吸鼻子,一边抽噎着道,“张成就是个混蛋,王八蛋。你以为我愿意做这个么?愿意当鸡么?我是他从湖南老家骗来的,他说要带我来找工作,结果一到华阳市就把我关在这里逼着卖,我那时候才多大,我才十八,十八啊!”她说着,哭得越发的撕心裂肺,好像隐藏在骨子里的所有悲伤一下子找到一个宣泄口,“我被逼着接客,有时候一天七八个,我那时候小,害怕,每次逃跑被他抓回来都是一顿毒打,他还拍了我的照片,威胁我不听话就告诉我家里人。” 白夜默不作声,突然觉得心中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她说不出安慰的话,说不出询问的话,或许在阿妹看来,像张成这样的人,就该死。 “他还拐了别的人?”唐泽修长的身影罩住阿妹,昏黄的路灯下,俊朗的五官不怒而威,天生浑厚的嗓音如金属般掷地有声。 阿妹抬起头,愣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白夜,冷冷一笑,“是呀,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呢?” “左春欢,也是么?”白夜大胆的问出口,果然见阿妹脸色一白,点了点头,“嗯,她比我还早来华阳,只是长得出众,在洗浴城那种地方总好过我这种野店。而且张成对她不错。” 白夜愕然,她所说的不错指的是什么? 威胁利用,买卖肉体么? “至少他还愿意哄左春欢。”她笑的如同开败的花儿,还没在恰当的时候盛放,却已经枯竭败落。 白夜心里难受,轻轻抚了抚她柔软的发,“以后,你可以重新开始的。” “重新开始?”阿妹的身体距离的震了一下,仰头看着白夜,“我能么?”她望着黑暗中没有尽头的街,哭声越来越大 第十五章阿妹的故事 白夜无法回答阿妹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自己此时说什么都会显得那么的虚伪,她只是紧紧的握住阿妹的手,等着她渐渐平息。 “你们怀疑我杀了他么?”阿妹的声音穿透沁凉的夜,仿佛隔着悠远的山涧,又像是泉水叮咚,“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你们要抓我么?”她仰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白夜,眼底一片荒芜。 她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耀眼的白炽灯下,她想着曾经自己还那么淡定的应对面前的两个人,想着她还侥幸的想,没人会发现她的秘密。 可恐惧是一条无孔不入的毒死,你越想忘记,它越是在你面前张牙舞爪。 她疲惫的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我会判死刑么?” “你为什么以为我们会怀疑你杀了他?”唐泽突然蹲下来,目光冷冽的看着阿妹,“你做了什么?” 白夜可以明确的感觉到她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阿妹!” “我做了什么?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呵呵!”她突然笑了出来,手舞足蹈的站起来,“他是个混蛋,我杀了他就解脱了啊!” 白夜愣愣的看着阿妹,这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女孩,她还那么年轻,脸上却已满是沧桑,当她说出她杀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松懈下来,她甚至看见了她隐藏在厚厚粉底下面的面容上那一抹释然的笑。 “你杀了张成?那你又是如何将尸体分尸并运到左春欢家中?你又为什么要分尸,张成的头在哪里?”唐泽平视着她。 阿妹愣愣的看着他,迷蒙的眼中毫无神采。她一直在笑,不说话,仿佛一只心灰意冷的困兽,不挣扎,不嘶吼,只是卷缩在昏暗的一隅,等待死亡的降临。 白夜看了看唐泽,终是拨通过了局里的电话,不到二十分钟,邱雪和其他科室的两个值班警察开车过来,上车的时候,阿妹带上了冰凉的手铐,她趴在窗口看着白夜,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怀疑阿妹?”唐泽站在她身后,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的,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道暗影。 白夜愣了愣,拉开车门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盛文说,张成是半个月前勒索他的,也就是和贝贝被绑架前后脚的事儿,想必那时候左春欢已经和他闹翻了,而且。”白夜抿唇一笑,“我在卫生间里找到了一片没有用过的卫生棉。生产日期是上这个月的。而怀孕的女人用不到那个的。” 警车呼啸而过,唐泽面色微红的看着昏暗中闪烁远去的警铃,唇角勾出一抹极其清浅的笑。 “铃铃铃!” 唐泽接起电话,“老师。” “嗯,东西已经拿到了。” 阿妹安静的坐在审讯桌后面,神色平静,在看到玻璃窗后的白夜时还微微露出一抹浅笑。 她朝姜沪生要了一根烟,轻轻的吐了一个烟圈,喷在他脸上,他眨了眨眼,皱眉看着她。 “我能和白警官坦白么?”她扭头看着玻璃窗外的白夜。 扩音器在审讯室外的小屋子里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白夜。 白夜愣了愣,扭头看着对面审讯室的姜沪生,心里直打边鼓。 过了大概有30秒的时间,姜沪生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审讯室。 白夜有些忐忑的坐在阿妹面前,对面的女孩子还很年轻,眉眼间却有着细细的纹路,那是长期被廉价化妆品腐蚀后的结果。 她看着阿妹,被她喷出来的烟气熏得眼睛发疼。 “我不太会审问。”她直白的说道,想也没想的就把对付户籍科各种大爷大妈的那一套搬了出来,“阿妹,你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六月六号晚上,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警方的结论是,要么你有团伙,要么是凶手另有其人。你有什么要说的么?我的同事在你的卫生间里找到了一把带血的刀,dna对比结果还没出来。” “是我杀了他。”阿妹淡定的说,目光空空的看着白夜,忽而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你说么?”她突然站起身,俯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尽管她的手拷在椅子上,整个人却显得格外的灵敏。 白夜抿了抿唇,“你恨我?” “不恨。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我从小就羡慕警察。我喜欢的第一个男孩子就是警察,他上警校的那年我去送他,告诉他有一天我也能考上警校。”她又坐了回去,咧嘴一笑,“可惜我家里穷,上不起学,那时候张成说要给我在这里介绍个工作,等有了钱,我再考警校。”她似乎陷入了回忆里,整个人的神情都柔和了。 阿妹喜欢的那个男生叫梁栋,就在华阳的警察学校读书,前年已经毕业,现在就值与华阳派出所,是一名普通民警。 白夜问阿妹有没有去找过他,阿妹笑得很是腼腆。她说每个星期她都会去警察学校门口看他,但是从来没相认过,觉得自己脏。 大概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阿妹偷偷给他写了分手信,告诉他自己去了深圳打工。 也许那时阿妹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她傻傻的以为,如果有一天她挣够了钱,摆脱了张成,或许她就会回来了,如果那时他肯原谅她,她们还会在一起的。 可是她没想到张成会看到那封信,并且找到了梁栋。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天很暗,她被他抓着头发拽到洗头房后面小卧室里,拿着她‘做生意’时的裸照告诉她,他找到了梁栋。 他说,“真没想到啊,你还有一个这么痴情的男朋友,我听说,他为了你伤心了好久,连局长女儿的追求都不接受,你说,要是他知道你是做这个的,你说,他还能安心当警察么?” 她看着床上丑陋不堪的照片,不停的求他不要这么做,不停的求。 她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求他放过梁栋,放过自己,可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揪住她的头发,用力的把她的头往床上压,整个人伏在她身上,阴阴的说,“十万,只要你给我十万,我就放过你,放过他,到时候你就可以和他快乐的在一起了。” 十万? 她哪里有十万呢? “我没有,我,求你放过我。” “啪!”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按着她的头往墙上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接了几个广东佬,得了些钱,拿出来。”说着,一把推开她,疯了似的在不大的小卧室里翻找。 她安静的看着他像疯狗一样发疯,心里一阵阵发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恶魔,无论怎样,他都将把她拉到地狱。 她已经身在地狱了,可梁栋不能。 她缓缓的朝角落里的茶几移了过去,拿起果盘里的水果刀…… 他捂着脖子冲出洗头房,血从指缝间溢出,弄得不大的小屋子里到处都是。 她手忙脚乱的打扫了小卧室,又去楼上翻找了许久,但是没有找到张成威胁她的照片,她不敢离开,怕张成没死回来后会去找梁栋麻烦。 这是阿妹关于张成的最后描述,绝望而悲切。她直直的看着白夜,问道,“你能帮我找到那些照片么?”她眼神迷离,好似回忆,却终是掩面而哭。 第十六章夜幕下的雷霆 白夜从审讯室出来时,天已经擦亮,一队人马却丝毫没有睡意。 如果阿妹所供是事实,那么张成很可能是在离开洗头房后去找了左春欢,并且被害的。 鉴定科已经可以肯定左春欢家是案发第一现场,卫生间和客厅里检测出大量的血液残留。问题是,如果左春欢是杀害张成的凶手,那么,帮凶是谁?目前来看,卢辉有足够的动机。 之前邱雪已经查了张成的账户信息。在张成出事前两天,张成的账户被转出一笔一百二十万的巨款。其中五十万是从卢辉那里绑架勒索的卖房钱,另外三十万是从盛文那里勒索的,不排除他还有其他存款。 如今这笔巨款却不翼而飞,矛头一下子便指向了卢辉。 姜沪生立刻整合了左春欢被害案和张成分尸案,将两个案子并案。 小队会议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天已经彻底亮了,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亢奋,只因这是历年来华阳市最为恶劣的一起关联凶杀案。 目前为止,它们所掌握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卢辉。 首先说左春欢案,虽然还不知道卢辉的作案动机,但他有作案条件,他与被害人关系匪浅,也许左春欢进入酒吧地下室的钥匙就是从卢辉那里拓印的。 2,卢辉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张成。 3,张成分尸案的手法极为粗暴,女子无法完成,很可能是合伙作案。即左春欢和卢辉联合作案,并在案发后取走了张成银行卡中的巨款。 “这个案子真够绕的,还有这个卢辉,如果他是凶手,他杀左春欢的动机是什么?”白夜咬着笔头,狮子头晃了晃,“我很好奇,既然凶手选择分尸,那为什么单单只是扔了人头和凶器,而不去处理其它的部分?难道左春欢是个变态,喜欢在冰箱里冷冻尸体?” 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砍在白夜身上,小麦一幅看白痴的表情。 “隐藏死者身份。”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唐泽笑眯眯的提着一大包早餐走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有志一同的看了看白夜,又看了看唐泽,气氛有些凝滞。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开会了么?”唐泽绅士的笑了笑,把早餐放到白夜面前,“你昨晚就没吃饭,怕你饿到,买了你爱吃的煎饺,豆浆。里面还有别的,大家一起吃吧。”说完,伸手在白夜肩头按了按,突然俯下身子,薄唇擦过她的耳际,既不可查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晚上我等你回家。”说完,如来时一样,一阵风般刮出了办公室。 “白夜,你跟我来一下。”姜沪生猛地把杯子蹲在桌子上,推开凳子站起来,恶狠狠的瞪着还在神游的白夜。 小麦推了推白夜,投给她一个‘你死定了’的眼神,转身继续对着手机发短信。 白夜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小麦发过来一个鬼脸;小白,你死定了,老大最讨厌警务人员和嫌疑人之间有过多瓜葛,你想想怎么认罪吧! 白夜哭丧着脸看着姜沪生虎背熊腰的背影,挠了挠狮子头,暗想,要是老大知道我现在和唐泽住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一纸调令又把我调回户籍科。 下午还没下班,白夜就收到了唐泽的短信,这家伙竟然让她到酒吧去端盘子。 …我为什么要去? …你有钱么? 白夜欲哭无泪的看着闪烁的手机屏幕,又掂量掂量兜里那七块五毛钱,突然觉得人生真特么的悲催。 …按小时计费,当日结算。 彼端,唐泽正坐在昏暗的吧台里,慵懒的看着万亮和方芳打扫大厅。 盛文愁眉不展的坐在角落里摆弄着手机,是不是朝他看一眼。命案发生后,酒吧的生意冷淡了许多,老客几乎都不来了,偶尔有几个零星的新客,也如走马观花的看客,不知几何离去。 盛文已经着手转让的事了,等料理好这里的事儿,就回集团里谋个差事。 卢辉还是那副忧郁的样子,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各个女客之间,或温柔回眸,或嬉笑颜开,仿佛带着个随时切换的面具,看不出真实喜怒。 唐泽支着头,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晃了几下,终是没落在某个名字上。 “贝贝怎么样了?”他抬起头,把酒杯推倒卢辉面前。 卢辉愣了片刻,把酒杯注满,“你怎么知道?” 唐泽耸了耸肩,“我的房客是个口风不太紧的警官。”余光倾斜,正好捕捉到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的白夜。 华阳的夏天灼热难耐,他想像得到白夜身形灵敏的穿梭在公交车站之间的巷弄里的样子。短发蓬松,面色微白,整个人仿佛闷热夏天里的一只仓鼠,忙碌而逗趣。 他抿唇笑了笑,扬起手,“白警官。” 白夜哼哧哼哧跑过来,半大的帆布包砸在吧台上,捞起唐泽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咳咳咳! 是酒,还是烈酒。 白夜被浓烈的酒精呛得眼泪直流,趴在吧台上直喘粗气儿。唐泽朝卢辉要了一杯水,笑眯眯的推到她面前,“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说好了按时计费,工资日结。”白夜端起杯子,余光扫到卢辉,想到兜里还揣着队里几个人凑的钱,“卢辉。” 卢辉愣了愣,扭身走过来,“白警官,有事么?” 白夜轻咳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张牛皮纸信封,推倒他面前,“局里同事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对了,贝贝的配型怎么样了?队长说了,周末大家有时间,都去做个配型试试。” 卢辉拿着信封挑了挑唇,忧郁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不用了,谢谢白警官。”说着,反手把信封又塞给白夜,转身整理酒柜。 “喂,这是大伙的一片好心,你就……” 唐泽似笑非笑的推了推她的手臂,“更衣室左转,制服都给你准备好了,换上。” “什么制服,我。” 唐泽抿唇一笑,俯身凑到她耳边道,“你忘了,你来这里是当临时服务生的吧!” 白夜脸一红,她是真忘记了。 第十七章偷梁换柱 从吧台到更衣室,要穿过整个舞厅,从吧台这里是看不到更衣室的门的。白夜换好制服出来的时候,酒吧已经陆续有零零散散的客人进来。 顾来驻唱的歌手唱着低沉的蓝调,偶尔有一两个时髦的女子围在吧台里,与卢辉寒暄。 唐泽已经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万亮和方芳窜梭在霓虹灯下,时不时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别扭的拉了拉裙摆,白夜心里把唐泽骂了个遍。 过了八点,客人陆续上门,白夜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等终于得空的时候,唐泽已经不知去向。 说好了的日结,这会子人都不见了,她找谁去结?白夜思附着,刚想掏出手机给唐泽打电话,唐泽的短信自动顶了进来。 人散了之后,来地下室。 愣愣的看着手机屏幕,白夜琢磨不明白这人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大概十二点,酒吧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万亮和方芳已经在收拾座椅,卢辉换好衣服先走了。 “白姐,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一起?”相处了一个晚上,方芳已经跟她混熟了,也不再白警官白警官的叫了。 白夜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还要等一会儿,找唐泽有点事。” 方芳神秘一笑,白夜顿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那个,你别误会,我们就是,就是。” “白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公开对吧?毕竟你是警务人员嘛,我懂的,我懂的。” 妹子,你懂个毛线啊! 白夜苦着脸看着方芳一阵风似的飘出酒吧,顿时有种绿云罩顶的感觉。 整理好最后几个杯子,白夜瞄了眼角落里做旧的吊钟,已经凌晨一点了。空荡荡的舞池一下子空寂下来,喧闹过后的雷霆酒吧突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恶兽,到处弥漫着一股可怖的气息。她深深吸了口气儿,从柜台后面拿出手电筒,转到走廊右侧的楼梯口,右边便是地下室的入口。 地下室的台阶是木板搭建的,走上去时,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唐泽?” 两侧的侧灯有一盏坏了,另一盏的余光微弱,照在木质台阶上,晕开一小圈光晕。 “唐泽?” 白夜连喊了几句也没有回应,不禁有些懊恼,“唐泽,你。碰!”身后地下室的门被风吹上,发出巨响。 手电筒的光亮终于触碰到地下室那一排排的红酒架,前几天拉起的警戒线还在,地上还有用石灰粉勾勒的人形。 “唐,呜呜呜!”背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只冰冷的大手从后面捂住她的嘴。 白夜挣扎的时候,身体撞倒了临近的酒柜,酒瓶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别动,是我。”低沉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笑意,白夜耳根子嗡嗡一阵作响,不敢置信的看着从身后走出来的唐泽。“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唐泽笑而不语,指着左春欢尸体被发现的人形,“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尸体时的情况么?” “当然记得。”案发现场,左春欢的尸体是背靠着前面最前一排的酒架的,胸口被刺了一刀,脖子上的大动脉被割断,死因是失血过多,从现场的出血量可以判断,这里确实是第一案发现场。 “我一直很奇怪,凶手为什么会用那把沾染了张成血迹的匕首刺了左春欢几刀,却又带走了真正留下致命伤的凶器,而把这把匕首留在案发现场。”唐泽走过去,缓缓坐在左春欢尸体痕迹的上方,“也许,凶手是在像我们提示。”他靠着酒柜,微微闭着眼睛,仿佛是在享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香,殷红的液体在他身下流淌,安静的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 “她或是他,在提示我们,左春欢杀了张成,或是提示我们张成的死。”他猛地睁开眼睛,微眯着眼睑,眸中闪烁这一道冷光,直勾勾的朝白夜射了过来。 “如果你是左春欢,你在威胁盛文失败后,你会直接离开,还是再次折回酒吧?” “我当然会直接离开。”白夜想也没想的回道。 “可是左春欢又回到酒吧,在与盛文争执后,她并没有离开,反而是折回酒吧又逗留了十分钟后才离开,这十分钟,她做了什么?”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脑袋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也许,她来见的是别人,纠缠勒索盛文并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如果是这样,确实可以说通左春欢折回来的原因,但是她要见的是谁?卢辉么? “凶手大概是和我们玩了一个有意思的游戏。”唐泽翻身坐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径自走出地下室。 唐泽一路来到二楼盛文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调出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监控器里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左春欢第一次出现在监控器里,是在晚上九点,第二次,是在十点时与盛文在酒吧门口发生争执,后来她又折回酒吧,十分钟后再次出现。 左春欢三次出现在门口的监视器里,摄像头却都没有确切的拍到她的脸。 “这里。”唐泽突然按停播放键,画面停留在左春欢的一个背影特写上,时间是九点。 画面中的左春欢是用左手提着包包,右手推门。 唐泽继续播放监控器,十点时,左春欢与盛文一同出来,她还是左手提着包包,右手推门。到了十点十分,左春欢从酒吧出来时,左春欢依旧是左手提着包包,但门内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中,左春欢做了一个细微的动作。 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先是准备用右手开门,但是又在接触把手的时候收回右手,将左手的包包挎到右手的手腕上,用左手去推门。 “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协调?明明可以用右手开门,她却刻意把包包换到右手上,而且是手腕,不是掌心。”唐泽低沉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荡,好似一把开启了一扇神秘之门的钥匙,让白夜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这些细微之处,如果不是仔细观察,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的。可这事放在一起凶杀案里,平凡中便显得有些不平凡,如同福尔摩斯说的;一旦你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事实外,那么剩下的,不管多么不可思议,那就是事实的真相。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假设,此时的左春欢,因为某种原因,她的右手是不方便开门的。为什么不方便?也许是受了些小伤。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甚至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第十八章棕色连衣裙 在法医室里的手术床上躺着的左春欢双手均无创伤,可监控器里,十点十分出现在门口的左春欢显然是右手并不方便的。 “监控器其实并没有拍到左春欢的正脸,模糊的画面中只能凭借身高和身材,以及发型来判断这个人就是左春欢。”唐泽抿了一口桌上的茶,茶气升腾,晕染了他菱角分明的五官,整个人仿佛柔和了几分。 他恬淡的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发现什么? 她像个好学的学生,即便是没有刑侦方面的专业知识,但她有一个敏感而善于逻辑推理的大脑,这在阿妹一事上已经有所展露。 因为没有被刑侦科那套证据第一的理论束缚,她更擅于想象和推理。 这很好。 他满意的看着白夜越来越皱紧的眉头,手指愉悦的轻扣着桌面。 静谧的夜里,空荡荡的办公室内,电脑发出一阵阵的嗡鸣,昏暗的显示器灯光打在她脸上,拉出一道道暗影。 “也许,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器里的人并不是左春欢。”良久,久到唐泽杯里的茶已经不再冒出热气,她才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而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目光闪烁的看着他,就好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调皮孩子,正等候老师的夸奖。 唐泽缓缓笑了,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微微敞开的衣领不知何时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细白皙的锁骨,配合着电脑屏幕幽蓝色的光,显得多了几分神秘的诱惑。 白夜有那么片刻的晃神儿,可最终还是被自己脑中的奇异想法给掩盖了去。 她兴奋的看着他,语速极快的说道,“监控器完全没有拍摄到左春欢在十点十分之后是如何再次进入酒吧的,但她却离奇死在酒吧的地下室里,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可是人完全不可能毫无声息的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假扮了左春欢离开酒吧,而始终留在酒吧的左春欢因为某种原因,在地下室被杀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监控器没有拍到左春欢十点十分以后再次回到酒吧的画面,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离开。” 唐泽双手搭在椅背上,双脚撑地,巨大的老板椅‘吱’的一声滑到她对面,“如果我们现在不考虑张成分尸案,单从左春欢这个案子来看,这显然是一起蓄意谋杀,而非临时起义。左春欢那晚是约了人见面,她与盛文发生争执本身就是偶然,所以在那之后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折回身准备继续等那个要见面的人。也许那个人出现了,也许没有,但那时的左春欢肯定短暂的失去了自由,也许就被藏在地下室里。这时,另一个人穿着跟她一模一样的衣服,假装成她离开了酒吧!然后,就在所有人以为她离开酒吧的时候,她在地下室被杀害了。 案发现场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也没有发出声响,她是背后靠在酒柜上的,如果是招到袭击,也许她会反抗,但显然没有,她没有撞坏任何一瓶酒,安静的就像一只绵阳一样坐卧在那里死去了。” “可是她体内并没有检测出迷药成份。手腕上没有捆绑痕迹,体内酒精含量也不高。”白夜立刻抓住重点反驳道。 唐泽漫不经心的点了一根烟,冉冉升起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脸,低沉悦耳的男声穿透薄雾,带着胸有成竹的气势。 他说,“左春欢有轻微的酒精过敏,沾酒必睡。” 白夜诧异看着唐泽,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她想起在姜沪生办公室里,姜沪生说的话。 他说唐泽这人深不可测,十句话里七分真,三分假,偏偏隐藏的部分永远是别人猜测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识的搓着手指,等着他说下去。 唐泽吐了个烟圈,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松散闲适,“我说过,那天左春欢与我小坐了片刻,我请她喝了点酒。但显然她不喜欢。”他微眯着眼睛,记忆穿梭回那个混乱的晚上。 聚光灯下的女人惶惶不安,始终不停的搓着双手,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孱弱。 他好奇的凑过去,请卢辉调了杯长岛冰茶。 他从盛文那里知道这个单薄的女人有些手段,幸而她不识得他。 “请你,你看起来有些紧张。”他把酒杯推过去,慵懒的支着下巴,目光迷离的看着对面的女子。 她妆容寡淡,神情紧张,从坐下来开始便不停的朝门口的方向看。她在等人,他笃定。 “对不起,我不能喝酒。”她礼貌的笑了笑,目光越过他看了眼吧台里的调酒师卢辉。 他快速的虏获了她的眼神,装作不在意,笑着问,“酒量轻么?喝一点可以缓解紧张的心情。” 女人回了一个歉然的微笑,“我有轻微酒精过敏,喝了恐怕就睡着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想到,盛文那臭小子八成是被人合伙给坑了。一个有轻微酒精过敏的女人,怎么会醉倒在他床上一夜风流? 她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似乎是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女人叹了口气儿,起身朝外走。 唐泽也连忙起身,晃动着身子从她身边抢过,手臂重重撞了她一下。 “啊!”女人呛啷着跌倒,手里的手包掉在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洒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弯身帮忙拾起手包,顺手牵了一张名片…… “唐泽,你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白夜怒火中烧的走过去,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几乎将一米八几的唐泽从椅子上拽起来。 姜沪生说得没错,这就是一只老狐狸。 唐泽侧头看着她,继续说道,“也许凶手让她喝了点酒,她便昏睡过去了。这样,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高了很多。”他无辜的眨了眨眼,挣开她的手,走到电脑前,二次打开监控器录像,也不理会白夜黑沉沉的臭脸,径自拉过一张a4纸推倒白夜面前,“现在,我们要做个有意思的游戏,让我们猜猜,凶手是什么时候进来,又什么时候出去的。” 第十九章神秘的妻子 雷霆酒吧通常是每天下午六点开始正式营业,营业前,万亮会先去地下室改建的酒窖里清点红酒,然后锁好地下室的门,把门钥匙交给卢辉。 卢辉会很习惯的把钥匙挂在吧台里比较不显眼的地方,以方便取用。 那天下午,天气有些阴阴的,客人来得都比较晚。大概七点左右,一个老客招呼两个同事进了雷霆酒吧。之后,客人陆续进来,加上左春欢在内,那天到场的客人共有四十五个。 白夜盯着屏幕,把所有人的进出时间都做成表格,结果意外的发现,一个穿棕色连衣裙的女人在十点零两分的时候进了酒吧!酒吧的监视器并没有拍到她的脸,但摄像头却奇异的记录了她进门时的一个小细节。 女人进门时正好与一个中年男子撞了一下,右手刮到了通壁上的水晶挂饰。 水晶的棱角刮破了她的掌心,中年男子低头询问了她什么,她则始终没有说话,行色匆匆的走过通壁。 女人的身影快速的被人潮掩埋,消失在昏暗的通壁里。 监控器里的画面在快速的播放着,直到最后大批的警察涌入,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始终没有那个穿着棕色连衣裙的女人。 “是她?”白夜兴奋的看着唐泽,如果刚刚的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她完全可以肯定,那个在十点十分离开酒吧的人根本就不是左春欢。“她就是左春欢要见的人?可是从她进门到十点十分,中间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她是如何完成把左春欢灌醉,继而带到地下室杀死,后又换装离开的呢?” 唐泽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说;“很简单,她根本就没有杀人,她也不是左春欢要见的人。她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假扮成左春欢离开酒吧!让所有人觉得,左春欢那时候还活着。而事实上,左春欢那个时候很可能已经死了。” 白夜兴奋的道,“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同伙,是另外一个人约了左春欢见面,并把她带到地下室杀了?” 唐泽点了点头,“对方或许就是与左春欢约在地下室见面,钥匙是左春欢从卢辉那里拓印来的,这对她来说并不难。而之所以选择在那里下手,一来,可以借用左春欢和盛文的关系,嫁祸盛文,二来,地下室的气温比较低,用于储藏红酒后,酒窖温度会维持在12到15度。现在是盛夏,室外气温要高于25摄氏度,两者之间的温差,可以成功的把死亡时间往后推十分钟以上。加上假的左春欢出现在门口的时间证明,被害时间肯定会被认为是在十点十分,甚至十点二十以后。真是精妙的算计。” 直到唐泽说完,白夜都没有开口。 她脑中隐约有什么一闪而过,感觉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总感觉好像还是忽略了什么? 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唐泽已经离开办公室,杂乱的办公桌上用杯子压了两百块钱,旁边是办公室钥匙。 白夜掂量掂量钥匙,坐在唐泽刚才坐过的老板椅上,把监控录像调到六点钟之前,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厢白夜还在一遍遍翻看监控录像,数里之外的云仙机场,唐泽已经拖着行李箱进了候机厅。 李正明已经等了他许久了,脚边的烟蒂堆了一小堆,远远的看见他,连忙掐了烟头,快步走了过去。 “东西呢?”他急不可耐的看着唐泽。 唐泽从行李箱的外层口袋里套出一封牛皮纸袋,交给李正明的时候脸色沉了沉,“你告诉姑姑,华阳市暂时先不要回来了,等事情有所转机,我会另行通知。” 李正明点了点头,带着牛皮纸袋离开了候机厅。 空荡荡的候机厅里响起机械的女声;飞往香港的播音****飞机已经准备起飞,请各位旅客赶往登机口。 上飞机前,唐泽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定时短信。 白夜八点准时到了警局,打开手机,唐泽的短信就顶了进来。 “小白,你昨晚没睡好啊!瞧着眼圈黑的,跟化了烟熏妆似的。”邱雪一进门,就见白夜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小模样配着那一头狂野的大妈头,还真挺有气势的。“怎么了?谁惹你了?不会又是姜老大吧!”现在全组的人都知道老大不待见这个新来的菜鸟,有几个顽劣的还私下里打赌,赌老大什么时候会把这只菜鸟给调回户籍科去。 白夜连忙收了手机,干巴巴的笑了,“昨天睡晚了。” 她总不能说是去兼职了吧!要是被姜沪生听见,回头一准一个报告打上去,她就真被调回户籍科了。 同事们陆陆续续进了办公室,原本该在湖南的吴悠竟然在最后推门进来,只是神色有些疲惫,但好在精神不错。 案情分析会议上,吴悠把从湖南带回来的消息一公布,整个专案组都沸腾了,没想到这个张成在湖南老家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张成原名叫张远,是湖南麻阳人,1986年出生,父母亲早年离异,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十五岁时,张远改名张成,离开湖南外出闯荡。 2008年,张成爷爷奶奶先后去世,张成回来奔丧时,人已经大变样了,有人说他在外发了财,有人说他遇见了贵人,总之,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张成很快的以大手大脚,出手阔绰出名了。 左春欢是张成的远方表亲,张成离开麻阳时,以带她到华阳打工挣大钱为由,将她骗到华阳,后来从事特种职业。 张成从08年开始,先后以外出务工为由,从麻阳拐带了好几名女子到华阳以及相邻城市从事特殊职业。 阿妹是张成13年十一月带到华阳的。 据村里的一些村民说,张成今年年春节回来的时候,曾经带回来过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对村里的人介绍说,这是他女儿。 “这么说,张成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妻子。”白夜猛地从桌上抬起头,目光殷切的看着吴悠。 如果张成真的有妻子,那么现在张成死了,他的妻子和儿女在哪里?那天雷霆酒吧出现的棕色衣服女人,会不会就是张成的妻子?她以为左春欢杀死了张成,所以设计报复,杀了左春欢?另外,白夜发现吴悠的调查中,关于村民对张成的描述很奇怪。 从语气中可以感觉得出来,其中不仅有几分羡慕嫉妒,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的依赖。 按照村长的说法,张成发达回来后,曾先后三次给村里的小学捐款,并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因为他的这些举动,所以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好人,并极其信任他。 从村民的描述中也可以感觉得出来,他们口中的张成是个乐善好施的有为青年,这跟警方定位的,张成是一个极其凶险,甚至毫无道德底线的社会败类完全背道而驰。 是他太善于伪装,用伪善的外皮骗去他人的信任?还是这本身就是两个人? 白夜看着吴悠整理好的资料发着呆,脑中不自觉的勾勒出一个俊秀斯文,有能力又好心的励志年轻人,他热情,大方,幽默,乐善好施,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喜欢他。然而这个他,却与她在监控录像中看到的那个一身流气,手臂纹着俗气图腾的混混有着天壤之别。 那些年轻的姑娘都喜欢围着他转,听他讲大城市里的繁华,一边心生羡慕,一边渴望去到那样一个充满了物质欲望的大都市。 “你有什么要说的么?”姜沪生的声音突然传来,白夜打了一个激灵,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姜沪生一双厉眼扫过来,见她顶着两轮黑眼圈,极是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要是累了,回头写个假条,休息两天吧!”说完,一拍桌子,“散会。方大同,吴悠,小麦跟我进来。” 四个人神神秘秘的进了办公室,邱雪瘪了瘪嘴,回头继续整理资料。 白夜本来还想把昨晚发现的线索跟姜沪生汇报一下的,可被姜沪生一句话又给顶了回去。 她愤愤不平的看着姜沪生办公室的大门,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她就不明白了,都是一个公安系统的,就算她是菜鸟,她不懂破案,可既然她进来了,作为一个队长,姜沪生对她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犯得着这么成天像防贼似的防着她么? 看她蔫蔫的样子,邱雪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肩,“小白,你也别生气,老大他,哎,你别怪他,他也不是真的不喜欢你,大概是觉得刑侦科太危险,不太适合你这样的小绵羊。以后慢慢就会好的。老大他,人其实不错的。”说完,欲言又止的看着她清秀的眉眼,终是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儿。 白夜毕竟是个姑娘,神经再大条也看出姜沪生不喜欢她,邱雪这么一说,顿时一阵委屈,摇了摇狮子头,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他想把我调回去,我还偏就不回去,回去多丢脸。”她都认命了,这刑侦科,她怎么也不会轻易离开的,何况还是因为一个歧视女子的大胡子。 邱雪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小模样,噗哧一声乐了,伸手揉了揉她的狮子头,笑眯眯道,“行了行了,等这个案子结了,姐姐请你吃饭,给你接风。” 白夜脸一红,尴尬的缩回脑袋,再一次在心里把阿妹埋怨了无数遍。 这是最时尚的发型?这是么?这是么?这是么? 吃过午饭,姜沪生就带着小麦离开了,方大同跑去技术科不知道搞什么,吴悠被准了一天假休息,早早就离开了。 白夜偷偷眯了一会儿,草草写了个假条,提前离开办公室。 从警察局出来,白夜直接坐53路倒车8路去了左春欢家。刚进左春欢家的小区,就被前面不远处的争吵声吸引了,一名穿着枣红色连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和一名小伙子争执着。 白夜走过去,挤开人群,才瞧清那个一直被中年女子揪着耳朵的小伙子正是左春欢家楼下买菜的小吴。 第二十章五金店老板 “哎,小吴,怎么了?”白夜挤进去,皱眉看着撒泼的中年女子。 小吴一见了白夜,跟见着亲人似的赶忙哀嚎道,“警官,白警官,快把她拉开,要人命了这是。” 众人一听是警察来了,看热闹的纷纷让开。那中年女人也是微微一愣,扭头看了一眼白夜,见她没穿制服,瘪了瘪嘴,骂道,“死小子,骗人呢?赶紧的,把那个小贱人给我找出来。”说着,抡起胳膊就要往小吴脑袋上抽。 白夜真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女子,怕小吴真吃亏,连忙冲过去一把扣住中年女人的手,另一只手从兜里逃出警官证往她面前一摆,“市公安局的。现在你放手,有什么事放手再说,不许打人。” 那女人一愣,似乎没想到真是个警察,杏仁眼在白夜身上扫了两遍,又看了看那警官证上面明晃晃的警徽,倒也信了几分,慢慢松了小吴的耳朵。 小吴一得自由,连忙跑到白夜身后,恶狠狠的瞪着女人。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剜下来。”女人咒骂一声,凝眉看着白夜,“你真是警察?” 白夜点了点头,“您有什么事,好好说。” 女人突然‘嗷’的一声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哎呀我的妈呀,警察叔叔,不,警察妹子啊,你是不知道啊,这楼里住了一只狐狸精啊,我那该死的老头子被她给迷惑住了,连我跟儿子的生活费都不给了,今天我非要抓住那个狐狸精不可,我要撕了她,啊啊啊,警察妹子,你得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女人嗓门特大,整个小区都给惊动了,楼里的,楼外的,楼上的,楼下的,几乎都擦亮了眼睛往这边瞧。 白夜头大的刚想劝两句,说这事你得找你老公,或是找律师啊,找人小吴打架干啥? 一旁的小吴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耳边道,“白警官,这人是找左春欢的,我说她死了,她还不信,非说我是左春欢的那个,那个情人,抓着我就打。”说着,还委屈的眨了眨眼,“你说,我跟左春欢都不熟,一天到晚也见不到几面,没事神秘兮兮的老带着个口罩,我怎么还就情人了。” “左春欢喜欢戴口罩?”白夜诧异的看着小吴,完全忘了一旁的中年女子。 小吴眨了眨眼,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以前倒也不是总带着,最近一个月不是雾霾挺严重么,早晨她起早的时候,我去农贸市场上菜回来总会遇上几次,基本都是戴着口罩的。” 白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吴挠了挠头,偏头想了一会儿,“忘记了。” “那,那你记得,就是六月六号早晨,你说她行为奇怪的那天早晨,她有带口罩么?” 小吴想了想,一拍大腿,“哎,还别说,那天真就挺奇怪的,按理那天天气也不错,空气好,虽知道她一大早还戴这个口罩,脸捂得那叫一个严实,要不是我看她那衣服和头发熟悉,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白夜本来想在要跟小吴确认一下左春欢那天早晨到底带没带口罩的事,一旁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冲过来,一把抓住小吴的领子,骂骂咧咧道,“看吧,还说不认识那个小贱人,说,她在哪里?”说着,伸手就要往小吴脑袋上招呼。 “大姐。”白夜气得大吼一声,一把扭住中年女子的手,忍不住怒道,“大姐,你别动手,他真没说假话,左春欢真死了。前几天的事。” 中年女人一开始不信,可瞧了瞧白夜,又瞧了瞧小吴,突然拉住白夜的手一阵大笑,“好,死的好,这样的小贱人就该死,看她还敢不敢勾引你我家死鬼。” 白夜被这女人一哭一笑搞得头皮直发麻,等听完她的话,突然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便一把拉住她的手,问道,“大姐,你说左春欢勾引你家,咳咳,那个你丈夫,请问你丈夫是谁?” 中年女人一愣,瘪了瘪嘴似乎不乐意说。 白夜瞧了一眼小吴,又看了看围观的人,小说,“大姐,你看,旁边有家凉粉店,这大中午的,您还没吃吧!” 女人张了张嘴,重重的点了点头,跟着白夜出了小区,往凉粉店走。 临走前,白夜嘱咐了小吴,说晚一点给他打电话,请他再把那天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在去凉粉店的路上,白夜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早些时候收到的唐泽的那封短信。信息很短,只有寥寥几个字。 细节决定成败。 这是几个意思呢?还是几个意思呢? 白夜脑中闪现出唐泽那张似笑非笑,云淡风轻的脸,忍不住咬了咬牙,暗下决定,一定要尽快找到住的地方,哪怕是住值班室,也不能在跟唐泽搅合在一起了。 由于已经过了饭口时间,凉粉店的人不多,白夜寻了个靠窗的双人位子,一人点了一碗凉粉。 两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原来女人叫李丽,是一家五金店老板的前妻,而她口中的老鬼正是跟左春欢关系暧昧的那位五金店老板,据说叫宏达。 李丽和宏达是去年离婚的,离婚后,孩子归李丽抚养,宏达每个月给李丽和孩子三千块钱的抚养费。 这个月二十号本来是该给抚养费的日子,可是李丽去宏达的五金店找宏达,住店的卖货伙计说,老板月初就去临市上货了,这不一直也没回来。 李丽不信,在店里闹了一阵,见宏达果真不在,才悻悻然的离开。又过了几天,宏达还是没有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李丽着急里,又去店里闹,那伙计没辙了,便说了宏达和左春欢的关系,让她来找左春欢这里问问。 剩下的,就是刚刚发生的一切了。 与李丽分手后,白夜又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宏达的五金店,伙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见到警察来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舌头直打卷。 据伙计的描述,宏达实在六月四号上午离开店里的,离开前,宏达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匆匆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带了店里不少的现金,说是要去临市上货,过几天才能回来。 第二十一章姜沪生的偏执 宏达离开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六月十三号,伙计接到了老板的一封短信,说是准备要卖了这个店在别处发展,已经联系好卖家了,过些时候就带人来看店。 伙计觉得老板可能是要跟他的小情人私奔了,毕竟前老板娘这个母老虎太凶悍,离婚了也时不时来闹一闹,弄得老板时不时就嘟囔着要卖店,离那母老虎越远越好。 从宏达出来,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华阳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白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龙岗花园的时候,平日里门口总亮着的小灯悄然熄灭,黑洞洞的大门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看着让人有些却步。 她从包里划拉出钥匙,“哗啦啦”打开大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 “唐泽?”她唤了两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撞了几圈折回来,没有回应。 冰箱里储藏的食物还算新鲜,草草弄了一碗面,白夜便抱着凉被坐在二楼天台上发呆。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白夜正迷迷糊糊的打盹,吓得差点没从摇椅上滚下来。 拿过手机一看,小麦的名字疯狂的闪着。 她接起电话,小麦在那边歇斯底里的喊着,“小白,赶紧的,阿妹自杀了。梁栋去看她,人才出来,这姑娘就自己咬破手腕动脉了。” 白夜脑袋里仿佛炸开了十几个手雷,嗡嗡作响,好半天没拉回神志。怎,怎么就自杀了呢? 火烧火燎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姜沪生正虎着一双眼睛瞪着小麦,显然是正在训斥呢。 “头。”她颠颠跑过去,心里油烹似的急。 “人在里头呢,见谁也不说话。你进去看看吧!”姜沪生叹了一口气儿,示意她进去看看。 白夜踌躇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要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儿都告诉姜沪生。 “愣着干啥?”姜沪生剜了她一眼,催促道。 白夜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口,想着,等待会儿看过阿妹再说吧! 病房门虚掩着,白夜走进去时,阿妹正对着窗外昏黑的夜色发呆。 她轻轻走过去,有些讶异的看着病床上的少女,或许是少女吧! 褪去了白日里的浮华沧桑,她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能飞了。 看见白夜进来,阿妹微微愣了愣,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她说,“他来看我了。” 白夜愣愣的看着她,鼻头有些发酸,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她缠着纱布的手腕,想不明白,明明经历了这么多的一个姑娘,未了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为何还能决绝的选择自杀,并且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小麦说,“我就没见过这么狠的姑娘,自己把手腕动脉给咬破了。” 她都能想象那种痛,但到底无法理解阿妹梁栋时的那种心情。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姜沪生的车正开到门口,茶色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姜沪生嘴里叼着烟,一双虎目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白夜本来想推辞来着,可转念一想,姜沪生本来就看不上她,要是在拒绝他的好意,回头还不得更烦她? 索性咬了咬牙,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马自达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夜幕中窜梭的车辆快速的从车外闪过,或快或慢,就像白夜此时的心情。 她静静的坐在副驾驶上,偶尔偷眼看着姜沪生的侧脸。 “住哪儿?”姜沪生突然开口说道,白夜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才想到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报地址。 她搓了搓手,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沪生没什么耐性的扭头看她,似乎在催促她。 “龙岗花园。”她暗锉锉的报了地址,果真见姜沪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刹车声尖锐的响彻静寂的街道。 “白夜。”姜沪生扭头狠狠瞪着她,白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还是决定坦白,把与唐泽房主房客的关系,以及棕色连衣裙女人,和五金店老板离奇私奔的事告诉姜沪生。 姜沪生沉默着点了一根烟,廉价香烟的味道有些刺鼻,她偷偷摇开车窗,好一阵儿的沉默。 许久,姜沪生才淡淡道了一声,“我现在就带你把东西搬出来,先安排你去值班室住几天,宿舍的事,我马上给你申请。”说完,继续发动车子。 白夜没有问姜沪生接下来案子要怎么办,一下子就火烧屁股的跑去开门,两个人七手八脚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白夜想着给唐泽打个电话通知下,对方却一直关机,也不知去了何处。 姜沪生把白夜安排到市局刑警队二队的值班室,屋子不大,也就十几平米,里面有一张小床和一个小柜子,平时供值班的同事放些个换洗衣物什么的。年前二队挪办公区,这里就空了下来,白夜正好可以暂住几日。 姜沪生坐在外间的木头凳子上,看着白夜进进出出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捏了烟头,转身离开。 白夜站在门口看着姜沪生宽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这个高壮而固执的男人骨子里藏着故事。 夜里,白夜又试着给唐泽打了两通电话,对方仍旧关机。 第二天,白夜起了个大早来到队里,姜沪生已经带着小麦离开,邱雪一脸笑咪咪的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小丫头行啊,这么重要的线索也被你挖到的,头已经带着小麦去雷霆酒吧,看看能不能让万亮给那个棕色连衣裙女人做个画像。还有你说的那个五金店老板宏达,吴悠也正在联系临市和各个车站售票处,看看有没有出入记录。” 白夜一时间有点接受无能,昨夜她才把问题反映给姜沪生,现在人就风风火火的行动了,那她呢? 她无比郁闷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区,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陷入一种恍然的困境之中。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姜沪生,他本该是个正直的人,却为何在对待她的问题上总是这么极端? 不让她参与行动,明明是她发现这些线索的,好吧,即便是她与唐泽有些不清不楚的交易,但是…… 第二十二章芳心一颗 折了两根圆珠笔,白夜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把一旁的邱雪吓得一愣,连忙问道,“怎么了?” 白夜气得脸色发白,一言不发的冲到洗手间。 邱雪跟过去,才发现白夜正端着个杯子在哪儿哭,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姜老大这又是作孽了! 邱雪叹了口气,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往里面加了几勺的咖啡。 开水漫过咖啡,叽里咕噜冒出几圈泡沫,一点点爬到杯沿。 “姜老大没有抢功劳的意思,你提的线索,老大早上就汇报了局里,还给你申请了宿舍,局里领导也表扬了你。”邱雪白净的五官被玻璃窗里投射进来的阳光照着,温柔中带着一丝坚韧,很有警花的气质。 邱雪是队里除了新来的白夜之外唯一的女警了,很少见她出警,做的大部分都是数据分析之类的活计,一开始白夜以为她也是被姜沪生压制着的,后来才知道,邱雪心脏不是很好,所以姜沪生很少安排她出现场。 听小麦说,邱雪是在一次破案时落下的病根,至于到底怎么回事,队里的人都不清楚。 刑侦科一大队是近一年才整合的,邱雪和姜沪生其实并不是本市的刑警,去年一大队整合,是从省里调派过来的。 姜沪生一来就破了几起性质严重的案子,手段不熟,就是性子有些固执,对女同事不友善,白夜之前有来过几个女警,后来都调走了。 “哦!”白夜沉吟了一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堵堵的难过,刚想问问邱雪阿妹的情况,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姜沪生打来的,白夜握着话筒,好想问问姜沪生,他到底是哪里看她不顺眼? 姜沪生那边的环境有些吵杂,显然是到了雷霆酒吧,爵士歌手的歌声从电话鼻端传来,颓废而孤寂。 “画像出来了,可惜她带着口罩,五官模糊不定,不一定能辨认出来,我发你手机里。”说完,挂了电话。 不到一分钟,白夜的手机里传来短信呼叫声,姜沪生果然传了短信过来。 点开短信,页面弹开,照片里是一长用铅笔做的素描,女人有着一头黑色的大波浪长发,脸上带着口罩,刘侃放下来,只露出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 姜沪生说五官模糊不定,还真是口下留情了,就凭着这张画像,在华阳市里能找出一百多个这样的女人。 白夜失望的看着手机屏幕中的画像,看着看着,突然脑中闪过昨天下午小吴说的一句话。她连忙拨通了小吴的电话,确认了之后,立马又给卢辉打了个电话。 彼时,卢辉正站在吧台里舞动着调酒器,万亮刚刚把来调查的警察送走,酒吧里的人散了些许。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舞池里扭动身体的人们,他知道盛文已经准备转让酒吧了,他或许即将失业。 他调了一杯长岛冰茶推给对面的人,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划开屏幕锁,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怎么不接电话?”对面的人笑眯着眼睛看着他,抬起头的时候,露出一张清俊非凡的脸,正是刚下飞机的唐泽。 他探过身子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微微一愣,笑道,“你最好还是接一下,不然一会儿,我们身为人民公仆的白警官一定会杀过来。” 卢辉看了眼唐泽,终是叹了口气儿,接通电话。 酒吧里的歌手唱着复古的英文老歌,爵士乐悠扬低沉,伴随着歌者略带沙哑的嗓音,仿佛把人带到了那遥远的大洋彼岸,并随时邂逅一场热烈的爱情。 唐泽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姜沪生去而复返。 彼时卢辉已经挂了电话,脸色有些阴沉。唐泽要了杯马丁尼推给姜沪生,笑着看着他阴咎的眸子。 姜沪生也不说话,修长的食指划着酒杯边缘,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唐泽的脸。 女歌手的歌声很有穿透力,头顶的霓虹灯亦是亦真亦幻,彼此看不真切对方脸上的表情,却又能感觉得到那种敌我不明的张力。 最后,还是唐泽率先打破沉默,“我听说,姜大队长把我的房客带走了。” 姜沪生剑眉微皱,沉吟了一声,算是回答。 唐泽笑着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火辣的刺激感滚过喉咙,烧着了整个喉管,直通肺腑。 他看着姜沪生,眸中点点星光,在这霓虹错乱,真假难辨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惑人。当然,这对姜沪生有什么用呢?他只是想来警告这个一再挑战他底线的男人,最好不要在搅合到这个案子里。 姜沪生把酒杯重重蹲在桌面上,起身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泽,“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以后请离白夜远一点。警方破案有警方破案的法则,你的那些手段,最好不要用在我身上,还有,王大可交出来的cd,你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我虽然不知道张成手里到底有什么,但绝对不是一些视频那么简单。你也最好把尾巴藏得深一些,否则一旦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你知道后果。”说完,扭身付了酒钱,“我不喜欢喝别人请的东西。” 唐泽目送着姜沪生的背影消失在通壁走廊里,唇上始终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不是麽?”唐泽扭头看了眼神情寡淡的卢辉,从怀里逃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倒卢辉面前。 卢辉诧异的看着他。 唐泽耸了耸肩,“酒吧我盘了下来,不过没什么时间经营,你可以替我管着,这里面有些钱,你拿去给贝贝治病,就当是提前预支的薪水吧!骨髓的事儿我也已经找人帮你联系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他云淡风轻的说完,一口饮尽杯中烈酒,似乎醉意朦胧的晃了晃,站起身时差点撞到身后匆匆忙忙跑过来的白夜。 白夜本来是想找卢辉谈谈左春欢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越到唐泽。 “那个,便笺你看到了?”白夜尴尬的挠了挠头,目光闪烁的不去看唐泽的眼。 不管怎样,她毕竟在唐泽家里混吃混喝了好几天,案子上的几个突破点也都是唐泽引导她的,如今突然莫名其妙的搬出去,怎么说都有点过意不去的。 “看了。”唐泽点了点头,朝卢辉要了一杯长岛冰茶,推倒她面前,“喝一杯?” 白夜摇了摇头,视线对上卢辉,“我想问你点事儿,电话里说不清,就过来了。方便么?” 卢辉寻问似的看了一眼唐泽,好一会儿才道,“可能要等到下班才有时间。” “那我等你好了。”白夜点了点头,转身逃也似的朝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位置走了过去。 唐泽笑着跟了上去,脚步有些虚浮,穿过舞池的时候撞了三两个人,引了几双白眼。 白夜懊恼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唐泽,整个人有种被打了一闷棍的感觉,脑仁子嗡嗡直响。 唐泽就那么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双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白夜有点坐不住了,不停的拿眼瞄着不远处的卢辉。 唐泽似乎是醉了,平日里一双锐利的眸子此时正迷茫的望着她,仿佛眼中也只有她。白夜心绪烦乱的错开他的目光,心虚的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 “咳咳!”冰水一下子冲进喉咙里,激得她眼泪直流。 “小心点。”温热宽厚的大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轻触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有规律的轻拍着。 掌心贴着薄薄的布料,传递了某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灼热,让白夜坐立难安的猛地站起身,且不小心撞翻了面前的水杯。 水杯掉在地上,溅起的碎片飞扬起来,刮破了她短裤下面白皙的脚踝,一阵尖锐的刺痛,霓虹灯下,殷红的血液显得格外的妖艳。 白夜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唐泽快速的将她按在椅子上,蹲下身,温热的大手拉起她的小腿,目光温柔而复杂的看着她白皙纤细的小腿,语带不悦的道,“别动。”说完,回身朝万亮喊了一嗓子,万亮连忙从吧台后面的小柜子里取出了急救箱。 唐泽接过急救箱,动作利索的用镊子挑出她脚踝上的玻璃碎末。“有点疼,忍着点。”他微微仰着头,眼睛里仿佛染了一层薄雾,又仿佛盛放了整个夜空的星子,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白夜从没见过这样的唐泽,梦幻的好似不是真人。 “没事,我,啊啊!”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唐泽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双眸无辜的看着她,唇角染着几许醉意朦胧的浅笑,“对不起,弄疼你了。”说着,继续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小腿,用镊子一点一点挑出碎玻璃。 白夜一时间也弄不清他是真的醉了还是假的醉了,只觉得自己的小腿被他温热的大手握着,半个身子都麻了,酥了。 好不容易挨到他终于放开了她的脚,整个脚踝已经被包扎得像断了小腿骨似的。 “女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要是留了疤痕怎么办?”唐泽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未了,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讨好的看着白夜,“怎么样?” 不怎么样? 白夜好想吐槽,却发现唐泽的眼神有些涣散,站起来的时候,修长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了几下,直直朝她扑了过来…… 这世界上有种奇怪的缘份,就好比那春藤缠树,既是命中注定,又互相折磨。 第二十三章哮喘 白夜是被阵阵浓郁的咖啡香气熏醒的,睁开眼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的落地窗和窗外成片的非洲菊,心中好一阵茫然。直到木质楼梯版上传来‘滴滴答答’的脚步声,白夜才恍然记起,自己竟然又回到唐泽家了。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门铃应声响了几下,唐泽穿着咖啡色的居家服,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 “看来你的气色还不错。”说着,拎着小药箱走过来,动作再自然不过的将她按在床上,拉起她的小腿,小心翼翼的把厚厚的纱布拆掉。 他的手干净修长,食指和拇指轻轻拿着镊子,小心翼翼的蘸着碘酒擦拭她的小腿。 白夜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就有一种时光荏苒,岁月静好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她的心思,唐泽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深深烙印在时光深处一样。 这怪异的感觉持续了足足有十秒钟,在这十秒钟里,白夜没办法思考,她放任自己沉溺在他那双讳莫如深的眸子里,不挣扎,不抵抗,然后在某个时间的交错点,又快速的把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给掩饰掉。 “我自己来,不严重的。”她低头打破沉默,夺过镊子,小心翼翼的夹起棉花球蘸着碘酒按在伤口上。 丝丝啦啦的疼感让人头脑瞬间清醒。 “我搬去队里的宿舍了。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了,回头发了工资,我把房租算给你。”这世间之人,世间之事,往简单了想,要么至亲挚爱,要么相交挚友,剩下的一概都是陌路。 唐泽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由于背着光,白夜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很好。”他轻笑出声,整个人背过身去,“下来吃早餐吧!算是还了你昨晚送我回来的人情。”说着,踩着悠闲的步伐下了楼。 木质的楼板依旧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白夜恍惚了片刻,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白夜,打起精神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呢。 这一顿早餐大抵上是白夜被调到刑侦科后吃的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每咀嚼一下,都会感觉对面射来一道让人头皮发麻的目光。等到终于煎熬着吃完了早餐,唐泽坚持要送她去警局,白夜无奈,只好坐上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辆黑色保时捷suv. 黑色的suv像一只迅猛的猎豹疾驶在公路上,白夜心烦意乱的坐在副驾驶上,脑中莫名其妙的想到昨晚送唐泽回来时,他双臂紧紧抱着她的情形,脸上一阵阵发热。 “想什么呢?”唐泽侧头看她。 白夜心虚的别开脸,车厢里一下子静默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眼看车子离警局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时,白夜突然想起,昨天她去酒吧本来是要和卢辉谈一谈左春欢的事儿的,没想到最后被唐泽给搅合了。 “停车。” “怎么了?”唐泽猛地一打方向盘,脚下狠踩刹车,性能良好的suv一个急停,车尾甩出一百八十度弯,稳稳停在路边。 “对不起,我不去警局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别的事。”白夜跳下suv,直接拦了辆出租车,看也没看唐泽一眼,一弯腰,转进出租车里。 新款羚羊出租车喷着大团的尾气,颇为嚣张的从线条流畅的黑色suv面前驶过。 白夜直接去找卢辉,并确定了一件很意外的事。 左春欢从小就有哮喘的毛病,所以很少戴口罩。 但是据小吴说,六月六号之前和六月六号早晨,他几次看见左春欢带着口罩出入小区,可事实上,左春欢有哮喘病,并不能长时间带口罩的,那么,这个被小吴看见的女人也很有可能就是左春欢死亡当天在酒吧里假扮左春欢的棕色连衣裙女人。而且,在张成死亡之前几天,她就已经有意识的假扮左春欢,时常在左春欢家的小区进出。 这个两次出现在左春欢案和张成碎尸案现场的神秘女人到底是谁? 左春欢有哮喘,可是案发现场和左春欢家竟然都没有找到哮喘药,是偶然还是凶手故意而为?为了隐瞒什么? 白夜揣着疑问回到局里,屁股还没坐热,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啊呀,要命啊,警察同志你快来救命啊!杀人啦!”话筒里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间或伴随着一阵阵敲打声和杯盘破裂的声音。 白夜一皱眉,听出话筒对面的女人正是宏达的母老虎老婆,李华。 “那个,李大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谋财害命的大事了,啊啊,你这个该死的小畜生,放开我,这是我老公的店,我的,你们凭什么抢东西,还我,啊啊啊!我的脚。嘟嘟嘟!”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白夜心底一凉,暗道出事了。 白夜马上联系了市公安局的同事,又按照宏达那家五金店的地址赶了过去。 五金店门面不大,上下楼也就一百二十平米,如今整齐的门边被砸了个稀巴烂,李华哭丧个大花脸,坐在满地废墟里指天骂地。 白夜踩过破碎的玻璃片,支着牙走过去猜看清李华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 “大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你别怕,告诉我。” 李华一边咒骂着,一边想努力站起来,可略显肥胖的身体重心不稳,一下子又栽到白夜怀里。 等市公安局的同事来接手这起案子时,白夜已经事情的来龙去脉搞得一清二楚了。 原来宏达半年前喜欢上了赌博,欠了高利贷不少钱,五金店的房契早就给抵押出去了。前几天贷款到期,放款人找不到宏达,便来收店。伙计拦不住人,偷偷给李华打了电话,李华赶过来后,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结果可想而之。 白夜送走了市公安局的民警,回过头的时候,李华正一边咒骂着一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看见她进来,咧嘴一笑,“谢谢你啊,白警官。” 白夜眼皮子抽了抽,叹了口气儿,“我送你去医院吧!” “别别,我不去,没事儿,你送我回家就行,我中午还得给我孩子做饭。”李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话的时候龇牙咧嘴,看着特别好笑。 白夜叹了口气儿,给局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又请了两个小时的假送李华回家。 第二十四章孩子眼中的父亲 李华的家住在城西二小对面的一栋旧小区里,六楼,没有电梯。 白夜搀着李华一口气儿上了六楼,累得差点没厥过去。 “白警官,来来,进来坐一会儿,喝口水。”李华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扎着马尾鞭的小姑娘,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整个人肉肉的,特别可爱。 “我女儿。”李华特别骄傲的拍了拍孩子的头,一边让白夜进门,一边滔滔不绝的夸奖自己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臊得通红,一个劲儿的伸手拉她妈妈的袖子。 “妈,你别说了,啊,你这脸怎么了?谁打你了?”小姑娘才注意到李华脸上的伤,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粉嫩的小脸瞬间惨白如纸,“妈,是不是,是不是你去要生活费,爸爸不给,所以打你了?”在小姑娘的印象中,妈妈虽然有些彪悍,但对她特别的温柔,爸爸妈妈离婚后,更是妈妈一个人将她独自抚养这么大,却从来没说过她一句不好的话。 她心疼的抱住李华的腰,眼泪濡湿里李华身上那间灰扑扑的棉布裙子。 “没事,不是你爸,你爸他,他挺好的。也给了我们生活费了。”说着,李华轻轻推开女儿,从裙子腰间的口袋里逃出一只牛皮纸信封,“你看,爸爸给妈妈了,是妈妈不小心跌倒才受伤的。是这位好心的阿姨送妈妈回来的哦,快叫白阿姨。”李华笑眯眯的拉着女儿来到白夜面前,小姑娘破涕为笑,拉着白夜的手一个劲儿的笑。 白夜有些讪讪的,眼睛有些发酸。 那钱是李华在离小区不愿的一家邮政储蓄银行取出来的。 她说,“孩子从小就跟着我,因为我和他爸爸的原因让她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的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但至少我不想她认为她有个不爱她,又不负责任的爸爸。” 她说这话的时候,身体挺得直直的,一点也不像五金店里撒泼的女人,反而神情温柔谦逊。 她说,“别看我这人平时像个泼妇是的,我可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只是这些年带着孩子独自一人不容易,要是再不强悍点,谁给我女儿遮风挡雨不是?” 这叫什么来着?对了,为母则强。 这天底下,但凡是当了母亲的女人,就没有不想方设法爱自己孩子的。 白夜还没能当母亲,无法体会这种感觉,但她可以感受到李华身上山发出来的那种慈祥,温暖又让人忍不住羡慕。 “哎呀,我都忘了倒水了,白警官你先坐会儿。”李华笑眯眯的拍了下大腿,转身进了厨房。 白夜坐在狭窄的沙发里,目光正对着的墙面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二等奖,琳琳种种挂满整个墙面,只有墙壁右上角有一张全家福。 “那是你爸爸么?”白夜指着照片里的男子,扭头问小姑娘。 小姑娘点了点头,颇为自豪的说,“嗯,去年我参加学校组织的奥林匹克竞赛,拿了二等奖,爸爸带我和妈妈去的松湖公园。” 照片上的宏达还鲜活的站在李华和孩子旁边,笑容有些腼腆,却满目慈爱。她想,至少那个时候的宏达还是爱着这个女儿的吧! “你爸爸手臂上有纹身么?”照片里的宏达穿着件条纹色断袖t恤,右手臂上纹着一块纹身。 纹身从小手臂一直向上蜿蜒,最后隐入短袖之中。 小姑娘点了点头,“嗯,是一个图腾。嗯,像骑士挥舞着盾牌和长枪。就像堂吉诃德。” “小朋友,那些奖状都是你得的么?真漂亮,阿姨拍一张照片好不好?”白夜取出手机,这时,李华正端着茶水从外面进来,“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我告诉阿姨,说我爸爸手臂上的纹身像唐吉可德。”小姑娘开心比划着墙上的照片和奖状,显得很开心,“阿姨说,能不能给墙上的奖状拍照,我答应了。” 李华脸色微微沉了沉,扭头看着白夜。 白夜笑着点了点头,取出手机对着墙壁和小姑娘拍了好几组照片。 离开李华家后,白夜直接去医院看望阿妹。 经过抢救,阿妹已经脱离的危险期,伤口虽然狰狞可怕,但并没有伤到主动脉,人已经转到普通病房,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么?”白夜看着站在床边的姑娘,飞扬的窗帘遮住了她半边身子,阳光下素白的侧脸分外的美好。 “回老家见我家人,然后,大抵会找一个简单点的工作,找个老实人嫁了吧!”阿妹回过头,素白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白警官,你说,梁栋会原谅我么?” 白夜想起门外一直站着的年轻人,忍不住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自己放下了,一切就都可以从头开始。”人生有那么多种选择,幸而还有回头的机会,她还那么年轻,有大把的年华,社会会接纳她,人生也会厚待。 阿妹笑得特别的温柔,白夜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种表情,好似这六月里的牡丹盛开,芬芳四溢,色彩斑斓。 白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她在心底做了最后的祝福,悄悄的退出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丰神俊朗的青年穿着笔挺的警服,怀里抱着大把大把的向日葵,神情温柔的隔着门上的玻璃窗看向屋内的人。 年轻真好,恋爱真好。 白夜忍不住感叹,突然想,自己这把年纪了,是不是也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 阳光从走廊上的窗棂洒下来,把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白夜踩着轻快的步伐,一步步走在回廊上。 天光那么好,人心即便是有恶念,但到底人性之中还是有让人念念不忘的美好。比如李华女儿眼中的宏达,比如梁栋眼里的阿妹,又比如一心爱着卢辉和贝贝的左春欢。 “白警官。”梁栋匆匆忙忙跑下来,叫住刚要爬上公交的白夜。 日光当头,少年静好,白夜好似看到了少年时候的阿妹和梁栋,他们相约一起上警校,相约彼此的未来,如今虽是命运反转,可到底还是没有放弃彼此。 她转身让后面的人上了公交,站在原地等着梁栋。 梁栋快步跑过来,从兜里逃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发票递给白夜,“这是阿妹给我的,要我交给你,说是那天她与张成厮打时,从张成兜里掉出来的。” 第二十五章起点和终点 夜幕低沉,黑色的马自达风驰电掣的行驶在马路上,姜沪生面沉似水的看着前方的挡风玻璃。 华阳的夏天出奇的闷热,今夜却有些异样,从下午开始,天便一直阴沉着,直到二十分钟前,黑沉沉的云团才降下来,挤出这场瓢泼大雨。 雨刷快速的刷过浑浊的挡风玻璃,车门被雨水拍打得‘啪啪’作响。 马自达快速的转过两道弯路,再有十分钟,也许就会到了。 车灯扫过道路两旁新载的梧桐,还很稚嫩的枝干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华阳的冬天。 他脑袋里飞速的运转着,偶尔会想起这些不着边际的事儿,偶尔又会回到半个小时前邱雪打给他的那通电话上。 邱雪调查了宏达的手机通信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六月五号中午打进来的,号码实名认证的人是金足洗浴中心的一名清洁工,叫王卿,今年五十三岁,外地来华阳务工人员,独身,女儿前几年嫁人后,好几年也见不上一面。 姜沪生想到邱雪传给自己的短信,上面抄录了王卿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拿起手机,快速的拨通了王卿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话筒里传来一阵阵系统回复音,姜沪生烦躁的咒骂一声,挂了电话。 天空的云层被闪电撕裂,黑色的马自达在风雨中快速的穿行着。 白夜已经下了车,撑开一只粉红色的塑料伞,快速的冲进楼道里。 楼道里有些昏暗,角落里不知道堆积了什么,几只野猫聚集在此,或是翻找食物,获是只为了避雨罢了。 她顺着狭窄的楼梯向上攀爬,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的闪烁着,把身后的影子拉成细长一条,铺展在身后的台阶上。 很快的,她来到了603号房门前。这里已经是顶楼了,对面两户人家,其中一个门上还贴着喜字和对联。 伞尖上的水珠很快的在脚边留下一小摊水渍,白夜抖了抖肩头染着的几许水珠,伸手敲了敲防盗门外面的铁门。 “咦?白警官?”防盗门被拉开,女人素白着一张脸,身上穿着小碎花的睡衣,一幅睡眼惺忪的样子。 小王惊讶的看着白夜,愣了片刻,连忙把铁门打开,局促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白夜长长叹了口气儿,把脚卡在门缝里,这是她跟小麦学来的,虽然有点不厚道,但至少不用吃闭门羹不是? “我能和你聊一聊么?”她从小王的肩头朝屋里望去。 昏暗的小屋不大,只有四十几平米,客厅里摆放着一只小沙发,还是单人的。 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声音有点噪杂,但大抵可以听得七七八八。 小王侧身把白夜让了进去,厚重的铁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震得里面年代久远的木门晃了三幌。 白夜脊背僵直的顿了一下,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往上趴,直窜到头皮。 “白警官深夜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小王极其自然的走到厨房,出来时,左手端了一杯白水。 窗外的风雨已经大作,整个城市仿佛沉寂在一场末世的洗礼中,阴沉,压抑,仿佛只有这沉默的时刻,人才更容易释放自己内心的善恶。 白夜看着对面站着的单薄的女人,想到许久之前,她还亲切的叫她小王,感激她为自己提供了些许线索。 可这世上最让人看不透的,大抵就是人心吧!藏污纳垢,琢磨不透。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目光沉沉的看着小王略微有些苍白的脸,终于还是说道,“那天在酒吧里的女人,是你吧!” 小王一愣,差异的看着她,“白警官,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你懂的。”白夜微微后推,背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神情略显冷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打的电话么?是你把张成是左春欢男朋友的信息透露给我的,可当时唐泽已经去看过录像了。当然,也是你告诉我,唐泽看过录像,可是你没有觉得自己很矛盾么?唐泽凭什么去看录像?是因为他假扮了警察。警卫,保安当然不知道他是假的,可是你该是知道的,所以你才又多此一举的给我打电话,因为只有警方知道了张成和左春欢的关系,才会继续查下去,进而查出张成的死。” “我只是想把知道的都告诉警察而已。”小王冷冷的看着白夜,握着水杯的手抖了许久,终于还是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你的手怎么伤的?” 小王面色瞬间苍白了许多,右手下意识的藏到身后,凝眉看着白夜,“白警官,虽然我这么说有点过分,可是警方破不了案子,不能就随便抓个人顶罪,我跟左春欢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她?” 白夜摇摇头,“我没有说你杀了她。事实上,你只要在十点钟进入雷霆酒吧,然后把带来的与左春欢一模一样的衣服换上,在十点十分走出去就可以了。”窗外的雷声阵阵,她的目光落在小王背到身后的右手上,“那天,你穿了一条棕色的连衣裙,梳了与左春欢一模一样的卷发,带了一个粉色的口罩,经过酒吧通壁的时候不小心一人相撞,右手擦到了墙上的水晶吊饰,手掌受了伤,所以在你离开的时候,你特意把左手的包包换到右手,用左手推开了酒吧的大门。”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的除了白夜的说话声,钟摆摆动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白夜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点的沸腾,然后又在快要到达沸点的时候被倾盆大雨浇灭。她总是这么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她不该一时冲动,为了证实小王手上的伤而跑过来,还说了刚刚那样的话。 小王很安静,一点也没有惊恐和慌乱的表情,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轻轻抬起右手,掌心的位置还贴着绷带。 白夜屏息凝神的看着小王,心里不断的把整个案子的所有脉络一一拼凑起来,最后所绘制出来的答案,即便是多么的离奇荒诞,也绝对是唯一的真相。 第二十六章祖孙 姜沪生打着黑色的大伞穿梭在昏暗狭窄的巷弄里,一个又一个的确认门牌号。 这是个年久失修的棚户区,里面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拆迁的民房。姜沪生踩着坑坑洼洼的土路,终于在快要走到小巷尽头的时候停下脚步,目光幽深的看着一间民房。 民房不大,五十多平米的样子,前面有一块不大的院子,种着一颗樱桃树。也不知是不是那树的年头长了,枝丫茂盛,几乎遮住了半个房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儿,走过去,轻轻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九十年代的白底蓝碎花跨栏背心,神态疲惫,目光有些游历,“您找谁啊?” 姜沪生拿出警员证件,“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王卿手足无措的把姜沪生让进屋子里,不知道这深夜来访的警察到底要做什么? 屋子里亮着九十年代末生产的那种一米多长的白色管灯,灯管明亮,照在人脸上有种脆弱的产白。 “你认识宏达么?”姜沪生出其不意的问出口,两只鹰隼般的眸子却死死的盯着王卿脸上的表情。 这是姜沪生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刑侦惯用的伎俩,在嫌疑人毫无防备的时候问出最尖锐的问题,并在瞬息之间东西嫌疑人脸上的微妙表情。 王卿的表情很直率,茫然,无知,和一丝丝的迷惘,她挑眉看着姜沪生,“警官,我不认识。” 姜沪生又拿出宏达生前的照片递给她,“您仔细看看,也许您记得,只是一时忘记了。” 王卿拿着照片看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 这时,里屋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大嘴猴睡衣走了出来,“姥姥。” 王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她连忙冲过去,一把抱起小女孩往屋里走,一边走还一边絮叨着说,“你出来干嘛,赶紧进去,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姥姥,妈妈明天回来看我么?” “谁知道呢?哎,你赶紧睡去,你妈她,哎,有时间就会来的。” “那,那爸爸” “啪!”王卿一巴掌抽过去,把小姑娘打得一耸,“你没爸爸,你没爸爸!”王卿情绪激动的抓住小姑娘的肩膀大吼大叫。 小姑娘被摇晃的脸色青紫,一双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哭出来。 姜沪生连忙上前推开王卿,抢回小姑娘护在怀里,“阿姨,孩子还小。” 王卿双目赤红的看着姜沪生和他怀里的孩子,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姥姥,你是坏人,坏人。”小姑娘对着姜沪生就是一阵踢打。 姜沪生身材本就修长,又蓄了一脸的大胡子,小姑娘见了姥姥嚎啕大哭,也吓得六神无主,只一边踢打姜沪生一边小牛犊子似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过去抱住姥姥不撒手。 “姥姥,姥姥。”小姑娘突然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唤,姜沪生朝王卿一看,心说,糟了,这人有癫痫症啊! 他吓得连忙冲过去,小姑娘却像小疯子似的拦在他面前。 “孩子,你让开,她得急救,送医院.” 小姑娘恶狠狠的瞪着他,也不说话,转过身抱住王卿的头,一把拉开自己的袖子,伸出细条条的小胳膊,硬塞到王卿嘴里。 姜沪生很难忘记此时此刻他见到的一幕。 小姑娘的手臂上是一排排青青紫紫的牙印,有的甚至在微微渗着血丝。 他冲过去一把揪住小姑娘的领子将她推到一边,从兜里逃出铁制的打火机,掰开王卿的嘴塞了进去。 小姑娘愣愣的站在他身后,不动也不哭,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怜悯而紧张的看着王卿。 大概过了三分钟,也许更多,王卿终于不再抽搐了,姜沪生将她扛到里屋床上。 小姑娘赶紧跟了进来,一边爬到床上确认王卿是否安好,一边感激的看着姜沪生。 窗外风雨大作,窗内却静谧娴静,姜沪生朝堂伸出手,小姑娘瑟缩着背过手去,目光狐疑的打量他。 姜沪生尴尬的轻咳一声,目光落在右面梳妆台前摆着的一张单人照上。照片里的女孩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白色的衬衣,小碎花的裙子,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早春的太阳,温暖娴静。 “那是谁?”他指着照片问。 小姑娘防备的表情突然有一瞬间崩塌,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我妈妈。”她快速的跑过去,把少女的照片抱在怀里。 “你妈妈是不是叫王琪?”姜沪生凑过去,目光深沉的看着照片上的少女。 他记忆力向来不错,他和小麦几次去过金足走访左春欢生前人际关系,其中就有照片中这个女孩。 小姑娘忽而抬起头,目光差异的看着他,“叔叔认识我妈妈?” 姜沪生点了点头,侧头看了眼床榻上躺着的王卿,问道,“你姥姥这样很久了么?” 小姑娘突然沉默了,她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目光看着床上的王卿,姜沪生突然觉得内心被什么碰触了一下,酸涩难平,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时间在风雨中缓慢的前行着,桌上茶杯里的水已经失了热气,王琪娴静的坐在沙发里,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单薄。 这时,急促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白夜甚至感谢这个电话的到来。 她匆忙的拿出手机,姜沪生的名字忽闪忽闪的,从来没这么可爱过。 她接起电话,“喂!” “你在哪儿?” “是的。” “你说话不方便么?” “嗯。” “手机不要关,还有,我找到张成的私生女和妻子了。是金足洗浴城的前台王琪。” 白夜表情微微差异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也知道了,我就在这里,嗯,就快回去了,好,再见亲爱的。” 白夜收好手机,目光寥寥的看着王琪,突然不知道哪里生出了些许勇气,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从六月初开始,左春欢就没在住在家里了。你每天假扮左春欢在小区里进进出出,造成她一直住在那里的假象。可事实上,左春欢一直住在你的家里。这也解释了,一个哮喘病人,为什么她居住的屋子里没有哮喘药,因为她根本不住在那里。半个月前,张成与左春欢在洗浴城发生争执,左春欢为了避开张成,她搬到了你家。”左春欢和王琪居住的小区都是九十年代初期的老旧公寓楼,物业疏散,小区里没有安装监控,所以王琪才能这么简单的偷梁换柱。 一开始,她第一次到左春欢家就发觉到一个奇怪的问题。 张成的尸体是被装在冰箱里的,小麦破门之后,恶臭已经传了出来,冰箱电路接触不严,已经失去的保鲜功能。 通常情况下,如果冰箱断电,24小时内里面的冻物并不会立刻化掉,而张成的尸体已经解冻融化,表面膨胀扭曲,并有大量尸斑坏死和恶臭溢出,其解冻世间绝对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显然在冰箱出现恶臭之前,房子就没有住人了。 那么,左春欢住在哪里? 租住了廉价旅馆还是住在卢辉或朋友家里? 第二十七章暴风雨夜 左春欢经济紧张,又被张成屡次勒索,显然不太可能住旅馆,最大的可能就是住朋友家。 白夜来之前已经了解过所有金足洗浴城女姓员工的家庭情况,单身又独居,且家里距离金足洗浴城较近的女员工只有三个,一个叫李梅,一个叫阮元,还有一个便是王琪。 李梅与左春欢同是夜班按摩女,两人关系不太好,一个月前曾经为一个客人发生争执,左春欢住到她家的几率不太大。 另一个叫阮元的姑娘是一楼大厅的服务人员,与左春欢关系不错,但一个月前被检查出了病毒性疱疹,至今还在家中养病。 左春欢怀有身孕,且要时不时去探望贝贝,所以她显然不会让自己生活在感冒病毒肆虐的环境中,唯一的选择便是身为前台员工,又是单身,且关系不错的王琪家中。 从六月初开始,王琪便利用早晚上下班之前的时间,特意换上左春欢的衣服进出小区,照成她一直在小区居住的假象。直到六月六日早晨,王琪依旧进了左春欢的公寓,并带出来冰箱中尸体的人头。 白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琪的表情,在说道她提着人头离开时,王琪的表情有一丝丝的惶恐,但很快的,她又恢复了平静。 王琪缓慢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中带着笑意,“白警官,你说笑呢吧!好吧,如果照你所说,她真的搬进来,你也看到了,我这里住不下两个人。” “当然能。”白夜看着卧室的门,“我查过了你们的工时表,你和左春欢的工时刚好错开。你是早七点到晚八点,她则是晚上七点半到凌晨七点半。你会在下班后来到左春欢家,然后换上她的衣服离开。 第二天早上,你会在左春欢下班之前穿上与左春欢一样的衣服离开,回到左春欢家之后,你再换上自己的衣服去上班。 如此一来,你即假扮了左春欢,又能在工时上与她错开。而事实上,你们从始至终都共用一张床。我想,你能自由进出左春欢家,也是以帮她取衣服用品为由得到了钥匙,并堂而皇之的进出小区而不被她怀疑。” 白夜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在狭窄的客厅里回荡,伴随着沙沙的雨声,总让人有种破裂的阴郁感。 王琪静静的坐着,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白夜侧过身子,从玻璃上的反光看到自己那一头滑稽的狮子头,突然间有点想笑,她想起姜沪生正直威严的样子,心想,若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姜沪生,而不是自己,怕是王琪已经招认了吧! 那个大胡子实在是深谙审讯的路数,红白脸拿捏的特别好。而自己呢,除了在这里动动嘴皮子说些逻辑推测,她甚至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 她有些沮丧,并希望电话彼端的姜沪生能听到她说的话,并能最快的找到这里。 “白警官。”王琪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水杯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琪,王琪,王琪!” 姜沪生右手紧紧握着枪托,雨水顺着额头滑下,渗透了衬衫的衣领。 他冲上来得那么急,甚至来不及打一把伞。 他隐匿在门口昏暗的角落里,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听筒里,白夜的声音清晰明了,偶尔抑扬顿挫,偶尔低沉沙哑。他屏息凝神的听着,握着枪托的手紧了又紧,终于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面前的防盗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白夜脸色灰白的搀扶着王琪站在门口。 “队长!”在看到姜沪生的一瞬间,白夜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仿佛一条脱水的鱼,差一点便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姜沪生朝王琪看了一眼。 “她喝药了。”白夜手忙脚乱的开外层铁门,铁锁在暗夜里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快点,上我的车。”姜沪生把枪别在腰间,伸手抱过王琪,把车钥匙丢给她,“快点,去开车门。” 白夜接过钥匙,风也似的往楼下跑。 外面的风雨越发的大了,等到了医院,三个人早浇成了落汤鸡。 王琪被送进了手术室,初步诊断为氢氧化物中毒。 白夜坐在走廊里冰冷的木质长椅上,突然想到王琪从她一进门就拿着的那杯白水。 肩头被人轻轻拍了拍,白夜抬头,姜沪生拿着两只纸杯站在她对面,“喝点水吧!”姜沪生把水杯塞进她手里,附身坐在她身旁。 走廊里的过堂风吹得人浑身发冷,湿漉漉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仿佛覆了一层冰冷的皮肤。 “害怕么?”姜沪生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 白夜没有应声,目光对着手术室外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大字发呆。 手机铃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白夜机械式的掏出手机,显示屏上‘唐泽’两个大字格外的显眼。 她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接起。 “老大。”她突然侧过头,目光迷离的看着姜沪生,“她没有杀左春欢,也没有杀张成。”她低低的说道,整个人向后仰去,直到后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姜沪生凝眉看着她,终于说道,“她就是张成那个私生女的母亲。” 白夜已经不奇怪了,早在进入王琪家时,她就已经察觉了,王琪很可能就是张成那个孩子的母亲。 王琪在金足洗浴城留下的员工档案写着是单身,可是在王琪的家里有很多小细节说明家里时常会有小孩出入,比如卫生间的马桶套上面的图案是熊大和熊二,客厅角落里放着一个小书柜,上面除了几本杂志外,还有一两本童话故事,电视上贴了两只可爱的皮卡丘等。 “白夜。”姜沪生喝了最后一口水,把纸杯揉烂捏在掌心,过了许久才侧身看着白夜。 她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整个人缩在毯子里,露出颗毛茸茸的脑袋。 他突然就产生一种想要揉一揉她发顶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刻制的捏紧了手里的纸杯,说着比这场夜雨还要让人心凉的话。 “你不适合待在刑侦科,我已经和上头打了招呼,等这个案子结了,你就调回原单位。宿舍的事,我还是给你办,你先在值班室暂住两夜。”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破碎的执念。 白夜突然觉得好笑,可她再也没有想要搞明白姜沪生的念头了,她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灯,突然想,或许她真的不适合吧! 姜沪生有点不习惯她的沉默,他本已经做好了被她质问,甚至咒骂的准备,可她只是沉默的看着手里的纸杯发呆,许久,才讷讷的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暗黄色的小纸条放在长椅上。 姜沪生拿起那张纸条,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发票的一角,虽然看不清全貌,但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市内某家纹身店的标致。 “阿妹从张成那里偶然得到的。”她始终低着头,讷讷道,“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明天我就退出这个案子。”她想姜沪生那么聪明,已经足够了解一切了,而她,最好赶紧消失在他面前为好。 她自嘲的苦笑,把头更往膝间缩了缩,整个人缩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是谁说过的,人在受伤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做出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借以寻求温暖和慰藉。 姜沪生捏着发票没有说话,身子歪了歪,离白夜更远了一些。 第二十八章替身 “来来来,小白,行啊,我听老大说,这次能这么快找到重大线索,都是你的功劳啊,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小神探啊!”一大早,白夜一进队里就被小麦拉进茶水间。 昨晚王琪虽然被抢救回来了,但一时间还没能清醒,更重要的作案细节都无从得知。 姜沪生在王琪手术后就离开了,离开前还很费心的在医院给她弄了个陪护病房,直到今天早晨,一对祖孙俩相继来到病房,她才知道,这是王琪的妈妈和女儿,本案重要的证人。 根据王琪妈妈的证词,王琪的手机号码是用她的身份证申请的,所以,六月五号中午给宏达打电话的就是王琪。 “小白,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死在左春欢家的人不是张成的?”小麦一脸兴奋的拽着她的手臂,“尸体经过解冻腐烂之后,已经完全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了,再加上没有人头,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张成的?”小麦兴致勃勃的问道。 早些时候,姜沪生一身狼狈,风尘仆仆的冲进办公室,一进来就开始部署抓捕计划,要抓的人竟然是本案的第二个受害者。 这被害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杀人犯了呢? 小麦百思不得其解,偏巧姜沪生一句话也不透露,只说线索是白夜找到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 白夜挣扎了一会儿,挠了挠蓬松的狮子头,一屁股坐在软椅上。 这时,邱雪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牛皮纸袋。 “小白。你的。” 白夜想,这调令下来的也真是够快的了。 自嘲苦笑,接过牛皮纸袋,继续对小麦说,“我也是偶然间碰见了去左春欢家闹事的宏达前妻李丽,原来宏达和李丽离婚后每月给李丽一笔生活费和孩子的抚养费,可是六月初,本来该给抚养费的日子,宏达却离奇失踪了。手机失联,踪迹全无,一开始李丽以为他是和左春欢私奔了,所以去找左春欢。 可事实上左春欢已经确认死亡,并一直没有离开华阳市,那么宏达又是和谁离开的呢?五金店的伙计说宏达在离开之前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我猜这电话跟他的失踪是有关系的。 后来我又去过李丽家一次,在她家发现了这个。”她把手机拿出来,找出在丽丽家拍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小姑娘眉开眼笑的站在墙壁下,身后的墙壁上是一排排的奖状。 “这里!”白夜指着角落里的一张相框,里面是宏达一家的全家福。“宏达手臂上的纹身,你会不会觉得很眼熟?” 小麦张大嘴巴看着白夜把张片放大,宏达手臂上的纹身越发的明显了。 “天,真的一样。” 白夜咧嘴一笑,“我们从现场找到的尸块上也有一样的纹身。你还记得金足洗浴城的那个监控录像吗,录像里的张成穿着短袖与左春欢在门口争吵,摄像头正对着他的手臂拍下了他手臂的纹身,我们也是通过这个纹身断定死者就是张成的。事实上这不过是张成和王琪故意给我们设下的一个套而已,就像很早以前,王琪便开始假扮左春欢出入左春欢家一样,这才是开始。 张成故意找左春欢闹事,一来是为了故意把纹身露出来,而来是想恐吓左春欢,我想,他一定去过左春欢家恐吓她,逼着她从家里短时间内搬走,并住进王琪的家中。”白夜侃侃而谈,好似一切都亲眼所见一般,“然后,在确定左春欢不在家中的时候,王琪打电话给宏达,用某种原因将他约了出来,并在六月五号晚上将宏达杀死并分尸。第二天,王琪假扮成左春欢的模样出现的左春欢家中,将尸体的头颅带走。”白夜又言简意骇的把整个推理过程,包括酒吧里的棕色连衣裙女人,阿妹的那张纹身发票,以及在王琪家发生的一切一一说了出来,听得小麦目瞪口呆,为了,猛地一拍她的肩膀,羡慕道,“真没想到,就这么一晚,你和老大就分头行动把案子给破了。真是没谁了。” 白夜尴尬的笑了,目光不经意撇过走廊里急风聚雨般走过的姜沪生,拿文件袋的手越发紧了几分。 姜沪生按照纹身发票上的标记搜索了全城的纹身店,终于在繁华的浦东街找到了这家名叫‘映像’的纹身店。 经过老板和店员的证实,张成确实在六月一号那天来纹身,纹身图案与宏达一模一样。 一样的纹身,消失的宏达,法医又经过了dna比对,已经彻底证实了在左春欢家发现的尸体是五金店老板宏达,嫌疑人张成在逃。 由于嫌疑人王琪还在昏迷当中,警方无法获得更确切的信息,姜沪生紧急召开了一个小组会议,整个刑侦科的人几乎都到齐了,连一直在跟别的案子的吴虑也在案子告破后迅速归队。 有鉴于重要嫌疑人张成外逃,姜沪生明确的给出几个建议。 1,张成虽然外逃,但是他从卢辉和盛文手中分别勒索的巨额金钱却存在王琪的一张银行卡中,而两天前,王琪突然提出了这笔钱。 2,张成杀宏达的动机不明,但很明显是蓄意谋杀,并从一开始就打算嫁祸给左春欢的。 3,张成既然已经大费周章陷害左春欢,让宏达做了自己的替身,那么,他后来又杀左春欢的目的是什么? 4,搞清王琪和张成之间的关系。 5,张成是否还活着? “现在我们的首要目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张成。”姜沪生合上档案袋,目光炯炯的扫过在坐所有人的脸,最终落在对面墙上高挂的警徽上。 忙碌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快要解开它的神秘面纱,每个人的情绪都十分亢奋,可要找一个人,而且是刻意躲避警方的人,在偌大的中国,甚至是华阳市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它耗时耗力,往往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人力,并且短时间内都不会轻易找到。 姜沪生大抵上比谁都了解一旦全国通缉将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当下决定兵行险招,利用张成爱财的弱点,进行诱捕计划。 “也许王琪已经把钱交给了张成。”小麦咬着笔头提问。 “不会。”姜沪生斩钉截铁的说道。 “老大,你不会是知道那笔钱的下落吧。”小麦一脸跃跃欲试。 姜沪生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右手边的吴悠,大家这时候才发现,从会议一开始,吴悠就频频的看着手机。 这时,吴悠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朝众人笑了笑,接通了电话。通话时间大概只有三分钟,等他挂断了电话,姜沪生脸上的表情已经越发有了几分胸有成竹的意思。 “钱和宏达的人头都找到了。” 第二十九章诱捕 进入六月末,天气越发干燥起来,整个城市仿佛一条被放在烘干机上的鲜鱼,灼热,难耐,缺少水分,让人忍不住怀疑,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座城市就会变成一条蒸发了水汽的咸鱼。 从华阳市开回博阳市的大巴缓慢的进了站,车上的旅客已经整理行李,准备下车。 靠车位的位置坐了一名穿棕色长袖t恤的男子,他带着顶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从上车到现在,除了打了一通电话,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车载音响里正重播着昨天下午华阳当地的一则新闻,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雷霆酒吧谋杀案和单身公寓分尸案已经告破。 凶手系某洗浴城的一名女工作人员。 日前警方已经惊醒了抓捕工作,嫌疑人却在昨日凌晨服毒自尽。 “先生,到站了。”车子平稳的开进华阳客运站,售票员小姐走过来,狐疑的看着这个奇怪的男子。 天气已经进入六月末,气温灼热,该是穿短袖裤头的时候,这个男人却穿着一件长袖t恤。 汗水顺着男人的鬓角滚落,他换换的抬起头,露出一张略微有些凶恶的脸。 他生硬的道了一声谢,从座位下面拉出一个行李包,下车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车载音响。 警局刑侦一大队里,姜沪生已经带着除了邱雪和白夜之外所有的队员参加了对张成的布控。 昨天傍晚,警方已经借由媒体向外公布了左春欢案和碎尸案的最新进展; 近日来,在我城发生的两起恶性凶杀事件屡屡受到大众的关注,今天凌晨,警方在官方采访时发布了关系本案的最终结案信息。 凶手系某洗浴城的女性员工,在抓捕过程中,该嫌疑人服用氢氧化物自杀身亡。另,据警方透露,该嫌疑人手中一笔巨额赃款不翼而飞,希望有线索的广大市民可以勇于提供线索。 “这新闻都重复播放一天一夜了,你说张成真的会为了钱潜回来?”邱雪一边啃着玉米,一边对着电视发呆。 白夜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办公用品,她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来这里的时间也短,还没来得及彻底融入这种每天与凶案肩并肩的氛围中,人就要被调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不舍了,心里莫名的酸酸的。 今天早晨姜沪生布置任务的时候特意把她排除在外,她心里真是恨不能推门冲进去,一把抓住姜沪生的领子问问他,为什么非要把她弄走才甘心? 可她也就是想了想,她还真没那个胆子和姜沪生做对。 “小白,小白?”邱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还难过呢?其实,离开这里也挺好的,这种成天跟着尸体打交道的地方哪里有户籍科清闲自在啊!” 白夜愣愣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口无遮拦的便说道,“那么你呢?你为什么不调走?” 邱雪脸上的表情变了变,白夜隐约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可话已经出口,又怎么收得回来? “对不起,我。” “没事。”邱雪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狮子头,笑眯了眼睛,“我只是有些事需要了结罢了,以后,或许我也会申请调到户籍科吧!到时候咱俩还是同事。” 白夜没问她要了结的事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说不能说的秘密,邱雪是,姜沪生也是,当然,连她自己也一样。 到了下班的时候,距离姜沪生的诱捕计划放饵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张成仍旧没有现身。 白夜打包好了自己所有的行李,本来还打算好好和大家道个别的,没想到诱捕计划遇阻,大抵要守到明天早晨才能收队。 告别了邱雪,白夜拿着姜沪生连同调职报告一同放在档案袋里的宿舍钥匙离开警局,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还弥留着泥土的芳香,她沿着步行街一直走,走着走着,突然有些想家,想那个朴实的舅舅,还有偶尔喜欢贪点小便宜,却刀子嘴豆腐心的舅妈。 “白夜。” 黑色的保时捷suv嚣张的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来,露出唐泽那张鬼斧神工的脸。 “怎么了这是?”唐泽凤眸微敛,推开车门下车,拦在她身前。 不得不说,唐泽很高,淡淡只是这样站在她面前都会给她一种淡淡的压迫感。 她微微仰着头,昏黄的路灯光线穿透路边的梧桐枝丫打在她脸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光晕。 白夜拖着行李箱,目光恍惚的看着他,心里的酸涩仿佛遇见了酒糟,一下子发酵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吸了吸鼻子,扭头不看他的眼,讷讷道,“我申请道宿舍了。”行李箱的轱辘碾压着板油马路发出‘吱吱’的声响,唐泽亦步亦随的跟在她身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雷霆。 巨大的招牌上闪烁着霓虹灯,白夜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来到了这里。 她懊恼的一跺脚,拉着行李箱往回走。 “进去喝一杯。”唐泽拦住她的去路,伸手夺过行李箱,大步流星的往酒吧里走。 走过通壁,霓虹灯闪烁,通壁上挂着的水晶挂饰折射出绚丽的流光。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女歌手依旧用低沉的嗓音唱着爵士,偶尔有一两个客人送上来一朵玫瑰,或是百合。 “喝点什么?”唐泽神态自然的走进吧台,拿了调酒器,单手支着下巴,一脸笑意的看着白夜。 白夜愣了片刻,才发现卢辉今天不在。 “卢辉呢?”白夜问。 唐泽从酒架上取下来三瓶酒,分别注入调酒器,动作娴熟的摇晃起来。 不得不说,唐泽的姿势着实很性感,连不远处闲话的几个漂亮女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卢辉儿子今天手术。”打开醒酒器,金色的液体缓慢而优雅的趟进酒杯。 唐泽将酒杯推倒她面前,“尝尝。” 白夜端起酒杯尝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甜触碰味蕾,带着一股说不出口的青涩甘苦,却没有丝毫酒意。白夜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儿,“这是什么酒?挺好喝的。” 唐泽放下调酒器,一脸笑意的坐在她对面。“业障!” 白夜忍住喷出来的冲动,鄙夷的看着唐泽,“这什么鬼名字?” 唐泽笑着耸耸肩,又往她杯里续了一点金色液体,说道,“佛教里的业障,指的是阻止修行的恶果。梵语中,业即障,三障之一,四障之一。又作业累。谓众生于身,口,意所造作之恶业能蔽障正道,故称业障。” 第三十章业障 白夜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好笑,说唐泽这人本就身在世俗之中,如今谈起佛理,倒真是有些违合。 她默默的听着他说完,杯里的酒液下了几分,笑道,“难不成这酒还真是个业障,罪恶的根源?” 唐泽忽而俯身,眉目生辉,笑着揉了揉她的狮子头,“孺子可教也。”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的脸,发心贴着他的掌心微微发热。 她有些恍惚,云里雾里的看着他,“你是发烧了还是脑袋被门挤了?说话颠三倒四的。” 唐泽恨铁不成钢的叹气,目光调向她手里的酒杯,“白夜,就你这脑袋瓜子,不怪姜沪生看不上你,要是我,我也把你调走。” 唐泽一刀见血,直戳白夜痛楚,刚刚愈合的伤口一下子又血崩了。 白夜猛地蹲下酒杯,“唐泽,就你嘴毒。” “怎么?戳你痛处了?” “插刀之仇,不共戴天。”白夜愤恨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唐泽懒洋洋的支着下巴,忽而一笑,一把揪住她的挎包带,“等会儿,心急什么?” “放手。” “不放。” “唐泽,我生气了。” “你觉得,在酒吧里,谁能让左春欢毫无芥蒂的喝下含有酒精的饮料?”唐泽一松手,白夜差点撞上从旁边走过的方芳。 小姑娘眸光一亮,闪过两道熊熊八卦之光。 唐泽摇了摇手里的醒酒器,说,“我看见过卢辉调这种酒,可惜试着调了许久都没找对口味,今天终于搞明白了,他在里面加了一种中和甜味剂,把酒精的气味完全掩盖掉了。”他一字一句的说,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意思是,看,你就是个白痴吧,哥这智商绝对碾压你几十倍,快夸夸我吧! 卢辉是调酒师,他知道左春欢有哮喘,左春欢对他再也信任不过,只要他递给她的饮料,她怎么会不喝? 他只要对她说,这是他特别调给她的,没有任何酒精的饮料。 可是,这该死的动机呢? 白夜巴巴的望着唐泽,“他为什么啊?左春欢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么?孩子生下来,只要配型成功,就可以手术了啊!” 唐泽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的道,“如果他找到了更好,更匹配,且可以直接进行骨髓移植的人呢?” “左春欢就失去利用价值了吗?”白夜惊讶的望着他,想到稍早的时候,他说贝贝已经在进行移植手术了。 白血病从配型成功,到准备手术需要经过准备期,手术期和恢复期,手术前期必需要完全缓解才能手术成功。 贝贝今天动了手术,那说明他之前至少在半个月以前就已经找到了骨髓捐赠者,并配型成功。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觉得一股寒气儿从脚底板一直蔓延到头皮,整个人仿佛沉浸了冰窖之中。 她既替左春欢的一片痴心惋惜,又觉得真相如此让人心寒,宛如生生上演了一场人生悲剧。 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果真都逃不过业障二字。 黑色的保时捷suv快速的穿梭在车阵中,白夜安静的坐在副驾驶上,目光阴郁的看着车窗外飞逝的路灯和法国梧桐。 这是个烂漫的城市,人们喜欢道路两边的法国梧桐,喜欢在灼热的夏夜里独自坐在街头的咖啡店里,喝一杯冰咖啡,或是来一杯冰欺凌。 闪烁的霓虹灯把城市装点得格外的艳丽,如同一位神秘的东方少女,灵动而抚媚,在暗暗的夜色中释放这迷人的光彩,引诱那些迷途的人们。 “你怎么知道贝贝今天手术?”许久,久到白夜意味这声音都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唐泽微微侧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嘲。 他说,“我在帮贝贝找合适的骨髓,无意中发现本个多月前,贝贝已经找到匹配的配型了。由于骨髓库的保密规定,捐献人的姓名不会轻易透露出来,所以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今天,似乎可以肯定了。” 白夜望着始终没有被接通的电话,心仿佛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车子很快上了高速,风声摩擦着车体,发出一种细微的几乎无法辨别的声音。 从华阳市到博阳市一共两个半小时的路程,当suv进入博阳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 车子一路平稳的驶向市第三中心医院,其间,白夜给姜沪生打了个电话,听着电话里姜沪生疲惫的声音,心里挤压的那点火气好似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涌出来,真真是浑身都舒畅了。 “你现在在哪里?”姜沪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儿,站起身,示意身后的同事们可以收队了。 “在去博阳市的路上。”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唐泽的侧颜,心里莫名的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明明决定再也不想跟他搅合在一起了,可偏偏命运巧合得让她想躲也躲不开。 “你跟谁在一起?”姜沪生疲惫的拉开马自达的车门坐进去,握着方向盘的时候,掌心都是抖的。 不用猜,一定还是唐泽。 姜沪生气得猛击方向盘,绝大的铃声几乎贯穿半条告诉,吓得身后跟着的警车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旁边的护栏。 “呆在那儿,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我到了再说。”他拉着嗓子大吼,虽然心底明白,以白夜那种冲动起来能杀鸡取卵的个性,保不齐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suv驶进医院的地下车库。 第三中心医院是博阳市最有名的血液中心医院,全国上下每年有百分之三十的白血病患者将在这里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贝贝是八点进的手术仓,白夜找到卢辉的时候,他正安静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边叼着没有点燃的香烟,一边看着手术室外的红灯发呆。 似乎没有想到她们回来一样,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嘴里的香烟掉在地上。 “手术室里的,是张成是不是?”白夜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压在他墙上。 卢辉没有说话,他死死的咬着唇瓣,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手术室的大门。 唐泽朝白夜摇了摇头,走廊里安静的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医生说,贝贝的病情根本等不到孩子出生。”卢辉双手抱着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他的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滑下来,最终蹲在墙角不停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 “其实贝贝失踪的那三天,并不是被张成绑架了,而是你背着左春欢去找张成,带他到博阳做了骨髓配型。”唐泽淡淡的说道,“你不用否认,做过骨髓匹配的人,院方会自动保留资料,我之前托人在三院帮贝贝找适合的骨髓时,却被告知贝贝已经成功配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不是麽?” 卢辉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就在半个小时前,贝贝被推进手术仓的时候,身体已经恶化,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他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和挣扎,甚至卑鄙的利用的左春欢,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贝贝能活着走出手术室,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第三十一章尘埃初定 姜沪生带着人赶到市第三中心医院的时候,贝贝已经出了手术室,进了高压氧仓,开始较为漫长的恢复期。 张成就住在贝贝的隔壁病房,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本案的第一‘受害人’张成。 他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号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瘦。他的皮肤很白,白得仿佛仔细看都能看出皮肤下的血管。 他微微触着眉,鼻梁之间有两个浅浅的压痕,显然是长期带着眼睛留下的痕迹。 小麦诧异的张大了嘴巴,扭头看白夜,“你确定他是张成?怎么跟那日在金足门口的监控器中看到的人完全不一样?”不,也许五官是一样的,但气质完全不一样。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斯文俊秀,苍白孱弱,怎么可能是个穷凶极恶的恶徒? “他就是张成?”小麦隔着玻璃窗看着病床上的男人问一旁的白夜。 白夜点了点头,“医院方面已经做了证实,五月二十六号的时候,张成和贝贝做了骨髓配型,配型很成功。当时张成登记用的身份是楚臣。”说着,偷眼看了一眼始终面沉似水的姜沪生。 楚臣这个名字在场的很多人都不会陌生,曾经的华阳日报不止一次报道过这个神秘慈善家。 他曾经不止一次匿名捐款,更多次无偿献血和加入中华骨髓库。 就这么半个公众人物了,他竟然就是左春欢案和宏达碎尸案的凶手。 “天,真是想不到啊,鼎鼎大名的慈善人士竟然是这样的人?这是什么?披着羊皮的狼?”小麦惊呼出声,夸张的搭着白夜的肩,扭头看着姜沪生,“老大,这次小白可是立了大功了,若是没有她,咱们还指不定在哪儿傻呵呵的蹲点呢?谁能想到人家根本就没回华阳,而是在这里普渡众生呢。” “小麦。”姜沪生冷冷剜了他一眼,目光沉冷的看着白夜,英挺的剑眉不悦的皱起,很是不满她又与唐泽搅合在一起。 “不是说不需要你在参与案子了么?你这是干什么?你以为自己抓住了凶手就万事大吉了?万一凶手还有反抗能力,万一……”他没有说下去,看着白夜的眼神有些发愣。 白夜红着眼眶看着他,好似只要他敢再说一句,她就真的哭出来给他看。 这时,一旁的唐泽走过来拉住白夜的手,一把将她拽到身后,目光阴郁的看着姜沪生,唇角勾着冷笑,“既然姜大队长来了,我们这些闲杂人等最好还是早早退散才好。”说着,转身拉住白夜的手往出走。 他的掌心很厚实,拇指和食指指尖有轻微的茧子,握着她的手的时候,总是微微摩擦她的指尖。 “白夜。”姜沪生叫住白夜,走上来,“谢谢。” 谢什么呢? 白夜突然怒从中来,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姜沪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是警察。”不管是户籍民警还是刑侦科的刑警,她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破案不是一定要交给刑警,她也有义务维护公民的人身权益。 她这么积极的投入案子之中,不是想对谁有什么交代,她只是在做自己理所应当做的事。 这句谢谢从姜沪生嘴里说出来,真真是无比的讽刺。 她冷冷的看着他,目光中的冷冽化成一把刀,让姜沪生有了种瞬间被凌迟了的感觉。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可最终还是无法越过心里的那道防线。 “对不起。”他呢喃出声,转过头,整个身子僵硬的戳在隔离病房前,仿佛把自己隔离在另外一个世界。 白夜回到户籍科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已经完全麻木的可以假装变回原来的样子,她对自己的适应能力很是满意。 当然,如果没有时不时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唐泽,她甚至都快要忘记在不久之前,她曾经参与了那样一起离奇而诡异的案子,而最终的真相如何,她却无缘知道。 虽然后来她在媒体上看到了警方选择性公布的一些案件进展,但她心里藏着的太多疑问都无法开解出来,直到某一天傍晚,她在自己的宿舍楼下见到了那辆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马自达。 姜沪生还穿着警服,神情有些疲惫,叼在嘴角的烟在暗夜中闪着点点光亮。 看见她走过来,姜沪生连忙拿下嘴里的烟,丢在地上狠狠捻了捻。 白夜对这个人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愤恨升级到人厌狗嫌弃的地步,打从看到那辆马自达开始,她就在心底琢磨着,干脆绕道走算了,哪怕在巷子口蹲两个小时喂蚊子也不想跟他说半句话。 她记仇,真的。 发现她有落跑的意图,姜沪生隐在大胡子背后的薄唇勾出一抹浅笑,他大步走过去,在白夜落荒而逃之前拦住她,“白夜。” 白夜真想假装不认识他,可来来往往的宿舍楼下,这么与他纠缠很是不妥啊不妥。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 白夜在心里暗骂,装出一幅老熟人的面孔,“呵呵,原来是姜大队长啊,真是的,来找朋友啊!呵呵,那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姜沪生一把抓住她后里的所料带,黝黑的大手把白泡泡的大包子全捏碎了。 姜沪生,我恨你。 白夜恶狠狠的瞪着那只万恶之手,好想躲掉怎么办?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的恶行,姜沪生尴尬的红了脸,“我请你吃饭。” “我吃不下。” “城东有家新开的火锅店不错。” “我看着你吃不下,真的,看着你就饱了,咱能互相留下点美好记忆么?”白夜满怀悲愤的看着姜沪生,“你就直说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姜沪生的耳根一红,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在案子彻底结案后,第一个想要见的人不是父母亲人,不是至交好友,而是白夜这只大写的‘菜鸟’。 姜沪生给自己找的理由是,自己如此卑鄙无耻的把她从队里踢了出来,如今案子破了,作为在破案过程中缕缕立功的白夜,自己关心关心实属正常。 “案子结了。”他低低的说道。 “恭喜姜队长立下大功了。”白夜酸道。 “噗!”姜沪生被她那小模样气得乐了,忍住伸手揉一揉她那颗狮子头的冲动,苦笑道,“升职加薪不可能,记大过倒是没准儿。”他说得云淡风轻,白夜就觉着一股子冷气儿顺着后脊梁骨吹进来。 特么的不对劲,画风不对啊? 她愣愣的看着姜沪生,脑补不出他这是在撒娇卖萌呢?还是在博取同情呢? “好吧,其实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案子。”姜沪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也不走,就那么拦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一小袋肚破肠流的包子。 白夜微微有些慌神,想到那几天所经历和接触的一切,它们都好像是一只潘多拉的盒子,她越逃避,越想知道最后的结局,即便真相往往都是血淋淋的。 半个小时后,白夜已经坐在北通街的一家火锅店里。 店是新开的,人不是很多,包间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油漆味。 姜沪生正在埋头布菜,火锅里翻滚着火红的底料,牛肉,鸭肠,蘑菇青菜转着个的翻滚着。 店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一点也感觉不到灼热,偶尔会让人有种此时已是冬季的荒谬感觉。 白夜戳着碗里的肉片,等着姜沪生。 “要先从哪里说起?”姜沪生抬起头,微微弯起的眉眼似乎带着些笑意,白夜是甚少看见他笑得这么荡漾的,心里一阵阵发毛。 “宏达的头找到了么?”她低眉瞬目的说,目光对着玻璃窗外昏黄的路灯,想起唐泽调给她的那杯酒。 业障!一切似乎都是从这两个字开始的吧 第三十二章序幕 宏达的人头是在王卿家后院的一个颗樱桃树下挖出来的,用红色的木头箱子装着,挖出来的时候,人头还没有彻底腐烂,这样归功于王琪在巷子里塞满了防腐剂的原因,虽然不能彻底防腐,但因为密封好,还是基本保存了人头的五官,那确实不是张成。 姜沪生去王卿家的时候由于天黑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的这颗樱桃树,直到第二天离开,偶然间注意到树根部位聚集了很多黑色的大蚂蚁,地上的土也有新翻过的痕迹。 他离开后,让吴悠去查了查,果然挖出了宏达的人头和用铁皮盒子装着的一百万现金。 “宏达的头,可是有什么蹊跷?”白夜突然失了胃口,看着火锅里沉沉浮浮的鱼丸发呆。 “钝器击伤,被割喉的时候还没咽气。” “为什么单单要把头颅与尸体分开?”她戳了一筷子鸭肠,看了看,又丢回去。 姜沪生倒是吃得很开,额头甚至微微渗出细汗,脸颊微微发红。 “宏达三年前做过一次苦脑损伤的手术。尸体和纹身可以通过某些办法掩盖其真实身份,但骨骼上比较鲜明的特点很难掩盖。这也是为什么凶手要让尸体冻住之后在解冻,一来掩饰具体作案时间,而来,恐怕还是加速尸体质变,混淆视听。” “左春欢的家冰箱?” “凶手故意破坏的。” 姜沪生的叙述其实称不上完整,很有一种随性而发的感觉,但只要你足够细心,并且花足够的时间去整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无比的清晰了。 所以,当白夜和姜沪生从火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一点半了。 一顿火锅吃了三个半小时,期间不知道忍受了服务员多少的白眼,白夜只能假装看不见,并时不时叫一个小菜或拼盘,以示他们确确实实在消费。 回去的路上,坐在姜沪生的车上,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麻椒味,连空气都干燥了许多。 白夜安静的坐在车里,脑中还在消化着姜沪生的话。 “白夜。”马自达的车速很慢,龟行般行驶在马路上,姜沪生已经憋了一路了,心里的话憋着憋着就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他侧头看着白夜,想着待会儿要怎么说,才能让她不觉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呢? 白夜当然不知道姜沪生的纠结,她已经不想再跟姜沪生有什么联系,到此为止,案子侦破,不管她扮演了什么角色,她都又回到了原来该有的生活轨迹,唯一不同的是,虽然从刑侦科被调了回来,但姜沪生确实帮了她很大的忙,申请宿舍的情分足以把他那些恶劣的大男子主义座位抵消掉。 这样,很好。 她脑中胡思乱想着,马自达突然一个急刹车。 白夜的头在撞上挡风玻璃的瞬间被安全带勒住,只看看刮到了点皮儿。姜沪生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的头距离的磕碰在方向盘上,鬓角一片濡湿,流了不少血。 追尾的司机估计也是吓坏了,下了车连忙赔礼道歉,先是送医院,又是联系交警,乱七八糟忙乎了两个多小时。等白夜安安稳稳的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和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脑中不停的闪过与姜沪生谈话的片段,那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和各种扭曲的感情纠葛,最终汇聚成了一场人生悲剧。然而这场悲剧的起点,要从张成开始。 2013年初,张成将左春欢拐带到华阳做酒店公关。从2013到2015年初,两年时间,左春欢共帮助张成拐带并组织妇女卖淫一百二十三起。 2015年初,左春欢在雷霆酒吧结识卢辉,此后一心想脱离张成掌控,并意图用张成的犯罪证据威胁张成放过自己,不再从事非法勾当。 最开始的两个月,左春欢确实脱离的张成的掌握,并在金足洗浴城做了按摩师,并结识了宏达。 所有人一开始都以为宏达是左春欢的情人,其实宏达一直在追求王琪,两人之间关系有些暧昧。 王琪十八岁时认识张成,那时张成还没有走上犯罪道路,两人相恋,但因张成家境贫寒,王琪的父亲和继母反对两人在一起,并将王琪许配给同乡的一名菜贩子。 王琪婚后发现自己怀孕,有了张成的孩子,夫妻失和,两人在孩子满月后离婚。 王琪带着孩子来到华阳市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王卿,祖孙三人相依为命。 因为同在金足洗浴城工作,王琪认识了左春欢,并在无意中见到了张成。两人见面后,张成知道自己有了个女儿,期间还带回老家一段时间,后又接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还没有走上后面的悲剧之路,只是卢辉儿子贝贝的病情复发,成了所有事情的一个导火索。 2015年二月,贝贝病发,并急需手术和骨髓配型。左春欢得知后,毅然决然的决定再生一个孩子,用这个孩子的脐带血救贝贝。但是即便是这个孩子能顺利出生,手术费也是一个重大的问题。 这个时候,卢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教唆左春欢勾引时常呼朋引伴,喝得烂醉如泥的酒吧老板盛文,并借此勒索一笔钱。 左春欢同意了,所以才有了左春欢与盛文酒后荒唐这件事。 当然,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发展,那么便没有后来那么多纠葛了。 张成一直想从左春欢手中拿走自己拐卖妇女,组织卖淫的证据,所以在左春欢结识卢辉后经常跟踪尾随她,并无意中看到了卢辉和左春欢设计盛文的全过程。 左春欢第一次勒索盛文之后,张成又找到盛文进行了二次勒索。 在整个案件中,人物之间错中复杂的人物关系是最让警方头疼的,根据张成自己交待,他在勒索盛文之后,在去找王琪的时候遇见了纠缠王琪,并欲对其施暴的宏达,厮打中,张成打伤了宏达。 宏达受伤后,一直候机报复。 根据后来王琪的交到,在她与张成相认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很隐秘,即便是被宏达撞见,也并不知道她与张成之间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在张成打了宏达之后,宏达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再纠缠王琪,直到2015年三月,宏达突然找到她的家中。 “王琪,你被那个混蛋给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个专门拐卖妇女的混蛋,你得跟我走,离开他,我早晚会让他万劫不复的。”那天宏达似乎喝了不少酒,他把王琪拦在出租屋外,一脸阴郁的抓着她不放。 王琪隐约中也知道张成并非良善之辈,但到底是自己孩子的爸爸,又是自己曾经的爱人,她便有意套了宏达的话。 按照宏达的话说,他是从左春欢口中得知张成的身份的,并声称,左春欢已经掌握了张成拐卖并组织妇女卖淫的记录和一些证据,只要交给警方,张成就死定了。 王琪打发走宏达后,回到家里把宏达的话完完全全转述给了张成。 于是那天晚上,这场错综复杂的悲剧就此拉开了它狰狞的序幕。 第三十三章阴谋的开始 从姜沪生口中转述的张成的口供来看,这是个条理分明,思维逻辑极其严谨的人。 他善于思考,喜欢掌控全局,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在宏达分尸案上,他的目标极为明确,杀死宏达伪装成自己,让自己顺理成章的消失,同时家伙左春欢,让自己和左春欢成为被害人和凶手的关系,这样,左春欢手中的那份证据便没有了任何作用,他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换另一个身份生活。 张成周密的计划着,他先是频频骚扰左春欢,并去纹身店纹了以个和宏达一模一样的纹身,还特意询问了王琪店中监控的具体位置,之后去找左春欢,故意与她发生争执并露出身上的纹身。 之后,由王琪规劝左春欢暂时离开家中,到自己家里避一避张成,(这时,左春欢并不知道张成与王琪的关系。从宏达的转述中,宏达也只是以为张成是王琪的追求者而已。) 这样,左春欢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住进了王琪家,而王琪则每天装扮成左春欢的样子出入左春欢家的小区,让人以为,左春欢其实从没离开过。 在姜沪生转述中,有这样一段话很值得玩味。 张成这个人的人格特征存在一定的矛盾性,他既厌恶和鄙视自己所做的事,又不得不依赖这个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他从家乡,甚至全国各地拐卖了许多女人,这与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气质有些奇特的关系。 其特殊性具体表现在,他习惯性把自己的人格分割成两个人。 一方面是彬彬有礼,且具有一定气质和事业心的励志青年,一方面是穷凶极恶的恶棍。 他游刃有余的在两种角色之间切换。 姜沪生后来还发现,张成曾经以一个名为楚臣的化名做过许多的慈善,包括无偿献血和加入中国骨髓库。 卢贝贝的骨髓配型就是通过骨髓库找到的楚臣。 而贝贝失踪的那三天,并不是因为他被绑架了,而是卢辉悄悄带着他到博阳市第三中心医院与楚臣做了骨髓配型。 白夜还记得当时姜沪生是这么说的。 他坐在审讯室里,卢辉就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张一米宽的桌子。 他神色平静,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愧疚,他看着姜沪生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姜队长,我能麻烦您一件事么?” 姜沪生看着他,似乎他也没有等着姜沪生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说,“我家的床头柜下面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面有一只旧怀表,怀表里有一张五十万的支票。”他说道这里,神情突然变得很犹豫,似乎在担心什么,但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发红,看着姜沪生大概有十秒钟才开口继续说道,“那是我自己卖房子的钱,它没有被张成敲砸走,是我自己藏起来,留着给贝贝日后做康复自疗用的。我现在给贝贝手术用的钱是唐先生借我的。”他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也就只有这些了,便不再开口。 姜沪生愣愣的看着他,回头看了一眼透明玻璃窗后面的小麦,小麦瞬时心领神会的离开审讯室外监控厅。 “为什么骗左春欢?”姜沪生沉着脸,黝黑的大手互相交握着,目光阴郁的看着他。 姜沪生的目光向来是凌厉的,带着一种能把人从皮肉看进骨头里的锐利。 卢辉忽然露出一众极为茫然的表情,然后他又很是讥讽的笑了一下,“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我怎么信得过呢?”他笑得极为冷漠,笑得玻璃窗后的所有人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禁为左春欢的痴心一片感到不值得。 “你不爱她?”姜沪生问道。 “爱?”卢辉神情一下子又变得空茫起来,他微微抬着眼睛,目光充满柔情的看着半空,许久,才讷讷道,“我的爱情早就随着她的离开而消逝了。我不需要爱情,我只要贝贝陪着我就好。” “她为你付出了很多,你却帮助别人杀了她。” “我没有。”他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猛地拍击着桌面,朝着姜沪生吼道,“那个臭女人,她以为我不知道么?一旦她生下了那个孩子,她就会虐待贝贝,我的贝贝那么好。我没有要杀她,我只是按照张成说的,在她喝得饮料里加了一些酒精,我只是想要救活贝贝,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不会给贝贝捐献骨髓的。”他激动的大吼,整个人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悲伤而绝望。 姜沪生冷凝着眉看着他,一伸手,将他重重押回椅子上,“所以即便是她死了,你也不在乎? 卢辉茫然的看着他,“我没有杀死她。” “你在她平日喝惯了的无酒精饮料里仿佛了含有酒精成分的液体,并诱发了她的哮喘。酒吧地下室的钥匙是你给她的,约她在那里见面的人,也是你。”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毫无怀疑,毫无保留,毫无防范,直到刀子刺进身体,她或许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去。“你明知道有人等在那里,等着杀了她。” 姜沪生目光灼灼,仿佛一团烧着了的火,卢辉无所遁形,只能暴露在这团烈焰之中,最终败下阵来,颓废的爬在桌面上嚎啕大哭。 没有人知道他哭什么,是对左春欢的愧疚?还是只是感慨自己即将迎来的牢狱生涯。 白夜是被一阵阵刺耳的门铃声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阳光从虚掩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满室晨辉,暖意融融,仿佛昨夜那一场精神洗礼都不存在,仿佛那些灰暗的真相都不过是和谐社会的一粒灰尘,经过整个刑侦一大队这许多天的努力,终于将要被送进灰堆,永远掩埋。 她疲惫的伸了伸懒腰,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穿上拖鞋,疾驰着奔到门边。 拉开门,巨大的百合花束堵在门口,邱雪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只造型精致的保温桶。 白夜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在做梦,“邱雪?你怎么会在这里?” 邱雪穿着笔挺的警服,笑眯眯的扬了扬手里的保温壶,“给你送吃的。” 白夜挠了挠乱蓬蓬的狮子头,把邱雪让进来。 “来来来,让我看看,有没有撞坏哪里?”邱雪把百合花插进门口的小水桶里,转过身一把抓住白夜的肩膀,“有没有伤了?有没有?昨晚老大给我打电话我还不信呢?你说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车祸呢?” 白夜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听明白,原来姜沪生一大早就去市里开会汇报这次案件的结案工作,但又担心她昨夜受了惊吓,特地让邱雪来看看她,顺便送点吃的。 白夜打开保温壶,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面而来,海鲜粥熬得恰到好处,大颗的虾子飘在上面,让人忍不住食欲大开。 “嗯,真香。” 邱雪笑眯眯的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干掉一大碗后又盛了一大碗后,突然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怎么样?小白?老大的厨艺不错吧!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他亲自为人熬粥。” “噗!” “哎呀呀!别浪费,喷我脸上了。” 白夜愣愣的看着手忙脚乱的邱雪,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特么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姜沪生那个阴晴不定的大胡子会亲自给她熬粥喝?他们不是应该势同水火,兵戎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么? 这画风怎么突变得这么突然? 第三十四章于细微处 食不知味的把姜沪生的爱心海鲜粥吃得七七八八,送走邱雪,白夜还是决定不要请假,准时到户籍科报道。 今天是周一,户籍科最忙的时候,每周这个时候,整个户籍科几个登记的窗口都挤得满满的,从上午七点一直忙到中午都不带歇气儿的。 白夜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机械式的敲击着键盘,礼貌而有耐心的引导普通人民群众办理好户籍资料,即便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大妈打趣她的新发型,她也露出愉悦的笑容,告诉他们阿妹的洗头房的地址,虽然她并不知道阿妹后来有没有再回到那里去。 想起阿妹,就又不由得想到那起案子。 唐泽从酒吧出来,姜沪生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黑色的马自达送了维修,他只能打车过来。 已经快要进入七月,空气炙热得仿佛能把人体内的水分都吸干。 他穿着件黑色的t恤,身材结实高大,与体态修长精瘦的唐泽相比,两人可说是各有千秋。 时不时从酒吧门前走过的姑娘回潮两个看起来不错的男人频频回头,偶尔还可以听见断断续续的讨论声,“霸王攻,年下受。” 姜沪生黑着脸瞪回去,唐泽笑着眉眼看他额头缠着的纱布。 “姜队长这是因公受伤?” 姜沪生回过头,一双黑沉沉的虎目瞪着唐泽,许久,才讷讷道,“别以为你做的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你交给白夜的那卷带子是后期合成加工的,我想,左春欢拿来威胁盛文的东西,肯定不是她跟盛文的视频,我听说,唐河集团的内部高层生活作风不是很检点,不知道爆出去,又与杀人案扯上关系,唐河集团回不回受到牵连,你知道,一个企业能壮大到一定程度,内部管理肯定存在各种各样的疏忽。” 唐泽脸色微微变了变,冷笑出声,“还真是谢谢姜队长口下留情,没有说出什么贪污腐败之类的恶性。”他耸了耸肩,背靠在路灯上,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撒下来,把那张俊美的脸照得越发添了几分神秘的诱惑。 姜沪生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并不点燃,他想起早些时候在医院里,他憋得难受想抽一根缓缓神儿,白夜吹胡子瞪眼睛的抢下他嘴里的烟,一脸凶恶的说,“这里是医院,你抽什么抽?这儿还伤着呢?真想破了相啊!哼哼!本来就一脸大胡子,显老,再破了相,也就真是没谁了。”他还从来不知道,这个性格有点软柿子的女孩还有如此唠叨的一面。 他一边笑着把烟盒收起来,一边偷偷看她低垂的眼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整个人就陷进去了。 “姜沪生,唉,你怎么在这里?”一道略显低沉的女声响起,姜沪生猛地从那点子旖旎的思绪里跳出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夜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脸上带着几分薄薄的红润。 他想起自己那碗粥,也不知道她喝了没有,合不合胃口。 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熬粥,说不忐忑还真是没人信。 白夜走过来,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大概是后来也想到了那碗粥,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笑着说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还有些事儿要问问你呢。” 姜沪生想说,好,那我们找个地儿聊聊。 可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唐泽已经迎着白夜走了过去,见到她额头有些微微的擦伤,不悦的抿了抿唇角,欲盖弥彰道,“你这是转老鼠洞被挤着了?瞧这额头弄的?” 白夜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才转老鼠洞,我这是工伤,工伤。” 唐泽一愣,想到姜沪生头上的伤,心情阴郁了。 两个人一起工伤啊!真是有意思。 夏风灼灼,三个人在路灯下戳了老半天,最后还是白夜挨不住,没这两位的定性,悻悻然的说道,“我其实是来找点东西的。” 唐泽微愣,“什么东西?” 白夜偷眼看了眼姜沪生。 姜沪生心里莫名漫过一丝失望,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要避开呢? 他略显尴尬的说,“要不,我先走吧!” 白夜脸一苦,“你别走啊,真的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当然,我找的东西也跟你的案子有些关系的。” 姜沪生一愣,狐疑的看着她。白夜挠了挠头,干巴巴的笑道,“在你给我的转过程中,一直没有提到是谁拿走了左春欢兜里的哮喘药。” 姜沪生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是了,所有人都以为是凶手拿走了左春欢的哮喘药,可似乎所有涉案人,包括卢辉和张成都没有提到那瓶本来就应该出现的哮喘药的。 “我就是想找一找看看。”白夜笑了笑,转身进了酒吧! 酒吧的地窖很昏暗,但经过左春欢案之后,盛文在地窖里又装了三盏壁灯。 打开了壁灯,左春欢遇害时在地上留下的灰白石灰粉已经被打扫出去了,地上整洁儿干净。 白夜拿着手电筒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发现那瓶应该存在的哮喘药。 姜沪生挑眉的看着白夜,唐泽则斜倚在墙壁上,目光若有所思的发着呆。 “没有,也许它根本就不存在。”姜沪生说道。 白夜失望的看了最后一眼整个酒窖,突然,她的视线被角落里的一个黑漆漆的小盒子吸引了过去,“这是什么?” 唐泽走过去看了一眼,“控温器,调节酒窖里温度的,你知道,酒窖里储藏红酒需要特定的温度,这个就是起到这个作用的。” 原来就是个比较特别的空调。 白夜失望的叹了口气儿,刚想离开,目光却被那个小盒子背后的一点白光刺了一下。 她马上蹲下身子,把手伸进盒子的后面,“找到了。” 一瓶不大的蓝色小瓶子,里面是喷雾剂,哮喘病人专用的。 “是张成把它扔在这里的?”姜沪生不无惊奇的道。 “不是。”白夜摇了摇头,神情忽而沉寂了下来,她静静的看着左春欢遇害时的地方,那里离这里很远,可她还记得左春欢死亡时,头是往这里微微倾斜的,好似在看什么东西一样,也许,她看的就是这个小小的喷雾剂吧! 这药,其实是她自己藏的吧!也许在她直到自己因酒精引发的哮喘之后,她便隐隐有些察觉,可她最后却决定隐瞒自己哮喘的真相,用最后的力气把药藏好,然后安静的寻了个位置,等待一切的发生。 第一章旅途的开始 “开往浮梁山的火车马上就要出发,请各位旅客抓紧时间带好您的行李,请于各进站口进站。” 雨花石站台是华阳市六十年前就兴建的老站台,现在很多特快动车都不走这一站了,只有零星几辆老式的绿皮火车进站出站。 这种老式火车是计划经济时期对前苏联的忠诚模仿,绿底黄条,看起来像一条潘恒在铁轨上的巨型毛虫,缓慢而笨重。 白夜拖着行李箱跟在寥寥无几的几个乘客身后走进一号站台。 “唉,你是白夜吧!”后背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白夜扭头,一名穿着白色运动服,头上扎了个马尾巴,背着双肩包的姑娘笑眯眯的站在她身后。 “你是,唐唐?”白夜诧异的看着唐唐。 唐唐看起来年岁不大,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聚拢,颊边两颗酒窝若隐若现。 她笑着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白夜,“我还以为你是个男生呢!名字真有个性。” 白夜干巴巴一笑,提起地上的行李,提醒她赶快上车。 唐唐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跟在她身后上了车,一边走还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从博阳市一路过来的趣闻。 真是个健谈的姑娘。 白夜把行李箱塞到头顶的横栏上,又帮唐唐把巨型行李箱推了上去。 “你这行李也真够重的。”累得她胳膊都酸了,估计没五十斤也得有四十斤吧! 唐唐咧嘴一笑,递过来一瓶王老吉。 唐唐是博阳市人,今年大学刚毕业,在一家外企当文员,再熬几年就能成白骨精那种,不过现在还保有着浓浓的校园气息,直率开朗,健谈又风趣。 白夜一边喝着王老吉,一边怀念老家的大连老汽水。这种灼热的喘口气儿都热的时候,唯有那种冰冰凉,带着一股子凉气的饮料最可心了。 “我听表姐说,你也是户籍科的,还借调到刑侦科,办了个大案子,市局领导开大会表扬了呢!”小姑娘大抵上都对这些未知而神秘刺激的事情分外好奇,连她表姐也不例外,曾经缠着她说了三天三夜的故事,就差没化身成女神探亲自办案了。 可真的只有接触了那些离奇死亡之后,人才能明白,生命之重,之沉。 她无意去讲述那场至今为止都让她偶尔噩梦惊醒的凶案,只缅甸的笑笑,把话题岔开。 火车轰隆隆的前行着,站台渐渐远去,从窗口看出去,还可以看到站台上几个零星的人影。 从华阳市到浮梁山一共七个小时的车程,车票是卧铺,一个车厢里四张硬板床,上下个两张。 白夜和唐唐的是正对着的下铺,上铺是一对年轻男女,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火车开启了才姗姗来迟的走进来。 女孩很漂亮,一头栗子色的长卷发,说话的时候带着南方人特有的绵软温润。 男生个头很高,目测大概有一米八一上,走进门的时候要低着头,手里扛着大包小包一进来,就对坐在下铺的唐唐说,“唐唐?” 唐唐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推了推有些昏沉沉的白夜,“唉唉,这是刘原,这是他女朋友,哦,小方对吧!”说着,把白夜往前一推,“嘿嘿,我表姐,秦蜜。” 白夜尴尬的朝二人笑笑,心里把秦蜜埋怨一通。 本来十一小长假,白夜最初的打算是寻个短期的临时工做做,没想到同事秦蜜的一通电话把她的计划全部打消了。 事情要从一个星期前说起。 秦蜜是户籍科的一名户籍女警,在机关干了五六年了,人长得不错,性子也随和,就是因为家里的一些事儿,一直单着没结婚。 今年十一,秦蜜打算外出旅旅游,恰好表妹唐唐和几个驴友组织了一个驴友团,要去a省浮梁山景区游玩,便也报名参加了。 本来秦蜜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临出发时老家出了点事儿,没办法,死拖活拉的非要白夜代替她去,一方面可以照顾一下唐唐,一方面团费已经交了,虽然不多,也不能浪费吧,就当请白夜游玩了。 白夜临时抱佛脚,总结了一下旅游攻略和几个团员的姓名,就被打包丢到雨花石车站了。 秦芳说,这个驴友团还挺讲究的,里面的人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因为喜欢浮梁文化才聚在一起的。 秦蜜离开前给唐唐打了电话,发了白夜的照片,三个人窜了下词,决定白夜顶着秦蜜的名号参加这次旅行。 旅行团一共八个人,除了唐唐和白夜外,还有三男两女,其中一对情侣,就是刚刚的刘原和小方。 火车票是另一个it男程炳文按照入团前后时间订的,大抵都在挨着的两三个车厢。 刘原一进来,看了眼左右两个上铺,皱了皱眉,把行李重重放在地上,回头看着女友小方,“你先待会儿,我去找程炳文。”说着,转身出了车厢。 大概是还没适应火车里狭窄的空间,出门的时候一头撞在门廊上,疼得直跺脚。 唐唐没憋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旁的小方顿时红了脸,娇痴的瞪了男友一眼。 刘原一走,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概是知道刘原去找程炳文算账了,但凡是出门在外的,买卧铺的,就没人喜欢上铺,何况还是一对情侣隔海相望? 白夜心中暗自好笑,但也绝没有圣母到把卧铺让出去的打算。 她笑着朝小方点了点头,帮她把行李推倒角落里。 “你这行李可真多,也够重的啊!”白夜好笑的看了两眼小方的行李,两个巨大的旅行箱,两个行李袋,好像不像似去呆几天,而是要去长住是的。 小方尴尬的笑笑,“呵呵,还不是我妈,非要让我带的。”说着,连忙接过前面的行李箱。 行李箱是黑色的,瞧不出什么牌子,倒是有些旧了,顶端也不知是磨损的还是设计的时候就有的,还露了两个洞,倒像是气孔。 “呵呵,我也带了好多。”唐唐打趣道,也下来帮忙。 唐唐是个健谈的女孩,本来还有些抵触的,但一听说小方是某奢侈品专柜的柜员,立马热络起来。 女人之间最大的敌人是男人,最好的朋友是购物。白夜此刻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句话的精髓所在。 第二章杀死比熊 大概不到十分钟,刘原便折返回来,身后跟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 男子个头不高,目测一米七多点,带着一幅黑框眼睛,穿铁灰色西装,典型的it男。 “程炳文?”唐唐一下子便认出来,热络的喊道。 程炳文尴尬的笑了笑,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让两个女孩子把下铺让出来一个。 刘原在他身后吹胡子瞪眼,白夜假装没看见,兀自整理着行李。 小方已经和唐唐混熟了,自然没道理让唐唐换,便把目光抛向白夜。 刘原心领神会,推着陈炳文朝白夜看去。 “呃!你好,我是程炳文?你是秦蜜吧!”程炳文走过来,脸红脖子粗的看着白夜。 白夜抬头,眼角余光瞄了眼唐唐,见她正在摆弄着小方刚刚送给她的一瓶高档香水的小样。 看吧,两个女人已经迅速结成联盟。 白夜有些黯然的想,要是此时此刻坐在这里的是秦蜜,是不是也会被挤兑? 她无趣的打掉这想法,抬头看着程炳文,笑道,“是啊!我是秦蜜,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我正好有恐高症,要是住上铺,晚上搞不好还要掉下来呢。” 陈炳文的脸色越发的不和谐了,他扭身看着刘原,干笑两声,无奈道,“要不,你跟我换?我也是下铺。” 刘原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白夜,大概是猜到她说谎,但到底无能为力,只好恶狠狠的瞪了程炳文一眼,弯身拿起角落里的行李堆到上铺的行李架上。 送走了程炳文,狭小的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唐唐笑眯眯的拿着她的新战利品,凑到白夜面前说,“表姐,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有恐高症呢?” 白夜讪讪一笑,“又不是什么好事儿,还得成天挂在嘴边上。” 唐唐讨了个没趣,缩回身子,把香水在身上喷了一点,香味很快弥散在车厢里,与那经久不散的香烟味混为一体,让人实在欢喜不起来。 火车已经驶离站台,像一头笨重的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的往前走。 白夜躺在硬板床上有些昏昏欲睡,手机不适时的响了起来,打开一眼,是舅舅发来的信息,千篇一律的催婚短信。 习惯性的把短信保存好,车厢的门被猛地拉开了,程炳文一脸惊慌的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息着。 “嘿,怎么了?”刘原从上铺探出头,程炳文长长出了一口气儿,挪了挪鼻梁上的眼镜,“你,你们跟我来看看吧!是有点事。” 刘原一股脑从上铺下来,唐唐瞧了瞧白夜,俯身凑到她跟前,小声说道,“姐,你说有啥事?” 白夜穿上鞋,跟着刘原往外走。 小方也从上铺下来,唐唐走过去拽着她的手,姐俩好的跟了出来。 程炳文的车厢在白夜车厢的隔壁,也是一个四人间。 一进门,便见一名二十左右岁的年轻姑娘坐在下铺靠窗的位置哭,一旁坐着个中年男人,卡其色休闲裤子,靛蓝色衬衫,颇有点雅痞的味道。 “怎么了?”刘原不耐烦的问了一句,那姑娘抽噎着回过头,指着身后的挎包不说话。 那挎包挺大的,能装下一本杂志的大小,拉链敞开着,里面隐隐飘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白夜挤在人群里,探头朝里看,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不自在。 包包里也没装别的,除了一些女人的化妆品外,还躺着一只浑身血红色的小狗,看样子应该是比熊。 “啊!这什么?”后赶来的小方吓得躲到刘原身后,探头往外看。 “比熊,被杀死了,脖子上的口子挺深的。”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着的中年男人开口道。 白夜侧头看他,脑中把这次旅行的几个团员资料都过了一遍,这人大概就是那位某农科院的教授,田文涛教授了。而狗主人,显然就是徐薇,博阳大学的大三在校生。 那位私企老板,叫施博的男人并不在车厢内,程炳文说,他是自己独自做飞机去的,不与他们同行,等火车到站后会在浮梁山下汇合。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徐薇一直哭,田文涛始终坐在哪儿,偶尔从床头翻出本农科院的教材看看。 程炳文大抵上是个老好人,主张要找列车员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人偷偷趁大家午睡的时候溜进来杀死了比熊。 刘原不同意,恶狠狠地饿剜了程炳文一眼,“她这是私带动物上火车,列车员知道了还不得罚款?把事情闹大?” 程炳文摸了摸鼻子,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可这么好好的一条小狗,怎么就莫名其妙被杀死了? 众人面面相觑,唐唐脸色苍白的伸手拉了拉白夜的手,靠在她耳边道,“姐,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呢?怪吓人的,你说,是什么人要跟条狗过不去?” 白夜拍了拍她的手,从人群里挤进去,低头看了眼挎包和包包里的狗。 狗的喉咙被割开了,血把包包内里浸染得湿漉漉的,场面十分血腥。 “这是什么?”她微微皱眉,拿过一旁餐桌上用过的方便筷子,从小狗的身体下方挑出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胸针?”刘原凑过来。 白夜点了点头。 子弹胸针。 不是子弹形状的,而是真的用子弹改造的,蛋壳后面焊接了一根别针,弹头没有取出,可见焊接的人手工艺了得,否则搞不好酒吧弹头擦开了。 “这是你的么?”白夜扭头看着徐薇。 徐薇一边抽噎着一边看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我没见过。” 唐唐兴奋的喊,“一定是凶手落下的。”话音一落,整个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凝住了。 白夜狠狠敲了她头顶一记,“死丫头说什么呢?什么凶手不凶手的。” 唐唐咧嘴一笑,“呵呵呵!我这不是也想找到杀它的人么?你看,多可爱的小狗啊,怎么就有人忍心杀了它呢?” 白夜好笑的看着她,想着自己曾经也如此天真过,可是后来她进了刑侦科,终于知道,凶手要杀人,从来不会因为被害者可怜可爱而收手。 杀戮,是没有理智和道德约束可言的。 第三章胸针 车厢里沉闷得让人觉得窒息,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人提出取消这趟旅途的决定。 白夜细心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脸,漫不经心的抽出桌子上的面巾纸,小心翼翼的从比熊身下拿出那枚胸针。 “很别致的小东西。”说话的是田文涛,他从书里探出头,斯文俊秀的脸上卡着一副学者范儿的金丝边眼镜,说话有点刻薄。 “我都忘了,咱们这里可是有一位警察姑娘的。”他说着,朝着白夜笑笑,又缩回头,继续看书。 气氛一下子又被点燃了,小方闪烁着大眼睛看着白夜,刘原则不自在的轻咳两声,而程炳文则尴尬的笑了两声,唯有唐唐跳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可不是么?我这位表姐可是警察,前些时候轰动省里的拿起酒吧杀人案和碎尸案,表姐也参与侦破了。”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心说,姑娘你怎么不上天呢? 那是你表姐破的么? “我听过那个案子。”一直抽噎着的徐薇突然抬起头,一双杏眼肿得跟两颗大个核桃似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骨子淡淡的河南口音。“白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杀死贝尔的凶手。” 白夜讪讪的笑,不着痕迹的把胸针用面巾纸裹好,塞进口袋里。 “那这个东西怎么处理?”刘原突然插话,指着挎包里的比熊尸体。 似乎是怕他真的把贝尔的尸体从车窗外丢出去,徐薇扑过去抱住挎包,很快的把拉链拉好,低着头沉默不语,看那意思,是要一直带着,等到下车再处理的。 白夜点了点头,这时,刘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身拉着小方的手,对徐薇说,“随你们怎么办吧!当初就不应该带这东西上车。”说着,拉着小方离开车厢。 车厢里再一次沉默了,白夜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徐薇的肩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它被杀死的?它有离开你得视线么?” 徐薇摇了摇头,又茫然的点了点头,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上车的时候它还活着的,其间我还给它喂过一次狗粮。” “你没离开过它么?” “中途去了一趟厕所。”徐薇脸色微白,目光不经意的瞄了眼程炳文和田文涛。 程炳文脸色一红,懊恼的挠了挠头,“你别是怀疑我吧!我虽然不是什么爱护动物保护协会的,但也做不出这种事啊!” 一旁的田文涛抿了抿唇,又从书里探出头,“不是他。” 程炳文似乎没想到他会替自己说话,忙感激的看过去。 白夜看着田文涛,等着他说下去。 田文涛凝眉说道;“我在他下铺,如果他从上铺下来,必需要经过我的床头,我当时并没有睡得十分沉,徐薇上卫生间我是知道的,大概用了六七分钟。如果程炳文下床并杀了贝尔,我一定会只懂啊。”他十分笃定的说道。 老式的厢式火车,只有在整节大车厢的末尾有一个卫生间,徐薇的卧铺在车厢最前头,从卧铺到卫生间需要半分钟的时间,排除中间人潮拥挤照成的阻碍,来回两分钟足矣。 徐薇中午大概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所以有点拉肚子,在卫生间逗留的时间比较长一点,一共用了六分钟。 徐薇离开卧铺的六分钟时间里,田文涛和程炳文都没有离开,而且,田文涛是半清醒的状态,那么贝尔是如何被杀死? 还是,三个人中间有人说了慌,是徐薇?还是田文涛? 白夜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在程炳文的身上,“你确定你睡的很死?” “是的。”程炳文回答,“我昨天晚上是熬夜做了程序,所以一上火车,安排好一切就睡了。后来还是刘原来找我,我才醒的。从你们车厢回来后,我一进来,就听见徐薇哭,说有人杀了她的狗。” 程炳文说完,抱歉的看了一眼田文涛。 是的,如果程炳文睡死了,那么田文涛的嫌疑就最大了。 田文涛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我完全没有理由去杀一只狗。” 是的,一个大学教授有什么理由去杀一只狗呢? 白夜默不作声,最后还是决定留在余薇所在的车厢。 私企老板订了票,卧铺始终是空着的,就在余薇卧铺的上面,与程炳文正对着。 过了531隧道,火车距离进站时间大概只有二十分钟了,程炳文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他的行李不多,一个中型行李箱和一个笔记本包。 田文涛慢死条例的坐起来,一边拿眼镜布擦拭镜片,一遍看着窗外飞速而是的景致发呆。 那是一片试验田,水稻绿油油的涨势很好,估计秋收能得个好收成。 他想到自己的专业,和那个马上就要获得成功,并可以申请专利的伟大发现,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的亢奋。 白夜的行李不多,很开就收拾好了,从上铺爬下来,徐薇还抱着那个挎包垂泪,神情很是沮丧。她大概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偷偷带着自己的小宠物旅行,最后却成了它的亡命之旅。 乘务员已经在大喇叭里报站了,白夜催促徐薇几次,她才浑浑噩噩的收拾了一下行李,跟在程炳文身后往出走。 白夜落在最后面,走过田文涛床尾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一直看着的那本书竟然落在的床尾,一张旧报纸某一角叠成的书签掉出来。 “白夜,快点。”程炳文在前面催促道。 白夜连忙捡起书收进自己的包里,拽着行李跟了上去。 下了火车,刘原三人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只是不知为何,三人的脸色有有些阴阴的。唐唐一见白夜下来,便跟见到亲人似的冲过来。 可事实上,一个小时前,她还对她爱搭不理的。 白夜推开突然撞进怀里的唐唐,狐疑的看着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问道,“你怎么了?” 唐唐愣了愣,欲言又止的看了眼身后缩在刘原怀里的小方,终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就是,可能有点晕车,姐,咱俩一起走吧!”说着,拽着白夜的手往前走。 徐薇落在后头,神情悲伤的抱着那只挎包看着几个人发呆,红红的眼睛仿佛要挤出水来了。 白夜于心不忍,想要过去安慰两句,程炳文已经先过去了。 他弯身抓起徐薇放在地上的行李箱,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徐薇神情懊恼的点了点头,终是抱着那个挎包跟了上来。 第四章意外来客 拟定行程的程炳文早就订好了一辆当地的小巴,司机是个当地人,个子不高,说话语速有点快,但是人很热情。 一路上,唐唐突然没了在火车上的谈性,始终坐在白夜身边,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小方和刘原。 白夜猜她可能和小方发生了什么矛盾,现在的女孩子其实很容易一言不合就闹不愉快的。 程炳文坐在最前面,旁边坐着田文涛,白夜几次想把田文涛的书还给他,奈何这人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假眠,她也不好打扰,心里想着,等车到地方再说吧。 浮梁山是a市新晋几年开发的一个观光景点,说是山,其实有些言过其实,它四面环山,中间凹陷下去,曾盆地地势。 三年前,浮梁山曾经出现过一个战国古墓,墓主人是一位叫‘名仓候’的战国将领。古墓中出土文物众多,价值难以估计,但关于墓主人的一切并没有得到官方的公开。 古墓出土后,当地政府积极开发浮梁山文化,以及周边景区。一开始,浮梁古墓的出图确实吸引了大量的外来客会慕名而来,大大促进了当地的旅游文化,和古董市场。 直到最近一年,当地旅游管理松散,打量的假货涌入市场,在浮梁想买到真货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少旅客投诉当地的旅游局,事情闹得挺大。再后来,随着市内其他旅游景点的陆续开发,浮梁景区几乎人迹罕至了。 小巴沿着盘山道进了山,一路上,四周风景宜人,沿途有不少青旅和客栈,只是多半已经荒废,门口竖着停业的大牌子为人问津。 小巴沿路慢慢行驶着,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小巴进入腹地,沿途的商客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已经算是藏在深林之中了。 司机把几个人放在噶尔站,那是一个景致的小车站,两间蓝顶红围的瓦房,门前竖着圆木牌子,上面写了一些旅游章程之类的,大抵上是,前方景区,禁止车行。 司机告诉大家,前面不能行车了,但是可以在小车站里租用几辆自行车,从小站到他们租用的高级青旅别墅,骑自行车只要二十分钟。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租了五辆自行车和两辆可以坨行李的三轮车,浩浩荡荡的进了林子往别墅骑行。 一开始倒还好,亲近自然,舒展一下在城市里蜗居惯了的身体,到了后半程,除了白夜之外的几个女生都叫苦不迭,骑行速度慢如龟移。 等终于到了程炳文口中的高级别墅青旅时,累得人困疲乏的几个人还是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如此偏僻的林间竟藏了如此一栋山间别墅,真真是意外的惊喜。” 程炳文自豪的推了推眼镜,笑说,“这是我朋友介绍的,联系主家可废了不少的功夫。”说着,推着自行车来到车库门前。 车库是敞开着的,里面已经停了两辆自行车,一辆黑色的大众款,一辆红色的骚人眼球,特别是那辆红色的山地车上还挂着一块引人发笑的自行车拍照。 华;8888 “是这哪个极品弄这么一辆车子?”刘原一边笑一边把自己的车子停在一旁。 唐唐憋了刘原一眼,笑道,“这可还真就不是一般的自行车。acreide阿克雷德,意大利顶级奢侈品自行车,主要针对富豪定制的奢侈品,价值不菲。” 刘原脸色白了白,“哼!”了一声,“满肚肥油的家伙真的能骑二十分钟车程么?” 唐唐一乐,没在说话。 白夜站在车库门口看着那辆唐唐口中的意大利奢侈品,突然有种世界之大,不会到哪儿都遇见他的荒谬感觉。 不过可惜,白夜这人像来预感极其灵验,所以当她看到唐泽的身影出现在别墅二楼阳台上朝她打招呼的时候,已经颇为淡定了。 “真巧啊!秦警官。”唐泽笑眯了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 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白夜心里琢磨着,抬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既然知道叫自己秦警官,那大抵是知道她顶替秦蜜来的,所以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哇,帅哥。”唐唐朝着楼上的唐泽看了一眼,回头连忙拉住白夜的手,“姐,你认识?” 白夜抿唇一笑,颇有点恶作剧性质的笑道,“认识啊,一起杀人案的嫌疑人。” “不会吧!” “骗你的。”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别墅正门口传来,众人同时扭头看去,来人长得还真对得起刘原的那句,满肚肥油,富态得相得益彰。 施博走过来,肥胖的身体带动周围的气流,卷起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 白夜暗暗好笑,心说,男人风骚起来也不比女人差!心里想着,吸了吸鼻子,又觉得这古龙水的味道有些怪异,隐隐约约透着股苦涩的味道,有点像小时候喝的杏仁露。 “你是施博?”这时,程炳文已经走了过去,朝施博友好的伸出手。 施博瞄了一眼,笑着轻碰了一下,“我是,你是?” “我就是之前联系你的程炳文,负责这次旅途的安排工作。”程炳文谦卑的道,一旁的刘原冷哼着越过他,牵着小方的手,直接走进别墅。 唐唐对这大肚子显然没什么兴趣,拽着白夜走过去,抬头看着二楼的唐泽,“喂,你是谁?资料里没说有你这么个帅哥啊!” 唐泽耸了耸肩,一旁的施博率先开口介绍,“我一个朋友,假期跟我一起来度假,因为临时决定,所以忘记通知你们了。”说着,瞄了一眼白夜,若有所思的看了二楼的唐泽,朝她伸出手道,“你好。” 白夜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 “唐泽说,你可以帮帮我。”施博在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 白夜微微一愣,抬头去看唐泽,他正双臂支着阳台的围栏,微敛着眉摆弄手机。 “叮叮叮!”短信顶了进来,唐泽做了一个划开屏幕的手势,转身离开阳台。 白夜拿着手机愣了愣,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而这感觉从她拿到那枚子弹头胸针开始,便隐隐弥漫在她周围了。 她看着身后已经渐渐黑沉的天色,面前的豪华别墅一下子变成了一只吃人的巨兽。 她耸了耸肩,长长叹了口气儿,在田文涛和徐薇陆续进了别墅之后,点开了短信。 第五章不得不来的理由 别墅是复式的,据程炳文说,别墅的主人在建造别墅的时候是打算借着浮梁山纯天然的自然环境进行疗养的,后来浮梁山开发,生态环境破坏比较严重,别墅主人就把别墅低价转手了。 接手别墅的新主人后来事业失败,别墅就抵押给了当地银行,后来由某私人拍卖而得,改建成高级青旅,供旅客观赏住宿。 据说旅游高峰期的时候,这里曾经一晚的住宿费要价一万元,简直是天价青旅了。 别墅的外观设计有些像民国时期的欧式洋楼,共三层,一楼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以及一个杂物室。 二楼四间房,三楼原本有五间房,后来其中一间改建成了健身房,剩下四间客房供旅客住宿。 主卧室在二楼,是由两个客房打通而成,其它三个客房相对较小一些。一楼有主卫生间,二楼往上的每个客房也都有独立卫生间。 不过据程炳文介绍,一楼的主卫生间半个月前坏过一次,请来维修队维修后,没过几天又坏了,所以旅游公司的业务人员已经跟他沟通过,希望大家可以使用客房的卫浴。 众人表示无所谓,有洗澡的地方就行,对这些细节并未在意。 之后便是团员报名先后分房,施博住在主卧,刘原,小方和程炳文的房间也在二楼。 田文涛,白夜,唐唐和徐薇在三楼。 由于唐泽的突然加入,施博为了方便友人,和刘原协商,把主卧大房让给刘原和小方,自己和唐泽分别住在小方和刘原的房间,房费施博另外补给他们双倍。 两个人本来就是情侣,当初订票交团费的时候只是碍于人均摊付才订下多一间房子,现在不仅可以住豪华主卧,还可以另外拿到一笔钱,刘原显得很高兴。 小方从下火车之后,情绪一直不算太高,徐薇安顿好房间,就抱着挎包去了后院的小林子里,估计失去把贝尔埋了。 唐唐收拾完东西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白夜翻了翻唐泽的短信,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施博就站在门外,脸色有些灰白。 白夜打开门,诧异的看着他。 方才唐泽的短信写得不太明了,大抵是这个叫施博的私企老板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警察的帮助,但是有些事又不太方便警察出面。 “是唐泽要我来找你的,他说你是个不错的警察。”施博开门见山的说道。 “户籍民警。”白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中暗道,他是从哪里看出我是个不错的警察的?这么大的闪光点,咱们伟大的姜沪生队长怎么就生生没看出来? 施博颇为无奈的笑笑,白胖的脸上折子叠着折子,到有几分憨态。 白夜把他让进屋里,实在是觉得被一个大男人堵在门确实不妥,另一方面,她也好奇施博会有什么麻烦既要求助与警察,又要用这种方法? 施博进了屋,抄手点起一根烟,白夜皱了皱眉,“能不吸么?” 施博尴尬的笑了,掐断香烟,开始陷入闷长的叙述之中。 施博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老板,早年是搞包工起家,后来赚了钱,生意越做越大,到了最近几年,已经是一家颇有名望的房地产公司的老总了。 白夜他们入住的这栋别墅青旅就是施博在2005年出资开发的,当时还有一个合伙人,名字叫葛云飞,是个台湾人。 当时浮梁山景区大热,两人便决定拿出一部分的钱开发高价青旅,这间别墅其实只是当中的第一栋实验楼,如果前期发展不错,后面会继续追加投资,跟进二期和三期。 高价青旅一开始发展确实不错,就在二人决定继续追加投资的时候,葛云飞突然离奇失踪了。 当时施博因为投资另外一个楼盘,经济自顾不暇,高价青旅的投资计划就此搁置。 之后两年,浮梁景区旅游热退去,高价青旅计划几乎成了水上泡影。施博曾经想要把这栋别墅转卖出去,但是犹豫当时是两个人同时签署并开发的,没有葛云飞的签名,别墅根本无法转卖。 2008年至2010年,施博先后找了葛云飞两年,这个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丝毫的线索。 “他的家人也没有丝毫线索?”白夜诧异的问。 一个人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要么是有意躲着别人,要么便是真的死了。 “他没有家人,至少在大陆,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亲近的人。”施博苦恼的看着她,说道,“凡是接触过他的人我都追问了,就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白夜有点狐疑的看着对面的大胖子,“你为什么不报警?” 施博无奈的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的?” 是的,没那么简单,就在今年年初,施博打算再次出卖别墅,并申请合伙人死亡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自葛云飞的信。 施博在公文包里掏了掏,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封。 黄色的,那种老式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收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寄信地址正是目前她们所在的这栋别墅。 施博笃定的指着信封上的字迹,“这是他的笔记,可是我不明白,他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来见我,或是打电话?而是要写信?”他脸色因气愤和懊恼而憋得通红,整个人像一颗会移动的巨型烤红薯。 “那么,你来这里是?”白夜试探的问。 “我来见他,我和唐泽提前两天就到了,但是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住客,我查了网上的订房记录,只有你们这个青旅团。我一开始以为他会在你们当中,但显然不是。”他略显沮丧的说,又抽出信封里的信纸,“你看看这封信,里面也很怪异。” 信纸是那种九十年代末的红格子信子,纸张没有现代信纸那么硬,钢笔字写在上面会有细微的印染,看着很有情怀。 亲爱的伙伴; 你好; 相信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非常惊讶,我消失了那么久之后会突然出现,但请相信我,这必然是有原因的。 在我消失的这几年时间,我亲身经历了一些荒诞的事情,但是幸好,这些事情已经有所好转,我将很快的回来。 落款是;葛云飞。 信封里还附带了一张机票和这个青旅团的入团申请,以及团费响应支出的收据。也就是说,替施博报名这个浮梁文化之旅的人并非施博本人,而是这个自称是葛云飞的男人。 第六章徐薇之死 从信上所传达的信息来看,葛云飞在过去的几年里似乎经历了些什么,从而导致他一直不能出现在施博面前,而最近,他的情况得到了好转,他立刻想到了他的朋友,并替他做决定,策划了一场旅行,目的地是他们曾经合资的一个高价青旅别墅。 一场诡异而莫名其妙的旅行,使得已经腰缠万贯的施博心中惴惴不安,然而他还是按照信封里给的暗示来到了这里。 “可是葛云飞并不在这里。”白夜说,“你觉得,葛云飞是否有什么仇人?以至于他这几年或许被困住了?” 施博摇了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他与葛云飞相识于一个亚太文化的交易会,后来谈起来投机,才慢慢接触,并最终成为合伙人。 现在,一个消失了好几年,几乎已经被判定死亡的人突然出了,而且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白夜看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想到在火车上那只被杀死的比熊犬,想起从下车后,小方始终阴郁的脸,总觉得有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送走了施博,白夜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发呆。 被杀死的比熊。 子弹型胸针。 失踪了好几年的人突然寄来的信件。 三个诡异的因素已经使这场突然的旅途变得有些荒腔走调,且很有可能带着某些不明的敌意。 想到这,白夜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拉过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就往外冲。 “哎,姐,你这是要干嘛?”唐唐正好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见到白夜披头散发的样子有点诧异,没憋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姐,你这头发,你,搁哪儿弄的啊!” 白夜尴尬的拢了拢解开丸子头后爆炸开来的狮子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看见徐薇了么?”她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房门,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田文涛的房间和徐薇比邻,大抵上是听见了唐唐的笑声,田文涛拉开门,“怎么了?” “你看见徐薇了么?”白夜看了眼走廊尽头楼梯口的一扇气窗,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举目望去,四处一片漆黑。 田文涛愣了愣,方道,“不是去给她的狗找墓地了么?没听见隔壁房间有动静。” “会不会出事儿?”唐唐一脸狐疑的看着白夜。 白夜摇了摇头,扭身走到徐薇的门前,用力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时钟的滴答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白夜试图推了推门,门是被从里面反锁的。 “怎么了?”田文涛凑过来。 “门被锁上了。”白夜挑了挑眉,双手下意识的按住腰间,可惜,空落落的再没有那种踏实感。 是了,她早该忘掉的,她已经不是刑侦科的刑警了,破案这种事,跟她好像已经离得太远了。 她目光微敛的看着禁闭的门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心中滋生,直到唐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按在她肩头,“让我来。”说着,作势去撞门。 “别。”白夜连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我来吧!”从头顶拔下一根细密卡子,捋直了,寻着锁孔插进去。 如果里面真的发生命案,这比直接撞门要可取多了,至少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门锁的完整性,以便警方更真切的判断案子是否是在密室的状态下完成的。 随着锁芯发出轻微的声响,门缓缓的被推开了。 淡淡的熏香和血腥的腥甜融为一体,扑面而来的冲击感让人极度的不适。 白夜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朝着浴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浴室是毛片玻璃隔开的一个四方形空间,浴室门是微微敞开的,浓郁的血腥味已经盖过了熏香的气味,从浴缸里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浴缸里放满了水,水已经被血染红了,徐薇穿着睡裙优雅的躺在浴缸里,白皙修长的颈子上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啊!”唐唐尖叫一声,扭身一头扎在身后走过来的唐泽怀里。 唐泽无奈的看了眼白夜,说道,“密室谋杀?” 普天之下,没有最完美的犯罪,也没有真正的密室谋杀。 白夜不予答复,扭头看着浴缸里的尸体,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徐薇身上的宝蓝色睡衣经过血水的晕染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显得越发的苍白。 “要报警么?”田文涛站在浴室门口,脸色有些微白,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整个人靠着门廊才能站直身体。 “报警。”白夜转身,目光不经意落在唐泽怀里的唐唐身上,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门锁旁边。 门锁没有毁坏,是从里面反锁的。屋子里的其它窗户全部都是由里面反锁的,也就是说,至少目前来看,这是个典型的密室杀人案。 一般常理推断,能照成密室杀人事件的话,多半不是冲动型杀人,预谋杀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很少有冲动型杀人犯会在杀人后如此细心布置案发现场,甚至在浴缸里点上了精油灯,借以中和血液的腥甜味。 浴室里开着浴霸,温度很高,白夜在里面站了两分钟就有些受不了的频频擦汗。 浴缸里的水温已经下降到正常温度,尸体表面已经有了大片的尸斑,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脸上的尸斑正在以右眼无法看见的速度在扩撒。 “不觉得伤口很奇怪么?”唐泽把唐唐送到沙发上坐好,扭回身来到浴室门前。 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梳理台上摆放着几样化妆品小样,旁边点着一盏香薰灯,源源不断的香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很有格调的一个凶手,却选择了最野蛮的杀人手法,看看这喉咙,是被硬生生撕咬开来的。”唐泽低头看着浴缸里的徐薇,伸手在她脖颈的位置轻轻按了一下,“从出血量来看,是生前伤,活活被咬破喉咙而死的。”话音未落,田文涛已经脸色苍白的转身冲出房间,走廊里传来阵阵干呕声。 第七章第二枚胸针 “白夜。”唐泽突然压低身子,附身凑到白夜耳边道,“附近被装了干扰器,电话打不出去。”说完,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唐唐,轻声道,“这屋子里有些古怪。”两三个小时之前他还给白夜发过短信,现在信号突然断掉,显然是凶手不想她们报警,所以故意安置了干扰器。 白夜扭头看他,“你会出现在这里也很古怪。” 唐泽一愣,讪讪一笑,“我与施博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所以你就跑来这里破案?”白夜瘪瘪嘴,“上一个案子你还没搅合够?真当自己是大侦探了?” 唐泽耸了耸肩,“不管如何,反正现在电话打不出去,估计,出山的唯一一条小路肯定也被封死了。” “为什么?” “你以为,施博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那封信?” “不是。”唐泽抿了抿唇,神色一下子凝重了几分。“三天前,施博的女儿差点被车撞了,一个星期前,家里的宠物犬被吊死在大门口,而就在我们来的前一天,施博收到了一份快递,快递了施博女儿在幼儿园的生活照。”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踏入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他们,这些兴致冲冲来旅游的年轻人,很可能已经成了猎人抢下的猎物。 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扭头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唐唐,压低声音道,“在火车上也发生了一些事儿。徐薇的狗在车厢里被人割喉了。装狗的挎包里发现了一枚陌生的胸针。”白夜把胸针拿出来,唐泽的脸色微微有些奇怪,他那起胸针仔细看了看,神色越发的凝重了几分。“你确定这枚胸针是在徐薇装狗的挎包里找到的?” 白夜;“我亲自拿出来的。” 唐泽沉默片刻,终于把手伸进休闲裤的口袋里,从里面拿出一枚胸针。 胸针,子弹形的胸针。 白夜差异的看着胸针,“你怎么会有?” “在施博家吊死的宠物犬的脖子上别着的。跟你手里的那枚胸针出自同一把手枪,sw1911。”唐泽把胸针收回去,这时,楼下的人已经陆陆续续跑上来,为首的正是刘原,程炳文跟在他身后,再后面是小方和已经换了睡袍准备入睡的施博。 “发生什么事了?”刘原第一个冲过来,抬眼往浴室一看,“我天,杀,杀人了?”说着,快速往后退,撞到后面跟上来的程炳文,两个人搬到长毛地摊上,一时跌坐一团。 随后而来的小方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向后一仰,直挺挺昏了过去,场面乱成一锅粥。 施博和刘原七手八脚的把小方抬回房间,程炳文送走唐唐,田文涛还在走廊里干呕,一时间,不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白夜和唐泽。 浴缸里的尸体苍白的漂浮在血水之中,徐薇的表情很是安详,既没有惊恐也没有慌乱,仿佛是泡着澡就死去了。 “没有法医的检测,不知道她体内是否有药物成份,能在房间内用这么凶残的方法杀人,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和挣扎的痕迹,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白夜呢喃自语的说道,目光落在徐薇的脖子上,心里忽然涌出一众奇异的想法,她扭头看着唐泽,“徐薇的猫,是脖子被人用利刃划开,失血过多而死。而徐薇,目前看来,死亡原因应该是脖子上的致命伤。还有遗留在徐薇包包里的子弹型胸针,我是不是可以假设,不论是徐薇,还是施博,她们之间都与凶手有某种联系。” “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唐泽问,“这场旅行是临时决定的,包括你我的出现都是计划外的。” “显然是有人希望施博来这里,那么目的是什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杀死徐薇的人?毕竟引导施博来这里的人在施博家留下了与徐薇挎包里一样的子弹型形胸针。”白夜目光落在徐薇的脸上,“我们闯进来发现尸体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八点左右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客厅吃自己带来的食物,徐薇从三楼下来后就直接抱着她的挎包离开了别墅,大家都以为她去埋贝尔的尸体。 直到九点十分,客厅里的人都散了之前,没有任何一个人看见徐薇回来。所以,徐薇回来应该是在九点十分之后。另外,从现场遗留的血液痕迹来看,徐薇房间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唐泽点点头,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几个化妆品小样上,“徐薇回来后,应该是放了热水,洗了澡,然后正准备在梳妆台前擦点护肤品。”他指着梳妆台上一个拧开到一半的小瓶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打断了她。” 会是什么事情打断了她,然后导致她并没有来得及保养皮肤就被杀害了? 白夜思腹着唐泽的话,却也想不出什么头绪。这时,田文涛大概已经吐完了,扒在门框上直窜粗气儿。施博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他走过来,一边探着脑袋看徐薇的尸体,一边不耐烦的道,“你们去看看吧,那女人疯了。嚷嚷着要走呢。这生更半夜的连个车都没有,骑着个破自行车往哪里走?” 白夜挑了挑眉,心说,这个时候谁也不能走,一来危险,二来,事情未能水落石出,每个人都有嫌疑的。 “我去看看。”扭头看了眼唐泽,“你也出来,我把门锁上,警察到来前,一切东西都不能动。” 唐泽讪讪的笑了,拽着施博出了房间。 白夜把门重新锁好,转身下了三楼。 刘原和小方的房间在二楼的主卧,房间是两个客房打通而成,与对面程施博和唐泽的房间相对,程炳文的房间在走廊尽头,门口正对着走廊。 “我要回家,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小方,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管,啪!” 房间里传来剧烈的争吵声,然后是玻璃摔裂的声音,白夜猛地推开门,刘原站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中间,小方正疯了似的把衣服往行李箱里面堆。 “恐怕我们暂时都不能离开了。”白夜靠在门口,目光看着小方,总觉得自从火车到站之后,这两个人就怪怪的了。在火车上明明十分健谈的小姑娘,下了火车便跟吃了哑巴药似的,整个人都殷殷郁郁的。 还有刚才看见徐薇的尸体时,她最开始的表情是惊恐,然后是绝望,最后那万念俱灰的一眼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走过去,“小方?” 第八章杀戮的暗示 “走开。”小方猛地回身,红着眼睛看着白夜,“我要离开,我要离开,我不想待在这里。”她一边呢喃着,一边努力的把东西往行李箱里面塞。 “小方。”刘原突然冲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重重砸在地上,衣物散落一地,碎玻璃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你给我冷静点,就算要走,现在三更半夜又能去哪里?这穷乡僻壤的根本没有车,况且。”他懊恼的揪了一把头发,“谁会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态杀人魔窜出来?你看,徐薇都死了,跟她的那只倒霉的狗一样被扯破了喉咙。”他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的抓着小方的双臂大吼,额头的青筋微微奋起,像一头发疯的公牛。 白夜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及时制止,他会像某教主一样继续歇斯底里的咆哮三两分钟。 白夜拽开了刘原,小方傻愣愣的看着白夜,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整个人跟雨打的芭蕉一样。 白夜真没应对过这种事,也无从安慰起来,瞧了瞧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刘原,心说,你倒是安慰安慰啊!刚刚那气势哪儿去了? 刘原显然没能接收到她的脑电波,依旧耷拉着脑袋,唐泽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夜苦着个脸站在小方面前一个劲儿的递纸巾。 他抿唇笑了笑,伸手碰了碰她背,“我想你得出来一下。” 白夜一愣,“什么事儿?” “挠头的事。” 确实是挠头的事儿! 大家回到自己的饿房间后,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谁愿意和一具恐怖的尸体同处一栋房子呢? 于是大家纷纷拨打电话,要么是订票,要么是请朋友来接人,可惜电话统一受到干扰,集体打不通。 田文涛惨白着脸拉着行李箱从三楼下来,走到二楼的时候碰见了程炳文,两人对了一个眼色,拉着行李箱一起往楼下走。 到了楼下,施博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客厅里乱转。 “自行车被全部搓破了轮胎,电话打不通。”他沮丧的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二楼楼梯口的唐泽。 “不是还有来时的小路么?咱么走回出。”唐唐提议道。 施博苦笑一声道,“走不通了。我刚才去查看自行车的时候,往林子里瞧了瞧,发现路口的指路牌被全部摘掉了。没有指路牌,林子很难出去的,前年不是有过两个年轻人夜里在林子里迷路了?找到的时候,人被困了两三天,差点就死了。” “什么叫走不通?不会这么邪门吧!”唐唐惊呼一声,“别真跟拍电视一样,还真给困在这里了?这又没下雨,不可能有泥石流吧!” “自然不是。”唐泽倚着栏杆往下看着大厅里的人,漫不经心的说,“浮梁山虽然不大,但是山势崎岖,地形复杂,到了晚上,林子里会升起大雾,没有确切的指路牌,要想走出去简直难比登天。” “我们可以沿着原路回去。”唐唐希翼的看着施博。 “林间小路不止一条,崎岖多变,很难在大雾中辨别方向。”白夜补充了一句,来时她就注意到了,林子里小径崎岖,岔道很多,路牌也摆得比较密集,大抵上就是为了防止游客迷路而设。 “意思是,我们困在这这里了?”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小方白着脸站在门口看着白夜,刘原脸色也阴沉得可怕。 “恐怕是的。”唐泽回身站到白夜身后,挡住刘原的视线,说道,“看来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 “我们凭什么信你的话?”刘原站出来,目光殷殷的看着唐泽,“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总是容易对周围的人产生恶意,猜忌,和盲目的恐慌。 白夜能看得出来,刘原和小方正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那种恐慌要比唐唐的不知所措,田文涛的压抑,和程炳文的胆怯更加的深刻。 “我稍早前去了解地形时注意到了。林子地形确实很复杂,如果没有指路牌,很难走出去。”唐泽漫不经心的说,刘原冷哼着瞪了他一眼,转身回了主卧。 小方欲言又止的看了白夜一眼,也跟着回了主卧。 田文滔和程炳文都不想在这个夜晚单独出去,索性拽着行李回了自己的房间。 唐唐赖在客厅不走,一脸讪笑的看着白夜,“姐,要不,咱俩一个房间吧!” 众人不欢而散,谁也不愿多提徐薇的死。唐唐拽着行李住进了白夜的房间,两个人拥着棉被挤在一起,偶尔低语几句。 夜半的山林总是格外的静谧,如果没有了那一桩血淋淋的案子,这趟旅行将会是一个美好的假期。 白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唐唐倒是沾到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白夜哭笑不得的看着唐唐,刚想下床喝杯水,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别墅的走廊都是实木底板铺就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有人从走廊经过,会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 “谁?” 那人在门口徘徊了大概三秒中的时间,脚步声在此响起,并渐渐远去。 白夜提着心,一边穿鞋一边拉过床头的外套披在肩上往外走。 门口的小夜灯亮着,惨白的灯光照着门缝里塞进来的一张小纸条。 白夜打开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 后院小花园。 这是谁留给自己的信息? 白夜狐疑的看着纸条上的字迹,笔力浑厚,字体洒脱,肯定是男子所写。 是谁?唐泽?施博?还是程炳文? 她暗自思索着,转身从茶几上拿起水果刀插在裤腰里,拉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二楼的时候,小方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听得并不真切,大抵是两个人又在争吵了。 白夜愣了片刻,刚想下楼,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口鼻。 “呜呜!”暗叫一声不好,伸手去摸后腰插着的水果刀。 “是我,别出声。”唐泽凑到她耳边,伸手按住她探到后腰处的手,反手把刀抽出来。 “你干什么?放开我。”黑暗中,白夜脸红得一阵阵发热,抬起后脚跟狠狠朝他脚背踩下去。 明显地感觉到唐泽的身子僵了一下,白夜满意的抬起脚,摇摇头示意他赶快松手。 “你可真狠。”唐泽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道。 白夜咧嘴一笑,“活该。” 唐泽不予置评,率先下了楼梯,白夜紧紧跟了上去。 别墅的后院有一个不大的花园,院子里原本栽种的珍贵画中已经被茅草吃掉,偌大的院子里只零星开出几朵非洲菊,风衣吹过,带了一阵淡淡的幽香。 院子中间有一个木质小凉亭,上面挂着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松涛两个字。 做听松海涛,闲情山水间。 好一个松涛!白夜在心里暗叹的同时,已经随着唐泽进了凉亭。 山里的夜风有些微凉,吹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飕飕往出冒,白夜拉紧了衣襟,微微仰着脸看夜色下的别墅。 二三楼的灯光都亮着,大抵上这将会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忘记的,漫长的一夜。 唐泽在她对面坐下来,目光看着三楼的某一个方向。 “我闻到了杀戮的味道。”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淡淡的砂纸磨砺过的沙哑,停在白夜耳里却有一种莫名的颤栗感。 徐薇的死,仿佛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的开始,也许从她们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这场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贝尔的死姑且说是徐薇死亡的暗示,那么施博呢? 施博被葛云飞安排住进了这里,又曾接到过那枚子弹型胸针,那么是不是表示,也许还会有第二个受害人,且跟胸针有关? 白夜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些侦探小说里的情节,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封闭的山庄里,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杀掉。凶手总能找到她们之间的联系,然后用审判的态度开始杀戮。 “想什么呢?”唐泽侧头看她,不知何时变出一块巧克力,剥了皮塞进嘴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以为我解释的很清楚了。”唐泽咧嘴一笑,白夜翻了个白眼,“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现在你我的处境一样,你想抓住凶手,我想找到葛云飞。”他笑着揉开她眉心的褶皱,塞了颗巧克力在她手里。 第九章枕畔的人头 老旧的笨钟发出沉闷的钟声,小方动了动身体,感觉整个人仿佛被马车碾过一样,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她揉了揉眉心,感觉指尖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 是谁打翻了水? “刘原,刘原,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别总在床上喝水,容易。”她缓缓转过身子,对上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刘原瞪大了眼睛,眼白被红血丝占满,苍白的皮肤上有着一块块浅淡的黑色斑纹。 小方下了一大跳,“刘原,你怎么了?”她伸手去推,刘原的脑袋向后一歪,整个从棉被里滚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 沉重的实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人头滚出老远,最后停在白色的长毛地毯上,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唐唐陪着小方坐在客厅里,田文涛从昨天开始已经吐得胆汁都快要出来了,整个人疲软的瘫倒在沙发里,目光隔着镜片看向二楼。 施博坐在他对面,身旁是脸色苍白如纸的程炳文。 如同经历了一场噩梦的洗礼,每个人的神色都格外的消沉,他们互相凝望着,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去谈论刚刚发生的一切。 二楼主卧室里,白夜脸色发白的看着长矛地毯上的狰狞头颅,整个人仿佛沉浸了冰水之中,那种即将要被灭顶的感觉太过于深刻,仿佛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唐泽站在她身侧,目光越过人头看向血迹模糊的床单。 很显然,从床上大量的出血量来看,刘原是被人直接在床上砍掉头颅的,然后身体被带走了,留下了一颗头颅。 凶手的手段比之徐薇的作案手法更加的凶残。 “伤口参差不齐,撕裂伤严重,估计至少砍了三刀,人头才被砍下来。”唐泽回头看了眼白夜,叹了口气儿,“下去吧!” 白夜腿肚子有点转筋,这个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几乎是被唐泽搀扶着出了主卧室。 大厅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得仿佛是一条拧紧了的发条,只要轻轻一拨,就会‘碰’的一声断掉。 白夜看着呆滞的小方,赶到嘴边的话终是没有问出口。 “我要回去,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们都会死的。”田文涛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喂,田教授。”施博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田文涛已经跑出别墅,透过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可以看见他跌跌撞撞的冲进密林之中。 客厅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白夜压下胃里翻涌的恶心感,目光沉沉的看着对面坐着的小方,思索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口,“小方,不管怎么样,请一定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么?” 小方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是他,是他,一定是他。他要来杀了我,杀了我们。快跑,快跑。”说着,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转身就往二楼跑,“是他杀了刘原,我杀了他,杀了他。” “快拦住她。”白夜惊呼一声,唐泽已经两个跨步冲了上去,一击手刀下去,小方“嗯”的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唐泽招呼施博把人抬起来送到三楼白夜的房间。 主卧室是不能住了,又接连发生了两起凶案,唐泽建议剩下的人最好都住在一起。 唐泽和施博,程炳文住在唐唐的房间。唐唐和白夜留在白夜房间照顾小方。两间客房是比邻而居,如果一方有什么动静,隔壁至少可以有所照应。 唐泽从房间出来,折回二楼主卧室,将房间的门锁好,保存好犯罪现场,等待警方的到来。 上午的阳光从虚掩的窗棂照进来,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折射出不一样的光景。 施博始终沉默无声坐在长矛地毯上,程炳文啃着一块干巴巴的面包,就着白开水往嘴里咽。白夜坐在唐唐和唐泽中间,目光落在在场的几个人身上,“现在,我有一些话想要问大家,希望大家不要有所隐瞒,这也许会帮助我们尽快找到凶手。”她侧头看了眼唐泽,把从徐薇身上找到的子弹形胸针放在面前的地毯上。“这是我在徐薇死亡前从她的包包里找到的,对应的是贝尔被割喉。” “这是施博在来浮梁山前,曾经收到过的。”唐泽把施博收到的那枚子弹形胸针拿出来摆在徐薇的胸针旁边,“对应的是施博家的宠物犬被吊死在大门口。” 白夜快速的扫了在场的几个人一眼,发现出了唐泽和施博之外,其他人在听到子弹形胸针和对应宠物的死亡提示后,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惨白一篇。 唐唐咬着牙,欲言又止的看了白夜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当然可以不说。但是凶手显然是在按照特定的规律杀人的,且手法及其凶残,我不能保证大家不会在警察到来之前继续受到伤害。”她扬眉看着唐唐,“唐唐,你能告诉我,昨天在火车上,我换到徐薇的车厢后,你们的车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唐起初可肯说,白夜就那么一直瞧着她,两只大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看得唐泽心里暗自发笑,心说,姑娘你是审问排查呢?还是大眼瞪小眼呢? 白夜当然不知道唐泽心里腹诽,自己还挺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的,心说至少也有三四分姜沪生的气势吧! 唐唐动了动身体,双手下意识的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抖如筛糠。 “唐唐!”白夜挑眉看着唐唐,终于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她伸手推了推唐唐,发现她脸色苍白得仿佛一张白纸,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唐唐重重的喘息着,一边抬眼看着白夜,一边抖着手从兜里逃出一只白色的小药瓶,拧开盖起,到处两颗白色的药碗塞进嘴里。 白夜担心的看着她,连忙递过水杯。 大概过了几分钟,唐唐才缓过来,常常出了一口气儿,虚弱的说道,“对不起,刚刚老毛病犯了,我小时候得过癫痫。”说到这,微微低着头,也不说话。 “唐唐。”白夜叹了口气儿,如同泄了气儿的皮球一样,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唐把整个身体都缩在沙发里,瞪着一双美目看着对面的白夜,许久,才讷讷道,“姐,你会保护我的是么?你是警察,你办过大案,你不会让我死的,对么?”她茫然的看着白夜,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果然是隐瞒了些事情。 白夜暗自叹息,如果自己不是警察,如果这是自己的亲妹子,她一定一顿排头下去,打得她爹妈都认不出她是谁。 她压了压火气儿,“唐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包括这里的每一个人,我都有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可是前提是你们要说实话。这次的旅途,真的只是因为喜爱浮梁文化么?” 几个人的表情各异,却没人开口说话。 唐泽捅了捅一旁的施博,胖子心领神会的说道,“白警官说的对,我确实不是因为要旅行才来这里的,说实话,我就是这栋别墅的老板。我也是被人逼着来的,有人杀了我家的狗,给我留下了这个胸针和来浮梁山的机票。”说完,胖子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扭头看了眼程炳文,没有再说什么。 程炳文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白夜和唐泽身上扫了几眼,终是把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 第十章一场预约的旅行 时间退回到一个星期前。 程炳文是华阳市一家网络信息公司的技术员,三十岁,单身。 程炳文住在距离华阳科技网络公司不远的一栋单身公寓里,从公寓到公司乘坐两站公交即可,地点还算黄金。 那天下午,程炳文正好完成了一套程序的编写,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路上的路灯有些昏暗,他下了公交,快步的往家里走。 这是一条略微有些昏暗的巷子,平日里人不多,偶尔会有夜猫野狗流窜,听说上个月还在这里咬伤了人,好像还是个几岁的孩子。 程炳文抱着公文包快速的走着,前面拐角处突然走出一个男人。他穿着墨绿色的夹克,头上带着鸭舌帽,走路的速度很快,走过来的时候与程炳文正好撞在了一起。 公文包被甩出老远,新打印好的文件洒得到处都是。 男人连忙道歉,蹲下身帮程炳文把文件都捡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程炳文习惯性的先开启了电脑,人工智能的电脑会自动调节好空调的温度,在浴缸里放满水,并启动微波炉,把早上就放在里面的食物加热。 这是一套很不错的人工智能,程炳文公司新晋开发的项目,他作为主创人员,虽然署名和功劳都被上司掠夺了,但他还是感到与有荣焉,并在自己家里装了一套改进版的。 吃了千篇一律的晚餐,程炳文马上就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一个新的程序当中。他坐在电脑桌前,虔诚的和他的亲爱的问好,然后打开公文包。 一枚造型怪异的子弹型胸针从公文包里掉出来,砸在电脑键盘上,砸出几个乱码。 他咒骂一声,捡起那枚胸针,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跑进他的公文包里的。 “也许是那个人的。”他呢喃一声,把子弹型胸针放下来,这时,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封简旭,信息内容很有趣,是某风景区的宣传广告,说他的电话号码被选为了幸运号码,可以免费获得一趟浮梁山旅行的全程赞助。 程炳文只把它当成是骗子无聊的小把戏,点击删除键,把短信丢进垃圾箱。 第二天,程炳文刚刚起床,便发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焦糊的问道,就像电线短路烧着时发出的气味。 难道是家里着火了? 程炳文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客厅一看,自己的宝贝亲爱的电脑已经被火烧得焦黑一团,孤零零的躺在电脑桌上散发着一股股黑焰…… “被烧毁的电脑啊!”白夜一边呢喃,一边看着程炳文,“那然后呢?” 程炳文苦笑着推了推眼睛,说道,“公司里所有的文件资料都在里面,其中新完成的程序原件也在里面,我理所当然的失业了。”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略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就像似再说;我说呢,程序员这工作忙得昏天暗地,怎么就有时间十一小长假来旅行了呢?原来是丢了工作。 “那你又是如何想到要来浮梁山旅行的呢?” 程炳文尴尬的笑了,“其实,这也不是我做的。还记得那天撞到我的男人么?后来我又遇见他了,攀谈了几句,他说他是做旅行社的,十一有一个挺便宜的团,是去浮梁山,如果我想去,他可以三折给我办理,而且,如果我拉满八个人,还可以给我一部分提成。” “那一切行程,包括火车上的卧铺位置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白夜诧异的问。 程炳文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客厅里陷入一阵阵沉默,程炳文从口袋里套出一枚子弹型胸针放在地毯上。 “姐!”一直沉默的唐唐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走到白夜旁边,弯身跪在地板上,把手伸进衣领,拿出来时,胸口的项链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吊坠,一枚子弹型的胸针。 “你怎么会有?” “一个朋友送的。”多讽刺,一件预示着死亡与杀戮的胸针,她宝贝一样的戴在胸前十几天,这简直是一场极大的讽刺。 她猛地扯下胸针,扬起手想要丢掉,但大抵是舍不得的,便颓然的垂下手臂,交给白夜。 白夜拿着那枚拴在链子上的胸针,轻轻放在地毯上,陷在已经有四枚胸针出现了,那是不是代表,将要有四个人死亡? “唐唐,给我讲讲送你这枚胸针的朋友。”她侧头看着唐唐,总觉得她还有什么话没说。 唐唐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都卷缩成一团,目光寥寥的看着窗外白花花的日光。 “半个月前,我认识了一个网友,颇为谈得来,他说他在浮梁山淘到了件宝贝,卖好了能在市里换一套房。我问他是什么宝贝,他说是墓里的东西,前几年浮梁开发,古董瓷器明的暗的,有不少流进市场,若是能随便淘到一件就能发了。”她讷讷的说道,“然后我就上网百度了一下,发现了程炳文在招募来浮梁的团员。” 白夜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那你见到过那个人没有?” “没有。我们从来不视频,但我知道他是个很靠谱的人。”唐唐不愿在多谈,凝眉看着白夜,“姐,说点案子的事行么?我不想谈他。” 白夜看着她,“他叫什么?” “姐!” “唐唐。”白夜突然站起来,一把揪住唐唐的领子,“你还不明白么?你们,不,我们都被算计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屠杀,如果不想被杀掉,最好说实话,你懂么?” 唐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如同灰锆。 “他叫左加一,他说他是个喜欢流浪的人,有时候在西藏,有时候在新疆,有时候也会在上海,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她茫茫然的说,好似陷入了回忆。 那是个极其迷人的男人,他有风趣的谈吐,博学的知识,区别于城市里的男人,他自由,洒脱,像一只翱翔在天际的雄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让人向往,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跟着他一起去旅行。 她喜欢这个男人,即便是没有见过面,可她知道,真正的喜欢与容貌无关。 下意识的,她想要寻着他走过的脚步,想要去他去过的地方。 她想到了浮梁,他说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充满着历史沉淀过后的沧桑和兴荣。只要你身处在那个地方,你就会感觉自己在历史面前只是一粒沙尘罢了。 这是唐唐美好的爱情,就像藏在奶酪下面的陷阱,越美味,下面的陷阱便越凶险。 白夜长长的叹息了口气儿,“你根本不是来找宝贝古董的,你是来见左加一的,是么?” 唐唐脸色丕变,终是失落的点了点头,“可是他并不在这里了。” 第十一章七枚胸针上 白夜不懂得唐唐所谓的爱情,那甚至是个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你们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么?” 唐唐摇了摇头,“他说回来浮梁买一样东西,但是在火车上我打给他,人已经不在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留下来。”唐唐这样的姑娘,本身就与这里极不相符,她更适应那些繁花的都市,而非这中荒僻之地。 唐唐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极了。 “说呀。”白夜急得推了推她,“唐唐,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控,如果不找到凶手,他很可能继续杀人。包括你。” 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唐身上,里面有渴望,愤怒,以及难以言喻的惊恐。 偌大的别墅里是空寂的,所有人都挤在一间客房里,而对面房间还放着一具泡在浴缸里的尸体。 死亡的恐惧永远可以战胜一切情绪,唐唐仍是不能避免的。 她缩着肩膀,整个人往后缩了缩,目光防备的看着对面的田文涛和程炳文,不,也许还有施博好唐泽。 “唐唐?”发现她情绪有些不对,白夜连忙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唐唐扭头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她指着床上的小方说,“姐,她,也有。” 白夜一愣,“有什么?” “子弹型胸针。” “你怎么知道?”程炳文突然出声,隐在镜片后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唐唐。 “你也有不是麽?”唐唐突然尖锐的朝着程炳文喊,“都有,大家一定都有的,谁也,谁也逃不过。”她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推开白夜,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唐唐。” 白夜连忙追了出去。 施博也想起身,被唐泽按了下来,“让她们自己谈谈。” 施博挑眉看了他一眼,没出声。 程炳文沉默着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方,突然小声朝唐泽说,“其实我觉得,小方和刘原之间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唐泽好笑的看着程炳文。 程炳文尴尬的推了推眼镜,“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一种直觉。” “直觉通常不太准。”唐泽笑道。 程炳文讪讪的笑了,起身站起来,“也是,那个,我先走了,回头秦警官有什么吩咐,你找我。”说着,最后看了床上的小方一眼,说道,“不知道你跟秦警官什么关系?你们好像早就认识?” 什么关系啊! 唐泽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好一会儿才道,“她不太喜欢我提及我们的关系。”语气暧昧,倒是让程炳文心中无限遐想,红着脸干笑两声,疾步走出房间。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小方躺在床上,施博和唐泽面对面坐着,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怎么看?”施博扭头看着唐泽,从口袋里逃出烟盒,捻了一根掉在嘴里,也是只含着,并不点燃。 “看来是有人设计了这一样旅行,目的嘛,自然是杀人。只是我还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为什么会聚集在一起?是无差别杀人?还是关联杀人?凶手的思维模式很严谨,行事作风更是具备了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施博眨巴眨巴眼,“会是葛云飞?” “也不见得。”唐泽站起来,走到窗前,从窗户往下看,窗外正对着昨晚他和白夜坐着的‘松涛亭’。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能证明葛云飞还活着,那封信的笔迹虽然是他的,但也不排出临摹的可能。”他淡淡说道,目光被楼下两道纠缠的身影吸引了去。 白夜追着唐唐出了别墅,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从后院的花园里拉住。 “唐唐,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死人了,两个了。”唐唐脱力的一屁股坐在草丛里,阳光从头顶洒下来,把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照得近乎透明。 “警察会抓到凶手的。”白夜蹲在她身旁,目光看着对面三楼的某个房间。 “你说,田文涛会报警么?”唐唐侧头看着白夜,双手死死的抓着衣摆,她难过的想,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为什么就会遇上这种事儿? 她还年轻,不想死,不想像徐薇一样躺在冰冷的浴缸里。 “姐,你,你有么?”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白夜的肩膀问道。 白夜微微一愣,“什么?” “胸针。” 白夜诧异的看着唐唐,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是旅行团的一员。 如果每个来参加旅行团的人都有胸针的话,那么秦蜜呢?自己是没有的,秦蜜肯定是有的。 胸针该是上火车之前就发给几个人的,并用某些手段促使这些人来到了浮梁山别墅。 凶手在上火车之前是不知道她和唐泽的存在的,所以凶手的计划里是没有她和唐泽的,也就是说,凶手要杀八个人,或者说,这八个人里,也许有一个就是凶手。 “唐唐。”她按住唐唐的肩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她,“你告诉我,除了胸针,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死亡暗示?” 唐唐的脸色幽地变得惨白一片,她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目光中满是惊恐。 “有。” “什么?” 唐唐一笑,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她死于雷雨。” “什么?”白夜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一下子变得不够大了,智商在直线下滑。 “一本小说。” “你是说,他给你的死亡暗示是她死于雷雨?” 唐唐摇了摇头,“不,那是一本书。一本突然间出现在我家邮箱里的书。里面讲诉了一个女孩被囚禁在荒岛,最后被深林里的猴子杀死的故事。猴子用香蕉把她撑死了。” 白夜无语,瞬间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谁能告诉她,被猴子用香蕉撑死了是什么鬼?还有书名,明明是她死于雷雨,这跟内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你带来那本书了么?” “在房间里。” “唐唐。”白夜碰了碰她的手,冰凉的指尖搓着她的掌心,“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答应你表姐会照顾你。” 唐唐木讷的扭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可是表姐呢?她会参加这个旅行团,她一定也收到了吧!” 白夜浑身一僵,冷汗顺着额头滚落。 第十二章七枚胸针下 那是一本蓝色封皮的书,比普通书集大了一点,厚度大概一厘米左右。 书面上用红色朱砂笔写着;她死于雷雨。 书页上没有写作者的笔名,出版日期,甚至是任何正规出版物该有的东西都没有,也就是说,这是一本盗版书。 有人会为了杀人,刻意编造一个故事,并写成书印刷出来? 白夜拿着书发呆,唐唐从浴室里出来,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很奇怪的书是不是?”唐唐挨着她坐在沙发上,床上的小方还没有醒,白夜憋着的一肚子问题都无法问出口。 “是很奇怪。”白夜把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什么文笔可言,有点像一本流水账,里面的故事看着完全没有真实感,唯一让人觉得有些意外的地方,就是其中有一个章节这样写到。 她感觉到黑暗的林子中有什么在蛰伏着,窥视着,好像只要她稍微有一点点的松懈,它就会从林子里跑出来,撕裂她的喉咙。 她快速的奔跑着,距离她藏身的山洞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了。 一只小猴子突然窜了出来,朝着她叽叽直叫。 她推开挡路的猴子,发了疯的往前跑。 挡在山洞门口的碎石被挪开了,散落得到处都是。 一定是那些该死的猴子干的。她踢开挡路的石头,走进石洞,果然,之前采摘的果子七零八散的散落在地上,每一个都被这些可恶的猴子啃了两口。 她把地上的果子都捡了起来,洞口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可等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又什么都没有。 这里,作者用了脚步声。 一般用来形容脚步声的词汇,多半是来形容人,或是穿着鞋的人的。但整个故事里其实并没有出现第二个人。 小女孩从一开始来到这个无人岛时,书里的描述是;莉莉娅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岛屿上了。 她从木桶里爬出来,沿着海岸线像东走,企图找到她们的船。 在这里,书中描写女孩是从木桶里爬出来的,那么可以想想一下,海里漂浮的木桶,那必然是被封口了的,至少盖子是一定要有的,还有透气孔,可女孩并没有打开盖子的行为,所以应该是有人帮助莉莉娅打开了木箱的盖子。 但是从行文开始,作者就以小女孩的视角来展开故事,期间出现了几次动物袭击,小女孩都成功摆脱困境,并杀死了动物。而故事的最后,小女孩被猴子用香蕉给撑死了。 文中只写了小女孩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但并没有受到直接的伤害。她用陷阱和方法先后杀死了一头熊,一头狼和一只狮子。 可事实上,小岛上并不会有这三种动物,它完全不现实,包括猴子。 全世界的暗礁小岛几乎都是海底火山岩喷发形成的,它们面积不大,是候鸟栖息和海龟产卵的宝地,但是并没有陆地上的大型动物出没。 所以,小女孩杀死的不是熊,狼,或是狮子,而是人。 书中开头便写了,小女孩每日靠吃海里的一种漂亮的鱼维持生命。在最开始的几天里,小女孩是安全的,当第四天的时候,小女孩开始感觉到危机,并开始觉得有野兽要袭击自己。 这里要注意,海中的鱼是非常难捕捉的,书中也并没有写小女孩是如何捕鱼的,只是描写她吃了鱼之后的行为。 那么,假设小女孩一开始是和别人一起来到这个岛上的,一开始,人们以吃鱼为生,直到第四天,他们食用的这种鱼体内潜藏的毒素开始发挥作用,并让人产生了幻觉。 小女孩感觉到了不安全,所以她做出了反击。 她设计杀死了几个野兽,但事实上它们是人。 她把人想象成了野兽,并且杀死了。 最后,作者说是猴子喂了香蕉把她撑死了,事实上应该是小女孩自己吃鱼,最后被毒死了。这故事看起来有些离奇,但白夜在警校时是看过这样一则国外新闻的。当时在19世纪中期,确实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三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一起流落到一座孤岛上,但当人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三个大人已经失踪,只有一个孩子死在山洞里,洞里到处是一种含有神经毒性的剧毒的鱼类的骨骸。 当时的伦敦评论界一片哗然,最后此案不了了之。直里到二十世纪初,有船只经过那个海底火山岩形成的小岛,由于地壳运动,小岛地势发生变化,三具白骨在一出溶洞里被发现了。 这本书中所描写的小女孩,大概就是以当年那个英国小女孩的视角去写的。 凶手寄给了唐唐这样一本书,是想暗示唐唐,她会是中毒而死? 如果是这样,那么,刘原的死亡暗示又是什么?小方和田文涛的又是什么? 小方是在第二天上午八点左右醒来的,一醒来就疯了似的要往外跑,唐泽和程炳文两个人才把她拉住,用绳子给硬生生绑床上了。 白夜试着问了她几个问题,她也不答,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每个半个小时就疯了一样尖叫一阵儿。 唐泽建意搜查一下小方的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白夜别无她法,只好从杂物室里找出几个所料带套在脚上,又找了两幅白手套,简单做了些准备,才由唐泽打开主卧室的门。 主卧室还维持着小方离开时的样子,刘原的人头还安静的躺在长毛地毯上,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的几欲让人作呕。 “哎,给。”唐泽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条毛巾,递给白夜一条,“捂上吧!怪难闻的。” 白夜一愣,接过毛巾捂住口鼻。 白夜打开小方的行李箱,里面都是些换洗衣物和一些女生用品,护照和身份证放在箱子的夹层里,根本没有那枚本该出现的子弹型胸针。 “没有。”白夜失望的合上行李箱,扭头去看唐泽,发现他正对着主卧的大床发呆。 由于案发时情况太过于惨烈,谁也没有特意注意主卧的大床,可现在看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看出什么了?”白夜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张尺寸惊人的大床。 第十三章田文涛回来了 床头摆放的两只枕头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小方睡的是右面,左面是刘原睡的,两人之间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换而言之,就是刘原的血液喷溅范围很诡异的规避了这个分水岭。 从刘原的血液喷溅量来看,刘原是躺在床上被砍掉头的,但是血液喷溅的范围只有刘原这一面床,小方的被褥上并没有明显的喷溅血迹,床单上的几块血迹颜色较比刘原被褥里的血液浅一点,应该是血液凝固一段时间后才蹭上去的。也就是说,在刘原被杀的时候,在小方和刘原之间至少还有一样东西的存在,它成功的挡住了刘原被杀时喷溅的血液,以至于小方的身上并没有沾染到很多血。 而这样东西,在刘原被杀后,她们被小方引来之前已经不见了。 “是凶手带走了它?” “你觉得它会是什么?”唐泽侧头看她,一根不知道什么地方飘来的羽毛落在她有些蓬松的卷发上,飘飘忽忽,上上下下。 他伸手想要把它揪下来,白夜正好抬头,看着他高举的大手,“你要干什么?” “你觉得我要干什么?”唐泽一乐,摘掉那根羽毛,“你这是掉进鸡窝了?”轻轻一吹,羽毛飞舞着撞上白夜的脑门。 白夜发愣的看着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走廊里便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果然,门被猛地拉开,“秦警官,块不好了,出事了。”程炳文脸色灰白的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一只电脑包。 白夜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事儿怎么一件件一桩桩,都跟算计好了似的发生? 她白了唐泽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羽毛塞进兜里,“快走,去看看。” 唐泽好笑的看着她蹬蹬蹬跑下楼,回身把门锁上。 白夜急冲冲下了楼,一到一楼大厅,看到大厅里站着的人,头皮一阵发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田文涛?” 对面的人穿着田文涛的衣服,可那张脸怎么也看不出曾经儒雅成熟的摸样了。 “呜呜呜!”那人张牙舞爪的一阵比划,也不知要表达什么,只一个劲儿的呜哇乱叫。 “他怎么了?”白夜问程炳文。 程炳文站得远远的,手里死死的抱着那只电脑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刚刚想要去厨房泡一杯咖啡,谁知道会在窗外看到他。” “是杀人蜂。”唐泽话音一落,不仅白夜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刚刚下楼的唐唐和施博都不由得惊呼出声。 白夜不解的看着唐泽,问道,“杀人蜂不是在巴西和非洲那边么?这里怎么会有杀人蜂?” 杀人蜂是非洲普通蜜蜂和丛林里的野蜂交配繁殖发育出的新品种,对人有较大的杀伤力。可是这种蜜蜂一般只生存在南美洲的热带雨林里,这里怎么会有这种杀人蜂?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人工养殖真的很难么?” 白夜被小小的鄙夷了一下,不满的剜了他一眼,扭回身去看田文涛。 他的脸上布满大大小小的脓包,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流脓,整个人像一颗快要爆炸了的蕃茄。 “呜呜呜!”犹豫伤情严重,声带收到了损伤,田文涛一边用手不停的挠着脸上的红肿,一边呜呜丫丫的说道。 “赶紧的,别让他挠了,感染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唐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扭住田文涛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回头对白夜说,“去找酒精和镊子,现在必需把他脸上的倒刺都弄出来,不然一会儿就会感染风热。” 白夜一边往储物室跑,一边脑补了一下给田文涛拔刺的场面,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画面太美,不敢直视啊! 回来的时候,唐泽已经把田文涛打昏直接丢在沙发上,由程炳文按着,正俯身拉开他的衣领。 白夜瑟缩了一下,心中仿佛有亿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看什么呢?还不过来。”唐泽挑眉看了她一眼,白夜连忙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拿出稀释过的酒精,用棉球沾了,一点点涂在田文涛的脸上。 田文涛疼得直叫唤,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得发青发紫。 唐泽用镊子一根根帮他把毒刺扒出来,每拔除一根,田文涛都闷哼一声,身体剧烈的抽动一下。 白夜用棉球蘸着酒精给他消毒,程炳文死死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妄动。 整个过程大概用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田文涛已经渐渐失去了知觉,像一条脱水的鱼一样,浑身是汗的躺在沙发上,进气儿多,出气儿少。 “醒了,把他送回房间吧!晚些时候还得发高烧。”唐泽疲惫的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一回头,白夜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不觉莞尔一笑,“看什么呢?” 白夜脸一红,连忙别开头,假装收拾医药箱和小餐盘里密密麻麻的尾刺,“没看你。” 唐泽弯身坐在沙发上,双臂展开搭在沙发背上,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夜,心情有些莫名的愉悦。 至少,在这次诡异的旅途中,他假设了许多种可能,却并没有想到会遇见白夜。一个意外的惊喜不是麽? 当然,白夜可不这么认为,就像姜沪生所说的,唐泽这个人太深沉,你看不透,所以最好远离。可平白就是强迫中奖的参加一次旅行,就能遇见这么离奇的杀人凶案,还能碰见唐泽这人,这世界还真是不够大啊! 白夜心里胡思乱想着,目光不经意的扫到沙发下面的地毯上。 “这是什么?”白夜指着沙发腿下面一些细微的粉末。 唐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有点难看,“蜂蜜粉。” “什么?”白夜狐疑的看着他,好像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平平就只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事。 “有人在田文涛的身上洒了蜂蜜干粉,所以他才会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被杀人蜂袭击。”唐泽冷笑道,用小拇指点了点地毯上乳白色的粉末放在舌尖舔了舔。“没错,是蜂蜜粉。” “蜜蜂粉,杀人蜂,如果田文涛死了的话,就是死于蜂毒,加上之前刘原被砍头,这两个案子加起来就完全符合‘她死于雷雨’中所传达的死亡警示。” “你说什么呢?”唐泽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白夜一愣,暗自咬着后槽牙,恨自己竟然迷迷糊糊把心中所想付诸于口。 “啊,没,没什么?” 唐泽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整个人翻转过来,仗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不信。“ “真没什么?我自言自语。”白夜苦着个脸,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唐泽冷哼一声,“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说得好像她是个傻子似的。 “凶手就在这个别墅里。” “这个我自然知道。” “那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去报警么?”唐泽抬头看了眼二楼,唐唐正在楼梯上探头往下看,一接触他的目光,马上缩回脑袋。 “电话打不通。”屋外被设置了干扰器,任何电话也打不通,包括报警电话。 “我们完全可以走着出去,这并不是难事,可几乎没人愿意走。” “因为不想单独行动。” “不。”唐泽打断她的话,将她重重丢在沙发上,“你都不长脑子的么?” 你特么才不长脑子,你全家不长脑子。 白夜愤愤的瞪回去,“唐泽,你再说我就告你扰乱公务,袭击警察。”唐泽无所谓的摊开双手,冷冷的看着她,好像看一个十分喜感的跳梁小丑。 够了,真真是够了。 白夜懊恼的咒骂一声,从沙发上跳起来,对着唐泽就是一拳头。 唐泽没想到这姑娘发起疯来真是人来疯,躲闪不及,拳头正好招呼到眼眶上。 第十四章再次结盟 唐泽被打得一阵发懵,单手捂着眼眶,单手指着白夜,心里亿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白夜真没想到他会躲不开,至少没想到会把他打得这么严重,整个右眼眶都青肿起来,跟开了花的小馒头似的。 “那个,你没事吧!” 唐泽拉下手,“你觉得我现在像没事儿的样子么?” 不像。 白夜瘪瘪嘴,悄悄退了两步。 “你上哪儿去?” “啊!” “我说你上哪儿去?”唐泽恶狠狠的望过去,两道目光冰片子一样扫过去,吓得白夜两股一颤,刚刚那股气吞山河的劲儿泄了大半。 “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冰袋和鸡蛋。”白夜讪讪的笑,心里把自己骂个半死。姜沪生说的对,她这种冲动的性格就该在户籍科磨练,到了刑侦科那种地方,当真只是去添堵的。 唐泽不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干嘛?” “能吃了你不?”唐泽不乐意见她那副防狼的样子,冷笑着指了指眼眶,“就这,我告你滥用职权,殴打民众,过分不?” 不过分。 白夜瘪了瘪嘴,乖乖走过去,隔着条小茶几跟他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 唐泽瞪回去,又扭头看了一眼二楼,轻声说道,“白夜,现在不是维护警队立场的时候,我们现在不能报警,联系不了外籍,凶犯也许就在我们身边,也许就是我们当中的某个人,情况很危险。” 白夜脸色一沉,她又何尝不知道现在大家的处境很危险呢! “凶手已经杀了两个人,还伤了一个田文涛,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找出他来,下一个死的也许是你我。”唐泽认真的看着她,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田文涛是跟你们一起从林子里的小路进来的,但你们当时并没有受到杀人蜂的袭击,这也就是说,田文涛身上的蜂蜜干粉是在他进入这栋别墅之后才沾上的。” “凶手在我们中间?”白夜愣道,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唐唐,程炳文,小方还是施博?又或者,是施博口中那个把他引来的葛云飞? 不,也许是程炳文遇见的那个旅游公司的人,也可能是唐唐那位叫左加一的网友? 白夜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凶手是个高智商的罪犯,他善于伪装,懂得利用人的弱点,从而驱使别人按照他设定好的路线走。 比如施博,比如程炳文和唐唐。 虽然还不知道小方和刘原会来这里的原因,但她可以肯定,这场杀戮游戏还没有结束。 而自己,确实是势单力薄。 她揣摩不出凶手做这一切的原因,甚至到现在为止,她都不知道这两起凶案的作案手法。 徐薇在相当于密室的房间中被杀死,喉咙被生生咬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上没有明显的打斗伤痕,没有挣扎的痕迹。也许徐薇被害前摄入了安眠药或是麻药,但没有法医的尸检报告,她什么也不能确定。 还有刘原,凶手为什么要杀了他?还要把尸体带走?刘原身高一米八以上,就算是死了被砍头了,身体的重量都有一百几十斤重,凶手是如何把他弄走,又丝毫没有留下痕迹和声音的? 如果说小方事先被下了安眠药,那么,总不能整栋楼的人都被下了安眠药吧! 晚餐是各自完成的,集体下药的可能性几乎是零,那么凶手是如何做到让一具尸体消无声息的消失的呢? 一开始,她被这两起切身的凶案吓得失去了判断能力,直觉的反映不是抓到凶手,是最快的时间报案,由刑警队来接手。可是现在这个想法显然行不通了,凶手已经事先设计好了所有可能,无论任何一个人单独出去,都会遭到不幸。 如果她出去报警,留下来的人当中必定有凶手,其他人很可能全部被杀死,而凶手想办法脱身。 如果她不去报警,那么,也许出去的那个人会被杀死,或者出去的人是凶手,那么,凶手就跑了。 当然,也可以选择所有人都一起出去。但是凶案现场就这么被丢在这儿,如果凶手不是旅行团的这些人,他就有足够的时间销毁可能残留的在现场的证据。 而且,凶手思维如此缜密,他绝不会让所有人一同出去的,林子里必然还隐藏着其它不可知的危险。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别墅里的气氛越发的紧张,如果不能最快的找到凶手并报案,两具尸体会很快的腐烂,对破案造成一定的影响。 “怎么,想好了么?我只接受合作的答案。”唐泽微微眯着眸子,似乎笃定她没有别的办法。 是的,和其他人相比起来,白夜心里的那杆秤已经毫无悬念的倾向了唐泽。 如果必需从这些人中挑拣出可以付诸信任的,那也只能是唐泽了。 她抿了抿唇,极不甘愿的把唐唐和左加一之间的网恋,以及那本诡异的‘她死于雷雨’所表达的死亡暗示都告诉他。 线索整合,便把整个案子拉成了一条线,虽然中间有几处绳结疙瘩,但倒底还是可以看出一丝蛛丝马迹。 首先,按照唐泽的分析。 第一,凶手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杀人,并非激情杀人。 第二,凶手具有很高的智商和反侦察能力。同时,在火车上,凶手一定是在旅行团所在的车厢里。也许是团员之一,也许不是。 第三,在火车上杀死贝尔的凶手。当时房间里只有田文涛和程炳文,那么,两个人之间一定很有可能有人说了慌,并杀死了贝尔。 第四,徐薇死亡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徐薇从别墅里出去了,但并没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房间里的门是从里面上锁的,窗后全都是内锁,几乎就是一个密室,那么,凶手是如何从密室中杀人后又逃脱的呢? 徐薇死在浴缸里,水温不定,没有具体的验尸报告,甚至连死亡时间都很难确定。 第五,刘原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他的身体带走,凶手又是如何将一具笨重的尸体从房间里带走,并不留丝毫痕迹的。 第五,关于唐唐所说的那本‘她死于雷雨’如果真如白夜所猜测的,它暗示着刘原和田文涛的死,那么这条线就与徐薇的那条线有悖。 徐薇的死亡警示是,割喉,然后徐薇死于喉咙破裂,大出血而亡。 但是为什么到了刘原和田文涛这里,死亡警示会在唐唐这里,而唐唐自己的呢?是凶手打算放过唐唐?还是别的什么意图? 第十五章案件重演 “或许,凶手并没有找到在刘原和田文涛身边放置死亡暗示的机会。”白夜有点焦头烂额,整个案子仿佛就是一个迷宫,你身在其中,很难找到正确的路走出去。 唐泽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会。” “为什么?” “凶手思维缜密,逻辑性强,且具有极其强烈的掌控欲,他甚至把每一枚子弹胸针都做得一模一样,一丝不苟,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计划看起来这么混乱而毫无章法?”唐泽微眯着眸子,右眼角微微抽搐的样子带了几分滑稽。 白夜忍不住抿了抿唇,“我一直很奇怪,这枚子弹型胸针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唐泽略微沉默片刻,凝眉掐了嘴里的香烟,“子弹是出自同一把sw1911。这种枪备受美国人的偏爱,所以很多工厂都投入生产。sw1911的精准度很高,可填装八枚子弹。凶手选择用这种子弹做死亡警示,大抵上是要杀足八个人才是。八人旅行团,八枚子弹型胸针。凶手到底想要干什么?” “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入手,比如,找到受害人之间的交点。除了你我之外,其他八个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联系,并把她们拉扯进凶手布下的这张网里面?” 白夜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她也知道,重点是怎么查? “唐唐和小方之间的联系或许是个突破口。我们要先找到小方的那枚胸针,还有田文涛会来这里的理由。”唐泽从沙发上站起来,“现在。我们去徐薇的案发现场看一看。一个人犯罪,便必然会留下一些线索。” “案发现场?不是,你刚刚不是说,要先找到小方的那枚胸针?”这人的思维逻辑能不这么跳跃? 唐泽一笑,极其自然的伸手揉了揉她毛躁的发顶,俯身在她耳边说道,“找是当然要早,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从第一个案子开始查。” 白夜不难烦的晃了晃头,“能别总摸我头么?”怪别扭的。 “不能。” 不说话这么不靠不能行么?白夜无力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唐泽,你要是再动手动脚碰我的头,信不信我刑拘你。” 唐泽抿唇轻笑出声,“好了,现在我们最该做的是把我的身份落实一下。” 白夜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心说,这人的思维跳跃度也太敏感了吧!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别闹了。你还需要什么身份?你不是施博的朋友么?”白夜不以为意的偷了头眉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就是度个假,怎么就遇上了连环杀人案?难道她是柯南体质? “你哪里看到我在闹了?”唐泽严肃的回了她一个’我深深为你着急’的眼神,反手搭着她的肩,拽着她往楼上走,“首先,我们既然已经达成联盟,就表示我们要共同查这个案子,所以,我的身份得提一提。”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家伙的意思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唐泽猛地回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身份现在是,刑侦队的警察,是被施博请来调查葛云飞失踪案的,至于你,协助办案。” “你疯了。”白夜抱住楼梯扶手,“你这是犯法的。”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扳开她的手,“现在,让我们去看看案发现场都留给我们什么了?” 看着唐泽跃跃欲试的表情,白夜懊恼的挠了挠头,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唐泽疯了,她们竟然又合作了。 有鉴于上一次合作的恶劣后果,她在想,这次回去,是不是会从户籍科直接调到交警大队? 交警大队! 脑补了一下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大街上指挥交通的画面,白夜终于知道什么叫蛋疼了。 徐薇的房间在三楼,田文涛的隔壁,据田文涛说,在案发,也就是九点十分到十点之间,他并没有听见隔壁有任何的声音。 别墅是后期改建成情侣的客房也是后来才隔开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所以如果徐薇房间有大的声响,田文涛房间没道理会一点也听不见。 那么,凶手是如何杀死徐薇的? “你说,凶手是如何制服徐薇的?她身上并没有,咦!你在干什么?”白夜一回头,发现唐泽正在门口脱鞋。 “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案件重演?”唐泽优雅的把鞋放回鞋柜,又做了一个拿脱鞋换在脚上的动作。 一说案件重演,白夜心里就有阴影,莫名其妙会想起那天在雷霆酒吧的地下室台阶上。 幽暗的空间里,他温热的身体紧紧的贴着她的,好无缝隙。 他的手紧紧的禁锢在自己胸前,说话的时候,热气儿微微扑在她颈间,带着一股微妙的酥麻感。 “发什么呆呢?” “啊啊?”白夜拉回神儿,脸红脖子粗的看着他,“干什么?” 唐泽脱下腕上的手表递给她,“给我掐点。” 徐薇那天穿了一身漂亮的蓝色连衣裙,她推开门走进来,神情还有些悲伤,身上的泥泞弄脏了门口的地毯,鞋子上还带着林子里的草屑。 她脱了鞋子,把鞋放到门口的鞋架上,并换上了拖鞋。 也许是刚刚埋葬贝尔让她出了很多汗,身上湿答答,粘腻腻的,整个人仿佛从蒸笼里跳出来一样。 她烦躁的拨了拨头发,一边走,一边脱掉身上的长裙,并拿了毛巾直接进了浴室。(浴室的架子上放着条白色的毛巾,上面还有明显的五指印。) 走到浴室的时候,她已经脱掉了长裙和内衣,并把它们丢在门口的洗衣桶里。 她打开淋雨头,置身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心情很难过,所以洗澡的动作都格外的粗辱,甚至不小心把手臂搓出一道道红印子。 她很快的洗好了澡,裹上浴巾后才发现没有带睡衣进来,所以她又回去拿了睡衣。拖鞋湿漉漉的,水印打湿了客厅的长毛地方。 这种地毯的毛很长,有些绒绒的,一旦沾水就容易打柳子。 她换好睡衣又回到了浴室,在洗漱台前…… “等等。”唐泽在洗漱台前停下来,捻着莲花指,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白夜,“你去看看,徐薇脸上是不是化了妆。” 白夜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光着个膀子在屋子里晃荡,突然被他这一吼,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手表呈现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碰!”的一声落入一旁的浴缸里。 “天,对不起,对不起,我。”白夜手忙脚乱的伸手就去捞。 唐泽目瞪口呆的看着白夜挽着袖子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划拉,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忍住没有出声。 “找到了。”白夜惊喜的把手表举到唐泽面前。 “扔了。” “什么?” “我说扔了。”唐泽走过去,一把抢过手表,像丢垃圾一样丢进卫生间马桶里,然后疯了似的抓起她的衣摆拼命的擦手。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抓狂的模样,突然回过神儿,看了一样浴缸里的血水,又看看自己的手,“呕!呕!呕!” “要吐去马桶那。”唐泽终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马桶。 唐泽,你不是人。 白夜暗骂一声,冲过去抱着马桶一阵干呕。 第十六章矛盾之处 等白夜终于把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酸意压下去,回头去找唐泽时,他正蹲在浴缸旁边,目光幽深的盯着徐薇的手看。 因为长时间的浸泡,徐薇的皮肤已经有些发胀,惨白惨白的手臂上出现了大面积的尸斑。 有些血液被水稀释后,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凝固在皮肤的纹理上,所以尸体看起来极其恐怖。 “你在看什么?” “指甲。”唐泽没抬头,目光上移到徐薇的脸上,“她的指甲里还残留着泥垢,脸上又画着妆容,你不觉得奇怪么?” 白夜走过去一看,徐薇的双手指甲里果然还残留着泥垢。 “一个正常的女生,在洗完澡之后,不可能还在手指甲里留下泥垢的情况下化妆的。我记得徐薇出去的时候,脸上的妆已经花了。那么,是凶手杀了徐薇之后画的妆?而且,徐薇并没有洗澡,是被凶手故意泡在浴缸里的?” 唐泽点了点头,“凶手在徐薇进入房间之后,用了某种触不及防的方法使徐薇昏迷,或是失去知觉,然后把她搬到浴缸里,伪造了徐薇是洗过澡之后才被杀死的。” “那目的呢?”白夜狐疑的问唐泽,“凶手迷倒了徐薇之后,伪装她是在洗澡的时候被杀死的,那他为什么又要给她化妆?逻辑有点说不通。而且,徐薇的妆容很景致,应该是女生手笔,凶手会是女人?”如果是女人,那她又是如何杀死了一米八几的刘原,并消无声息的移走尸体的呢? “娱乐圈很多化妆师都是男的。”唐泽丢给她一个‘你没救了’的表情,站起身走出浴室。 客厅正中眼摆着一方小几,上面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其中一个杯子翻开了,里面还残留着半杯茶水,几片茶叶在水面上飘着,有点孤零零的味道。 唐泽凑近茶杯闻了闻,“上好的碧螺春,今年的新茶。你去看看徐薇的行李里面有没有茶包。” 白夜走进卧室,徐薇的行李箱敞开着躺在床上,里面都是些换洗衣物和护肤品什么的。她在夹层里找到了徐薇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原来徐薇也是华阳市人,目前就读于华阳理工大学,是一名大三的学生。 学生证上的学院名有点意思,竟然是历史系的。 名牌大学历史系的学生,浮梁山出土古墓文物,白夜似乎闻到了点不一样的味道。这会是徐薇与浮梁山,或是凶手之间的联系么? “看什么呢?”唐泽走过来,侧身倚着门框,目光越过她,落在散落在床上的行李箱。 “原来徐薇是华南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你说,她这次来浮梁山,会不会是跟古墓和文物有关?” 唐泽耸了耸肩,“不好说。” 白夜把证件和学生证原样返回,又在箱子底部找到了两只茶罐,其中一只是新开封的,另外一只则是已经喝了三分之一左右。 唐泽把茶罐拿过来,分别打开闻了闻,举着其中一只,道,“里面动了手脚。” “啊?” “有乙醚的味道。”说着,把茶罐丢给白夜,“收着。” 白夜手忙脚乱的接过茶罐塞进挎包里,狐疑的问,“凶手为什么不把茶水倒了,或是把茶叶罐拿走?如你所说,他把整个凶杀设计得几乎天衣无缝,那么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显眼的线索?” 唐泽挑眉看她,好像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因为这个线索本身就与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掩盖呢?”唐泽转身走回客厅。 “我不明白。” “以徐薇的心情,她从外面回来,浑身泥泞,如果换成是你,还没洗完澡,你会先给自己泡一壶热茶么?” 白夜摇了摇头,“不会。” “所以茶不是徐薇泡的,但徐薇确实是喝了茶才失去意识的。” “是凶手泡好了茶等着徐薇。那么,你的意思是,凶手与徐薇相识,并且很有可能关系不错。她在茶里下了迷药,把徐薇迷倒,然后杀死?”白夜把自己的推测说出来,但总觉得有些牵强。 唐泽走到窗边,猛力抽拉窗帘,阳光乍然热烈起来,刺得白夜一闭眼,嚷道,“喂,干什么?不能先说一声?” 唐泽扭头好笑的看着她双手捂着眼睛,气急败坏冲过来的样子,一伸手,按住她的头,“白夜。” “嗯?”白夜微愣,倒是甚少看他脸上露出这种迷离的表情。 微微的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射进来,打在他身上,仿佛将他渡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光晕,漂亮得那么不真实。 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是优秀的,却从没想过,这种优秀也会给自己带来微妙的感觉。 心脏狂烈的跳动几下,她连忙心虚的别开头,躲过他压在发顶的手。 唐泽看了看空落落的掌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的感觉,细腻,柔软,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情感。 他慌乱的背过手,转身看着窗外。 玻璃窗上映着他完美的五官,白夜看着,心底莫名的发慌。 有一种人,其实看着还好,真的走近了,你会发现其实两个人本身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白夜情绪有那么些的低落,却又是在情理之中。 她转身想要离开这让人有些窒息的空间,却又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不舍,或者是其它。 “你说,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唐泽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她的延伸分外的温柔。 白夜当然不知道凶手是如何离开的,当时整个房间的状态就是一间密室。第一个撞门的是她,开门的也是她,别人根本没有机会使用什么障眼法。“总归不能是化成蝴蝶飞走了。”她玩笑般说完,目光正好对上窗外落着的一只白鸽。 “扣扣!”白鸽一点也不怕生,用头轻轻撞着玻璃。 白夜走过去把窗户拉开,白鸽扑扇着翅膀跳进窗台,落在床头柜上。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窄口花瓶,里面插着几株开得正艳的白合。花瓶旁边洒了几块面包屑,白鸽低着脑袋一一捡食。 白鸽在床头柜上轻盈的跳跃着,窗口正对着的一棵大树上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一只灰色的小猴子跳到窗前,瞪着乌溜溜的小圆眼睛看着那只白鸽。 白鸽停止了捡食的动作,戒备的看着小猴子。 “滋滋滋!”小猴子突然双脚用力蹭了蹭窗台,猛地向床头柜上的白鸽扑了过去。 “滋滋滋!” “咕咕咕!”一时间,一猴一鸟打得不亦乐乎,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百合花从花瓶里掉出来,水洒了一地。 “吱吱,吱吱!”小猴子一边叫着,一边朝半空中的白鸽龇牙。 白鸽蒲扇着翅膀在屋子里绕了两圈,最后从窗户的缝隙飞走了。 “滋滋滋!”小猴子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片朝窗外扔了过去。 第十七章兵分两路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午,大抵是每个人所带的为数不多的东西都吃得差不多了,所以时间一到,程炳文和唐唐都从楼上下来觅食。 施博一如即让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手机。 没有信号,没有无线网区域网,所有能想象的接收信号方式全部都被干扰了,她们几乎是被困在这里了。 “姐,到底有没有办法出去啊!”一见白夜下楼,唐唐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睛说,“姐,我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没有吃的,还有个变态的杀人犯,姐,咱们离开好不好?” 白夜看着唐唐,心里也拿不准主意。 这里没有食物,就算她们死守在这里,不用凶手杀人,几个人也会饿死的。 可是如果离开了,势必会更加危险。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的施博朝这边看过来,略显肥胖的身体晃了晃,“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知道是不是可行。”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都集中到胖子身上。 “什么办法?”程炳文急切的问,目光扫了一眼白夜,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胖子摇头晃脑的站起来,目光落在白夜和唐泽身上,轻咳了一声,说道,“我想,不如我们分成两组人,一组留下来照顾病人,一组去外面看看能不能走出去。出去探路的人如果发现路上有异样,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第二天换另一组继续。” 白夜看了看唐泽,不知道是不是唐泽授意胖子这么说的,但确实是个办法。 唐唐和程炳文没反对,事情就这么决定。 接下来的时间,四个人进行了分组,白夜和唐唐,还有施博一组,唐泽和程炳文一组。 因为还有小方和田文涛需要照顾,白夜这一组要先留下来,由唐泽和程炳文先去探路。 离开前,唐泽把白夜叫道房间,叮咛她要注意小方。 “你怀疑是小方杀人?” “没有证据我不怀疑任何人。”唐泽一边整理简单的行李,一边侧头看她。 “那你什么意思?”白夜狐疑的问。 唐泽在行李箱里翻出一把瑞士匕首,迎着光看了看,白光在刀刃上流转,弧度特别的好看。“这不废话么?”白夜轻声嘀咕一句。唐泽把刀柄顶在她脑门上,恨铁不成钢的说,“姜沪生说得对,你这脑袋真不适合在刑侦队待着。” “唉,你什么意思啊?我在哪儿待着管你什么事儿?能不这么戳人么?”白夜气得直跳脚,现在谁跟她替姜沪生,她跟谁急。 唐泽“噗哧”一笑,把匕首塞进她怀里,“你想想小方和刘原的房间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怪异的地方? 白夜眨巴眨巴眼,努力想了想。 小方和刘原的房间有哪里让她觉得怪异,啊,等等,“我想到了。床,是床,小方和刘原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是却是盖着两床被子,两人之间肯定是放了什么东西,所以刘原被杀时,被褥上的血迹会有一个空白的分水岭,那是因为之前那里放着什么东西,被褥,或是个大型公仔,凶手又为什么要把它拿走?同睡一张床的两情侣之间需要放东西么?需要睡两床被子么?”白夜好像窥探了什么真相似的一脸兴奋,试探着问,“也许,他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情侣?” 唐泽把背包跨在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去揉她略显毛躁的发顶。 白夜尴尬的躲开,低头死死的盯着手里的匕首,讷讷道,“可是一点也说不通啊,既然两人不是情侣,那为什么还要扮成情侣?” 唐泽弯身坐在床上,目光几乎快要与她平视了,“不知道。” 白夜气结,转念一想,才觉得自己有点孩子气了。 唐泽也不是神,不可能什么都知道,都怪自己太过于依赖别人,一旦事情需要自己去判断观察的时候,往往会失了自己的主见。 离开唐泽的房间的时候,程炳文正从对面房间里出来,身上换了一套铁灰色的运动服,手里拎着根棒球棍。 见到白夜和唐泽一起从房间里出来,程炳文脸色有点微微发红,暧昧的扫了两眼,苦笑道,“但愿我能平安回来。” 唐泽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 “但愿。” 唐泽和程炳文离开别墅,白夜决定要找小方谈一谈。 回到房间的时候,唐唐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小方正坐在窗边发呆,手里拿着一枚胸针,白夜和唐泽无论怎么找都没找到的子弹型胸针,原来它一直就在小方的身上。 “小方?”她试探的唤了一声,小方缓缓回过头,并快速的把胸针收进口袋里。 “我都看见了。”白夜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能和我聊一聊么?” “警方不都是审讯么?”小方的表情有些阴沉,态度并不配合。 “刚刚,都是装的吧!”白夜若无其事的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一边说,一边用手敲打的膝盖。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明白。”白夜冷声道,学着姜沪生的口气儿,“你和刘原不是情侣吧!” “警官,我累了,我想回去睡一会儿。”说着,转身欲走。 白夜伸手拦住她,目光冷冷的凝视她微白的脸,“我只是要跟你谈一谈,难道你不想知道刘原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 小方的手微微抖了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点了点头。 白夜将她按回床上,拉着椅子坐在她对面,尽量压低了声音问,“先说说你和他的关系。你们,并不是情侣,是么?” 小方微微撩了一下眼皮子,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表哥。” “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小方抬了一下眼,贝齿咬了一下嘴唇,“是为了一件古董。” 白夜一愣,怎么又扯到古董了呢?随后又想,这肯定又是凶手的另一个陷阱。 “说一说,什么样的古董需要你和表哥变成情侣出现在这里,古董又在哪里?” 小方犹豫了一下,白夜鼓励的按了按她的肩,“小方,我知道你不想说,可是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小方抬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半个月前的一张报纸,报纸报道了三年前浮梁山出土的一尊金樽龙纹鼎。报纸上说,这对金樽龙纹鼎是假的。”她小心翼翼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白夜的表情。 白夜是看过那张报纸的,当时看着报纸上的彩色照片,还感叹古代工艺的巧夺天工,没想到竟然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真的。”小方面色沉重的说道,“其实,在考古队进入墓穴之前,就已经有盗墓贼进入了墓穴,并带走了其中一尊金樽龙纹鼎。考古队发掘后,另外一只被送到了市里的博物馆。” 这事白夜还真是不知道,“那你的意思是,金樽龙纹鼎其实是一对,其中一只在博物馆,另一只下落不明?” 小方摇了摇头,站起身,“你跟我来。” 白夜狐疑的跟了上去,经过沙发的时候,见唐唐踢掉了被子,弯身为她盖好被子才跟着小方出去。 第十八章错误的猜测 主卧室的大门紧闭着,唐泽离开前就把钥匙交给她了。 站在门外,小方的身子微微发抖,手搭在门把上,始终没有勇气退开门。 厚重的木门后藏着赤裸裸的血腥和杀戮,不要说小方,便是白夜也心有余悸。 她拢了拢发,轻轻按住小方的手,代替她推开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夜皱了皱眉,扭头去看小方,“你,还好吧!” 小方回以一个苍白的微笑,目光落在长毛地毯上那一长串的血迹上,“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点也没有伤心。”她微微挑着眉,看白夜的表情有种灵魂被抽离一样的感觉。 她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原的尸体。 如果那算是尸体的话。 “我早就知道的,早就知道的。”她猛地转身,眼眶一片赤红,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打在长毛地毯上,转瞬消融。 “小方,我们会抓到凶手的。”说完,白夜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特别的无力。 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做了这么一份职业,看尽了多少世间的善善恶恶,抓了多少的恶人,可是如果人能从心底里就尊崇法律,那该有多好? 小方沉默的在刘原的尸体旁站了片刻,然后转回身走进卧室。 这是白夜在案发后第三次走进这间装饰奢华的主卧室,一进门,那张巨大的欧式大床就摆在面前,洁白的床单被鲜血染红,如今已经渐渐变成了暗红色。 浓郁的血腥味挥散不去,仿佛提醒着人们这里发生过什么。 小方走到床边,伸手在床板下摸索了一阵,拿出来时,掌心里做了一个成人掌心大小的红色锦盒。 “想看看么?”她一边说着,一边爱怜的抚摸着锦盒边缘的纹路。 “金樽龙纹鼎?”白夜目光寥寥的看着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却没说出口。不管以前她做了什么,但至少,她此时是个受害者的家属。 锦盒被打开的一瞬间,一道金光打出来,白夜微微愣了愣,看着锦盒里躺着的金樽龙纹鼎,心里说不出的阴郁。 “你猜出来了么?”小方笑着看着白夜。 “你和刘原是……” “盗墓贼。”合上锦盒,小方扬眉看着白夜,唇边勾着一抹讥讽的冷笑,“我早就想,像我们这种挖人祖坟的人,死的时候是不是会下地狱?刘原说我脑子不好使,竟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可事实上,我们遭到报应了不是麽?本来我们打算干完这一票,把东西出货后就金盆洗手的,可是。”她说到一半,突然泪流满面的抱头痛哭。 白夜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其实,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趟,我们俩未必能顺顺利利的回去。” “你们在火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火车上表现得开朗乐观的女孩子一下子变得阴阳怪气,满面愁容? 小方神色迷茫,视线聚焦在白夜脸上的时候,整个人是卷缩成一团的。她抖着手从兜里逃出一枚胸针,子弹型的胸针。 算上徐薇,唐唐和程炳文和施博的,这是第五枚子弹型胸针,按照唐泽的推测,胸针应该有八枚才对,即旅行团的八个人。 “从徐薇的车厢离开后,回到卧铺的时候,在我的枕头地下发现的。” 白夜拿过那么胸针,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问道,“那可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比如不该坏的东西坏了,比如。” “你是说死亡警示么?”小方打断白夜的话,“有。” “是什么?” 小方弯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水瓶,“你知道,我们盗墓的,都喜欢养写风水鱼。” 白夜愣愣的看着透明的玻璃水瓶,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你相信么,有人会对一条鱼下毒手。” “它,怎么死的?” “被野猫咬死了。不,也许是野猫,也许不是。”她失魂落魄的说。 被咬死的金鱼,死在鱼缸里的徐薇! 她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徐薇收到的失望警示是割破喉咙,但它并不是预示着余薇的死亡姿态,相反,她一直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一定要让余薇泡在浴缸里?余薇死前并没有洗澡,或者说来得及洗澡,是凶手为她换上的睡衣并泡在浴缸里的,他是在模仿风水鱼被杀事件。 也就是说,小方的死亡警示是徐薇的。 那么,程炳文的死亡警示是火烧了电脑,着重在火上,也就是说,程炳文不会被烧死,但是别人一定有一个会。 再接着是唐唐,唐唐的警示是中毒,小女孩是吃了中毒的鱼死的。而田文涛此时正身种杀人蜂的神经毒素生死不明。 还有徐薇,余薇的死亡警示是被割喉,可是,割喉可以跟刘原的死对上么?还是,映射了别人? 凶手的逻辑简直是诡异多变,匪夷所思,她完全猜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仿佛这只是一场无差别的杀戮,可是即便是无差别的杀戮,为什么要策划了这么久?要收集八个人的弱点,引诱她们来到这里,所需要的时间远远不会是半个月这么简单的事儿。 他花费了这么大的精力,难道只是为了实现他高超的杀人技巧? “刘原呢?他,是不是也收到了胸针?”白夜看着刘原曾经躺过的地方,心情无比的沉重,仿佛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块,让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八个人,加上唐泽一共九个人,难道都要成为一个变态的玩具? “他一直随身带着。”小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刘原,笑得格外的深冷,唇角几乎快要裂到耳根了。 “他,他的死亡警示是什么?”白夜问道。 小方慢慢的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绝望的表情,她伸出手,拉开长袖衬衣的袖子,露出一截让人触目惊心的手臂。 红色的脓疱几乎遍布了她的整只右臂,透明雪亮,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这是尸毒,沉积在尸体里的毒气,在墓穴里染上的,走遍了整个华阳市也没有医院看得好,他说,卖了这批货,带我去上海治疗。”她一边说,一边笑,一边哭,突然疯了似的冲到客厅,一把抱起刘原的头往外跑。 “小方,你站住,别走。” 第十九章反常即为妖 程炳文提着电脑包跟在唐泽的身后,他们已经顺着小路走了块一个小时了,可前面依旧是密林一片,看不到尽头。 浮梁山的地势并不是特别险峻,但因多次开发挖掘,山里的小路崎岖不平,且多有岔路,没有指示路牌或是专业导游引路,游客们是很容易迷失的。 “唐泽,等等,我走不动了。”程炳文背靠着树干,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 他大学毕业就在网络信息公司工作,坐了好几年的饿办公室,身体完全是亚健康状态,来时骑自行车还好说,如今生生绕着林子走了快要一个小时,整个人跟脱水的鱼似的,再也走不动了。 唐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程炳文一眼,走过去递出一瓶矿泉水。 “你哪里弄的?”程炳文眼前一亮,一开始还不觉得渴,这一见到水,便发觉整个喉咙都跟冒烟了似的,干涩的难受。 “自来水管里接的。”唐泽笑了一下,弯身坐到他身旁,漫不经心的说道,“那个安排你这次旅行的人?你还有印象么?” 程炳文脸色幽地一白,“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喷出老远,扭头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不,不记得了。印象不是很深刻,我一共和他也只是见过了两三面而已,每次他都低垂着头,带着一副口罩,领子拉得高高的。” “你就没好奇过他长什么样?”唐泽笑道,递出纸巾。 程炳文看着他,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好像这种寻常之人乐意注意的东西在他看来完全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行为。 他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对那个人有过多的好奇。 他只是在人生最失意的时候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并不会在他生命中占有过多的比重,所以他并不会去在意。 “唐泽,你说,我们能出去么?”他看着唐泽,心里其实是羡慕对面的这个男人的。他有让所有男人嫉妒羡慕的外表和仪态,每个女人都喜欢这样的男人,他们像天生的发光体,无论站在哪里都那么显眼。 而自己呢? 他揉了揉头顶的短发,他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单身了很多年,他没日没夜的泡在各种电脑程序中,以为只要写好程序,就会得到一切,可当他抱着文件箱灰溜溜走出公司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是个大写的失落。 是的,失落,一种遽然而来的巨大茫然感将他打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被圈在那样一个不大不小的格子间里,不停的敲击键盘,忙得昏天暗地,然后所得成果通常会冠上别人的名字。 这趟旅途说白了,只是他放逐自己逃离那个让人失落的环境的借口,可是万万没想到,比失落更让人不能接受的现实正赤裸裸的威逼着他。 这真是无比的讽刺。 他暗暗的想,看着唐泽的目光带了一丝殷切,他宁愿相信,面前这个仪表不凡的男人会带着他走出着该死而见鬼的林子。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从枝丫间打下来,洒在脸上暖融融的,忽而让人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错觉。 当然,这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 “走吧,天黑之前不能走出去,我们就得回去了。”唐泽站起来,朝程炳文伸出手。 程炳文笑了笑,抓着他的手站起来。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偶尔唐泽会跟他说说自己的酒吧,或是问问程炳文到底是有多爱自己的电脑,怎么到哪儿都背着。 程炳文尴尬的笑了笑,握着电脑包的手紧了又紧,失笑道,“是啊,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上次的少了,这是新买的?”唐泽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他的电脑包,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倒是不像新的。 程炳文尴尬的笑了笑,“买的二手的。” “挺重吧!你们这些搞it的,身体不行,来,给我,我帮你拿着。”唐泽伸手去接,程炳文连忙缩回手,尴尬的笑笑,推了推眼镜,说道,“没事,我自己拿着。” 唐泽微微愣了下,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浮梁山的地势有一个特点,是向下凹的,所以来的时候有一点下坡的意思,所以还不会觉得太累,但回程一路上坡,虽然和缓得不易察觉,但体力上绝对会消耗很大的。 唐泽带着程炳文又在林子里饶了两圈,已经完全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凶手大概不止是把沿途的路牌和指示拆掉,可能还做了其他的掩饰。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团压下来,细细密密的雨滴穿透枝桠,打在身上沁凉一片。十月本就是多雨的季节,浮梁山景区由位于临海位置,所以一到这个季节,雨水就特别的多。 唐泽卸下背包举在头上,决定不再前进,原路返回别墅。 来时的路上,唐泽把从别墅地下室里找到的石灰粉沿途洒了一些做记号,没想到一下雨,倒是冲得的七七八八。 程炳文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顺着原路往回跑。 湿漉漉的雨水打在身上,偶尔山风吹过,冷得人牙齿都跟着打颤。 黑沉沉的云团压下来,遮蔽了天光,倒显得整个林子都阴沉了几分。 不多时,跑在前面的唐泽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狐疑的看着程炳文,“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程炳文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侧耳一听,果然,前方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阵发东西启动时发出的声音。 “过去堪堪。”唐泽在前面跑,程炳文在后面跟,没跑出多远,便在一处小空地上发现一个脸盆大小的土包。 来时没有注意到,现在一场大雨下来,把新培上的土冲开,一撮被泥浆染得灰突突的毛发从土包里露了出来。 土包周围有聚集了许多大蚂蚁,就是山地里常见的那种黑色大蚂蚁。 雨势越来越大,这些蚂蚁却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不顾一切的从洞口里爬出来,源源不断的朝土包爬去。围在最前面的几只已经转到土壤里,后面的陆续涌上来,不多时,整个小土包已经被厚厚的一层蚂蚁盖住。 唐泽好奇的看着土包上层层叠叠的蚂蚁,从腰间抽出匕首,一点点靠过去。 “唐泽!” 身后传来一道一切的呼喊,唐泽猛地回头。 “啊!” 雨水敲打的窗棂发出“啪啪”的声响,白夜已经坐立不安的在客厅里转了好久。 唐唐坐在沙发上发呆,偶尔会拿眼睛瞄一瞄角落里缩着的小方。 “姐,你说,她们会不会出事儿啊!”唐唐不安的看着白夜,又扭头看了眼小方,轻声说道,“姐,她怀里抱着的是什么?”那么大一包,用被罩左一层右一层的裹着,看着怎么就那么慎人? 白夜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看了小方一眼,“没什么。”上午小方跑出去后,幸好被施博给拦住了,两人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她给拽回来。 “该,该不会是那个吧?” “别瞎说。”白夜凝眉瞪了她一眼,这时,施博从二楼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田文涛醒了。” 白夜看了一眼小方,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脚往楼上走。 施博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与她檫肩而过的时候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心。 白夜微微一愣,施博已经与她檫肩而过。 看着他宽厚壮硕的背影,白夜挑了挑眉,转身上了三楼。 第二十章杀人蜂 在楼梯拐过走廊的死角,白夜展开纸条,上面是用钢笔草草写的几个问题。看来唐泽似乎早就料想到她会来找田文涛谈话。 她快速的看好内容,把纸条折叠好塞进袜子里。 田文涛的房间就在白夜房间的正对门,大门是虚掩着的,推开门,客厅里铺着长毛地毯,与徐薇房间的格局是一样的。 走进卧室的时候,田文涛已经醒了,脸上绑着纱布,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狼狈。 “呜呜呜!” 大抵上是杀人蜂的神经毒素起了作用,损伤了声带,田文涛吱唔了半天也没发出任何声音,露出绷带外的一双眼睛充满惊慌和绝望。 他展开手臂,一边晃着头一边比划着。 白夜摇了摇头,问他是否有纸笔。 田文涛指了指床头摆放的行李箱。 白夜打开行李箱,里面除了一些换洗的衣物之外,剩下的就全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了。 白夜看着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动植物科普大全,突然想到自己还捡了田文涛一本书,一会儿要记得还给他。 从夹层里找到了一只钢笔,看样子是一只价值不菲的钢笔,笔帽上还镶嵌着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田文涛又指了指行李箱底部,白夜伸手进去摸了摸,逃出一本黑色牛皮封皮的日记本。 “那么,我说,你写,可以么?”她把笔和日记本递给田文涛,朝他说道。 田文涛点了点头,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白夜一笑,从床头柜上取下那副只剩下一块镜片的眼镜。 田文涛戴好了眼镜,模样有些滑稽,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是初见时那个浑身充满书卷气息的中年男子了。 白夜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前,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后,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在树林里到底遇到了什么?” 田文涛的表情很奇怪,从一开始的茫然,然后是恐惧,到最后变成了一种出离的愤怒,他搭大力的抽出钢笔,手背上青筋奋起,写字的时候笔尖摩擦着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 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种让人发狂的张力,白夜全神贯注的看着他,还有在纸上不停移动的笔尖。 许久,久到白夜觉得自己仿佛上了一堂闷长的历史课一样,唐文滔才终于放下笔,目光阴郁的看着白夜。 白夜接过他递过来的笔记本。 田文涛的字很洒脱随性,就像他一开始给人的感觉一样。当然,如果不是内容太过于残酷,她或许会大大加赞美一番才是。 田文涛从别墅离开之后,他一路顺着原来的小路往林子里走,大概走了不到五百米的路程时,面前出现了一条岔路,这时,他才猛然意识到路标被拆掉了。 如果那时他回来,或许他便不会遭遇这些了。 从田文涛的描述中,他是这样写道的; 我站在岔道口,心里乱成一团,我本该是要往回走,回到别墅的,至少那里有同伴。但我确实没有回去,因为就在我准备回头的时候,右手便的小路出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声响,汽车碾过石子路发出的声音。 我当时完全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寻着声音就跟了上去,我以为追上前面的人,或许他可以带我出去,然后报警。 我一直走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路程也没有见到任何的车辆,连路上都没有车辙碾过的痕迹,我知道我是上当了。 我试图往回走,但是已经进了林子的腹地,完全迷失了方向。 笔迹到这里有了一个极大的变化,字体变得有些潦草,显然是田文涛的情绪有了巨大的起伏,拿笔的手在微微发抖,有些地方甚至会有断笔。 白夜抬头撩了一眼田文涛,他的双眼微敛着,目光阴郁的盯着她的脸,四目相交,又极快速的错开。 她把笔记本往前捧了捧,继续往下看。 我尽量按照自己的记忆往回走,走了不到一百米,便见到前面有一处不大的空地,空气上堆了个不大的土包,周围爬满了林子里常见的那种硕大的蚂蚁。土包旁边放着一只灰色的牛皮挎包,至细看,是徐薇装狗的那只。 我一下子明白,徐薇是把狗埋在这里了。 田文涛的句子在这里断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画了一个问号。 白夜狐疑的看着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么?” “啊啊啊啊呜呜呜!”田文涛指着笔记本,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我醒来的时候,人正躺在一条小路上,车轮碾压石粒的声音渐行渐远,我突然意识到,我刚才是被人从身后打昏了。 我惊恐的从地上爬起来,很好,身子是没有任何损伤的,看来那人并没有要杀了我的意思。我正暗自高兴着,突然觉得有什么在眼前一闪而过,然后脖颈一阵刺痛,我伸手打了过去,是一只体形比亚洲黄蜂打了许多的南美洲杀人蜂。 字迹到了这里,后面的已经看不真切了,可以想象在写下这些的时候,田文涛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惊恐,绝望。 数以百计的杀人蜂疯狂的攻击他,这不是电影里特技做出来的桥段,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物种对另外一个物种的袭击和屠杀。 白夜难以想象那种疯狂的场面,忍住心底的不适,把本子递给他,“那你有没有看到袭击你的人的样子?” 田文涛写道;没有,太突然,我根本没有看见他的样貌。 “你说,你先是看到了徐薇埋小狗的土堆和挎包,然后你就被袭击了,等醒来时,自己又被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然后遭到了杀人蜂的袭击,那么这段你昏迷的时间是多久?” 田文涛写道;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醒来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表的,当时的时间是早晨下午三点半。 白夜看了一眼他腕间的手表,是市场上比较昂贵,性能也不错的机械表。 “你先后两次听见了汽车离开的声音?”白夜问道,目光死死的盯着田文涛,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田文涛笃定的点了点头,伸出手强调两次。 “这么说,凶手并不是我们之间的某些人?凶手是开着车来去的么?” 田文涛写道;我不知道。但是确实听见了两次汽车发动的声音。 第二十一章唐泽的疑问 “田教授这块表很贵吧!我倒是在杂志上看过,的十几万呢吧!”白夜漫不经心的看了眼田文涛的手表,田文涛脸上的表情一窒,钢笔在纸上刷刷写道;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前几年他做生意挣了些钱。 白夜一笑,又道,“这钢笔也是么?”是万宝龙的限量款,虽然款式比较朴素,但质感绝对不一样,还有隐藏的商标,价格肯定不菲。 这些都是在火车上无聊时从唐唐借给她的时尚杂志上看到的,绝对的轻奢品。 一个三流农业大学的教授,一出手就是十几万的手表和万宝龙钢笔,想不让人多想都难。 田文涛眼神沉了沉,笔尖重重的划在笔记本上;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白夜觉得田文涛这个人有问题,即便是没有杀人,也绝对有别的地方不对劲儿。 她俯身看着田文涛,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田教授,子弹型的胸针,你也收到了吧!” 田文涛身子微微晃了一下,用笔在笔记本上重重写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夜在心里一阵冷笑,这老奸巨猾的老东西,“田教授,我想你应该知道,已经死了两个人,包括你,我们这里的几个人正在受到生命的威胁。”她俯下身子,尽量让自己有些威严,哪怕事实上她不过是个户籍民警而已。 田文涛的脸色很难看,然而他仍旧不愿意开口。 白夜冷笑出声,终于直起身子,笑道,“当然,你也可以不说,这没有什么的,可是法律就是法律,它不会因为什么理由而宽恕什么人,你今天当然可以保持沉默,又或许我们也许根本就不能活着出去,可一旦有人活着出去,警方介入调查,你的行为就是犯罪,让我想想,这算不算是同谋?还是包庇?”她学着唐泽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表情,目光阴郁的看着他。 田文涛的表情也不知是笑了还是懊恼了,他皱着眉,目光沉冷的看着她,把笔帽重重扣上,拒绝再次回答。 白夜有些发愣,没想到自己这点子道行对付唐唐还行,田文涛这样的老奸巨猾,真的是震慑不住的。 她愤怒的瞪着田文涛,真是恨不能一把掐住他的喉咙,问问他,到底是什么理由,会让他这么护着那枚子弹型胸针? 还是,她突然想到小方和刘原,以及唐唐和程炳文,包括施博,这些人的到来都是因为被凶手抓住了本身的弱点加以利用,难道,田文涛也同样如此?那么,他的弱点又是什么?是足以致命,或是身败名裂,以至于他无论如何也不承认自己确实收到了一枚子弹型胸针? 她揣度的看着田文涛,显然他不想在谈了,也不愿再配合,她留下来也没意义了。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白夜直起身子,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转过身,目光里带着几分清冷的看着床上的田文涛。 田文涛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 “田教授是和夫人离婚了么?”白夜看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从最初的惊愕,诧异,到最后的愤怒,田文涛终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她。 没有回答,但白夜似乎明白了。 她看向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想起唐泽留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上的寥寥数语,忍不住在心里轻笑,这家伙的观察力真的很异于常人,平常人谁会去注意别人的左手无名指上的一道浅白的痕迹? 田文涛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唯有左手的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微的痕迹,那是长时间佩戴戒指时留下的戒痕。 显然,戒指是最近才摘下去的。从戒痕的深浅可以看出,这枚戒指他带了很多年,所以突然栽下去,会留下很深的戒痕。 白夜已经无法猜度田文涛的心思,她从田文涛房间出来,看了眼楼梯口的气窗,天已经渐渐沉了下来,大雨敲打的玻璃,如同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 唐泽还没有回来,雨势又来得这么迅猛,她甚至担心…… “在担心唐泽?”施博从楼下上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白夜点了点头,忽而想起他和唐泽的关系,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他?” 施博微微一笑,“我和他是在一次商会上认识的,唐氏对我手里的一个地产项目有兴趣,正好那时我收葛云飞这件事的困扰,他听我抱怨之后,便决定来帮我。” 唐氏? 她记得唐泽不是盘下了盛文的酒吧当起了老板了么?怎么又对房地产感兴趣了? “唐泽说,你会帮助我。”施博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白夜注意到他抬手时晚上露出的手表,微微愣了愣。 “你的表。”白夜指着他的表,施博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这是我儿女从意大利买回来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国内是买不到的。” “你女儿?”白夜诧异的看着他。 施博耸了耸肩,肥胖的身体支撑着那颗异常肥大的脑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的有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就那么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儿吧!” “难道不是么?” 施博长长叹了一口气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怀念,又似悲伤。他伸手从兜里套出烟盒,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不介意吧!” 白夜摇了摇头。 打火机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闪烁,白夜突然觉得,这胖子其实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胖子现在的妻子比胖子小了十二岁,胖子没发家前有个妻子,生了个女儿,叫施蕊,今年二十二岁。 胖子是黑龙江人,没念过什么书,结婚早,十七岁就在家里安排下结了婚,十八岁就有了大女儿。 后来施博生意做大了,夫妻俩带着大女儿来到城里,可惜好景没几年,妻子芦娟出车祸死了,那时施蕊才八岁。 施博一个人带着施蕊单了几年,知道后来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王怡,王怡是大学生,大学一毕业就进了施博的公司做文员。 用施博的话说,王怡张得漂亮,心肠也好,有一次施博在公司里加班,突发了阑尾炎,还是王怡正巧回公司发现了昏倒的他,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愣是搀着他从十二楼下到一楼,将他一路送到医院。 后来两个人好上了,施蕊不太高兴,那时候刚上高中的女生心思特别敏感,叛逆,做了挺多出格的事儿,还还得王怡和他的第一个孩子流产,施博一气之下就把还在上高中的女儿送到了国外读书。 从此以后,父女两个的关系越来越僵硬,直到去年底,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才慢慢修复,年初,他过生日,女儿还特地邮寄过来这只表给他。 第二十二章夜幕下的巨兽 “那你女儿,现在还在意大利?”白夜状似不经意的问。 施博摇了摇头,笑道,“回来了,现在正在一所大学里读研究生。” 白夜挑了挑眉,狐疑的问道,“在国外不好么?怎么要会国内读研究生?” 施博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尴尬的笑了笑,“她在国外生了点病,环境不利于疗养,我就把她接回国了。” 白夜沉吟一声,笑道,“多好的年纪,该是有男朋友了吧!” 说到这,抬眼看着施博,却见他脸色阴沉了下来,脸上的肥肉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不瞒你说,就因为这事,我们父女差一点又闹翻。” “令爱的男友您不满意?” 施博叹了一口气儿,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他侧身看着窗外的雨幕,沉声说道,“一个穷小子罢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俨然是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 白夜摸了摸鼻尖,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对了,令爱是在哪个学校进修?” 施博脸上露出一个不轻不重的笑容,说道,“华阳农业大学。” 华阳农业大学? “田教授也是华阳农业大学的。”她一边说,一边瞄了眼田文涛的房间,心中暗想,没想到两人之间有这些渊源,如此一来,八个人之间也并不是毫无关联了。 至少唐唐和秦蜜是表姐妹,施博和田文涛也有所联系了,那么其他人之间是不是也互相有所关联,或是与凶手有所联系? “是挺巧和的。”施博惋惜的笑笑,目光越过她看向田文涛的房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去看看田教授,唐泽说,等他醒来了,喂他喝点水,不能进食其它的食物,晚上我留在他房里,互相照应着。”他慢条斯理的说,肥胖的身子往走廊里挪了挪,几乎挤住了半条走廊。 白夜看着他,突然有种滑稽的感觉。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很沉下来,偶尔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走廊里乍然亮了起来,而后又陷入一种让人压抑的昏暗之中。 头顶的吊灯在深色的走廊地板上留下一道暗影,随着人的走动,那影子倒也跟着忽明忽暗的。 白夜心里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膨大了,细密的雨滴敲打在窗棱上,一下一下,又好似打进心尖。 她捏紧了拳头,决定在等一等。 与施博告别,白夜一路来到楼下。 客厅里灯火通明,唐唐卷缩在沙发里,一边鼓捣手机里的单机游戏,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着大门。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处境,白夜都无比不安,更何况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姑娘? “叩叩叩!”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白夜猛地加快两步冲到门前,“唐泽。” “秦警官。” 站在门外的是程炳文,他浑身被雨水打湿,雨水混合着血水顺着额头鬓角往下淌,把门口的波斯地毯弄得湿漉漉的。 “唐泽呢?”白夜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唐泽呢?” 程炳文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的看着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白夜感觉脑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碰”的一声断裂了。 她愣愣的看着程炳文,愣愣的看着他身后空荡荡的雨幕和门口昏黄的门灯。没有那个人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终于知道这种心慌来自于什么,但那又如何? 她愣了愣,侧过身让程炳文进屋。 “秦警官,我。”程炳文欲言又止的看着白夜,唐唐已经走过来,担忧的拍了拍白夜的肩膀,“姐,我们先进屋好不好?”不过是在门口站了一分钟的时间,白夜整个衣襟,头脸都被雨水打湿,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滚落,砸进波斯地毯里面。 “没事。”她缓缓的扭过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没事,唐唐,你带程炳文去包扎一下伤口好么?我,我出去一下。”说着,仿佛机械一样走进雨幕中。 “姐。” “别过来。”白夜猛地回身,隔着雨幕,她甚至看不清唐唐脸上的表情,“我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会回来的。”说着,转身一头扎进黑色的夜幕中。 雨势很大,路上已经积了许多泥洼,白夜沿着最近的小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整个人疲惫到了极限才有的那种颓废感突然爬上心头。 她懊恼的剥开荆棘,朝着空荡荡的林子里大喊。 雨势太大,白天唐泽留下的石灰粉已经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偶尔能从一些树丛中窥得一二,也不能完全识得前去的路。 “唐泽!” “唐泽!” 雨幕把声音压得很低,回荡在空寂的林子里,多了几分萧瑟。 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线只能照到前方不到三米的距离,林子里的路难走,偶尔会有一些滑坡,一脚踩下去,人能滑出好几米。 白夜扒着树干往前走,突然,前方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笨重而迟缓。 在田文涛的叙述,他曾在林子里先后听到两次汽车启动的声音,一次是在被杀人蜂袭击前,汽车将他引到了徐薇埋贝尔的地方,第二次,是在他醒来的时候。 白夜屏住呼吸,一点点朝着汽车发出声音的方向靠近。 汽车似乎在缓慢而吃力的前行着,白夜在脑中不自觉的勾勒出一辆老旧而笨重的桑塔纳,他像一个垂暮的老者,苟延残喘的前行着。 白夜走到一处略显空旷的小空地上时,发动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四周静得仿佛能听见雨水打击地面发出的声音。 白夜茫然的站在空地中央,不远处一个土包已经被雨水冲刷掉新培的浮土,露出半具狗狗的尸体。 是比尔。 这里是徐薇埋比尔的地方,这里同样也是田文涛被袭击的地方。凶手为什么要把她引到这里来? 也要在这里杀了她? 白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滴落在脚边,很快的,便在她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这场雨真大啊,大的足以掩盖了许多残酷的杀戮和证据。 她屏息凝神的看着四周,突然,贝尔尸体下面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有点像led灯。 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事出反常即为妖,埋葬贝尔尸体的地方接二连三出事儿,如今又有这样不合常理的东西出现,事情倒是有趣了。 第二十三章扑朔迷离的案情 白夜抹了一把眼睛,身子凉凉了,心里却仿佛燃起了热烈的火焰。她举步走了过去,俯下身子,被雨水冲刷过的土包中,贝尔的尸体还没有腐烂,毛发间有湿漉漉的大个黑蚂蚁在窜梭。 一个小型的mp3被用用塑料包裹着,大抵是放了外方功能,上面的小灯不住的闪烁着。 田文涛两次听见的汽车发动和碾过石子路发出的声音都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吧! 白夜一阵冷笑,刚想伸手拿出mp3,遽然笼罩的黑影带着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夜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在黑影靠近的瞬间转身瞪出一脚。 “是我。”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芒忽明忽暗,唐泽浑身是水的站在她背后,手里还捧着她的一条腿。 白夜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里发痒,干干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唐泽叹息一声,轻轻放下她的腿,卸了她手里的匕首,挑眉瞪着她,“你怎么出来了?” 我怎么出来了? 白夜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她看着唐泽,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只能抢过匕首插回腰间的匕首套里,扭身跑到一棵巨大的老榕树下。 唐泽看着她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模样,突然一改方才沉闷的心情,抿唇笑了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你是担心我?以为我死了?来找我?” 方才不觉得,是因为情绪紧绷到了一定程度,如今一旦松懈下来,紧绷的肌肉迅速的松懈了,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长征一样,疲惫得连对他虚应都显得徒劳。 她靠着树干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唐泽走过去,脱下身上本就湿漉漉的外套罩在她头顶,挨着她坐了下来。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他侧过头,看着她紧绷的脸,伸手帮她把颊边散乱的贴着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温柔乍现,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一样。 白夜僵着身子看着前方,心脏碰碰直跳。 他的指尖微微发凉,划过她的脸颊的时候总能带给她一种轻微的颤栗感。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别扭的轻咳一声,别开脸,目光穿透雨幕看着林子深处。 “是程炳文,他从背后袭击了我。” “什么?程炳文是凶手?”白夜猛地站起来。 唐泽摇了摇头,将她拉下来,“他是不是凶手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害怕我,或者说害怕我查出什么,所以才下手暗算我。” “他害怕你什么?” “不知道。”唐泽低头看了眼她的虎口,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被匕首刮伤了,一道血口子狰狞的翻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肉。 眉头微微挑了挑,撕开衬衫的下摆,拉过她的手。 “喂,你干什么?”白夜情急的想抽回手,却被他捏得死死的。 “不疼么?”唐泽抬头,食指轻轻的压在伤口上。 “啊!”白夜疼得一激灵,这才发现自己的虎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伤了。 唐泽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把衣摆里的水拧干,一圈又一圈的缠在她掌心。 “砰砰砰!” 心跳的好快! 白夜咬着牙,忍着疼,一边红着脸不敢看他的表情,一边想着刚刚他说的话。 “你是说,程炳文袭击了你,但是他并没有想要真的杀死你?” “也许他以为我已经死了。”漂亮的打了一个蝴蝶结,唐泽抬头看她,“你知道,通常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凶手常常会显得手足无措,漏洞百出。他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 白夜心底一阵阵发凉,如果程炳文不是杀死徐薇和刘原的凶手,那他为什么要害唐泽?他害怕什么? 如果程炳文是凶手,那么,此时此刻,别墅里的人岂不是更危险了? “你该回去了。”唐泽站起身,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白夜微微一愣,“什么叫我该回去了?你不回去?” 唐泽一笑,“当然要回去,只是还想弄明白一些事儿而已。” “什么事?” “秘密。” 秘密你个头! 白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赖在地上不走,挑衅的看着他。 唐泽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被她懊恼的躲开了,“别顾左右而言他,快说。你到底要做什么?” 唐泽抿唇不语。白夜心中知道,他不想说的,她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说。 “好,你不说就算了,但至少,你要告诉我,你让我问田文涛的那几个问题到底什么意思?还有,施博前面一任妻子和那个大女儿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唐泽点了点头,“施博的事儿我知道。倒是田文涛,你问出什么了?” “田文涛那天独自跑出来之后,也是先在林子里迷路了,然后他先后两次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第一次是把他引到这里来的,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了埋在这里的贝尔尸体,然后就被人打昏了,醒来的时候,他又一次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他认为是凶手开车把他送到那里后又离开了。他醒来的地点已经离别墅不远了,在摸索回别墅的时候遭到了杀人蜂的攻击,当然,他的身上确实是被洒了蜂蜜干粉,所以才引来了杀人蜂。”白夜把田文涛描述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唐泽听。 “啊,对了,据田文涛说,他找到这里的时候,土堆旁边还放着徐薇的包包,你看到了么?” 唐泽摇了摇头,“没有。” “是被凶手拿走了?” “不是。” “那是谁?程炳文?” “不是。”唐泽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指了指对面一颗树下的草丛。草丛被雨水打湿,趴伏下来的时候露出几颗坚果的果壳。 “是猴子?”白夜想起了在徐薇房间里见到的那只聪明又暴躁的灰色小猴子。 它拿起瓷片打白鸽的动作真的让人觉得挺毛骨悚然的。 “是。”唐泽点了点头,目光幽深的看着黑漆漆的林子。 “那田文涛的表呢?”白夜总觉得事情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唐泽侧头看她,忽而一笑,“你一定知道那只表的价值了吧!” “施博说了。” “意大利奢侈品,对田文涛这样的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我不懂。” “施蕊是农业大学的学生,不知道施博有没有跟你说过施蕊是为什么从国外回来的。”唐泽漫不经心的道。 第二十四章田文涛之死 白夜一愣,暗道,难道还有隐情? 唐泽笑而不语,身子往她身边倾了倾,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衣服撑在她头上,显得有些无趣,却又有那么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烂漫,反正白夜不讨厌,这比黑灯瞎火在林子里乱窜,还要担惊受怕好多了不是麽? “施蕊有抑郁症。”唐泽依旧漫不经心的样子,唇角微勾的弧度很好看,温暖中又带着几分真实,实在是耐看得很。 白夜脑袋里的思维有些发散,挨着他,虽然置身在湿冷的雨幕中,却感到格外的踏实。 彼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微妙的感情,只一心信任他,觉得他总能带她走出困境,从团团迷雾之中发觉真相。她甚至忘记了姜沪生的警告,也忘记了他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显得那么的不合理。 可事实就是如此,一个女人会对一个优秀的男人产生好感,这无可厚非,尤其是在两个人经历了左春欢案和碎石案之后,那种微妙的感觉即便是很久未见,一旦再次碰触,就会满满的发酵。 白夜依靠着冰冷的树干,听着他低沉中带着一丝温润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 施蕊对施博的新任妻子并不满意,少年时的女孩子总是叛逆的,闹过自杀,跟男孩子早恋,甚至最后得了抑郁症。 施博为了施蕊的病情,便把她送到意大利的一座小镇修养,并完成学业。一开始一切都很好,施蕊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直到一年前,施蕊突然决定休学,从意大利回国,并自己申请了华阳农业学业的研究生。 施蕊回国后,很快的爱上了一个男生,但施博并不看好这个男人,原因很简单,一个脱离了贫困,并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混迹的人是绝对看不上一个只有一腔报复的穷小子的。 施博的反对并没有阻止少女寻求爱情的脚步,她很快的坠入爱河,沉浸在爱人给予的美好憧憬当中,直到某一日,这个优秀的青年突然消失了。 那么突然,那么不可思议。 当他静静的躺在小院一隅的草地上时,她正在对面的教学楼里看着。看着他从楼顶纵身一跃,投入蓝天白云之中,最后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施蕊她?”白夜看着唐泽,心里一阵阵的酸涩,好像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少女,在她贫瘠而不幸的童年,她失去了母亲,然后又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失去了爱人。 “她现在已经休学,住在华阳的疗养院。”唐泽沉重的说道,他见过那个少女,惨白而纤细,目光中总藏着忧伤,看人的时候会让人有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意。 “田文涛他?” “他是施蕊男友林威的导师。” 白夜微微一愣,遂想起田文涛腕上的表,也许,唐泽第一次见田文涛就认出了那块和施博一模一样的手表。 她抬眼看着唐泽,想要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奈何这人太过于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懊恼的弹掉落在鼻尖的雨珠,白夜从地上爬起来,“我要回去了。” 唐泽沉吟了一声,仍旧没有起来,白夜寥寥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问,兀自踏入雨幕之中。 唐泽静静的坐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微沉的眸色暗了暗,终是虚弱的长出一口气儿。 黑暗中的别墅就像一只蛰伏的,巨大的牢笼,里面关着的不是毒蛇猛兽,而是最让人猜不透的人心。 白夜跌跌撞撞的走进别墅的时候,程炳文,唐唐,包括其他几个人已经整理好了行李,正在客厅里等候天亮。 唐唐说,“表姐,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我们已经集体表决通过的,明天一大早,天亮之后,我们就走。” “走,哪怕是迷路了也要好过坐在这里等死的好。”程炳文附合道,一旁的施博沉默不做声,唯有小方在垂着眼睛死死的看着唐唐。 “谁也别走。”白夜展臂拦在门前,阴咎着目光,看着对面的几个人,心里揣摩着,到底谁会是凶手? 施博? 小方?还是程炳文? 不可否认,程炳文确实打伤了唐泽,但不代表他就是凶手。施博也许会有某些理由去害田文涛,当然,如果田文涛和林威的死有关系的话。 至于小方,她是有机会杀死刘原的,毕竟案发时她们同在一间房间。 还有徐薇,徐薇的够贝尔死的时候,田文涛和程炳文都在场,两个人都否认了有人杀了贝尔,但其中一人肯定说了慌话。 现在站在这里的几个人,原本看似毫无关联,可是与死者之间却又有些潜在的联系,可是这些破碎零散的线索要如何的组合在一起呢? “秦警官,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我们必需离开。”施博第一个站出来。 白夜挑眉看着他,又看了看始终没有说话的程炳文。他头上还裹着纱布,看起来伤的不是很严重。 “我还有些问题要问程炳文。” 程炳文微微一愣,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那种老好人的憨厚,他担忧的皱了皱眉,“唐先生他……” “我没找到他。”白夜义正言辞的看着他,“我怀疑他肯能是被隐藏在林子里的凶手杀害了。”说着,走到程炳文身边,“你想想,你和他走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程炳文想了想,“我们走进了林子的腹地,后来天开始下雨,雨势很大,我们便往回走。唐泽来时在路上洒了些石灰粉,我们顺着原路往回走,只不过在经过一处空地时看到了徐薇埋葬贝尔的地方。 然后,我们就在那里被袭击了,先是有人从后面打昏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放到快到别墅边缘的一条小径上。” 程炳文说完,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啊!那时什么?”随着一声重物落地发出剧烈声响,众人不约而同的朝着窗外看去,只见一个黑色重物从半空中坠落,重重砸在院子里的草地上。 “别看。”白夜连忙伸手捂住了唐唐的眼睛。 “姐,发生什么事了?”白夜扭头看了眼屋子里的其他人,施博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把手电筒,站在窗口朝院子里照。 黑暗中,田文涛的尸体尸体正安静的躺在那里,殷红的血从他身下溢出来,染红了整片草地。 “死,死人了。啊啊啊!”小方最先叫出声来,白夜松开唐唐,第一个冲了出去。 田文涛死得很难看,是头朝下掉下来的,脑袋正好砸在草丛中藏着的石头上,脑浆崩裂得到处都是,红红白白染满衣襟。 白夜忍住作呕的冲动,示意其他人先不要过来。 田文涛穿着白天时穿着的衣服,脸上还缠着绷带,红白的血和脑浆从里面溢出来,到处都是。 雨已经停了有些时候了,到处都是泥土的土腥气儿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白夜抬头看了眼三楼,田文涛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屋里的灯都亮着,风吹得窗帘猎猎作响,一只白鸽在窗棂前徘徊,最终落在窗台上,低头啄了啄,又飞走了。 第二十五章身份的拆穿 唐文滔的尸体被抬进客厅,白夜用手机拍下了死亡现场的图片,保存好,留着警方介入时可以更好的了解案情。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低沉,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的苍白。 本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旅行,却已经被三个人的死亡蒙上了恐怖的阴影,死亡的气息仿佛离他们越来越近,死神的镰刀就悬在颈间,而他们除了慌乱的惊恐着,什么也不能做。 白夜坐在沙发上,目光在施博的脸上转了转,最后伸手从兜里拿出五枚子弹型胸针放在茶几上。 “这是施博的,死亡暗示是吊死,这是徐薇的,死亡暗示是割喉。这时小方的,死亡暗示是,野兽撕咬,死于水中。这是程炳文的,死亡暗示是死于烈火。这是唐唐的,死亡暗示是‘她死于雷雨’,结合其中的情节,我推断的死亡暗示是中毒。因为其中的女主角是毒死的。” 白夜慢条斯理的说,目光在对面四个人的脸上转了几圈,最终落在小方的脸上,说道,“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关于死亡暗示,已经有几个对上了。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知道的是; 第一,徐薇的死对应了小方的死亡暗示。 第二,刘原的死,姑且算是割喉,毕竟头被砍掉了,我把他的死对应了徐薇的失望暗示。 第三,田文涛的死,一开始应该是对应了唐唐的死亡暗示,但他显然是逃过了一劫,并没有被杀人蜂毒死,最后死于坠楼。 第四,唐泽本来不该是这场旅行中的一员,那么他的死就有些不合常理。 现在我们已知的死亡暗示中,程炳文的死于烈火和施博的吊死并没有得到应验。而刘原和田文涛的死亡暗示我们并不知道。我们现在活着的人加上我一共五个,也即是说,我们五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人会死于烈火和吊死。至于另外三个,因为刘原和田文涛死了,不知道她们的死亡暗示,而我。”白夜说道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了顿,从口袋里逃出警官证,“我并不是秦蜜。我是她的同事,白夜,她因为一些原因而没能来参加这个旅行,由我代替她来的。所以,在我来之前,是没人知道秦蜜会不来的,除了唐唐。我和唐泽都是意外出现,所以我们都没有收到那枚子弹型胸针。” 白夜说完,对面的四人脸色各异,却无人出声。 过了许久,也许并没有,小方怀抱着已经被血迹印染的包裹站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白夜,“哈!原来我们一直都是被耍着玩的么?警察可真是够有意思的了。”说着,拉起脚边的行李箱就要往外走。 白夜连忙起身拦住她,“你去哪儿?” “出去。” “在案子没破之前,谁也不能出去。”白夜沉声说道,凝眉看着屋子里的几个人,“我会想办法联系外界。” 程炳文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说道,“我们还凭什么相信你?也许,你手里的警官证也是假的。” “你们大可以试试看。”白夜冷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时出不去而已,不代表永远出不去。” “你什么意思?”施博扬眉看着她,肥胖的身体陷在沙发里,显得可怜的单人沙发格外的拥挤。 其他人自然也是好奇的,纷纷将目光对向白夜。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白夜心里又何尝不想问问呢?可这个时候她必需稳住局势,尽量争取时间让唐泽找到出去的办法。 一个人,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封锁整个林子。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足够的耐性和细微的洞察力,这世间就没有完美的案子。凶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阴谋也总不可能滴水不漏,这世人类的惯性,习惯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以很容易有一些盲区,只要她和唐泽能找到这个盲区,她们就会很快撕裂凶手的伪装。 如果真的让她们全部出去,很有可能再有人死亡,而凶手必然是潜藏在他们之间的。所谓树林里的汽车发动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以为凶手是别墅外的人而已。 “我们失去联系好几天,说不定谁的亲人朋友就报警了,只要引起警方注意,我们就有机会出去。”白夜硬着头皮道。 四个人的脸色各异,其实白夜知道,四个人当中,除了施博,所有人都是独身来这个城市打拼的,又是十一假期,朋友同事显然不会特别在意他们失联几天的。 至于施博,白夜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太好。 “如果没人报警呢?”程炳文突然说道,“没有人报警,我们要留在这里等死么?都死了几个了?田文涛就在我们眼前跳楼摔死了。” 白夜微微侧头,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谁说田文涛是跳楼的?” “难道是有人推的?房子里还有别人?”唐唐吓得缩在白夜身后,拉着她的手看向楼上。 白夜拍了拍她的手,起身逼近程炳文,“你怎么知道?你看见了?还是,其实就是你杀的人?你和唐泽一起去寻找出路,可回来的只有你,你说你们被袭击了,那为什么你会回来,而唐泽生死不明?这些都是你的片面之词,也许根本就是你杀了唐泽?” 豆大的汗珠从程炳文脸上滑落,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显得越发的苍白了。他抖着手一把推开白夜,“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白夜呛啷着跌倒在地毯上,不小心压到了虎口的伤,疼得连连皱眉。 “姐,你没事吧!”唐唐忙扶起她。 白夜摇了摇头,对程炳文说,“在抓到凶手之前,我们之间任何人都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为了不给凶手任何可乘之机,从现在开始,我们大家都不要离开客厅,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事,都要由我们五个人一起。”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客厅,仿佛已经达成了眸中默契,不说,不做,静静等待着什么。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的气味,田文涛的尸体就摆放在客厅靠近楼梯边缘的地方,身上盖了一间薄薄的毯子。 中央空调运转时发出嗡嗡的声响,谁也没有心情说话,只各怀心思的窝在角落里,或彼此观察,或兀自沉思。 唐唐凑近白夜的身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程炳文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他的笔记本,也不知在搞什么。 凶手的信号屏蔽干扰器干扰范围很广,无线网和区域网都受到影响,根本连接不上。 “有人要吃点东西么?”施博走进厨房,在双开门的冰箱里翻找起来,不多时,黑着脸走出来,“什么也没有。” 唐唐从行李箱里逃出一袋饼干扔过去。 施博手忙脚乱的接过饼干,撕开包装袋,‘嘎嘣啊蹦’的嚼起来。 “姐,要么?”唐唐拿出个沙琪玛爹给白夜。 白夜摇了摇头,也是真没心吃东西。 “你怕我下毒啊!”唐唐委屈的看着白夜,一旁的施博差点没被噎死,脸色青白的看着白夜和唐唐。 白夜不觉好笑,只得伸手拿了沙琪玛咬了一口。 第二十六章午夜惊魂 白夜从来没觉得夜晚会如此的漫长,空荡荡的大厅里,五个人各怀心思的安守一隅,没人说话,大抵上是觉得这种时候,谁都是不能信任的。 她微微敛着眉,困意已经渐渐袭来。 施博已经睡着了,肥胖的身体挤在狭小的沙发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始终皱着眉头,偶尔会突然喊出两声呓语,大抵是在叫施蕊的名字。 唐唐和小方分别坐在客厅正方形地毯的两端,身上裹着从楼上拿下来的被子,也不说话,就那么上眼皮直打下眼皮的坐着。 程炳文最让人捉摸不透,他靠着楼梯口不愿的墙壁坐着,怀里死死的抱着他的那笔记本电脑,在上面噼里啪啦敲打着什么。 白夜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午夜,还有不到六个小时天就亮了,这个时候的唐泽也不知在什么地方,又是否找到了出去的路,联系了当地刑警。 白夜胡思乱想的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看着,突然想到自己还拿了一本田文涛的书,本来打算早点还给他的,现在人不在了,书还要不要还? 她长长叹了口气儿,目光扫了一样窗边的尸体,转身从行李包里拿出那本生物百科全书。 书有些旧了,四角有些磨损,大概是长期翻看的缘故。 白夜拿着书,漫不经心的翻开两页,一张充当了书签,折叠整齐的报纸从书里掉了出来。 报纸是三个月前的旧报纸,页面只是从报纸上截取的一个版块,标题是;华阳农业大学高材生坠楼,死因扑朔迷离。 报纸上附带了林威的照片,一个看起来眉清目秀,满是朝气的青年,那一双桀骜的眸子里闪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爱人的奔放。 然而这样的青年,已经只能在这黑白色,充满油墨味的报纸上见到了。慢慢的,他会沉积成某些人心里的伤痛,或是成为这个时代的一首挽歌,唱过即罢。 报纸上只是简明扼要的描述了林威的死因,有人说是为情自杀,有人说是被人从楼上推下来的,也有人,是因为一个学术上的论文研究科目,总之,传闻很多,报纸总结出最为可信的几条,却不足以支撑整个真相,最终,林威被判定为自杀。 报纸的最后,曾提到了林威的教授,姓田,具体性命没有提及。 是田文涛么? 白夜侧头看着田文涛的尸体,又看了看不远处睡得昏天暗地的施博,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田文涛把这张报纸刻意的保留了,是为了什么? 她端详着报纸,突然发现报纸下面留白的地上有很重的水印。 白夜淡定的把报纸叠好,不着痕迹的收进口袋里,回头继续翻看那本植物百科全书。 书的内容有点深奥,白夜有看没有懂,磨磨蹭蹭的翻了半天,发现田文涛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喜欢在树上做标记,好的,不好的,重要的和简略的,有时更是会在某些地方写上批注,融合自己当时的心情好坏,而选择表达方式。 比如在转基因工程的专题里,他会洋洋洒洒的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或是在某些新物种的胚胎培养的专题里留下一些疑问,这种认真的态度完全不想一个任教多年的教授,反而…… 等等,白夜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书页上的笔迹,是了,笔迹,这笔记飘逸刚冷,笔锋如行云流水,与田文涛的字虽有些相似,但差别颇大,少了几分成熟历练,多了点轻狂,这并非田文涛的字。 不是田文涛的字,是谁的? 她抱着书,只觉得自己似乎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夜幕低垂,荒山僻壤中,偌大的别墅屹立在黑暗中,窗口渗出的光线,更像是一只只偷窥的眼睛。 白夜安静的的坐在一隅,等着时间流逝,等着快些天亮,等着唐泽。 “啪!” 突然一声巨响,头顶的吊灯瞬间熄灭了,小方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是唐唐,然后是程炳文嘀嘀咕咕的咒骂声。 “该死的,停电了。” “快去找蜡烛。” “手机拿出来,有电棒照明功能。”白夜连忙把书乘乱塞进沙发底下,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爬起来。 黑暗中,人得感官可以被无限的放大,嘈杂声和咒骂声混合着,一时间乱成一团。 突然一道敞亮的光束从前方照了过来,程炳文脸色苍白的站在窗口。 “你,怎么了?”小方的声音从身后白夜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浴室门口的唐唐,“啊!” 手机的光束有限,白夜看不到小方和唐唐的表情,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看见程炳文的身后。 田文涛的尸体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田文涛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从停电到程炳文打开手机手电筒,前后一共也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田文涛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了。 “啊!你们看。”唐唐突然指着窗外,黑漆漆窗外挂着的不正是田文涛的尸体么? 众人各怀心思的看着在空中摇荡的田文涛,听着他皮屑一下下撞击玻璃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我不能呆在这里,不能。”程炳文突然尖叫出声,转身朝门外冲。 白夜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厚重的红木门板合上是发出巨大的声响,敲打在每个人的饿心上,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四周再一次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宁静中,白夜打开了手机照明系统,发现小方依旧抱着尸体站在自己身后,唐唐紧紧贴着卫生间的门板,施博不见了。 “施博呢?” 唐唐一愣,“刚才还在沙发上。” “我不知道。” 昏暗的客厅里,三个孱弱的女人,白夜屏息凝神的看着窗外田文涛的尸体,心越来越凉。 恐怖的气息在静谧的夜里被无限放大,唐唐一边哭着一边走过来,抱着白夜死活不撒手。 小方倒是淡定多了,她慢悠悠走到沙发旁,坐下来的时候,温情款款的看了眼怀里的布包。 “姐,怎么办?施博,是不是,是不是也死了?”唐唐紧紧抓着白夜的手臂,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手臂里。 白夜就这手机的光亮看着窗外挂着的田文涛尸体,心里的惊惧一点也不比唐唐少。 凶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一开始她几乎已经确定凶手就在她们几个人之间,可刚刚停电的时候,明明所有人都在客厅里,停电是偶然么? 不,绝不是的,如果停电是偶然,凶手又是客厅里几个人其中一个的话,是谁能有那么快的速度把田文涛整个人拖出窗外并吊在二楼? 是施博? 如果是他?他现在又在哪里? 白夜咬了咬牙,“我去外面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第二十七章夜袭 雨已经停了许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草的香气,双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露水很快湿了鞋面。 白夜举着手机,惨白的光亮只能照亮直径两米的距离,且忽明忽暗,摇摇曳曳。 田文涛的尸体就挂在二楼的阳台上,套在他脖子上的是超市里就能买到的尼龙绳子,一端吊着田文涛,一端拴在二楼阳台的围栏上。 尸体被风吹得又有摆动,宽大的白色睡袍烈烈声响,就像一副迎风招展的白旗。 唐唐紧紧抓着白夜的手,小方站在窗内,手里抱着那颗包裹着刘原人头的布包,另一只手举着手机,似笑非笑的隔着玻璃窗看白夜。 白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身后的唐唐。 “啊!” “对不起。” “姐,我,我害怕。”唐唐哭着扑进白夜怀里,“我们,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是不是?是不是?我,我不想死。”说着,突然一把推开白夜,冲进厨房,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唐唐惨白着脸冲出来,双手死死的握着一把水果刀。 “唐唐,你,你要干什么?”白夜无语的看着这姑娘,恨不能一手劈昏她算了。 “姐,我不想死,真的,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好么?”她祈求的看着白夜,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再也看不到一丝美感。 白叹了口气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唐唐,你不要这样,咱们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好不好?你这样很危险的。” “不,我不谈,我不想死。我要出去。” “唐唐。” “别过来,你不走,我走。”说着,疯了似的往外冲。 “唐唐。”白夜连忙冲过去,拦腰抱住唐唐的腰,“别冲动,危险。” “你放手。” “我不放。” “放手。” “啪!”挣扎间,白夜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一阵剧痛从手臂上蔓延开来。 “啊,别过来,别过来。”唐唐吓得一边摇头,一边死命的挥舞着手里的刀。 “唐唐,你别这样,快回来。”白夜再次追了上去。 黑暗的林子,夙冷的风,仿佛夜枭就在头顶盘旋,吟诵着死亡的悲歌。 白夜窜梭在林间,精疲力尽,却又不能停歇,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只躺在砧板上的鱼,明明离死亡不远了,却要拼命的挣扎。 凶手始终藏在暗处,到处都是他设计好的陷阱,他游刃有余的拿着屠刀在每个人身边徘徊,然后在他认为合适的时候,狠狠落下屠刀。 “唐唐!唐唐!”她拼命的追着,右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她甚至不敢去确认一下,到底割得有多深。 她紧紧的追着前面的唐唐,冷汗顺着额头答滴答滴的滚落,顺着脸颊没入衣领,浸入锁骨,浸入脊背。 “嘎嘎嘎!”夜莺从头顶掠过,昏暗中,一道白光在树干与树干间一闪而过。 白夜不曾注意到,只是一心一意的追着前面的唐唐,完全没有注意到,黑暗中,蛰伏的猎人已经一点点的靠近,在靠近。 “白警官。” 白夜奔跑的身子仿佛被重力牵引着,猛地一个急停,一股夹杂着血腥气息的冷风从背后直刺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白夜感觉脑袋里好像闪过了一道白光,把什么东西都照得那么透亮,然后又快速的沉寂。 她猛地闭上眼睛,等着最后的一阵剧痛。 一秒,两秒,三秒…… 一只冰冷的大手轻轻附上她的脸颊,为她抹去脸上的汗水,“没事了。” 没事了? 听到唐泽的声音,白夜仿佛经历了一场抽筋洗髓,整个人瘫软下来。 “别怕,没事,没事了。”唐泽蹲下来,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轻轻靠在他肩头,“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白夜其实不想让自己像个没用的爱哭鬼一样靠在他身上哭得鬼哭狼嚎,可是心里的那道防线一旦被捅破了,三天来惊恐,绝望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股脑的蜂拥而出,除了嚎啕大哭一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不过幸好,幸好这静谧的夜里只有他和她,幸好,幸好。 唐泽抬了抬手,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儿,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没事了,我在呢” 白夜埋在他肩头含糊的应了一声,唐泽听得也不真切,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女人变得格外的脆弱。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把她独自一人留下的,即便他笃定那人不会杀了她,他还是让她冒险了。 “唐泽。”白夜闷闷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彼此的呼吸声焦灼在一起,形成一种极为暧昧的旋律。 “刚才?” “是程炳文。”唐泽帮她把颊边凌乱的发丝拢到而后,“跑了。” 她缩了缩身子想从地上站起来,唐泽一把拉住她的手。 “嘶!” “你受伤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怒气,白夜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干笑道,“刀子不小心划破手臂了,没事儿。”嘴里说着,实则已经疼得浑身发抖,整个人都恨不能干脆睡过去算了。 唐泽叹了口气儿,被对着她蹲下来。 “你干嘛?” “带你出山。”唐泽没好气儿的道. 白夜挤出两声干笑,“别,还得回别墅,小方一个人在呢,我怕。” 唐泽知道她想的什么,扭头恶狠狠的瞪着她,“没事,她死不了。” “你什么意思?” 唐泽不耐烦的拍了拍肩旁,“上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白夜不甘不愿的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我伤的是手臂,又不是腿,用不着你背。” 这丫头! 唐泽气得一乐,转身拦在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抱她。 “喂喂喂!你干什么?哎,你别过来啊!”白夜吓得连连后退,唐泽扯唇一笑,笑声回荡在静谧的深林里,显得格外的幽深。 “你要是不让我背你也行,那就抱你。”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尽管黑暗中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心却莫名的软成一滩烂泥。 “喂,你别胡来啊?” 唐泽根本不理她,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在怀里,双臂圈着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提。 “啊啊啊!混蛋,王八蛋,快放我下来。” 唐泽不动如山,坚硬的肩膀顶着她的胃,几乎要把她这两天吃的那点干粮都顶出来。 “白夜啊白夜,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我想明白什么啊?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等你想通为止。”唐泽笑而不语,扛着她往林子外走。 “我想通明白啊?想通什么啊?”白夜呜哇乱叫,脸红得像只刚过了水的虾子。 “白夜!”唐泽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着头,白夜的呼吸正好打在他颈间,温温热热的,带着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唐泽扯唇微微笑了,暧昧的在她颈间蹭了蹭。 这是什么情况? 白夜石化了,脑袋里完全一片空白,眼前不断回放着唐泽那似笑非笑的脸。 第二十八章田文涛留下的线索 由于夜里下了大雨,山路实在难走,刑警队的车被搁置在浮梁山景区的收费口外,姜沪生跨过护栏,退开收费口的小门,里面的人正抱着一只老旧的茶缸子喝茶。 “打电话的人呢?”姜沪生黑着脸问,售票的男子微微愣了愣,连忙把茶杯放在茶几上,“人早走了,不过要我留了这个给你。”说着,从身后的小柜子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姜沪生。 姜沪生微微一愣,里面是唐泽的留言。 点开音频,唐泽低沉的声音经过电子的过滤,变得有些怪异。 音频里把案件的整个发生过程都大略的说了一遍,并希望姜沪生着人调查几件事。另外,手机的相册里保留了许多案发现场的照片。 “我去,重案,凶手太凶残了。”说完,扭头一看姜沪生黑沉沉的脸,瞬时蔫了,苦着脸道,“头,我听说,听说小白也在啊!” 姜沪生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其中一张照片里,白夜正蹲在浴缸边缘观察徐薇的尸体。 艰难的点了点头,姜沪生默默往前走。 小麦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方大同和吴悠吴虑。“哎,头有点怪怪的。” 方大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大概是担心小白吧!头儿对小白一直有点愧疚。” “也是。” “嘀咕什么呢?都给我过来。”姜沪生回头,沉着脸吼道,三人立马冲了过去。 姜沪生先是打电话给邱雪,让她查一下唐泽留下的几个问题,又把案情都给大伙说了一下,有鉴于案情的特殊性,必需配合当地的警方,便由吴虑去联系当地警方,方大同,小麦和吴悠跟着他进景区救人。 吴虑自己开车折回市里,姜沪生带着方大同等人从景区找了个熟悉林子地势的工作人员进了林子。 林子很大,地形复杂,又是赶上天黑,工作人员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前走。 浮梁山风景区一般晚上过了七点之后就封门,山上的下不来,山下的也上不去。山里的别墅原来有人固定送食物,一个星期前,专门送食物的那位员工离职了,旅游公司嫌弃浮梁山景区亏本,也就不愿意再多花钱招收新员工了。 包括工作人员在内的五人进了林子,才走出不到六七百米的距离,工作人员的脸色有点黑,回头告诉姜沪生;林子里的路标都被拆掉了。 “那还能找到别墅了么?”姜沪生虎着脸,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不过,可能要花些时间,这林子说起来也不大,但是地形有点复杂,车进不来,最多能骑自行车,而且林间小路繁杂,要找到别墅还是比较麻烦的。” 姜沪生点了点头,沉默着不说话,皮鞋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老大,你看,那是什么?”小麦走在后面手电筒的光束扫过一旁的树丛,一道黑影“咻!”的一声窜出来,仔细一看,是个穿着西装,神形狼狈的年轻人。 程炳文抱着电脑包从林子里窜出来,看到姜沪生的时候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倒退着往后爬。 “程炳文?”姜沪生问了一声。 稍早的时候,他已经调查了这次旅行团的具体人员名单,也确认过照片了,面前这人正式程炳文。 程炳文微微愣了愣,小麦拿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你还好么?” 一听是警察,程炳文整个人从地上跳起来,抓住小麦的手不放,“警,警察,杀人,杀人,杀人了。救命。” 小麦拍了拍他的手,扭头去看姜沪生。 唐泽背着白夜回到别墅的时候,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坐着小方一个人,茶几上点着几根小孩手腕粗细的蜡烛,对面窗外挂着的田文涛被风吹得左右晃动。 小方似乎并不意外看到两个人回来,见白夜环在唐泽手臂上的手受了伤,起身从厨房找出医药箱放到茶几上。 唐泽道了谢,把白夜放在沙发上,白夜这才注意到,唐泽整条右臂都被血染红了,衬衫被撕裂,露出白花花的一道刀口,足有十几厘米那么长。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下子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夜鼻子有些发酸,一个没控制住,眼泪顺着眼眶滚落,吧嗒吧嗒砸在地毯上。 唐泽忍不住苦笑一声,伸手去抹她的眼泪,越抹越花,“你哭起来可真不好看。” 白夜抬头看他一眼,拉过他的手臂,小心翼翼的剪开袖子,露出狰狞的手臂。 唐泽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埋头整理自己的伤口,心里打了个突,不自在的想要抽回手臂。 “别动。”白夜瞪了他一眼,棉球不小心扫到伤口,疼得他一咧嘴,“轻点。” “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白夜剜了他一眼,完全顾不得自己还不太灵光的手臂,一边笨拙的把纱布缠好,一边问道,“你说,凶手就是程炳文?” 唐泽侧头看了眼始终坐在沙发一隅的小方神情严肃几分,“至少他是想要杀了我和你,谋杀警察未遂,不知道判几年?” 小方抱着包裹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的朝他们看过来,“你是说,程炳文要杀了我们?可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杀刘原?”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好到白夜也不明白。 如果说是施博杀了田文涛,那至少还有个隐性的动机,其中牵扯了他女儿和林威,那程炳文呢?他有什么理由杀人? 对了,水印。 白夜猛地站起来,手里的绷带一紧,勒得唐泽闷哼一声,整张脸的白了,冷汗顺着额头噼里啪啦往下掉。 “你怎么了?” 白夜抱歉的笑笑,快速的打好绷带,走到沙发另一端,把停电之前匆匆塞进沙发下面的那本植物百科拿出来。 “这是什么?”唐泽挑眉问道。 白夜笑而不语,从包里拿出一张白纸扑在架在书里的报纸上面,用铅笔轻轻涂画拓印。满满的,字迹渐渐浮上纸面,白夜拿起来对着烛火仔细一看,虽然有些凌乱潦草,但大抵还是可以辨别出到底写了什么。 那是一串数字;6523785 “这是什么?”白夜狐疑的挑眉。 “倒像是某个东西的密码。”唐泽仔细看了看,沉声说道。 “他为什么要把密码写在报纸上?他们么小心翼翼的写在报纸上,又怎么会故意把书丢下来?”白夜狐疑的看着唐泽,突然,脑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想起,在火车上,他的卧铺是靠近车门边的,又是下铺,但他显然是故意磨蹭了许久,等商铺的程炳文出了车厢之后,他才离开的。 那么?他是特意留下这本书的? 什么用意? “他是特意留给你的。” “他是特意留给我的。” 二人面面相觑,白夜脸一红,连忙别开脸,把白纸叠好收紧兜里。 第二十九章巧妙的设计 长夜是漫长的,却又是短暂的,茶几上的蜡烛烧得吱吱作响,窗外的风声咕咚着洞开的窗棂里的窗帘,万籁寂静,黑暗蛰伏,仿佛在这黑沉沉的夜色里,有什么在慢慢滋生,或是已经潜移默化的改变了。 白夜昏昏沉沉的靠在沙发上,这大抵上是她这辈子渡过的最漫长的三天。她甚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出去。 手臂上的伤因为药效过去而丝丝啦啦的疼着,空气中弥漫着蜡烛燃烧过后残留的气味,有些刺鼻。 唐泽就坐在她一臂远的地方,目光对着窗外的田文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敢肯定,自己现在掌握了很多证据,可这些证据过于繁殖,无法组成一个完整的犯罪链条,它们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断掉。 田文涛的死对应了施博的死亡暗示。徐薇的死对应了小方的死亡暗示,刘原的死对应了徐薇的死亡暗示,每一起案子都看起来寻着‘死亡暗示’这条凶手留给我们的线索展开的,即便是田文涛半途被就会回来扰乱了凶手的布局,但最后他还是死了,虽然是跳楼,但凶手把他布置成上吊的样子,呼应了施博的死亡暗示。 八个子弹型胸针已经找到了五个,身下的刘原,田文涛和亲密的娃娃还不知所踪,它们背后所代表的死亡暗示又是什么? “想什么呢?”唐泽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我在想,另外三个子弹型胸针所对映的死亡暗示是什么?唐唐的死亡暗示是她死于雷雨,我们姑且就算是中毒的死亡暗示,那么在田文涛中毒被救回来后,这一条暗示是会自动消失,还是转嫁到别人身上?”白夜扭头看这唐泽,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谢谢。” 唐泽微愣了片刻,笑笑,“救命之恩,你就一句谢谢了事?” 白夜脸一红,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搁着茶几上昏黄的烛光看着他,脑海中反复出现他背着她走在湿冷的林子里的情景。 “你这个样子,是要以身相许?”唐泽扯了一句,低头错开她的目光,装模作样的研究起窗外吊着的田文涛。 “你说,当时只是停了五分钟的电,小方一直在你身后你是知道且可以确定的,而施博是睡在另一侧沙发上的,唐唐原本在你身边,但是停电后她在程炳文用手机照客厅的时候出现在浴室的门口,对么?”唐泽站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 一楼只有一个主卫,里面的空间很大,唐泽拉开门,里面黑洞洞的,一股混合了消毒水和石灰粉的古怪味道扑面而来。 住进来的第一天,程炳文就说过,主卫半个月前就坏了,旅游公司曾经找人来维修过,但是好像没有修好,没几天就又坏里,里面的管道可能那个地方出了故障,总是会散发出一些怪味,比如消毒水,比如石灰味。 白夜和小方举着蜡烛跟着唐泽进了主卫,蜡烛的光亮昏黄,两个人分开站才把整个主卫照亮些许。 主卫的设计跟客房的卫生间不一样,因为在一楼,所以大门的设计是厚重的实木门,里面铺就的白色瓷砖,浴缸比客房的大一点,带自动调节水温的功能。 洗手台上摆着洗手液和几条公用毛巾和公共洗簌用具。 唐泽低头看了眼抽水马桶,马桶边缘散着零星的白色粉末。 他小心翼翼的用纸巾刮下来凑到鼻端闻了闻。 “是什么?”白夜狐疑的问。 “石灰粉。”唐泽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浴室的天花板,两只根黑色的铁环从天花板探下来,直接吊着一盏欧式吊灯。 吊环连通着天花板,直接镶嵌在天花板里面。天花板是挑高设计,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唐泽即便是伸手也只能碰到铁环把手。 “有什么不对么?”白夜狐疑的看着天花板,没注意到身后的小方正一点点的朝她靠近。 “往后退一下,我…小心。” “什么?” “碰!” 枪声回荡在耳边,别墅的大门被从外面撞开,姜沪生黑着脸站在门口,手里的枪正对着白夜。 “姜沪生?” “呆会儿跟你算账。”姜沪生狠狠瞪了她一眼,小麦和方大同已经冲进来扣住小方,从她手里抽出匕首。“老大,您这枪法也是醉了。”小麦看了一眼被打出一个凹洞的匕首,朝姜沪生竖起大拇指。 “贫!”姜沪生冷哼一声,大步流星走过来,低头看着脸色惨白,死死抱着包裹的小方,“你是王方?” 小方慢慢的抬起头,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哪儿看着唐泽,仿佛刚刚举刀相像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小麦扭头看了眼白夜,“什么情况?” 白夜摇了摇头,说实话,她现在也搞不明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方为什么要袭击她?凶手难道不是程炳文么? 姜沪生微微拧了拧眉头,看向唐泽。 唐泽耸了耸肩,“晚些时候在和你解释,现在,都后退。”说着,二次爬上椅子,双手握住棚顶的两个铁环用力像右移。 铁环借势,牵着天花板向右移开,竟然露出一个天顶暗格。 一股浓郁的石灰粉味铺面而来,参杂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这股味道出现在厕所里并不稀奇,一般人也只会意味是厕所意味,但此时此刻的每个人都有种不详的预感。 姜沪生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泽,他总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如此频繁的出现在案发现场,并与白夜纠缠? “老大,是什么?该不会是那个吧!”小麦多嘴的问了一句,白夜的脸色微微发青,扭头看唐泽,他正探头往里看去,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唐泽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石灰粉,“是刘原。” 刘原? 白夜一愣,随后想到了其中关系。 是啊,一楼主卫生间正对的位置就是二楼的主卧室。如果这个天顶是上下两通的,那么,只要凶手杀死刘原,他完全可以把尸体藏在这里,造成尸体消失的假象。 没有脚步声,没有拖拽声,甚至没有多余的痕迹,那是因为刘原的尸体根本就没有离开房间。 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落,白夜不敢置信的扭头看向小方。 没有脚步声,没有拖拽声,没有多余的痕迹,所以,最有可能杀害刘原的人该是小方。刚刚小方之所以要袭击她,是因为唐泽发现了她藏刘原尸体的地方? “为什么?” “为什么?”小方突然抬起头,动作温柔的一遍一遍抚摸着怀里的包裹,神情在清明不过。“这世间之事,如果都能有所答案,那该有多好?” 大厅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针落在地上的声音,可白夜还是觉得小方的话那么的嘈杂,那么的无奈,甚至带着丝丝歇斯底里的呐喊。 她是无法想象小方杀死刘原的原因的,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如何办到的。 小麦和方大同把刘原的尸体拉出来的时候,小方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她很安静的坐在哪儿,目光微敛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白夜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刘原的身体要被藏起来,直到看到了刘原的尸体,她终于明白了。 刘原的脖子上有一个注射针孔,显然是被注射了麻醉药,所以在案发时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刘原的尸体被装在一个巨大的人偶娃娃里,里面填充了满满的棉絮,拉出来的时候,血把棉絮都染红了,宛如躺在团团红血之中。 “人偶娃娃就是横在两人之间的娃娃,是么?”白夜抬头看着唐泽,小麦已经扣住了小方,等吴虑和当地警方的到来。 唐泽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刘原会在那里?”白夜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采集证据的姜沪生,小声询问。 唐泽脸色有些微白,大概是伤口隐隐作痛,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疲惫。他微微侧着身子看着不远处的小方,紧抿的薄唇向下弯了弯,“我不知道。” “那你?” 唐泽疲惫的笑了笑,整个人向旁边歪倒。 “唐泽,唐泽!” “唐泽!” “唐泽!” 第三十章胡汉三又回来了 距离从浮梁山景区出来后已经三天了。 白夜因为是浮梁山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所以一切工作全部暂停,被指派到刑侦科配合破案。 唐泽当天早上就被送到了浮梁山下的一家医院,主治大夫接诊后,把几个人骂得狗血淋头,说病人高烧,急性肺炎,伤口感染,留院观察七天再说。 由于案子是发生在浮梁山管辖内的,姜沪生等人必需要配合浮梁山警区侦破此案,所以一众人等不得不全部滞留在当地。 姜沪生等人积极接手案子,白夜就没什么事儿了,小方和程炳文因为涉嫌杀人被暂时关押在警察局,至于唐唐和施博,据小麦透露,当天白天,浮梁警方就在浮梁山下找到了唐唐和施博。 施博被发现的时候,头部受伤,直接被送到了医院,病房就在唐泽楼上。唐唐没什么大碍,不过大概是受了刺激,精神不太好,也在医院里观察。 远在华阳市的秦蜜一接到消息后马上赶了过来,并配合姜沪生破案。 原来秦蜜在决定报名浮梁山旅行团的时候确实收到过一枚子弹型胸针,当时子弹型胸针是跟着火车票一起寄过来的,她还以为是组织人特别赠送的呢。至于死亡暗示,秦蜜回想了一下,“之前我去攀岩,中途有一根纤绳断了,幸好做了不错的安全措施,不然就摔死了。”秦蜜心有戚戚焉的说道。 白夜一下子想到了田文涛,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送走了秦蜜,姜沪生把白夜叫住,两个人浮梁分局派出所的走廊里大眼瞪小眼。 “你要去哪儿?”姜沪生不甚自在的问道。 “去看唐泽。”人家为了救她才受的伤,亲人又联系不上,她不去照顾还不成了白眼狼?更何况,她还有好些没明白的地方想问问唐泽呢。 姜沪生眼神闪了闪,侧身走在她前面,“走吧,我送你。” 白夜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不用吧!我自己坐车去。” 姜沪生突然停下身子,白夜躲闪不及,鼻梁撞在他硬梆梆的后背上,疼得直呲牙。 “我也去。”姜沪生低头看她,隐在胡子后面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既不可查的看了她微微发红的鼻尖一眼,默默转身。 一路无话,白夜规规矩矩的坐在姜沪生的车上,车载音响放着周杰伦出的新歌,一如既往的口词不清,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到底唱的啥。 姜沪生偶尔会从后视镜偷偷瞄一眼,见她龇牙咧嘴的卷着袖子,露出小手臂上绑着的绷带,忍不住皱了皱眉。 “换药了么?” 白夜正在跟袖子作斗争,姜沪生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吓得不小心刮到伤口的位置,疼得一龇牙,“换,换好了。” “哦!” 车厢里又陷入沉默,白夜侧头看着车窗外,心思早就飘到医院去了。 浮梁山连环杀人案在社会上的照成的影响很热烈,这两天记者几乎快要把医院给围住了,警方的压力也前所未有的大。 作为案子的关键人,白夜应姜沪生的要求,在案子破获之前都不要离开。 当地的警局领导给姜沪生领导的专案小组准备了临时宿舍和临时办公区,白夜晚上也跟着睡宿舍。 唐泽的伤不算太严重,休息几天人就精神了,白夜和姜沪生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在拿手机打电话。 “嗯。好,就这样,挂了。”挂了电话,唐泽冷冷的瞄了白夜一眼,“九点五十分,你迟到了五十分钟。” 白夜欲哭无泪的看了看姜沪生,干巴巴一笑,连忙走过去,把保温壶打来,拿出内胆,“警局里有点事。耽误了。这不,你要吃的海鲜粥,还。”本来白夜想说还是热的,结果打开盖子一看,全都糊成一坨翔。 唐泽眯着眼睛看了看,“你确定要给我吃这坨翔?” 你才翔,你全家翔? “算了,不吃了。”说完,扬眉看着姜沪生,“大队长来得正是时候,怎么样?” 白夜茫茫然的看着几乎在打哑谜的两人,姜沪生转身拉好门,伸手去拿桌上的海鲜粥。 “我不知道大队长还有夺人所好的兴趣。”唐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姜沪生脸微微涨红,厚着脸皮道,“早晨忙,没吃呢,既然你不喜欢吃,白夜,给他叫碗什锦记的海鲜粥。” 白夜暗锉锉的看着唐泽,心说,这两人果然是一到一起就掐,简直跟两个没长大的小孩似的。 “要不,我叫一碗?”说着,伸手去掏电话才想起来,电话早在浮梁山级摔坏了。黑这脸看着姜沪生,好想申请公款补助有木有? 姜沪生故意忽略她可怜兮兮的表情,抱起保温壶,低头吃了起来。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姜沪生,白夜突然好想问,队长你是有多饿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太饿的原因,姜沪生吃得特别的快,没用五分钟就把一大碗海鲜粥喝了个底朝天。 “保温壶我给你收着,回头洗好了给你送回去。”说着,毫不客气的把保温壶装好,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白夜,脸上微微发热,佯装轻松严肃道,“其实我今天来,是要跟你们两个商量点事儿的。” 唐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回头看白夜傻乎乎的还在哪儿戳着,忍不住拽了她一把。 “呵呵。什,什么事?”白夜狠狠剜了唐泽一眼,心不在焉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揉了揉眉心,私心里,他是不想在把白夜扯进这件案子里,但案子发生至今已经三天,媒体各方压力很大,警方掌握的线索却极其有限。而且,案子毕竟是发生在浮梁分局的管辖境内,案子还是由浮梁当地的警方主要侦破,他手里的资源有限,要想真正抓到凶手,没有比让白夜和唐泽直接参与侦破更合适的了。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给市里直接打了报告,说明了特殊情况,占时又把白夜借调回了刑侦科。至于唐泽,他完全可以作为证人和受害者的身份参与到案子中来。 姜沪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瞄着白夜。 白夜愣愣的看着姜沪生好半天,“我不同意。” 姜沪生一愣,“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黑着脸瞪大眼睛看着她,“白夜,我告诉你,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这案子有多恶劣,多严重你比我清楚,咱们就算以前有恩怨,但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带到工作中来。” 白夜被他义正言辞的模样气得一乐,心说这人瞧着五大三粗的,怎么就巧舌如簧了? 当初是谁百般不让她在刑侦科带着来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案子结了,我还回不回户籍科?如果回,我就不借掉了,如果不回,我希望以后在工作上你能尊重我,不要再想方设法的轰我走。” 姜沪生闹了个大红脸,他心里还真就这么想的,本来打算先把白夜借调回来,等案子一破,随便找个借口再把她调回去,如今她这么一说,自己那点子小心思全被说破了,还真是骚的慌。 第三十一章专案小组 第二天,姜沪生为唐泽办了出院手续,开着车一路从医院回到浮梁分局给他们临时开辟的一间简陋的会议室里。 小麦和方大同已经到了,吴悠吴虑还没到,不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几张简陋的桌椅,角落里摆着一只白板,上面零零散散的写着案子的几个线索和疑点。 犹豫案子的特殊性,几个幸存的受害人身体状况都不太好,案子的调查工作做得十分的缓慢。而且,浮梁分局有自己的一套办案体系,他们华阳这只专案小组倒显得有些外来来的和尚一样,想融进去,却总感觉不如自己的那一套来的得劲儿,所以这几天,几个人真的是憋着一股劲儿呢。 姜沪生把白夜和唐泽临时加入专案小组的事交待了几句,然后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白夜旁边,准备开一个案情探讨会,把线索整合一下。 “白夜,你来。”姜沪生把记号笔塞到白夜手里,指了指对面的白板。 白夜紧张的看着姜沪生,一想到在浮梁山经历的那几天,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沉重,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无论她怎么挣扎,也逃不脱那种压抑的,仿佛永无止境的惶恐之中。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一旁的唐泽突然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还是我来吧!” 姜沪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唐泽的手上。 白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讪讪的笑了,落荒而逃似的丢下白板笔溜回自己的座位上。 首先,案子的源头要从半个月前程炳文在网上发起的一个浮梁山文化之旅开始。程炳文说过,他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收到一个神秘男子的鼓舞,决定在寻找新工作之前去旅行,并接收了神秘男子提供的旅行机会,答应帮他再寻找七个团员。于此同时,程炳文收到了一个子弹型的胸针,和关于火的死亡暗示。 接下来是唐唐,她会来参加这个团,是因为认识了一个神秘的网友,并喜欢上他,为了寻爱才踏上这趟旅途的。于是,唐唐在查看浮梁山景区官网的时候看见了程炳文的招募广告。之后,唐唐也收到了一个子弹型胸针和一本怪异的书。 然后是小方和刘原。小方和刘原本是倒卖文物的盗墓贼,因为要出手一件浮梁山出土的文物,两人便掩人耳目的报了程炳文的旅行团,并以爱人身份作为伪装。小方的死亡提示已经明确,是溺水,撕喉。刘原的死亡提示暂且不知。 另外,作为私企老板的施博收到了一封来自一位已经消失了许多年的故友的信。信里附带了一张去往浮梁山的机票和一枚子弹型胸针。与此同时,施家的宠物狗被吊死在院门前。 值得一提的是,浮梁山景区的别墅当年就是施博和这位叫葛云飞的外商合资的。 还有徐薇,在火车上,徐薇的狗被杀死了,挎包里被留了一枚子弹型胸针。 唐泽龙飞凤舞的在白板上画上七个人之间的人物关联图。其中,施博和田文涛看起来没有任何联系,但施博女儿的男友正式田文涛的学生。根据姜沪生调查到的资料显示,林威是一个非常积极进取且有经验的学生,学校本来都已经准备破格录取他进学校的实验小组了,可是考核那日,林威自主研发出的一款新的转基因工程理论竟然出现了意外,导致最后考核没有通过。 后来报纸上也报道了这件事,说是为情自杀,不过具体原因没有透露,作为死者女友的施蕊始终没有出面解释。 “那么说,施博也算是有动机杀田文涛了?”小麦咬着笔杆。 唐泽扭头看着白夜,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施博和田文涛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 白夜微微一愣,她还记得当时施博说,那块表是他女儿特意从国外带回来送给他的,国内很难买到。 “那种表是意大利订制表,每一块表都会在机芯上留下不一样的编号,或是名字缩写。”唐泽一边说,一边点着黑板。 “这很正常啊!两个人有同一款式的手表,有问题么?”方大同推了推眼镜,问道。 白夜沉吟一声,替唐泽说道,“不一样的,这种手表,我后来查过了,售价要几十万,田文涛一个农业大学的教授,他怎么买得起?” “你的意思是?” “田文涛那块表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依照施博女儿施蕊和林威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施蕊送给了林威的,但是最后因为某种原因落在田文涛手中。”白夜说道. “也就是说,林威的死与田文涛有关?”小麦一头雾水,扭头看姜沪生,这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吴悠吴虑满头大汗的冲进来,“头儿,查清楚了。”吴悠一边喘着粗气儿一边说道。 姜沪生示意两人先喝口水,然后再说。 吴悠点了点头,接过白夜递过来的水,仰头灌了大半杯。 “头,你让我去查唐泽和白夜从田文涛那张报纸上拓印下来的密码,我已经查到了,是华阳市龙建银行的一个保险箱密码。”说着,从身后的背包里套出一本日记和一个包装精美的手表包装盒。 众人面面相觑,等着吴悠继续说道,“刚才我在外面听见了,小白说的没错,这手表确实不是田文涛自己的,但也不是林威的,而是施蕊买给他的。这是田文涛留下的日记,笔记对比过,是田文涛本人的,而那本植物百科全书上面的笔记,经过对比,确认是林威的。”吴悠翻开笔记,递给姜沪生,继续说道,“这是田文涛的日记,没想到这么个光鲜亮丽的大学教授,骨子里不过是个阴损的小人罢了。林威确实是自杀,但是原因你们肯定想不到。”吴悠一本正经的卖官司,白夜拿笔头丢他,小麦气得吹胡子瞪眼。 吴悠咧嘴一笑,“由于当时影响不好,所以市局一直没有披露出来,不过,我后来去走访了当年侦办此案的刑警,倒是得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真相。”吴悠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一份卷宗。 原来当年施蕊被送去国外的原因确实是因为一段恋情,只是男主角并不是众人所以为的林威,而是田文涛。 当时田文涛在施蕊就读的私立高校做过一段时间的生物教师,那时候私立高中待遇要比公历学校好很多,很多大学的教授会在一些有名的私立高校挂职,偶尔兼顾几堂专业课。 施蕊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田文涛的。 田文涛虽然人入中年,但容貌气度确实是人中龙凤,很容易蛊惑那些不识情滋味的小姑娘,尤其是施蕊这种从小缺少父爱的叛逆少女。 第三十二章初露端倪 施蕊开始疯狂的迷恋田文涛,甚至偷偷跟踪他,送很多昂贵礼物表达爱意。田文涛不胜其扰,但却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把事情弄的太难看,只能尽量避着施蕊。 施蕊的这种畸形恋后来发展得很极端,据当时侦办此案的警员说,当时田文涛是这样描述他和施蕊之间的关系的; 她是一个心理问题极其严重的女孩,她跟踪我,干扰我的正常生活,甚至还给我当时的太太打骚扰电话。 我出于无奈,找到了她的父亲,但事情似乎更为复杂了,她甚至变本加厉的干扰我的生活。 在田文涛的描述中,施蕊是一个性格极端的女孩,且占有欲很强。 后来施博觉得这件事情确实不太好,便决定将施蕊送出国。 施蕊出国前一天去找田文涛,在田家楼下站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田文涛在自家门下发现了施蕊留给他的一封信。 心中深情的阐述了她对他的爱情,并表示一定会回来的。 那时田文涛已经因为施蕊的事与妻子闹得很僵,本来已经决定离婚了,但因施蕊的离开,两人并没有彻底分开,而是协议决定,这段婚姻要继续维持四年到五年时间,直到孩子高考结束。 施蕊离开之后的第二个月,田文涛从学校辞职,之后一直留在华阳农业大学任教。直到半年前,田文涛儿子终于顺利完成高考,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两个人之间早已支离破碎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二人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离婚手续。 也许是因为这场破碎的婚姻,最终才开启了这场离奇荒诞,却又残忍至极的屠杀。 田文涛离婚了,施蕊回来了,选择留在了他任教的学校。 彼时的田文涛已经不是当年的田文涛了,如果说当年的田文涛还能理智的拒绝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的痴恋,那么陷在的田文涛如何拒绝得了一个貌美如花,痴心一片的女孩子的爱慕?况且他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生物研究课题又遇到瓶颈,在这个时候突然归来的施蕊无疑是一颗诱人的苹果。 她自己滚到他面前,像一颗成熟的苹果等待他的采拮。于是,田文涛动摇了,沉沦了。也许只是如此,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后来的局面。 当时,田文涛研究的一个课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这时候,林威带着他的课题出现了,他提出的一些转基因架接观念几乎正好弥补了他课题上的缺失,于是,他想要把林威的课题吸纳到自己的课题里。 可是林威这个人比较固执,根本不愿意让出自己的研究成果。 田文涛为此焦虑难安,知道原因后的施蕊决定帮田文涛拿到林威研究课题的重要资料。于是乎,一场狩猎游戏开始了。 施蕊开始与林威交往,成了校园里人人羡慕的一对。 “施蕊偷了林威的研究成果,交给田文涛,是不是?”白夜想到田文涛的那本植物百科全书,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林威大概是因为遭到了女友的背叛,导师又趁机窃取了自己的成果,所以才一时想不开自杀的吧! 她想不明白施蕊最后精神失常是不是因为对林威有所愧疚,但至少,她不会过得那么舒心才是。 会议室里静得出奇,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底都不太好受。 姜沪生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吴悠继续。 林威自杀后,田文涛被校里领导谈话,希望他结束与施蕊之间的关系。彼时田文涛正在评选全国十佳教育工作者,为了不给评选工作带来影响,田文涛要求暂时与施蕊分手。 本身就收到林威跳楼谴责的施蕊再次遭到爱人的背叛,悲痛欲绝后服用过量安眠药自尽。 “施蕊不是因为精神不好才入院的么?”白夜狐疑的看着吴悠。 吴悠耸了耸肩,“人没死,抢救过来后,人脑子就不怎么清醒了,送到精神科,诊断结果是刺激性精神错乱。没治了。”说完,扭头看着姜沪生,“老大,施博杀田文涛的动机再明显不过了,他是在报仇。替女二报仇。怎么样?现在要抓人?” 姜沪生狠狠剜了他一眼,“作为一个老刑警,你应该知道,这些都只是推断,没有证据。田文涛坠楼的时候,施博人是在一楼大厅的。” 吴悠脸一夸,确实,一个人在一楼的人,是如何在三楼杀人的? “当时所有人都在一楼。只有田文涛自己留在三楼。”唐泽补充道。 “难道田文涛是自杀?”小麦狐疑问道。 “不会。”白夜打断小麦,“如果是自杀,他为何会在火车上就想好要留暗示给我?他必然是发现了这次旅途中的凶险,所以才早早就留下了暗示。” “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一定要去?”方大同从资料里抬起头,说道,“田文涛第一次被杀人蜂袭击,当时的时间大概实在早晨七点左右,那么往前推一下,他被袭击的时间应该是在六点到六点半。白夜,这段时间,知道有谁离开过别墅么?” 白夜想了想,她住的是三楼,小方和唐唐跟她住在同一个房间,如果有人半夜离开,她一定会发现,所以不会是三楼的人。 唐泽住在二楼,与施博的房间比邻,程炳文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呈相望之姿。 “你难道没有听见什么异常的声音?”白夜问唐泽。 唐泽脸色有些微白,剑眉微微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那晚我睡得特别的沉,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微妙之处。 法医已经给出了刘原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死因是先注入了大量的麻醉药,然后直接断头,凶器是斧子之类的利器,死亡时间是在凌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按理说,徐薇离奇死亡,自己又是个浅眠的人,确实不应该睡得很死,可事实上他是直到第二天七点半左右才醒来的。 “你呢?”唐泽扭头看白夜。 白夜脸色也微微发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姜沪生狐疑的看着白夜。 第三十三章徐薇的身份 白夜微微抬起头,“是精油灯里的熏香。我一直奇怪徐薇的死亡现场会燃放熏香,凶手如果是在徐薇洗澡之前就将她杀死了,那么,为什么要燃熏香?现在我才明白,凶手的熏香本来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在杀徐薇的时候,凶手就已经设定好了要在晚上杀死刘原。市面上的很多熏香都有安眠的作用,有的甚至会打到安眠药的效果。”那天晚上,她也睡得特别的沉,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八点才醒来,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太过于疲惫了,现在想来,确实是被凶手算计了。 唐泽点了点头,抬手在白板上写了‘熏香’两个字,后面又画了一个圈,扭头看白夜,“你还记得,我们在徐薇房间发现的茶么?” “我已经送到检验科做检测了,里面确实有乙醚成份。”白夜略微失望的说,“徐薇的尸体里也确实检测出了乙醚的成份,是混合着茶水摄入体内的。可是徐薇为什么要喝掉自己下了乙醚的茶?这不科学。” 唐泽摇了摇头,“有一件事一直是我们的盲点,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忙点?” “小方和刘原是倒卖文物的,我们一开始也觉得,这个来买文物的神秘买家是凶手杜撰的,可自从知道了徐薇的身份,我又觉得,那个神秘买家也许并不是虚构的。” “你的意思是说,徐薇就是那个买家?”姜沪生突然说道,“这倒是可以对得上了,徐薇是历史系的,我们去她的学校打听过,她最近确实比较关注浮梁古墓的事儿,如果她就是那个买家,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她自己在茶叶里下了乙醚,那杯茶是用来毒小方或是刘原的?” 唐泽点了点头,“那天我们去案发现场时,桌上只有一杯茶水,并且里面下了乙醚,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那天徐薇回到房间后,发现房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也许是小方,也许是刘原,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个人。 她很自然的打消了想要洗澡的念头,并去卧室取出茶叶,泡了两杯茶,分别给了对方和自己。她在对方的杯里放的是下了乙醚的茶叶,而自己的是没有下药的。但是由于某种原因被发现了,并调换了茶包,所以,昏迷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然后凶手把那杯没有下毒的茶水倒进马桶,伪装成只有一杯茶水的样子,然后又固步迷阵的做出了密室谋杀的样子,扰乱视听。” 白夜诧异的看着唐泽,听了他的话,脑中困扰她多时的谜团似乎一下子迎刃而解了,就好像半年前那一次案子一样,如果不是有他从中引导,她是如何也破不了案的。 “可是凶手是如何离开徐薇房间的?”小麦听得热血沸腾,看着唐泽的双眼直放幽光。 唐泽抿唇一笑,朝姜沪生走过去,俯身在他耳边呢喃几句。 众人见了,全部眼巴巴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起先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他沉着脸看着唐泽,没说话,转身出了会议室。 “喂喂,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是啊!” 几人七嘴八舌的把唐泽围住,唐泽抿唇不语,打了个哈气,扭头看白夜。 白夜正琢磨事儿呢,被他这一看,浑身发毛的打了个激灵。不是她敏感,也不是他这目光有多深情款款,实在是这几天她被这救命恩人摧残得厉害了,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必然又是有话要说。 果然,白夜还没来得及把手里的资料合上,唐泽已经慢悠悠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走吧!” 白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儿还开着会呢。”这人抽风就不能分点场合么? 唐泽不悦的抿唇,慢悠悠的压低身子,灼热的男性气息似有若无的喷在她鼻尖,微微发痒,带着点暧昧,“你又不是刑侦科的,有你什么事儿?”一句话把白夜堵得半天上不来气儿,气得恨不能一拳打扁他的鼻梁。 “行了,我跟你们队长说了,你可以离开了,未来的几天,你给我当助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小麦拍着方大同的肩,笑眯眯看着白夜,“呦,霸道总裁爱上我啊,小白子,听说唐公子身价不菲啊!” 身家不菲你妹! 白夜狠狠丢了根铅笔过去,小麦笑眯眯的接住,往耳朵上一别,“行了,赶紧去吧!那可是你救命恩人。” 从浮梁分局出来的时候,唐泽已经坐在计程车里,微微沉着眉,低头摆弄手机。 白夜拉开车门坐进去,赌气般把包包重重砸在两人之间。 唐泽微微抬了下眼皮,朝司机说了地址。 车子驶入车潮,快速的窜梭在琳琅满目的街道上。白夜瞧着飞逝而过的店铺,心里有点没底,侧头看了看唐泽,终是没绷住,黑着脸道,“去哪儿?” 唐泽从手机里抬起头,笑得有那么几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味道,晃得白夜瞬间心脏狂跳,脸红脖子粗的别开头,心中暗暗咒骂了两句。 车子大概行驶二十分钟,在一家川菜馆停了下来。 唐泽示意白夜下车,付了车资,拽着她往门里走。 因为不是饭口时间,川菜馆里的人不多,一进门,一股子火辣辣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嗨!唐泽。”银铃般的笑声穿透包间的竹帘,帘子被撩开,一名性感时髦的长发女子走了出来。 唐泽微微一笑,走过去,用还能动的手轻轻抱了抱女子。 女子笑得格外的开心,踮起脚尖在唐泽脸上轻吻,留下一个火辣辣的唇印。 白夜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心说,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御姐女王啊? 唐泽笑了笑,微微侧身避开女子二次袭击,迈大步进了包间。白夜朝女子干巴巴笑了两声,跟着进了包间。一进包间,一股火辣辣的热气扑面而来,偌大的圆桌上,火锅在铜锅里沸腾翻滚,辣椒麻椒从锅底不断的翻上来又滚下去,卷着肉片和鸭肠翻江倒海。 女人笑眯眯的走进来,拉开椅子坐在唐泽对面,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到唐泽对面的碗里。 白夜挑了挑眉,刚想阻止,唐泽已经拿起筷子将肉夹起来。 “别吃。你忌口,医生说过了。” 唐泽微微侧头,眸光里含着笑,筷子一拐,一整块羊肉整个塞进她微张的嘴巴里。呛辣的味道刺激味蕾,一露顺着喉咙烧过整个食道,呛得白夜差点没吐了,赶忙捞起面前的水杯一股脑灌了进去。 第三十四章刘原?左佳一? “噗!” 酒,杯里竟然是酒。 白夜觉得自己好像从辣椒酱里滚了一圈似的,全身上下都在冒火。 “别急,水。”唐泽笑着看过来,伸手极其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杯冰水。 白夜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瞬间觉得肚皮宽了两圈,说话都能冒火。 “唐泽,这姑娘真有意思,你哪里拐来的?”对面的美女双手指着下巴,一双浓墨重彩的眸子带了几分戏谑。 唐泽淡笑不语,“我要的东西呢?” 美女微微一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副平板电脑,“都在里面呢。” 白夜辣的眼冒金星,一边用脚狠狠踩踏唐泽的脚,一边探头看过去,直到看清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好半天回不过神儿。 唐泽手里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是一份唐唐聊天软件的通话记录。 里面记载了她和一个叫左加一的网友的所有的通话记录。美女似乎是找到了左加一的ip地址,并成功入侵了对方的电脑,从电脑上截取了不少资料和照片。 “是刘原!”白夜膛目结舌的看着电脑屏幕中闪过的照片。 唐唐的网友是刘原,刘原就是左加一! 白夜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容量一下子不够用了,原来以为毫不相干的人,现在好像一下子全都挨到一起了。 那么,剩下的程炳文呢?他又和这几个人有什么联系? 从川菜馆出来,头顶的烈日越发的灼热的了,整个城市都仿佛匍匐在一只巨大的蒸笼里,灼热,浮躁,莫名的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白夜拢了拢额头跑出来的碎发,鼻尖已经渗出一层层的细汗。她微微侧着身子,看着唐泽与美女道别。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美女径自开着火红色的保时捷消失在拥挤的车潮中。唐泽隔着马路朝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她看得并不真切,正如她从来也不曾看透过他一样。 回去的路上,白夜一直沉默着,她想起唐唐,想起在浮梁山发生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场闷长的梦,那么真实,那么残酷。 车子并没有直接开到分局宿舍,而是在市中心拐了一个弯,在东城街里一栋办公大楼前停了下来。 白夜跟着下了车,看了眼办公大楼上方的led液晶版,忍不住叹了口气儿,竟然是程炳文工作过的公司。 这是一家在本市不比较有名的it公司,年前已经筹备上市,每年有数不尽的应届毕业生挤破脑袋想要挤进来,却最后只能有百分之一二的成功留任。 唐泽打了个电话,似乎是和这家公司的高层有些关系,警卫并没有横加阻拦,进了大厅,右侧的电梯打开,走出一位ol打扮的年轻女人。 女人很漂亮,浓眉大眼锥子脸,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腰肢仿若蒲柳。 白夜自惭形愧的看了眼自己的一身t恤牛仔,暗锉锉的撇了撇嘴。 “是唐先生么?张总让我来接待您,有什么事我尽量配合。”女人说话很客气,举止仪态很是合体,唯有那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在扫过白夜的时候微微沉了沉,并不泄露情绪,却带了几分漠视。 她伸手要去扶唐泽的另一只手,唐泽微微侧了侧身子,半个身子几乎都倚在白夜身上,“这是我女朋友,白夜,我就是帮点小忙,回头谢谢你们张总。” 白夜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仰头看着唐泽。 唐泽抿唇轻笑,伸手揉了揉她微微翘起的发顶,拖着她往电梯里走。 美女讪讪的跟了上来,间或的甩出几句公关辞令。唐泽一一应承,有模有样,板着脸的时候倒也真的有了几分冷肃,让人不寒而栗。这大抵上就是些搞商业的人身上特有的沉稳,让人琢磨不透,谈笑间决胜千里。 白夜自然不懂他们口中的一些商业词汇,只是安心的低头想着他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程炳文已经离职了,来这里有什么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工作场合,其实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人格特点的地方。”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唐泽笑眯眯的站在门外,手指按着开关键,“你要是再不出来,就把你直接送顶楼了。” 白夜一愣,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想得出神儿了,连电梯到了都不知道。 美女唇角勾着笑,仪态万千的引着我们去了it信息部。 信息部的经理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时尚的发型,站在透明玻璃后的样子很有几分商业精英的气势。当然,这种气势遇见唐泽,便生生折了几分。 他挂了电话,扭身来开门,热情的招呼唐泽。 “这是我们信息部的经理卢森。程炳文以前就是在他手下工作的,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问他了解,总经理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美女为二人做了引荐后,推辞有事离开了。 卢森将两人让进办公室,让秘书送了三杯咖啡进来。 “不知道白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卢森笑着望过来,双手平方在桌面上,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 好吧,真的跟商业精英有点出入。 白夜咽了口吐沫,回头看唐泽。 唐泽淡笑不语,似乎偏就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喝咖啡。 马丹,又被他摆了一道么? 白夜暗地里骂道,回头看卢森,摆出一幅看起来靠谱点的严肃面孔,说道,“程炳文是因为什么原因离职的?” 卢森挑眉想了想,“我想想,嗯,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公司接了一个项目,本来挺急的,后来因为他的失误,很多重要资料都丢失了,公司损失了很大一笔财务。公司内部给他做了响应的处罚。” “开除么?”白夜问道。 “当然不会。”卢森诧异的说,“您想到哪儿里去了,我们公司虽然对员工的管理比较严格,但是有些地方也相对宽松,且人性化,公司当时给他的处分是扣除年底分红,另外扣除了两个月的奖金。” “可是程炳文自己说他是被开除的。”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我们当时确实没有下开除的人事认命,只是后来他自己莫名其妙就不来上班了。公司打了几通电话也没人接,最后才不得不强行解除劳务合同到。”卢森笃定的说道。 “你是说,他自己不来上班,也一直没有联系上么?” “是的。”卢森抿了一口咖啡,“哦,对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不过我觉得还有挺奇怪的。” “什么事儿?” “就是,大概两个月前,程炳文好像开始变得特别的奇怪,总是喜欢趁中午午休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躲在办公室浏览网站。” 第三十五章葛佳丽 白夜眼睛一亮,连忙说道,“你可知道是什么网站?” 路僧笑笑,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好像挺程炳文说过,那个一个同命者联盟的网站,至于具体的网站内容,我也不知道了。” “我能看看他用过的电脑么?”唐泽问道。 卢森不好意思的说,“恐怕不能了,他离职后,电脑已经被格式化了,现在都是新员工的资料和私人信息了。哦,不过我们部门倒是有个人和程炳文关系不错你们可以问问他。”说着,卢森从办公桌后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抬手指着格子间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她叫葛佳丽,平常跟程炳文关系挺好的。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呢,谁知道。”说到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干笑两声,掩饰的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白夜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女孩,她穿了简单的黑色套裙,与光鲜亮丽的其他ol相比,看起来真的有些老土。 辞别了卢森,白夜跟着唐泽来到葛佳丽的格子间,她正在测试一款软件,见二人过来,诧异的挑了挑眉,“你们是谁?有事么?” 白夜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唐泽,叹了一口气儿,逃出警官证在葛佳丽面前晃了晃,“我们是警察,有点事儿想要找你了解一下。”说完,葛佳丽竟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一把拉住白夜的手,急得仿佛是要哭出来一样。 白夜诧异的看着她,狐疑道,“那个,姑娘,你别激动,我们不是来抓人的,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听说你和程炳文关系很好。”一提到程炳文,葛佳丽的脸色便越发的惨白了几分,她扭头朝着卢森的办公室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难过,“你,你们问吧,可是,可是程大哥是个好人,他,他绝对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白夜好奇的问。 葛佳丽的神色一晃,连忙打住。 唐泽耸了耸肩,佯装不甚在意的朝卢森的办公室瞧了一眼,透明玻璃窗内的百叶窗合着,一双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葛佳丽。 伸手捅了捅白夜,唐泽侧身挡住卢森的视线,对始终低着头的葛佳丽说,“你先别怕,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些事情,现在,不要回头,咱们出去聊一聊。”说着,朝白夜使了个眼色。 许是连白夜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两人之间竟然培养出了一种诡异而和谐的默契。 她连忙笑着拍了拍葛佳丽的手臂,柔声道,“没事的,我们出去聊一聊吧。程炳文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而且很可能危及他的生命,现在你需要提供一些线索,我们才能更好的把他从危险当中拉出来。” 葛佳丽愣愣的看着白夜,整个人像只无措的小白兔。 白夜很好奇这样性子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在职场里混迹的。 葛佳丽犹豫了一会儿,大抵是真的很担心程炳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到程大哥了,他是不是出事儿了?”说着,眼眶一红,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白夜笑了笑,“是有一些事,不过只要处理好就没事了。这样,你先跟我们出去一会儿,我们就问几个问题,行么?” 葛佳丽犹犹豫豫的,侧身朝卢森的办公室方向看了过去。 特么的肯定是早就被打预防针了。 白夜暴躁的瞪着卢森的办公室,狠狠踹了唐泽一脚。 唐泽哼了一声,连忙套出手机给她们的张总打了一通电话。“是张总。”把电话递给葛佳丽,姑娘脸色白了白,接过电话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张总。” 也不知这张总电话里说了什么,葛佳丽连连点头,最后挂了电话,脸色还有些苍白。 “怎么样?”唐泽收好电话。 葛佳丽点了点头,讷讷道,“张总说,让我配合你们。”说完,继续低头看着鞋尖。 白夜侧头和唐泽对视一眼,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和葛佳丽聊一聊。 离开it公司,葛佳丽选择了一个靠近公司不远的小咖啡厅。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葛佳丽坐在临窗的那头,白夜和唐泽坐在她对面。一开始的谈话并不是很顺利,无非就是说些程炳文的工作和日常。 白夜有些寥寥的看着葛佳丽,突然间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喜欢程炳文的,只是碍于某些原因,她既想说出些什么,却又没办法说出来,所以就形成了一种比较尴尬的形势。 她问什么,葛佳丽便不答什么。 她也实在是没有姜沪生那样老道的经验和气势,所以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基本上还是在那几个问题上打转转。 “你真的不知道程炳文突然自动离职的原因么?”唐泽突然放下杯子,微敛着眉,表情有点夙冷。 白夜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儿,侧头看了唐泽一眼。 这种询问的事儿,真的不适合她做,简直是精疲力尽,还丝毫收获也无,且一再打击她的自信心。 葛佳丽低垂着头,手中的勺子快速的在咖啡杯里转动。 “我换个方式问吧!”唐泽慵懒的打了个哈气,双手支着下巴,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葛佳丽,说道,“程炳文的离职,是不是与卢森有关?”话音未落,葛佳丽搅拌咖啡的手果然顿了一下。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可以。”唐泽笑了,“那么,这个问题我就当做是了。” 葛佳丽没有说话,也没摇头,只是沉默着继续搅拌杯里的咖啡。 唐泽继续问,“他离职的理由,真的只是资料被烧毁了么?应该不是的。” 葛佳丽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看他,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愤怒。 对谁?卢森?还是程炳文?应该是前者吧! 白夜暗暗想到。 “一个月前,你们公司貌似在准备一个新项目,但是最后因为某些环节而不了了之。”唐泽搅拌了下咖啡,服务生来续了第二杯。“程炳文的资料不是被烧毁,是外泄给了别家公司,他拿了不少钱吧,所以才突然不来公司上班了是不是?你找不到他,也许,他已经在其他地方过更好的生活了。” 第三十六章替死鬼 “不是这样的。”葛佳丽猛地抬起头,咖啡杯重重砸在实木桌面上。“他才不是呢,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 唐泽寥寥的看着她,抿唇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冷冷的道,“既然你了解他,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站出来还他清白?” 葛佳丽的肩膀在一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灵魂般慢慢坐了下来。 她抬起眼,神情哀伤的看着对面的白夜,“警察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森明明说好了,只要程大哥不说出去,他就在公司高层面前说情,不让公司提告程大哥。” 白夜一愣,暗道,果然是有内情啊! “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让坏人逍遥法外。”唐泽换上一副严肃的嘴脸,俨然一个充满正义感,嫉恶如仇的人民警察形象啊!白夜在心里给唐泽点了一百二十个赞,面上却不露声色的看着葛佳丽。 午后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外射进来,打在葛佳丽苍白的脸上,白夜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仿佛看到好多年前的自己,也曾这样无助,这样悲伤过。 可她到底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等着,等着一份真相。 葛佳丽没有思考很久,她侧过身子,从挎包里拿手机,挑出里面的一段音频。 “这是,这是那天卢森和程大哥的对话,我,我正好听到,就录下来了。”她谨慎的看着对面的两人,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好像一下子移开了,整个人都释然了。 白夜与唐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白夜拿起手机,点开了音频。 十分钟后,白夜脸色阴沉的放下手机,端起咖啡杯狠狠灌了一口,“这个卢森,真不是个东西。”原来,程炳文被火烧毁的那份文件资料只不过是一个副本罢了,另一份原件早被卢森高价卖给了别的公司。 程炳文因无辜损毁重要文件,被公司暂停职务。后来,程炳文又无意中发现了卢森和对方公司的高层会面,本来想要检举卢芳,却反而被卢芳威胁。 程炳文在公司没有人脉,又是个性格软弱的人,即便是他检举卢森,说卢森给他的资料本身就是副本,就算烧掉了,还是有原件的,而原件,已经在另一个公司了。可他们一个是职业经理人,一个是碌碌无闻的职员,公司肯定会更相信卢森的,到时候程炳文不仅工作不保,而且也许会被提告。 于是,程炳文最终还是没有检举卢森,只是一口咬定文件被火烧了,并承担了公司的惩罚。 可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程炳文和葛佳丽都知道,现在虽然没事,可是一旦另外的那家公司推出了那个项目的系统维护新品,公司肯定会怀疑资料外泄,到时候,公司绝对不会放过程炳文的。 而葛佳丽手里的这份音频,正是当时卢森威胁恐吓程炳文时的录音。 “现在又为什么决定把它交出来了?”白夜看着葛佳丽,把音频传到自己手机里,传完之后,又想起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只好直接传到了姜沪生的手机里。 葛佳丽垂着头,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本来是打算事情爆发出来后,用这个做证据,帮助程大哥的。”说完,偷眼瞧着白夜,“我没想过,没想过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白夜嘴角抽了抽,暗道,还真是来得巧啊!感情是瞎猫碰了死耗子。 “哦,对了,我听说程炳文在离职前一直在玩一个什么网站论坛,你知道么?”唐泽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说的是知心网吧。”葛佳丽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随后又开始侃侃而谈,似乎对这个所谓的‘知心网’特别的推崇。 知心网是一个半年前才新建的交友网站,网站会员基本都是一些生活不如意,有各种各样烦恼的人。 知心网里有一个板块,名字叫黑洞。版主是一个叫魍魉的人。 这个版块与其他的版块不同,其他的版块大多是灌水,吐槽,和一些抒发心情的帖子,而这个名叫黑洞的版块里发布的多是一些历年来媒体公布的刑事凶杀案件,版主会对案件做品评,并在下面标注,如果自己是凶手的话,需要如何犯罪才能多开警方的耳目。 版主会在定期发布一个议题,讨论复仇和恩怨。 网友纷纷响应,并畅所欲言的发表自己的的观点和经历。 回到浮梁分局给安排的临时办公室后,白夜用从隔壁借来的笔记本登陆了葛佳丽给她的注册号,果然,从葛佳丽的关注圈里找到了一名叫it小文的id。it小文是程炳文两个月前注册的号码,基本每隔一段时间,程炳文就会更新一些帖子,一开始,帖子的内容无非是比较日常生活的下脚料等问。到一个月前,帖子内容越发的严肃,比如公司受到欺负,或是加班太累等常规内容。而到了最后,文字间已经出现一些,愤怒,嫉恨,仇视的情绪了。 白夜一一翻看了程炳文发的帖子,除了几个过激的帖子是在火烧文件之后发出来的,其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翻到最后一页,白夜发现了一个怪异的帖子。帖子是程炳文发出的,意思挺简单,就是组织这次浮梁山之旅,内容和参加人数基本和这次案子的人数一样。跟帖的人很多,其实不止田文涛这几个人,但真正参加旅途的,确确实实是这八个人。 姜沪生已经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白夜趴在办公桌上摆弄电脑,“干什么呢?你给我发的那个音频怎么回事?” 白夜从键盘上抬起头,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说,“我下午去了程炳文的公司,见了他的上司和平日里跟他关系不错的同事,了解了一些情况。” 白夜言简意赅的把下午跟唐泽去找葛佳丽和知心网的事儿一一说明,未了,还颇有疑虑的看着姜沪生,“这些情况,要不要像浮梁分局的同事回报一下?”毕竟案子是发生在人家的辖区的,又是联合办案,总不好自己吃独食的。 姜沪生点了点头,“这事儿我会和浮梁分局的专案组做一个会报,不过,现在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第三十七章二去浮梁山别墅 姜沪生点了一根烟,修长的身躯似乎比半年前消瘦了些许,整个人的五官显得越发的凌厉,让人不敢靠近了。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整个人沉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白夜有些木然的看着他,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个心思,总觉得这个人吧!好似连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冷硬刚直,不轻易近人,却又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姜沪生敏感的察觉到她探究的视线,整个人都有些紧绷的靠在墙角,掐烟的手微微有些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 他轻咳了一声,声音里多了一份无奈,苦笑道,“去收拾收拾东西,出差。”说完,丢下烟头,转身就走。 等白夜回过神儿的时候,办公室里哪还有姜沪生的影子啊!她连忙给小麦打了个电话。小麦在电话里吱吱唔唔的,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说,大概是要去某个偏僻地方出差,不过具体地点,还真不知道。 白夜失望的挂了电话,赶忙去食堂打了晚餐,草草吃完,直接回到浮梁分居给分配的临时宿舍整理行李。 由于最近被案子困住,一直也没得空整理行李,上次去浮梁山带着的行李箱还原封不动的摆放在角落里。 “好家伙,这次又用得上你了。”她苦笑着拍了拍行李箱,转身出了宿舍,准备去找唐泽,顺便交代他,她出差的这段时间,他得自己去食堂打饭了,或是直接叫外卖也好。 唐泽的房间就在白夜楼下,下了电梯走到房间敲了门才知道,唐泽根本就没有回来。 白夜连忙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提示关机,根本打不通。 这时,姜沪生的电话挤进来,要她尽快到浮梁分局外集合。 没有办法,白夜只好写了张条子塞进唐泽门缝里,回到房间拿了行李急急忙忙的感到浮梁分局。到了分局,白夜一看,心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戏? 浮梁分局门口挺了三辆车,一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马自达,另一辆,不巧,半年前她还曾经坐过它呢,正是唐泽的那辆保时捷suv。另外一辆本田有些陌生,大概是浮梁分局的人。 唐泽摇开车窗,含笑看着傻兮兮拖着个大行李的白夜,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白夜瞧了眼自己的行李箱,又看了看马自达前面叼着烟看着他的姜沪生,果断回归党的怀抱,屁颠屁颠的跑到姜沪生车前,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塞进去。 姜沪生似乎颇为满意她的识时务,丢了烟头,转身上了驾驶座。 白夜跟着上了车,才发现唐唐脸色苍白的坐在后座,旁边是一脸贱兮兮的小麦。 “小白,你怎么带那么多东西,就一两天而已。”方大同坐在副驾驶上,一脸好笑的看着她。 白夜愣愣的看了眼驾驶座,只看得见姜沪生的后脑勺,心中暗道,你妹,他根本没告诉我,只是去一两天而已啊! 车子平稳的驶进车阵中,一路无话,大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姜沪生的车子已经进了山道,白夜心惊的看了眼唐唐越发惨白的脸色,心里也生出几分莫名的惶恐。 姜沪生这是要,是要带着大家二次进案发现场么? 白夜惴惴不安的看着姜沪生的后脑勺,一肚子的疑惑压在心里却不敢说。 车子在景区售票口停了下来,上次给姜沪生引路的工作人员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姜沪生下了车,其他人也陆续下了车,白夜下车后才发现这次来的人还真不少。 程炳文,施博,唐唐,小方,四个人几乎都来了,另外还有唐泽,自己,姜沪生和小麦,后面那辆本田下来的两个人就比较陌生了,大抵是浮梁分区的人。 姜沪生集合了大家,做了简短的解释,大概意思就是,这次进山,主要是想要调查一下现场,并模拟翻案过程,希望大家配合。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一个个纷纷拿了简易的行李,跟着工作人员进了林子。 这次大家都是骑着自行车的,浩浩荡荡一行人,用了比第一次短了大概七八分钟的时间就到达别墅了。 因为发生的命案,别墅的门前被拉起的警戒带,姜沪生掀开警戒带,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小麦等人跟着进去,白夜一直关注着唐泽,可人一进别墅的院子,唐泽就莫名其妙的从人群里消失了。 在大厅里,姜沪生才要人把车上的行李都下来,其中施博,唐唐,小方和程炳文的行李都是原封不动的返还给他们,并宣布了这次浮梁山别墅之行的主要目的。 “我和几个警员将按照三天来这里发生的事,重新将案情疏离一遍。”姜沪生一边说,一边拿眼睛扫过众人的脸。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点了点头。这时,客厅右面墙壁上突然悬下来一块投影布,一阵沙沙的声响过后,唐泽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 “八点十分左右,徐薇从楼上匆匆忙忙的跑下来,抱着她的挎包离开了。”投影仪里的映像有些模糊,白夜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但心里却异常的平静,踏实。就好像你走了很多弯路,在迷宫里不知白天黑夜的爬行了许久,以为精疲力尽的时候,有那么个人出现了,然后,一切的茫然和无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相信这个人可以带你走出这种无止境的困境。 她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客厅里的众人。 看程炳文,看唐唐,看施博,还有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小方。 唐泽的声音继续传来,带了点雀跃。 “徐薇离开后,直到九点十分之前,所有人在整理过行李后都滞留在客厅,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见过徐薇。九点十分之后,大家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直到十点,徐薇被发现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门窗紧锁,俨然是一个密室的状态。”唐泽说道这里的时候,目光微微侧了一下,好像正在看着屋子里的某人。 “徐薇的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而亡,伤口创伤表面上看是动物撕咬造成的。”说道这里,白夜几乎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抽气声。 第三十八章死亡玄机 画面里的唐泽似乎正在等着大家惊讶,并给与了充足的时间。 三十秒后,他继续说道,“房间的小几上有一杯茶水,里面发现了乙醚的残留物,也就是说,里面被下了迷药。后来经过解剖,在徐薇的胃里也发现了乙醚残留物。桌子上的水被徐薇喝了,警方又在徐薇的行李中发现了两罐同样品牌茶叶,其中一罐是新开封的,里面发现了乙醚的残留物,另一罐用了大概三分之一,无毒物反映。显然,死者经常喝的是第二罐。既然旧的茶叶没有喝完,为什么又要打开新的?显然,这罐新茶是给别人准备的。”唐泽的声音穿透映像布,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姜沪生阴沉着眸子,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施博,唐唐,以及程炳文和小方脸上的表情。 小麦竖起耳朵听着,顺便偷眼看着姜沪生,心中暗道,老大这又是摆得哪一出?这个唐泽,倒也是有意思了。 众人各怀心思,却也都屏息凝神的看着投影的幕布。 唐泽轻笑了两声,端起一杯茶,茶叶在杯缘载沉载浮,让人不由得想起案发现场的那杯茶。 “那么,这罐新茶是给谁准备的?”唐泽的声音穿透幕布,重重的敲在众人心上。 这时,投影布上的影响突然模糊起来,大概十秒钟后,幕布里的映像换成了徐薇的房间。大概是摄影机是移动的,所以画面有些跳跃,但大抵还是可以看出来,画面里一名穿着蓝色裙子的女人推门进了屋里,她正一身狼狈的想要脱下裙子去洗澡,可是裙子才刚刚撩起一角,门外的门铃响了起来。她连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与她并不算是陌生,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黑衣人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女人从厨房拿了两只杯子进了卧室,出来时,两只杯子里都装了茶叶。 女人去厨房沏好了茶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来人。 画面演到这里,白夜已经明白唐泽想要干什么了。 她微微侧头看着姜沪生,却不经意与他投过来的目光撞了个正着,不禁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向别处。 原来跟着的两个浮梁分局的警员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大概是去参演唐泽的剧情了。 投影仪里的两人还在继续演着,不多时,黑衣人说了什么支开了女人,趁机调换了徐薇的茶杯。 徐薇喝过茶后很快昏倒了。 映像播放到这里,又是一阵雪花,紧接着,便是女人躺在浴缸里的画面。黑衣人拉开门离开了,这时,房间里的门和窗都是开着的。 过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虚掩的窗棂为黑暗中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推开了,紧接着,一只猴子从窗外跳了进来。镜头开始推进,窗前的桌子上散了几块面包,猴子一边捡起面包,一边往浴缸处走。 当猴子走到浴缸边缘的时候,突然好像发了疯似的朝着浴缸里的女人扑了过去,对着女人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啊!”唐唐和小方吓得尖叫着闭上眼睛,连白夜都忍不住抿了抿唇,差点尖叫出声。 投影仪里传来唐泽低沉的笑声,与此同时,镜头拉近,原来画面里的女人竟然是个假人模特。模特脖子上绑着一块猪皮,已经被猴子咬得支离破碎了。 猴子咬破了女人的喉咙之后,窗外忽而飞来一道黑影,落在窗前,竟是一只白鸽。猴子几个跳跃冲到窗前,赶走了白鸽,并迅速拉好了门,把白鸽关在窗外。 猴子在客厅里暴躁的转了几圈,然后跳到门前,把门从里面反锁了。镜头再一次推进,众人的视线凝聚在门把手上,果然,上面挂着一根极其细小的白色鱼线,缠着一颗苹果,苹果卡在门锁把手和锁板之间,卡着锁扣,只要猴子拿走苹果,鱼线勾着把手,锁扣的支撑跑掉,门就自然而然锁上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小把戏罢了。”唐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这时,原本在屋子里的猴子开始不停的绕着屋子转圈,然后他跳到边缘靠着外墙的一扇衣柜上面,用手在角落里扣了扣,一块石板弹开了一个三十厘米见方的气孔,猴子从气孔转出去了。 由于是视觉视角,如果不仔细看,谁也不会注意那个气孔。 “好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徐薇的死并非什么所谓的密室谋杀,只是凶手利用了一些小的手段而已。”唐泽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心中各有所思。 客厅里鸦雀无声,白夜看了眼唐泽,也不知他接下来又要有何惊人之举。 这时,二楼的回廊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浮梁分局的一男一女两位同事拽着一只神情有些暴躁的猴子从楼上下来,期间,猴子不停的挣扎,抓破了李雪的袖子。 唐泽笑着看着大厅里的众人,突然,抬手指着角落里神情淡然的小方,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是你吧!”说着,示意李雪放开猴子。 猴子一得到自由,便疯了似的冲到小方脚边,不停的围着她打转。 白夜看着小方和猴子,突然想起在火车上,她提着小方行李时的诡异感。原来那箱子上面的气孔并非磨损,而是故意留下的气孔,因为里面装了一只猴子。 小方是盗墓贼,通常盗墓贼都喜欢驯养一些动物在盗墓前进墓地探墓,以前只以为是狗,如今向来,却是没有比猴子更灵活的不是么? “技术员在你的行李箱里检查到了猴子的毛发。”姜沪生突然开口,目光尖锐的看着小方。 小方弯身抱起猴子,目光幽幽的看着对面的唐泽,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猴子确实是我养得,可是,我没有杀人。而且那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不是么?” 唐泽挑了挑眉,走下楼梯的时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含在口中,并不点燃。 “徐薇从屋子里跑出去前,脸上的妆容是花了的,可死亡现场的徐薇画了妆,可是她并没有洗澡,甚至没来得及清理一下自己,她的指缝间还有淤泥的残留。一个脸都没有洗的女人是不会去化妆的。她的妆容是死后画上去的。我一开始并不明白凶手为什么会给她化妆,不过后来总算明白了,你在死者身上脖子上涂抹了一种粉底,这种粉底里面含有一种名为‘浴盐’的新型毒品。” 第三十九章浴盐 当唐泽说出‘浴盐’两个字时,白夜和姜沪生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并想到三年前几乎轰动整个美国的食人案。 这种毒品里面有刺激性药物,曾在美国引起过多起食人案。最著名的是2012年在美国迈阿密发生的食人案。 当时,在交通繁忙的州际高速公路人行道上,浑身赤裸的31岁非洲裔美国男子鲁迪·尤金将素不相识的65岁流浪汉罗纳德·普普扑倒在地。接下来的18分钟内,上演了电影里食人魔的一幕,尤金生生将普普的脸部80%啃掉,只剩下胡须和下颚。随后执法部门赶到,在阻拦无效后,连开数枪将尤金击毙。 而且在吸食浴盐之后,吸食者的力量会变得异常强大,一般需要四五个人合力才能制住。在美国,这种案例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只是没想到,如今会被用在和人类基因相仿的猴子身上。 白夜诧异的看着小方,脑中突然闪过一道曙光,忍不住暗道,难道,刘原脖子上的针孔其实并不是因为注射了麻醉药,而是这种“浴盐”? 她诧异的看着姜沪生,因为法医报告出来得比较晚,具体的毒物反映她是不知道的。 似乎是猜想到她的疑虑,姜沪生微微点了点头。 大厅里一篇静寂,只有猴子在小方怀里躁动的扭动着,偶尔发出一阵阵野兽一样的低吼。 “猴子被你喂食过浴盐,又训练他如何关门落锁和关窗,我想你已经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了吧!徐薇房间的窗台上还残留了些许面包屑,那日猴子又闯进房中觅食,白鸽也来捡窗台边缘的面包屑,结果猴子极其自然的驱赶白鸽。浮梁山是景区,却并不是猴子产地,突然出现的猴子和白鸽,本就有些不合理的,你的计划几乎天衣无缝,可你忘记动物的本能,他们不会说慌,只会遵循本能。”唐泽这时已经走到小方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杀了徐薇,包括刘原。” “不,我没有。”小方突然尖叫一声,怀里的猴子猛地从她怀里弹了出来,直接飞扑到唐泽怀里,张开嘴巴对着他的脖颈就咬。 事情发生得又急又快,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一直注视着她们的白夜和姜沪生几乎是同时出手。 一个来开唐泽,一个一脚踹飞了发狂的猴子。 猴子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被吴悠一把扑倒在地上,“小麦,绳子。” 小麦七手八脚的找来绳子把猴子绑的严严实实,一股脑推倒大厅正中央。 “你没事吧?”白夜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唐泽,突然间觉得,这个看似无所不能,云淡风轻的人,其实也是有血有肉的。 心中不由得一阵暗喜,推了推吓傻了的唐泽。 “没事。”唐泽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膀,低头看到白夜忍住笑的模样,耳根一阵发红,脸上火辣辣的,连忙“哼”了一声,道,“刘原死后你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唐泽一笑,“我想,你是毒瘾犯了,当然,是不是,等你得尿检结果出来之后,一切自然而然就真相大白了。而且,刘原的死因为毒品注射过量导致的猝死,为了掩盖真相,你们把他的尸体分开,只留下了头颅。” 唐泽说完,大厅里一下子陷入了一种死寂,大概是注意到他用了“你们”二字。 “你们把尸体藏在一楼卫生间和二楼主卧之间的夹层里。”檀则步步逼近,小方脸上的神情已经彻底崩溃,她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后背死死的抵住冰冷的墙壁。 “那个人是谁?”唐泽突然停下脚步,却是扭身看着客厅里的众人。 施博动了动略显肥胖的身体,而唐唐则是脸色青白的看着小方,唯有程炳文,他推了推眼睛,不急不慢的看着唐泽,手里还提着笔记本包。 小方猛地抬起头,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好似霜降过后的茄子,一下子泄了气儿,萎靡的看着唐泽。 “没有人。”她平静的说道,干裂的嘴唇因为抖动而显得越发的无辜。 唐泽没有再说话,至少他觉得,他既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完全没有必要逼问一个女人,这种事,应该是由姜沪生那冷面汉来做不是么? 他抖了抖肩上莫须有的灰尘,转过身,目光在剩下的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莫名得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小方在为徐薇化好妆之后,离开浴室前在浴室里点燃了熏香,一种有助于睡眠,但用量绝对超标的熏香。所以吸入熏香之后,我这一晚睡得特别的沉,相信大家都有体会。刘原被杀的时候,不是没有一丁点声音传出来,而是熏香的作用,使我们深入睡眠,并未发觉而已。” “是她杀了刘原?”小麦诧异的看了眼地上的小方,忍不住吞了吞喉咙里的吐沫,“她们不是情侣么?” “他们不是。”白夜突然站出来,“也许小方喜欢刘原,但刘原并不喜欢小方,刘原喜欢的另有其人。” “谁?”方大同问道。 “唐唐。”唐泽突然扭头看向从一开始就一直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的唐唐,“左加一就是刘原。” 左加一就是刘原! 唐泽的话在唐唐耳边炸响,她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悲伤。“不,不会,不会是他的,怎么会是呢?”她摇摇晃晃的冲到白夜旁边,伸手拉住她的手,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姐,姐,不会是他的,不会是的,是么?” 白夜鼻子一下酸,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把唐唐抱在怀里,“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呢?”唐唐猛地退开白夜,跌跌撞撞的往小方的方向走,却只是走出几步,便更咽一声,仰面栽倒。 “唐唐!”白夜连忙冲过去,和小麦一同将她搬到沙发上。 “没关系,只是悲伤过度昏了过去。”小麦同情的看了沙发上的女孩一眼,扭头暗卫白夜。 白夜惴惴不安的看着唐唐,心情格外的复杂。她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可她还是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她转过身下意识的去寻找唐泽身影,他正沉着脸,目光尖锐的看着程炳文。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终归还是没有。 第四十章没有动机的动机 “可是动机呢?小方完全没有动机去杀人。”浮梁分局的女警官突然问道,小麦气得龇牙咧嘴,心说,人家都基本等于认罪了,你还咬着动机干嘛? 姜沪生狠狠剜了小麦一眼,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没有动机就是动机。”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唯有白夜和唐泽明白,姜沪生说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唐泽扭头朝浮梁分局的女警官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杀人游戏。”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似乎残忍的笑容。 在美国的拉斯维加斯州的一栋居民楼里连续发生了两起凶杀案,警方从两名受害人所接触的人和社会关系查起,却没有找到一丁点的办案线索。一开始,警方是将其中一名女死者的丈夫列为嫌疑人,可死者的丈夫在案发时正在几公里外的酒吧里喝酒,几乎所有酒吧里的人都看见他了,一整晚,他都没有离开酒吧。 而另外一个嫌疑人的妻子也有嫌疑,但案发时,死者的妻子正在和几个上流社会的太太们喝了下午茶,根本没有离开过。警方核实了所有有嫌疑,甚至有动机的人,但却一无所获。 两个案子拖了将近三十年,直到三十年后,案子已经过了追诉期,其中一个受害者的丈夫遽然离世,他的儿子才在父亲留下的遗产中发现了一只铁盒子,里面装了一本日记,日记几乎是详细的记载了当年妻子的死亡真相。 原来,他和另外一个受害人的妻子合谋,由他出面杀了另一个被害人,而另一个被害人的妻子则会杀了他的妻子。 两起凶杀案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并非连环杀人案,也不是同一个凶手,两个被害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联系,社交圈也完全不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窜连在一切的线索,可事实上,这只是一个交换杀人的游戏。 没有动机才是最大的动机。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唐泽身上。 他慢条斯理的讲完,抽出嘴里叼着的烟,在手里把玩一圈,目光寥寥的对着施博,说道,“我这样说,对么?” 施博肥胖的脸上肌肉急促的抽搐了两下,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挪了挪身子,微微喘息着,“我说,唐老弟,你讲的这些太玄幻了,我不懂。” “你懂,你怎么不懂呢?”唐泽突然欺近,修长的身躯戳在施博身前,几乎高了他半个头。他低头看着施博,他的鼻尖已经渗出微微细汗。 施博已经四十几岁的年纪了,因为肥胖的原因已经快要看不出他年轻时的模样了,臃肿的五官挤在一张大饼脸上,没有什么特色,唯有右眼角下方有一小块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疤痕了。 他神色恍然的伸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肥胖的身子往后挪了挪,试图从唐泽的视线里移开。 唐泽回头看了眼姜沪生,笑道,“大队长,剩下的该你了。”说完,扭身退到白夜身旁,状似疲惫的揉了揉眉,整个人靠在她肩头。 “喂!”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白夜不敢动,擎着他半个身体的重量,目光在他和姜沪生之间转了转,好奇道,“你和他这是和好了?” 唐泽闷声笑了笑,“我们不好过么?” 白夜被他这一问,真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感情着这两个人还是相爱相杀不成?难道最后还会来个剧情大翻转,哥俩好的你侬我侬? 被她灵动的表情逗乐,唐泽笑道,“这世界上本就没有长久的敌人和长久的朋友,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在什么情况下选择和什么人站在一起。” 他说得不无道理,是她被自己的想法狭隘了。白夜红着脸点了点头,侧头看着姜沪生高大的背影,挺拔的身姿被黑色的皮夹克包裹着,显得格外的精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姜沪生自从她离开刑警队之后,短短半年不见,身上那股子威严的气势好似越发的凌厉了。 听说这几个月里,刑侦大队先后又破获了几起大案,姜沪生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奔赴各个案发现场,偶尔几次看法治新闻,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想到此,白夜又有种做了一场梦的感觉,曾经,她也出过案发现场,也曾见识了血淋淋的人性,虽然时间短暂,但她却那么真实的感觉到肩上的担子。 不是你今天入了几个户籍,不是帮人寻到了丢掉的钱包,那是生命的承重,很庄严,就像曾经警校毕业时的誓言。维护正义。 “想什么呢?”唐泽突然出声,把白夜从思绪里拉出来,猛地回神儿,才发现自己正目光囧囧的看着姜沪生,仿佛要把他的后背盯出一个打洞似的。 她尴尬的红了脸,连忙别开眼,“管你什么事儿?” “你看上姜沪生了?”唐泽皱了皱眉,看了眼姜沪生,不悦的抿了抿唇,“他不适合你。” 你妹!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夜气得直喘粗气儿,一把推开他,“你说什么呢?” “不是么?” 白夜懒得搭理他,这时,姜沪生已经走到大厅的正中央,他身材高大,又一身正气,站在人群里显得鹤立鸡群,尤为的凸出,总能让人忍不住畏惧。 施博抬头挺了挺肚子,凸起的腹部鼓胀得仿佛要挣脱皮带。 他沉着目光看着姜沪生,与刚刚还胆怯的模样反差极大。直到此时,白夜才真正体认到,一个企业家,即便是他再和蔼可亲,看起来憨厚无比,可毕竟是在商场沉浮多年,骨子里的狡诈圆润又岂是一般人可比拟的呢?他或许就像是皮球,你不碰,它就安静的摆在那里,可一旦你用力去击打,它是会反弹的,你用的力度越大,它反弹的势头就越猛。 她突然明白唐泽不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毕竟他不是警察,糊弄小方还可以,如果是施博,对方不会上当的。 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别担心,咱们姜大队长可不是省油的灯。”唐泽笑着说,整个身子往她身上倾了倾,几乎把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了。 第四十一章审问施博 姜沪生走到施博的身前,整整比施博高出半个头。 他朝施博点了点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烟圈徐徐上升,模糊了他的五官。 他让小麦拉了两把椅子,仿若无人的示意施博坐在他对面。 施博凝重的看了他一眼,弯身坐下来。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众人纷纷好奇的看着姜沪生和施博。 “咳!”姜沪生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唐先生把你来浮梁山的原因始末都说清楚了,你是受到了威胁,继而才在那封神秘书信的指引下来到这里的,是吧!” 施博侧头看了唐泽一眼,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讥讽,总之是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像似被一条毒蛇盯住一样。 唐泽朝他笑了笑,“总是要配合人民警察的。” 白夜看见施博脸上的肉抖了抖,扯出一抹冷笑,而后扭头看着姜沪生,又换上另一副面容。 他把双手交叠在双膝之间,神情冷淡,看着姜沪生的眼神带着一丝嘲弄。“是的。”他轻声说道,并从怀里逃出那封信。 姜沪生把信接过来,展开来,看了一会儿,又按照原来的痕迹折了回去。 “你觉得,葛云飞还活着么?” “我不知道,以前我以为他死了,一个人不可能长时间没有消息,而且这个时间跨度太大,他在我公司也有股份,但是人不见了。”施博沉声说道,“可是收到这封信之后,我觉得他还是活着的,甚至可能有了一些什么误会,所以才会累积我的家人,所以我带着我的朋友。”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唐泽,“来浮梁山,就是想见他,顺便当面解释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姜沪生问。 施博苦笑道,“自然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在他失踪很久以后,我曾经动用了公司本该给他的粉红。这几年,公司里确实盈利了不少钱,但是一个企业要发展不能固步自封,要与时俱进,我去年打算投资一个环保公司,但是资金紧张,就把这几年一直帮他存起来的股东分红动用了。”他慢条斯理的说,侧头看着唐泽,“这个项目适合唐先生有些合作的,你可以找他核实。” 姜沪生扭头看唐泽,唐泽点了点头。 “你来了浮梁山之后,见到了葛云飞?”姜沪生继续问。 “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也没有任何痕迹。”施博说道。 姜沪生点了点头,“林威是你女儿的男友,你知道么?” “知道。” “对于林威的死,你有什么看法?”姜沪生问。 施博微微笑了一下,“我能有什么想法?我本来就看不上那个穷小子的。” “那田文涛呢?”姜沪生突然问道,施博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龟裂,他下意识的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仰头看着姜沪生,“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姜沪生一笑,把田文涛的那本书和夹在书里的报纸拿了出来,“这是田文涛在火车上留下里的,报纸上拓印的密码是他在银行里的保险箱密码,保险箱里面有一本日记。”又拿出日记,姜沪生一边翻,一边看了眼手表。“里面记录了他和你的女儿施蕊之间的恋人关系,还明确的写明了,施蕊与林威交往,是为了帮助他拿到林威的一个科研成果的资料报告。” 施博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紧抿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挑了挑眉道,“然后呢?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好,即便是施蕊和田文涛之间有关系,但我并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是在和林威在一起,并且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姜沪生冷冷扫了他一眼,说道,“可是施蕊为了田文涛自杀,你不会不知道吧?” “姜警官。”施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巨大的力道把椅子都撞翻了,“我想,我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好了,咱们就到此为止,抓凶手是你们警察的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不希望您再提及我那个可怜的女儿,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谈的,可以找我的律师。”他抖了抖西装的外衣,迈着略显笨拙的步子就要往外走。 “施先生,恐怕你还不能走。”吴悠走过去拦住他,施博恶狠狠的扭过头,瞪着姜沪生怒道,“姜队长,你是什么意思?” 姜沪生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走过去,“施先生,你的手表很别致啊!”说着,低头看了眼施博的手表。 施博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很快就收敛了,但还是被姜沪生锐利的视线捕捉到了。他朝唐泽看了一眼,说道,“田文涛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听说是意大利的奢侈品。”他说道奢侈品的时候,所有人几乎都有志一同的想到唐泽那辆拉风又骚包的山地车。 “那是我女儿送给我的,我不知道他也有一模一样的,只是块表而已。”施博淡淡的说道。 姜沪生藏在胡子下的嘴唇微微勾出一抹清浅的笑,对施博说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这种表出自意大利名家,是私人订制表,每一块表的独一无二,订制时,工人会把这块表的拥有者的名字缩写刻在机芯的机轴上。” 姜沪生的话音未落,施博的脸色便微微有些变化,整个人像一颗不安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开来。 他沉默着,等着姜沪生接下来的话。 姜沪生不负众望的继续说道,“田文涛手里的那块表,我们已经做了鉴证,机轴上面的缩写是,sb。我们也联系了这家奢侈品店,查到了你和田文涛的身份信息。在订做前,店里会询问和记录客人的身份信息的。”话音刚落,大厅里一下子静默了,窗外的夜风吹进虚掩的窗棂,厚重的窗帘被吹得呼呼作响。 姜沪生鹰隼一样的眸子死死的看着施博,如同两片尖刀直直的插进他心里,在里面一阵剧烈的翻搅。 施博沉默了片刻,可对于他来说,却经历了很多,他紧紧握着双手,浑浊的眼中染了几分血丝,把眼白部分装点得有些诡异。他不安的挪了挪身子,终于还是平静下来,他看着姜沪生,忽然就笑了,“那又如何?也许是我女儿把手表弄混了,这有什么呢?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搞错了也没什么的。” 姜沪生咬了咬后槽牙,暗道了一声;老狐狸。 第四十二章双生疑云上 “当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抽掉嘴里的烟,姜沪生抖了抖手,目光阴郁的看着对面的施博,“我们一直不知道田文涛为什么会来浮梁山,但显然他知道自己此行会有危险,所以他在火车上就已经像白夜发出了暗示。但是他没有想到会在浮梁山上遇见你。刘原死后,他第一个从别墅里离开,他在林子里听见了汽车的声音,我们在林子里也找到了这个。”姜沪生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只mp3,“里面录放了汽车启动,碾压石子和行驶的声音,它被埋在徐薇给贝尔挖的坟墓里。” 施博一阵冷笑,“我不知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姜沪生冷冷的说道,“你在打昏田文涛后,把自己的手表和田文涛的交换了。” 施博脸色一黑,愤怒的指着姜沪生,怒道,“姜队长,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且先不说我跟本没有离开别墅,就算是我离开了,并跟踪了田文涛,我为什么要和田文涛交换手表?就算是一只名贵手表,可我不会缺这点子钱。我不知道警方到底什么意思?但是,我没有杀人,我也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继续胡言乱语,我要离开这里,公司里有很多公事等着我,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那好,你可以等我的律师,我想你会和他谈得很愉快。”说完,一转身,晃动着肥胖的身体往外走。 “葛云飞。”姜沪生突然开口唤道,施博的脚步一顿,姜沪生冷冷的看着他转身,那张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那感觉就像似刚吞了一只死苍蝇。 “葛云飞,都到了现在,你以为你还能狡辩么?”姜沪生冷笑着道,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施博,抬起手,从夹克兜里掏出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竖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偏分发型,一个穿着呢子料的西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拘谨,另一个穿着蓝色的劳动服,头上带着安全帽。照片里的两个青年肩膀贴着肩膀,两张脸凑在一起,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年轻时和施博和葛云飞长得很像,去调查葛云飞背景的时候,吴悠几乎走遍了当初两人合作过的一些厂商,记得他们容貌的不多,只说两个人张得很像,关系很好,那时候葛云飞从台湾来,回大陆投资房地产,与那时候还刚刚起步的施博一见如故,很快的达成合作关系。当时的许多人都还笑说,这两人该不是孪生兄弟吧! 后来两人开发了浮梁山景区,再后来,葛云飞就几乎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了,过了几年,便有人放出风声,说葛云飞在台湾的亲人出了些问题,回台湾了。 葛云飞的线索到这里彻底断了,直到吴悠在偶然间去查了一下施蕊的病例时,见到了施蕊。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清瘦的女孩,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医院外的草坪上的木椅上,神情有些茫然,在看他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的又露出一种胆怯。 她缩着身子,整个人缩在椅子里,头抵着膝盖,目光惊恐的看着吴悠。 “别怕,我是警察,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吴悠生得本就有些清俊,温柔细语的时候,整个人倒显得格外的温润。 许是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施蕊安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就那么看着他,他问什么,她就乖乖的点头,不说话,也不离开。 当吴悠说出田文涛的死讯的时候,施蕊猛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始疯了似的抱着头尖叫。 吴悠立马联系了施蕊的主治医生,胡子半白的老医生抓着吴悠数落了好一阵子,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就算是警察,你们也不能不经过院方的许可就随便的审问病人啊,我们这里的病人都是有特殊性的,也许你们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之前的治疗都前功尽弃。” 吴悠耷拉个耳根子听了老半天,好不容易老医生说完了,想问问能不能再看看施蕊,被老医生那注射器丢出了诊疗室。 吴悠沮丧的打道回府,上了28环路,从兜里掏硬币的时候,才发现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两个年轻人正是年轻时的施博和葛云飞。 照片的背后用钢笔的字体写着几个字,大抵上是照片的合影日期。日期下面有一块血液的痕迹,已经有些褪色,但当时溅上去的时候必然还是很浓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了还如此清晰。 吴悠拿着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照片里的两个人都带着同样牌子和款式的一块表。 “那两块表就是这个意大利品牌的,是‘葛云飞’送给他失散了多年的孪生弟弟的。”姜沪生说道,目光阴阴的看着施博。 肥胖的身体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也许是岁月的无情摧残,也许是故意为之,总之,现在的施博,已是不是当年的施博了。 “也许真正的施博那时并不知道这两只表的含义和重要性,和特殊性,但只要是在这家场订做的表,厂家都会有记录。那时‘葛云飞’在表里的机轴上刻下的名字缩写是,sb,sy.施博和施云。”姜沪生沉声说道,吴悠拿出一只有些古旧的手表,正是照片上施博手腕上带着的手表,“这是后来施蕊交给我们的,她爸爸的遗物。” 施博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交加,他晃了晃肥胖的身体,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没有反映。 “施蕊并没有真的疯掉。”姜沪生淡淡的说道,“也许可以说,从你顶替‘施博’的身份活下来后,她就一直怀疑你。因为怀疑,所以才想尽办法离开,那如何离开呢?那个时候的少女大抵也只有叛逆一途,不停地叛逆,忤逆,然后被发配到意大利。 在意大利,她并没有与田文涛断绝联系,而是拜托田文涛调查当年葛云飞离奇失踪的原因。”姜沪生一字一句的说,施博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庞大的身躯几乎是无意识的后退。 “要想证实你是不是‘施博’,很简单,只要你和施蕊检验一下dna就可以了。” 第四十三章双生疑云下 “是,我是葛云飞,我是。”施博突然出声,猛地抬起头,目光寥寥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没有说话,一旁的吴悠走过去,目光讥讽的看着对面的施博,“施,不,是葛云飞先生,我现在以涉嫌杀害施博逮捕你。” 施博看着吴悠伸过来的手和手铐,神情恍惚的摇了摇头,“不,不,我没杀人,我,我没杀他。” “我们已经找到了施博的尸体,这个案子会回到华阳市分案审理,现在,让我们说说你是如何杀死田文涛的。” “不,我没有杀人。”施博一把推开吴悠,疯了似的往外跑。 姜沪生身手利索的一个擒拿将他笨重的身子摔在地上,小麦麻溜的走过去将他双手反剪,“卡啦”两声,戴上手铐。“别动,再动告你袭警。” “我没杀人,你们没有证据。”施博冷冷的瞪着姜沪生,“我要见我的律师,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对我。我要投诉你们。” “田文涛收到手表后一直戴在腕上,因为要做许多实验,所以表面上会有些微的化学试剂腐蚀的痕迹,就像你手上带着的那块。如果表是从一开始给错了,那么你手腕上的表不可能会有被化学试剂腐蚀的痕迹。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换掉田文涛的手表,一开始我以为你想要制造时间差,可事实上并没有。后来我们取了田文涛的表,打开后盖,在里面找到了一样东西,才真正知道,你要换它的原因了。因为你当时送给施博两只这种手表,知道它们的来历,所以当你收到施蕊的手表时,你大概心中也有所怀疑了。 所以,当你见到田文涛也有这样一只手表的时候,你便猜测,田文涛的这只手表里面会不会有你想要找的东西?所以,在林子里打昏田文涛后,你把自己的手表换给他了。”姜沪生低头看着施博,眼中带着一丝厌恶。“田文涛查到了当年你杀死施博的真相,所以施蕊回国了。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施蕊假意和田文涛纠缠不清,又与林威相恋,松懈你的注意力。当你的注意力都在林威身上的时候,她与田文涛竟然真的找到了你杀死施博的证据。一切就等着揭开你的真面目了,林威却因为施蕊偷了他的研究成果而自杀了。林威死后,田文涛饱受争议,施蕊有假意疯癫。最后,他决定用你得的个秘密和你交易。于是你便设计了这一场浮梁山之旅。并虚构了葛云飞给你写威胁信这一系列事件,目的就是想要让人们以为葛云飞是杀人凶手。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占用葛云飞和施博两个人的钱和股份。同时又可以除掉田文涛。并从田文涛手中拿走他口中的证据,你一定翻过了田文涛的行李,但是没有找到,所以你最后把视线落在了田文涛的手表上。” “我不懂你说什么,我。”葛云飞满眼血丝的看着姜沪生。 “葛云飞,你还想说什么?这世界上但凡是你做下了什么事,就必然会有所痕迹留下来。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可事实上并不可能。”姜沪生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烟盒,“田文涛的衣物上找到了蜂蜜干粉的残留物,之所以被杀人蜂袭击,是因为他的身上被人撒了蜂蜜干粉,引来了林子里的杀人蜂。而据当地旅游局的工作人员称,浮梁山景区从开业至今仍旧没有发现过有杀人蜂袭击人的案例。” “你认为是我撒的蜂蜜干粉?还是杀人蜂是我放的?” “是你撒的么?”姜沪生反问。 “不是。” “田文涛离开的时间是旅行团到达别墅的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左右,直到第三天早晨七点半左右,田文涛的行踪成谜。”姜沪生说道。 “我从没有离开过别墅。程炳文可以作证,我们两个在刘原遇害后就住在一个房间里。”葛云飞竭力说道,赤红的眼睛亦然毫无神彩,却仍旧死咬着牙关。 姜沪生一笑,“他并不能为你作证。”他侧头看了一眼始终沉默的程炳文,继续说道,“徐薇遇害当晚,小方在徐薇房间点燃了有迷药成份的熏香,到刘原遇害时,几乎所有人都沉睡了,你是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了别墅,你找到了徐薇埋贝尔的地方,埋了事先录好了汽车启动声音的mp3。然后拆掉了林子里所有的指路牌。” “不对,指路牌是刘原死之前就没有了的,那时候大家还都没有睡。”白夜疑惑的问道。 唐泽伸手掐了她腰间的小肉一把,笑道,“并没有人去确认,不是麽?因为天黑,谁也没有真的在那种时候跑出去确认,只是下意识的接受了施博的说法,认为路牌被摘掉了。而作为当事人的我,一开始,我并没有察觉出施博的异样,毕竟他从一开始就以受害人的姿态出现,所以感情上,更容易被他引导。”唐泽看着葛云飞,“你确实是个很好的演员。” 葛云飞苦笑两声,“我不懂你说什么?我确实是发现林子里的指路牌被摘掉了,而且当时已经是黑夜了,林子里很危险,谁也不知道凶手在哪儿,所以大家留在别墅很安全不是麽?至于你说的什么mp3,我根本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而且你身上还有证据足矣证明它就是你得。”唐泽忽而一笑,挺起身子,闲庭漫步般走到施博的身边,伏地身子,从葛云飞口袋里逃出一只手机,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面会有一段跟mp3里一模一样的音频。在田文涛醒来的时候,你播放着视频离开的。所以才会让他有错觉,自己是被车载到那里去的。mp3的音量再大也不可能穿透整个林子,所以你才肯定会有另外一段录音。”唐泽笑着划开手机屏幕,在音频里面找到了那段录音。 汽车发动,发动机运转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整个大厅里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泽,似乎再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删除这段音频? “他当然删除了,但是他不知道,这种手机里面的系统有自动记忆功能,只要通过黑客手段,是可以复原的。另外,警方也在你家找到了两只被养在瓶子里的杀人蜂。”唐泽笑着看着葛云飞,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地露出一种惊骇的表情。 第四十四章血衣 葛云飞颓然的跌坐在地上,神情中带着一丝无奈,如同枯木锆灰,“是琪琪,琪琪看到了那些蜜蜂,偷偷养了两只在瓶子里。”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又似万分的无奈,最后变成一声叹息,仰头看着姜沪生,露出一个极其苍白的笑容,“是我,我在他身上洒了蜂蜜干粉,希望用杀人蜂杀死他。他曾打电话威胁我要把我杀人的证据公开,当然,如果我给了他一百万,他会放过我。 我是商人,我知道他这种人并不会满足,所以我决定杀了他,我做一个葛云飞杀人的局,他们这些人自然就当作我的证人罢了。” “你是怎么杀了田文涛的?”姜沪生沉声问道。 葛云飞顿了下,目光闪了闪,好一会儿才道,“我本来是打算让它被杀人蜂毒死,借以对应之前营造出来的死亡暗示。可惜,他命大没有死。” “他是从楼上掉下来摔死的。”姜沪生说道。 葛云飞点了点头。 “当时所有人都在客厅,你是怎么杀死他?让他跳楼?”姜沪生逼问道。 一旁的白夜早竖起了耳朵,即便是经历了刚刚那么匪夷所思的一番盘问,案情几乎已经初见端倪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就好像你明明穿了一双鞋子,可是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这双鞋子有一只是不合脚的,可你脱下来反复查看,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合脚? 没有人知道田文涛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时所有人都在客厅里。 “我不知道。”葛云飞摇了摇头,“当时我在客厅。” 是的,他在客厅,所有人都在客厅,那田文涛是谁杀死的? 整个客厅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葛云飞的那只电话剧烈的震动着。 唐泽旁若无人的接起电话,与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话,挂电话的时候,葛云飞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唐泽抿唇笑一下,扬了扬手机,“怎么样?昨晚我让医生在你的药里放了点安眠药,然后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把自己的手机记忆卡装在你的电话里了,并复制了你电话里的所有内容。所以,刚刚那段录音是我自己从mp3里传过去的。” 葛云飞的脸色惊变,然而已然无力回天,他颓然的看着唐泽,内心百感交集。 白夜不知道他是不是后悔把唐泽拉进来,但此时此刻,她看着葛云飞,突然很好奇,当时他是如何下得了狠心杀了施博? 他曾经千里迢迢从台湾来到大陆寻找这个亲兄弟,最后却亲手结束了这段兄弟情。 小麦已经带着葛云飞离开,客厅里依旧灯火通明,三起凶杀案,两个凶手,两起谋杀未遂,程炳文又为什么要袭击唐泽?他又在这场杀人游戏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夜看着始终沉默不语的程炳文,突然想到在林子里那个疯狂的男子,心中一片骇然。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年轻人,曾经嗜血的想要杀死她和唐泽。 “说了这么久,其实有一个疑问,大家一直都没弄明白,杀死刘原的,将刘原分尸的到底是谁?”唐泽突然转过身,目光在程炳文和唐唐身上转了两圈,“小方给刘原注射了过量的浴盐,使刘原重度昏迷,徐薇死后,我们都吸入了带有迷药成份的熏香,所以不管二楼主卧室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听不见。可是以小方的体力,要砍断刘原的人头,确实不太现实。刘原脖颈上的刀口整齐,力道均匀,女人很难办到的。我说过,这是一个残忍的杀人游戏。小方杀死了徐薇,那么,又是谁替她杀死了刘原?” 客厅里静谧无声,风声吹过窗帘,飞扬的布料外黑夜已然深沉。 “程炳文,是你吧!”唐泽含笑看着程炳文,素白的面容在耀眼的灯光下显得越发的剔透如玉。 程炳文波澜不惊的看着唐泽,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我袭击你?所以,我就是杀死刘原的凶手?”微敛的眸光透过镜片看着唐泽。 唐泽摇了摇头,目光向下落在他手里的笔记本包上,“我可以看看你的电脑么?”话音未落,程炳文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他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肩膀,凝眉看着唐泽,“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唐泽耸耸肩,扭头看了眼姜沪生。 姜沪生点了点头,小麦走过去,一把夺下程炳文手里的电脑包。 电脑是苹果品牌的,电脑包的边角有些细微的磨损,把手的地方因为长期提用,磨损的有些严重。 唐泽打开电脑包,第一层是移动电源和充电的插座,后面是电脑。 电脑外面包着膜,看起来保养得不错。小麦看见电脑的瞬间就羡慕的惊呼了一声,“是苹果今年新出的产品,价格蛮贵的,但是性能强悍,我一直想要一台。”大概是年轻人都喜欢这些电子产品,小麦看起来格外的兴奋。 唐泽笑了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一回身,把电脑包丢进姜沪生怀里,“回头叫检验科看看,我敢肯定,里面会有检查出血液痕迹。” “啊?”小麦捧着电脑包不知所措的看着姜沪生,“老大,这,这什么情况啊?” 姜沪生点了点头,“送到检验科,顺便调来一只警犬。”说着,把手里的烟盒塞回夹克兜里,侧头看着程炳文,“吴悠,把人带走吧!回头通知浮梁分局的领导,夜审。” “啊?”吴悠摸了摸脑袋,心说,好家伙,这案子可真是波折四起,离奇荒诞啊,大抵上可以入选全国十大奇案之一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把人都往别墅外的车上带。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姜沪生和唐泽,还有白夜三人。 唐泽依旧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整个人靠在白夜身上,微眯着眸子看着姜沪生。 “你不去?”姜沪生沉声问道,两道目光扫过白夜的脸,眉头皱了皱。 唐泽笑着摇了摇头,“我能帮的就差不多,证据也都挑捡出来了,剩下的审问是你们警察的本事,我就不参与了。”说着,伸手推了推白夜,“你要去么?” 白夜对姜沪生真是没什么好感了,现在看着姜沪生就头疼,恨不能离他远远的,索性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明天整理整理行李,我得销假回去上班了。” 姜沪生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欲言又止的看着白夜,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唐泽一下子打断,“姜队长先回去吧,开会要紧,留下一辆车,白夜载我回去。” 姜沪生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白夜,又看了看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闪过一丝无奈,终是点了点头,从兜里套出车钥匙丢给唐泽,“开我的车吧!”说着,转身出了别墅。 偌大的别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门外传来小麦的吆喝声,而后渐渐远去。 第四十五章把戏 空寂的屋子,摇曳的窗帘,还有那穿堂而过的风声,白夜站在客厅的正中眼,想到这几天的经历,仿佛做了一场大梦,直到此时此刻,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是醒。 “走吧!”唐泽突然伸手推了推她,径自上了楼梯往二楼走。 白夜愣了愣,连忙追了上去,“你干嘛?” 唐泽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皱眉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田文涛为什么会跳楼?” “啊?”白夜微微一愣,“案子不是结了么?凶手是葛云飞,小方和程炳文.” 唐泽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像似在看一个傻瓜一样的看着她,仿佛在说,你这个傻子,那只是需要给警察判断审问的证据,真正要了解案情真相,解开所有谜团,不是应该把每个细节都做到极致么? 警察有警察的审讯方法,他们可以通过部分证据来判定嫌疑人有罪,再经由审讯得知真相,可他们不是警察,自然也有一套自己追求真相的办法,比如观察细节,比如推理,现场总会留下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 确实,白夜更喜欢唐泽的行事作风,相较于传统的刑侦手段,白夜觉得唐泽的推理更加刺激,更加匪夷所思,且又总能从细节处找到至关紧要的线索。 就好比程炳文的电脑包,她很好奇,他是从哪里看出程炳文的电脑包有问题的。 “你怎么知道程炳文的电脑包有问题?”她仰着头,眼中眸中星光点点,就好似盛夏里的一道风,不会很强烈,却轻轻拂过心尖,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灯光从头顶洒下来,柔和了她的面部五官,即便那一头蓬松的卷发还显得有些好笑,使她看起来不够严肃,不够惊艳,但那双眸子里藏着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总让唐泽有些恍惚的不知所措。 他在心底微微苦笑,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去抚了抚她发心翘起的一尾发梢。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弥漫,如同烧着了的干柴,噼里啪啦蹦着火星。 白夜有点被这气氛搞得晕头转向,她下意识的想要向后退开,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小心。”唐泽原是伸手去拽她,但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身残志坚,整个人扑了过去,于是乎,两个人一同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你还好么?”白夜苦着脸,一边揉着被他牙齿搁到的唇角,一边挪动身子,把他从身下解救出来。 “不好。”唐泽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抬了抬手,疼得直冒冷汗。 “手怎么了?”白夜低头一看,本来就包着绷带的手臂诡异的耷拉着,一块骨头几乎是从手踝骨那里支了出来。 “错位了。”唐泽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用还完好的手狠狠的捏住右手的踝骨,咬牙用力往下一掰。 白夜发誓,她绝对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很脆,听着都疼。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唐泽扭头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伸手朝她勾了勾。白夜愣愣的瞧了瞧他苍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为他是要她搀扶他,没想到他竟然只是伸手揉了揉她凌乱的发心,皱着眉头看着她的唇角。 “砰砰砰!” 她红着脸想要闪开他的手。 “别动。”唐泽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微微有些薄凉的拇指轻轻划过她饱满的唇瓣,落在几乎撕裂的唇角上。 “嗯!疼!” 唐泽抿了抿唇,低眉顺目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知道疼就好了。”说罢,当真一本正经的又在她唇角狠狠的按了一下,疼得白夜眼泪直流。 “唐泽,你个疯子,变态。”白夜捂着嘴角,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笑得面若桃花的男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唐泽耸了耸肩,用左手拖着半残的右臂,转身继续爬上楼梯。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发现他几乎是没走一步,肩膀都微微抖动几下。 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也不知道这情绪如何来得这样凶猛,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已经屁颠颠的追了上去。 唐泽顺着楼梯直接上了三楼,田文涛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偶尔一阵风吹过,木门敲击门板发出“碰碰!”的声响,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白夜伸手要去点灯,唐泽连忙制止了她。 惨白的月光从洞开的窗棂洒进来,正好在床头上洒下一圈光晕。 今夜的月光正好,屋子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幽暗中透着几分薄凉,让白夜忍不住去猜想,那天田文涛在屋子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他会从三楼的窗口跳下去。 唐泽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其间只说了一句话。“田文涛不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白夜当时的表情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怎么会?” “怎么不会?”唐泽侧头看着她,恶毒的再次鄙夷了她的智商。 白夜觉得自己有必要反驳一下,可是组织了半天语言,也确实没有办法标明当时田文涛确实是在三楼跳下来的。 “你那天发现田文涛的尸体时,田文涛是什么样的姿势?”唐泽爬在三楼的窗口朝下看,下面正对着草坪的地方已经被警方用石灰粉勾勒出一个人形的痕迹。 白夜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天的情况很急,她是第一个冲过别墅跑到事发地点的。她还记得当时田文涛身上还穿着睡衣,整个人面朝下的倒在血泊中,整个睡衣都被鲜血染红了,情景十分可怕。 她并不是姜沪生,小麦这样的老刑警,对案发现场的把握程度自然是不够的,她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朝三楼看去,因为看见三楼的窗户大开着,所以第一印象就相信田文涛是从三楼掉下来的。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唐泽把头探出窗外,抬头朝楼顶看了看,三楼上方是一个平台,平台上用半米高的铁栏围着,靠近边缘的地方摆放了几盆花草,有的已经从铁栏里探出头。 “那是什么花?”唐泽指着楼顶探出铁栏的几朵粉白色的花粉问道。 白夜微微一愣,趴在窗口往楼上一看,清冷的月光下,几朵白色的小花在微风中若隐若现,偶尔一阵微风吹过,会卷着淡淡的花香。 第四十六章危险的花香 “花香,花香!”白夜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说着,扭回身,一脸兴奋的看着唐泽,“我知道田文涛是怎么从楼上掉下去的了。” 唐泽瘪了瘪嘴,“恭喜你,在还没笨死之前终于知道了。” “你不这么打击人会死么?”白夜狠狠剜了他一眼,径自出了田文涛的房间,穿过走廊,从游戏室后门的一扇小门上了天台。 天台是个不大的空中小花园,与楼下花园里的荒芜相比,这里简直被照顾得极为细致。整个天台几乎都铺陈着一种黄白色的小花,偶尔一阵风吹来,会卷起一股甜腻腻的花香。 “白夜,回来。”唐泽急急的伸手想要把白夜拽回来已经来不及了,清冷的月光中,细细沙沙的羽翼煽动声显得格外的清晰。不是一只两只,几十只一百只,而是成千上万的有翅昆虫在从四周聚拢过来。 “回来。” “唐泽。”白夜略带兴奋转过身,目光含笑的看着脸色已经清白一片的唐泽。 唐泽脑袋里嗡的炸开了,什么也来不及想,几乎是飞扑着朝白夜冲了过去。 “嗡嗡嗡!” “嗡嗡嗡!” 嗡鸣声在两人头顶盘旋了片刻,最终又如潮水一般褪去。唐泽躺在松软的冰冷的水泥地上,汗水淋湿了整个脊背,他重重的喘息着,没有受伤的手撑在白夜头顶,好半天没说话。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月光把他的脸模糊了些许,显得有些不真实。如果不是他此时此刻正压在自己身上,胸贴胸,脸贴脸,灼热的气息那么明显又放肆的喷洒在她的脸上,他都不敢相信,刚刚那个不顾一切扑过来的人是他。 静谧的夜,幽香的空中花园,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浪漫环境了。 两个人一时都有些失神,彼此望进彼此眼中,看见了瞳孔里惊慌失措的自己。 “那个,你要起来么?”最终,还是白夜缺根筋的说道,并伸手推了推身上的唐泽。 唐泽已经大汗淋漓了,这真是糟糕透顶的一晚,他的胳膊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了,关节骨再次因为巨大的冲击力错位,疼得他不得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才能不痛骂出声。而造成这样惨痛境况的人,正是被他压在身下,前一刻舍身忘死相救的一根筋姑娘。 他咕哝一声,也不起身,干脆直接一翻身从她身上翻下,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月光从头顶洒下,打在脸上有些薄凉,他却觉得整个人都仿佛着火了一样。 该死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再经不得折腾了,如果可以,他这个时候就应该回到市区,回到医院,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医生给他看病,顺便里这个灾星远一点。 他天马行空的想着,耳边传来白夜有些窃喜的干笑声,她说,“我在身上抹了杏仁油。蜜蜂最讨厌这种味道。”她在来这里之前,曾偶然响起第一次见葛云飞时,他身上喷的名贵香水里有种特别的,略带些苦涩的味道,后来出了杀人蜂袭击田文涛的事件,一开始她也没想到,直到回到市区,她才猛地想起,葛云飞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苦味是杏仁油的味道。于是,她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罐杏仁油,又调兑了一点古龙水,闻起来果然就是葛云飞身上那种淡淡的苦涩味道。 蜜蜂是特别讨厌这种味道的,在老家,有不少人在用这种东西驱蜂。所以,当姜沪生决定要重返案发现场的时候,她就多留了一个心眼,把杏仁油勾兑在香水里,全身上下喷了一点,没想到还真的用到了。 “你还记得田文涛身上掉落的一些蜂蜜干粉么?问问味道,是不是和这里种着的花一模一样?”她几乎是兴奋的坐起来,“我知道田文涛是怎么死的了。那天晚上,葛云飞给他留了字条,约他晚上在三楼的顶楼见面,结果田文涛准时到了三楼,却没想到,三楼不仅种植了这种甜蜜度相当大的热带花,还养了一大群的杀人蜂。 他误入了花海,身上自然而然的沾染了花粉。这个时候,杀人蜂们便如刚才一样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对他发动了攻击。田文涛早先就吃过了杀人蜂的亏,这一次一见自己被杀人蜂包围,惊恐突围的时候,不小心失足,从顶楼生生摔了下去。”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原路返回?”唐泽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故作轻松的说道。 白夜一乐,“很简单。”说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几步跑到门口,一伸手,在门廊上方取下一个已经空了的蜂巢。“田文涛当然想从这里跑出去,可是这里有一个巨大的蜂巢,已经被吓傻了的他,又怎么会铤而走险的从这里走出去呢?” 唐泽眯着眼睛,尽管手臂已经疼到几乎痉挛了,但他仍是没有出声打断她。 白夜躺在冰冷的水泥石板上,迎着月光,听着唐泽沉重的呼吸声,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许久,久到白夜以为这世间都为之沉默的时候,唐泽突然伸出手,冰冷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 “喂,你……”突然意识到他异常的沉默,白夜猛地翻身坐起来,扭头一看,唐泽已经紧紧闭着双唇,整个人都被汗水浸湿,除了冰冷的大手,整个人都滚烫发热。 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她手足无戳的看了眼他扭曲变形的手臂,心底一酸,眼泪差点滚出眼眶。“唐泽,你,你还好么?还能听见我说话么?” “叫什么呢,死不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唐泽吃力的睁开眼,朝她伸出完好的左手,“拉我起来,还有些事没做呢。” “咱们去医院吧!”白夜搀扶着他站起来,拖着他就往外走。 唐泽微微歪着身子,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灼热的气息一下子吹进她的颈窝,灼热难耐。 她缩了缩脖子,拖着他下了三楼。 行至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唐泽突然止住步伐,扭头看着主卧室的门,忽然问白夜,“田文涛的尸体是被吊在主卧室外的阳台上?” 第四十七章移动的尸体 主卧室的阳台是整个别墅唯一的一个阳台,在正门的上方,周围用于是栏杆围着,大概有十几平米的样子,中央摆着一套石桌石椅,以供客人夜里观赏夜景使用。 吊着田文涛的绳子就系在左边数第八个,右边第六个的栏杆上。 由于重力作用,栏杆有些弯曲并向外倾斜,底部的粉漆被麻绳摩掉了粉,看起来有点突兀。 唐泽走过去,蹲在身子在栏杆底部摸了摸。 “这是什么?”白夜凑过脸去,见他手上有一层淡淡的油脂。 唐泽吃力的站起来,沉默着走到主卧室里的那张大床旁边。 床已经被移开,床板下的夹层露了出来,他抿了抿唇,皱眉看着白夜。 白夜眨了眨眼,不安的看着他,“你别告诉我,你要下去看看。” 唐泽“噗哧”一乐,笑得时候震动了手臂,疼得冷汗沉沉。“当然不是我。” “那就好。” “你下去。” 去你妹的你下去,你怎么不上天呢? 白夜一边嫌弃的捏着鼻子一边把腿探进地板与卫生间天花板之间的夹层里,一股淡淡的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简直让人作呕。 她小心翼翼的压下身子,直到测底转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的空间还挺大的,一个成人半蹲着身体可以在里面来去自如。 夹层只有不到十平米见方,其他地方被木板钉死,里面估计是灌了一些填充的保暖泡沫层。 最近几年房地产井喷,各个精品楼层也格外的注重保暖,所以很多楼房的楼壁之间都有泡沫保温层。 这个夹层显然并不是一开始就有得,而是后来单独开辟出来的。 白夜记得浮梁山景区的工作人员说过,不久前,别墅的主卫坏了,相关部门组织过一次维修,但是并没有彻底修好。 想来,这个夹层便是那时候就打通了。所以,这一场死亡之旅是在那时候就预谋好了的。 白夜胡思乱想的在夹层里转了一圈,里面已经被警队的同事清理得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值得查看的东西。 这时,唐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里面的空间怎么样?” 白夜细思了一会儿,“比较宽敞。” “可容得下葛云飞?”唐泽一问,白夜就明白了,停电时葛云飞离奇消失,大概就是从这里逃到了二楼,然后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从大门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那么,他要出去干什么? 他完全可以不比铤而走险的佯装失踪,除非他有必需消失在众人面前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滑轮。”唐泽突然说道,“在二楼主卧室的阳台栏杆上固定一个滑轮,并视线准备好一根麻绳藏在主卧室。当停电之后,葛云飞第一时间从主卫爬到夹层中,再从夹层上了二楼,把视线已经打好一个套索的麻绳一端丢下楼,然后,由楼下的人把窗户打开,让拿着麻绳的猴子跑进来把绳子套在田文涛的尸体上。这样,葛云飞利用滑轮的作用,可以轻而易举的把田文涛拖出来,并吊到阳台栏杆上。吊好田文涛之后,他只要一直藏在主卧室,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大摇大摆的从大门离开。 当然,他的计划并不是十全十美,至少他要别人的帮助。比如,当时打开窗户的程炳文,比如驱使训练猴子能准确套住田文涛的小方,还有唐唐……” 唐泽突然顿住,低头看着黑洞洞的夹层入口,里面传来一阵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白夜?”他担心的问了一声,白夜从入口探出头,眼眶有些发红,“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唐泽叹了口气儿,朝她伸出左手。 白夜避开他的手,吃力的爬出来,闷热的夹层里几乎让人窒息,她只是待了那么一会儿,便觉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楼下一楼的天花板入口是从主卫打开的,环扣在外面,如果没有人帮忙,从里面管的话,很容易不小心撞碎了吊灯。而且,葛云飞体格宽厚,一个人爬进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需要有人帮他。”唐泽背对着她,目光幽深的看着窗外。 那天夜里下了雨,没有月亮,停电后,整个客厅里乱成一团,葛云飞趁乱来到主卫,他打开了主卫的门,但由于身体太重,整个人想要直接爬进夹层几乎不可能。这个时候,有人来帮他了。” “唐唐?”白夜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 唐泽低头看她,发现几缕发丝调皮的在她眼睑边缘晃动,偶尔风一过,会吹进她眼里,扰得她频频眨眼。 白夜猛地抬起头,唐泽连忙收回视线,“主卫里面有一张椅子,葛云飞应该是踩着椅子上去的,但是他上去之后,椅子是如何放回去的?当然是有人帮忙,你当时说,唐唐本来是站在你身后的,在程炳文的手机亮起来后,她已经站在主卫门口了。” 白夜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像捡回丢了的魂儿似的问唐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泽垂着眸子,好半天没说话,白夜伸手推了推他,才发现他的右臂不自然的耷拉着,整条右臂上的绷带被血浸染了,在脚边的地板上留下一滩猩红。 唐泽脸色苍白,咬着牙,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噼里啪啦往下掉。 白夜吓得连忙扶住他,拖着他往楼下走,“唐泽,你撑着点,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拽着唐泽出了别墅,看着黑沉沉的天和门口停放着的自行车,白夜真庆幸小麦和姜沪生把那辆三轮车留下来了。 她驶出吃奶的力气才把唐泽搬上了三轮车,又把两人为数不多的行李丢上车,跨上车座,着着实实的上演了一把苦情的飙风少女。 林子里重新装了指路牌,奈何夜色黑沉,白夜整整骑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售票站,在值班人员的帮助下才把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唐泽搬上车。 一整夜的兵荒马乱,等白夜把唐泽送进就近的医院后,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恨不能干脆睡在走廊算了。 幸好后来姜沪生打了个电话,她把唐泽的情况一说明,姜沪生连忙要吴悠来医院看护一会儿,把她替换回去休息休息。 第四十八章案情总结 第二天,天还没亮,白夜正准备吃完早餐去医院看看唐泽呢,门就被敲得震天响,小麦顶着两只黑眼圈出现在门口。 “怎么了?”白夜嘴里还叼着颗菠萝牛角包,嘴角贴着创可贴,一边扶着腰一边皱眉。 “你这嘴是怎么了?”小麦狐疑的看着白夜,看着看着,嘴角勾出一抹贱兮兮的坏笑,“呵呵呵,我听说,昨晚你可是和唐哥单独留在别墅了,别是发展出点什么了吧!” “唐哥?”白夜惊得牛角包都掉了,心说,你丫什么时候跟唐泽都称兄道弟了? “嘿嘿,我现在算是服了唐哥了,昨天晚上回到浮梁分局,老大连夜审了三个人,你猜怎么着?” 用屁股想也知道了,证据充足的情况下,凭借姜沪生那张严肃的跟国旗似的正义之脸,审出真相一点也不足为奇啊! “怎么着?”白夜兴致阑珊的问。 小麦兴奋似的双眼放光,弯身从她身边挤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客厅唯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 白夜瘪了瘪嘴,拉过一把小马甲坐在他对面。 “全对啊!唐哥简直神了,老大回去一审,事情几乎和唐哥的推理没什么偏差。”小麦兴奋的看着白夜,几个人确实是在网上认识的,不过当时大家只知道彼此的网名,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葛云飞之所以遇见程炳文,是因为他和程炳文公司有合作关系,而且,你不知道,他之所以选择勾搭程炳文参加这个计划,竟然是因为,有一天上午,程炳文竟然拿着把刀要去找卢森拼命。那时候他正好和程炳文公司谈一个合作,偶然遇见了。从那以后,他就在网上联系程炳文,并邀请他加入自己的杀人游戏,组织了浮梁山之旅。”小麦说得口沫横飞,一把捞起桌面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几口喝光。“这也就算了,还有那个小方,呵呵,头儿审了三个小时才审出来,你才她为什么要杀刘原?” 白夜点了点头。 “你知道啊?”小麦一副失望的表情,随后又咧嘴一乐,“嘿嘿,我是第一次见到尸毒感染者,整条手臂几乎都烂掉了。小方说她本来打算做了最后一单就金盆洗手,带着钱去治病,没想到刘原却早就有想离开她的念头。她偷偷看过刘原和一个女孩的聊天记录,觉得刘原想要带着钱离开她,所以,她才想要杀了他。不过幸好她不知道,那个和刘原联系的女孩就是唐唐,否则。”似乎是想到了那个甜美的女孩子,小麦脸一红。 白夜皱眉瞧了瞧他这摸样,忍不住叹息,说道,“否则现在躺在停尸房里的就会多一个唐唐了?” “嗯。是啊!幸好没事。”小麦得意的笑笑,“还有呢,昨天唐哥不是让老大去检查那个电脑包么?奇了吧,那电脑包上果然检查出了血液痕迹,一对比,正是刘原的,而且昨晚直接从分局调了两条警犬,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还真的在一颗大树下挖出一套血衣和一把斧子。血液分析结果一出来,正是刘原的,程炳文基本可以定罪了。我都纳闷了,唐哥怎么就那么肯定,程炳文的电脑包里装过血衣和凶器?”小麦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绘声绘色的把姜沪生审程炳文的过程描述给白夜,并把程炳文的认罪自述讲得格外的细致; 第一天夜里,因为徐薇的死,加上小方留在房间里的熏香作用,别墅里的人几乎都睡得死死的了。 程炳文穿着睡衣,从床下找出那把早就准备好了的斧子,出了房门,一路往二楼主卧室走去。 在这趟浮梁之旅的前几天,他已经独自一人来过这里,他模拟了无数次杀人的过程,并能准确的按照“施博”先生描述的位置找到了二楼主卧和一楼主卫之间的夹层。 他们在一个小小的私群里已经计划好了这一次谋杀。 他的人物是杀死一个被注射了过量毒品的瘾君子,然后砍掉他的头颅,把他藏在二楼和一楼之间的夹层里。 他需要完美的完成这次谋杀,然后,有人也会帮他杀了他要杀的人。 他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计划来到主卧,果然,主卧的门没有锁,他轻轻退开门,床上躺着两个人。男人已经面色青紫,昏死过去,脖子上的一个针孔微微泛着蓝光。 女人睡着了,睡得很死。 他想起之前的一次qq对话,女人说,她会把男人弄昏,然后自己也服下安眠药,这样,无论房间里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害怕。 他走到窗前,推了推女人,果然睡得很死。这时他的头也还有些昏沉沉的,大概是那些熏香的作用,但好在他提前就服用了一些药,又抹了清凉油,以至于他还能很清醒的站在这里。 他走过去,目测了一下刘原的脖子,又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斧子,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像之前预演了很多次一样,用斧头狠狠的砍了下去。 因为是第一次杀人,他还是很慌乱的。 他把刘原的尸体装进了事先准备后的巨大的玩偶里面。可是玩偶里的棉絮挺多的,他反反复复的挤压了好多遍才把尸体装了进去。这个工程蛮浩大的,几乎用了他快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床榻上到处都是血,他的身上也是。 他讨厌血,也不止一次想丢下这该死的尸体算了,可是他不能,他废了很大的功夫把尸体挪到了床下,并爬下床,把地板打开,将装在大熊玩偶里的尸体推了进去。 改好了底板,他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整个人仿佛从血里洗出来的一样。 床下到处都是血,这样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他又脱掉了身上的血衣,去洗手间打了水,把床下多余的血迹都整理干净,让现场看起来就像是刘原的尸体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真是个大工程,他几乎是快到天亮了,才一丝不苟的把现场整理得天衣无缝。 整理好了现场,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睡得很沉,柔和的灯光下,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清瘦。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肌肤上布满了各种溃烂的疤痕,有的还微微泛着黑色的光泽,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藏在地下几千年的古代木乃伊,胃里一阵翻滚,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去。 第四十九章小小的疑云 这大概是程炳文这辈子渡过的最漫长的一夜了,他冲回房间,洗了很长时间的澡,搓澡巾几乎要把身上的一层薄皮都搓掉了。 他实在是耽误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他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想着要如何把那套占满了血迹的睡衣处理掉。 在别墅里烧了?或是找个地方埋了? 还有那把摆在床头的斧头,他要放到哪里? “他最后决定把睡衣和凶器都放在电脑包里,然后跟着唐哥出去探路的时候,打昏了唐哥,自己去把东西埋了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唐哥命大,活着回来了。”小麦说得一脸兴奋,整个人都沐浴在唐泽的光环下,就差没在屁股后面插上一根狗尾巴草,整天跟着唐泽‘唐哥唐哥’的叫着了。 “唐哥也是太本事了,跟程炳文在林子里的时候几次三番想要碰他的电脑包都被拒绝了,估计那时候就怀疑他了。”小麦一脸向往的说道。 白夜咧嘴笑笑,不经意想到昨天的场景,唇角又是一阵抽抽。“那个,小麦,你来找我到底要干啥?”她瞄了一眼手表,上午九点,一会儿还要去火车站买明天回华阳的火车票呢。 “干啥?”小麦一愣,然后“啊!”了一声,笑得有点鸡贼。他鬼头鬼脑的凑过来,眯着眼睛笑道,“你手机不是坏了么?呵呵,我们头就要我来给你带个话。” 白夜一愣,心说,姜沪生能给我带什么话?都把我从刑侦科扫地出门了,难不成他还能把我从户籍科踢出去?真要那样,就真是欺人太甚了,我就找他拼命。 白夜在那里胡思乱想,彼端的姜沪生狠狠打了两个喷嚏,把桌面上的卷宗吹起老高。 “姜队长要你跟我带什么话啊?”把面包狠狠吞进嘴里,白夜走过去,从茶几上拿起一颗苹果,“咔嘣!咔嘣!”啃了几口,直到酸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才终于罢休的扭头看着小麦。 小麦干笑两声,他也知道头儿在白夜的事儿上做得有些不太地道,所以还真不怎么好意思开口。 白夜瞧他那模样,心中疑惑,便问道,“他到底要你给我带什么话啊?” 什么话?保证你听了炸毛的话。 小麦在心底暗附。 “那个,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头儿说了,你和唐泽都是本案的目击者和特殊证人,在案子彻底结案之前,你们不能擅自离开这里。”小麦一边说,一边偷眼瞄着白夜的表情,见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头儿啊头儿,下回要是再有这事儿,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来了。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小麦,突然间觉得人生因为遇见了姜沪生,仿佛一下子就进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那个,小白啊,你会理解咱们老大的,是不?” 理解你妹! 白夜已经无力挣扎,一屁股坐在马甲上,目光凶狠的瞪着小麦,“行,我不走,不过你让你们老大给我打假条啊!” 小麦乐颠颠的点了点头,“那没问题,老大一早就给户籍科打过电话了,保证连你的全勤奖金都不扣的。” “哦,那还真是感谢姜大队长了。”皮笑肉不笑的啃着苹果,白夜想象着手里的苹果就是姜沪生那大胡子,真恨不能把苹果核都给咬巴咬巴吞肚里去。 小麦陪着笑脸,坐了半天,见白夜还在那儿啃苹果,这一眨眼的功夫都啃三个了。“那个,小白啊!” 白夜抬眼瞪过去,“你怎么还没走?” 小麦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这不是还有点事要跟你说么。” “说啥?”白夜把苹果核精准的丢进垃圾箱。 小麦挠了挠脑袋,“就是,头说了,那个,下午要带大家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大家。” 白夜兜着脑袋,心里还装着昨天的事,忍不住皱眉看着小麦,“那管我什么事儿啊!” “嘿嘿,头儿的意思是,让你和唐哥也去。” “不去。” “哎,怎么就不去了?咱们好歹也是同事一场不是,你?”话音未落,一颗苹果丢过来,白夜叉腰站在沙发上,恶狠狠的瞪着他,“谁跟你们同事?谁跟你们同事了?不去不去就不去。”说着,跳下沙发,一把将小麦推出门外。 小麦苦哈哈的敲了半天门,奈何娘心如铁,只好打道回府。 打发走了小麦,白夜愣愣的坐在沙发上脑中还在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从小麦的口中可以听出,姜沪生已经审问过三个嫌疑人了,也基本可以定罪了,可是关于最关键的几个问题却始终没有搞清楚。 一是,葛云飞为什么要用八枚子弹做死亡警示? 二是,交换杀人中,程炳文替小方杀了刘原,那么,小方杀的徐薇,应该就是为了程炳文才是,可是程炳文为什么要杀徐薇?他完全可以去杀死陷害他的卢森。 还有最后一点,整个案子看起来就是一场蓄意策划的杀人游戏,但作为这个网站斑块的班主魍魉,她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白夜曾经浏览过这个知心网的区域斑块,班主魍魉每周都定时发布一些真实案例,并从中找出警方破案的漏洞,简直就是一个典型的培养反侦察能力的犯罪培养皿。这次案子策划的如此周密严谨,完全不像是葛云飞这样的人可以想到的,其中又是否有这个神秘的版主的推波助澜呢? 她大抵也知道姜沪生不让他们离开的原因,这些问题不能全部解决,案子就不能真正的正式结案,所以后续的工作还是很重要的。 正胡思乱想着,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门卫的老大妈说,有个姑娘找她。 白夜草草整理了一下略显毛躁的头发,气喘吁吁的跑到楼下时,大楼登记处唯一的一张沙发上正坐着一名神形消瘦的女子、 “唐唐!”白夜唤了一声,唐唐从冥想中拉回过神志,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对面不远处白夜。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身裙,头发披散着,脸色并不好看。 “姐。”她见白夜从电梯里走出来,连忙站起来。 白夜走过去,近了才发现,她的眼眶有些深陷,大概是精神状态并不好,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她说想要回老家了,从浮梁山景区回来后,她工作上出了几处大错,公司领导找她谈话,委婉的表达了希望她主动辞职的意思。 浮梁山一案唐唐本就是受害者,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伤害,如今又在工作上出了问题,自然是万念俱灰,想要回到老家平复一下。 白夜想着安慰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不能说,暂时你还不能离开,案子没有结案,好多后续问题警方还没有整理好。 她有些感慨的看着唐唐,跟着她出了宿舍大楼。 第五十章危局 宿舍楼是在市区边缘,几年前做的城市规划,不算繁荣,但该有的也都有,不少经济不算富裕的年轻人也喜欢在这里买房子,一来交通还算方便,而来,大抵是看中了这里的后期建设,用不了几年,这里也许就是一个城中城。 白夜心不在焉跟着唐唐走进了一家位于中街的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门口的招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一家咖啡馆。白夜走进去,一股浓郁的熏香便扑面而来,整个大厅显得有些昏暗,低沉的老爵士从角落里的留声机里发出来,带着某种穿越了时代的颓败感。 老板是个年轻人,张得很有辨识度,说话也客气,他看了看白夜,又看了看唐唐,把两人带到了一楼角落的一个格子间里。 白夜点了咖啡,回头看唐唐,她正看着桌子上的烛台发呆。 白夜替她点了橙汁,两人默默低着头,啄着杯里的咖啡和橙汁。 “姐!”唐唐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着她,神情说不出的难过。 白夜微微发愣,心里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也许,也许她已经发现了她喜欢且追随的那个人已经死去,并且似的那样悲惨。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难过。 “他死了是不是?”她讷讷的说,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掉在橙汁里,晕开一圈圈涟漪。 白夜头皮一阵发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 爵士乐在静谧的空间里流淌,往来的客人不多,老板就坐在吧台里带着耳机听音乐。 “姐,我能去看看他么?”她突然抓住白夜的手,不小心碰倒了她的咖啡。 咖啡不太热,但是几乎把整个前襟湿透了,白夜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唐唐已经拿着手帕走过来给她擦拭。 “我自己来吧!”她连忙接过手帕,站起身,“我去洗手间弄。” 白夜冲冲去了洗手间,出来时,年轻老板已经送来了新的咖啡,唐唐呆滞的看着手里的杯子,没说话,仿佛也没有移动过半分。 咖啡杯里的拉花在迅速的消融,白夜拿起小匙搅了搅,浓郁的咖啡香便弥漫开来,升腾的水气模糊了她的五官。“按规定是不能的,除非是被害人的家属。”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食道,带着一种撕裂一样的灼热。 唐唐红着眼眶不说话,双手抱着杯子不停的摩擦着。 白夜看着看着,突然叹了口气儿,“我去一趟卫生间,早晨可能吃坏肚子了。”她推开椅子站起来。 经过吧台的时候,她特意朝那店老板看了一眼,悄悄的把兜里的警官证逃出来,假意掉在地上。 弯身捡东西的时候,轻声凑在老板的身边,“警察,请把手机借我一下。” 老板有些微愣,随后露出一个极为兴奋的表情,他眯着眼,敲了一眼角落里的另一个女子,不着痕迹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并快速的递给了白夜。 白夜捡起警官证,佯装无事的走进洗手间。 白夜走进了格子间,坐在马桶上拨通了姜沪生的手机。 “嘟嘟嘟嘟!”手机响了许久也没人接,估计是在开会。 白夜懊恼的瞪了瞪眼睛,又拨打了小麦的电话,一阵忙音过后,转入了语音信箱。 一阵开门声由远而近,高跟鞋敲击底板发出低沉的声音。 是唐唐! 白夜两股一缩,连忙给姜沪生发了一条短信,然后把放进兜里。 “白姐,你还好么?要不要去医院?”唐唐停在不远处的地方,白夜缩了缩脚,站起来冲了水,朝门外喊,“好像真的不太好,去就近的医院看看吧!”她说着,弯身捂着肚子打开门,唐唐果真站在不远处的地方。 “那我送白姐你去吧!”唐唐笑着走来,伸手搀住她。 结账的时候,白夜趁着唐唐不注意,把手机还给了店老板,又随手拿了摆在吧台果盘旁边的一把水果刀塞进背包里。 做完这些,白夜已经觉得有些昏沉了,她想像店老板求救,可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了。 她微微侧头,看了眼唐唐近在咫尺的脸,感觉腰间一阵尖锐的刺痛。 “白夜,我们走吧!”唐唐弯着唇角,伸手勾住她的手臂。 姜沪生揉了揉眉心,从早晨开始,这场闷长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快要两个小时了,浮梁分局的领导与会,两个分局进行了对案件的交流,当然已经掌握的证据已经足可以对案件的三个凶犯定罪了,可姜沪生还是有些疑虑,无法安下心来,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是不同意马上结案的。 神秘的版主魍魉,还有葛云飞为何要用八颗子弹做死亡预示,程炳文与徐薇之间的关系,以及那个把田文涛引到顶楼的人是谁?这些疑问在昨晚的审讯当中并没有得到证实。 程炳文承认杀了刘原,却否认了与徐薇的关系。葛云飞承认在几年前因为两人之间的利益分割,而无意中杀了施博后,伪造了一场车祸,并在车祸中伤了脸,名正言顺的顶着施博的身份做了面容修复手术后成了施博。他也曾任自己确实想要杀死田文涛,但对于杀害田文涛和坠楼的细节,他说得含糊不清。 昨晚白夜打来了电话,虽然把田文涛的死因落实了,但到底是谁将田文涛引到天台的?他连夜审问了葛云飞,他却并不曾任自己将田文涛引到天台。 诸多疑问未得解惑,如此草草结案,姜沪生对此很是不满。 散会的时候,浮梁分局的几个领导叫住了姜沪生,大抵上是想让他把手头上的一些资料直接转角给浮梁分局的同事,后面的事宜由浮梁分局处理。 姜沪生气得直瞪眼,一甩手把几份无关紧要的资料甩在桌上,怒气冲冲的出了会议室。 小麦一路跟着,“头儿,这案子咱就这么不管了?” 姜沪生猛地顿住脚步,回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放屁。”说完,伸手从兜里套出手机,打开一看,两个未接电话和一封短信顶了进来。 电话是个陌生人的,短信也是。他狐疑的皱了皱眉,点开短信。 右岸咖啡馆。我跟唐唐在一起。速来。 姜沪生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眼小麦,“吴悠那里查的怎么样了?” 小麦微微一愣,“怎么了?” “白夜和唐唐在一起,有危险。” “怎么会?唐唐不是……”话音未落,姜沪生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吴悠。” “头儿,有发现。”吴悠正走在华阳大学的林间道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袋,脸上有着微微细汗。 一个个青葱貌美的女学生从吴悠身边走过,仿佛这是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青春之路,到处洋溢着各种各样的欢乐。 “说吧!”姜沪生说道,捏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脚下的步子几乎是小跑的了。 “我去了徐薇的学校,做了一些调查,徐薇在半年前交了一个男朋友,这个人就很有意思了,竟然是卢森。”吴悠说道。 姜沪生微微愣了片刻,“然后呢?” “徐薇在卢森卖掉那个项目资料的公司实习。而且你想不到,那个公司的股东里,竟然有’施博’的名字。而且,徐薇会出现在浮梁景区,不仅是因为要和小方,刘原谈买卖九龙金樽鼎一事,更重要的是,她要送一份文件给葛云飞。而且,那些下了药的茶,也许都是你自己弄的吧!”吴悠说道,目光扫过路过的少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感叹一声,青春真好。 姜沪生握着手机,人已经冲出浮梁分局,车子早晨被小麦开回来,正停在分局门口。 小麦大步流星的追过来,“头儿,现在去哪儿?” “上车,去白夜宿舍区附近,你给方大同打电话,让他定位这个手机号的具体位置。”姜沪生把手机丢给小麦,弯身钻进驾驶室。 第五十一章绑架 白夜是被一阵滴滴答答的键盘敲击声惊醒的。 昏暗的室内,不远处的电脑屏幕发出幽蓝色的光,唐唐正背对着她,双手快速的敲击键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跟徐薇死的时候,房间里的味道一样。 她难受的试着动了动身体,才发现自己被呈大字型的摆在一张单人床上。这是一张略有些复古的铁床,床头床尾有四根黄铜梁柱,直直插入头顶的遮拦,帷幔一样的窗纱垂下来,被用金丝线的绳索系在梁柱上。 “醒了?”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冷意,唐唐回过头,电脑的背景光是她的脸色变得极其的诡异,加上那抹邪恶的笑容,让白夜不由得一阵阵恶寒。 她想动动身体,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唐唐,你怎么了?放了我。” 唐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走过来,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脸上的表情温柔可爱。她伸出手,轻轻捏住白夜的下巴,“白姐,白姐,白姐。”她有些神志不清的呢喃着,围着床走了好几圈,最后坐下来,白夜感觉得到身旁的床垫向下陷了许多。 “白姐,如果你没有来,如果是我表姐来的浮梁,也许,结局会不一样吧!”唐唐呢喃自语般的说着,但神情却有种出离世外的感觉,仿佛在白夜面前的根本不是唐唐本人,而是一个没有灵魂袋的布偶。 可是,这世界上那又如此聪明的布偶呢? 当白夜醒来的一瞬间,或者更早,也许在咖啡厅里,唐唐故意打翻自己的咖啡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唐唐在这起离奇案件中必然也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她没有杀人的理由,也没有那一场凶杀的证据能指认她,可是在葛云飞从一楼主卫逃到二楼时,她却在适当的时候帮助葛云飞把椅子放回原位,让整个案子圆满落幕。 她不由得想到那个在论坛里频频发帖,并披露许多经典案例的版主魍魉,脊背一阵阵发凉。 那些被置顶的帖子中,有好几个案子都是属于机密案件,许多细节都没有对外公开,可帖子里却把许多细节都罗列了出来,并进行拆解分析,一方面找出警方的逻辑漏洞,一方面又给出了如何才能避开警方搜索的客观办法。 这次案子的计划如此静谧,如此诡诈,勾结又如此的精巧,可实际上,这场布局几乎是模仿了所有刑事凶案中的几个要点在进行的。 密室谋杀,死亡暗示,连环凶杀,无差别杀人,还有凭空消失和孤岛模式,一开始她只以为是一场凶残的猎杀游戏,可直到此刻,她才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些凶残的杀人手法总结起来,分明是随警方的一种挑衅。 是的,如果不是挑衅,又何以要请秦蜜? 白夜不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侧头看着唐唐,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争取时间, 希望姜沪生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 “你,你是魍魉?”她小心翼翼的问。 唐唐侧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整个人仿佛混身上下都包裹着一层钢筋水泥,无论如何的不能撼动分豪。 唐唐诧异的看着她,笑得外的灿烂,“你猜?”说着,她又坐回电脑旁,认认真真的敲击着键盘,网页的页面上,明朗的颜色渐渐转变成一种腐败的黑,在这暗夜里,哒哒哒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空寂。 白夜艰难的咽了口口水,仰着头看着电脑的屏幕,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尽管这并不能让她消减心中的恐惧,可她还是极尽所能的想要拖延一些时间。 她轻轻咳了一声,稳住声音,仿佛在和一个无比熟悉的朋友聊天一样,淡淡的说道,“魍魉在论坛里是一个神秘而高智商的存在,他在论坛板块里发了不少针对某些刑事案件和刑事手段而演变出的反侦察教程,并收到很多网友的追捧。 魍魉这人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但从他的言谈举止间,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智商很有优越感,并且有极强的掌控欲,这从帖子下的每一个评论中都可以看出来,几乎是所有人都对着这个高智商的版主充满了无限的崇拜和向往。 最重要的是,魍魉放出来的许多案件都是警方并没有公开给媒体的案件,许多细节是外人不得而知的。我想,魍魉很可能是一名警察,或是,她的生活可以和警察重叠。”说完,她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的盯着唐唐的后背。 “你很聪明。”很久,久到白夜以为她再也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唐唐突然站起身,转过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她一点点的靠过来,脸上还荡漾着甜的仿佛能腻死人的笑容,“可是怎么办呢?这个世界上,聪明人通常都死的比较早。” 刀子几乎已经逼到了进前,白夜可以听见自己浓重的喘息声,一下一下,仿佛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为什么要用八颗子弹做死亡提示?” 唐唐愣了愣,像似陷入了沉思,却又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摇了摇头,“我忘记了呢。也许,也许是因为当年葛云飞杀施博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枪吧!” 白夜挑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仿佛藏了一个谜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谜团。这个案子已经真相大白,合情合理,没有丝毫的漏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唐唐,她总有种不安的感觉,极其的不安。“你要杀了我?”她沙哑着嗓子问,心里暗骂自己太傻,也许在咖啡店的时候她就应该请求老板的帮助而离开哪里,绝不是傻傻的任由唐唐带走她,而希望骗去一些证据。 她傻,这一刻,她突然意思到,姜沪生说得太对了,她这样的蠢货,绝对不应该留在刑警队的。太意气用事,太自以为是,且头脑简单。 唐唐咧嘴一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整个人都前仰后合,要扶住床头的梁柱才能站稳身子。 “你不知道有一个词叫杀人灭口?” 白夜苦笑着看着唐唐,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灭口。 “就算要死,我能最后问一句么?” 唐唐止住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想知道什么?” “给田文涛留言,约他上天台的人,是你吧!”她微敛着眉,一字一句的说。 唐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而后爆出一阵大笑,“是啊,是我,那个蠢货,他还以为是葛云飞要跟他谈交易呢。”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人?你与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的联系不是麽?”白夜仰头看着她。 “是啊,没有关系,就像唐泽说的,没有动机才是最大的动机。”唐唐挨着白夜坐在床沿上,手中冰冷的刀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格外的开心,“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么?他们都是被命运摆弄的人,他们想要杀死那些伤害他们的人,可是他们又不敢,多可怜啊!他们是我忠诚的信徒,我被他们信赖,所以帮助他们拯救他们卑微的灵魂有什么不好?”她越说越激动,脸色一下子有些苍白,整个人开始轻微的发抖。 白色的刀子在她手中微微抖动,触不及防的在白夜的脖颈上轻轻一划,拉出一道细细的红痕。 血珠很快的渗出来,没入白色的枕头里。 白夜吓得紧紧闭上眼睛,等着刀子个破喉咙的那一刻。 第五十二章解离症 静默,风吹窗帘发出了沙沙的声音,许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 唐唐浓重的喘息声传来,她愣愣的睁开眼,看见唐唐满头大汗的坐在地上,抖着手逃出兜里的白色小瓶子。 白夜曾经看过她拿出这个小瓶子,只是那时情况紧急,她并没有看清小瓶子上的标签,而此刻,当她清晰的看到瓶子上的标签时,整个人仿佛被沉浸了冰冷的湖水之中,无论如何也挣扎不出来。 氯丙嗪。 那是治疗人格分裂的抗抑郁症,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 精神疾病中有一种解离症,俗称间歇性人格分裂的病症,这种病症的人通常具有反社会型人格,很高的几率会做出伤害他人或自身的行为。 她诧异的看着唐唐,发现她在吃过药之后,正用一种阴沉的目光看着她。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我不是神经病,你大可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笑着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看来我表姐并没有跟你说过。” 白夜绝望的看着唐唐一点点逼近,扭着身子剧烈的挣扎,手腕被麻绳勒得紧紧的,越挣扎越不得自由,两只手腕和脚腕都被勒出了血丝。 “没用的,你就下去陪她们吧!” “碰!” 白夜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送到医院了,姜沪生黑着脸坐在椅子上翻阅资料,见她醒来,顿时黑脸越发黑了几分,大胡子忽煽忽煽的动了几下,恶狠狠的说道,“醒啦?” 白夜摸了摸脑袋,记忆有那么点断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卧槽,我还活着?” 姜沪生脸色刷的一下红了,恶狠狠的甩过来一个眼刀子,“说什么呢?” 白夜吓得一缩脖子,牵动了伤口,疼得直龇牙,“啊,好疼。” 姜沪生连忙把她按回去,“能不疼么?在深两公分,你就直接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白夜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刚刚醒过来还不觉得如何,现在一响起当时的情况,真是吓得都块尿了。 “那个,唐唐呢?” 姜沪生放下手里的资料,叹了口气儿,说道,“伏法了,她已经承认了,她就是魍魉,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就是她组织策划的。而且在你被绑架的地方,警方发现了电脑上正在登录魍魉的注册号,估计她之前正准备发帖子,内容恰好是前段时间发生的左春欢案。” 白夜“哦”了一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哦,对了,她做了精神鉴定,秦蜜后来也说了,她有很严重的解离症,也就是精神分裂,反社会型人格。前几年治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复发了。”姜沪生低头说着,伸手拿了个苹果,抓起一旁的水果刀,大刀阔斧的削了起来。 白夜目瞪口呆的看着一颗硕大的苹果很快的变成了苹果,不由得冒了冒冷汗。 似乎是也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姜沪生嘟囔了一声,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伸手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白夜连忙拦住他,自己接过水果刀,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 姜沪生隐在胡子后的薄唇微微勾了勾,倒也大爷似的向后倚靠,翘起二郎腿看着白夜低眉顺目的样子。 “白夜。”姜沪生不咸不淡的唤了一声,白夜手里的刀没拿稳,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 “咱两有仇吧!”白夜愤愤的瞪着他,姜沪生尴尬的红了耳根,轻咳一声,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白夜拿刀的手一顿,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都不记得了?”姜沪生还第一次这么拐弯抹角的跟白夜说话,心中亏了半天,却也别无他法。 白夜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终是摇了摇头。 她只记得在唐唐举刀要刺她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枪响,紧闭的大门被遽然打开,刺目的光亮中那人修长笔直的身体站在门外,微微弯曲的右臂横在胸前,抬起的左手上,金属的光亮一闪而过。 火药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唐唐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尖锐的叫了一声,手里的匕首脱落,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刀是打在匕首上的,子弹弹开,镶嵌如衣柜里。 白夜拼命的想要抬头看看来人,一件黑色的衬衫兜头丢了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皮鞋敲击地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那人在屋里走了几圈,最后来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 白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你是谁?” 来人抿唇笑了笑,伸手在她被磨破的手腕上轻轻抚了抚,叹了口气儿,转身离去。 白夜屏住呼吸,知道确定那人离开了,才出声问道,“唐唐?” 没有得到回应,只有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声。再然后,也不知道是屋子里的熏香起了作用还是怎么的,她就浑浑噩噩睡着了,醒来时,人就在医院了。 一开始她倒是也觉得救她的人是姜沪生,毕竟能合法拥有枪支的人除了警察没别人,可看姜沪生想在这模样,那人必然不是他了。 那又会是谁? 她想不出来,姜沪生自然也想不出来,白夜说现场听见了枪声,但子弹却被口走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第三个人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 而当姜沪生心急火燎的赶到那家咖啡店,又经由店老板提醒,找到了当时二人乘坐的出租车,并找到白夜的时候,唐唐已经被打昏,白夜也昏迷不醒。 事情就这样落幕了,最终唐唐会被判什么刑,白夜并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唐唐确实是反社会型人格。 而至于那个八颗子弹的梗,葛云飞的说法是,是班主魍魉提出的,而魍魉的真实身份,他是并不知道的。 姜沪生在审问唐唐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问题,很多事情就毫无逻辑可言,但在警方技术人员的帮助下,警方也确实在唐唐的电脑里找到了她的使用记录,名为魍魉的id,确实是唐唐在使用。 案子最终由浮梁分局结案,姜沪生在警方提出公诉的前一天就带队离开了。 白夜是随着姜沪生一起离开的,因为咱们姜大队长说了,这次破,她也算是立了功,还差点被害死,回头他会去队里给她请功。 白夜真对功劳什么的没什么念想,只是对那天被救的事耿耿于怀。 至于唐泽,在白夜出事那天,据说就已经出院了,医院的护士说,是被他的表弟接走的。 第五十三章结局篇 咖啡店里静静的流淌着低沉的爵士乐,老板悠闲的坐在吧台里擦着杯子,虚掩的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位样貌出众的年轻人。 老吴愉悦的站起身打招呼,略显有些精瘦的身子包裹在黑色的西装马甲里,显得格外有精神。 他盘下这家店也才三天而已,三天之前,他还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下岗工人,三天后,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咖啡店的老板。 他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他失魂落魄的走到这家店的门口,看着店门上贴着的出兑布告,心里暗暗想着,这么好的一家咖啡店,得多少钱能兑下来? 晃了晃因为酒精而显得浑沌的脑袋,刚想从门前走过,虚掩的门开了,走出一个穿着黑色马甲,一身笔挺的漂亮年轻人。 “先生,你对这店有兴趣?”年轻人嘴里叼着根烟,眉目疏朗,看着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 他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顿时有种脸上发热的感觉。 年轻人十分健谈,两个人就坐在店外的木头椅子上聊了很久。 原来年轻人在美国的亲人病重,想尽快把店脱手,好带着钱去美国照顾亲人。 他同情的看了眼年轻人,说,“老哥倒是想盘下这店,只是没那么多钱。”他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攒下了那么些钱,老伴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年轻人笑了笑,说开店也不是为了钱,就是闲来无事,也想交交朋友,要是他实在喜欢店,付一半钱也行,另一半,就算是他自己如果,等他美国的事解决完了,回来两个人一起干。 老吴心动了,回家把这事跟老伴一说,一开始老伴还不同意,老吴就去找女儿,女儿偷偷去看了店的地址,直说那个地段好,未来发展趋势也好,开个咖啡店准定赚钱。 老伴见女儿也这么说,才勉为其难的拿出了大半辈子的继续,帮老吴盘下这个店。 “小王,快来,招呼客人。”老吴朝后厨喊了一声,小王笑眯眯的跑出来,“先生,里面请。” 唐泽随着小王走进咖啡厅,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张双人小桌上,他抬起左手指了指,“就那儿吧!一杯卡布奇诺。” 小王手脚麻利的去了后厨,老吴从吧台里走出来,朝着唐泽点了点头。 还没到下午茶的时间,店里基本没什么人,老吴是个老实人,其实搞这种洋人的玩意儿也是哥外行,端得是拿出了开饭店的架势,总喜欢问问客人的口味,顺道聊上那么一两句。 “先生面生,第一次来吧!”老吴走过去,端着托盘,里面摆着一块布丁。 唐泽笑了笑,“倒也不是,前段时间来过,哦,对了,这儿原来的老板呢?” 老吴笑了笑,“哦,那小伙子家里有急事儿,回美国了。” 唐泽略有失望的点了点头,这是,小王从后厨出来,端着杯提了拉花的卡布奇诺。 “走的挺急啊!”唐泽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对了。我听说,前两天你们咖啡馆出了事,有人在你们店里被绑架了,警察都来了。” 老吴那托盘的手一僵,脸上惨白了一片,连忙扭头看了眼小王。 小王眨了眨眼,“哦!你说的那事儿啊!嘿嘿,那天我也在,真没想到,那么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嘿,也真够狠得啊!”说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过那个被绑的女警也挺聪明的,走到吧台哪儿,特意掉了警徽给我们前老板看,老板一看就明白了,还借了手机,等她们两个出去的时候,特别让我去记了出租车的车牌号。” “你们老板心挺细的啊!”唐泽抿了一口咖啡,漫不经心的说。 小王笑道,“那倒是,别看我们前老板年纪不大,但是人家是外国留学回来的。有文化,哎,可惜家人生了病,回美国去了。” “你们老板做着咖啡厅多久了?”唐泽又问。 小王愣了愣,“哦!”了一声,嘿嘿一笑,“其实也没多久,这店也是新开的,嗯,算上装潢和正式营业也没过两个月。” 没过两个月啊! 唐泽眯着眼睛看了眼车水马龙的窗外,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前老板叫什么啊?” 小王狐疑的看着他,唐泽抿唇一笑,“我有个同学也在这附近开了一家咖啡馆,就是半个月前就没联系了,我正好来这边办公,就来看看,照着地址找来了,人却不在了。” 小王一听,原来是前老板的朋友,咧嘴一笑,挠了挠脑袋,“也不怕你笑话,我还真不知道前老板叫什么,他总喜欢我们叫他老秦。”小王是个健谈的,唐泽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店里人多了,小王和老吴开始忙碌起来,谁也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雾蒙蒙的天,眼见着就要下雨了,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在他走过来的时候降下车窗,露出一张美得有些过分的妖艳容颜。 “怎么样?”女子笑着说,风情万种的撩了撩颊边的波浪卷发。 唐泽笑着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性能良好的车子箭矢一样冲进车潮之中。 “我听说,你的那个小女警已经回去了,你什么时候走?都在我这儿窝好几天了。”女子笑得格外的灿烂,频频回头看着他吊起的胳膊。 唐泽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慵懒的打了个哈气,“买明天的机票。” “事情都搞清楚了?” “没有。咖啡店的老板在白夜被救回来的当天就失踪了,没有人见过他,店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盘出去了。”从口袋里套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又并不点燃。 女子抿了抿唇,略有几分语重心长的说,“他会跟这个案子有关么?” 唐泽耸了耸肩,“还不知道,只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唐唐有间歇性精神病和解离症,也就是俗称的精神分裂,可是根据她的表姐秦蜜的说法,唐唐在几年前就已经好了,并且能正常生活了,最近也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症状,可是,她却突然策划了这一起匪夷所思的连环凶杀案,你不觉得奇怪么?” 女子摇了摇头,性感的红唇微微嘟起,“我又不是警察,我怎么知道?” 唐泽打了个哈气,目光幽深的看向车外,好一会儿,才道,“我在想,她的诱因是什么,是什么诱使她发病的。” 女子耸了耸肩,未做回答。 第一章女强人 “第三十二全国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今在华阳举行,各地民营企业家齐聚华阳,共享百花争鸣的经济盛世……” 电视屏幕在幽暗的空间里闪着幽蓝色的光,主持人低沉的声音很有质感,这是最近几年,华阳最火的主持人。 昏暗中,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电视的声音被放大了几倍。 主持人还在不吝口舌的说着,地下偶尔传来一阵阵热烈的掌上,一个个优秀的民营企业家被请上台,待会儿,他们还将会就全国的经济发展做出自己独特的见解和市场分析。 又一个裹着黑色西装的胖子上台上转了一圈又下去了,最后上台的是一名穿着黑白色西装的女人。 女人已经步入中年,但妆容一丝不苟,身材也还丰润犹存,只是那一双眸子过于犀利,或则说,是沉浸在商海多年历练出的一种杀敌与无形的利刃。 电视里闷长的经济会议看得人索然无味,坐在沙发上的人偶尔转换频道,最后又回到这场比老太太裹脚布还要闷长的经济论坛会议中来。 突然,电视画面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主持人脚下的讲台冒出滚滚黑焰,现场乱成一团,那些平日里医官楚楚的企业家们纷纷惊慌失措的到处乱窜。 姜沪生沉着脸走进办公室,一甩手,把黄色的牛皮纸袋重重砸在办公桌上。 “老大,怎么了?”小麦划着椅子蹭过来,看了一眼文件袋,“有情况?” 姜沪生抬眼撩了他一眼,烦躁的扒了把头发,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自己看。” 小麦瘪了瘪嘴,伸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打开一看。 “这什么情况啊?咱们这不是刑侦科,办凶杀案的么?怎么就给弄到婚礼现场去当保镖去了?”小麦瞪着眼珠子看着姜沪生。 这个周燕他是知道的,华阳市的大名人,女强人,前几年死了老公,后来把老公的公司霸占的,还改成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混的风生水起。 前几天弄个什么全国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结果直播的时候遭到了恐怖袭击,有人在讲台地下放了烟雾弹,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上面是这个意思。”姜沪生抽回文件,“上个星期的经济论坛恐吓案,记得么?一并调到我们队了。”姜沪生说道,目光幽深的看了眼窗外雾蒙蒙的天,眼看快要下雨的样子。 “不会吧,这个不是直接归地方派出所管么?”小麦哀嚎。 “哪儿那么多废话。”姜沪生一扬手,用文件夹狠狠敲了小麦脑袋一记,“回头你去跟大火说说,手头的工作,不太重要的,先都放下,咱们先管这个案子。”说完,又从怀里套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封信,“这是昨天晚上周燕收到的恐吓信,匪徒在信中说,要在周燕儿子婚礼的那天,杀死周燕。” “这么嚣张?” 姜沪生抿唇点了点头,“由于周燕身份比较特殊,又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领导希望这个案子由我们来办。另外,上面还特别给加派了人手。”一提到人手,姜沪生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哎,有新人啊,那感情好,正觉得咱队里人少呢,小白一走,人就更不够用了。”小麦一脸兴奋的道,“是谁啊?男的女的?漂亮不,什么时候报道?” 姜沪生一扭头,发出一声冷笑,吓得小麦连忙缩回脖子,“老大,你什么意思啊?不会是不男不女吧!” “明天人来报道你就知道了。” 小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怎么就觉得今天老大怪怪的呢?回头问邱雪,邱雪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翻了翻桌上的塔罗牌,高深莫测道,“命运的轮回,宿命的邂逅,完了,老大这是红鸾星动,要走桃花运了。” 桃花运? 小麦搁着百叶窗看了眼姜沪生办公司,“噗!”一声笑了,“邱姐,你说,咱老大这样的,得配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啊!” 邱雪狠狠剜了他一眼,抬手收了塔罗牌,“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喂,我可是男的,而且,我也不。”做了个‘搅基’的口型。 邱雪一乐,抬手罩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就你八卦,哪儿那么多事?滚滚滚,一边去,我还要给证物科送东西呢。哦,对了,明天新同事来报道,你可别欺负人,把人给吓跑了。” 小麦抱头窜出老远,一脸嬉笑道,“我可不欺负人,要说欺负人。呵呵呵,那还得咱老大不是?”说着,指了指姜沪生的办公室。 邱雪微微一愣,叹了口气儿,“老大也是有苦衷的。” 小麦愣了愣,看着邱雪转身离开办公室,琢磨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姜沪生排挤女同胞能有什么苦衷。 华阳的秋天来得早,刚入初秋,气温便见天儿的冷了下来,白夜一下公交车,一股夙冷的空气冲进鼻腔,“阿嚏!” 揉了揉鼻子,白夜一边拢着衣领,一边往局里走。 昨晚下班前,老科长把她叫进办公司,一进门就笑眯眯的把一封红色文件塞到她怀里。 “来来,看看,小白啊,这次可是你的机会了。”老科长再有几个月就退休了,在公安一线也干了几十年,到了临了,就舍不得手底下的这帮子小辈,见天儿的想帮着这帮小辈寻些机会,有本事的能提干就提干,提不了的,也尽量在工作上多传授写经验。 白夜在户籍科干了两三年了,对老科长感情挺深的,这次老科长要退了,白夜心里也不舒服。 “什么东西啊?要给我涨工资?”白夜笑着拿过文件袋,打开一看,瞪着眼睛好半天没会过神儿。 “叔,你可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眼花了吧!” 老科长咧嘴一乐,拍了拍她的肩,“得了,小白啊,这事还真就是真真的。刑侦科那边最近缺人手,希望从各个部门多调几个能干的过去帮帮忙,你呢,上次两个轰动市里的大案都参与了,表现又可圈可点,刑侦那边的老家伙可是点了名要你的。” 白夜嘴角抽了抽,半年前,明明她是被姜沪生从刑侦大队踢出来的好不好? “不行,我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调令都下来了。”老科长脸一板,恶狠狠的瞪着她,“小白啊,你要听从组织的安排,你要做党的一颗钉,哪里需要你,你就要去哪里,知道么?” 白夜不甘不愿的出了办公室,心里明白,调令都下来了,她不去也得去啊! 本来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碰到什么凶杀案,只安份的留在户籍科当个档案员也不错,至少没有什么风险不是? 谁想得到她竟然阴错阳差又调回来了。 第二章周燕 “呦!这不小白么?你怎么来了啊!”一道爽朗的笑声把白夜从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一回头,见吴悠正拎着早餐从大门进来。 “买早餐去啦!”她扯了扯唇角,真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啊! 吴悠咧嘴一笑,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可不是嘛,昨天跟老大忙了半宿,家都没回,这不,去买点吃的。对了,你来干什么啊?” 白夜尴尬的笑笑,说道,“工作调动,来报道。”说着,迈开步子往电梯那儿走。 吴悠眨巴眨巴眼,跟上去,“哎,你可别告诉我,咱队里的新人,就是你啊!”昨天小麦可是神秘兮兮的说了,上头给队里调了新人,今儿一大早白夜就来了,还真就没准儿。 “就是她。”姜沪生黑着脸从后面追上来,低头看着白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俨然就是在说;你怎么又来了?我能弄走你一次,就能弄走你第二次。 白夜现在真的是只要一看到姜沪生就炸毛,恨不能挖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什么豆腐渣滓,怎么就看她不顺眼呢? “队长好。”白夜瘪了瘪嘴,虚应了一声,眼见着电梯门开了,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姜沪生无奈的看了渐渐合拢的电梯门,叹了口气儿。 “队长,你说,上头怎么又把小白给调回来了啊!”吴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问姜沪生。 姜沪生哼了一声,“哪儿那么多为什么?赶紧的,上楼,吃完东西准备开会,有任务。” 吴悠应了一声,跟着姜沪生上了另一部电梯。 因为前些天市里发生了一起一个无头案,吴虑和方大同被借调到二队,队里人员有些紧缺,参加会议的除了姜沪生之外,剩下的就只剩吴悠,小麦和邱雪。 白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姜沪生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不远处的白板发呆。 “报告。” “行了,坐吧!”姜沪生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些发热,好一会儿才道,“小麦,你先给她讲讲案情。” 小麦笑眯了眼睛,凑到白夜旁边,拿起前两天电视台送来的资料,小声的给她普及一下周燕被威胁一案的来龙去脉。 周燕是华阳市数一数二的企业,周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兼总裁。 周燕早年并不是华阳人,周氏企业最早也不叫周氏企业,老板也不是周燕。 1995年,周燕从华阳大学毕业后,经过当时的教授介绍,进入了永安机械厂,做了一名会计。 1998年,永安机械厂改革,周燕因为业绩好,被调到永安有限公司的总部,做了一名财务。 1999年,周燕结识了永安公司的老板陈文礼,并火速陷入爱河。 当时,陈文礼是有老婆的人,老婆文苑是华阳大学的教授,两人结婚多年,育有一子,已经上了华阳小学。 陈文礼为了周燕和文苑离婚的那场风波几乎闹得整个华阳市人尽皆知,直到最后以文苑受不了自杀才得以终结。 文苑自杀后,人虽救了回来,但精神受到了刺激,一直在蓉北疗养院疗养。 2002年,文苑在疗养院病故,周燕和陈文礼正式结婚,那时,陈文礼已经四十五岁,周燕才年满二十三岁。 二人结婚后,周燕成功的挤入永安公司的内部高层,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到了2008年,永安公司已经扩大发展成了永安集团,产业遍布全国。 2010年,53岁的陈文礼突然心脏病发作,与家中死去,并留下一儿一女。2010年12月,周燕正式接手永安集团,并于两年后,更名为周氏集团。 “几天前,全国民营企业经济论坛在华阳新丽都酒店举办,周燕出席了论坛,在论坛会议进行到一个小时三十分钟的时候,也就是晚上八点十分,会场发生动乱,有人在讲台下面安放了烟雾弹,扰乱会场。会议提前结束。”小麦把一些现场照片递给白夜,“你看,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对市民影响很大,媒体曝光之后,在全市范围内都照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而且。”说着,扭头看了眼姜沪生。 姜沪生点了点头,小麦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信纸,“前天晚上,周燕收到了恐吓信,里面的字都是从报纸上减下来又粘上去的,信封没有地址,说明信不是直接走邮局寄过去的,很可能是凶手直接放进邮箱里的。” 白夜拿起信纸看了看。 “信纸是老旧的信纸,九十年代末的红格子信纸,中间三道折痕,看起来很是工整。粘字体的是老式的胶水,摸上之后容易是纸张湿透,干了之后有些皱巴巴的那种。跟现在超市里贩售的胶棒完全比不得。还有就是。”白夜顿了顿,“这些黏贴在信纸上的报纸,纸质蜡黄,厚度比现在的新版报纸要硬一些,而且排版的间距也不太一样,应该是五六年前的报纸了吧!” 姜沪生一直凝眉看着她,听她说完,抿了抿唇,说道,“综合以上信息,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个结论。 一,嫌疑人应该是在本市,寄信前去过周燕家。而且很有可能,他一直在监视周燕。 二,这个人所用的东西都是五六前年的东西,现在超市买这种纸和胶水的不多了。而且,还有就是旧报纸。 三,信中内容,信上说,他会在周燕儿子,也就是周雅文的婚礼上杀死周燕。”说完,低头看了眼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小麦和吴悠,你们去查周燕有没有什么仇人。白夜,你跟我去出现场,调去监控录像。由于案子是先呈报的公安部,落实到我们这里已经晚两天了,证据链很肯定会断掉,大家抓紧时间吧!还有,邱雪,你在队里掉出一下当时会场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分配好了人手,姜沪生一抬头,看见白夜正虎着眼睛看着她,忍不住抿了抿唇,笑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申请和小麦一起执行任务。” 姜沪生虎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回头示意小麦等人先走。 会议室的大门关上了,偌大的会议室里空荡荡的,白夜垂着头,心里一直敲边鼓。她是真不想和姜沪生在一块儿,压力大不说,前尘旧仇还没忘呢,怎么合作啊? 第三章小白非小白 “怎么?有情绪?”姜沪生走过去,高大的身躯几乎把白夜困在桌子和双臂之间,一股淡淡的刮胡水味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 白夜一下子懵了,只觉得脑袋里跟飞了几十只苍蝇似的嗡嗡作响。 “怎么不说话?”姜沪生低头看她,表面上气势十足,若是仔细看,才会发现他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耳根子发红,整个人紧绷得像一根上了劲的发条。 说什么? 白夜觉得现在脑细胞完全不够用,只能傻愣愣的看着姜沪生的大胡子,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要,要不,你还把我调回去吧!”憋了半天,白夜那耸包性格又发作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挺着小脖子,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姜沪生眨了眨眼,“噗哧”一声乐了,一把抓过外套搭在肩上,故作凶悍的道,“发什么呆,赶紧的。” 白夜被姜沪生这突变的画风接受无能,愣了好半天才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新丽都酒店距离警察局大概有半个小时的路程,等白夜和姜沪生到达新丽都酒店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经过前天的恐怖事件之后,民营企业家论坛会议的第二场会议推迟了一天,今天上午九点在新丽都酒店的另一个演示厅举办。 当地的公安加派了人手在酒店四周,以保证论坛的顺利进行。 姜沪生跟负责的公安打了个招呼,带着白夜直接上了十九楼,新丽都酒店是华阳市最奢华的一家商务大酒店,内部设置了两个演示厅,一个在十九楼,一个在顶楼二十楼。 五天前,也就是十月二十五日晚上七点,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在十九楼正式开幕,会议进行到晚上八点十分的时候,主持人脚下的台子发出爆裂声。 据周燕自己说,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她当时刚要上台,还没走到讲台上,台子下面都炸了,浓烟卷着圈的弥漫开来。 慌乱中,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有炸弹。”人群一下子便炸开了锅,瞬间乱成一团。 二十分钟后,民警赶到现场的时候,会议室已经空了,酒店大楼外面聚集了很多围观群众,也有记者第一时间闻声而来。 民警迅速控制了现场,并调来了拆弹专家,经过检查发现,讲台下面被安放了一个定时装置,烟雾弹是自制的简易装置,用硝酸钾,焦糖和小苏打混合而成。 (硝酸钾磨成粉末,糖熬成黑色胶状,混合小苏打,装在特制的纸盒里,设置好定时装置。自动打火装置。) 姜沪生一边说,一边退开十九楼会议室的大门。 会议室很宽阔,目测大概有三百平米的宽阔空间,正对着门的方向搭建了一个三十平米见方的台子,下面是五行座椅,每行八人位。座椅前横着实木桌子,上面摆着每一位嘉宾的名牌和水杯。因为骚动的关系,现场十分混乱,水杯打得到处都是,名牌也掉了一地。 出了主位的四十个座位之外,后面还设了二十个媒体座位,以供各个电视台的记者采访。 根据周燕描述,当时周燕是坐在第一排,左边数第四个位置的。 姜沪生走到周燕的位置,“就是这里。” “你觉得,这次事件是针对周燕?”白夜狐疑的看着正前方的讲台。“嫌疑人选择在周燕上台之后引爆了烟雾弹,是不是说明凶手的目标就是周燕?可是,炸弹是提前做好的定时装置,如果他是针对周燕,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周燕的具体上台演讲时间的?还是嫌疑人在时间的选择上,本来就没有目的性?会在周燕上台时爆发纯属偶然?” 姜沪生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白夜狐疑的摸了摸脸,“怎么了?” 姜沪生摇了摇头,笑道,“没错,你说的很好。看来你最近进步挺大啊!” 这是夸奖么? 白夜苦笑着看着他,“你这意思,是不会把我再踢出去了?” 姜沪生脸一红,轻咳一声,“我还是不认为你适合当刑警。”说着,一扭身出了会议室。 白夜自讨没趣的瘪了瘪嘴,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来到酒店的监控中心,监控室里有四个监控员,两班倒,爆炸案发生的时候,当值的是王山和李四。 姜沪生来之前已经通知酒店经理,把王山和李四都提前叫回来,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人正坐在监控器前打瞌睡。 姜沪生要求王山调出了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由于出入人口繁杂,基本没有任何线索。 爆炸案发生后,人群发生骚动,场面极其混乱,不过姜沪生还是很眼尖的注意到一个细节;当爆炸案发生之前,有一个穿着黑色夹克,带着棒球帽,胸口挂着记者证的人从会议室里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这里,放大。”姜沪生指着监控录像上的男人,回头看着王山。 王山把像素放到最大,摄像头当时是从斜上方拍摄到的,所以很清晰的拍下了这个人脚下的鞋子,是一双耐克球鞋,大概37码。 “这人身高大概在一米六五左右,体重在110之间。应该是个女的吧!”白夜看着镜头里的人,发现她的棒球帽下面露出一小缕发丝,右耳上打着个水蓝色耳钉。 “打电话给邱雪,让她确定当天与会的记者名单,看看有没有这个人。”姜沪生拿起夹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白夜连忙给邱雪打了电话,等追着姜沪生出了新丽都酒店的时候,他已经斜着身子靠在车头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烟。 看白夜出来,姜沪生连忙掐了烟,将烟屁股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上车。” 白夜狐疑上上了车,车子咻的一声冲进车潮之中。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姜沪生是从来不用车载香水的,用他的话说,“娘!” 白夜偷偷侧头看他,发现他最近貌似瘦了,露出胡子外的脸部线条越发的硬朗了,显得那双锐利的眼睛更加如鹰隼般摄人了。 她缩了缩肩,侧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车辆。 车子在过一个交通岗的时候,姜沪生突然伸手逃出手机递给她,“电话。” 白夜愣了愣,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啊?” 姜沪生挑了挑眉,“你上次电话不是坏了么?换了么?” 白夜点了点头,麻溜的套出一只老板诺基亚,笑得老脸通红,“换了。” “把电话号码存进去。”姜沪生看着那只诺基亚,眼角抽了抽,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存号码,别出任务的时候找不到人。” 白夜翻了翻眼皮,乖乖接过手机一看,还真有点诧异。 按说姜沪生这人吧,看起来凶神恶煞似的,没想到还这么有少女心,屏幕保护竟然是一只憨态可掬的纯白色英国斗牛犬。 白夜看着屏幕上的狗狗,瞬间萌化了,看着姜沪生的眼神都放着无限的春光。“老大,你家狗?” 姜沪生隐在胡子后的嘴唇抽了抽,瞄了一眼屏幕保护,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真可爱,叫什么啊?”白夜爱不释手的看着屏幕里蠢萌蠢萌的小家伙。 “小白!” “啊?”白夜抬头看了姜沪生一眼,“怎么了?” “噗!”姜沪生猛地笑出来,白夜才反映过来,他叫的是手机里的这条狗。 马丹,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怎么了?它真叫小白,叫好几年了。”姜沪生见她一脸憋屈的模样,忍着笑意,抽回手机,“要不,我给它改个命?” 白夜扭头剜了他一眼,“别介啊!我还能抢了它的名。”心里把姜沪生插了三百八十刀。 姜沪生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又侧头看她。 “你别是怀疑我给你假号码吧!”白夜醉了,心说,她得是有多自虐才来了刑侦科啊! 姜沪生摇了摇头,在号码上存了名字。 第四章访周燕 周氏集团总部位于商业街最北端的黄金地段,从警察局开车要三十分钟。 当姜沪生和白夜来到周氏集团的时候,已经近中午。 周燕正好结束了一个闷长的会议,秘书安排两人在总裁办公室见周燕。 跟所有的女企业家一样,周燕穿着一身黑色的高级订制套装,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整个人显得格外的严肃。 “周女士,你好,我是负责这次爆炸案的刑侦大队队长,姜沪生。”姜沪生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周燕伸出手。 “你好。”周燕握了握他的手,踩着高跟鞋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后面。 白夜隔着办公桌看着周燕,感觉对面的女人完全不像一个已经47岁的中年女人。她举止优雅,浑身气度,时间仿佛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么,她永远都是这么姿态优雅的活着。 “不知道两位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儿?”周燕含着笑,一边整理桌面上的文件,一边看着姜沪生。 “令郎婚礼的时候,婚礼现场的安保工作已经由警方介入了,相信这个您已经知道了吧!”姜沪生开门见山的说道。 周燕点了点头,伸手打开桌下的抽屉,出去一盒薄荷型香烟,扭头看了白夜一眼,“介意吗?” 白夜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周燕点燃了香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烟草混合着薄荷燃烧过后发出的淡淡香气。“是我像警局申请人身保护的。后天是我儿子雅文结婚的大日子,倒是会有很多商业上的伙伴来参加婚礼,我不希望婚礼上有任何的闪失,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到整个周氏集团。”她皱着眉,眼角也露出微微的细纹,当仍是不影响她身上那种高位者的气势。 真是个女强人。 白夜心里感叹了一般,目光不经意扫过周燕的办公桌,发现电脑旁边摆了一只相框,相框里是一家四口的照片。 照片中,陈文礼手挽着周燕的手站在后面,前面是一个眉清目秀,张得颇有几分像陈文礼的年轻人。年轻人身边站着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的两只小酒窝特别的可爱。 “这是你得家人么?”白夜指着相册道。 周燕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笑道,“是啊,是啊!你看,照片里的男孩子就是我儿子。”她指着照片,眼中带着笑意,好似极其为这个儿子感到自豪。 “听说,他不是您的亲生儿子。”白夜问道。 周燕点了点头,“他是我丈夫和前妻的儿子。”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陈文礼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也块六十了,照片里的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 周燕笑着拿起照片,“我先生和前妻多年未孕,雅文是我先生35岁那年才有的孩子,现在才二十五,刚从国外读书回来,马上就会接手家业了。” “你们关系很好么?”白夜问道,周燕的脸上遽然冷了下来,挑眉看着白夜,“白警官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们不是亲生母子,关系就应该恶化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是因为我把集团改成了周氏集团,所以你们就认为我和我先生,我儿子的关系不好是么?觉得我窃取了陈家的财产,对么?”她忽而一笑,转身坐回椅子上,“也许你们不相信,但事实上,我之所以把公司改成周氏集团,这完全是我先生的授意,我先生临死前曾经跟我说过,希望我把集团做下去。” 白夜看了眼姜沪生。 姜沪生凝眉看着周燕,“周女士的意思是,你先生并没有想把公司留给他的亲生儿子,而是留给了你?” 周燕抿唇苦笑,道,“我回答说是,你们会不会觉得很可笑?” 姜沪生点了点头,周燕再一次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小铁盒子,打开锁头,从里面取出一封遗书。“这是我丈夫生前留下的遗书,你们可以看一看。” 白夜看了眼姜沪生,接过遗书,展开一看。写这封遗书的人显然已经处于病重之中了,笔锋每到转折之处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抖动,以至于字体显得有些凌乱。但幸而措词还算清晰明了,大抵的意思是,希望自己在离世之后,公司由妻子继承,并希望妻子将其改成周氏集团,而陈文礼自己手中的,该集团的百分之六十八的股份,其中百分之十是留给妻子周燕的,另外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其中百分之五十是留给女儿陈敏的,剩下的百分之八留给了陈雅文。 白夜看完这份遗嘱,心中唯一的疑问就是,陈雅文真的是陈文礼的儿子么? 周燕再次点燃一根烟,清凉的薄荷味在空气中弥漫。 她的姿态优雅,眉宇间有着女人的坚毅,却在提到丈夫陈文礼的时候,有片刻的柔软,她说,“雅文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从商,他是一个画家。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她轻声说道,整个人极其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呈现一种慵懒的姿态,“我丈夫的家族很单薄,到了雅文这一代,只有一个表兄和一个表妹。我丈夫生前有一个大哥,但早年过世,留下一个儿子和妻子。雅文的表哥叫陈雅太,现在任职在周氏集团的业务部。雅文的表妹是文礼妹妹的女儿,叫钟琦,大学还没毕业。”她如数家珍的说道,却又不带丝毫的感情,“当然,她们是反对我把公司更名为周氏企业的,也更反对我丈夫将如此巨大的财产留给我们母女。” “你的意思是,这次爆炸案,很有可能是他们做的?”姜沪生问道。 周燕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威胁信,您认为是谁写给你的?谁要杀你?”白夜有点不太喜欢周燕,总觉得她给人的感觉不止是强势那么简单。 她在这个时候把所有陈家人都抛出来,俨然是想让我们警方把目标都放在几个陈家人身上,这样,即便最后不是陈家人做的,但陈家人肯定会受到舆论的影响。 第五章知己? 周燕吸了一口烟,微微眯着眼睛,也许是厌恶迷蒙了双眼,面前的女人再不像是一个冷硬的女强人,反而多了一丝妖娆和抚媚,“我不知道,查案这种事是警方的工作。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而已。”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吐了一个烟圈,“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下午还有一个会议,就不留二位了。”说着,案了桌上的电话,“梁秘书,送客。” 出了周氏的大楼,天色有些阴沉沉的,云团在半空中挤压,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华阳市的秋天来得向来早一些,秋雨一场叠着一场,眼看就要入冬。 白夜拢了拢衣领,仰头看着面前巍峨高耸的周氏集团办公大楼,心里阴沉沉的。 “上车吧,要下雨了。”姜沪生催促道,刚一说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 白夜捂着头,拉开车门窜进去。 也不过是顷刻间的功夫,肩头就湿了一片,白夜瘪了瘪嘴,眉心有些隐隐发疼。 “怎么了?”姜沪生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担心的问道。 白夜愣了一下,脸“腾”的红了,连忙摇了摇头,“没事。”女生生理期来了,身上总是不舒服,恨不能捧个暖水袋就窝在被窝里一整天,谁也别理。 姜沪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值得挑了挑眉,发动车子。 车厢里一片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白夜有些昏昏欲睡的倒在车座上,听着暖风发出嗡嗡的嗡鸣声。 车子缓慢而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姜沪生时不时侧头看看她,心里莫名一片柔软。 有时候人的感情总是来得很奇怪,又很突然,在不经意间,有个人就像破土而出的嫩芽一样,在你心底的那片荒芜中发芽,并茁壮成长为参天大树。 他微微叹了口气儿,在路边停下车,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睡梦中的人儿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偏过头,继续睡。 雨水冲刷着路面,敲击着车窗,他就那么微微的侧着头,有些迷茫的看着白夜。 白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下来,车子就停在她宿舍楼下,姜沪生并不在车里。 低头看了眼手表,好家伙,她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三四个小时。 白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感觉下腹部还是涨涨的,整个人跟脱离的鲶鱼似的,真想赖在车里不动弹。 车窗外的雨势没有停息的势头,昨天天气预报说,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至少要下两天两夜。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下车,结果手还没碰到车门,便见姜沪生举着把黑色的大伞从远处跑过来。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t恤,风雨打湿了衣襟,薄薄的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唯美的肌肉线条。 “碰!”车门被拉开,姜沪生收了伞,一屁股做了进来,见她醒了,微微愣了愣,红了耳根子,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往她手里一塞。 白夜愣了半天,低头一看,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一下子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红糖,姜枣茶,还有暖水袋。 空气好像一下子稀薄了,白夜看着姜沪生,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换了个芯子似的,再也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了。 “咳咳!”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姜沪生轻轻咳了两声,扭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醒了就赶紧上楼。”说着,颇为不耐烦的朝她摆了摆手。 白夜刚刚升起的那点子温情,一下子被他挥挥大手扑灭了。 “嗯。”白夜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伸手去拉车门。 “等等。”姜沪生叫住她。 “怎么了?” “把伞带着。”说着,把那只黑色的大伞递给她。 “那你呢?”白夜拿着伞,傻乎乎的问。 姜沪生抿唇一笑,“后备箱里还有一把。” 听他这么说,白夜才笑了笑,撑开大伞冲入雨阵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白夜就感冒了,鼻涕眼泪一水儿的流,整个人猫在被窝里恨不能睡死过去算了。 接到姜沪生电话的时候,听着姜沪生在电话里闷闷的声音,说没几句话就打了好几个喷嚏,搁着电话线,她都能想像得到他坐在汽车里撸鼻涕的样子。 “感冒了?”姜沪生捏着电话,摇下车窗,从车窗往楼上看。 白夜住在三楼,窗前有一个小阳台,上面支着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床被单迎风飞舞。 他抿唇看着窗口里晃动的人影,心里莫名的有些暖暖的。 “我给你带了早餐,今天要去见一见周雅文,顺便考察一下婚礼会场。如果十一月三日之前不能破案,婚礼时我们就要担负安保工作。” 白夜听着电话里姜沪生瓮声瓮气的声音,心里有点莫名的愧疚,低头看了眼门口挂着的黑色雨伞,好一会儿没说话。 “怎么么?” “啊!没事,我这就下去。”说着,慌乱的挂了电话。 姜沪生愣愣的看着电话屏幕,又看了看三楼的小阳台,终是忍不住笑了笑,摇上了车窗。 十分钟后,白夜背着帆布包从楼梯口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昨天那把黑伞。 拉开车门,姜沪生笑着指了指后座的早餐,“拿着,自己吃。” 白夜眨了眨眼,实在是对姜沪生这突然转变的画风接受无能,好一会儿才措手搓脚的拿过早餐,打开一看,煎饼果子和豆浆,还有四个大肉包。 这是喂狗呢?还是喂猪呢? 白夜哀怨的看了眼姜沪生,也没狗胆嫌弃,抓起一只肉包塞进嘴里。 不说话,把嘴堵住不说话。 车子平稳驶进车潮,路上无话,到了陈雅文在崇安路开的画廊时,画廊里的服务生才刚刚开门。 姜沪生下车打了个电话,不多时,画廊里便走出一个年轻人,穿着咖啡色的休闲服,鼻梁上挎着一副金丝边的近视镜,年纪看着不大,倒也是浑身充满着一种艺术家的气息。 白夜看着他,为自己的想法发笑。所谓的艺术家,其实也不过是自己被周燕的描述引导,做了先入为主的观念罢了。 陈雅文是个和善的人,言谈举止无不妥之处,谈及他和后母周燕的关系时,他用了一个很微妙的词。 “她懂我,我很感谢父亲遇到她。我自己不能肩负起公司的未来,有一个人能代替我肩负,并把它发扬光大,这本无可厚非。”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向上看得,好似看着某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满眼梦想,满眼希望,仿佛这世间污浊之事都不该污了他的眼。 第六章娥皇女英 “你觉得,是什么人想要杀周女士?周女士接到的威胁信,你看了么?”姜沪生开门见山的问。 陈雅文“噗哧”一声乐了,“我不知道,我无凭无据没理由去猜测任何人的。”他笑着说,指使服务人员把角落里摆放着的一副油画挂起来。 “那么,你就不担心你的婚礼?”白夜觉得陈雅文这人脑子可能有问题,既然声称自己与周燕的关系很融洽,但又对她的人身安全展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的漠视,这很让人怀疑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陈雅文忽而一笑,伸手把墙上一幅歪了的画扶正,“你们是觉得我应该担心周姨?” 白夜侧头看了眼姜沪生,点了点头。 “不应该么?” “当然不应该。”陈雅文把二人让到画室,径自坐到画布前,拿起一旁的画板,很认真的在调色。 画布上是一幅已经画了一半的人物肖像,画中是个年轻的女子,瓜子脸,微卷的短发,笑的时候脸上会有两个酒窝。 陈雅文很认真的调色,上色。 姜沪生黑沉着脸站到陈雅文面前,突然问道,“如果周燕死了,你觉得最大的受益人是谁?”这完全符合姜沪生的个性,问问题永远是凌驾于感情之上,直来直往,一刀见血,刀刀透骨。 陈雅文猛地从画布前抬起头,目光隔着茶色的镜片直直的看着姜沪生,“是我。” 是我! 白夜觉得陈雅文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唇角是带着笑意的。 是的,如果周燕死了,周燕的所有财产将全部由周燕的女儿陈敏继承,而陈敏还未满十六周岁,陈雅文必然是她的第一顺位监护人。 监护人意味着什么?其实在场的三人都再清楚不过了,只是陈雅文的态度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那么,你觉得,陈雅太和钟琦有没有嫌疑?”姜沪生问道。 陈雅文发出一阵笑声,十分诧异的看着姜沪生,“警察同志,你这算不算是诱供啊!” “陈先生,请你注意言辞。”白夜不悦的皱了皱眉,扭头看姜沪生,果真见他拧紧了眉头,两道眸光跟刀子似的朝陈雅文甩了过去。 陈雅文自讨没趣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一会儿才道,“说实在的,你们现在跟我谈这些根本没有用的,我不在公司工作,我也对陈家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感兴趣。” 白夜瞧了瞧陈雅文,把他刚刚的话在脑袋里过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好,那今天就到这里了。有事我会再联系你。”姜沪生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白夜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跟着姜沪生出了画室。 回到车上,姜沪生静静的握着方向盘好一会儿,马自达才缓缓启动。 下午回到办公室,吴悠正好和小麦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把噼里啪啦一阵抱怨,把这两天的调查结果做了个怨妇版的抱怨。 原来,陈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丁稀薄,本该不存在什么挣产的事端,可事实上,陈家背地里的事儿还真是有够脏的。 这事要从陈文礼和他的前妻说起。 陈文礼和他的前妻周阳是在陈家发家之前经媒人介绍结合的,两个人感情不错,婚后一直在打拼事业,也没心思要孩子,知道陈文礼事业有了起色之后,夫妻两个便决定要一个孩子。 可是当时周阳的年纪也不较大了,怀孕的几率很低,做了几次试管婴儿,孩子也没生出来。这时候,陈文礼已经三十五岁了,男人过了而立之年,又事业有成了,便一心想要个孩子。 为此两口子之间也开始有了间隙,陈文礼在外面也有了别的女人。 周阳闹了一段时间后,陈文礼断了外面的女人。两口子继续造人,直到第二年,周阳果然怀孕,并于冬天生下了陈雅文。 陈雅文出生后,陈文礼与周阳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紧张了,到了陈雅文六岁的时候,周阳在一起车祸中去世。 说到这里,小麦脸上露出一个很微妙的表情,用白夜的话讲,就是贱兮兮的。 “你们绝对想不到,这个周燕和周阳之间的关系。” “小麦。”姜沪生脸一横,小麦立马闭嘴,弯着眼睛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调查资料,“周阳和周燕是表姐妹。” 周阳临死前,大学毕业的周燕来到华阳市找周阳,周阳把周燕安排在了陈文礼的机械厂当了一名会计。 周阳车祸后,周燕经常以探望陈雅文为借口,造访陈雅文家,一来二去,两个人之间就产生了感情。 “还有一个事儿,我想你们肯定没想到。”小麦继续说道,“我在调查周阳和周燕的时候,偶然间发现,陈雅文在周阳去世之后,有三年时间是在国外呆着的,在国外的三年,陈雅文没有一丁点的消息。等陈雅文回国后,陈文礼已经与周燕结婚,此后,陈文礼便和周燕,陈雅文一起生活。” “这和爆炸案有什么关系?”白夜狐疑的问,事实上,她觉得这起爆炸案已经完全朝着另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了。而她完全不知道这个方向到底导向哪里?经济论坛的单纯爆炸案,还是威胁信中的威胁,如果婚礼当天周燕真的受到袭击,这案子就肯定要定性为了谋杀了。 而且,从爆炸案最初,这案子就已经给社会带来了严重的影响,媒体的关注度很高。 警局领导对这个案子很看重,短短不到三天的时间,姜沪生已经被叫去做了两次案情汇报。 “不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姜沪生说道,“陈家虽然人口单薄,但关系复杂,陈文礼在死后把绝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周燕,这本是就不合理,其他陈姓分支的人必然不服,当年周燕坐镇公司,改名周氏集团的时候,陈雅太的爸爸还没有死,他就曾扬言要杀了周燕,并后来在周燕接任总裁的就职殿里上持刀闯入,后被保安带走。 根据周氏公开的信息,陈雅文的婚礼顶在十一月三号。 领导的意思是希望队里能在十一月三号之间就把案子破了,但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作案人的手法非常的专业,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说完,扭头看了眼白夜,“说说你查的情况。” 第七章偶遇 白夜微微愣了一下,心说,本来这种案情会议不是都把她摒除在外的么?这会子突然点将,搞得她瞬间紧张了起来,忍不住怀疑姜沪生这是又在使妖蛾子了,搞不好就是想让她在调查会议上出丑,再借口把她踢回户籍科。 越想越有可能,以至于看着姜沪生的眼睛都带着光。 姜沪生被她看得微微一愣,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鼻尖,“怎么了?” “没,没什么?”白夜连忙摇了摇头,一边吸了吸鼻子,一边手忙脚乱的把昨天晚上连夜准备的材料找出来,“我根据了周燕反馈的信息,着重调查了陈家的几个人,在案发当时,陈雅太并不在华阳市内,钟琦虽然在华阳大学上学,但当天晚上和几个同学在酒吧庆生,两个人都没有作案时间。陈雅太的母亲王梅和钟琦母亲陈丽可以互相作证,两个人那天在打麻将。而钟波人当时就在爆炸现场,但是我觉得钟波这个人的嫌疑不大。” “为什么?”吴悠问道。 白夜咬了咬笔帽,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因为当初周燕接任总裁的时候,钟波是非常支持周燕的。所以没道理现在又来反对了,而且,钟波现在是在财务部工作,能把他放在财务室,说明周燕是很信任他的。” “就算钟波没有嫌疑,但是前面几个人是完全有时间的,因为炸弹是定时装置,完全可以提前放置的。” “阿奇。”白夜猛地打了个喷嚏,尴尬的笑了笑,“是,是可以安装定时装置,可台子是当天下午才搭建好的,上诉几人在下午这段时间都有不在场证明。”说完,扭头看了眼姜沪生,发现他正黑着脸,一脸懊恼的拿着卫生纸撸鼻子。 “噗!”正整理文件的邱雪突然笑了出来,本来紧张的气氛好像一下子缓解了,小麦笑嘻嘻的从资料中抬起头,“哎,我说老大,你昨天和小白被雨淋了啊?嘿嘿,这感冒都成双成对的。” 白夜脸“藤”的就红了,一想到昨天的事儿,心里早想通了,姜沪生后备箱里哪有什么备用伞啊,他根本就是后来淋着雨回去的。 想到这,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干巴巴笑了两声,端起咖啡挡住脸,假模假样的喝了两口。 下午,姜沪生要去市里继续做汇报,白夜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陈雅文的结婚现场去看看。 陈雅文大婚,租用的场地正好也是新丽都酒店,只是地点换在了二十楼。 整个二十楼就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占地千平,装修奢华,犹豫婚礼是定在了十一月三日,所以提前两三天,酒店就已经开始布置婚礼现场了。 白夜背着个帆布包吭哧吭哧上了二十楼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一片花海给惊愕了。 整个会场大约用了上万朵蓝色的玫瑰布置而成,礼台正面是一面巨大的led显示屏,前面是九层高的香槟塔,整个天花板的布置更是神奇得不可思议,上面镶嵌了十几块举行led夜景显示屏,当婚礼进行到交换戒子环节的时候,全场的灯光会一瞬间全部熄灭,led显示屏上会出现一整片银河系,让人完全有种置身银河系的真实感。 白夜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天花板,听着现场布置的工人一脸热忱与期待的介绍。 土豪的世界果然很玄幻啊! 最后,白夜做了一个很是感慨的结论,一边羡慕嫉妒着,一边小小的幻想了一把自己结婚时的场景。 洁白的婚纱,热烈的玫瑰,神圣的誓言,骑着白马而来的王子…… “骑白马而来的未必就一定是王子,也有可能是唐僧。”唐泽笑眯眯的站在宴会大厅门口,目光含笑的看着白夜瞬间僵硬的身板,“白夜,好久不见了啊!” 白夜不敢置信的回过身,再见到唐泽的一瞬间,突然有种莫名其妙吃了一只苍蝇的错觉。 你妹,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他? “不高兴见到我?”唐泽微微不悦的挑了挑眉,朝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说了几句,两人目光探究的看了白夜一眼,转身出了宴会大厅。 自从离开浮梁山之后,白夜几乎整整半个月都没有再见过唐泽。其间她也曾去过几次雷霆,他均不在,听万亮说,他是去了s省办事,一时半会回不来。 “你不是去s省了么?”白夜瘪了瘪嘴,眼睛偷偷瞄了一眼他端着的手臂,赶忙从一旁拉过一把椅子,“嗯,坐吧!” 唐泽笑着看她不甘不愿的表情,刻意把胳膊端得高高的,弄得白夜心里不上不下的,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家族里出了一些事,提前离开了,后来听说你被歹徒抓走了,怎么样?受伤了么?”唐泽低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问。 白夜愣了愣,好半天才想明白,他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提前离开浮梁山的原因。 心里莫名其妙的窜出几枚粉红色的泡泡,也不知道在欢脱个什么劲儿,一个劲的往上飘。 “嗯。没事,虚惊一场。”她淡淡应了一声,虽然自从浮梁山回来后,她就经常做些奇奇怪怪的噩梦,但总的来说,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已经越来越远,至少不像最初回来的几天一样,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唐唐拿着匕首看着她时的表情。 想到唐唐,不免又下意识的抹了脖子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新生的肉芽粉嫩嫩的,偶尔会在出汗的时候微微发痒,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有多深刻,可唯有自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在唐唐把刀压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她曾经那么真实的感受到死亡,惊恐,绝望,甚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失神的看着头顶的led屏幕,完全没注意到唐泽在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 他微微侧过身子,在她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压下发心翘起的几缕发丝,“怎么?你也认识陈雅文?” 白夜微微有些发愣,看着他棱角分明,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心脏莫名的狂跳了两下。 “你怎么在这里?” 第八章唐泽的恶趣味 唐泽笑了笑,指着门口立着的牌子,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字,笑道,“不巧,不才是伴郎。” “你认识陈雅文?”世界这么大,总是遇见你,大抵上就是白夜此时此刻的想法了吧! 唐泽微微挑着眉头,“为什么这么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白夜脸一黑,“问那么多干什么?警察办案需要跟你汇报?” “那倒不是,要不,我猜猜。”唐泽笑笑,拢了拢衣襟,把受伤的右胳膊刻意在她眼前晃了晃,“我猜,你们应该是为了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爆炸案来的,对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爆炸案应该针对的是周燕,而且,很有可能,她收到了威胁恐吓信笺。你们警方是被要求保护她,是吧!不过,这种事怎么落到你们刑侦科了?” 白夜觉得自己的心理阴影面积正在无限度的扩张,看唐泽的眼神儿跟看神棍似的,好像打击四旧怎么办? 唐泽也不等她回答,径自站起来,抓着她的手往门外走。 白夜甩开他的手,“干什么?” “吃饭。” “才九点。” 唐泽俯底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难道不想知道关于周燕和陈雅文的事?” 马丹! 这就是个混蛋。 白夜暗骂一声,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袖摆走进电梯。 一路跟着唐泽出了新丽都酒店,隔了三条街有一家重庆麻辣火锅,唐泽笑眯眯的拽着白夜进去。 有鉴于上一次被唐泽坑,白夜早早跟服务员要了个清锅。 食物一盘盘摆上来,唐泽眯着眼睛看着白夜,笨拙的用左手挑着羊肉下进滚烫的锅里。 白夜气得差点没掀桌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好像揪住唐泽的耳朵问问他,“你丫是故意的吧,是吧,是吧!” “我来吧!”白夜认命的端起盘子,一边询问他,一边把东西一股脑的往翻滚着的锅底里下。 食物的香气很快弥漫在不大的包厢里,热气翻腾着往上涌。白夜食不知味的看着锅底里干滚着的肉片,心里怪复杂的。 唐泽这人吧,她也不是没有疑虑的,可是不管怎么样,自从经历过浮梁山一事后,她就潜意识里对他卸下了防范。可是这种莫名的依赖情绪,其实是作为刑警最不该有的。 姜沪生说的对,她这样感情用事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在刑警队里待着。 “看什么呢?”唐泽一抬头,见她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捡了一筷子肉片放在她碗里,“吃吧!” 白夜低头看着碗里的肉片,脸上瞬时划下三道黑线。 “我不吃辣!” “我清锅里挑的。”唐泽漫不经心的说。 白夜信以为真了,夹起来放进嘴里,“咳咳咳咳咳,好辣,唐泽。” 唐泽放下筷子,左手支着下巴,一脸奸诈的笑着,“人生嘛,总要来点刺激的,你不尝试就永远不知道你可以到什么程度?” “谬论。”白夜端起杯子,先是小心的试探了一下,确定里面是白水,才敢放开胆子喝下去。她敢打赌,这混蛋绝对沾满了芥末才夹给她的。 唐泽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笨拙的用左手夹了一块肉片放进嘴里。辛辣的感觉呛得人眼泪直流,可他到底还是喜欢这种火辣辣的刺激。 白夜一边扇着火辣辣的嘴唇,一边看着他笨拙的在火锅里水深火热。 头顶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声音,冷气开得很足,他却还是吃得面颊通红,颊渗细汗,与他时刻保持着雅痞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以为他该是西餐厅的常客,要么优雅的喝着红酒,谈论商业经,要么优雅的切着牛扒,听着高雅的小提琴,而绝不是坐在热火朝天的火锅店里,笨拙的用左手挑着火锅里的肉片青菜,吃得满头大汗,谈着某某某被杀,或是某某某被绑架。 从眸中意义上讲,若非他身份确实在哪儿摆着,她会有种遇见同类的错觉和悸动。而天知道,她这莫名其妙的悸动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她懊恼的瞪着唐泽,直到包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队长。是我……嗯……好的,我知道了。” “姜沪生?”唐泽漫不经心的抬头。 白夜站起身收拾东西,“我还有事要走,你自己吃吧,我去付账。” “等等。”唐泽伸手拽住她挎包的带子。 “你干什么?放手。”白夜朝他低吼一声。 唐泽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我是去破案子的。”凝眉瞪了他一眼,“赶紧的,放手。” “我不放。” “你逼我是不是?” “我逼你什么了?”唐泽说的云淡风轻,将她逼到角落,困在左手和受伤的右臂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难道你不想知道陈雅文和周燕的事儿?” 白夜一听,就觉得这里面貌似真的有事儿。 “你有话直说。” 唐泽耸了耸肩,松开她,反身又坐回椅子上,“我跟陈雅文是校友,他在巴黎留学期间,我们关系很不错。” 原来他是在巴黎留学的。 白夜愣了愣,警戒的看着他。 “噗!”唐泽咧嘴一笑,“你搞得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就这幅模样还能把你怎么着儿?我就是有些担心他,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白夜挑了挑眉,“你担心他什么?” “你们不知道?” “我们该知道什么?”白夜迷糊了,他这样事实而非的说话方式,简直有种逼死人的错觉。“你说话能不能痛快点?” “看来你们真的是不知道。”说着,把手边的水杯推过来,“给我倒杯水。” 白夜狠狠剜了他一眼,拿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唐泽端着水,轻轻抿了一口,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儿,说道,“你们大概不知道,雅文他有忧郁症,他未婚妻正是他在法国巴黎的华人心理医师。苏珊比雅文大三岁,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但是因为没有家庭背景,两个人的结合其实饱受外界的阻拦,雅文为此还自杀过一次。”他说的时候表情很认真,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的慵懒散漫,眉心的褶皱也始终不得舒展,白夜相信,他是真的有些担心陈雅文。 “你所说的,饱受外界阻拦是什么意思?” 唐泽苦笑一声,“你说呢?” “你是说,周燕不同意?”白夜联想到周燕口中,她和陈雅文的关系,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反对?陈雅文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麽?而陈雅文对周燕的描述是,懂我的人。 懂他,又何必反对他呢? 看白夜的模样,就知道她又陷入自我纠结了。唐泽抿唇笑了笑,伸手夹了片羊肉递过去,白夜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嘴就去接。 第九章你也是么 “白夜。” “嗯?” 唐泽无奈的笑笑,把肉片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又暗算我。”这人的恶趣味是有多严重啊! “你想多了。”唐泽耸了耸肩,把肉放进自己嘴里,“不是周燕反对,是整个陈家,包括整个集团都反对。” “为什么?” 唐泽抿了抿唇,从兜里套出手机,划开屏幕锁,从相册里找出一张照片,“你看看。” 白夜接过手机,照片里是一对年轻人,男的自然是陈雅文,女的微笑着依偎在陈雅文怀里,笑得特别的开心,两颊上有两个酒窝,看着特别的暖心的那种人。可是仔细一看,又会觉得哪里怪怪的,看了一会儿,白夜突然惊呼,“她是盲人?” 唐泽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知道为什么雅文父亲要把公司交给周燕么?” “他父亲反对他和苏珊在这一起。”白夜这下子算是恍然大悟了。豪门之中,真的出现一个灰姑娘的概率其实还是蛮低的,只是真如陈雅文一样,敢于抛弃巨额财产,而一心和女友一起的男人,真的不多。 思及此,白夜看着唐泽的眼神儿就有点怪怪的了。 唐泽憋着笑,“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你也是么?”唐氏企业的规模比周氏集团还要大,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也更为复杂,那么,是不是连他的婚姻,也是不能做主的? 思及此,心里莫名一窒,这感觉来得有些突然,完全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茫然的看着对面的唐泽,心口的位置在躁动,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却又压抑着,躲避着。 她微微垂下眼睑,掌心细细的摩擦着水杯的杯缘,突然很想逃离这里,回到一个自己更为熟悉的地方。 “那个,我先走了。”她猛地站起来,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走到包间门口,在手搭上门把手的瞬间,唐泽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不是。”他坚定的说,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低垂的目光落在杯里微微荡漾的水纹上,极其清浅的说,“我不会为了钱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当然我也不会放弃自己应得的东西,一个人想要追求某样东西的时候,首先自己要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反抗未来或许会来临的一切困境。”他看着她的背影,表情少有的坚定,而这种坚定反射到他的心底所激起的惊涛骇浪,又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他只是本能的说话来,然后又本能的期待着她的回头。 这是一种无声的拉锯,但白夜始终没有回头,她只是僵着身体在原地顿足了片刻,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坚定的拉开门。 包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唐泽微微敛着眉,目光沉沉的看着白夜离去的背影。 手机铃声急促的响了起来,他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儿,接通电话。 “小唐啊!”苍老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唐泽挺了挺背,严肃的应了一声,“杜老师。” “你托我办的事办好了,你说的那个姑娘,说真的,你就真的没有什么想法?”杜丽德笑着看了看桌面上的档案,这姑娘看着精神,眼神中透着一股子倔强,又有不错的敏锐度,确实很适合搞刑侦。 唐泽面色微微有些发红,低头看着对面白夜用过的杯盘,忍不住笑道,“杜老师您就别开玩笑了,我这也都是工作需要,不过,有些事我还没有和她说,您也千万不要漏了。” 杜丽德哈哈一笑,点着话筒,“你小子,好,答应你就是,不过,你最后还是得和姑娘好好说说,这事,其实说起来也是危险。” 唐泽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嗯,那就好。”杜丽德满意的应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唤了一声,“小唐啊。” “嗯?” “有件事差点忘记告诉你了。” “老师您说。” “上次你托我的事,有些眉目了。”杜丽德沉声说道。 唐泽一愣,忙道,“是,有结果了吗?” 杜丽德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语重心长的说道,“是有些问题。我的老战友是省医院的心理学劝慰,我把浮梁山案中,凶手唐唐的病案拿给他看了,他中和了一些临床上的经验,和病人的表现,做出了一些大致的评论。他说唐唐的病其实并不是很严重,早年又控制得很好,按理是不应该出现这么戾气的分裂型人格和反社会型人格的。唐唐很可能在之前受到过什么刺激或是诱导,这个诱导是她的病情加重了,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产生了一个或是几个的反社会型人格。 但是他又针对这次案件的特殊性做了一些研究,觉得唐唐是因为某些诱因引起的多人格障碍症,并诱发了一个反社会型人格,进而做出了一系列的报复社会的行动,但是。”他说道这里,微微顿了一会儿,才道,“一般而言,多人格障碍症,解离症患者,即便是他在有限时间内分裂了一个过几个反社会型人格,但是她的经历,阅历和能力是不可能因为外发的病因而有所改变。所以,电视上那种人格分裂之后会出现以个天才,或是什么能力者的剧情是不合乎常理的。 也就是说,唐唐就算是人格分裂了,产生了一个或是几个人格,但是,她的基础知识,脑中的信息量储备是有限不变的,也就是说,最大程度的资源共享产物,就是完全复制出另外一种性格的唐唐,而不是分裂成了一个钢铁侠,或是无所不能的天才。”杜丽德婉转的说完,话筒里传来一阵阵清浅的呼吸声。 “老师。” “怎么了?”杜丽德问道。 唐泽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也就是说,浮梁山一案的主谋也许并不是唐唐,她很有可能是被人控制住了。” 杜丽德满意的笑了,“如果唐唐真的是被人控制了,那案子就复杂多了,而且,此人手段凶残,手法高明,并且特别擅长抓住别人的弱点,很有些反侦察能力,对警方的一些破案动向也比较关注。”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老师你认为是什么诱因能让一个普通白领做出这种事?这次案子的复杂程度,精密度,都是近年来罕见的典型暗里,我有点看不透了。”唐泽狐疑的问道。 杜丽德叹了一声,说道,“具体的事,我也不好说,我那老朋友的意思是,你回头有时间去跟他见一面,把整个案子的全过程跟他说一说,也许可以从中找找到唐唐突然发病的诱因。” “您觉得,凶手会不会是系统内部的人。”唐泽试探的问,目光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白夜已经上了对面站牌下的公交车。 他抿了抿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系统内部的人。唐唐发布在网络上的一些案件,初看确实会觉得里面透露了很多内部信息,但是自要你稍微细心的研究就会发现,他的谦词用句当中有很多假设性的供证,所以,他很可能并不是很了解一些细节,但是却很善于推理,通过一些别人同样掌握的信息,推理出一些隐藏的线索,从而给人一种,他对警队内部系统十分了解的错觉。”杜丽德很诚恳的说道,他在系统内做了几十年的刑侦工作,对与这一点上很有些独到的见解和直觉,而且这个案子很特殊,且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但目的性不明确,着实让人摸不到头绪。 唐泽认真的听着,不由得想到白夜出事前去的咖啡馆,从浮梁山回来之后,尽管他用尽了办法,却仍是没有查到那位年轻老板的任何资料,就好比一个突然跳出来的人,又在剧情谢幕后,突然的跳走了,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唐泽的回应,杜丽德长长叹了口气儿,说道,“小唐,咱们现在不能急躁,一定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去把事情弄清楚,至于你说的这个姑娘,我希望你能尽快和她讲明白。”杜丽德很少这么跟唐泽说话,语气里的担忧再明显不过。 唐泽心中一暖,应了一声,又询问了那名心理学老教授的电话和地址,才草草挂了电话。 第十章婚礼现场 陈雅文的婚礼在万众瞩目中如期举行了,这一场婚礼几乎轰动了整个华阳市的商政两界,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周氏集团在华阳商业圈的地位,另一部分吸引诸多媒体关注的原因是十月二十五日发生的暴炸案。 华阳市是省规划的重点经济开发区,未来五年内会提省会,这么一个经济开发迅猛的省级市发生了如此性质恶劣的爆炸案,不仅媒体关注,政府对此也是格外的重视的。 因着案情进展缓慢,刑侦队不能及时破获爆炸案,导致婚礼存在潜在危险,姜沪生获命对婚礼进行全方位安保布控,二队从旁协助。 十一月三日一大早,还没到两点,刑侦队已经整装待发,二队队长韩亮坐在姜沪生的车里,两个人面沉似水的谁也没说话。 半个小时后,五辆吉普和姜沪生的马自达一同到达了新丽都酒店楼下。 酒店经理砸前一天已经接到了警局的电话,并做好了积极配合警方的准备。 姜沪生和韩亮一下车,酒店的经理就已经推门迎了出来。 姜沪生与之寒暄几句,其他车辆上的人也都陆续下车,白夜和小麦挤在人群里,一边往前走一边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的感觉说不出的微妙。 在经理的引导下,两队人马直接上了二十楼。 由于酒店楼层太高,控制整个酒店的可能性太低,姜沪生和韩亮分别带着一队和二队负责场内还场外的安保工作。 场内由姜沪生带着白夜,小麦,吴悠,和临时归队的方大同与吴虑负责,场外的人员出入,包括监控室由二队全权负责。另外,场内负责安保的保安公司也派出了二十名由退伍军人组成的保镖团。 保镖团的主要负责人叫刘宇,据说是个特种兵出身,曾经还参加过反恐活动,立过功,后来因为伤病退役了。 白夜这人吧,虽然有点耸蛋,但是对兵哥哥向来是心里怀着那么一点点情怀的,所以看见刘宇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紧张,一个劲儿的从小麦身后探出头,偷偷看上那么两眼。 刘宇梳着板寸头,看起来特别精神的那种,身上穿着跟电视里的保镖一样的黑色西装,带着对讲机,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专业。 姜沪生从酒店经理哪儿搞了几套制服,白夜,方大同和小麦三人乔装成服务生在场内监控参加婚礼的宾客,吴虑则留在后厨,放置有人在食物中做手脚。另外,有鉴于上一次爆炸案的发生,姜沪生专门将有爆破经验的吴悠安排在礼台附近充当音响师傅,已被不时之需。 姜沪生沉着的做好分配工作,最后看了一眼一直低垂着头整理衣襟的白夜,“白夜。”朝她招了招手,脸色并不太好。 白夜微微愣了愣,抬起头,看着姜沪生那张脸,心里莫名有些忐忑。 这种情绪来得有些奇怪,似乎从那个雨天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便有些怪异了。 “头儿,有事儿?” 姜沪生点了点头,“你过来,有点事儿和你说。” 白夜愣了愣,看了眼正在整理服装和对讲机的几个人,跟着姜沪生出了宴客大厅。 昏暗的走廊里很静,偶尔可以听见眼科大厅里刘宇指挥手下保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夙冷。 白夜低着头跟在姜沪生身后,一个不留神,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姜沪生脊背一僵,轻咳了一声,扭回身低头看着她。 她正垂着头,脸红脖子粗的揉着发疼的鼻尖。 “小白!” “啊!”白夜猛地抬起头,脸上表情不说精彩吧,但绝对称不上和谐。主要是姜沪生这人给她的印象想来都是冷硬偏见,顺带有些腹黑的,如今这么亲昵的叫她“小白”,让她有种瞬间被秒了的错觉。 “咳咳!”大概是也被自己突然的亲昵给弄尴尬了,姜沪生耳根微微发红,搔了搔头,装作镇定道,“咳,如果待会儿内场有情况,你不要乱动,如果发生任何危险,一定不要冲上去,懂么?” 白夜眨了眨眼,“噗哧”乐了,“我是警察。”意思是,不接受姜沪生的提议。 姜沪生脸一黑,“我知道你是警察。” “所以?”白夜挺着小脖子,正好露出脖颈上一道淡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细长疤痕。 姜沪生的瞳孔微微缩了缩,别开头,“别废话,听我的,跟着小麦别乱动就是了。”说完,几乎是赌气一般扭身回到宴客厅。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挺直的脊背消失在拐角处,心里微微有些发热,知道他那么说也是为了她好,可是…… 她下意识的抹了抹脖子,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坚定。 凌晨四点,婚礼现场已经有陆陆续续的工作人员,服务生和后厨的厨师们就位,并迅速的展开了准备工作。 酒店十八楼是一间西餐厅,所有的食物均由西餐厅提供,为了此次婚宴,西餐厅停业一天,所有菜品全部由法国厨师杰克亲自监督制作。 婚礼的章程是从清晨六点接新娘开始,九点半举行结婚典礼。典礼过后会有午宴,晚上还有一场晚宴。 五点五十分,新娘被接近酒店。 白夜窜梭在人群中,冲冲忙忙见看了一眼新娘。 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妆容典雅,五官精致,仿佛一个众星捧月的公主,被伴娘们牵引着进了休息室。 宾客开始陆陆续续登基进门,记者们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已经守在酒店外了,除了几个特别的大的媒体外,其他的小报记者是没有入场邀请函的,所以从楼上向下望去,可以看见楼下听着好几辆某某周刊的房车和扛着摄影机的录像师与记者。 白夜斜倚着墙壁,心情复杂的看着宴会里一个个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其中很多人都是只有电视里才看得见的,如今近距离的接触,才觉得所谓的差距,其实真的只是一张屏幕而已。 他们没有你想想的高冷,也没你想想的那么品德高尚,也会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对着伴娘伴郎评头论足,或是轻声一轮那一个伴娘性感,那一个伴郎俊帅。 她听得津津有味,不经意间,觉得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看过来,微微抬头迎过去,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她一直都知道唐泽是个出色的人,即便是用木秀于林,钟灵毓秀来形容也不为过,只是从没想过,穿着白色伴郎西装的他,看起来会是这种摄人心魂的模样。 第十一章婚礼 隔着人群,又仿佛隔了云山人海,她静默的看着,他微微的笑着,也许时光就静止在这一刻,谁都不会错过。 “小白。”小麦突然从后面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夜微微一愣,再回神儿的时候,唐泽已经随着人群进入了休息室。 “怎么了?”她微微失望的回头,看着小麦一脸八卦的模样,心里那么点莫名其妙的情绪一下子“噗”的覆灭了。 “怎么没人说,新娘是个盲人啊!”小麦一脸八卦的说,“小白,你说这陈雅文怎么说也是个超级富二代吧,没想到竟然会娶一个哑女,听说还是个家境普通的。”小麦一边说,一边往休息室看,脸上露出那么点梦幻的颜色,笑道,“小白,你说这算不算是灰姑娘嫁入豪门?这姑娘真幸运。” 白夜忍着笑,看他面上那种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真想拍照留念。 “算不算是灰姑娘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有件事儿你或许不知道。” “什么事?”小麦一脸好奇挨过来,脑袋凑到白夜面前。 白夜一笑,“苏珊是陈雅文在法国的心理医生,而陈雅文之所以没有全部继承陈文礼的全部遗产,就是因为他执意要与苏珊交往。” 小麦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突然哀嚎一声,然后又自己失言的马上收敛声音,小声道,“陈文礼病逝是在2010年,那时候陈雅文才多大?十九?十九岁他就敢跟他老子对着干,这小子有种。” 白夜无语的看着小麦,重点不是十九岁好不好? 重点是陈雅文现在的尴尬境地好不好? 陈雅文并不是周燕的亲生儿子,于集团而言,他目前也不过是个股东而已,周燕如今大费周章的举办他的婚礼,目的为何? 如果不能还政陈家,又这么大张旗鼓的给陈雅文抄办婚礼,这步棋走起来怎么看都有点问题。 是想借势炒热一下周氏?还是想借幽幽外界之口,让人知道她与陈雅文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矛盾,即便她改了陈家公司的名号,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当然,她本就握着陈文礼的遗书,可是不管怎么看,这场婚礼确实有些哗众取宠的味道。 白夜自然是想不透这些的,她只是站在一个知情人的角度去看这件事,觉得有些委和。 “等等。你说苏珊是陈雅文的心理医生?”小麦慢半拍的反映过来,眉头皱了皱,“调查报告上没有,周氏集团对外界媒体发布的新娘身份是某医院的心理医师没错,怎么又成了陈雅文的心理医生?他有心理疾病?” “抑郁症,很多年了,估计六岁到九岁这三年是发病最严重的三年,陈雅文基本就消失在外界的视线之中了,再后来留学法国,也一直再看心理医生。”白夜漫不经心的说,视线在嘈杂的人群中穿梭。 小麦诧异的看着白夜,心里隐隐有些疑惑,这些内情连他一个干了好几年的老刑侦都没查出来,她是怎么做到的? 思及此,又联想到最近两起案子中,白夜出色的表现,不由得羡慕起来,暗道,难道这就是头儿口中常说的,‘破案的直觉’。 在警校里,他也听授课的老刑警说,搞刑侦的,一般氛围两种人,一是对事物观察认真,从细微处入手,倚靠旁支末节的证据推理出案情,并定案的实干型,还有一种就是灵感型,具体怎么说呢,就是有那么一种人,通常他们会有一种对犯罪现场极为敏感的直觉,属于天生搞刑侦的体质。这种人容易跟着直觉去判断案子,有时候很可能在不经意中破获大案,但也很可能自己走进推理的死胡同,最终与案子背道而驰。 他笑着看着白夜,觉得队里是不是捡到了一个宝。 白夜自然是不知道小麦想什么呢!她的视线扫过整个大厅,刘宇带领的保镖团很是专业,宴会厅几个重要出入口和各个区域都安排好了人,使整个现场都在布控的范围之中。 吴悠和方大同分在礼台和大厅入口处徘徊,姜沪生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小麦,头儿呢?我好像一直没有见到他?”白夜又确认了一遍,姜沪生确实不在宴会厅里。 小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说着,突然凑到耳边,“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唐泽这家伙今天会出现在伴郎团里。” 白夜脸一红,“有关系么?” 小麦咧嘴一乐,“没关系。” 白夜翻了个白眼,端着托盘朝大厅中央越聚越多的人群走去。 香槟交错,美女英豪,光怪陆离的巨大水晶灯折射出群魔乱舞的乱像。这是一个现实社会的小小缩影,里面充盈着各种利益团体,一场婚礼扮成这样,也许,祝福新郎新娘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会在这场婚礼中获得一个或几个的订单,或是更多的股票上浮点。 豪门世界历来如此,从无改变。 上午八点,婚礼正式举行,新郎新娘入场,神父入场,细节繁复,盛况空前。 周燕出现的时候,姜沪生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虎着脸站在她身后,脸上还挎着一副墨镜。 这是充当保镖了啊! 婚礼顺利的进行着,除了交换戒指时发生的一个小乌龙,一切都很美好。 新郎新娘的婚戒是darryring品牌的婚戒,男士一生只能凭身份证购买一枚的真爱戒指。 戒指的整体设计是有新郎亲自参与设计的,钻石净重量9,99克拉寓意长长久久。 去年这颗钻石的原石在苏士比以六千六百万的价格被周燕拍下,没想到如今会用到陈雅文的婚礼上。 当神父宣布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周燕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掏出一只红色的绒布盒子交给早就等在旁边的伴郎。 伴郎庄重的接过盒子,笑着走到新郎身边。 大概是有些紧张,新郎在接过伴郎递过的戒指时不小心脱手,装戒指的盒子掉在地上,盖子弹开,两枚精美绝伦的戒指在媒体们不断闪速的快门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可以想见,明天全市各大报纸的头条都将见证这一场世纪婚。 递戒指的伴郎抱歉的弯身捡起戒指,重新将它们交到新郎手里。 这一小插曲很快的被人遗忘,婚礼继续进行着。 第十二章梦中婚礼之死 婚礼进行得十分顺利,一直到下午七点,现场没有发生任何暴力和非正常事件。 六点半的时候,一队和二队碰了一个面,交流了一下内外场情况后继续各司其职。 晚上八点,二十楼宴会大厅会举办一场晚宴,参加婚礼的嘉宾除了有公务在身的离开之外,大概有七十人参加。 新郎和新娘已经换了一套喜服,新郎穿着大红色马甲唐装,新娘子则穿了一身长袖两截式旗袍。 宾客们纷纷开始像新郎新娘敬酒,这个时候,庞大的伴郎团和伴娘团便发挥了作用。 此次婚礼一共请了三位伴郎和三位伴娘,除了唐泽之外,其余五人皆是生面孔。 伴郎伴娘被轮番灌酒,半轮下来,几个人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唐泽更是扯开了领带,解开第二个扣子,露出洁白而精致的锁骨。 三个伴娘已经不行了,被伴郎们护着,跌跌撞撞的捧着酒杯窜梭在人群中。 白夜端着托盘走过唐泽身边的时候,突然被他从旁边拉了一把,手里的托盘往旁边一歪,几杯上好的香槟一股脑都撒在唐泽前胸了。 香醇的香槟打湿了素白的衬衫,两点茱萸印出薄薄的衣料,叫人看了忍不住浮想联翩。 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做事的?”说着,伸手拽着白夜的手往洗手间走,“给我,给我擦擦。” 不远处跟在周燕身后的姜沪生挑眉看着纠缠着离开宴会大厅的两人,眉心不自觉的挑了挑。 他微微侧头,小声对着对讲机说,“白夜,什么情况?” 耳麦里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好一会儿,白夜的声音才从耳麦里传来,“没事,我马上回去。” 姜沪生挑了挑眉,随着周燕向宴会大厅中央走去。 八点半,著名钢琴家苏朗的一首(梦中的婚礼)将整个晚宴推向高潮。 整首曲子弹奏的精彩绝伦,然而,在最后一个音落下后,“啪!”的一声巨响,宴会正中央上方的欧式水晶吊灯突然从空中垂直落下。 “碰”水晶灯落地的瞬间,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宴会厅瞬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群开始骚动,挤压,甚至有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和酒杯落地的声音。 姜沪生第一时间逃出兜里的打火机,借着微弱的光亮朝四周看,却已经再找不到周燕的身影了。 他暗叫了一声不好,朝四周喊道,“周燕不见了。”紧接着,已经有人用手机打开照明,昏暗的大厅中白光一道道闪过,这时,头顶的天花板上镶嵌的led液晶板上亮起无数星光,整个浩渺的宇宙都仿佛在一瞬间呈现在世人眼中。 大厅中顿时一片惊呼出声,酒店经理突然走到礼台上,对着麦克风说道,“请大家不要恐慌,这只是晚宴的一个高潮节目而已。”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好了,死人了。”紧接着,人群遽然大乱,白夜和唐泽墨黑从洗手间冲进来的时候,大厅里几乎已经乱成一团。 由于现场昏暗,即便是头顶的led光感灯发出些许光亮,但整个宴会大厅仍旧处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之中。 这时,姜沪生突然朝着礼台上的经理喊了一嗓子,“通知工作人员,把灯全部打开,全部。” 经理早吓得哆嗦了许久,好一会儿才朝对讲机另一端的工作人员下了命令。 姜沪生一边朝刚刚喊出“死人了”的方向跑,一边用对讲机吩咐方大同和小麦在第一时间守住大门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出。 姜沪生推开挡在面前的人,朝着对讲机里喊,“白夜,还在么?” 耳麦里传来一阵沉重的喘息声,显然她也正在往事发现场跑,“队长,我在。” 紧绷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姜沪生沉吟一声,这时,头顶的聚光灯遽然亮了起来,整个大厅瞬时间灯火通明。“啊啊啊!死人了!” “是周董事长。” 人群砸炸开了锅,自动分出一个三米见方的圆圈,周燕脸色灰白的躺在地上,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四肢呈现诡异的弧度,俨然是抽搐过后的僵态。 “后退,警察。”姜沪生拨开挡在前面的人,黑着脸朝里一看,马上联系二队的韩亮封锁现场,不得有任何人出入。 “头。”白夜气喘吁吁的几开人群,看到地上的周燕,眉头皱了皱。 姜沪生抬头看了她一眼本就阴郁的眸子越发的沉冷了几分,仿佛两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生生插进白夜的心口。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做声。 “你做什么去了?”他低低的问了一句,已经走到周燕面前蹲下来,伸手轻轻搬过周燕的头。 白色的泡沫从尸体口中溢出,带着一股酒气。 “我。” “你不知道你在执行任务么?”姜沪生猛地回头,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一双虎目直直的看着白夜,仿佛要把她凌迟一般。 白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撞上身后唐泽的胸膛。 唐泽伸手扶住她,凝眉看着姜沪生。 四目相交,火花四溅,姜沪生慢悠悠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泽拖住白夜的那双手,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唐先生,真是巧啊!” 唐泽抿唇轻笑,不着痕迹的松开白夜的手,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地上的周燕,慢条斯理的说,“新郎是我朋友。姜队长可是要尽快破案啊!”说着,扭头看了白夜一眼,说道,“你没事吧!” 姜沪生微微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白夜的脸色有些苍白,整条右臂湿漉漉的,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手臂上,不,是黏在手臂上。 “你的手?” 白夜连忙把手背到身后,无力的笑了笑,“没事。” 唐泽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姜沪生,“她去追嫌疑人,被嫌疑人用热水泼了。”他说着,突然抓住白夜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撩开袖口,露出的小臂几乎都红肿起来,有的地方已经起了燎泡。 白夜疼的一龇牙,唐泽狠狠剜了她一眼,从兜里掏出刚刚从冰桶里抓的冰块用手帕包好,小心翼翼的贴在白夜的手臂上。 姜沪生凝眉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好在此时多问,扭身继续查看周燕的尸体。 尸体头朝下趴在地上的,右手举过头顶,手边有一只酒杯的碎片,和一小摊红酒。 姜沪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和收取证物的手套,小心翼翼的把地上所有的碎片都收集起来,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傻愣愣站在那儿的白夜,叹了口气儿,“你先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处理一下伤处,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白夜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眼周燕,便被唐泽带着走出人群。 第十三章毒杀 白夜被唐泽拽着出了人群,二队长韩亮正好从大门口风风火火的走进来,迎面撞上唐泽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顿,低头看了眼白夜的手臂,“受伤了?” 白夜微微一愣,没想过这个看着特冷,浑身充满一种生人勿进气息的二队长竟然这么细心。 脸色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先去休息一下,一会儿法医老秦回来,叫他帮你处理下。”说着,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白夜愣了好一会儿,脑补了一下老秦用那双不知道划开了多少尸体肚子的手给自己上药,瞬间有种穿着裤衩去北极溜达一圈的感觉。 唐泽拽着她来到休息区,刘宇要正黑着脸和新郎陈雅文说话,新娘苏珊脸色有些惨白的坐在白夜不远处的沙发里,微微敛着眉,对着陈雅文的方向发呆。 谁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她肯定知道,她的准婆婆在刚刚死去了。 “看清刚刚那人了么?”唐泽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冰敷,一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苏珊。 白夜摇了摇头,宴会厅突然断电的时候,她正和唐泽在走廊外争执,断电的一瞬间,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唐泽往宴会大厅里冲,然后在冲到一半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杀人了。”之后,姜沪生在对讲机里询问她的位置。她记得当时她说了一句话,然后就感觉迎面好像跑过来一个人。 由于当时的环境昏暗,她只看得出对面的人是穿着一身西装的,身材高瘦,撞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白夜刚开始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在与他错身而过的时候,猛地想起这种味道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是硝酸钾! 前几天她和姜沪生去爆炸案现场的时候,现场就有一种很浓郁的刺激性气味,后来他回到队里曾经问过老秦,老秦还特意给她做了一个简易的烟雾弹,用的主原料就是硝酸钾。 “是他!”她惊讶的喊了一声,转过身朝那人追了过去。 等唐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追到了食品自取区,前面的人正好端着一盆滚着热气的罗宋汤朝她撒了过来。 黑暗中,白夜只感觉得到有什么朝自己飞过来,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也幸而是用手臂挡住了,整整一小盆的罗宋汤全部洒在她手臂上。 唐泽飞扑过来,把她拽到身前的时候,那人已经快速的钻进人潮里,再寻不到。 “我只记得,他身上有很重的硝酸钾的味道。”她皱眉说道,目光在宴会厅里的几十号人身上来回窜梭。 然而那么多人,当时环境又那么昏暗,她根本看不出一二来。 这时,新郎已经和刘宇谈完了,扭回头,大概是看到了唐泽,便挽着自己的妻子苏珊走了过来。 唐泽把冰袋塞进她手里,“自己敷一下。”站起身,伸手拍了拍陈雅文的肩膀,“节哀。” 白夜是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陈雅文的,所以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在唐泽说出节哀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唇角微微挑了挑,露出一抹近乎于讥讽的笑容。 “陈先生节哀。”她微微抬起头,朝陈雅文点了点头,侧头去看苏珊,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微微转动,大概是在辨别她的方向,然后缓慢的朝她伸出手,“你好。你就是白警官吧!” 白夜微微一愣,扭头看唐泽。 苏珊微微一笑,明媚的五官顿时柔和了许多,“是唐泽说的,唐泽这个人很少在我们面前夸人。” 白夜脸皮儿一红,扭头剜了唐泽一眼。 唐泽耸了耸肩,不好意思当着陈雅文面前笑,便沉着脸别开视线。 “他夸我什么?”白夜心里还蛮期待的。 “夸你有意思。” 你妹的有意思,你全家有意思! 白夜干巴巴的笑了笑,脚底下没闲着,对着唐泽的小腿狠狠就是一脚。 唐泽痛得一皱眉,白夜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周女士的死,你有什么想法?” 白夜连忙扭头注视着陈雅文的表情。 周燕死后,最大的受益人确实就是陈雅文,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杀人。 陈雅文的表情很奇怪,既没有悲痛欲绝,也没有快意恩仇,仿佛只是看待一场死亡,一场无关紧要的死亡。 他执起苏珊的手,问了问她略微有些冰冷的指尖,“对不起。” 苏珊摇了摇头,轻轻靠在他身上。 “我没有任何看法,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也知道警方会怎么想,但我不会监护陈敏,也不会觊觎她的财产,事实上,我已经买好了回法国的机票,就在明天下午。这里的一切我都不会留恋。”陈雅文平静的说。 “为什么?”白夜突然问道,陈雅文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了眼唐泽,带着苏珊朝姜沪生那儿走去。 白夜被晾了个大红脸,扭头看唐泽,那厢笑得到有些像只大尾巴狼。 “你笑什么?” 唐泽伸手压了压她的发顶,“你不了解陈雅文。” “你了解?” 唐泽摇了摇头,“不过,至少他不是个能为了钱杀人的人,在他眼中,大抵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 白夜眨了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换个说法吧,就是,雅文不会为钱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儿。” 白夜瘪了瘪嘴,“你凭什么肯定?” “去过雅文的画廊么?”唐泽笑着拉过她的手臂,接过冰袋,小心翼翼的替她冰敷。 “去过。” “看过他的画么?”他低垂着眉眼,从白夜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卷曲,遮住了下眼睑,好看得紧。 白夜点了点头,脸色微红,“看过。”但是没看懂。 唐泽唇角勾了勾,微微抬起头,耀眼的灯光从头顶撒下来,仿佛在他周身度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画在法国很受欢迎,最好的可以买几十万卢布。”唐泽漫不经心的说,目光微微倾斜,朝着大厅中央看去。 姜沪生正隔着人群朝这边看过来。 他笑着眨了眨眼,微微侧身,挡住了姜沪生的视线。 “没有人会嫌钱多,不是么?况且,周氏集团是个什么概念,你不会不知道吧!”白夜反唇相讥。 冰敷好,唐泽小心翼翼的低头吹了吹。 温热的气息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薄荷味,白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趾,整个人红得跟一颗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第十四章氰化物中毒 “雅文和苏珊在法国有一个公益基金,雅文卖出的每一幅画,有百分之九十会捐献给慈善机构。”唐泽小心翼翼的握着她手臂,把滑落的袖口小心翼翼的卷上去,用扣子扣住. 白夜没想到看起来有些清冷的陈雅文竟然是个热衷于慈善事业的,如果真如唐泽所说,陈雅文根本不在乎钱,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杀周燕? “小白!”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老秦带着助理背着解剖箱从门口走进来,一进门就直接朝白夜这边走来。 “老秦你来啦!”白夜尴尬的从唐泽手里抽回手臂,颇有点欲盖弥彰的背过手去。 “你们头儿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被烫伤了,来,给我看看。”说着,伸手扯过她的手,凝眉一看,“还行,幸好及时冷敷,不然可不就得留下疤痕了。”说着,打开医药箱,对着白夜的手臂一阵捯饬。 白夜低着头,疼得咬牙切齿,等老秦捯饬完,一抬头,唐泽已经走到宴会大厅中央,站在人群中看着周燕的尸体。 “行了,上了药,注意这几天别沾水,过两天就好了。”老秦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笑得那叫一个得瑟,“这还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没解剖,反而给人包扎,不错不错,退休了开个诊所也不错。” 白夜低头一看自己被五花大绑的手臂,“你确定这不是捆木乃伊?” “去,小孩子说话这么不招人喜欢呢?一边呆着,我去看看姜沪生那老小子那边的情况。”说着,招呼着助理朝姜沪生那边走。 白夜也是坐不住的,所幸跟着老秦和助理往姜沪生那儿走。 二队的队员除了几个留守各个门口和监控室的队员之外,其余的都跟着韩亮来了宴会大厅,刘宇的人也守在大厅,但是因为不是编内系统的,身份就比较尴尬。 韩亮一见老秦来了,连忙让开位置,让他先看尸体。 姜沪生指了指周燕的嘴唇说,“中毒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毒?”说着,把刚刚从地上收集起来的玻璃碎片都交给老秦,“回头去检验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毒物残留。” 老秦示意助理接过,自己则微微底下身子,先用证物袋提取了周燕嘴角的唾液,又搬过她的头,翻了翻她的眼皮子,低头搬开尸体的口腔闻了闻,好一会儿才沉吟道,“看体表特征,应该是氰化物中毒。” “氰化物?” “氰化物?”姜沪生和韩亮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老秦站起来,脱下一次性手套,打了个哈气说,“口腔中有淡淡的苦杏仁味,毒素应该是从口腔中摄入的。” “是酒杯?”韩亮将目光对上周燕手边的酒渍,“看样子,毒是下在酒里面的,周燕喝了就之后毒发身亡的。” 姜沪生没点头,也没说话。 “是谁把酒对给她的。”韩亮这人生得冷面,又嗓门大,一嗓子下来,整个宴会厅里鸦雀无声,一只白皙的小手举过众人的头顶。宾客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姜沪生站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离他不足三十步远的一个年轻女服务生。 “是你给她端的酒?”姜沪生沉声问道,几个健步走过去,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女服务生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女服务生有点害怕,她到底还年轻,没见过姜沪生这样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淡淡戾气的人,吓得不停的发抖。“警,警官先生,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姜沪生低头看了眼她胸前的名牌,“你叫张宁?哪儿人?多大?” 张宁头压得低低的,下巴几乎都戳到胸口了。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姜沪生,好一会儿才道,“我,我是张宁,华阳当地人,今年,今年二十四。”说完,又迅速的低下头。 姜沪生在心里揣摩了一会儿,又问道,“这酒是你从吧台自己倒入杯子的么?” 张宁点了点头,“是我亲自倒的。” 姜沪生继续问道,“从你倒酒到你端给周燕这段时间,有什么人接近或是有机会接近托盘?” 张宁脸色有些灰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战战兢兢的说,“我不知道,宴会人很多,客人都是自动在托盘里取酒的。” 张宁说完,姜沪生扭头看了眼韩亮,“如果是这样,那随机性太高,谁也不能确保拿到这个酒杯的就一定是周燕拿到,凶手应该是在周燕拿到酒杯之后才下的毒。” “也不一定啊!”白夜从人群里挤出来,姜沪生微微皱眉,“你手怎么样了?” 白夜尴尬的笑笑,“没事。”说着,走到张宁身边,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托盘,说道,“普通宾客的托盘都是棕色的,一般只有给贵客送酒的托盘是黑色的,托盘边缘有金色的金属圈,是么?” 张宁微微愣了下,见她穿着同样的制服,点了点头,“是的。通常主办方会设置两个酒品档次,一般有贵客的时候,会有专门的服务生送主人的特品酒。” 姜沪生一愣,一旁的韩亮抿唇扯出一抹浅笑,赞赏的看着白夜。 “一共几杯?” “五杯。”张宁抿了抿唇,说道,“大概是熄灯前十分钟,大堂经理通知我准备五杯主人家寄放的特级红酒,然后端过来。” “知道都是给谁了么?”姜沪生忙问道。 张宁;“记得,炬力集团的董事长欧先生,周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章先生,还有周氏集团的钟波先生,另外一位男士我不认识,宴会之前,经理会给当天的内场服务人员做准备工作,参加宴会的每位宾客,我们这里都有备案的,不过这位先生好像是后来的,我们这里并没有备案。”她似乎在极力回想,但显然并不成功。 姜沪生扭头看了眼白夜,“调监控。” “等一下。”白夜唤了一声,伸手拽了拽姜沪生的衣摆,“有件事我得反映一下。” 姜沪生一愣,示意小麦先把张宁带到一旁,瞧了韩亮一眼,三人先后进了休息室。 白夜把自己受伤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了那人身上的硝酸钾的味道。 “你是说,十*二五爆炸案的嫌疑犯也在这里,而且很大可能就是给周燕下毒的凶犯?”韩亮诧异的问。 白夜点了点头,“他身上的硝酸钾味道很浓,嗯,穿着黑色的西装,身高大概在175左右。”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我从走廊冲进来的时候,他应该是从宴会厅正中央像门口走,他走得很急,脚步带风。我去追他的时候,他改变了方向,朝食物区跑。” 韩亮连忙接道,“如果现在要你闻他身上的味道,你还能辨别的出来么?” 白夜看了一眼姜沪生,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身上有硝酸钾的味道 参加宴会的人多半是商政名流,虽然一开始确实被突如其来的凶案给吓住了,但经过了最初的惊恐期,已经有人迅速的联系自己的亲信或属下来接任,或是委婉的表达自己的身份,希望能尽快离开宴会现场。 姜沪生能维持现场,并扣下这些人的时间有限,绝不可能超过一个小时,所以白夜必需在极短的时间内对场内的所有人进行甄别。 “走吧!”姜沪生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别紧张。” 白夜看了眼姜沪生,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会场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不少人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三五成群的开始给家里人打电话。 姜沪生带着白夜走进人群,韩亮依旧绷着一张寒冰脸跟在后头。 参加宴会的宾客中,男士有三十五位,其中身高在165以上的有二十五位,腿脚利索,看起来能跑过白夜的有十六位。 (多半企业家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姜沪生让方大同迅速了筛选了一下人选,将嫌疑人锁定在剩下的十六位男士当中。与此同时,二队的警员已经调好了熄灯前宴会内部的监控录像,等这边的甄别一结束,就去监控室查看。 “怎么样?”姜沪生凑在白夜耳边,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几名男士宾客。 白夜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有,全都没有。”她闻过了所有条件符合她外貌描述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的身上有硝酸钾的味道。 “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或则是,闻错了?”韩亮凝眉说道。 白夜摇了摇头,“不会,我很清楚的记得是硝酸钾的味道,因为前几天老秦给我做过一个类似烟雾弹的小装置,里面的主要燃料就是硝酸钾,我的印象很深刻。” “可是现场没有人身上有这个味道。”韩亮不太信任的看着白夜。 白夜听出韩亮语气中的不耐,心理有点难受,低着头不说话。 她知道,她在他们这些老刑侦眼中,她这样的户籍科出身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刑侦,刚刚之所以同意让她甄别,其实也不过是看姜沪生的面子罢了。 现在事情毫无进展,她是真怕姜沪生再训斥自己一遍。 姜沪生虎着眼睛瞪着韩亮,“老韩,小白虽然是个新人,但确实是个干刑侦的料子,她说的话我信,就算现在没找到这个人,但我信他肯定是藏匿在宾客之中的的。”伸手揉了揉白夜耷拉着的脑袋,笑道,“先去看看监控录像。哦,对了,让你的人做一下记录,把刚才张宁说的那几个人都带到休息室。” 韩亮不赞同的看着姜沪生,还想说点什么,姜沪生已经眼睛一横,拎着白夜的领子将她往门口拽。 “姜沪生,你。”韩亮抬了抬手,话没说完,自己“噗哧”一声乐了。 如果没看错,姜沪生那耳根子可是红得透透的了。 他跟姜沪生共事多年,又是警校校友,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护犊子了?还不是…… “头儿。”二队的小张伸手拍了拍韩亮的肩,“头儿,怎么了?” 韩亮一乐,“看着没?姜沪生那货的桃花要开了。” 小张狐疑的挠了挠头,“不能吧!我可是听说了,那姑娘早先可是被姜沪生从队里给硬生生挤兑走的。要是真看上了,还能那么干?” 韩亮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姜沪生这人就这样,别扭,傲娇,一身臭毛病。呵呵,我看啊,这次他没准要吃瘪。” 小张更不懂了,“什么意思?” 韩亮侧头看了眼不远处正跟着姜沪生和白夜出了宴会厅的唐泽,“那么多废话?赶紧干活去。” “是。队长。” “臭小子。” 回廊里回荡着姜沪生一声重似一声的脚步声,白夜低着头往前走,心里刺刺的难受。 走在前面的姜沪生突然停下步子,白夜一时不查,一头撞了上去。 “哎!” “怎么了?耸了?”姜沪生扭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白夜鼻子有些发酸,狠狠吸了一口气儿,没说话。 “懂刑侦么?”姜沪生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星星般的火光在昏暗的走廊里一闪一闪的。 白夜凝眉看着他,一时间心思复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说她并没有说谎,可是此时又觉得即便说出来,也那么的不可信。 “我信你。”姜沪生突然说道,白夜微微发愣,抬起头,眼眶有点发红。 “真信.”姜沪生烦躁的扒了一把头发。 他现在也有点搞不明白自己了,明明一开始觉得白夜这样的菜鸟不适合干刑侦,还千辛万苦的把她给弄走了,可现在人又调回来了,心里竟然还有些暗暗窃喜。 这种忽高忽底的感觉有点陌生,却又包裹着丝丝甜蜜,有些让他束手无措。 他叹了口气儿,把烟夹在指尖,说道,“我第一次独立办案的时候,抓得是一个强奸犯,当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也几乎就要定案了,可是最后凶手却不是他。”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表情晦暗不明,但仍旧可以感觉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淡淡的暖意,他说,“搞刑侦的就是这样,不管你得线索真假,我们都要当它是真的,然后进行甄别,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每当我们排除了一个假的线索,我们就离真相更近了。” 他的声音很有质感,低沉中带着一丝严肃,你很难想象,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会倚在走廊的墙壁上,借着昏黄的灯光,目光灼灼的看着你,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是的情景。 总之,至少在这一刻,白夜是真的没有再将姜沪生当作是假想敌。 她甚至是有些感谢他的。 眼眶微微有些热,她连忙别开眼,吸了吸鼻子,“所以,刚才你并不是真的相信这个线索是真的?只是想要排出一个假的?” 姜沪生被她问得一愣,脸上的表情瞬时破功,虎着眼睛瞪着她,抽下嘴里的烟头狠狠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的,上楼。” 电梯合上的瞬间,白夜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不远处的宴会门口,灯光的阴影处,唐泽微微沉着脸,目光阴郁的看着她。 第十六章离奇消失的人 周燕来到宴会厅后,与她在一起的一共有三个男人,除了钟波是周氏集团的财务总监外,其余二人中,炬力集团董事长欧长河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在熄灯前,他一直站在周燕右手边。另外一个看起来年岁不大,三十五六岁,生得有些瘦弱的男子叫章北广,是周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同时也自己经营一家即将上市的it公司。他与周燕的关系似乎有些亲密,从监控录像上看,周燕似乎和他谈得很愉快。 这时,画面里又走进一名男子,他穿着黑色的风衣,头压得有些底,摄像头只拍到他半张脸。 他走过去与周燕碰了碰杯,与周燕说了些什么,周燕的笑得很开心,温婉羞涩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五十来岁的女人。 “停一下。”姜沪生让二队的警员把监控视频停下来,指着画面上的人,回头看着白夜,“拍下来,传给小麦,让他把视频里出现的这四个男人全部找出来,快。” 白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一回头,“干什么呢?拍照。” 白夜哭笑不得的拿出自己的诺基亚,扬了扬手,“抱歉,没那功能。” 一旁的几个同事顿时笑出声来,姜沪生脸一红,狠狠剜了她一眼,逃出自己的手机,对着监控器的屏幕拍了几张照片传给小麦。 “继续放。” “等下。”白夜连忙叫住负责监控的同事,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只笔记本和记号笔,低头翻了翻,“可以了。” 姜沪生看了她一眼,隐在胡子下的嘴唇勾出一抹浅笑。 先前说了,案发之前,欧长河是站在周燕的右手边的,而章北广则是站在周燕的左手边斜对面,钟波站在周燕正对面,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钟波低垂着头,脸色并不好看。这时,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了过来,他从钟波的身后走过来,正好插在钟波和章北广之间。 监控器里并没有声音,所以无法判断里面的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显然周燕对这个男人的到来感到很愉快,她深深的看了钟波一眼,最后说了一句什么,钟波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终究没有再说话。 周燕开始很愉快的与男子说话,期间,章北广和欧长河的表情也很微妙。按理,欧长河在这几个人当中算得上是商业圈的老前辈了,但显然周燕并不是很买他的账,他几次发话,周燕都爱搭不理的应付几句,甚至没有侧头看他。 至于章北广,他的行为就更有些微妙了,在风衣男子走过来后,他就下意识的往周燕身边站了两步,这样一来,当男子与周燕说话的时候,他几乎是退倒了周燕的身边,西装的几乎快要贴住周燕的肩膀了。 几个人的谈话大概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画面里出现了一名服务生,正是张宁。张宁端着托盘走过来,她先是走到了钟波的身边,钟波先是拿了一杯酒递给了周燕,然后又自己拿了一杯。之后是章北广和欧长河,最后一杯是风衣男子拿走的。 周燕很自然的接过了钟波递过来的酒,然后微微仰起头,与风衣男子碰了一下杯子,后又分别于章北广与欧长河捧杯。与钟波碰杯的时候,杯子只是虚虚的晃了一下就收了回来,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监控录像很清晰,除了钟波拿过周燕的那杯酒,其余所有人都没有碰过周燕的酒杯。 “钟波的举动很奇怪,不是麽?”白夜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姜沪生。 姜沪生点了点头,探头看了眼她的笔记本,上面用记号笔把周燕和另外四个人的站位描述得很清晰。“有什么发现?” 白夜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他这是问自己的意见呢!尴尬的笑了笑,把笔记本收起来,说道,“四个人中,除了钟波之外,几乎都没有直接接触周燕的酒杯,但如果是钟波下毒的话,是不是太明显了点?所有人都看见是他把酒杯递给周燕的,这显然不合逻辑,除非他是个傻子,但这案子从一开始就不是冲动型杀人,完全是有预谋,有计划的蓄意谋杀,所以如果钟波是凶手,显然不太合理。” 姜沪生点了点头,示意二队的同事继续播放监控视频。 周燕喝了杯里的酒之后,在场的四个人中,只有穿风衣的男子并没有马上喝掉杯里的酒,这时,宴会厅突然停电,监控器里瞬时一片昏暗,大概过了两分钟,天花板上的led屏幕上播放了宇宙银河的影响。由于拍摄的角度问题,这个时候摄像头反而因为光源的变化和微弱的光感,照到的影响极为模糊,黑暗中,监控视频只能捕捉到一团团不停移动的黑影。 从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出,本来骚动的人群已经渐渐平息下来,然后,大概有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人群再次开始混乱。 白夜看了一眼监控视频上方的时间,是正好是九点十分,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发现了周燕死了。 大概九点十三分左右,宴会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光亮,这时,监控视频里,周燕已经倒在地上。 “这里,停一下。”白夜突然喊道,伸手指着监控器,“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不见了。” 画面中,钟波正蹲在周燕身边,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欧长河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章北广脸色苍白的站在周燕不远处,手里拿着酒杯发抖。 “调一下其他的摄像头。”姜沪生连忙说道。然而,整个内场一共十二个摄像头,无论哪一个也没有再排到那个男人。 姜沪生黑沉着脸,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姜沪生接通电话。 小麦的声音在电话彼端传来,“头儿!” “人都齐了?”姜沪生问道。 电话里传来一阵重重的喘息声,好一会儿,小麦才道,“其他三个人都找到了,只有那个穿风衣的男人没有找到。” 姜沪生拿手机的手一僵,“守在宴会大厅门口的人怎么说?” “没有人出去。” “难道人会凭空消失了不曾?”姜沪生猛地一拍桌子,彼端的小麦吓得一缩脖子,朝旁边的吴虑眨了眨眼睛,“确实没有,而且,更奇怪的是,现场几乎所有人都不认识这个人。” 姜沪生一愣,“陈雅文怎么说?” “陈雅文对周燕的交友情况并不了解,不过。”说到这,小麦刻意放低了声音,朝不远处的角落看了一眼,唐泽正在和陈雅文夫妇说话,“唐大哥好像和新人关系不错啊,我请唐大哥帮忙了解了解周燕的情况。”小麦一脸羡慕的说,心底里对唐泽的崇拜机会已经到了盲目的地步。 姜沪生的脸瞬间黑了一半,猛地挂了电话,伸手解开脖子上缠着的领带,转身对白夜说,“我们不可能把宾客长时间的扣在宴会大厅,现在马上回宴会厅,你再去闻一闻,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人。还有,你觉得你撞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风衣男子?” 白夜凝眉想了想,“不是。那个人要比风衣男子瘦弱一些,虽然身高差不多,但我记得他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西装显得很空旷,晃悠得特别的厉害。” “嗯。”姜沪生点了点头,率先出了监控室,白夜随后跟上。 第十七章欧长河 再次回到宴会现场的时候,韩亮已经控制不住现场了,门外聚集了大量的记者和宾客的家属以及员工,场面极其火爆。 姜沪生和白夜刚出电梯就被记者给围住了。 “你先去,找吴虑。”姜沪生虎着脸把白夜推出人群,转身拦住一窝蜂冲过来的记者。 内场的情况同样糟糕,韩亮和二队的队员虽然正极力的控制场面,但几个女客已经发挥了‘女侠’风范,挠破了好几个同事的手背。 白夜偷偷看了眼黑着脸的韩亮,也不敢多话,缩着肩膀,从门口往礼台挤,没路过一个人身边的时候,都要重重的吸上一两口气儿。 没有,还是没有。 白夜沮丧的看着躁动的人群,一股冷意从脚心一直爬到背心,湿漉漉的,仿佛一条冰冷的蛇。 她没有找到那个袭击她的人,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而始作俑者却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不见了。 “我现在就要离开,即便是警方也没有权利扣着我。” “是的,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律师。” “如果影响了我明天的签约,损失警方能负责么?” 人群吵杂,韩亮已经彻底控制不住场面了,场外的记者一拥而上,场内的人一窝蜂的往外挤。 “放人吧!”最终,韩亮在接到一通电话之后,黑着脸放人。 一场热热闹闹的豪华婚礼,到最后演变成一场轰轰烈烈的凶杀案,白夜是不知道陈雅文心中怎么想的,更不知道对于苏珊而言,这样一场一生一次的的婚礼是否会让她留下遗憾,她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也无外乎两个人最终能平静的回到法国。 她复杂的看着不远处孤单单站在角落里的苏珊,心里有那么一些的难过。 头顶的水晶灯将偌大的宴会大厅照得灯火通明,新娘子手上的巨型钻戒被折射出璀璨的光华,却更显得她的柔弱和凄楚。 陈雅文还在和警方沟通,姜沪生黑着脸走进来,不远处的钟波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目光没有离开周燕的尸体。 休息室里,三个男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遍遍的询问吴悠何时才能离开。 吴悠烦躁的扒了一把新剪的短发,朝门口看了一眼。 白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吴悠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朝她走过来,俯身凑到她耳边说道,“小白,什么情况?” 白夜摇了摇头,扭过身看着沙发上坐着的三个男人,对欧长河说,“欧先生,能和你单独谈谈么?”她走过去,学着姜沪生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威严一些。 “你是什么人?”欧长河猛地站起来,肥胖的身体已经被过高的胆固醇侵蚀,整个人像一个被遽然吹大的皮球,稍有不慎就会被某个尖锐的菱角搓破。 他抿着唇,脸上是商人看人时惯有的审视。 “我要求见你们队长,别拿这种矛头丫头对付我。我当年当兵的时候,你们局长和我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他显得尤为暴躁,大抵是没在吴悠那里吃到便宜,现在看白夜穿着服务生的制服走进来,便恨不能把满腔的怒火都喷出来。 白夜被喷得一脸吐沫星子,强忍住逃出面巾纸撸一把脸的冲动,朝欧长河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刑警,请您配合调查。”她虎着脸,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上前一步,仰着头直视这欧长河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 她想她是满怀着正义和对死者无比的敬意站在这里的,她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即便是面对一个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淫浸了多年的商人。 似乎是被她的模样震慑到,欧长河轻咳一声,又颓然的坐了下来。他双手不安的放在膝盖上,仰着头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一些。 白夜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儿,扭头看着吴悠。 吴悠点了点头,转身带着章北广和钟波进了休息室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白夜走过去,在欧长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欧先生和周女士的关系怎么样?”她尽量是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刻板,但似乎效果并不是很好,至少在欧长河听来,还是很有些尖锐的。 他猛地抬起眼睛,脸上的神情可以用狰狞来形容,“你什么意思?我能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们公司正在她周氏集团谈一个合作案。” “显然周女士并不是很积极。”白夜笑了一下,从包里逃出笔记本。 “谁说她不积极的?”欧长河差点又要站起来,却被突然推门进来的姜沪生打断。 姜沪生看了蠢蠢欲动的欧长河一眼,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走过去,接过白夜手里的笔记本,挨着她坐下。 白夜愣愣的看了姜沪生一眼,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是要帮她做笔录么? 天下红雨了吧! 快点。 姜沪生瞪了她一眼,藏在茶几下面的脚轻轻踹了白夜小腿一下,漫不经心的说,“据我所知,炬力集团想要和周氏集团合作一个能源项目,但是周女士一直摇摆不定,最近又有消息传出,说周氏企业打算和另外一家公司合作。” 欧长河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如何,整个人坐立不安的看着虚掩的门。 白夜侧头看了姜沪生一眼,姜沪生若无其事的拿起笔,在笔记本上下了个唐字。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意思?就算炬力集团和周氏集团最后不能达成共识,那又如何?你们不会因此怀疑我下毒杀了周燕吧!”欧长河一边锤着茶几的桌面,一边朝着姜沪生吼道。 姜沪生凝眉看着欧长河,狭长的眸子如同两片刀子,不过三秒种,欧长河的气势便被姜沪生盖住。 他颓然坐在沙发里,双手撑着头,“你们到底要问什么?我没杀她。” “我只是想要问你几个问题。”白夜沉声说道,感觉姜沪生在看她,两股一缩,提着口气儿,目光囧囧的看着欧长河。 “你问吧!”欧长河点了点头,放下双手,紧紧交握在两膝之间。 白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儿,“你还记不记得,在熄灯前,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过来和周燕说话,他是谁,你认识么?”小麦之前在电话里同姜沪生说过,三人并不认识这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就连张宁这个事前收过训练,并熟悉了所有宾客容貌的服务生都不认得这个人,那么他到底是谁? 欧长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之前你们不是问过了么?我不认识他,章北广和钟波我认识,但这个人看着眼生,华阳市的商业圈里也没有这么个人。不过,周燕和他关系还不错。” “你们当时都说了什么?” “我是想和周燕谈谈合作案的事。” “谈了么?”白夜问道。 欧长河摇了摇头,“她显然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什么事?” “西城东郊的一块地皮。”欧长河说到这里的时候,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收紧,把整齐的西装裤抓出一圈褶子。 第十八章好大一顶绿帽子 华阳市西城东郊早些年政府规划的商业用地,后来被一个美国开发商收购,准备建一个商业化的商业区,可惜商业区还没有兴建,这位美国开发商病故,家族集团易主,这块地的开发也就一直搁置了。 今年年中,这块地的使用年限眼看就要到了,政府联系了这块地的开发商,但是由于美国经济危机,这块地的开发商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开发这块地,最后只能派一位公司代表来中国招标,争取年前把这块地的开发权承包给中国企业。 华阳市的几家大的地产商都准备投标这块地,其中又以周氏企业最为蠢蠢欲动。 周氏企业是纺织业起家,最近几年纺织业手欧盟限制,进出口率下滑,直接导致周氏集团旗下的几个纺织大场发生亏损的现象。 先前,周氏已经把资金投放一部分到新能源产业上,今年,周燕更是对房地产野心勃勃,一出手,就想要直接拿下西城东郊这块宝地。 周燕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操办陈雅文的婚礼,一方面是为了拉拢陈雅文手中的百分之十的持股,一方面也是想要借助媒体和陈雅文的婚礼给周氏集团打一个广告。只可惜,周燕的大手笔,最后却被自己的死亡搅合了。 周氏集团群龙无首,这个地产项目到最后肯定是要与周氏无缘的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这个项目的得益人,也有杀害周燕的嫌疑。 这么想着,白夜不由得想到了章北广。 章北广虽然是周氏企业的第二大股东,可事实上,这个人却是永安地产的老总。永安地产是最近几年新兴的地产公司。陈文礼去世后,周燕要想直接接掌公司你故意,当时章北广还不是周氏集团的股东,陈文礼死后,陈雅太的父亲曾经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并已经准备要找律师打官司,夺回周燕的股权,后来周燕之所以能顺利掌控周氏集团,多半因素是因为章北广。 股东大会前夕,章北广曾经大肆收购周氏几个三股手中的股权,并在最后股东大会上公然支持周燕,才助得周燕胜任总裁一职。 外界对章北广和周燕之间的关系一直众说纷纭,但大多数的人都认为,周燕和章北广之间肯定有私情。 “你是说,章北广虽然是周氏集团的大股东,但是他自己本身也是经营地产公司的,这次周燕想要插足房地产业,实质上是对章北广照成了威胁,所以,他很有可能下手杀了周燕?”白夜凝眉看着欧长河,一旁的姜沪生已经把笔录做好,沉着一张脸看着欧长河不说话。 欧长河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能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么?”白夜又问道。 欧长河点了点头。 周燕进入宴会会场之后,去一些朋友寒暄过后,便来到靠近食品区的地方,这时,钟波是一直跟在她身后的。 周燕来到食品区后,章北广和欧长河也先后走了过来。 几个人寒暄一番后,就聊起了新能源的一个环保项目。欧长河本就极力拉拢周燕投资这个项目,没想到前几天已经谈得差不多的案子,今天再次提及,周燕便表示不想投资,想搞一下房地产,并且目标一上来就对准了永安公司看好的西城东郊那块地。 “章北广当时的表情怎么样?”白夜又问,欧长河想了想,“难看,但是章北广这个人城府很深,即便是如此,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 “然后呢?” 欧长河苦笑一声,“你是想问那个人怎么回事吧!” “是。”白夜点了点头,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摆。 欧长河笑出声来,整个人像个奔走在舞台上的肥胖小丑一样,一会儿玩一下变脸。 白夜侧头看了眼姜沪生,又低头看了他拿在手里的笔记本,心中暗叹了一声,写得真是好一手狂草啊! 发现她在看自己,姜沪生拿笔的手一划,一条黑线把笔记本一分为二。 姜沪生耳尖一红凝眉瞪着笔记本。 “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欧长河语气微微一顿,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通往里面下隔间的门,脸色不由得狰狞了几分,“我怀疑他就是美国那边派来的人,这么多年了,周燕这个人什么秉性我太了解了,如果这个人没有利用价值,她是不会如此热情且几乎是讨好的。” “哦?”白夜故作惊讶的说,“何以见得?” 欧长河冷哼了两声,“你以为,周燕是怎么勾搭上章北广的?” 白夜脸微微一红,轻咳了一声,“你怎么那么确定,周燕和章北广之间的关系?” 欧长河抿了抿唇,似乎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这事儿在华阳商业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年陈老之所以那么快去了,还不是被周燕气的。” 白夜一愣,诧异道,“那个时候,周燕和章北广之间就有关系?” 欧长河沉默了一会儿,“有人给陈老寄了一些照片,陈老当场就气的昏厥过去,没两天,人就死了。死了也就算了,那么大的产业,竟然还留给了周燕,这个女人的手段,呵呵呵!几乎玩弄了整个华阳商业圈。”他说得咬牙切齿,就好像那个被带了绿帽子的人是他一样。 白夜看了眼姜沪生,觉得这个时候在说下去,似乎也没什么进展了,便让欧长河离开。 送走了欧长河,白夜一回头,发现姜沪生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的笔记本。 “看什么呢?” 姜沪生拧了拧眉,用鼻尖点了点笔记本上的某个点说道,“你觉得欧长河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白夜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无风不起浪,大概周燕和章北广之间确实有些不一般的关系吧!” 姜沪生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小麦,他正在宴会大厅里和唐泽在一起呢。 姜沪生言简意赅的吩咐他去问一下陈雅文,了解一下当年陈文礼的死因,瞬间试探试探,看看他是不是知道周燕和章北广之间的关系。 “是,头儿。”小麦眯着眼睛挂了电话,一回头,唐泽正慵懒的斜倚在墙壁上,眸光含笑的看着他。 小麦脸一红,傲娇的笑了笑,“唐哥,老大让我了解一下周燕和章北广的关系,还有陈文礼的死因,你怎么看?” 唐泽抿唇一笑,“我陪你去问问。” 最近对唐泽的崇拜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不管怎么看唐泽,都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卷福俯身,恨不能时时刻刻冲过去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膜拜一般,完全没料到自己无意中竟然把姜沪生吩咐他的事儿都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唐泽。 第十九章钟波 休息室里,白夜对钟波的审讯相对来说要顺利一些。他是个年过五旬的中年男人,但风华气度总让人有种翩翩君子,斯文有礼的感觉,从他身上很难找到商人的市侩。 他鼻梁上挎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整个审讯过程都极其配合。 “真的不认识这个人?”白夜低着头,漫不经心的问。 钟波再一次看了眼桌上手机屏幕上的男子,摇了摇头,“不认识。” “听说,最近贵公司打算投资房地产业,并和西城东郊那块地的所属公司派遣来大陆的代表人频频联系。” 钟波露出一脸狐疑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确实如此,只是这件事都是总裁单线联系的,我并没有见过这位联系人。” “你觉得他是么?”白夜指着屏幕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钟波说,“这不好说,总裁办事从来都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 白夜点了点头,随口又抛出一句,“周女士和章北广先生的事儿,你知道么?” 钟波的脸色变了几变,看起来斯文儒雅的人竟然猛地一拍桌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隐在镜片后的双眸闪着两道寒光,冷冷的看着白夜,“白警官,请您注意措词,总裁还尸骨未寒,我不希望警方因为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而做出对总裁人品和人格上的臆测。”他言辞凿凿,整个人显得很是激动,额头的青筋在说话的时候一跳一跳的。 白夜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的姜沪生,明白他这是把主动权都丢给她了,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搞得整个人都有点飘忽的感觉。 “钟先生,您先坐下来,这件事我们警方会核实的。”白夜安抚道。钟波冷着脸坐回去,侧着头不说话,显然气得不清。 “您没什么说的?”白夜问。 钟波猛地转过头,“说什么?” 白夜道,“嗯,比如周燕这个人,说说你对她的印象,我听说,当初周燕执掌周氏集团,几乎所有人都反对,唯有你是支持她的。” 钟波拧起眉,“这跟案情有关系么?” 白夜点了点头。 “好吧,如果你觉得这很重要的话。”钟波轻轻叹了口气儿,微微动了动身子,说道,“总裁这个人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她并没有私吞周氏集团,她是个很单纯的人,她接手集团,并且改名为周氏集团,这些完全都是老总裁的意思。” 白夜一愣,暗道,难道钟波也知道陈文礼那份遗嘱的内容?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钟波笑了笑,“是的,老总裁去世前的这封遗书我是知道的,不仅知道,当初草拟这份遗书的时候,我也在现场。” “是么?”白夜尽量表现得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你对老总裁的决策,难道不会有什么不满?” 钟波爆出一声轻笑,“我为什么不满?我只是集团的一个打工的,不是麽?谁做集团的主人都无所谓,只要集团能发展得更好,员工福利更好,我有什么权利去执意一个领导人的决策?” “你的妻子也这么想么?” 钟波道,“我妻子是个性格善良的人,她一直很尊重她的哥哥。况且,有件事你们可能并不了解,事实上,在前任总裁去世前的三年时间里,公司的运营几乎都是现任总裁在操作了,老总裁身体不好,很早就不管事儿的,只是这事极少人知道罢了。” 白夜微愣,没想到周燕早在陈文礼去世前就接掌公司业务了,如此说来,周燕接任公司倒也是合情理了,只是…… “那章北广呢?”她突然问道,钟波的表情有瞬间的变化,微微抿起的唇角勾出一抹讥嘲的笑意,“是欧长河说的?” 白夜淡笑不语。 钟波道,“他一定也说了,总裁对炬力集团的项目不上心,一心想要拿下西城这块地吧!” 白夜点了点头,问道,“他说,永安公司也对这块地势在必得。” 钟波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 “那么,章北广和周燕之间的关系?”白夜刻意把问题再一次带到这里,果然,钟波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他似乎对她把周燕和章北广联系在一起说法很反感,又联想到周燕喝的那杯酒就是他递给周燕的,她突然觉得,这个钟波和周燕之间肯定有些什么联系。 “白警官,我说过了,总裁和章北广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他压低声音说,额头的青筋在说话的时候一跳一跳的。 “你很在意?”白夜漫不经心的抬起头,拿着茶几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钟波皱了皱眉,“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白夜摇了摇头,继续问道,“好吧,不提这个,你可以说说你对章北广的看法,他会不会因为西城东郊的地杀人?” “不会。”钟波这次倒是十分的坚定,并没有丝毫的犹豫。 白夜以为他会把矛头引向章北广,但他显然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 “他爱总裁。” “但是你明明说……” 钟波冷笑道,“他爱总裁,不代表两个人就一定有关系。总裁并不爱他。” “你怎么知道?你似乎对周燕的事儿了解很多?”白夜问道。 钟波脸色微微苍白一瞬,严重闪过一丝沉痛,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我不说,你们早晚也会查到的。”他叹了一口气儿,整个人瘫软在沙发里,“我和总裁是初中同学。”其他的不必说,白夜也知道,不外乎是少年轻狂时的青春爱情,如今想来唏嘘,也不过是一点遗憾罢了。 只是命运弄人,两人在兜兜转转许多年之后的重逢,已然是各有各自的幸福,那些青春里遗留的遗憾,也不过是一些藏在心底的念想罢了。 白夜未再说话,不大的休息室里陷入了沉静。 “周燕的那杯酒。”白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特意递给她的,是么?” 钟波猛地抬起头,差异的看着她。 耳观鼻,鼻观心,白夜安静的坐着,掌心已经捏出丝丝细汗。 终于,钟波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 他抿了抿唇,双手轻轻交叠在膝间,“她是,喝了那杯酒才”‘死’这个字终究太过于痛苦,他顿了顿,终是没说出口。 “是。”白夜斩钉截铁的道,“周燕死于氰化物中毒,我们调查了现场的监控录像,从张宁倒了那杯酒之后,你是唯一一个直接接触酒杯的人。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亲自递酒杯给周燕么?” 第二十章夜,夙冷 钟波低垂着头,斯文俊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凄楚。 “让开,让开,让我进去。”休息室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咒骂声,一名穿着蓝色紧身旗袍的中年女人黑着脸冲进来,一进来,见到钟波救扑上来一阵耳光。 钟波被打的嘴角渗血,人却跟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儿不动,任由女子疯了似的一阵抽打。 “白夜。”姜沪生捅了捅白夜。 白夜一激灵,这才想起来去拉女人。 女人看起来纤细瘦弱,手劲却出奇的大,一反手,手里的金属镶边手提包重重砸在白夜被烫伤的手臂上,疼的白夜一龇牙,差点没哭出来。 “白夜。”姜沪生一把跩过白夜,猛地站起来,单手一个擒拿,扣住女人的双手,拧着眉看着钟波。 “对不起,这是我内人。”钟波垂着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朝陈丽伸出手。 “滚,你这个王八蛋,懦夫,混蛋……”陈丽突然挣脱姜沪生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哭一边笑,指着钟波的鼻子骂道,“哈哈哈,哈哈哈,钟波啊钟波,你不是爱这那个小贱人么?你进我们陈家还不就是为了她?这么多年了,你虚情假意的对我,不就是为了能留在周氏集团,能留在她身边么?现在好啊,现在她死了,你怎么不跟她一起死呢?你怎么不去死呢?”说着,双手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 不大的休息室乱成一锅粥,章北广在隔间里早坐不住了,陈丽一撒泼,他就推门冲了出来,一把揪住钟波的领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钟波被打得一个呛啷,撞到身后的茶几上,杯盘‘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陈丽‘腾’的站起来,冲过去对着章北广就是一阵厮打,三个人莫名其妙的打成了一团。 姜沪生摸了摸发疼的脑袋,恶狠狠的等着随后跟出来的吴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给我都拉开。” 吴悠摸了摸脑袋,看了眼陈丽那力拔山河兮的气势,不由得两股一缩,大喊一声,“都给我住手。” “碰!”也不知谁甩出来的拳头,正打在他眼眶上。 “老大?”宝宝心里苦。 姜沪生狠狠剜了他一眼,轻咳一声,走过去一把擒住陈丽的双手,右脚踢开疯狗一样的章北广,吴悠趁势抱住护妻的钟波,如此折腾一番,才把三个人给拉开。 “放手,警察了不起?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丢工作?”陈丽被姜沪生扣住,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姜沪生。 姜沪生剑眉微挑,敲了一眼吴悠,“手铐,把她给我铐回去,告她袭警。” “姜队长。”钟波一边扶着被打偏的眼镜,一边走过来拦住吴悠,扭头对姜沪生说,“姜队长,内人只是一时糊涂,我给这个兄弟道歉。” “钟波,你才糊涂,你个混蛋,我就打警察怎么了?我就打,你们警察有本事怎么不抓那个小贱人?现在她死了也是活该,你调查钟波干什么?”陈丽撒泼的大喊大叫,整个休息间跟炸了锅似的热闹。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钟波连忙冲过去捂住她的嘴,一脸为难的看着姜沪生,“姜队长,她不懂事,您别见过,这位同事的伤,我们负责好不好?”说着,伸手要去拿钱包。 姜沪生伸手拦住他的手,目光阴咎的看了眼陈丽,吓得陈丽一哆嗦,赶忙缩紧钟波怀里。 “你们先回去吧!有事儿我会再联系你们的。”说罢,挥挥手,要吴悠把他们都带出去。 吴悠委屈的揉了揉眼眶,一旁的白夜忍住笑,扭头看了眼被陈丽挠得满脸花的章北广,轻咳两声,说道,“咳咳!那个,章北广先生,您也先去医院看看吧,回头我去医院找您了解下情况。” 章北广冷哼一声,扭头看着陈丽,“陈丽,咱们没完。你等着收律师函吧。”说着,恶狠狠地饿摔门而去。 陈丽也被钟波带走,休息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夜长长叹了口气儿,扭头看姜沪生。 姜沪生正低头看她,两人四目相交,莫名的有些尴尬。 白夜缩了缩脖子,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么?” 姜沪生隐在大胡子后的嘴唇微微勾了勾,看着她小媳妇似的模样,心里痒痒的,恨不能掐一掐她鼓鼓的脸蛋一把。 “老大!”吴悠的脸在眼前放大,姜沪生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耳尖一红,看白夜的眼神心虚的闪了闪,连忙把笔记本合起来,塞进白夜手里,转身就走。 吴悠愣愣的看着姜沪生“碰”的一声甩上门,狐疑的回头看了白夜一眼,“小白,你得罪老大了?” 白夜傻愣愣的抱着笔记本,“没,没啊?” 姜沪生一出新丽都的大门,一股冷气冲过来,激得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混蛋。”他兀自咒骂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塞进嘴里,狠狠的吸了一口。 初秋的夜里有些夙冷,他扭身看了眼身后灯火辉煌的新丽都酒店,想象着有一个姑娘正无措在站在休息室里,心里却莫名的有些暖意。 他深深吸了口气儿,打算抽完最后一口就折回去。至少,他要把她安全送回宿舍才对。可偏偏才走了两步,拐角处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黑色的棒球帽,黑色的休闲风衣,仿佛游走在黑暗里的蟑螂,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种让人觉得恶心的气息。 他身子僵了僵,感觉一股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落。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一把丢了烟头,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白夜从新丽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十一点了,一推开门,一股子冷气就冲过来,夹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香气。 她低头看了看脚边,一只抽了一半的烟头静静的躺在地上。 那是姜沪生习惯抽的牌子,可是他向来不是随便浪费烟草的人。 她有些愣,想象着不久前的这个位置,姜沪生在干什么? 第二十一章陈敏自杀 “干什么呢?”火红色的三地车从眼前飘过,急促的刹车声刺透耳膜。 唐泽像个得了便宜的孩子,笑得有些狡猾,但却很真实,在这夙冷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温暖。 白夜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钟情于这辆大红色的山地车,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他骑着这辆山地车穿梭在城市里的样子,格格不入,却又沉入世俗。 严格来说,唐泽是个矛盾的人,而恰恰又是这种矛盾总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类似于喜欢,却又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也许,这就源于她的不诚实。至少,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她看不懂,他又不愿解释的东西。 “你怎么还没走?”她微微侧着身子,沿着马路边缘走,偶尔路过昏黄的路灯,灯光从头顶洒下来,连视线都跟着带着一众朦胧的感觉。 “送你回家。”他推着车子,车轮碾压地上的影子,有点扭曲,就像曾经走过的青春。 白夜难得文艺一把,却被自己酸掉了,一扭身,虎着脸瞪着他,“唐泽,说点实话行不?” 唐泽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咧嘴一笑,“被你看出来了?” “你觉得呢?” 唐泽耸了耸肩,笑道,“我也是受人所托。” 白夜;“陈雅文?” “毕竟是他继母,而且周燕死后,周氏集团群龙无首,陈敏虽然有大量的股份,但是她完全是个孩子,陈家其他人本就虎视眈眈,雅文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呢?” 唐泽眉头微微挑了挑,“我想知道周燕的具体死因,还有……”说到这儿,他刻意顿了顿,“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唐泽抿唇一乐,“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你说就算了。再见。”白夜一扭头,转身往马路对面走。 “哎,等下。”唐泽从后面追上她,拍了拍自行车横梁,“上来。” “噗!”白夜一乐,“我坐公交车回去。” 唐泽一笑,指了指漫天的星斗,“带你去看星星怎么样?” 白夜微微愣了愣,心底“咻”的一声窜起两簇小火苗,烧啊烧的,人就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也许是夜色醉人,也许是别的,总之坐在横梁上,他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疾风从耳边掠过,那感觉就好似回到了好多年前的少年时代,美妙的有些不真实。 然而看星之旅终是没有形成,唐泽半途接了一个电话,周燕的女儿陈敏自杀了。 唐泽载着白夜来到华阳市中心医院的时候,陈雅文和苏珊已经等在手术室门外了。 “怎么样?”唐泽冲过去,担心的看了眼手术室上殷红的指示灯。 陈雅文双手扒了一把头发,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苏珊轻轻抱了抱他,扭头看着唐泽,伸手比划了一会儿。 唐泽看了半天也没明白,白夜连忙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递给苏珊。 苏珊感激的朝她笑了笑,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道;婚礼被太多媒体关注了,周女士的死亡信息在电视上一发布,敏儿受不了刺激,自杀了。 “怎么自杀的?” 吞药。 “她去哪里找那么多药?”一般未成年人想要搞到足以致死的大剂量安眠药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陈敏是怎么得到的? 苏珊挑了挑眉,侧头看了眼陈雅文。 “周阿姨她,她有严重的睡眠障碍症。所以卧室里有很多安眠药。”陈雅文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充血,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 文,去休息一下好么?这里有我,敏儿不会有事的。 苏珊把写好的字给陈雅文看。 陈雅文扯出一抹苍白的消融,回头看唐泽,“见笑了。” 唐泽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盯着手术室,“是谁发现她的?” 苏珊在笔记本上写道;我们刚从新丽都酒店出来,还没上车,别墅里的老管家就打来电话,说敏儿有点奇怪,让我们赶快回去。雅文因为喝了酒,不能开车,我们打了出租车回去的,到了别墅,敏儿的状态已经很不好了,老管家吓得不知道怎么办,我们第一时间打了120,大概不到十分钟,急救车来了。医生说,雅文至少服用了五十片安眠药。 白夜唐泽点了点头,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 陈敏被推出来的时候,陈雅文差点站不稳,幸而唐泽在一旁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跌倒。 陈敏年岁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身材相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许多,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安静的像只布娃娃。 陈雅文连忙冲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敏儿,你怎么这么傻?” 许是药物作用,陈敏还处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护士拉开陈雅文,推着病床回到病房。 陈雅文连忙跟了上去,偌大的手术室门口只剩下苏珊和唐泽,白夜三人。 苏珊缅甸的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她把笔记本递给白夜,抱歉的笑了笑,转身追着陈雅文去了。 “走吧,去看看。”唐泽推了一把白夜,白夜猛地回过神儿,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雅文和苏珊离开的方向。 “想什么呢?”唐泽斜倚着墙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陈敏她,跟周燕的关系很好么?我看陈雅文对她很关心,相比较周燕而言,才更像是亲人。”白夜讷讷的道。 唐泽点了点头,“你也知道,雅文有自闭症,小时候曾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后来陈敏出生后,陈文礼曾经把他接回国,那段时间,他跟陈敏的关系很好。” “怎么个好法?”白夜挑眉问道。 唐泽奇怪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白夜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奇怪罢了,又没有证据,自然不能胡乱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陈雅文这个哥哥还不错。” 唐泽一笑,“他很喜欢这个妹妹,你也知道,雅文在母亲去世后得了自闭症,虽然后来在国外治愈过,但其实他还是有些孤独的。陈敏的出现恰恰使他的这种孤独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陈敏六岁之前,雅文和她几乎寸步不离。直到后来雅文出国去法国留学,两个人才分开,不过感情一直很好。” “那,陈雅文婚礼,我怎么没看到陈敏?既然两个人的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参加哥哥的婚礼?”白夜一边说,一边往电梯走。 一对感情这么好的兄妹,没理由哥哥的婚礼,妹妹不出席啊? 第二十二章兄妹 唐泽微微一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有什么理由么?” 唐泽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说道,“正是因为感情太好了,所以陈敏才没去参加婚礼。”说着,从口袋里逃出香烟,叼在嘴里。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脑海中翻滚了许多画面,好像从认识他开始,他便很习惯在思考的时候叼一根香烟在嘴里,却几乎没怎么见过他抽。 “什么意思?”电梯已经跳上来,她按住向下的键子,回头看跟过来的唐泽。 唐泽低垂着眉眼从她身旁走过。 白夜讪讪的看了他一眼,进了电梯,厚重的合金门板一点点合上。 密闭的空间出奇的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白夜与他隔着一臂的距离,却总会莫名的觉得,其实两个人隔了两个世界。 她想起自己曾经问唐泽的那个问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童话故事里,灰姑娘最终嫁给了王子,可是婚后呢? 她胡思乱想着,当电梯发出“叮!”的声响时,唐泽已经皱着眉头站在门外,右手按着开门键。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儿,白夜脸一红,连忙跳出电梯。 唐泽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鬓角有些零散的发丝。 白夜僵了僵,感觉心脏好像就要跳出胸膛一样。 “长了。” “什么?” 唐泽抿唇轻笑,转身朝走廊尽头走。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耳际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唐泽回过身,与她隔着半个走廊的距离,头顶的节能灯发出柔和的光,在他身上虚度了一片光晕,美得如真似幻。 白夜傻傻的应了一声,快步的跟了上去。 陈敏的病房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进去的时候,苏珊正在削苹果,陈雅文坐在床头,神情专注的看着床上躺着的陈敏。 苏珊见唐泽和白夜进来,赶忙倒了两杯水,笑着塞进她们手里。 白夜瞧了瞧陈雅文,此时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双眼的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沉。 他端坐床头,双手搭在床沿上,掌心握着陈敏的手,大概是太紧了,把本该是葱心白的手指都捏得有些发红。 “敏儿怎么样?”唐泽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陈雅文的肩。 陈雅文猛地回头,眼眶发红的看着唐泽,好一会儿才讷讷道,“胃部灼伤,幸好抢救及时。”说着,低头轻轻碰了碰陈敏的脸。 白夜就站在唐泽身后,也许是角度的问题,也许是灯光的问题,她总觉得陈雅文看陈敏的眼神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陈敏虽然只有十三四岁,但因发育得不错,五官已经初具几分姿色,安静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倒是有了几分柔弱细致的美,与苏珊截然相反的美。 “对了。”白夜突然故作惊讶的轻唤了一声,扭头问苏珊,“今天你们婚礼,敏儿怎么没去呢?”话音未落,苏珊的脸色便有些微白,她微微侧头看了陈雅文一眼。 白夜顺着她的视线去看陈雅文,才发现他正脸色阴郁的看着自己。 讪讪的摸了下鼻尖,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陈雅文突然说道,“敏儿身体不舒服,所以没有去。” 白夜扭头看了眼床上的陈敏,说道,“或许没去现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陈雅文沉默不语,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的把陈敏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苏珊把削好的苹果递给陈雅文。 陈雅文接过苹果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凝眉对苏珊说,“我不想吃,苏珊,你替我送送唐泽和白警官吧!我想陪陪敏儿。” 唐泽似乎很习惯陈雅文的性子,也不在意,摸了摸鼻尖,笑道,“行,那我先走了。”说着,回头掐着白夜的脖子,将她往门外带。 白夜心里挺别扭的,最后扭头看了床上的陈敏一眼,突然扒住门框,硬是回头问了一句,“敏儿是不是跟周女士的关系不太好啊!” 陈雅文猛地抬起头,藏在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两道寒光,看得白夜头皮一阵发麻。 “不,敏儿和她母亲的关系很好。”许久,他才状似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 “可是。”白夜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陈敏,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如果是一对正常的母女,得知自己的母亲不幸身亡的时候,最直接的反映不是应该去见母亲最后一面,或是哭得肝肠寸断么? 陈雅文说,陈敏是在电视上看到母亲去世的消息后吞食大量安眠药自杀的,老管家发现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老管家第一时间联系了陈雅文,整个过程中,从发现陈敏毒发开始,到进入医院抢救,先后时间不过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里,陈敏肯定没有洗脸或是梳头,但是看看床榻上的少女,虽然纤细,瘦弱,苍白,但是仪容仪表很是整洁规律,脸上甚至没有哭泣的痕迹。 她母亲死了,她在第一时间选择自杀,却没有因为母亲过世而哭泣,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老管家有听到她的哭声?”白夜死扒着门外不放手,狐疑的问。 陈雅文的脸色微微发白,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我并没有注意这个,你可以去问问管家。” “那……”白夜话音未落,便被唐泽打断,“废话那么多?走吧。”说着,朝陈雅文笑笑,拽着白夜将她拖出病房。 出了病房,白夜猛地摔开唐泽的手,“你放手?干什么?” 唐泽黑着脸,突然一个倾身,把她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为什么那么问?” 白夜抬头看着他一副家长教训小孩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道,“唐泽,我告诉你,我是警察,我办案,你没资格指手画脚的。”真是够了,凭什么她就得受他牵制? 大概是甚少见过白夜发怒的模样,唐泽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俯下身子,鼻尖几乎就要贴到她的鼻尖上了,“白夜。” 白夜刚刚鼓起的那么点气势,果然很没用的“噗”的一声泄了底,脸红脖子粗的别开脸,“我要回家了,你让开。” “我饿了。”唐泽直起身子,笑眯了眼睛。 你饿不饿管我什么事? 白夜翻了个白眼,弯身从他腋下转出去。 “你请我吃饭。”手长脚长的优势就是,当你想抓住一个人的时候,通常特别的容易。 白夜瘪着嘴扭过头,“为什么是我请你吃?” 唐泽一乐,“因为我没带钱包。” 第二十三章线索 白夜觉得,作为一个富二代,唐泽显然有些特立独行了,一,他不属于蒙祖荫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二,他也不属于自立自强,开拓事业,踩着巨人肩膀的豪门巨子,用白夜自己的形容就是,这人有点神经病,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案发现场,哪里有命案,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白夜正低头撸串,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羊肉,鼓着个腮帮子看着对面的唐泽。 唐泽耸了耸肩,“合作啊!” “噗!”白夜一张嘴,一块羊肉直接朝唐泽面门飞出去。 唐泽一侧头,躲过飞镖暗器,笑眯眯的拿起花生剥了一颗,悠闲的丢进嘴里。 “这是警局内部的信息,我怎么可能透露给你?况且,你作为市民,给警方提供线索那是应该的。”拿着纸巾擦了擦嘴巴,白夜决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争取从唐泽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唐泽是陈雅文的好友,对陈家的事儿肯定是知之甚详,只要他肯说出来,便不怕不能从一些旁枝末节中找到些许线索。 “是应该的啊,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唐泽双手一摊,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夜。 白夜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不由得挪了挪身子,招呼老板埋单。 唐泽双手支着下巴,搁着小桌子看着白夜,心里莫名的带着点愉悦。 这情绪来得并不突然,就像喜欢一个人并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一样。 白夜一回头,对上他雾蒙蒙,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眼神,一时愣在当场,连老板递过来的钱都忘了收。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特别好看?”唐泽突然出声,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附上她的眼睑。 眼前顿时一黑,白夜有些慌乱,他的气息却突然靠近。 “好了。”光亮乍然袭来,白夜还没晃过神儿,就见唐泽笑眯着眼睛,手里拿着她的笔记本。 “你,还我。” 唐泽笑着把本塞进上衣里怀,眯着眼睛看着她,墨黑的眸子里带了几分酒意,是刚刚喝的青梅酒。 白夜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拿他无法,干脆拽着他不撒手,“还我,不还我,信不信我把你扭送公安局?” 唐泽眯着眼摇了摇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白夜。” “干,干,干什么?” 唐泽摇了摇头,甩掉心底的一丝旖旎,看着她的眼神柔和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她愣愣的站在初秋的寒风中,他微微弯着身子,手维持着虚护她的姿势,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一下。 “轰!” 白夜觉得脑袋里仿佛炸开了花,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唐泽已经坐在自行车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背着路灯,光影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暗影,白夜第一次注意到,原来他笑的时候,右脸颊上会有一个浅浅的笑窝。 唐泽朝她勾了勾手,“上车,作为信息交换,送你一样东西。” 火红色的自行车窜梭在夙冷的夜里,白夜缩着身子坐在唐泽身前,他的手臂圈着她的,迎着风,像是一对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 唐泽骑行得很快,风从耳边过的时候,能听见“呼呼”的声响。 白夜后背贴着他的胸口,身上热热的。 到达新丽都酒店的时候,警方的人马基本已经撤离了,若得的酒店沉在夜色了,到有些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巨兽。 因为发生了命案,二十楼占时没有派卫生人员清理,宴会大厅门口还立着陈雅文和苏珊的结婚照。 大门四周围了一圈警戒带,两个值班民警一看白夜过来,连忙打了招呼。 白夜把从楼下买来的宵夜分给两位同事,表示想进去看看。 两个同事知道这案子后来是刑侦一大队接了,也就没有阻拦。 唐泽挑开警戒带转进去,白夜连忙也跟了进去。 大厅里亮着灯,四周一片狼藉,食品区的食物都还没有整理,各种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唐泽穿梭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最后走到食品区,“这里,是你被袭击的位置,对么?”他低头看了眼地板,上面还有浓汤的残余。 白夜点了点头。她曾经清晰的记得自己闻到了硝酸钾的味道,但后来当她回到宴会现场排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人了。 “你再描述一下那个人的特征。”唐泽道。 白夜愣了下,想了想,“身高175左右,很瘦,穿着黑色风衣,身上有很浓的硝酸钾的味道。”说到这,她猛地一拍脑门,“天,我怎么忘了?他身上既然有硝酸钾的味道,这就说明,她肯定是在宴会厅的某个角落安放了炸药,或是烟雾弹(硝酸钾也可以制作炸药。)” 唐泽脸色沉了沉,这时,不远处的休息室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很轻,如果关着宴会厅的大门,外面的值勤民警是听不见的。 白夜和唐泽互看了一眼,唐泽将她拉到身后,抓起一只酒瓶,一点点朝休息区挪去。 白夜把手搭在腰间,幸好,枪还在腰间的。 她伸手拉住唐泽,抽出枪,将他拽到身后。 唐泽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侧身护住她的右翼。这个位置很好,如果对方突然从房间里冲出来,他完全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将她拉开。 脚步声在靠近门边时戛然而止,白夜刚要伸手去推门,木质门板被猛地拉开,黑洞洞的枪口探出来,唐泽闪电般收手拽了白夜一把,手里的酒瓶对着那只拿枪的手砸了过去。 拿枪的手微微一番,横着扫了过来,这一扫,门里的人便露出了半个身子,黑衣黑裤,刺刺的寸头,冷得能冻伤人的双眸。 “刘宇!”白夜轻唤了一声,“警察。”说着,手里的枪对着刘宇的脑门。 刘宇皱了皱眉头,收住架势,凝眉看着白夜。 “你怎么在这儿?”白夜一把拽过唐泽,母鸡护小鸡似的将他挡在身后。 刘宇沉默了一会儿,“受人所托。” “这是案发现场。”白夜怒道,“你擅自跑进来,若是毁坏了证物怎么办?还是,你就是凶手?”她紧紧握着枪,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非法持有枪械,刘宇,现在把枪放下,蹲下来。” 刘宇皱眉看着她,突然伸手握住枪托。 “你干什么?放下,我说你放下枪。”白夜大声道,门外的两个值勤民警听见声音,冲进来的时候,就见刘宇正单手快速的拆卸枪支。 “别动,警察。” 刘宇抿唇冷笑,把枪拆卸完,“啪”的一声丢在白夜脚边,白夜低头一看,是一把做工精良的仿真枪。 “现在,我可以走了么?” “不可以。”唐泽笑着从白夜身后站出来,目光略有些挑衅的看着刘宇,“是谁派你来的?” “我不懂你说什么?”刘宇冷道。 唐泽耸了耸肩,“我猜,应该是陈雅太吧!” 第二十四章姜沪生失踪 刘宇抿唇不语,两个民警捡起地上的仿真枪,回头看了眼白夜。 白夜点了点头,说道,“私自携带管治兵器,擅自闯入案发现场,回去拘留四十八小时,等保释吧!” 两个民警点了点头,用手铐铐住刘宇,“走吧!” 刘宇回头看了白夜和唐泽一眼,朝唐泽双手合十,两只中指相扣,做了一个手势。 “他做的那是什么意思?”白夜回头看唐泽。 唐泽一笑,没说话,牵着她的手朝卫生间走。 二十楼一共有两个公共卫生间,宴会内部有一个,另一个在走廊右侧安全出口附近。 白夜跟着唐泽进了宴会内部的卫生间,唐泽脚步都没顿的径直进了女卫生间。 “喂,你进女卫生间干什么?”白夜连忙跟上去,幸好此时是晚上,要是青天白日的,一准被当变态给抓起来。 女卫生间横排一共六个单间,粉红色的木板门右手边最里面的一间格子间门上挂着“停止使用”的牌子。 唐泽径直走了过去,一把掀开牌子,拉开格子间的门。一股浓郁的八四消毒液的刺鼻味扑面而来,白夜连忙捏住鼻子。 唐泽用手帕捂住鼻子,用脚踢开脏乱的杂物,仰头看了眼马桶上的水箱。(一般卫生间最后一间格子间的上方都有一个大一点的水箱。) 白夜看着他伸手在水箱里掏了掏,不一会,竟然真的套出一个黑色的所料带。 “这是什么?”也顾不得臭不臭了,白夜兴奋的看着唐泽。 唐泽笑了笑,“袭击你的那个人。”说着,皱着眉头,厌恶的把所料带往地上一扔,“拿着。臭死了。” “噗!”白夜好笑的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模样,弯身捡起所料带,带回大厅。塑料袋里装着一套男装和一定假发,还有一双内增高的鞋子。白夜仔细闻了闻,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硝酸钾的味道。 “是我撞见的那个人。”她低头想了想,才道,“鞋子是内增高的,身材瘦弱,袭击我的人是女人。”她笃定的说道,“我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男人身上,所以才会找不到这个人。她趁着夜色躲进洗手间,换了衣服,然后在灯亮起来之前又回到宴会大厅。如果她是事先就计划好的,那她肯定知道这场婚礼的具体流程,知道在哪一个时间会熄灯。是婚礼工作人员?” 唐泽斜倚着墙壁,目光幽幽的看着周死后躺着的那块地板。 “想什么呢?”白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泽低头,“我在想,那个袭击你的人,她的目的是什么?” 白夜一愣,“当然是安放炸弹或是烟雾弹。” “那你找到了?” “炸弹么?” 唐泽点了点头,“现场那么多工作人员,我不相信姜沪生没派人搜查,但显然现场并没有被安放炸弹,那么,她身上的硝酸钾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她既然不是安放炸弹,她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潜入会场?” “你的意思是?” “她是来拆除炸弹的。”唐泽突然一笑,伸手在她肩头重重拍了一下,然后转身出了宴会大厅。 拆除炸弹? 白夜摸了摸头,连忙追了上去,“那拆除的炸弹在哪里?” “回头找人去卫生间马桶找找,或许还能找到点残余。” 第二天,白夜来到队里,一进门,小麦就神秘兮兮的贴过来,“小白,出大事儿了。” 白夜一愣,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各忙各的几个人,“啥事?” “老大不见了。” “老大不见了?”白夜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这个事儿,回头看邱雪,才发现向来好脾气,为人温柔的邱雪此时正寒着脸,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 “邱雪?”白夜走过去碰了碰她,“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邱雪连忙收回神志,“那个,我,我还要整理哥资料。”说完,扭身继续整理案情资料。 白夜有些讪讪的,小麦脸色也不好。 一直到下午,姜沪生还是没有出现,整个队里的气氛便有些奇怪了。期间吴悠被领导叫到办公室,回来时,这个案子就转交给二队负责了,一队的人马上整理资料,把所有线索和资料都交由二队队长韩亮。 白夜心里揣摩着姜沪生的事儿,人就有点走神儿,来到二队办公室的时候,而队长韩亮正在审讯室里审刘宇。 韩亮这人白夜了解不多,但平时也就听小麦八卦过,说是在警校时就是佼佼者,办案子很有一套,去年整个系统大比武,一路打到总决赛,最后输给帝都的一个同事,拿了比武大赛的第二名。 当时局里领导高兴坏了,亲自来给他送的奖状。 后来一队成立,上头的意思是想让他也兼任一队队长的,要不是姜沪生空降过来,白夜也许就是韩亮的手下了。 “小白,小白。”小麦在一旁捅了捅她,“听说这个刘宇是昨天晚上你和我唐哥给逮住的?” 白夜脸一红,尴尬的点了点头,“他好像也再找杀死周燕的凶手。” “二队的手伸的可是够长的了,早晨下午上头才下的命令,这会子就把咱抓的人给弄过来审了。”说完,挑眉看着审讯室里的刘宇,心说,“不过这位也是个见过世面的,韩亮还真不一定能审出个什么。” 白夜一乐,“你怎么看出刘宇不是简单人?” 小麦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不认识他?” “我该认识他?” 小麦露出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特种兵出身,参加过维和部队。还立过一等功。” “你怎么知道?” 小麦一乐,“我大小体格不好,高考时,我妈就像让我考军校,一来身体素质,为国效力,二来,我家世代都是军人,到我这总不能断了吧!可惜,身体检查那天我发阑尾炎做手术,体检不合格,没得当军人,后来考了警校。在警校那会儿,特种兵训练营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我没事就跟几个兵蛋子闲聊,知道有韩亮这么个人,新来的兵蛋子几乎都把他当神了。” 白夜听他说着,脑补出刘宇穿着军装的样子。 第二十五章唐泽有个表弟 除了私自改装仿真枪支,刘宇身上没有什么更多的疑点,不过显然韩亮也不觉得他真的就是闲的没事干,大半夜跑案发现场遛弯,只是刘宇一口咬定是去帮一个个朋友去取东西,跟案子毫无关系。 韩亮从审讯室出来,刘宇被小张带去办保释手续。 一进自己办公室,韩亮就看见小麦和白夜,“你们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移交案子么?”小麦平时滑头惯了,不过每次见韩亮还是有点打怵,恨不能早点转交完毕就回去。 姜沪生就这么莫名其妙撂挑子了,搞得大家心里都跟提着吊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韩亮示意两人坐下来,凝眉看着白夜。 白夜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缩了缩脚,气运丹田,好一会儿才道,“那个,邱雪把资料基本都转交的差不多了,我就是,呃,想说说我的看法。” 韩亮眉头挑了挑,心说,你能有什么想法? 他点了根烟,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等着白夜说下去。 白夜咽了口吐沫,把昨夜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讲了一遍。韩亮听了之后,眼睛一亮,猛地坐直了身体,“那政务呢?” 白夜把手里拎着的黑色塑料袋重重往韩亮的办公桌上一放,“东西都在这。” 韩亮兴奋的拉开塑料袋,看了看里面的衣服和内增高的皮鞋,又拿起衣服放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浓浓的硝酸钾的味道。“你确定,当时撞你的人穿的就是这套衣服?” 白夜点了点头,“是。”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女扮男装潜入会场放烟雾弹,或是炸药?”韩亮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拿电话。 “不是。” “嗯?”韩亮那手机的手一顿,狐疑的看着白夜。 白夜笑道,“他是去拆除炸弹,并打算把它带走的。” 韩亮不解的望着她,小麦显然也没想通里面的事。 “那炸弹呢?你怎么没找到?”小麦狐疑的问。 “应该被嫌疑人拆开,顺着冲水马桶冲走了。”说着,抬头看着韩亮,“二队长,可以让化验科的人去卫生间做一下痕迹收索,也许还能找到残余的物质。” “可是,他为什么明明装了炸弹,还要拆除?”小麦不解的看着白夜。 “因为她本来就不打算杀人、而且,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她暂时不想扰乱那个婚礼。”白夜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我就是提供些线索,主要的调查还得二队长不是?”唐泽这人说话像来只挑他愿意说的说,至于他还发现了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觉得杀害周燕的凶手和现场安放炸弹的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安放炸弹的人,她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 韩亮马上点电话给鉴证科去新丽都二十楼的卫生间做痕迹检测,回头看白夜和小麦正打断走,连忙唤道,“白夜,你等下,我还有点事儿要跟你了解一下。” 白夜愣了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韩亮点了点头。 “行,那你待一会儿,我先回去。”小麦推了白夜一把,笑眯眯的离开韩亮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一合上,韩亮就熄了嘴里叼着的烟,目光犀利的看着白夜,“你说吧!” 白夜被他看得一愣,掌心直冒汗。 韩亮抿唇看了白夜一眼,“噗哧”一声,乐了,“别怕,是那小子的意思把!” 白夜半天没回过神儿,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小子’指的是唐泽。 韩亮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终于收敛脸上的冷意,笑道,“我跟唐泽见过几面,也许你还不知道,唐泽有个表弟,以前和我是警校的同学,可惜前两年在国外办事时出了车祸死了。”说道这里,他的表情有几分落寞。 白夜也没想到他竟然认识唐泽,在婚礼现场,两个人完全没有表露出来。 韩亮笑了笑,“在现场我就看到他了,只是碍于立场没有跟他细聊。”说到这,他又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也许你还不知道吧!他可是学霸,脑子好使,他表弟在警校的时候就已经参与了帝都的好几起重案要案,上头很是赏识他,本来打算一毕业就调到帝都重案组的,没想到他家里出了桩事,人去国外处理事情的时候车祸死了。” 白夜安静的听着他说,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一个张得和唐泽有几分像似的一名少年,他穿着笔挺的警服,满身的朝气。 “哎。”韩亮叹了口气儿,“你说我跟你说这个干啥?”说完,本来有些冷的脸,倒是多了几分柔和,“小白,你跟唐泽是男女朋友吧!” “啊?”白夜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那个,不是,我们就是朋友,普通朋友。”白夜连忙解释,韩亮也不以为意,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看来他是没追到呢。”说着,正了正身体,又道,“唐泽这人,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他帮着姜沪生破了案子,今天你一来就丢出这么大个线索,昨晚的民警又说你和唐泽在一起,我这一想,就知道是他在帮忙了。” 白夜脸微微发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猜测他留她下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了,说说,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了?”韩亮突然抛出一句,白夜整个人都懵了,掌心渗出一层细汗。 韩亮挑了挑眉,声音有点沉,“唐泽这人,我也算是了解一些,自从留学回来后,性格变了好多,以前挺他表弟说,他是不喜欢警察破案这一套的,后来他表弟去了,他倒是开始喜欢这些了。” 白夜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表弟是谁,但隐约可以听出,唐泽和他的表弟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也许收到表弟死的打击,他开始喜欢上刑侦这一片? 那个人行事作风向来诡异,突然喜欢上破案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不肯说?还是对我有情绪?”韩亮忽而沉了脸色,白夜吓得两股一颤,心说,都说二队长是个冰疙瘩,此时看来,倒更像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 白夜叹了口气儿,耷拉着脑袋,犹豫了半天,才讷讷道,“倒也不是肯定是谁,就是心里有点疑问,我还得去调查一下的。虽然我不是专业刑侦出身,但也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定人的罪,也许就是我自己的一点小判断罢了。”这事她本来是不想说的,一来案子已经转移到二队,她不好插手,二来,她现在也只是怀疑,不能真的讲出来,怕影响不好。 韩亮点了点头,倒也没为难她,“行,那这事就先撂到这儿,你先回去吧!” “嗯。”白夜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哦!对了。”韩亮突然站起来,喊了白夜一声。 白夜回头看着他,“还有事儿么?” 韩亮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的丢出一句,“晚上我请唐泽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第二十六章纸活铺子 你也一起来吧! 你也一起来吧! 一整个上午,白夜脑海中不止一次浮现韩亮最后说的这句话,每次想到这句话,她都恨不能有种自挂东南枝的感觉。 她不是唐泽女朋友啊! 至少目前不是啊! “白夜,上午韩亮跟你说什么了?”小麦吃完午饭,走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见白夜傻了吧唧的坐在那儿对着桌上的多肉宝宝发呆,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夜懒洋洋的回头瞧了他一眼,继续发呆。 姜沪生不在,平日里总是忙忙碌碌的一大队突然闲了下来,却总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 一上午,邱雪整理证物时一连出了两个重大错误,把鉴证科的科长气得差点没来砸桌子。 吴悠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桌后面听评书,吴虑兴冲冲的刷微博晒朋友圈,而方大同则是极为焦虑的频频朝着门口看。 “没说什么。”白夜脸微微红了红,总不能说,你们韩大队长要请我和你唐哥吃饭吧! “真没有?” 白夜无奈的摊了摊手,“真没有,就是问问我对案子的看法。” “那你有什么看法?”小麦翻身,一屁股坐在白夜办公桌上,俯身看着她。 白夜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法,现在案子都转到二队那儿了,我还能有什么看法?” “也对。不过。”说着,突然靠过来,“你说咱们老大这是怎么了?怎么就音信全无了?电话都打不通,我去他家里找了,人也没回来,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白夜听他说完,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姜沪生到底去了哪里? “会不会出事?”她凝眉看着不远处的邱雪,总觉得她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又联想到两人之前曾经是同事,又突然从帝都调到华阳,总觉得有些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 小麦摇了摇头,“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儿,头儿的本事大了去了。”说着,一扭身跳下办公桌,“行了,咱不胡乱瞎想了,老大不在,就当放假了。” 白夜瘪了瘪嘴,心里琢磨着,晚上下班是不是要把韩亮的饭局给推了。 正犹豫呢,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唐泽。 初秋的华阳下过了几场秋雨,气温急剧下降,夜里出行,若是不加一件厚实的毛呢大衣,总要将人冻得瑟瑟发抖的。 中观区是城南的一个老城区,这里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群,三教九流,灯红酒绿,各种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职业都会在这儿出现。 老旧的公车站牌前,一辆62路停了下来,几个穿着校服的农民工子弟从车上下来,最后走下来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 他跳下公交车,茫然的站在站台上,侧着身子看着几个高中生走进了一条昏暗的巷子。 那是一条肮脏而又狭窄的巷子,只能四个并行而已。道路两边有几个店家开的后门,门口堆着垃圾桶,苍蝇苍白无力的围着垃圾桶嗡嗡飞舞。 流浪狗从巷子深处窜出来,被几个小孩给踢跑了。 他缩了缩肩,感觉冷意从领子里灌进去,整个人都是冷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小饭店炒菜的香味,偶尔还有一两个醉汉从巷子里跌跌撞撞的走出来。 姜沪生低头含了一根烟在嘴里,打火机打火的瞬间,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去,终于迈开步子朝着那条昏暗的巷子走了过去。 这已经是他两天来第三次走进这里了,希望今天能找到那个人。 他兀自叹息着,一边走,一边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划过掌心,他顿了顿,终是没有拿出来,没有开机,即便他知道,一队的队员们已经在怀疑他的突然消失了。 穿过简陋的小巷,尽头一一条长街,长街两边是一个个错综复杂的小巷,如同张挂在光线城市阴暗角落里的一张蜘蛛网。 他熟门熟路的拐进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小巷两边稀稀拉拉的开着几家铺子,五金店,小卖铺,或是早餐铺子和几个把炉子支出店外的烧烤饭店。 他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捻了捻,然后抬起头,在一家扎纸活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铺子的门是开着的,门口摆着几个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花圈和金银宝库。 虽然这两年政府已经严谨控制烧纸了,但一些城市边缘化的地方,这种古老的洗簌还是存在的。 这已经是姜沪生第二次来这里了,那天晚上他跟着那人来到这条小巷子,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他彻夜游走在这一条条巷子里,也没能找到那人。直到第二天,他才在一家小茶楼里打听到了那个人的下落。 没想到,两个人会在华阳遇见。 他兴冲冲的按照茶楼里的服务员给的地址找了来,才发现,他竟然在华阳开了一家纸扎活的铺子。他敲了敲门,隔壁卖豆浆的老板打着哈气出来,嘟囔了半天,他才弄明白,纸扎活店的主人去给人哭坟去了。 姜沪生走上台阶,轻轻叩了下门板。 “谁呀?请进。”老板正在里屋抽旱烟,见门被推开了,昏暗中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着西装,一脸的大胡子,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吓人。 “啊,你,你干什么?”他猛地从摇椅上跳下来,伸手指着姜沪生,骂道,“你们这群狗杂碎的,老子没钱,老子就是没钱交保护费,你有本事就弄死老子。告诉你们,老子出来前可是经过人命的,你们不怕死的就来作死。” 姜沪生眉头抽了抽,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只到自己肩头的中年男子。 “王大壮。”他低低的唤了一声,中年男人一个激灵,一把丢了手里的茶壶,跳起来转身就跑。 “站住,你还往哪里跑?”姜沪生一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猛地向后一带,被叫王大壮的中年男子一个后仰,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姜沪生脚下。 姜沪生冷笑出声,一抬脚,狠狠将王大壮踩在脚下。 “跑,怎么不跑了?”说着,弯身一把揪住王大壮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第二十七章禁忌之恋 虽然周燕毒杀案已经正式移交给二队了,但白夜心里还总是有点忐忑不安,特别是一想到还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陈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燕前脚被毒死,陈敏后脚就服药自杀,这时间点卡的可真是妙得有些诡异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决定晚上去周燕位于盛海弯的别墅走一趟,看看唐泽口中那位老管家。 到了周燕的别墅门前时,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了,白夜掏出手机,里面已经有三个未接电话了。 她瘪了瘪嘴,点开一看,全都是唐泽的。 估计是找她吃饭,人扑空了。 “请问,你找谁啊?” 面前的雕花大门被突然从里面拉开了,白夜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开门的是个穿着白色唐装的半大老头,五十多岁,鼻梁上挎着一幅花镜,走路有一点点的跛脚。 “你就是王伯吧!”白夜连忙收了手机,笑着问道。 王伯点了点头,“是,您是?” 白夜一笑,连忙把手里的果篮递过去,“你好,王伯,我是雅文的朋友。”果盘举了老半天,王伯也没伸手接,隔着镜片的目光讥讽的看着她,好像再看一个天大的玩笑。 “王伯”白夜尴尬的唤了一声,把果篮收回来,干笑道,“我真是雅文朋友。你看,陈敏生病住院了,他让我来帮她那点东西。”她胡诌道。 王伯沉默了一会儿,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屋子。 白夜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见他没关门,知道这是让她进来的意思。 进了客厅,王伯已经从茶水间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水,“少爷很少带朋友回来。” 白夜微微一愣,干巴巴的笑了,“是么?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是唐泽介绍我认识雅文和苏珊的。”她寻了沙发坐下来,把果篮放在茶几上,“王伯,是你发现敏儿自杀的么?” 王伯点了点头,还是一副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少爷要给小姐带什么?” 白夜一愣,心虚的咽了咽口水。她刚刚不过是随口胡诌,她当然不知道陈雅文之前是不是已经来取过东西了,所以只能厚着脸皮说道,“那个,雅文让你收拾些小姐习惯用的东西。” 王伯愣了愣,果然转身去了二楼,不一会儿,领着一个旅行箱出来了,“这里面是小姐用惯的枕头和抱枕,想来是在医院不习惯。” 原来陈雅文果然是来去过东西了,只是没取这个罢了。 白夜笑了笑,接过行李箱,状似不经意的问,“王伯,敏儿自杀的那天晚上有离开别墅么?” 王伯凝眉看着她,“姑娘想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我参加雅文婚礼的时候,好像看到敏儿了,但是又不敢确定。” “没有,小姐没有离开别墅。”王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小姐是下午四点半放学,五点半回到家中后就一直没有出去了。” “哦。”白夜沉吟了一声,笑道,“可我听说,敏儿和雅文的关系很好啊,哥哥结婚了,妹妹怎么不去参加?” 王伯脸上的笑容始终微变,一边推着眼镜,一边说道,“是夫人不许她去的。” “夫人?” “是啊。”王伯叹了一口气儿,目光向右移动,落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墙上挂着许多镜框,里面多是陈敏和陈雅文小时候的照片。从照片里可以看出来,敏儿从小就喜欢黏在这个哥哥身边,两人关系特别好。“总裁生下小姐后,就一直忙着公司的事,小姐三岁的时候,少爷从国外回来了,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少爷特别照顾小姐,可惜后来少爷出国,小姐消沉了一阵子。” “敏儿以前有过自杀的行为么?”白夜突然扭头问道,王伯微微一愣,“怎么会这么问?” 白夜一笑,指着墙壁上的一张照片,“敏儿从十二岁以后,每张照片上,左手腕上都带着手环。手环眼色不一样,款式也不一样,每一张上都是一个新款式,这说明手环本身对她是没有特殊意义的,但即使再喜欢佩戴手环的人,也不可能几乎所有照片上都有手环,所以,她应该是在掩饰什么?手腕动脉的位置,她割脉?手环是在八九岁的年纪带的,往前推,应该是雅文去法国留学的那一年,此后虽然每年两个人都有合照,但手环始终没有摘下。”白夜漫不经心的说,目光一一扫过墙上的照片,没有说的是,照片里陈敏的表情神态在一点点的变化。 从最初的依赖,到后来的崇拜,再到最后一张…… 少女亦然出落得婷婷玉立,眉目清秀,站在偏偏潇洒的少年身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王伯走过去,一边叹气儿,一边把最后一张照片的框架取下来,小心翼翼的用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又挂回去。 “小姐很喜欢,少爷,小姐不太喜欢苏珊。” 照片中陈雅文右手揽着苏珊的腰,与一旁的陈敏微微拉开一些距离。陈敏侧头看着苏珊,表情看似平和,可是如果仔细看,会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是紧紧捏成拳头,并贴在裤线上的。 愤怒,隐忍,和背叛。 白夜从照片中读到了一种压抑的情感,很真实,也很残酷。 “敏儿她是不是对……”她并没有说下去,王伯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夫人劝过她很多次,也请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疾病,跟小姐孤单单的童年有关,她,她只是太过于依赖少爷了。” “她真的自杀过,是吧!”白夜问道。王伯低垂着头,白夜看不太轻他脸上的表情,只听他淡淡的“嗯”了一声。 偌大的房子里空寂的让人有些窒闷,白夜四下扫了一眼客厅,目光落在通向二楼的楼梯上,“王伯,你的房间在哪儿?” “在一楼。” 整个别墅采开放式设计结构,大厅直接连通天花板,天花板是高强化玻璃制成,有一个可活动的遮掩可随意开合。 一楼除了大厅外还有一个公用卫生间,厨房和杂物室,另外还有两间客房,其中一间已经留给王伯住。 王伯的房间门是正对着通往二楼的楼梯的,旁边的另一间客房一直空着。 “王伯,你说,昨晚上,敏儿会不会偷偷跑出去啊!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冲动的自杀?”白夜试探的问。 王伯笃定的说,“没有,我一般都是晚上十点才睡,如果小姐下楼,我会听见的。因为害怕小姐叫我听不见,所以我房间的门很少会关上的。昨天晚上夫人离开后,小姐和夫人还吵了一架,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王伯回忆道。 陈雅文之前并没有说陈敏和周燕吵架,但这种事王伯都可以说给她听,又怎么会不讲给陈雅文? 第二十八章争执 白夜侧头看了眼王伯,心里敲着边鼓。 “王伯你还记得她们吵了什么么?” 王伯拧了拧眉,似有怀疑的看着她。 白夜暗道了一声不好,尴尬的笑笑,小心翼翼的说,“王伯,我没别的意思。” 王伯推了推眼镜,漫不经心的说,“姑娘,你是警察吧!” 白夜一愣,脸上有着被人猜穿的尴尬。 讲真的,她没有姜沪生老练,没有唐泽狡猾,所以在伪装套话这方面,技巧拙劣不说,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人家早就看出来她的路数了。 她尴尬的笑了笑,“王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就是,哎,怎么说呢,这案子暂时也不归我负责,但我确实跟雅文的朋友是好朋友,也很欣赏雅文,所以才想着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她脸红脖子粗的挠了挠耳朵,尴尬的说。 王伯看着一脸诚恳的白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儿,说道,“其实唐先生之前就跟我说过了,说会有一个女警察来找我问话。”他轻轻抿着嘴唇,镜片后的双眼透着睿智。 白夜一下子有种被人狠狠打了以闷棍的感觉,瞬间联想到中午唐泽发给她的那条短信。 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不要想着落跑,下班我去接你。 感情着他早就料到她不会赴韩亮的约,还提前让王伯跟她演了一出。 她愤愤的看着王伯,王伯轻轻抿了一口茶,说道,“唐先生是个好人,有些话,唐先生要我一定要跟你说。” 白夜微微一愣,心里有些明白了。 王伯这人世故,周家那么复杂,周燕一死,群龙无首,如果周燕和陈敏争吵的事情曝光出去,很可能就把陈敏也打进去,到时候陈家肯定会乱上加乱,难保不会有人利用这事,把陈敏扯进这起谋杀案中。 如果今天没有唐泽事先的招呼,恐怕她在王伯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吧! “王伯,真是不好意思,我,哎,对不起。” 王伯摇头笑了笑,示意她坐下来,“姑娘,下面我要跟你说的,我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外泄出去,这对小姐和少爷都不太好,也会影响整个集团。”他郑重其事的说,白夜点了点头,表示不会说出去。 王伯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开始娓娓道来。 陈敏虽然是陈文礼老年得子,但陈文礼对她的感情其实并不亲厚,陈文礼生病之后性格变得很古怪,经常在家里摔打东西,那时候陈敏才牙牙学语,对这个脾气暴躁的父亲特别的害怕,每次见到陈文礼都紧张得说不出话。 陈文礼对这个孩子也并不亲厚,相反,他对陈雅文还是不错的,在陈雅文去国外治疗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个一个星期就联系那边的医生开一次视讯会议。 陈雅文在母亲死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得了自闭症,情况很不好,所以陈文礼把他送到国外治疗了三年时间。 陈雅文治愈后,回到国内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小妹妹。 兄妹俩个从小感情就好,直到陈雅文要出国留学的时候,陈敏情绪很低落,甚至在陈雅文离开前割腕自杀。 陈雅文自杀未遂后,陈文礼和周燕大概意识到这两兄妹之间的关系有些不一般,后在陈文礼的高压下,陈雅文最终还是去了法国留学,而陈敏被留在了国内。 陈文礼死后,陈雅文在今年终于回国了,可是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个苏珊。 曾经得过自闭症的陈雅文在经历了亲妹妹自杀,抵抗,甚至更多刺激性行为后,他的精神世界显然也是受到了伤害的,于是在法国,他认识了心理医生苏珊,一个特殊的心理医生。 陈敏并不能够接受苏珊,更不能接受两个人结婚,所以,当得知两个人要结婚的消息后,她试图说服周燕阻止,但周燕并不会这么做。 母女俩在这个事情上意见不合,曾经几次三番发生争执。 在周燕被毒死的那天晚上,陈敏下午五点半回家后,周燕还没有离开,进了周燕位于二楼的主卧室,打算跟周燕谈谈,希望她阻止婚礼。 周燕拒绝了,并且不允许她参加婚礼。母女二人因而发生了一场争执,那时王伯正在楼下,所以听的并不是很真切。 “王伯,你到底听见了什么?” 王伯沉默了许久,客厅里的老式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已经九点了。 她安静的看着王伯,脑袋里翻滚着无数的想法,但最多的,还是关于周燕和陈敏的这场争执。 许久,久到她以为王伯打算不说了,他才叹了一口气儿,皱着眉头说,“小姐好像说,少爷并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然后夫人就打了小姐,再后来吵了些什么我并不知道。夫人走了之后,小姐就一个人在楼上,一直没有下楼了。” 陈雅文不是陈文礼的亲生儿子?难怪,难怪最后陈文礼会把大部分遗产都留给了陈敏。 如果陈雅文不是陈文礼的儿子,那么,周燕的死,最后会得利的人是谁? 陈雅文与陈敏没有血缘关系,在法律上作为她的监护人的可能性不大,最后很有可能是陈雅太成为陈敏的监护人。 联想到刘宇,白夜记得唐泽曾经问过刘宇,他是不是陈雅太派来的。 如果刘宇是,凭刘宇的能力,要查出陈雅文并不是陈文礼的亲生儿子一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那么害死周燕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陈雅太? “王伯,陈雅太和陈敏的关系怎么样?”她定了定神,继续问道。 王伯摇头,“小姐不太喜欢表少爷。”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伯起身开门,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高瘦男子走了进来。 他急冲冲的走进来,在见到沙发上的白夜时微微一愣,“你是谁?” 白夜连忙站起来,“我是刑侦一大队的警员,来了解情况。” 陈雅太微微一愣,剑眉挑了挑,不怎么高兴的看着王伯,似乎是在责怪他不应该让白夜进来一样。 “案子不是转交给刑侦第二大队了么?”陈雅太给人的感觉很强硬,完全跟陈雅文是两个类型。 如果是陈雅文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陈雅太则是一个不择不扣的商场经营,成天标榜着一分钟几十万上下的商人。 “我不知道,陈先生对警队内部的部署这么熟悉。”白夜讥讽的道,想来刘宇已经把自己被二队提审的事儿告诉陈雅太了,所以他才判断出案子落在二队手中。 陈雅太的脸色有些难看,默不作声,扭头看着王伯,“我要去董事长书房取些东西。” 王伯的脸色沉了沉,“是。” 陈雅太扭头看了白夜一眼,抬腿上了楼梯。 第二十九章开锁小能手 木质的楼梯板被他踩得吱嘎作响,白夜忍不住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说道,“你们夫人的房间,可以随意进出么?” “夫人书房的钥匙只有一把,在夫人自己手中。” 白夜一愣,“那他。” 王伯笑了笑,“表少爷会经常来帮夫人取一些资料,夫人有时候会把钥匙放在他手里。” 白夜愣了愣,这时,陈雅太已经从楼上下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等一下。”白夜突然伸手拦住他,陈雅太脸色不善的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你拿的什么?”白夜问道,目光盯着陈雅太的手。 陈雅太露出一个讥讽的表情,突然靠过来,修长高大的身子压过来,整个人把白夜笼罩在身影之中。“是公司的合作案相关资料,怎么?警方也要查一查?” 白夜不喜欢陈雅太咄咄逼人的太多,努力挺了挺胸,不悦的看着他,露出一抹冷笑,“恐怕是要看一看的。整个书房都算是被害人的遗物,里面很多东西都有可能作为证物,所以我有必要查看一下。” 陈雅太冷笑一声,挺直了身体,“好,当然好。如果你拿出搜查证,我很乐意给你看,但是这份文件关乎公司机密,一旦外泄,你可以担得起责任么?” 白夜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即便是受害人,没有搜查令,她也不可能去翻人家的书房,何况去看一份很可能是机密的文件? “谁说用她担责任了?”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厚重的实木大门被推开,韩亮寒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搜查令,身后站着一脸悠闲的唐泽。 “小白。”唐泽从他身后探出头,扬起手跟白夜打招呼。 白夜好半天没回过神儿,心说,他们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某个饭店里把酒言欢么? 唐泽早把她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笑着走过来,伸手在她头上按了一下,“还真以为你们韩大队长的饭那么好吃啊!鸿门宴。对不?”说完,扭头酸了韩亮一把。 韩亮已经习惯唐泽这幅不着调的样子了,懒得理会他,回头看陈雅太,“这是搜查令。在警方确认周燕女士的书房里没有任何相关证物之前,你不能拿走任何东西。”说着,目光阴咎的看着陈雅太。 陈雅太面色黑了下来,自嘲一笑,把手里的文件重重放在茶几上,弯身坐在沙发上,“好,那就等你看过之后我在拿走。”说着,径自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王伯,听说敏儿又闹了?” 王伯的脸色不太好看,应了一声。 陈雅太也不理会韩亮和唐泽,径自说道,“敏儿的精神状态不好,是不是又忘记看医生了。”像似故意说出来一样,他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陈敏,好似从他口中听说的陈敏只是个头脑简单,有心理疾病,个性极端的叛逆少女,玩早恋,叛逆,自残。 白夜听着,心里的火气腾腾往上冲。 韩亮朝唐泽使了个眼色,把文件丢给唐泽。 唐泽接过文件翻了翻,对韩亮说,“是周氏集团最近谈得一个大项目,如果没错的话,陈先生,这是周女士和美国tl公司合作的地产项目。” 唐泽刚说完,正在数落陈敏的陈雅太突然停顿下来,扭头看了眼唐泽,“是。” 唐泽抿唇笑了笑,“听说,这家美国公司派来的人只与周燕女士单线联系。” 陈雅太的脸色不太好看,点了点头,“是,但是董事长出事了,项目不能停,接下来我会全权接手,并联系美国代表。”他拧眉说道,目光落在唐泽手里的项目计划书上顿了片刻。 唐泽笑着把计划书塞进文件袋递给他,示意他可以带走了。 陈雅太冷冷的环视了大厅里的几个人,最后视线落在王伯身上,“如果雅文回来,请让他给我打个电话。”说着,走到门前来开门,修长的身影沉入夜色之中。 不多时,门外传来汽车离开的声音。 大厅里再一次陷入沉寂,韩亮表示想要去看看周燕的书房。 王伯为难的点了点头,又表示唯一的要是已经被陈雅太拿走,自己打不开书房的门。 唐泽眯着眼睛笑看着白夜,好像再说,不要紧,这不是有一个专业开锁的么? 白夜脸一红,狠狠剜了他一眼。 韩亮不知其中原由,拿起电话想要叫个能开锁的,唐泽连忙拦住他,指了指白夜,笑得有些得意。 韩亮狐疑的看着白夜,心里还是不太相信的。 白夜尴尬的笑了笑,率先走上楼梯。 三人先后上了楼梯,王伯跟在后面。 上了二楼才发现,二楼一共有五个房间,一个是周燕的主卧,在楼梯正对面,陈敏的卧室与主卧隔了一个房间,中间相隔的就是书房。 白夜率先走到了周燕的房间,经过陈敏卧房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渗出丝丝灯光,她顿了顿脚步,后面的人跟了上来,王伯开口说,“这是小姐的房间。” 白夜说,“我能进去看看么?” 韩亮不知道她要干嘛,有些不悦的想要出声,嘴巴被唐泽一把捂住了。唐泽微微侧身,附在他耳边道,“让她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收获。” 韩亮不太相信的看着他,唐泽笑着耸耸肩,“不碍事,书房在那里又不会跑掉。” 韩亮被他一说,点了点头,目光盯着走进陈敏房间的白夜。 陈敏的房间很大,正中央摆着一张黑色的大床,床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张放大了许多倍的合照。照片里陈敏依偎在陈雅文身边,笑得特别的开心。 床头柜旁边是一排衣柜,拉开拉门,里面的衣服很多,但大多都是黑灰色系为主。 小姑娘似乎特别喜欢公仔,有一扇柜子里面几乎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公仔。 “这些公仔都是少爷送给小姐的,很多都是少爷从外国寄回来的,小姐很宝贝的。”王伯扬声说道。 白夜低头从一堆公仔里面捡出一直灰色的,毛绒有些褪色的猴子公仔拿起来,对王伯说,“这个公仔好像有些年头了。”在一堆新旧不一的公仔里,很多都是崭新的,唯有着一个有些破旧,所以显得格外的突兀。 这种公仔最近几年已经不生产了,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舅妈送过一个给她,她保存了很久,直到后来考上大学离开家,就没有带在身边了。 王伯笑了笑,“这是少爷送给小姐六岁生日的礼物。” 白夜低头看了看公仔。 公仔的边线已经有些脱落,后来被人缝补过,只不过针脚不好,露出了些许棉絮。 她细细看着公仔,突然用手用力的在公仔的肚子里压了压。 “王伯。” “嗯。”王伯应了一声,白夜笑着把公仔举起来,对他说,“你把它忘记了,敏儿没有她睡不好。我虽然是警察,可是却也真的是来帮雅文取东西的。”说着,回头看着唐泽。 唐泽笑着点了点头,“敏儿没这东西睡不着。” 王伯推了推眼睛,叹了一口气儿,“我倒是给忘了,那就麻烦你帮忙带过去吧!” 白夜笑着点了点头,又在房里看了看才走出去。 第三十章书房 二楼的空间很大,走廊也宽敞,来到周燕的书房门前,唐泽推了推白夜。 白夜尴尬的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当着韩亮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黑色的发卡(细米卡。东北人这么叫),捋直了,轻轻插进锁孔里了。 韩亮拧着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漫不经心的道,“没想到一队里还有开锁的高手。” 白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拿发卡的手紧了又紧,差点站起来拿它去戳韩亮的鼻孔。 这是工作需要,工作需要好不好? 唐泽笑着看着肩膀不停抖动的白夜,心情大好,仿佛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了些许。 “卡啦!” 白夜踢着的心落了地,她满满的直起身子,着实不想搭理韩亮,默默的抱着猴子公仔站在门外。 韩亮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唐泽,率先走了进去。 “怎么不进去?”唐泽经过她身边,侧头看了她一眼,“又不是我们一队的案子。” 唐泽一乐,忽然靠近,鼻尖几乎就要贴到她的鼻尖了,一股清爽的刮胡水味扑面而来。 她微微红着脸,想要从他身边溜走。 唐泽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路,趁她不注意,一把抽走她手里的公仔,“我看不是真么回事吧!”说着,一扭身,跟着韩亮进了书房。 “你!”白夜指着他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气得直跺脚。 周燕的书房装潢得很中式,左右两面墙壁是两个直达天花板的巨大书架,上面琳琅满目摆了很多书,不过大多都没有被翻阅过,白夜抽出两本,都是没有折痕的。 书房正中央有一张半弧形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一架台式电脑和几分文件。正对着办公桌的门口放着一个五层的书报架,最下面挂着几张报纸。 韩亮很仔细的看了看文件和电脑,唐泽在书桌下面找到了一个保险箱。 保险箱是密码锁的,白夜着实没有办法。 “回头我联系陈敏,看看她能不能打开。”唐泽沉声说道,这是,韩亮已经打开了周燕的电脑。 “里面都是文件,大部分都是与it地产的之间的合作资料,看来,周燕是死了心的要搞房地产了。可惜了欧长河已经在那个环保项目上投入颇多,如今周燕要是真的撤手,欧长河肯定绷不住。”唐泽看了眼电脑上的一些草拟的文件,唏嘘道。 “那么,欧长河杀人的动机变大了?”韩亮问。 “章北广的嫌疑也不小啊!”白夜突然说,“章北广不是自己公司也打算搞这个项目?钟波说章北广爱着周燕,可难保不会因爱生恨。他为周燕做了这么多,也许他再也不想等了,要么得到,要么毁掉。” “你以为你看爱情小说呢?还因爱生恨?章北广这样的人,行走商场多年,付出了多少才得来今天这个地位?他绝不会为了私人爱恨就去杀人。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内情,但因爱生恨的动机有点渺茫。”唐泽说道。 白夜瘪瘪嘴,不做声,扭头看韩亮。 他已经走到书柜前,看似漫不经心的翻了翻书,然后右手在书页上晃了一下。 “王伯。”韩亮走回来,站在王伯面前,竟然比王伯高了半个头。 王伯推了推眼镜,应了一声。 韩亮清了清嗓子,说道,“王伯,您觉得,周女士有没有什么仇家?” 王伯微微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只是个管家,对夫人的人际关系并不是很了解。” “您在陈家做了多少年了?” “三十五年了。”王伯推了推眼镜。 “您对已故的陈夫人和陈先生印象怎么样?”韩亮又问。 王伯想了想,脸上的表情很柔和,“陈夫人是个好人,我就是陈夫人介绍来的,我们是老乡。可惜夫人命薄,死的早。”说到这,他抬起眼镜摸了摸眼泪,“先生也是个好人。”说到这里,便有些更咽,白夜敲了敲韩亮,其实心里也有烦闷。 破案这档子事儿,其实与她有些远,她不懂审讯,不懂套话,不懂得逻辑推理,所以她不懂韩亮来这里的原因,而她自己呢?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怀里的公仔,朝王伯说,“我想去一趟卫生间。” 王伯指了指楼下,“白警官可以去一楼。” 白夜点了点头。 离开书房,经过陈敏房间的时候,她悄悄推门走了进去,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推开窗户朝外看了看。 二楼和一楼之间又四米高的距离,落地窗外是一个不大的阳台,阳台里摆着一张小桌,一只躺椅,旁边放着一只书架。 小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咖啡和一碟小点心。 她拿起点心闻了闻,味道还不错。 阳台旁边种着一颗樱桃树,枝桠茂盛,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比较粗壮的枝干,夏天可以伸手摘到樱桃。 她敲了敲枝干,又看了看一楼的草坪,阳台上遗留了几片树叶,显然是非自然脱落的。 拨开繁茂的树枝,果然,有两个地方的树叶被撸掉了,显然是有人攀着树干从二楼下到一楼。 陈敏夜里离开过别墅。 她心里笃定,刚想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才猛地想起老款的诺基亚可没有拍照功能。 拿着手机,不经意的点开通讯录,里面姜沪生的名字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晦暗。这个时候,他会在哪里? 想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儿,给小麦发了个短信,从陈敏房间推出去,关好门,轻手轻脚的下楼。 离开周燕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韩亮的车停在别墅门口,车灯晃得前方一片惨白。 韩亮上了驾驶座,摇开车窗看着白夜,“我送你回去。上车。” 白夜有点打怵,回头看了眼唐泽。 “上车吧,韩队长不会因为你放他一次鸽子就把你给卖了的。”唐泽笑了笑,把她推进后座,自己也弯身转了进去。 车子轰鸣着启动了,白夜抱着猴子公仔坐在车里,车厢里有些沉闷。 唐泽很安静,微微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白夜有些不安,这不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好似每次坐在唐泽身边,她的心总是脱离自己的掌控。 目光落在他的左臂上,他微微侧着身子,左臂弯曲着。不知道他的伤有没有好,关于浮梁山发生的一切,她其实一直都欠他一个谢谢。烦躁的拨了拨眼前的碎发,不知不觉的竟然看着他发了好一会儿呆。 唐泽是个好看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两个人之间那点子莫名其妙的情愫也着着实实的存在着,可这近一步近了,远一步又远了的关系,真的就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桶也不是,不桶也不是,而且,她还是吃不准他对她的想法的。 想到这,不免又是一阵烦闷,整个人都有些蔫,便抱着公仔往后缩了缩身子,靠在冰冷的车门上不知所措。 第三十一章暧昧 韩亮在白夜宿舍楼下把她放下,怪兽般咆哮的大切诺基很快的消失在夜色里。 白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抱着猴子公仔进了宿舍楼。 黑沉的夜里,黑色的切诺基在马路上一路狂奔,唐泽坐在副驾驶上,一幅慵懒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看着韩亮。 “老韩。” “嗯?”韩亮抽空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从周燕书房里拿了什么?” 韩亮冷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什么?”唐泽笑道。 韩亮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脸上有着钟波的轮廓,却又比钟波青涩许多。照片的背后有日期,是去年六月在巴黎拍摄的。 “很奇妙是不是?”韩亮说道。 唐泽笑了笑,“没听说钟琦还有这么个弟弟。” “我回去查查。”韩亮一个急转弯,车子进入变速车道。 “我听说,姜沪生好几天没去警局了。”唐泽漫不经心的问,韩亮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唐泽摇了摇头,“我可从你嘴里问不出什么?不过在帝都的那个案子确实有些蹊跷,姜沪生这人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这次案子突然交到你手里,人又不知所终,看来是跟那个案子脱不了关系了。” 韩亮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唐泽从国外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唐泽笑道。 韩亮别过头,“如果不是这张脸,我都不能相信你是以前那个温润老实,一心想要留在法国当画家的唐泽。” 唐泽仰面躺在座椅上,面上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你经历了那么多,你也会变得。” 韩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在查当年的那个案子?” 唐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儿,“老韩,停车吧!” 韩亮一愣,却是第一时间踩了刹车,“怎么了?” 唐泽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掉在嘴里,“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说着,推开车门下了车,寻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韩亮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沉入夜色中,直到再也看不到。 白夜小心翼翼的用美工刀挑开公仔肚子边缘的线扣,一点点把里面的棉絮掏出来。掏到一半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录音笔从里面掉了出来。 白夜欣喜若狂的刚想打开录音笔,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 “我。” 白夜微微一愣,连忙把录音笔收进兜里,起身去开门。 唐泽眯着眼睛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石福轩的包装袋,“请你吃宵夜。” 走廊里晦暗的灯光投在他脸上,把他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得越发的棱角分明,让人忍不住心折。 白夜莫名的有些感动,傻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漫过一丝暖意,把这夙冷的也都暖了起来。 下午下班后,她就直接去了周燕的别墅,没时间吃,也忘记吃了。 胃里传来一阵阵酸意,整个人有些愣,鼻子有些酸,看着看着,眼眶就有些热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微微侧身,有些窘迫的看着他,“家里没有多余的拖鞋。” 唐泽笑了笑,“你可以把你的借给我。”然后,一米八几的唐泽就踩着白夜的粉红猪小拖鞋进了客厅。 一进客厅,唐泽就看见茶几上堆着的棉絮,和那只已经干瘪的公仔。 白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一黑,暗道了一声不好,再想收拾已经来不及了。 唐泽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把袋子里的宵夜一样一样拿出来。 食物的香气瞬时弥漫整个房间,白夜吞咽了一口吐沫,到真是有种饥肠辘辘的感觉了。唐泽抬头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吃吧。我也没吃,你知道韩亮的鸿门宴可不怎么好吃的。”说着,拿起筷子,打开便当盒,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白夜也没得矫情,走过去盘腿坐在懒骨头上,捞起筷子捧着便当盒大口吃了起来。 夙冷的也,因为没入冬,还没有供暖,屋子里有些冷清,如今多加了一个人,倒显得多了烟火气儿,有些暖暖的。 吃了一会儿,唐泽渐渐慢了下来,微敛着眉,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 一开始白夜也没觉出来,后来实在是他看得过于专注,让她有所察觉,忍不住放下筷子,“你看我干什么?” 唐泽笑了笑,突然倾身靠过来,白夜心里一跳,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别动。”他轻喝一声,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拇指轻轻在她唇角抹了一下,“沾到饭粒了。” 白夜僵着身子不敢动,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格外的激烈。 他的指尖带着温温的热度,轻轻划过她的唇角,抬到她面前,“看。” 白夜脸上大写的一个囧字,她绝对不会承认,刚刚的那一瞬间,她以为他是要吻她,这真是太荒谬了。 “你脸红了。”唐泽忽而一笑,收回手,极其自然的把指尖送进口中,然后又无比淡定的拿起筷子,欢快的吃了起来。 完事了? 这就完事了? 白夜愣愣的看着兀自吃得欢快的唐泽,突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闷,气闷。 两人默不作声的吃完便当,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白夜收了垃圾,有些不自在的看着一个人几乎霸占了整个沙发的唐泽。 这人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啊?白夜有些莫名其妙,心里是希望他赶紧走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她的口袋里还装着录音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经历了浮梁山那件案子之后,她已经习惯性的去依赖他,尽管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连朋友都算不得。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手下意识的插在上衣兜里,一会儿去厨房看看,一会儿翻了翻冰箱,拿出两瓶可乐,丢给他一瓶。 唐泽舒服的窝在沙发里,很是舒服的看着白夜忙进忙出的样子。他很喜欢现在这种状态,很轻松,有种让人说不出的暖意,这么夙冷的夜,他一丁点也不想回到自己那栋空荡荡的房子里。看来,半途折回来并不是一个坏的主意。 他有点为自己的决定沾沾自喜,并愉悦的打开饮料,轻轻啄了一口,可乐的充气让他又瞬间的不适,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她举着瓶子大口大口的喝着,突然笑了。 白夜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皱眉看着他,“笑什么?” 他摇了摇头,学着她的样子,高高举着瓶子,狠狠灌了一口可乐。 第三十二章自导自演 唐泽这是要赖着不走的样子么? 两个人在客厅里傻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唐泽没有走的意思,白夜不不好直接撵人,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是卧室里的自燃熏香灯起了作用,白夜有些昏昏欲睡。 唐泽好笑的看着她坐在对面的懒骨头上,下巴点着胸,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真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白夜一愣,心说,我有什么要跟你说的?想了想,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那猴子公仔。 也对,像他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原来他回来,是为了公仔的事。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整个人都有点蔫蔫的。 她把双腿盘了盘,从口袋里套出录音笔,“在公仔里发现的。” 唐泽没有接过去,反而问她,“怎么发现的?” 白夜有点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乖乖的说道,“公仔边缘有缝合的痕迹,针脚不好,而且公仔这么旧,在一堆新公仔里面特别的显眼,我知道有些小女生喜欢抱着公仔睡觉,这个虽然磨破了,但是不正说明主人的喜爱么?”说着,想到自己床头那只每天被她虐的大头龟,忍不住笑了。“小女生嘛,有时候喜欢乱藏东西。” 唐泽认同的耸了耸肩,看着她笑得很开。 白夜有点被他的消融迷惑了,整个人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微冷的夜,昏黄的灯光下,你略有好感的人在朝着你笑,那感觉不要太妙。 她仿佛受到了一些鼓舞,有点兴奋的说道,“我还在陈敏的窗外发现了一颗大树,树上有被攀爬的痕迹。陈敏的身高,配上在酒店洗手间找到的衣服,其实跟袭击我的那个人很像。那天晚上她并没有待在房间里,她乔装打扮去了婚宴。因为是周燕的女儿,弄一张邀请函并被难吧。”她笑着说,“我给小麦打过招呼了,他晚上回去查一查,看看陈敏是不是去找发放邀请函的员工要过邀请函。”小姑娘家家的,做事即便是再谨慎,也总有些蛛丝马迹能找到的。 唐泽看着她,眼里带着赞赏,“说说,怎么就怀疑她了?” 白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她不是杀人凶手,只是,前段时间的论坛烟雾弹,大抵上就是她放的,威胁周燕也是想要阻止婚礼罢了。这一点,估计周燕也是知道的,至于周燕要求警察配合调查和保护她,估计也是被舆论推的。经济论坛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不做点什么,肯定会惹人怀疑。至于那封威胁信。”白夜笑了笑,“应该是她自己写的。” “何以见得?” 白夜脸色有些微微的红,故作姜沪生的模样,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周燕书房里有一个五层高的书报架?上面只在最下面一层挂了最近的几张报纸。书报架有五层,如果平时没有收藏和收集旧报的习惯的人,是很少会用这么高的书报架的。而且。”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书架两边的支架已经有轻微的褪色,上面四层横梁却漆膜很新,显然是不长期暴露在空气中的,这说明曾经,至少在短时间之前,它上面是挂满了报纸的。但是有人却刻意拿走了它们。为什么?是用来粘那封威胁信了。” 唐泽笑着看着白夜侃侃而谈的样子,“然后呢?” 白夜仿佛受到了鼓舞,一鼓作气的说道,“周燕之所以会给自己写了一封威胁信,是因为她肯定是知道了放烟雾弹的人是陈敏,所以自己又炮制了一封威胁信,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把警方的视线都吸引到婚礼上,进而不会过分追究第一次爆炸案的犯人。可是她肯定没想到,陈敏会真的在婚礼上放了炸弹。” “可是陈敏为什么会临时决定去拆除炸弹?”唐泽反问,“二队的警员已经在宴会大厅内的卫生间马桶里提取了些许硝酸钾的成份。事实证明,确实是有人拆除了炸弹。” “王伯说,陈敏在放学之后与周燕发生了争执。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假设,两个人争吵的时候,周燕说出了陈敏在经济论坛会场放烟雾弹的事,并表明自己为了掩护她而伪造了一封威胁信。陈敏知道后,心里十分矛盾,最后决定去会场拆除了事先放好的炸弹。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烟雾弹。” “那么动机呢?陈敏在经济论坛里放烟雾弹,是为什么?” “抗议周燕。”白夜理所当然的道,“她该是反对陈雅文和苏珊结婚的。” 唐泽沉默不语,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录音笔上,说道,“你不好奇里面到底录了什么?” 白夜一愣,原则上,她觉得录音笔里的内容她不应该让唐泽知道,但显然她本身获得录音笔的方法就有些偏颇,所以此时若是义正言辞的拒绝,其实也显得有些多余,毕竟,真正负责案子的是二队。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好奇,按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的内容很空洞,一开始是一阵高跟鞋敲击底板的声音,然后又是抽水马桶的冲水声。接下来的声音有些嘈杂,但可以确定,应该是处在一个相对于比较嘈杂的环境,女人的说话声,还有断断续续的玻璃碰撞声,之后便是一段空白,大概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在白夜以为音频到此为止的时候,录音笔里再次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大概两分钟后,录音笔里突然传出“啪!”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尖叫,声音很尖锐,也许是经过了录音设备的录放,已经有些变质了。 “这是案发现场的录音?”白夜惊愕的道,“陈敏在周燕死的时候并没有离开现场?如果是,那她又是如何离开的?案发后,韩亮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 唐泽沉默不语,他静静的看着白夜,突然说道,“中间有一段音频是空白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唐泽一下子抛出两个问题,使本就有些扑朔迷离的案情显得越发的神秘复杂了。 白夜当然是不知道的,她的那点子脑回路能想明白烟雾弹和威胁信的始末已经是破天荒的灵敏了,再往深处想,便觉得转进了一条死胡同,无论如何也行不明白了。 唐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低头看了眼白夜手里的录音笔,抿唇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白夜微微一愣,脸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上交给韩亮。 如果是,那好吧,她私自把东西从陈敏家里带出来,于理不合,很容易被处分,如果不交,她这算是窝藏证物,更不对。 两下为难的时候,唐泽漫不经心的叹了口气儿,说,“交给我,我拿给韩亮。至于陈敏和周燕之间的事儿,你回头去跟韩亮说一声。” 白夜一听,心里忍不住有些抵触,相较于姜沪生,她觉得跟韩亮共事更麻烦,完全不想跟他打交道。 看出她的犹豫,唐泽一笑,伸手揉了揉她低垂着脑袋时花落鬓角的发丝,“韩亮这人,没什么不好相处,就是冷点,不是坏人。”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心脏通通通直跳。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似乎对他若无其事又理所当然的碰触越发的没有抵抗力了。 她无力的叹息着,把录音笔猛地放在他手里,然后走到门边拉开门。 唐泽笑着她有些稚气的举动,迈步出了宿舍。 第三十三章战斗鸡 第二天,白夜百般不愿的去了趟二队,把昨晚的发现跟韩亮坦白交代。 小麦的调查结果也很快出来了,周氏集团负责管理发放婚礼邀请函的员工已经确认,在婚礼前两天,陈敏确实曾经打过电话,并要了一张邀请函。 下午韩亮带队直接去了医院,陈敏毕竟还是个孩子,最终交代了自己在民营企业经济论坛研讨会上安放了烟雾弹,但因为年纪还没到法定年龄,判罚不会很重,基本也就赔偿之类的,具体如何,已经不再韩亮的职权范围内了。 白夜是不知道韩亮最后有没有从陈敏口中问出那个录音笔的事儿,这件案子既然转交给二队了,她自己又尽了力,便不想在搅合了。 晚上下班,人还没从警察局出来,就接到了唐泽的电话。 她心绪烦乱的接了电话,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略微有些陌生的声音,她辨别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是雷霆酒吧的服务生万亮。 “白警官是么?”万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话筒里时不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不像是音乐,到像是打砸的声音。 她提了提心,连忙问道,“怎么了?” “酒,酒吧里出了点事儿,你能来一趟么?老板不在,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万亮焦急的道,白夜心里有些不痛快,心说你们老板不在,找我又什么用啊?但到底是唐泽的酒吧,又不能真的不管,便应承下来,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楼下拦了出租车直奔雷霆。 白夜赶到雷霆的时候,也被这架势吓了一条,好好的一酒吧被人砸得稀巴烂,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社会青年手里拎着棒球棍把舞厅挤得满满的,万亮和几个服务生被围在中间,正苦着脸看着门口,见白夜进来,就差没给跪了。 白夜好后悔就这么傻乎乎的来了,看了眼万亮,万亮脸色白了白,又讪讪的低下头,她心里便有些明白了,这八成是人家威胁万亮把自己给骗来的。 她缩了缩身子,觉得血液一下子都冲进脑门,整颗头都大了两圈。她本就是户籍民警出身,即便是经历了浮梁山案那样离奇荒诞的亡命之旅,本质上也还是个初出社会的矛头丫头,如今见了现在这样的阵势,说不怕,鬼都不信。 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扬眉看着人群中间站着的少女。 眉目清秀,浓淡合宜,穿着粉嫩的佯装,像是从展示柜里出来的洋娃娃。 白夜叹了口气儿,刚想说点什么,那姑娘已经开了口,语气清淡的说,“你就是唐泽的新女友?听说是个警察。” 白夜被她的话戳得眉心直抽抽,暗骂了唐泽一句,正色道,“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是唐泽女友,我们,额,姑且算是朋友。” 少女嗤笑一声,分开人群走过来,伸手挑起白夜的下巴,“我是唐泽的未婚妻。” 白夜愣了愣,脑袋里嗡嗡嗡的响了好久,整个身体仿佛被浸入了冰冷的海水,想要动一动甩开她的手,才发现整个身体都是酥麻一片的。 “我劝你最好离开她,顺便回头告诉他,我和他的婚约,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 “放手。”白夜突然打断她的话,“你是谁都行,不过,你刻意毁坏他人财物,我有权逮捕你。”她直直的注视着对面的年轻女孩,心底一下子冰冷,一下子又被怒火填满,整个人想一只马上就要爆裂的气球,熊熊怒火无处发泄。 女孩微微愣了下,推了一步,挑衅的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又一轮新的打砸开始了。 “怎么?心疼了?这不过就是唐泽的一点小产业罢了,就算我砸了又如何?”她笑眯着眼睛,突然抬起手,对着白夜的脸打了过去。 白夜虽然在警校混得成绩平平,但撂倒一个小姑年家家的也真的不是难事。 今天这事儿也确实让她有些回不过神儿,整个人也是蒙圈的,这姑娘伸手打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去反击了,结果竟然真的一个侧踢把姑娘给横踢了出去。 保镖打手们似乎没想到自己雇主会被揍,一时间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举棍子的举棍子,举拳头的举拳头。 白夜这会子也是豁出去了,整个人跟通了电的战斗鸡似的,一脚踏上面前的茶几,踢飞了一只果篮,伸手从腰间一划拉,抽出配枪,猛地朝着天花板放了一枪。 “碰!”巨大的嗡鸣震得她耳朵一阵轰鸣,却很好的镇住了场,十几二十好人都被她这彪悍的模样震慑住了,看着她的眼神儿都带了那么一点畏惧。 打仗的怕杀人的,那刀的怕拿枪的,人的命就这么一条,谁不稀罕谁傻子。 原来闹哄哄的十几二十号人,有几个胆小的已经灰溜溜的借着昏暗的灯光悄悄撤出酒吧,留下的十几个也拿不准注意,毕竟谁也不想真的吃枪子。 电影里那些挡枪子的情节都是假的,谁信谁傻逼。 姑娘也一开始也就觉得白夜是个户籍民警,管管文件,录个户口什么的,还真能当什么事儿?如今见白夜这模样,心里也有点打怵,皱着眉头,眨巴着眼睛看着白夜。 白夜的手臂被枪的后座力震得一阵发麻,可她不敢露出丝毫胆怯的模样,经过了浮梁山那场惊心动魄的亡命旅途后,她也隐隐知道自己变了,变得勇敢了,变得无畏了,变得懂得了在某些时候,气势上的高压会比祈求哭诉更管用。 她学着姜沪生的样子,黑沉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姑娘,手里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她的脑门,说话的时候,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压出来一样,她说,“袭警,毁坏他人财物,聚众斗殴,姑娘,你胆子不小啊。”她挑着眉头,目光如炬的样子有点吓人,至少姑娘是被唬住了,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有些发懵。 “我不管,反正,你得把唐泽让给我。”她倔强的挺着胸脯,十几号人里有不怕死的,挺身挡在她身前,张牙舞爪的瞪着白夜。 白夜一言不发的看着四周的人,掌心捏出了些许冷汗。 她毕竟初出茅庐,对付这样的阵仗也心有余悸,不知道往后要如何发展。 正在踌躇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皮鞋敲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那人穿过人潮,走到姑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第三十四章恋人未满 “哥。”姑娘眼中带着欣喜,刚想扑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整张脸被打得一偏,单薄的身子差点撞到身后的茶几。 姑娘大概没想过他会打她,吓得不敢出声,刚才的嚣张劲儿早就去了七分,委屈的看着刘宇,眼泪婆娑而下。 刘宇越过姑娘走到白夜站着的茶几前,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白夜衡量了一下,又想想小麦口中说过的刘宇背景,有过部队背景,应该不会太混蛋吧! “下来吧!”刘宇说道,目光看着白夜,有点冷冽。 白夜慢慢的避开他的手,弯身从茶几上跳下来。 刘宇抿唇轻笑了一声,一把抓住妹妹的领子,将她拽到白夜面前,“这是家妹,刘贝贝。贝贝,跟白警官道歉。”说着,压着刘贝贝的头,使劲往下按。 刘贝贝生平最怕两个人,一个是唐泽,一个是刘宇。现在刘宇来了,她便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看着白夜,倔强的说道,“道歉就道歉,不过唐泽是我的人,你最好别” “啪!”脑门被刘宇狠狠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刘贝贝一咧嘴,“哥。你怎么帮着这个女人?” “你哥当然帮着她,不然她一怒之下,告你非法袭警。”一道黑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来到白夜身前,在她还没来得及反映的时候伸手握住她的手,掰开她僵硬的握着枪托的手,“放松。”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这一刻才突然放松下来,冷汗顺着脊梁骨滑落,整个人差点没腿软的瘫坐在地。 唐泽虚扶着她,略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几乎被指甲抠破的掌心,忍不住叹息一声,扭头阴霾着面容看着刘贝贝和刘宇,沉声道,“今晚的损失我会如实合算并送到你公司,至于袭警一事,我会找律师解决。”说完,拉着傻愣愣的白夜往二楼的楼梯口走。 “唐泽,你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刘贝贝突然挣脱刘宇,大喊一声,“唐泽,我喜欢你。” 唐泽的戒备一僵,低头看了眼脸色有些阴阴的白夜,剑眉挑了挑,没有回头,“我不喜欢你。还请你以后不要到处声称与我有任何关系。我们。”他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冷冽,让看着他的刘贝贝不禁骇然的退了两步。 “不熟。”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拽着白夜上了楼梯。 “唐泽。”刘贝贝还想追上去,被刘宇一把拉住手臂。 “哥,你放开我,那个女人。” “刘贝贝。”刘宇断喝一声,突然弯身,拦腰抱住刘贝贝,将她大头朝下的扛在肩上。 刘贝贝尖叫一声,“哥,你放我下来。” 刘宇抬手对着她的屁股狠狠就是一巴掌,打得刘贝贝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咒骂,便被刘宇扛出了酒吧! 剩下的一群人见头头都走了,也自觉无趣的散了,留下一地狼藉。 万亮摸着脑门朝楼上看了看,一旁新来的女工读生捅了捅他,“万亮,那女的谁啊?不会真是老板女朋友吧!” 万亮脸上有点不好看,讷讷的道,“大厅那么多干什么?” 女工读生讪讪的笑了,“就是好奇咱们老板这么个大帅哥,不知道是会被暴虐黑道女拿下,还是被暴力女警花给降服。” 万亮狠狠剜了她一眼,“我比较担心暴力女警花会不会候机报复我。”得罪未来老板娘的下场一定很惨。 女工读生一乐,“那可不好说。” 万亮讪讪的看了眼楼梯,默默的走到角落里拿起扫帚,不知道现在开始忏悔会不会晚了。 皮鞋踩着木质楼梯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白夜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她微微仰着头,看到唐泽紧抿的下巴线条,又低头看着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的手,掌心烫烫的,有些失神。 她随着他上了二楼,整个人有种懵懵的感觉,就好比你孤身一人突然踏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很新奇,却也担心害怕。 她知道自己对唐泽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存在,可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喜欢?爱?还是其它的? 她游移不定的胡思乱想,直到前面的唐泽突然停下脚步,站在高出她一节的台阶上,面容严肃的看着她。 她第一次看到唐泽露出这种郑重其事的表情,心里有点莫名的发悚。 “她是一个世家的女儿。我家中的长辈希望我能和她联姻。”他用了‘联姻’两个字,声音不轻不重,却让白夜有那么一瞬的恍惚,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了一下。她又想起他曾问过他的那个问题,他说他的婚姻是自由的,如今想来,却有些可笑了。 她讪讪的笑了,只想转身从这个尴尬的境地离开。 “我话还没说完。”他拉住她的手,猛地一用力,侧身将她压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搁着厚重的毛呢料子,她仿佛听见了他躁动的心跳声。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发酵,唐泽自己是知道的,他低头看着被困在怀里的白夜,突然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吻下去。 他很少有这么失去控制的时候,但显然人是情感动物,很多时候面对未知的情感,总会有些冲动和矛盾,亦或者是不安。 他看着白夜,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见她脸上细细的绒毛和鼻梁上几颗浅浅的祛斑。 她的五官并不是很精致,甚至有点婴儿肥。她笑得时候眼睛会微微向下弯曲一个小小的弧度,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但他知道她的脑子很灵光,而且脾气有点倔。 “白夜。”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低沉悦耳,仿佛把这两个字含在口中,带着一种缠绵的婉转之音。 白夜感觉身体瞬间酥麻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腰间的诺基亚突然响了起来。 唐泽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接了电话,脸色由红一点点变白。 “发生什么事儿了?”唐泽担忧的问。 发生什么事儿了? 白夜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一阵嗡鸣,整个人好像被人沉浸了水里一样,冷的浑身发抖。 “你怎么?”唐泽有些不安的看着她,一伸手,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厚实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白夜愣了好久,久到唐泽已经担忧的准备去查看她的电话。 “唐泽。”她突然退开他,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推开他转身就往楼下跑。 唐泽连忙追了上去。 一出雷霆的大门,夙冷的空气迎面吹来,白夜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跌跌撞撞的下了马路牙子,伸手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拦车。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唐泽冲过来,从后面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搬过来对着他的眼,柔声问,“白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白夜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姜沪生,姜沪生死了。” 第三十五章视频和音频 韩亮沉着脸走进办公司,刚刚小张已经给出了调查结果,周燕确实曾在和陈文礼的婚姻中出轨,并与钟波生下一个孩子,名叫钟鹏,钟鹏出生后即被送到了法国,今年刚满十五岁。 周燕婚内出轨钟波,又与章北广关系暧昧,欧长河被周燕摆了一道,一旦周氏集团不参加环保项目,欧长河的前期投入基本等于打了水漂,从这些关系上看,章北广和欧长河两个人都有杀人嫌疑。 假设章北广知道了周燕和钟波生下一子,而自己苦追多年无果,很有可能因爱生恨,杀了周燕。 可是问题是,酒中的毒是怎么下的? 现场的监控录像已经研究了很多遍,就是被张宁送来的,可是出了钟波把酒递给周燕外,其他人并没有接触过酒杯。 可是毒真的是钟波下的? 如果张宁没有说慌,酒杯是随意摆放的,那么,张宁下毒的几率很小,因为她不知道谁会拿到那杯毒酒。 如果张宁说谎了,毒是她下的,那么就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那一杯是毒酒,并且可以保证周燕会喝到这杯毒酒,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钟波,也就是说,两个人是合谋。 至于他杀周燕的动机,很有可能也是因爱生恨,因为从现场的录像上可以看出,周燕与章北广之间还是比较亲近的。另外,那个神秘的美国公司代表,他在哪儿?一个人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就好比陈敏曾经来过宴会现场拆掉炸弹一样,总会找到写蛛丝马迹证明她来过一样。 他抿了抿唇,大步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录音笔。 这是早晨唐泽送来的,白夜在陈敏的公仔里面发现的。 录音的内容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了,但里面缺少的五分钟内容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段录音又是怎么来的?陈敏自己录的?从录音里可以听出,当时这只录音笔的主人应该是在卫生间。录音笔的主人在冲好马桶之后便离开了卫生间,她走进了宴会大厅,所以录音笔里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和酒杯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声音陷入了一片空白,大约有五分钟的时间。 这五分钟时间录音笔是正常运行的,所以只能说明,当时录音笔被倒带了一个相对来说很安静的地方。而且这里是听不到宴会的喧哗的。 韩亮假设了一下。 首先,有人随声带着这个录音笔参加了婚礼,然后在上卫生间的时候开启了录音笔的录音功能。 然后,他带着录音笔回到了宴会大厅,从录音笔的录音时间来看,他从卫生间离开,到她回到宴会的时候一共用了三分钟的时间,之后又在宴会里逗留了大概有七分钟的时间。之后,录音笔出现有五分钟的空白时间。空白时间之后,录音里再次出现嘈杂的人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后,清脆的酒杯破裂声响起。这应该是周燕毒发时,手里的酒杯脱落时发出的声音,紧接着,尖叫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持续了大概有一分钟,之后,音频停止。 音频前后一共十八分钟。 韩亮又把音频重新听了一遍,把里面能够分辨的所有谈话内容做了一个整理,然后又让技术人员做了一个音频分析,提取了录音里几段对话,并确定了几个人,从而确认当时录音笔的主人从卫生间出来后的行走途径。 经过技术人员的分析,录音笔里一共出现了十个声线,其中三个女人和七个男人,当中包含了最后出现的周燕,章北广,欧长河,还有钟波,另外的六个人也经过排查和录音对比找到了当事人。 韩亮对比了新丽都酒店发来的宴会现场的监控视频和这段录音,最后找到了当时所有人的站位,划出了当时录音笔携带者的行走路线。 录音是案发前十七分钟开始录的,韩亮找到了卫生间门口安置的摄像头,找到案发前十七分钟前后的一段视频,视频中一共出现了四个人,三男一女,钟波,章北广,苏珊,还有名北岛建设的部门经理,叫张柳清。同时,摄像头还录下了当时就在卫生间附近徘徊的刘宇。 “苏珊,钟波,章北广,还有这个叫张柳清的。”韩亮点了点白板上的名字,侧头问一旁的小张。 小张新入队不长时间,进队后一直跟在韩亮身边学习,可以说是韩亮一直带着的。 这次的案子确实有点奇诡,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被韩亮这么一问,摸了摸脑袋,说道,“队长你不是找出录音笔的行走路线了么,咱们看看这几个人都谁走过这条线不就得了?”他笑着点开了电脑上的视频,右手拿着笔,目光灼灼的盯着电脑。 视频中,四个人纷纷走回了宴会会场,很巧合四个人中,除了张柳清之外,其余三个人都走过了韩亮划出的那条线。 这时,录音笔里出现空白,五个分钟的空白时间。韩亮连忙把脸凑近电脑,发现钟波,章北广和苏珊三个人中,只有苏珊离开过会场,因为她要去休息室补妆,回来时,换了一身衣服。 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只有离开会场的人,它身上携带了录音笔,所以才能导致录音笔里有五分钟的空白时间是没有嘈杂的人声的。 监控视频中,苏珊确实在休息室里呆了大概五分钟,五分钟之后,苏珊从休息室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衣服。 苏珊从休息室出来后,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一路端着酒杯朝周燕的方向走,其间会合了陈雅文,两人并未交谈,携手朝周燕所在的小圈子走去。 这是,视屏中突然停电,录音里也同时出现了嘈杂的声音,前后一共两分钟。这时,视频里是陷入黑暗的,而录音笔中清晰的传来了酒杯的破碎声和女人的尖叫声,有人高声喊了句,“死人了。”之后的一分钟时间,现场很混乱,这从录音里就可以听出来。 一分钟后,录音停止。 大概过了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监控视频再次恢复影像,现场恢复供电,而这时,苏珊和陈雅文已经回到了宴会中央搭建的台子上。 “队长。”小张突然尖叫着指着电脑屏幕,“是苏珊!” 第三十六章真相1 “天哪,苏珊下毒杀死了周燕。我终于知道周燕是怎么被毒死的了。”小张兴奋的大声说道。 他扭过头,年轻的脸因为兴奋而显得有些发红,高原红的颧骨有些高,整张脸形成一种极为有趣的表情。 他看着韩亮,拉高了声音说,“我们一开始就把凶手锁定在了周燕身边,可以和有机会接触周燕手里的毒酒的人,可事实上,周燕一开始拿到的酒杯里并没有毒。钟波也并不是凶手。”小张兴奋的说,“是苏珊。队长你看这里,苏珊是拿着两只酒杯朝周燕走去的。当苏珊周到周燕附近的时候,大厅里正好在停电,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头顶的天花板上了,四周很黑,这时候,苏珊走过去,作为新人,她去给周燕敬酒理所当然,所以,苏珊拿过了周燕手里的酒杯,把自己那杯事先就下好了毒的毒酒递给了周燕,这样,周燕喝了毒酒之后,死了。而且,因为苏珊不会说话,她又穿着黑色的礼服,所以一旁的人很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给周燕敬酒。”小张兴奋的满脸通红,看着韩亮的眼神一闪一闪的。 韩亮拧着眉看了眼电脑屏幕,屏幕中,苏珊确实穿着一套黑色的晚礼服,可是…… “小张。”韩亮沉声道。 “是队长。” “准备抓人。” 小张一乐,笑道,“我这就带人去抓苏珊。” 韩亮眉头挑了挑,“不是苏珊。” 小张一愣,“不是苏珊?” 韩亮点了点头,“抓陈雅文。” 小张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看着韩亮,不解的问,“头,你开玩笑呢吧,凶手不是苏珊么?” 韩亮摇了摇头,“苏珊不是凶手,是陈雅文,苏珊只是录音笔的携带者而已。凶手是陈雅文。如果苏珊是凶手,她就不会带着录音笔录下这段视频,最后还交给陈敏。凶手是陈雅文。”他说道,“陈雅文穿着黑色的新郎礼服,又是黑色头发,他的目标比苏珊还要不显眼,而且。拿过周燕酒杯的不是苏珊,是陈雅文。苏珊手里拿着两杯酒,自然不能再去拿周燕的酒杯,所以,当时的情景应该是。苏珊要去给周燕敬酒,陈雅文事先接过了苏珊手里的酒杯,在里面下了毒。然后再把酒杯递给苏珊,由苏珊递给周燕。最重要的一点是,陈敏的自杀。” 小张狐疑的摸了摸头,不太懂的问,“这又和陈敏的自杀有什么关系?” 韩亮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含在嘴里,打火机查出光亮,在对面的玻璃窗上映出点点忽明忽暗的火光。 “只有凶手是陈雅文,陈敏才会选择自杀。”韩亮说道。 “为什么?”小张还是不太懂。 韩亮吐了一口烟圈,沉声说道,“为了陈雅文。” “我还是不大懂。”小张尴尬的红着脸,伸手摸了摸脑袋。 韩亮拉着椅子坐下来,缓缓说道,“陈敏对陈雅文有很严重的恋兄情节,但是陈雅文却要娶别人,她为此而愤怒,所以在周燕发起的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上动了手脚,安放了烟雾弹。但是显然她的行为被周燕发现了。周燕发现后,不动声色的炮制了一封威胁信,成功把警方的注意力从第一次烟雾弹事件中吸引过来,并成功扰乱了警方的视线。但她没想到陈敏会越发肆无忌惮的在婚礼上安放烟雾弹,准备继续破坏婚礼。 两个人在家里发生了争吵,周燕把自己知道陈敏安放烟雾弹的事儿说了出来,并把自己写了威胁信的事儿也说给了陈敏。 周燕离开后,陈敏决定去婚礼现场拆除烟雾弹。因为之前陈敏早就计划好要去现场观礼的,但是被周燕拒绝,所以此前她朝发放喜帖的管理人员要的请帖自然就用上了。 陈敏趁王伯不注意偷偷从二楼爬树离开别墅,并伪装成男人混进了婚礼会场。混进婚礼会场后,她偷偷拆除了烟雾弹,并直接在厕所里把烟雾弹的一些材料弄进冲水马桶冲走了。 白夜曾经说过,在停电的时候,她和陈敏互相追逐,并且被陈敏用热汤泼了胳膊,之后陈敏就消失了。 我想,陈敏当时还并没有离开宴会厅,她很可能去找了陈雅文。 你想一想,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她喜欢她的哥哥,但是他的哥哥娶了别人,她没理由在离开前不去看一看陈雅文。 她借着天花板微弱的光亮去找陈雅文,但是却发现陈雅文和苏珊给周燕敬酒,也就是说,她很可能目睹了案发的过程,再加上苏珊交给她的那个录音,她发现陈雅文杀了自己的母亲。她爱的人杀了她的母亲,这样的打击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来说很致命。但她又不能说出陈雅文杀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她才会冲冲忙忙的回到家中之后便服药自杀。并且把那个录音藏在了陈雅文曾经送给她的猴子公仔里面。”韩亮一口气儿说完,小张几乎是目瞪口呆的。 “可是,你是怎么确定,苏珊一定会把手里的两只酒杯中的一杯递给陈雅文?”小张又问。韩亮嘴角抽了抽,伸手在电脑上按了几下,把监控录像里的视频向后调了一些,画面中,苏珊去敬酒的时候,果然是每次都会把手里的其中一只酒杯递给陈雅文,然后单手与被敬酒的客人拥抱,贴面。 “苏珊是在美国长大的,很多礼仪比较西化,这样,你明白了么?”韩亮已经关了电脑,目光有些幽深的看着办公室窗外黑沉的天色。 小张如梦方醒的点了点头,却又突然犹豫道,“可是证据呢?我们没有证据啊,就算陈雅文有杀人夺产的动机,但是没有证据,我们怎么抓人?” 韩亮当然知道这些都只是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陈雅文就是下毒者,可是任何一场蓄意的谋杀都有他的前因后果,只是因果埋得深,他们并没有找到而已。 “先去查陈雅文的经济状况,再去查苏珊。”韩亮低头看了眼电脑上的屏幕,突然目光定格在陈雅文苏珊的手上。 “怎么了?”小张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苏珊手上的戒指不见了。” “也许是收起来了。”小张笑道,“那么贵重的戒指,收起来不是理所当然么?” 韩亮沉默不语,目光灼灼的看着电脑屏幕,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三十七章真相2 已经证实了陈雅文和苏珊的嫌疑和作案手法,那么剩下的,便是寻找关键性的证据。 一是周燕被害时手里拿着的酒杯,二是陈敏的口供。 陈敏之前确实已经承认了是自己在民营企业家经济论坛上安放了炸药,也承认是周燕伪造了威胁信,但是关于猴子公仔里的录音笔,她却没有主动提及。 韩亮先给鉴证科打了个电话,要鉴证科试试看能不能把酒杯拼凑出来,看看上面会不会有凶手的指纹,另一方面,他直接驱车赶到医院,希望能从陈敏的口中得到一些有力的线索和证据。 八点刚过,医院里还是人潮涌动,仿佛这座城市里只有这里是彻夜不眠的。 韩亮走在走廊里,心里想着案情,一时间许多杂乱的线索交错着,却总有些事情仿佛披着一层迷瘴,让人看不清。 陈敏的病房在三楼,他拐过一个转角,来到303门前的时候,小护士正黑着脸从里面冲出来,与他撞了个正着。 “哎,你。”小护士猛地抬头,被韩亮一张冰山脸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想从另一边会护士站。 韩亮伸手拦住护士,扭头看了一眼病房,里面空荡荡的,病床上的被褥凌乱的堆叠着,地上还有一双孤零零的兔子拖鞋。 小护士眼睛一亮,“你是303的家属?” 韩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问,“怎么了?” 小护士脸一黑,开始倒豆子一样的抱怨,“人没了,下午还好好的,醒来之后就开始不对劲,沉默,也不爱说话,后来警察不是来了一趟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警察一走,人就开始发脾气。砸了东西不说,还寻死腻活的要用玻璃割脉。”小护士喋喋不休的说着,韩亮皱了皱眉,突然打断她,“现在人呢?” 小护士因被打断而不悦,扬眉看了他一眼,“走了。” “什么意思?” “不遵医嘱,擅自出院,人都不见了。”说着,从韩亮身边转过,快速往值班室跑。 陈敏逃跑了。 韩亮脸色黑了黑,连忙给队里值班的小张打电话。 小张接了电话,连忙给其他人打电话,分头去找陈敏。 韩亮开着切诺基奔驰在宽阔的马路上,沿着医院附近绕了几圈,并没有发现陈敏的踪迹。 陈敏的交际圈不大,在学校与同学之间关系也并不是很好,排除了去同学家的可能,韩亮觉得最有可能的地方有两个,周燕的别墅,或是陈雅文的家。 韩亮先拿起电话给王伯打了个电话,确定陈敏没有回别墅之后,又马不停蹄的往陈雅文的新居开去。 从医院到陈雅文的新居纵贯半个城市,韩亮不知道陈敏是不是在陈雅文家中,他此刻心中格外的烦躁。 脚下的油门几乎快要踩到底了,黑色的切诺基像一只巨兽一样在黑夜的马路上奔驰。 “玲玲玲玲!” 兜里的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韩亮接通电话,是证物室鉴证科的老秦。 “韩队,有发现。”老秦笑着说,低头看了眼手中拿着的镊子,忍不住占叹一声,“巧夺天工的赝品。” 韩亮听得一头雾水,“什么?” 老秦呵呵笑着,“你肯定不会猜到,我在你们带回来的酒杯碎片里找到了什么?” 韩亮静静的听着,没有答话。 “9.99克拉的钻石。”老秦的声音像一颗巨石重重砸在韩亮的心头,他顿时想到监控视频中,苏珊手上消失的那枚钻石戒指。 可是它为什么会在周燕遇害时手里拿着的那只酒杯里? 老秦的惊喜并没有就此打住,他一边笑着看着镊子上的钻石,一边笑道,“可惜是个假的,但是搞出这东西的人,真的不简单。” 韩亮控制住踩刹车的冲动,扬声问道,“老秦,别啰嗦,到底怎么回事?” 老秦瘪了瘪嘴,心说,这小子就是不禁逗。 “我刚给老秦打了个电话,有些东西还得确认一下,不过,应该错不了。” “到底是什么?” 老秦犹豫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道,“你们不是一直没抓到下毒的凶手么?” 韩亮;“你有线索?” 老秦;“没有,不过倒是找到毒源了。” 韩亮一愣,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车子失控的一打滑,差点撞到路边的护栏。 他猛地打着方向盘,轮胎剧烈的摩擦着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胶皮味。 “钻石?” 老秦犹豫了一下,说道,“还不能确定,但是这颗钻石并不是真钻,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水钻,看这钻石的设计,和戒托之间是可拆卸的,底部有一个不大的凹槽,是后天转出的小孔。我联系老秦,做一下毒物反映。”其实他自己觉得这么多有点多此一举,可拆卸的钻石戒指,底部的小凹槽,出现在一杯有毒的酒中,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见对方很久没有反应,老秦狐疑的问了一声,“韩队?” 韩亮猛地回神儿,“老秦。”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一开始,他以为是陈雅文下毒毒死了周燕,可现在看来,下毒的应该是苏珊才对,只是苏珊为什么要杀周燕?苏珊给周燕敬酒下毒,陈雅文就在旁边,也就是说,陈雅文肯定是知道苏珊想要杀人的,或者说,这本就是两个人合谋杀人? 还有钻石,如果这颗钻石是假的?那么真的呢? 真的? 韩亮猛地响起婚礼上的那个小插曲,伴郎从周燕手里接过结婚戒指后,在递给新郎的时候,他把戒指掉落在地上。 是伴郎在捡戒指的时候把真钻戒换走了。 韩亮恍然大悟,连忙打电话给小张,让他带人去查一下那天的伴郎。 挂了电话,车子已经驶进陈雅文的新居楼下。 陈雅文的新居就在他开设的画廊楼上。一楼是商业网点,二楼居室。 韩亮停下车,推开车门,快速往画廊跑。 韩亮每跑一步,心就越往下沉一点,直觉告诉他,陈敏来过。而且,很有可能做了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那张从周燕书房里找到的照片,想到猴子公仔里面的录音笔,想到那颗假钻石,心里越发的踹踹不安起来。 第三十八章真相3 画廊的门是虚掩着的,穿过悠长的走道,楼梯赫然映入眼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油墨味,韩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朝楼梯口上望去,二楼的灯光隐隐从楼梯口溢出,并不强烈。 淡淡的血腥味满满的弥漫开来,韩亮精准的直觉得到了印证。他掏出腰间的配枪,紧紧的握在手里,抬脚轻轻的朝楼梯口走去。 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渐浓烈起来,他很快走到楼梯口。门是洞开着的,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站在门口,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苏珊就躺在客厅正中央,身上穿着湖水蓝的裙似睡衣,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波斯地毯,看起来像一朵盛开的妖艳玫瑰。 把枪放回枪套,韩亮连忙冲过去,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血迹,附身探了探她的脉搏。 尸体上还留有温热的体温,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胸口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 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门锁没有被破坏,也就是说,死者是自己开的门,或则说,凶手本身就在屋里。 是陈雅文?还是陈敏? 他看着苏珊胸口的水果刀,现场遗留了很多痕迹。 茶几上摆放的削了一半的苹果,两杯喝了一半的咖啡。凶手选择的凶器是茶几上的水果刀,说明一开始她并没有杀意的,也许在谈话的过程中,被害人的言辞激怒了凶手,导致凶手最终杀了人,很符合冲动杀人类型。 韩亮走到门口,默默的点了一根烟,徐徐上升的烟圈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那双锐利的眸子仍是刀子一样的盯着客厅正对面的墙上看着。 素白的墙纸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婚纱照,照片中,陈雅文单手拥着苏珊的腰,微微倾身亲吻她的眉心。 韩亮抬手掐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一脚,他猛地锤了一下门框,拨通了小张的电话。 小张气喘吁吁的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韩亮已经大声说道,“苏珊死了,现在通知所有离开本市的机场和火车站,陈雅文和陈敏很可能要出境。另外,去查婚礼那天的伴郎,那颗真钻很可能就在他身上。” 讲完电话,四周又陷入了一片沉静之中。 他再一次走进客厅,来到那副巨大的婚纱照前,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陈雅文的右手。他的右手小拇指上带着一枚黑金戒指,有些不显眼,但是对于记忆力过人的韩亮而言,他绝对不会忘记,曾经在陈敏的卧室的床头摆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陈敏手上也有一枚这样的戒指。 这是,情侣戒指。 不只是陈敏对陈雅文有非比寻常的感情,陈雅文对陈敏也有感情的,他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苏珊的死,似乎已经再明确不过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警铃声在夜里想得格外的尖锐,法医和鉴证科的人陆续赶来,二队几个骨干也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韩亮做了简单的交接,躲到走廊里继续抽烟。 半个小时后,小张打来电话,陈雅文和陈敏果然打算出国,桃仙机场的工作人员已经把两人占时拖住,小张已经带人过去了。 婚礼当时拿戒指的伴郎徐明也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杀害苏珊的人并非是陈敏,而是伴郎,警方找到伴郎的时候,他连血衣还没有藏好,一见警察就吓傻了,什么事都招了。 假戒指确实是徐明找人做的,徐明和苏珊是在陈雅文回国之后认识的,并迅速坠入爱河。 苏珊确实是陈雅文的心理医生,陈雅文在法国就医的时候,苏珊就发现了陈雅文和陈敏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因为苏珊不能说话的特殊性,从小缺乏安全感的陈雅文很快的和苏珊袒露心扉。 陈雅文之所以二次出国留学,就是因为陈文礼和周燕发现了他和陈敏之间不太寻常的感情,陈文礼更是一怒之下与之大发雷霆,并在遗产中只留给了他很少的一部分。 也许,当时他们都以为是陈雅文单方面的畸形情感,进而忽略了陈敏。 回国后,周燕开始积极给陈雅文安排相亲人选,陈雅文为了应付周燕,掩饰自己略微畸形的情感,所以才决定和苏珊结婚。 苏珊在回国期间认识了伴郎徐明,两个人很快的坠入爱河。 小张要人查了徐明的财务情况,徐明曾经经营了一家网路游戏公司,但是后来因为经营不善而欠下巨额债务。 “人带回去了么?”韩亮说道,扭头看了眼客厅里的苏珊,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队长。”小张看了一眼审讯室里坐着的徐明,这家伙显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整个人傻傻的坐在椅子上,神经兮兮的朝着四周张望。“你说,他为什么要杀苏珊?” 韩亮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幽幽的看着昏暗的楼梯口,“你有没有搜查徐明的家,找到那枚真正的钻石戒指了么?” 小张微微一愣,“没有,会不会是被他藏起来了?或是出手了?” “不会。”韩亮低头看了眼指尖的烟头,“那么大的钻石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买家,而且,越是这种名贵的,惹人注目的东西,都不会出手太快。” “队长你的意思是,钻石不再徐明手里,他去找苏珊,是去要钻石?可是没道理啊,钻石当时确实是被他换走的。”小张狐疑的问,彼时,专门负责审讯的老刑警老李已经拿着记录簿走进审讯室。钻石不再徐明手里,那钻石在哪儿?” 在哪儿? 韩亮回头看了眼客厅,法医已经粗略看过尸体,正在装殓,准备带回解剖室。 “也许,在陈雅文身上吧!” 小张还是不太懂,“队长,我不太明白,既然钻石是徐明换的,怎么又会在陈雅文手中?” 韩亮没在说话,突然掐了烟头,叹了口气儿,说道,“陈雅文和陈敏在一起最大的阻碍只剩下周燕了。周燕肯定是发现了陈雅文对陈敏的感情,所以逼陈雅文结婚,陈雅文因此才利用苏珊。陈敏不知道周燕和陈雅文之间的种种,在婚礼前夕的民营企业家论坛上安放了烟雾弹,而周燕又为了女儿,假意写了一封威胁信扰乱视听。陈雅文知道后,便借机想要杀掉周燕。” “可是队长,你不是说,下毒的不是陈雅文么?” 这时,法医工作人员已经抬着尸体出来,经过韩亮身边的时候,苏珊的一只手从担架上垂了下来,晃晃悠悠的正好打在韩亮的膝盖上。 韩亮低头看了一眼,被苏珊手腕上一朵红色的梅花刺青吸引了视线。 “这是什么?”韩亮猛地抓住苏珊的手,用拇指轻轻擦了擦上面的刺青。 第三十九章真相4 法医队的老秦回乡探亲了,接手这次任务的是个从临市临时调过来,据说是个人才,老秦手把手带出来的,在周通市有很多的临床经验,这次调过来,还是老秦举荐的。 “刺青。”林飞皱了皱眉,像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愣了一下。 “怎么了?”韩亮狐疑的问。 林飞沉默了一会儿,挠了挠头,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三年前,我在周通市做法医助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案子,当时解剖的是我师傅老秦,我记得,受害人的手腕上好像就有这么个一个刺青。刚才你要是不拦着我问,我倒是没想起来。” 林飞是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人,说话的时候右脸上有个酒窝,典型的酒窝美男。 韩亮微微挑了挑眉,他之所以会注意这个,倒是跟林飞说的这个事儿有些关系,只是案子倒是不是在周通市发生的。 他还记得,那是五年前,别周通那个案子更要久远一些,那时他刚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华阳市下属的一个城镇做基层民警,走马上任的第二天,镇里便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失踪案,一名二十岁的大三女生离奇失踪,根据家属的供述,失踪的女孩在失踪前行为怪异,并且在手腕上做了纹身,问的就是这种梅花刺青。 难道苏珊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孩? 他揉了揉头,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去给镇派出所打个电话,堪堪那家失踪的女孩有没有消息,顺便把当时家属留档的资料传递过来一份,对比一下,看看是不是苏珊。 “队长队长!”小张在话筒对面已经等急了,连连唤了两声。 韩亮猛地回神儿,才响起自己正在跟小张通话。他赶紧林飞告别,等工作人员把尸体都搬走了,才沉声说道,“也许,从一开始,那枚戒指就是假的呢?”戒指是陈雅文自己亲自参与设计的,所以在戒指出厂之后,他也是第一个接触过的人,很可能那个时候,戒指就被调换了。婚礼上出现的戒指,无论是周燕手里拿出来的,还是徐明调换的,都是假的。” 小张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可是陈雅文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假设他想杀了周燕,既能和陈敏在一起,又能名正言顺的成为陈敏的监护人,并取得财产的支配权,那么庞大的产业都到手了,他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的去调换一颗钻石?” 韩亮拢了拢衣领,伸手从怀里套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还正年少,眉眼间有些像钟波,又有些像周燕。 照片的右下角有重重的指甲轻划的痕迹,折了一角。 “小张。陈雅文肯定已经知道钟波和周燕有一个私生子了。你去查一查周燕的律师,看看周燕最近有没有在遗书,或是陈敏所继承的陈文礼那部分遗产上有所动作。”他沉声说道。 “你是说,韩亮的杀人动机,很可能是报复周燕,知道周燕可能要把陈文礼的财产转移到私生子或是钟波身上,所以他才动了杀心杀人?”小张大惊失色的说道。 “是。”韩亮说到。 “可是毒应该是苏珊下的才对。”小张还是有些搞不明白苏珊和陈雅文之间的关系。 如果钻石是陈雅文换的,毒是苏珊下的,那苏珊又有什么理由和陈雅文合作?苏珊只是想要钻石,她直接就换走钻石就好了,没理由杀死周燕。 假设韩亮给了苏珊一个理由呢?韩亮突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起苏珊手腕上的那枚梅花刺青,脑中飞快的转动着。 如果苏珊真的就是那年在小镇失踪的姑娘,那么,一个小镇里失踪的姑娘,她是怎么来到法国,并成了个心理医生,并且还突然变成哑巴了呢?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身份上这种巨大的变化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密密。 而作为与之相处好几年的陈雅文,他会不会从中窥得了一些秘密,然后利用苏珊的这些秘密迫使苏珊与他合作,或则说,迫使苏珊做出了杀人的举动,而他,只是挑唆了苏珊和周燕之间的矛盾,并在苏珊下手的时候佯装不知道,掩饰了苏珊给周燕敬酒的真相? 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想着。 因为只是猜测,在没有确定苏珊的具体身份前,他是动不得韩亮的,或者说,不管如何,韩亮都没有直接参与杀人。 “徐明会告诉我们的真相的。”他淡淡的说。 挂了电话后,韩亮再一次点燃了烟,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脑中浮现那枚血红色的梅花,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很奇怪,带着一种不详的气息。 电话响起的时候,韩亮以为是小张,划开屏幕,不由得有些诧异。 “局长。”他接通电话,心里却在揣度着,这个时候,局长为何会给自己打电话? “姜沪生出事了。”局长的话如同一根钢钉,重重的钉进韩亮的心里,他愣了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儿,烟头烫着指尖,才猛地丢了烟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是,我马上回队里。” 中观区是城南的一个老城区,这里人口比较复杂,巷弄交错,治安管制也比较差。最近几年城市规划,很多小行业,小铺子都从市区消失了,反而在这个不大的旧城区,你会发现很多旧时的小铺子。 五金店,廉价早餐店,还有鲜花寿桃,纸活铺子。 路边的路灯坏了几个,有的要走好一段距离才能看见光亮。白夜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里走着,模模糊糊的瞧着路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她跟姜沪生虽然共事不久,一开始两人也确实有许多矛盾,可是随着后来的相处,她知道姜沪生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她实在不敢想象,曾经那么鲜活的人,怎么就突然间会死了? 她想起那个晚上,他冲冲离去时的样子,倒是像追着什么人去了。 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急急的往巷子里走,绕过两个巷子,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一家铺子门前停了两辆警车,铺子门前拉起了警戒带,前后邻居家都开了灯,从窗户里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 小麦正从一辆车里出来,方大同黑着脸站在门口,连邱雪都来了,脸色苍白的不像话。 “白夜!”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白夜心里跟滚了热油似的,直到现在,她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不相信姜沪生会死。 她晃了晃头,唐泽替她把车门打开,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就不跟你下去了,你,别难过,也许不是他。”唐泽凝眉说道,目光越过白夜看向不远处的纸活铺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他说道。 白夜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却还是摇了摇头,“恐怕今晚都不能回去,我跟同事的车走。”说着,弯身迈出车门。 “白夜。”唐泽突然唤住她。 白夜微微一愣,狐疑的转头。 “我说的是真的。”唐泽坚定的说道,“我喜欢你。” 这个时候,这样的话,白夜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她知道自己也是喜欢他的,可是到底两人之间隔了太多东西,她自己是没有勇气跨过去的。 “我要去报道了。”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的懦弱过,竟然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几乎是狼狈的从他的视线里逃窜而去。 唐泽敛眉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伸手拿出手机,拨通了杜丽德的电话,“老师。” 夙冷的风从车窗灌进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姜沪生出事了。” 彼端一阵沉默,然后是杯盘落地的声音。 唐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拿起放在驾驶台上的烟,抽出一根放在双唇之间…… 第四十章姜沪生之死 这是个扎纸活的铺子,门口还堆了几个金库银库,花圈摆在一进门的入口处。铺子是作古的,二进院。外院前面是个柜台,两边放着两个架子,右面架子上摆着寿衣,画纸,还有样式簿。左面的架子上摆着各种烧纸和金元宝,还有不少童男童女被靠墙摆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的诡异。 进了二进院,迎面是一个小院子,里面空间不大,一口老井,旁边生了一颗槐树。尸体是在井边上发现的,身上的衣服和证件都是姜沪生的,但具体是不是姜沪生,最开始接案的警察还不能确定。 白夜跟着小麦走进二进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邱雪的脸色微微发白,抓着白夜的手紧了又紧,在看见尸体的时候,猛地转身。 “邱姐!”白夜担忧的看了邱雪一眼,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眼眶涩涩的,站在那儿就不敢动了。 法医还没到,因为老秦回乡办事不在,临时调来的林飞又在出另一个现场,局长只好给市里一个已经退休了的老法医打电话,人估计这时候正在路上呢。 “你们相别过去,我们去看看。”吴悠吴虑走过来,碰了碰邱雪和白夜的肩,径自跟着方大同和小麦走了过去。 “我也去。”白夜吸了吸鼻子,感觉今年的初冬格外的冷。 尸体是面朝下躺着的,身上穿着姜沪生失踪那天穿着的衣服,口袋里的证件已经被翻了出来,被证实确实是姜沪生的东西。 尸体的头被重物敲击过,凶器就在尸体旁边,是一块三十厘米见方的正方体石头。 凶手是从背后用石头砸向被害人的,被害人整个头都被砸烂了,脑浆混合的血液流了一地。小麦站在树下一看,顿时白了脸色,捂着嘴跑到一旁干呕。 白夜还没来得及看到尸体的惨状,方大同已经回身挡住她的视线,搬过她的身子,“白夜,你先去一边待一会儿,回去看照片吧,尸体,不太好看。”他讷讷的说道,显然情绪已经激动到了一个顶点,说话的时候,嗓音都是颤抖着的。 白夜侧目看了眼小麦,眼眶一红,却没敢做声,乖乖的转身往回走,来到邱雪身边,轻轻的抱住她。 “确认是姜沪生了么?”吴悠寒着脸问道,一旁出警的警员脸色灰白一片,显然已经是吐过了,空气中还弥留着一股子酸腐的味道。 “暂时还不能,只有衣服和证件,脸。”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发的苍白一片,顿了一下才说道,“刚刚看过尸体的正面,脸也被袭击了,完全看不出面容。” 事实上哪里是看不出面容呢?整张脸都被砸烂了,是人是鬼都看不出,也不知道是有多大的仇恨。 吴悠点了点头,接过一旁民警递过来的手套,套在手上,走过去把尸体搬过来。 被害人的脸部被遭到连续重击,五官都砸烂了,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血和脑浆流得到处都是,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 根据发现尸体的人说,他是找铺子主人做活的,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人死了,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到现在人还有些神志混乱,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估计是吓坏了。 据邻居说,纸活铺子老板已经有几天没在了,前天夜里有人来找过他,至于找没找到就不知道了。 民警已经拿着姜沪生的照片跟附近的居民做了个初步的调查,有几个人确实在茶楼里见过姜沪生,他曾经跟他们打听过这个纸活铺子的老板,后来发生什么就没人知道的。 “能打听出纸活铺子老板的底细么?”吴悠问道,吴虑已经走进内院。 事情发生的突然,尸体具体身份还不能确定,这个纸活铺子老板的身份就尤为重要了。从纸活铺子邻居的口述中可以推测出,姜沪生失踪的那天晚上确实来过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追着什么人来到这里,并且在中观区逗留了一天,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死者又是不是姜沪生,这还需要测底的调查,只不过案子关系重大,局里肯定会另作安排。 “据说是一年前才搬来这里的,纸活铺子是原来的老手艺人的,新来的这个老板是外乡人,姓胡,叫胡文举,朝着一口京片子,该是帝都人。刚开始的时候也不太上手,前任老板手把手交了小两个月才成手,正式接了铺子。”民警一边说,一边翻着记事的小本子,“哦,对了,听说,胡文举就单身一个人,来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亲人探望。” “胡文举年纪多大了?”吴悠又问,这是吴虑从内宅出来,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怎么了?”方大同问道。 吴虑红着眼睛,一圈吹在#边的树干上,“这里肯定有问题,我刚去了内宅,民生日用品一样不少,可是但凡一点能证实纸活铺子的老板身份的东西都没有找到,甚至连一篇照片都没有。你说怪不怪?” “现在还不好说,等法医结果吧!” “就别让我碰到那个龟孙子,否则老子非亲手毙了他不可.”吴虑性子比吴悠要火爆许多,跟姜沪生的感情也不太一样,白夜以前就听小麦说过,有一次出任务,姜沪生还替吴虑挡过一次枪子,从那以后,吴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姜沪生了。 白夜偷偷扭头看了眼吴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露出这种表情,整个人沮丧的坐在井边,双手捂着头,似乎像一头兽伤的野兽一样闷闷的呜咽着。 鼻尖有点发酸,不由得又想到姜沪生,心里滚着油似的难受。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然后便是重重关上车门发出的声音。 铺子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韩亮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韩队长。” “韩队长。” “韩队长。” 几个人陆陆续续的跟韩亮打了招呼,韩亮偏头看了白夜和邱雪一眼,摆了摆手,“你们两个想出去,去车上等着吧!” 空气中的血腥味那么重,又久久不散,想来现场不会太好看。 他沉了沉眸光,大步走过去,吴悠吴虑等人纷纷打过招呼,让开一条道,韩亮迈着大步走过去。 第四十一章结案1 徐明的审讯工作并没有太大的难度,据他自己交待,自己确实是和苏珊合谋杀害了周燕,目的是为了换走那枚价值连城的戒指。 计划是苏珊制定的,因为苏珊很早就见过了陈雅文设计戒指时的设计图片,所以便要徐明找了一颗水钻,并仿制了一枚结婚戒指,并且在钻石和戒拖之间做了一个小小的活动机关,钻石底部的小小凹槽可以装放氰化物。。 苏珊本就是医生,在本市的地下市场买到氰化物并不是难事。 当婚礼举行的那天,徐明身为伴郎,在取周燕送给两对新人的戒指时,故意脱手把戒指掉在地上,并趁乱用假戒指把真戒指换走。 “那你后来为何又要杀苏珊?”曹云猛地把记录簿摔在桌上,本就是惊弓之鸟的徐明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低着头,只拿眼睛卑微的瞄着他,讷讷道,“拿到钻石后,我就寻机会把钻石交给苏珊了。因为钻石的太过于珍贵,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出手,便一直想要等着风声过去了再由苏珊卖到国外。” “结果呢?” “苏珊把钻石藏起来了。” “然后你就与苏珊发生了争执?”曹云问道,对面的徐明脸色阴白阴白的,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竟然拿假的钻石来骗我。”徐明突然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曹云,“她把钻石吞了,还拿假的来骗我,那天我们本来是带着钻石去做鉴定,但是对方看了之后,说钻石是假的。我去找她,只是想拿回钻石。我真的不是要故意杀她的。” 曹云没说话,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问道,“既然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钻石,那为什么要毒死周燕?” 徐明愣了愣,颓然的低下头,双手死死的抓着头发,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一把按在桌面上,探头看着曹云,神情有些恍惚的说,“我不知道周燕会死的,苏珊只是说要拿假的钻石换真的钻石,会在周燕酒里下药,她说只是想要吓一吓周燕,我没想到她会真的毒死周燕。她分明只是想要吓一吓周燕的。” “她为什么要吓周燕?”曹云放下笔,双手支着下巴,表情尽量放松一些。 陆明侧头想了想,“好像,我好像听说,周燕一开始听看不起她的,也不同意她嫁给陈雅文,还对她做了不太好的事儿。我以为周燕找人教训过她,她心里记恨,才想在周燕的酒里下点泻药什么的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下的会是剧毒,还把人毒死了。” 曹云点了点头,这倒是说得通的。 因为陆明没想到周燕会死,所以案发后,他非常害怕,所以才想尽快拿到钻石转手,并离开华阳市。只是陆明没想到钻石是假的。 陆明的案子已经算是有了结果,曹云叹着气儿从审讯室出来,小张正坐在外面若有所思的看着玻璃墙里面的陆明。 “喂,想什么呢?”曹云拿笔记敲了小张脑袋一记。 小张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老曹,你吓我一跳。” 曹云咧嘴一笑,说道,“现在怎么样?什么情况?队长呢?” 小张脸一块,忍不住叹了口气儿,“你还不知道吧!刚接到队长的电话,一队的头儿出事儿的,前几天不是失踪了么?人找到了,估计危险了。现在上头的意思是,先由咱们队长去一队坐镇,办姜队的案子。周燕这个案子基本已经差不多少了,回头审审陈雅文兄妹,差不多就能结案了。咱们自己兜着就行了。” 曹云张大嘴巴,“这怎么回事儿啊?” 小张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事不能小了。”说完,一拍曹云肩膀,“先去休息吧。明天去查一查周燕的律师,看看周燕最近是不是有所动作,还有那个私生子,查一下。” 曹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忍不住打了个哈气,一边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一边往办公区走。 小张叹了一口气儿,看了眼空荡荡的审讯室,徐明已经被带了下去,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还有斑斑血迹。 第二天,周燕律师和私人理财顾问方面都有了些突破性的消息。 最近半年内,周燕确实在潜移默化的转移财产,这次与美国tl集团的地皮开发案,其实是周燕自导自演的,意图通过地皮案子的推进,把大量的资金转移到国外去。 而就在上个月,周燕正在通过律师,想要把陈文礼留给陈敏的遗产和股份转到自己名下。当然,这样做并不容易,但不带表不可能,毕竟陈敏是她的亲生女儿。 巧的是,在调查周燕财务状况的时候,小张发现,刘宇这个人竟然先警方一步来查过周燕。联想到韩亮曾经透露过,(唐泽曾经与韩亮和白夜说过,刘宇是陈雅太雇佣的人。)刘宇很可能是陈雅太雇来调查周燕的人,心理便有了几分明了。 看来,周燕自以为自己做的水泄不通,但显然不仅陈雅太知道了,陈雅文肯定也知道了,再联想起陈雅文或许知道了周燕的私生子一事,他一气之下,就算没有杀死周燕,但在看到苏珊杀人的时候,肯定会三缄其口,假意不知。毕竟一旦苏珊杀人的事儿以爆开,警方把注意力放在钻石戒指上,他之前偷换戒指的事儿就会暴露了。 事儿都想通了,案情也明晰了,小张难得连中午饭都没吃好,下午着急忙慌的就去审陈雅文。 审讯很顺利,很多证据和资料都摆着呢,徐明的口供也足够清晰,陈雅文倒是没什么言语反抗。 当小张问及陈雅文为何不把与苏珊敬酒的事儿说出来后,陈雅文苦笑道,“我既然知道是苏珊给周燕下的毒,如果苏珊被抓,戒指的事儿就很容易暴露,我和陈敏……”说到这儿,他便不再多说了,只沉默着看着交握的双手,好一会儿才猛地抬头看着小张,“警官,我能渐渐敏儿么?” 小张挑了挑眉,“你既然记恨周燕,但是对陈敏倒是很关心。”他注意了措词,没有直接点破他的心思。 陈雅文苦笑一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敏儿和她不一样。她从小就是个特别乖的孩子。她很胆小的。” 第四十二章结案2 小张是不能理解陈雅文对陈敏的感情的,就像他也体会不到陈雅文对周燕的憎恨一样。豪门之间,亲情本就薄弱,一旦牵扯到利益关系,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便会轻轻一桶就破。 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此时的陈雅太一定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喝红酒庆祝了。 他知道了周燕的一切,或许早就知道,但他在等,在蛰伏,又或许,陈雅文知道的这一切都是他有一透露的。 他了解陈雅文,就像他了解周燕一样,他在等,等陈雅文和周燕之间的对决,直到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会顺理成章的成为陈敏的监护人,并正式获得周氏的一切权利。 这件案子背后的利益牵扯太多,也许每个人都想周燕死,但真正杀死她的却只有苏珊一个。 小张看着陈雅文,问出心底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那你知道,苏珊为什么要在身上带录音笔,并且把录音笔寄给陈敏么?” 陈雅文微微一愣,诧异的看着小张,“我不知道,敏儿并没有说她收到录音笔的事儿。” 小张微微一愣,突然间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警官,我能见见敏儿么?”陈雅文再次问道,神情从被带到警局之后就一直淡淡的,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被抓住一样。 “暂时不能。”小张说道,“她也在接受审讯。” 陈雅文失望的低下头,双手交握着,食指一下下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 小张眯着眼睛看着陈雅文,做了警察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犯人,但是像陈雅文这样淡定的人,真的不少见,这种人,要么是心思深沉得可怕,要么就是问心无愧,不过,显然陈雅文应该是属于前者。 “关于苏珊,你觉得,她为什么会想要杀害周燕?” 他离开审讯室,曹云正好从另一个审讯室出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怎么了?”小张狐疑的问道。 曹云叹了一口气儿,把手里的审讯笔记丢给他。 小张愣了愣,翻开笔记一看,“陈敏说,那个录音笔是从她家的邮箱里找到?并不是苏珊直接交给她的?” 曹云点了点头,“陈雅文怎么说?” “他根本就不知道有录音笔这回事儿。” 曹云挠了挠头,忍不住说道,“这小姑娘还挺厉害的,苏珊肯定是利用这个录音笔让陈敏以为陈雅文也参与杀害了周燕。她知道陈敏和陈雅文之间的关系,或许也知道两个人准备逃跑,所以在杀周燕之前就计划好这么做,利用陈敏对陈雅文之间的感情,让陈敏对……不对啊,说不通啊!”曹云一脸菜色的说道,“小张,这事不对啊,不论怎么想我也想不通,苏珊录这个录音笔到底有什么用,陈敏真的能从录音笔中听出,是陈雅文包庇苏珊杀人,或是陈雅文直接杀人?” 小张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这个问题,恐怕就真的只有苏珊自己知道了。” 京津路一家火锅店里,唐泽皱着眉头看了眼服务员端上来的麻辣锅,眼皮子不由得抽了抽。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一看到火锅就皱眉头好不好?”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口传来,娇艳美人,婀娜多姿,一下子吸引了店里半数以上的男人频频侧目。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惹人注目的目光,何艳梅高傲的抬起下巴,笑眯眯的坐到唐泽对面。“哎,你的小白姑娘呢?” 唐泽正喝着水,一口茶喷出来。 何艳梅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子,“别说你不喜欢人家啊,我可是看出来了,浮梁山那会儿,你可是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有这么明显么? 唐泽摸了摸下巴,狠狠剜了她一眼,“哪那么多废话?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何艳梅打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只录音笔,扬了扬,“自然是成了,我回去做了音频分析,从里面分离了几个杂音。这录音笔可不是当时就带到会场的,是后来二次录下的,也就是说,录下里面音频的并不是这只录音笔。从里面几个杂音的分析上看,应该是被人放了微型窃听器。”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不过。”何艳梅突然拧了拧眉,探过身子,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唇间,“你真的去跟小白告白了?” 唐泽一愣,一把抽回录音笔,“没有。” “被拒绝了吧!”何艳梅一笑,拿过茶壶自己斟满,笑着道,“女人啊,都喜欢温柔体的男人,你这种腹黑种,真是不讨喜。” 唐泽懒得搭理她,收好录音笔,起身欲走。 “哎,等等。”何艳梅连忙起身拉住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卸磨杀驴是不?” “倒是没见过你这样的驴。” “滚。” 唐泽耸耸肩,低头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 何艳梅气得一躲脚,恶狠狠道,“哼,要不是知道你要查那件事,我真不乐意管你。” 唐泽脸色一沉,反手抓住她的手,“你什么意思?” 何艳梅扭身一批过坐在椅子上,狠狠喝了口酸梅汤,“我从音频里拆解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声音。” 唐泽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何艳梅优雅的拿起湿巾擦了擦唇角,伸手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音频,“你听一下,这是我把那个拆解出来的声音做了细节处理。” 唐泽点了点头,手机里传来一小段的空白,然后便是一个极其轻微的‘嘶’,只有短暂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唐泽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何艳梅。 “现在明白了么?”何艳梅笑着收回手机。 “有人把微型窃听器装在了苏珊的身上,录下这段音频之后又扯掉了。”唐泽挑了挑眉,突然想到那个从始至终都没有被翻出来的tl集团的代表。这个人好像只是出现在视频中的惊鸿一瞥,案发后,这个人就消失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个人专门录下这个视频之后,又把视频寄给了陈敏。”何艳梅拿起快起,在翻滚的火锅里捞了一块鸭血,“很显然,这个人知道你们会查到陈敏,特意留了线索。就像……” “是他!”唐泽抿唇冷笑,“浮梁山案中最后找到白夜的线索是一个咖啡店老板留下的,但是这个咖啡店老板却在结案后离奇失踪了,我用了很多方法至今没有找到他。现在,他似乎是找到我了。”或则说,那个人其实始终都没有离开。 何艳梅瘪了瘪嘴,“就知道你是个会招惹麻烦的。” 唐泽未语,招来服务生结了账,头也不回的离开火锅店。 锅里的火锅还在沸腾着,一股股呛人的辣味扑面而来,何艳梅欣喜的笑了笑,啄了一口酸梅汤,挑了一筷子羊肉,“最美不过辣,四川人真的很神奇。” 序 那是一双湿冷的,带着浓浓的消毒水味的大手,厚厚的茧子几乎布满了整个掌心,抚过皮肤的时候,一种刺刺的感觉格外的清晰。 当它一路爬到她的锁骨的时候,她终于失控的开始剧烈的挣扎。 “没用的,没有人会找到这里的。”昏暗中,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湿漉漉的冷意,就好像一条剧毒的环蛇从颈间爬过,绕过锁骨,一寸寸像心口移动。 她拼命的晃动身体,这种如同覆骨之驱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啪!”的一声轻响,头顶的吊灯猛地亮了起来,乍然的光亮让她有瞬间的失明。 “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我美妙的杰作。”湿冷的大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看,看啊,很美,是不是?” 经过了短暂的失明,她已经能渐渐适应这突然的光线,可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 站在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高级西装,身材修长,脸上带着一次性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的同时,也露出了一双阴郁的眼睛。 她吓得缩了缩肩,想要后退,可身子被小孩手臂粗的麻绳紧紧的绑在椅背上。她也想呼救,哪怕只是尖叫出来也好,可口中塞着口塞,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看吧,乖女孩,看吧!”他微微侧开身子,让她的视线能正好对上屋子正中央的台子上。 她的视线避无可避的落在那张暗红色的抬起上,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正映入眼帘。 不! 她绝望的看着那张暗红色的台子,看着那一双素白的脚上穿着的黑色高跟鞋。三天前,这双鞋才从她的手里送出去,是送给管宁的生日礼物。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开始疯狂的扭动身子,甚至顾不得惧怕,拼了命的想要靠近台子。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身上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也绝对不可能是梦,即便是梦,也不该是这么残忍的。 她仿佛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逆流,不停地撞击着他的心脏。为什么?为什么? “呵呵,很完美吧,很完美,再过不久,她可定会震惊世界的,我从来没见过意志力这么坚定的人,她,很好。”男人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然后好像是想到了极为重要的事情,竟然丢下她和台子上的女人。 尽管她私心里还不希望出事的是管宁,可那双鞋,小腿脚踝上的梅花刺青足矣证明,躺在那里的人就是管宁。 她恍惚的看着台子,由于抬台子过高,她又坐在矮小的椅子上,所以并不能看清楚台子上的人到底是谁。 管宁,管宁是你么? 她重重的呼吸着,感觉有一只湿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在正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是唯一接近完美的。”男人低低的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一双阴郁的眸子死死的看着她,似乎很满意,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轻了几分。 “可惜,她把自己弄坏了。”他低声的低喃,她其实并不懂,可理智告诉她,她的同伴很快就会来救她了。 会吧! 也许会的,她突然又那么不自信了。她尽量想让身子能抬高一些,她想要确定,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管宁。 “她把自己弄坏了。”男人又说了一声,突然站起来,猛地走到台子前用力一搬,台子整个立了起来。 那是,管宁么? 她绝望的看着被皮套套住手脚,被固定在台子上的女人。白色的纱裙和暗红色的台子形成一种诡异的搭配,血腥而妖冶。 她不确定管宁是否还活着,她的脸色太过于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一条暗红色的疤痕从她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皮肉向外翻飞着。那是玻璃或是瓷器碎片造成的伤口,从着力角度看,该是管宁自己划破。 她不敢想象,到底是什么情况下,管宁会自己划破自己的脸。 她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仿佛自己站在一个空旷而巨大的白色空间里,手里拿着一块瓷片,下一刻,她将要用它划破自己的脸。 不,她不敢,她不会。 她猛地从思绪里爬出来,绝望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这个人他们已经追踪了许久了,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已经陆续有四名年轻女白领离奇失踪了,市里组织了专案小组立案侦查,在经过了五个月的侦查后,专案组终于锁定了嫌疑人,然而在抓捕过程中出现了纰漏,作为钓饵的管宁失踪了。 她的回忆戛然而止,突然有种深深的恐惧摄住她,她想喊管宁,却完全无法发出声音,嘴里的抹布里被沾了麻醉药,她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消失,意识也越发的模糊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让她的同伴快一点来救她,来救管宁。 “很困么?”男人的声音又柔和了几分,悠远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忽忽的转进她的耳朵里。 她晃了晃头,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她知道,是麻醉药起了作用了。 “睡吧!睡过就好了,你看,你多老实,你不会把自己弄坏了,你很好。”他轻轻的说着,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游走,冰冷的,带着一股子消毒水味。是刀吧,也许是刀。 她恍惚的想,刀子划过她的鼻尖,一阵细碎的锁链声把她的神志拉回了一点点。 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微微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墙壁一点点向上升了起来。那是一道活动墙板,墙板后面挂着……不行,她已经意识模糊了,她看不太轻,只觉得对面站着四个女人,四个漂亮的女人。她们穿着古代的服侍,妆容精致,如同唐画里的仕女,款款深情,眉眼含春。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但意识已经模糊一片,她眨了眨眼,终是渐渐失去意识。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什么声音?她恍惚的想,但已经听得不真切了,她想,也许,也许同伴就快来了,就快来了吧。 第一章尸检报告 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前,谁也没有离开警局,整个一大队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息。 太阳已经从地平面缓缓的升起来,这是新的一天,却也是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一天,没有人相信那具尸体的主人会是姜沪生,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们矛盾的期待着尸检结果,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告诉他们。 这不是姜沪生! 这是不是姜沪生? 谁知道呢? 白夜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明明已经快要精疲力尽了,却又是了无睡意,一想到姜沪生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尸体,她便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 虚掩的办公室大门被从外面退开,韩亮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身皮夹克,下巴上有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越发的显得如同刀削般的冷冽。 白夜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有动。 韩亮环视了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心里把局长暗骂了几遍,心道,姜沪生搞失踪,现在又把这一堆烂摊子交给他,还真是看的起他。 他抬脚踢了踢挡在面前的椅子,把手里的文件袋摔在小麦的桌子上。 小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起文件袋一看,心脏剧烈的跳了几下,竟然愣是没敢打开。 “什么?”吴悠凑过来,见文件袋上用红漆写着尸检报告几个大字,竟然也不知所措的愣住没动。 大抵上这就是近乡情却。越是想接近真相,却又越是裹足不前,怕真相来的太残忍。一时间,办公室里静得仿佛连钢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晰的听到声音。 韩亮紧绷着的脸突然扯出一抹清浅的笑,扭头看了白夜一眼,“小白。” 白夜一愣,恨不能此时此刻就把脑袋插进裤腰带里。 “韩队。”她讷讷的应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尸检报告,心头突突直跳。 “你来给大家念念吧!”韩亮双手环胸,低敛着眉,侧身斜倚着小麦的办公桌,一双锐利的仿佛鹰隼一样的眸子把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 白夜心里把韩亮骂了一遍,站在那儿没动。 “怎么?不想念?”韩亮挑眉看了她一眼。 白夜挪动了一下身子,低着头不说话。 “你们觉得,那具尸体的主人是谁?”韩亮突然说道,几乎是同一瞬间,所有人都同时抬起头,几道目光同时射向韩亮。 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韩亮轻咳一声,“尸体并不是姜沪生的。” 白夜几乎听见了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儿声音,但转念一想,心里便越发的觉得不对劲儿了。就算尸体不是姜沪生的,但是衣服和证件确实是姜沪生,不管是不是凶手特意想把被害人伪装成姜沪生的样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姜沪生现在是失去了自由的,或者说,是身不由己的。他甚至暂时还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 尸检报告的内容并不复杂,被害人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身高一米八,与姜沪生一米八三的身高确实有些像似,所以大家的印象才觉得这人确实是姜沪生。 被害人的致命伤在头部,颅脑严重骨折,整个头骨被人从后面敲碎,颅骨碎片刺入脑髓,颅内大量出血。凶手在背后用重物连续击打受害人两次,致死后,又搬过尸体,用重物猛力敲打死者的面部,致使面部严重损伤,鼻骨断裂和颚骨粉碎性断裂。 死者身体上并无打斗痕迹,没有显像伤口,体内无毒素反映,手脚无束缚痕迹。 “死者的血型与姜沪生的血型一致,都是rh型血。”韩亮最后说道,目光灼灼的看着所有人。 当韩亮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白夜的第一反映就是,巧合。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应该是巧合,那天晚上她是与姜沪生一同出来的,她知道姜沪生是追着什么人去了,而且,那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愤恨,懊恼,还有一丝丝阴郁。 “因为死者的面目被毁,铺子里又没有找到任何与身份有关的东西,所以死者的身份暂时还不能确定。”韩亮自若的说道,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最后落在面前的尸检报告上,说道,“这个案子局里很重视,一来是凶手犯案手法太过于恶劣,二来,案子涉及到警察机关内部人员,所以局里决定,案子现在由一队接手,我暂带一队长的位置,和大家一起侦破此案。”说完,径直进了姜沪生的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一队召开了一场由二队长主持的一队案情分析大会。 由于资历浅,办案经验不足,白夜在队里扮演的绝色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虽然曾经参与侦破了三起案子,但其实每一个案子都是非常规侦查下侦破的,许多证据和线索也多是仰仗唐泽帮忙在取得的。 所以白夜始终并不觉得自己在刑侦方面有什么突破性的成长。 韩亮坐在平时姜沪生坐着的位置上,白夜从后面看去,心理颇有些不是滋味。 会议开始,韩亮便直入主题,先是把现场照片一一分发下来。饶是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白夜看到照片里的男人时,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莫名的一阵恐慌,并极其清醒当时方大同捂住了她的眼睛,否则以当时的心情,大家都以为死者是姜沪生,她绝对会承受不了。 “呕,呕,呕。” 大家同时回头看去,邱雪已经脸色苍白的捂着嘴冲了出去。 白夜担心的看了眼邱雪的背影,心里有些担心。 虽然她不知道邱雪和姜沪生为什么会从帝都被一起调过来,但她隐约知道,邱雪和姜沪生之间必然有一些她们所不知道的故事。 韩亮扭头看了眼冲出会议室的邱雪,忍不住皱了皱眉,“我们先开始吧!”说完,视线在众人之间转了一圈,说道,“谁能说说姜沪生最后出现的时间?” “就在周燕被害那天晚上,具体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半,当时我和头儿一起下楼,头本来是准备送我回宿舍的,可是后来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人,然后就撇下我自己跑了。因为当时天很暗,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头儿就没影了。”白夜尽量描述着当时的情况,但因为事发突然,她并没有看到姜沪生到底追着什么人离开的。 “那么,你们想想,姜沪生平时有跟什么人结怨么?”韩亮问道。 第二章案情研讨会 小麦的脸色不太好看,吴虑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韩亮凝眉看着吴虑,刀削般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很少露出笑容,总是如同一张刻板的模版,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做警察的,有一两个死敌不是正常的么?”他冷冷说道,目光挑衅的看着吴虑。 全队的人都知道吴虑和姜沪生关系好,整个警局能镇住吴虑的,除了局长也就姜沪生了,如今姜沪生生死未卜,吴虑本就心虚烦乱,如今听韩亮这么说,肚子里的那点子火气“蹭”的一下就窜得老高,压都压不住。 “吴虑,你干什么呢?”吴悠朝小麦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把吴虑又给压了下来。 “韩队。”方大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对韩亮说,“韩队,我知道,你说的都对,可姜队调来华阳也没多少时间,虽然办了几个案子,但还不至于得罪什么非要至他于死地的人吧!” 韩亮点了点头,突然把目光调到邱雪的位置上,仿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那么在调来华阳市以前呢?” 不大的会议室瞬时陷入一片沉静,不是大家不想说,而是对于姜沪生在帝都办案的所有经理和传闻,在座的诸位都所知甚少。 静默了片刻,韩亮叹了一口气儿,底下眸子看了看面前的现场照片,漫不经心的问,“看过了照片,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在座的除了白夜都是老刑警了,又都是当时出了现场的,此时看着照片,很多当时在现场没发现的细节都一一显现了出来。 “我先说说吧!”吴悠站起来说道,“这家纸活铺子的老板叫王大壮,去年年底才从外省搬过来的,具体是哪里人,街坊邻居也不知道。我联系了中观区的派出所,户籍档案里还真有这么个人,帝都人,去年起搬到华阳市。在帝都,这个人是有案底的,曾经因为自卫反击而过失杀人,坐过两年牢。出狱后曾在帝都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什么而搬到华阳市就不知道了。哦,对了。”吴悠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幽幽的看着韩亮,好一会儿才说道,“韩队,还有一间比较有意思的事,这个人在出狱后,去年十一月份左右,也就是一年前,他曾经作为污点证人出席过一次庭审,但具体怎么回事儿无人知道,那场官司也一直被帝都的政府压着,失踪没有露出端倪。那次庭审之后,不到一个月,他就来到华阳了。” 吴悠说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姜沪生似乎很有可能卷进了一件神秘的事件里,而这事显然和一年前那一场庭审有些关联。 “关于死者呢?”韩亮突然问道。 吴悠摇了摇头,“根据邻居的描述,王大壮身高确实在一米八左右,身材也很相识。但犹豫王大壮一直深居简出,比较不接触人群,穿衣打扮也时常是民国时期那种老袍子,所以很难确定身材。” “韩队!”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白夜突然举起了手,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朝她看去。 韩亮薄唇抿了抿,既不可查的弯了一下,说道,“你有什么发现么?” 白夜缅甸的笑了笑,挠了挠头,捡起桌面上的一张图片,指着图片中尸体从担架上滑落的手说,“这里,很奇怪有没有?如果这个人是王大壮,那么,一个常年扎纸活,与竹胚子打交道的人,他的掌心和虎口肯定会留下很多被竹胚割破的伤口,可这个人的掌心很光滑,甚至没有任何老茧子。而且,你们看他这里。”手指下移一点点,照片照得并不是很清晰,但是右手手指的指尖都比较圆润,上面还有厚厚的一层茧子。“这个人应该会弹吉他,而且应该有很多年的乐龄了。初学吉他的时候,手指很容器脱皮起茧,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不断的摩擦,皮会越老越厚,茧子也越来越厚,但是长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不会长了,但是这个时候,整个手指都会变得很难看,指甲前端通常会用特殊的矬子锉平,时间长了,指尖的指甲就会笔常人的厚,指尖也会变得圆圆的,秃秃的,上面生了一层厚茧。” 韩亮眼睛一亮,抿了抿唇,问道,“那你得意思呢?” 白夜四下看了一眼,心里也有点敲边鼓,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觉得,这个死者既不是我们头儿,也不会是王大壮,应该是一个会弹吉他,而且。”说到这儿,她有伸手指了指桌面上一张死者头部特写的照片,说道,“他耳朵上的耳钉虽然没有了,但是他有耳洞,还不止一个。” “然后呢?”小麦好奇的问。 “我觉得这个人可能是某个乐团的吉他手,玩音乐的,或是某个酒吧的歌手,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查一查。”白夜笃定的说,目光灼灼的看着韩亮。 韩亮忽而一笑,白夜一愣,心中怎么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韩队?” “小白说的有道理。”方大同站起来,“韩队,咱们现在就去排查本市所有的酒吧和各个音乐学院的团体。” 韩亮低头整了整面前的照片,扬眉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关于这个案子,虽然最后是落在一队手里了,但是因为各位对姜沪生的个人感情,局里怕影响侦查工作,所以请了一位特派专家来协助我们破案,找出姜队长。” 众人一愣,“韩队,什么意思?”小麦问道。 韩亮已经收拾好了面前的资料和照片,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到三分钟,会议室的大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身正装西服的唐泽笑眯着眼睛走了进来。 唐泽一进来,小麦就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步两步冲到唐泽面前,不敢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他,“唐哥,你是真的吧!” 唐泽慵懒的笑笑,朝小麦点了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韩亮旁边。 韩亮故意侧头看了已经傻愣愣的白夜一眼,心中好笑,脸上依旧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替唐泽介绍道,“这位是唐泽,毕业于莫斯科警察大学,曾经协助法国警官破获了多起重大刑事案件。这次姜队长出事,局里很重视,所以特别请了唐泽来帮忙。”韩亮说完,会议室里响起一片抽泣声,小麦简直激动的差点没扑过去抱住唐泽的大腿。 第三章特殊顾问 “各位,好久不见了,这次姜队长失踪的案子,我会配合大家尽快找到他的。”唐泽低敛着眉,微微垂落的刘侃挡住了他的眼睑。白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人一样,即便她们曾经算得上共同经历了生死。 她从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还去过莫斯科?韩亮那次确实说过他有一个表弟曾经是警察,也说过他很有刑侦天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是莫斯科警察大学的高材生,并且在法国期间就有了丰富的破案经验,难怪他总是能找到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并指引她破案,原来不过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 白夜越想越气,搁着人群看着和韩亮互相耳语的唐泽,心里涨涨的难受。 后来唐泽和韩亮又说了什么,她一点也没听到,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恨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拉到最低。 她很为自己这种鸵鸟的性子表示深深的不耻,但她此时此刻是真的不想看到唐泽。 明明昨天才和她深情表白,今天就给她来了个这么有杀伤力的炸弹,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的傻,仿佛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把她当猴子在耍。 散会的时候,白夜第一个收拾东西从后面溜出会议室。 “找什么呢?”韩亮从后面赶上来,重重拍了唐泽一下。 “你知道的。”唐泽哭笑不得的看着韩亮,忍不住叹了口气儿,“看吧,我就说这事儿你别找我,好吧,人还不怎么想我呢。” 韩亮难得的露出一个浅的有点难看的笑容,看起来颇为得意的样子,“这事儿还真怪不到我,是杜老师的意思。杜丽德杜老师,你还记得么?当时你表弟在警校的时候,曾经帮着杜老师破过几起案子,后来你表弟进了警队,杜老师亲自带的他。两个人的关系比亲父子都还要亲。” 唐泽沉默的听着,心里颇有些难受。 “记得。”他讷讷的说道。 韩亮道,“这次案子,局里很重视,局长甚至亲自去找了杜老师,希望他的出山帮助破案。可当时杜老旧病复发,根本就站不起来。”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儿,唐泽笑道,“于是杜老就推荐了我?” 韩亮点点头,“是。” “真是受宠若惊。” 韩亮拧了拧眉头,“我不记得你是这么谦虚的人。” 唐泽淡笑不语,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 邱雪再一次从梦中惊醒,黑洞洞的卧室里明明开着暖气,她却依旧觉得冷,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冷。 “铃铃铃!”床头的座机电话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撕扯着沉静的黑夜。 她愣了好一会儿,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电话前。 蓝色的电子显示屏显示着陌生的号码,“喂?”她接起电话,压着声音说道。 忽来的风把窗棂吹得呼呼作响,昨天白日被楼下熊孩子用球踢坏了的窗后还没堵上,风一吹,里面的窗帘就好像暗夜里鼓起的一个巨大的风帆。 “喂?”她再次为了一遍,电话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很急促,还有铁链哗啦啦晃动的声音。“你是谁?” 铁链声越来越清晰了,好像彼端的人正带着铁链一边走一边讲电话。 “邱雪?” 邱雪愣愣的看着电话,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突然间就崩裂了一样,所有她不敢想,不愿想的东西都在一瞬间倒豆子一样倒了出来。 她紧紧的捏着话筒,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是,是你?” 是他,是他!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就好像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管宁躺在那张冰冷的的,暗红色的手术台上的样子一样。 “姜沪生呢?”她突然朝着话筒大喊了一声,除了他还能有谁?他回来了,所以,姜沪生一定是追着他跑进中观区的。 “哈哈哈哈!”话筒里传来一阵怪笑,“你猜呢?” “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男子似乎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他依旧拖着个铁链子在某个宽敞的饿地方走来走去。 铁链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邱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儿,“你到底要干什么?”她悄悄拿过一旁的电话,打开了录音键…… 十一月的天特别的冷,一大早醒来,窗户上已经上了薄薄的一层霜,从窗口看下去,街道上已经铺了一层细细的白。 雪不大,细细碎碎的,轻飘飘的像棉絮一样。 拉开了窗子,冷气一下子灌了进来,白夜伸出手,感觉细细的雪花落在掌心,微微发凉。 身后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许久,她懒洋洋的走过去,看到显示屏上熟悉的号码,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她假意忽略,等铃声终于不再响了,才慢吞吞的挪到卫生间开始洗簌。 这已经是姜沪生始终后的第五天,帝都时间十一月7号。前天晚上在中观区发现的尸体已经确认了身份,是一家pub的驻唱歌手,叫天渊,来华阳市已经差不多一年了。 据天渊驻唱的滚吧老板说,天渊是个挺内向的人,因为喜欢音乐,所以一直在酒吧驻唱,有一个不大的小乐队,但今年六月份就解散了,原因是主唱被一家经纪公司看中,签约唱片去了。 乐队解散后,天渊就一直留在酒吧,偶尔给其他歌手伴奏,偶尔会自己登台唱个场。 天渊人长得还不错,属于高高瘦瘦的男生,酒吧里的不少女客都很喜欢他,乐意花钱捧他,据说曾经有一个富二代想要捧他,打算给他出个人专辑,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就不了了之了。 天渊在华阳市没有什么亲人,他也不太愿意跟别人提及自己以前的事儿,老板一开始还会问问,后来知道他反感,就不怎么问了? 天渊被害的那天,本来酒吧是排了他的场,结果还没开唱,酒吧里的两拨客人起了冲突,最后闹到了警局,酒吧临时停业。 大概九点钟的时候,天渊就从酒吧离开了,离开酒吧后,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小区外的监控录像里拍到了他的画面。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后,他换下了演出服从小区门出去,上了一辆停在小区门口的玛莎拉蒂跑车。 第四章温琦1 跑车的车牌照是华a23118,车主姓温,是一家大型娱乐公司的女老板,叫温琦,今年四十二岁。 温琦的华晨娱乐公司位于商业街北段的龙腾大厦,承租了23到25三个楼层。 白夜今天的任务就是和邱雪一起去见温琦,希望从温琦身上能打开突破口。 从宿舍到温琦公司一共有六站路,白夜昨晚已经和邱雪约好,早晨不用去队里,直接在商业街北段的龙腾大厦楼下汇合。 白夜先到了龙腾大厦楼下,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邱雪还没到。她先是给邱雪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后,又给小麦打,结果邱雪也没在队里。 “会不会出什么事儿啊?”她狐疑的问,总觉得心里有些没着没落的。 小麦那边人声鼎沸的,有人正拿着大喇叭,举着横幅堵在警队门口,非要让警方交出杀人凶手。 “应该没什么事儿,一会我再打个电话吧!”小麦头大的看着门口堵着的人,苦笑道,“小白啊,幸亏你今儿没来,不然还真就出不去了,你说这天渊不就是个酒吧驻唱的么,还真有什么粉丝,这不,一水的大姑娘小媳妇,把大门都给点堵上了。” 白夜在这头只听着人潮乱哄哄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还有什么抗议,真凶的,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去队里。 “那行,等会儿你再给邱雪打个电话,我先去见见温琦。”白夜挂了电话,一回头,见一辆黑色的保时捷suv大刺刺的停在她身后,唐泽笑眯着眼睛摇开车窗,“怎么不接我电话?” 白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咬着后槽牙走到车窗旁,“你怎么在这?” 唐泽拉开车门,“我家楼下,我出现在这儿很奇怪么?” 他不说,白夜还真就忘了,他是唐家少爷,而本市的地标性建筑龙腾大厦正是唐氏集团总部所在,包括一楼到十五楼整整十五个楼城都是唐氏集团在用。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一想到这就是唐泽家的产业,心底里那么点被他告白的小小暗喜一下子被冲开了,仿佛做了一场春日大梦,梦醒了,眼前的一切便都理所当然的消失无踪。 她甚至是有些暗暗窃喜的,幸而当时她并没有答应,否则自己此时是不是会更加的尴尬,更加的不知所措? 她恍然的想着,唐泽已经拉开车门走了下来,修长笔挺的身躯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她微微收敛的眉眼中那一丝丝的窃喜和藏不住的失落。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想要碰碰她皱起的眉心,奈何她已然如同受了惊吓的兔子,一个侧身便躲开他的手。 他失望的看着自己的手停在她身旁不到三十厘米的位置,只是这么点的距离,他却一下子失了靠近的勇气。 索性悻悻然的轻笑出声,漫不经心的收回手,迈开步子从她身旁走过,“走吧,不是要见温琦么?” 白夜摸了摸鼻子,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失落的想,也许这样就挺好。 温琦的公司承包了整个二十三楼到二十五楼,公司规模挺大,在华阳市这个经济开发相对开放的城市,算得上是有名望的娱乐公司了。 华晨娱乐公司的创始人是温琦的丈夫邵毅。邵毅和温琦结婚的时候,温琦才刚刚大学毕业,邵毅已经有了两段婚姻,但是因为没有孩子,倒也算得上是华阳市的钻石单身汉。 邵毅死前,华晨娱乐公司因为经营不善而面临倒闭,邵毅死后,公司留给温琦,温琦用了两年时间,成功培养了几个当红的组合和小鲜肉,把濒临破产的公司从破残边缘拉了回来,今年更是有望在美国上市。 不得不说,温琦是一个不逊色与周燕的女强人,但就是这么个女强人,曾经三番五次陷入桃色风波。年中,有从华晨娱乐公司解约出来的艺人在某访谈节目上自爆,自己曾经被温琦潜规则或,后来还安排他参加各种酒会,陪各公司老总睡觉。 此新闻爆出来后,华晨娱乐一时间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陪睡门”也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轰动整个娱乐圈。 上了电梯,白夜小心翼翼的站在离他两臂远的地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叮!”电梯门打开了,最后一波乘客已经出了电梯,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白夜和唐泽。 唐泽伸手按和关门的键子,随着电梯门一点点闭合,白夜心里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了。她甚至突然有种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当然,她并不会这么做的。 电梯一点点向上升,大概过了只有二十秒的时间,白夜在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之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儿,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先一步迈出电梯。 映入眼帘的是华晨娱乐公司的前台,站台的姑娘微笑着朝他们鞠了一躬,态度很是和蔼。 白夜拿出了证件,表明了是昨天就和温琦约好了的警官。 姑娘脸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随即又展示了其良好的职业素养,微笑着将他们带进公司。 这是白夜第一次走进娱乐公司的大门,跟电视里演得一点也不一样,并没有随处可见的大明星,一般会在娱乐公司出现的,多半都是还没正式出道的练习生和包装中的一些新人,已经在娱乐圈有所斩获,并扬名立万的明星一般很少出现在娱乐公司,一来是因为太忙,二来是不想惹人注目。 来到温琦的办公室时,一名长得很有味道的小伙子正从办公室里出来,脸上带着喜色,不小心撞到白夜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姿态高冷的转身就走。 白夜讪讪的揉了揉鼻子,疼得眼泪在眼眶打了好几道弯。 “等一下。”她还在揉着鼻子,就听见唐泽沉沉的喊了一声,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回神儿,那小伙子已经被唐泽一把扭住了膀子,疼得一龇牙,差点没骂出声来。 “啊,放手,你是谁?放手,疼。”小伙子张牙舞爪的扭过头,唐泽手下又用了几分力,大有真的要卸掉他半只膀子的意思。 “唐泽,你干嘛?”白夜下了一跳,心说,大哥您这是干嘛呢? 唐泽低敛着眉,整个人慵慵懒懒的,也没说话,揪着小伙子转了个身,对着白夜,“说句人话。” 第五章温琦2 那小伙子一愣,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了,整个人被压着,一米八几的身高愣是和白夜的视线持平了。白夜这会儿也回过味了,感情着他是想要小伙子给自己道歉。 心里难免暖了那么一瞬,看着唐泽的视线真真是复杂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儿,看着那小伙子张牙舞爪的模样,又想到或许几个月后他就会换一副面孔站在舞台之上,受万人追捧,心里真是连‘呵呵’都免了。 “算了,没事。你放开他吧!” 唐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松开小伙子的手,轻轻向前一推,小伙子站立不稳,撞到了不远处的衣架子,一时间乱成一团。 白夜傻愣愣的看着唐泽,心说,您老这么闹,待会儿人家老板出来,你还想不想好好问问题了? 唐泽耸了耸肩,那小伙子已经站起来,似乎是打算跟唐泽好好掰扯掰扯。 保安已经急冲冲的冲过来了,手里拿着电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小伙子冲过去一阵比划,倒是显得唐泽有些势单力薄。 白夜看着走过来的保安,把手压在证件上,刚想往出掏,身后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了,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儿?一道火红的身影就那么冲了过去,对着那小伙子就是一巴掌。 “啪!”巴掌声特别的响亮,办公区里半数的人都听到了。小伙子脸色一阵阵发白,捂着脸看着站到他面前的红裙女子,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了一声,“温姐。” 原来这就是温琦。 白夜感叹一声,没想到这人倒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因为是背对着她,白夜也没看清温琦的长相,只觉得这个身材纤细,穿着红色连衣裙,白色西装外套的女人特别有气场。她一出现,本来有些混乱的场面一下子就压了下来。 “还不给唐先生道歉。”温琦的声音和她的性格截然相反,温润如玉,淡淡的,好似漂浮在碗中的绿茶,说出口,总要在杯沿婉转的漂浮几圈才渐渐沉底。 那小伙子显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是倒也是个会看颜色的,见温琦这态度,也知道唐泽是个不能惹的,便整了整衣摆,走过去,一弓身便是九十度的腰。 唐泽懒散的笑了笑,侧身站到白夜身后,却是对着温琦说道,“温姐,几年不见,越来越年轻了。” 温琦转过身,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脸上笑意不减,神态很有几分温婉的说道,“小唐,瞧你说的,我呀,就是操心的命,不像你,怎么?这次回来,是准备接管公司了?”唐家当年出了场祸事,唐氏几经改革,虽然已经从那场祸事里走了出来,当唐氏真正的经营权并没有落在当年唐氏总裁唐憎的独生子唐泽手上,而是一直在唐泽的二姨席文娟手里。 温琦这么一问,看似对唐泽的关心,其实也有几分试探的。 唐泽抿唇轻笑,摇了摇头,说,“你也知道,我对经商真是没什么想法的,二姨现在身体很好,多管几年没问题的。” 温琦笑了笑,很是熟稔的拉起他的手,完全无视了一旁的白夜,牵着他往办公室里走,“你呀,就是任性。来,进来说,中午不许走,温姐请你吃饭。” 唐泽笑着应着,侧身看了眼白夜,朝她挤了挤眼。 白夜瘪了瘪嘴,看了眼唐泽被温琦拉住的手,猛然就想到了天渊和温琦的关系,脑袋里很龌蹉的脑补一下,然后,笑不出来了。 温琦的办公室跟她的人一样,看着温婉大气,但细节处很有写些男子气概。白夜跟着进了办公室,温琦很热络的与唐泽客套了一番,多是些白夜不懂得专业名词。 她见唐泽时不时搭两句,心里有点急,暗暗捅了捅唐泽的胳膊。 唐泽心里暗笑,把话题拉过来,笑说,“温姐,实不相瞒,我现在跟警方有点合作,这不,前几天在中观区发现了一具男尸,经过调查,死前跟你有过接触,这不,找你来了解了解情况。” 温琦拿杯子的手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一眼从进办公室就在当壁虎的白夜,笑道,“昨天警方倒是跟我联系了,只是没想到会是小唐你。”说完,那眼睛挑了唐泽一眼,说道,“有什么,你就问吧,也不用继续给我灌迷魂汤了。” 唐泽笑了笑,侧头看着白夜,说道,“还真不是我问,我也就给政府当个顾问,这是刑侦大队的白警官白夜。有些问题她会跟你聊聊的。” 温琦掀了掀眼皮,朝白夜点了点头,倒是不似刚刚的热络。 白夜对这种落差习以为常,低头从包包里拿出记录本和事先列好的笔记,问道,“温女士,您认识天渊么?”这是她昨晚熬夜做的列表,问题不多,由浅入深,一开始并不需要直接把问题问得太深,温琦这样的人,你如果一针见血,很容易引起她的反感,一不高兴,很有可能就此拒绝回答以后的问题,并随口抛出一句“对不起,我还有个会议要开。”把人支开后,再想约见,势必如火中取栗,难上加难。 温琦笑了,伸出素白纤细的手,轻轻在桌面上敲了一下,“认识。” “你们什么关系?” “情人关系。” 白夜那笔的手一愣,大概没想到温琦竟然这么坦白,但凡这种姐弟恋,或是娱乐圈的恋情不都是极力隐藏的么?如此大方的袒露出来真有些让人吃惊。 温琦一笑,“你不用觉得吃惊,娱乐圈里真真假假,今天情人,明天也许就不是了。说完,从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也没点燃,就架在双指间,似笑非笑的看着唐泽,突然冒出一句,“小唐,我倒没看出来,你也是个痴情的。”说完,一阵嗤笑。 白夜脸一红,听不出她的调侃才怪。 唐泽笑了笑,“温姐,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今天来,也就是例行公事,顺便让你长长眼。” 温琦笑得颇具深意,看着白夜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白夜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被戏耍的猴子,此时此刻正不知天高地厚的在杂耍人面前上串下跳。 第六章情入泥牛海 “十一月五号晚上你在哪儿?”白夜压下心底的懊恼,只想快点从这里出去,离唐泽远远的。 温琦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回答道,“跟天渊在一起。我去了他住的小区接他,时间大概在晚上九点半左右。我们一起吃了晚饭,渡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她漫不经心的说,白夜气得满面发红,简直没见过作风这么大胆开放的女人了。 好像男女情事之于她,不过就是一场逢场作戏。 “咳咳!”唐泽轻咳一声,温琦扭头看他,笑道,“怎么?怕我带坏你的小朋友?” “温女士。”白夜赶忙把问题在拉回来,“你是几点离开的?你们在哪个酒店?” “我家。”温琦笑道,把烟放在双唇之间,打火机擦过一道光亮,淡淡的烟草味缓缓飘来。 “他是几点离开的?”白夜轻咳一声,脸上有点发热,偷眼看唐泽,发现他正在看温琦书桌上的一副相框。照片是一张合照,温琦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微微侧身倚在身旁的男子怀里。男子年纪不小了,看起来至少比温琦要大十几二十岁,但一身的气度仍旧有迷倒很多少女的魅力。 “我老了,他却还是这个样子。”温琦突然说道,白夜抬头,却见她脸上染了几分柔和的气色,看邵毅的时候,眼神中竟然流露出几分少女的情怀。 白夜是不能理解这种情怀的,但她却隐隐看得出,温琦对邵毅的感情,真的就是那种少女怀春的爱情。照片里的温琦还很年轻,如同一朵新鲜的茉莉,脆弱,淡泊,却在邵毅的怀抱里肆意生长。 可是再好的爱情,过了最好的时间,也不过变成了一种回忆。 “温女士,你能说说,天渊是几时离开你家的么?”白夜打断温琦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白夜的眼神带着一丝厌恶。 厌恶,赤裸裸的厌恶。 “小唐。”温琦突然说道,“我下午还有个会议要开,晚上我请你吃饭。”说完,按下电话键,门外的秘书推门进来,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白夜有点愣愣的,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说赶人就赶人了。 “温女士,我……” “小唐,你先回去吧!”温琦挥了挥手,白夜还想说什么,唐泽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连拖带拉的将她拖出温琦的办公室。 走出龙腾大厦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大团大团的雪花砸下来,不过一愣神儿的功夫,肩头就落了薄薄一层。 “她不想说,你问也未必问得出来。”唐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夜微微抬起头,一道黑影兜头罩了下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烟草气。 她从没看见他抽过烟,但身上总有淡淡的烟草味,不会很浓,恰到好处,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一再靠近。 这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他们之间相差太多。 她有时候会转牛角尖,却每次都会被他不经意的动作感染,并不由自主的一再靠近。 她吸了吸鼻子,他靠得很近,胸口就贴着她的手臂,虽然隔着厚厚的布料,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烫人的温度。 “可是……”她还想说些什么,唐泽已经轻笑出声,“她只是这个时候不愿意说而已,既然有晚餐之约,她会说的。”两个人并肩走着,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 车子停在不远处,车身裹了一层银白,看起来有些笨重又可爱。 白夜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耳边是他清浅的呼吸声,天地间一片银白,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和邵毅,感觉怪怪的。”她突然停下脚步,侧身,抬头看他。 唐泽低头看着她,调皮的雪花被风吹来,挂在她的眉角,有点摇摇欲坠,又好似缠缠绵绵般不肯落下。 他笑着伸手轻轻抹了一下她的眉角,“她很爱邵毅。” “可是。” “邵毅不爱她。他们之间,很复杂的。”唐泽微微叹了口气儿,有些人有些事,其实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尽的,尤其是那些有故事的人。 拉开车门,唐泽把白夜推了进去。 车子里的暖气驱走了身上的冷意,哈气儿上了玻璃,随着马达的启动声,世界仿佛又变得嘈杂起来。 “温琦二十四岁跟了邵毅,外界传闻是邵毅老牛吃嫩草,其实一直到邵毅死,他都从来没碰过温琦。”唐泽的声音很好听,在暖气中婉转了几圈,听进耳中便有了一种厚重的感觉。 性能良好的车子平稳的行驶在车潮中,白夜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他说。 “温琦会玩,也多半是对邵毅的一种报复,心理上的,身体上的。”唐泽说的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是不太赞同温琦的。只是这世间爱与被爱有很多种,谁又能说谁就是对,谁就是错呢? 即便是他对白夜,其中也未必不掺杂一丝一毫的利用和目的性。 思及此,他又有些懊恼,懊恼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幸而她是拒绝的。 他在心里暗自矛盾着,白夜并不知道,也无从得知。她想到温琦,想到她口中的那些个情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车里的暖气很暖,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车子在街角的一家面馆停下来。 唐泽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的白夜,心里莫名的划过一丝暖意。 车里的暖气微微的嗡鸣着,彼此之间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了些什么,他静静的望着她,心中翻涌的情绪一下子就沉静下来,然后慢慢的,那种不安感在一点点的消退。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总是紧紧皱在一起,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抚平,身后的车子响了一阵喇叭,把人生生惊醒了。 白夜揉了揉眉心,睁开眼,唐泽的脸在眼前放大,“你?” “到了,先吃饭。”他笑着收回手,下车替她拉开车门,“走吧!带你吃点好吃的。” 白夜囧囧的看着他,不知道是拒绝呢还是拒绝呢? 许是刚刚过了饭口的时间,店里的人不多,老板正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见到有人进来,连忙抬起头,笑着拿着菜单迎出来。 第七章老板,来一碗红烧牛肉面 白夜没来过,唐泽倒是熟门熟路,与老板寒暄了几句,点了几个热锅和面,便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从早上开始,白夜就没怎么吃,一来是着实有点担心姜沪生的安慰,二来是忙得团团转没时间吃。现在人闲下来,便觉得饥肠辘辘的,等老板上了菜,也顾不得其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囫囵吃了起来。 唐泽还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好像来吃饭,就只是带着她来吃,自己吃得反而很少。 厨师的手艺不错,白夜吃了一大海碗的牛肉面,两碟小菜吃了七七八八,等回过神儿看唐泽的时候,他已经扯了碗,眯着眼睛看着他。 “你看我干什么?”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心里把自己呕了个半死。 叫你吃,叫你吃,你怎么不上天呢? 唐泽笑眯了眼睛,突然伸出手。 白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他薄凉的指尖已经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笑容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干,干什么?” “有东西。” 轰! 白夜感觉脑袋里炸开了无数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在眼前晃来晃去。 “什?什么?” 唐泽低下头,垂落的刘侃遮住了眼帘,白夜愣愣的看着他耸动的肩膀,一时间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儿,直到他低低的笑声传来,才想到,自己这是又被他给骗了。 “唐泽,你这人真是……”话音未落,唐泽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倾身探过头,紧抿的薄唇触不及防的在她微微张开的樱唇上点了一下。 轰! 轰! 轰! 刚刚发生了什么?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罪魁祸首仿佛无事人一样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那张殷红饱满的薄唇不经意的勾出一丝浅浅的弧度,笑得有些过分的妖娆了。 窗外的雪花轻轻敲打着透明的玻璃窗,行人匆匆而过,再过一串又一串的脚印。 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彼此的沉默,唐泽接起电话。 白夜静静的听着他将电话,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发白,直到挂了电话之后,她都能感觉得到他情绪的起伏,那只拿着电话的手微微的发抖,按了两次锁屏的键子,屏幕才最终黯淡下来。 “怎么了?”她担心的问,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 唐泽摇了摇头,他想他应该走的,可是看着对面的姑娘,自己心里惦念的姑娘,一股冲动就那么涌上心头,让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虽然这股勇气还不足以让他孤注一掷的去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但已经足矣让他不能拒绝,一再靠近。 “我的一位亲近的长辈出了点事儿。”他哑着嗓子说道,白夜想,这个长辈对他而言一定很重要,她很少看到他露出这种悲伤而无奈的表情。 很真实,真实得让人忍不住为他心疼。 她微微叹了口气儿,“我们要去看看他么?” 唐泽微微敛着眉,缩紧的心微微松了一下,这一刻,他其实是无比庆幸的,庆幸她用了“我们”二字,让他如此狼狈的境地里有了一种倚靠。 他打起精神,微微笑了笑,“好。” 唐泽开车到市医院的时候,杜丽德已经进了手术室,杜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本来挺富态的一个老太太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整个人呆呆的坐在哪儿,缩着身子,对着手术室的门不停的抹眼泪。 杜丽德和夫人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当年唐泽还见过那个很有天分的大哥哥,可惜后来因着种种原因离开祖国,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唐泽匆匆跑到杜夫人身边,弯下身子轻轻抱了抱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杜夫人抬眼看了看他,摸了摸眼泪,“老杜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小唐啊,我这心里怎么就一点也不踏实呢?”杜夫人和杜丽德少年夫妻,一同风风雨雨了这么多年,越是老了,感情越好,若是杜丽德真有个好歹,杜夫人怕也是要…… 唐泽不敢想下去,他轻轻拍了拍杜夫人的手,回头看着白夜,“我去医生那里看看。你帮我看着阿姨一会儿。” 白夜看他眼眶也有些发红,便知道这位杜先生对他而言应该是位很重要的长辈,心中不免也敬重了几分。她朝唐泽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杜夫人旁边,轻轻按了按她有些发凉的手,“阿姨,叔叔会没事儿的,您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她轻轻的说,杜夫人抬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你就是白夜吧,好孩子,我没事。” 白夜有些愣,没想到对方会认得她。 “小唐常常跟我们说起你,说你脑子好使,是个好警察。”杜夫人说道。 白夜脸一红,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杜夫人。一来她是不知道唐泽是怎么说她的,二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若说两个人啥关系都没有,刚刚那个吻还烙印在心里,若说有什么,又谁都没有挑明,即便他跟她表白过,可自己到底是没有勇气去接受这段感情的。 “杜叔叔他?”白夜赶紧把话题拉回来,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灯,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杜夫人眼神暗了暗,“胃癌,不好治了。” 白夜愣了愣,觉得身体一阵阵发凉,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能伸手搂住杜夫人的肩,“没事儿的,杜叔叔会没事儿的。” 杜夫人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哎,人还不是都有这一天,老杜干了一辈子刑侦,抓了那么多坏人,现在也够本了。前几年这病发了,还是小唐给安排去美国做的手术,现在复发了,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老人家眼眶发红,却还是笑着,白夜看着心里发酸,眼眶有些发热。 她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偷偷抹了下酸涩的眼眶。 手术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幸好手术及时,人是保住了。 白夜站在手术室外看着杜丽德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杜夫人和唐泽都围了过去,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儿,一下子瘫坐的走廊的长椅上,觉得短短一天好像经历了好多好多。 医生护士带着家属匆匆回了病房,走廊里一下子空了下来,没有杜夫人,没有唐泽,她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长椅上,突然觉得很疲惫,很想就这么躺在这静默的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累了么?”一瓶矿泉水递过来,唐泽不知何时来到身前,眉眼含笑,目若春光。 她笑了笑,接过水,“你怎么没陪着?” 唐泽笑了笑,“我被阿姨赶出来了。”他弯下身子,寻了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身上带着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并不难闻,反而让人有种特别踏实的感觉。 他就坐在她旁边,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柔和的光泽,打在他脸上,留下一层淡淡的光影。 “那个,我先回去了。”她拢了拢毛呢大衣的领子,站起来,唐泽伸手抓住她的挎包,姿态竟然有了几分幼稚。“陪我。” 陪我! 他说得很轻很淡,好像从来都是那么坚强的人一下子垮了下来,连语气都显得多了几分柔弱。心底的某一块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竟然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道作何答复。 “陪我。”他再次说道,低敛着眉,仰面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本就白皙的面颊被灯光照得越发的白皙了,仿佛是一场透明的梦境。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碰了碰他的眉心,温温的,没有一碰就碎。 她笑了笑,终是伸手拉开他的手,抽出包包,“我去买点吃的,你去陪陪阿姨。” 唐泽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不会偷偷跑掉?” “不会!” 第八章基督山伯爵 从医院出来,雪已经下得特别的大了,路上行人渐渐稀少,皮鞋踩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华阳市的城市规划近几年做得很不错,市院位于市中心,四周交通发达,两旁商业网点很多。白夜沿着马路朝东走了一百米,一块巨大的红底黑字大牌匾映入眼帘,是一家新开的粥铺。 她哈了一口热气儿,一边搓着双手一边下了马路牙子。人才走出几步远的距离,一辆黑色的切诺基从旁边呼啸而过,差点撞上她。 “啊!”白夜吓得惊呼一声,连忙退出两步,车子呼啸而过,一只黑色的朔料袋从车窗甩了出来,“碰”的一生落在白夜脚边。 白夜微微一愣,捡起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封皮已经掉了,目录还算完好。 白夜狐疑的翻了翻,是九一年华阳出版社出版的大仲马(基督山伯爵)的译本。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白夜拿着书,黑色切诺基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玲玲玲玲!”挎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白夜愣了愣,把书塞进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喂?” 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很重很重,就好像刚刚跑完了一万九千里,累的恨不能把肺都喘出来一样。 白夜静静的听着,大团大团的雪落在肩头、发顶,远远看去,便像裹了一层银装。 “你是谁?书是你扔的么?”她试探着问,彼端并不回答,只是不断的重重的喘息着。 “你是谁?从哪里找到我的电话号码的?姜沪生?”她又一次发问,把手机更往耳边贴近了几分,并悄悄按了录音键子。 呼呼呼呼! 浓重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然后“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打碎了,但声音并不是很清晰,应该是落在地毯上。 浓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大概有不到十秒钟的空白时间,然后一声猫叫打断了沉静。 “碰!” 声音不大,闷闷的,白夜下意识的缩了下身子,几乎可以想象出猫儿被甩出很远的景象。 “喵……”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话筒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猫叫声越发的尖锐了。 “嘟嘟嘟!”一阵忙音从话筒里传过来,对方终于切断了电话。 白夜愣愣的看着黯淡下来的手机屏幕,伸手摸了摸额头,大冷的天儿,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买过晚餐回医院的时候,医院门前的灯把偌大的小广场照得格外的透亮,唐泽从灯柱下转过身,目光幽幽的看过来,手里的手机屏幕还在亮着,她低了头,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心里有些微微的发热,站在与他相距百米的距离,突然就不知道是不是要走下去了。 彼此搁着一隅白雪,一隅天地,就这么静静的凝望着,最后还是他迈着有些急切的步子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便当时,指尖轻轻碰了下她的掌心,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裹着她的小手,“怎么去了这么久?” 白夜低垂这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相互交叠的脚尖和来时路上错乱的脚印。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沉默,唐泽突然停下步子,微微侧过身子,拂去她肩头堆积的一层薄雪。 白夜抬头,忽而笑了,“唐泽。”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着,目光落在她略微有些鼓胀的挎包上。 “我不会走的。”她轻轻的吸了吸鼻子,拉开挎包的链子,那本用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基督山伯爵。 唐泽面色微微发红,底笑出声,“你又知道?” 白夜笑而不语,目光落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灯柱下脚步凌乱,几只烟头被丢在雪坑里,烫出一点点小小的坑洼。 许久,该是等了许久吧! 杜丽德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唐泽请了医院的护工帮忙照顾,杜夫人吃过晚饭便把两人赶了出来。 下了几乎一整夜的雪,医院门前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放眼看去,仿佛真的身处一场风花雪月之中。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街道上没什么行人,积雪又厚,车子行驶得很慢,几乎是被雪擦着底盘而过。 “我送你回去?”唐泽微微侧头,发现白夜坐在副驾驶睡着了。 “看来是不用了。”笑了笑,把车子挪到路边停下来,解了身上的外套轻轻覆在她的身上。 “嗯!”嘤咛一声,白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团成一团缩在他的大衣里,睡得越发的沉稳了。 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唐泽伸手拉过她身侧的包包,拉开拉链,拿出手机。 黑蓝色的老式诺基亚屏幕在昏暗中闪着幽蓝的光,他轻轻拨动按键,找到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通话时间五分钟,正是她外出买晚餐的那段时间。 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侧头看了眼睡梦中的姑娘,替她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然后推开车门下了车。 冷气一下子冲进来,白夜缩了缩眉,不安的往衣服里缩了缩。 风雪已经渐息,气温一下子降了许多,他斜倚着车门,目光幽幽的把玩着手里的诺基亚,直到在录音区找到了一段小小的音频。 树枝上的积血被风吹落,打在手机屏幕上,蓝光透过薄雪,片刻就化了。 唐泽叹了口气儿,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大约十分钟后,长街尽头缓慢的驶来一辆火红色的拉法利。 大雪天的开着法拉利! 唐泽忍不住笑了笑,跺了跺脚,把手放在唇边哈了一口热气儿。 法拉利龟速驶来,火红色车身几乎快要被白雪融了,行动得相当的迟缓,然而对何艳梅这种有奇特癖好和坚持的人,这样实在是不算什么。 “唐泽,你这人有毛病。”法拉利终于来到他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孔,带着一丝睡意和被打扰好事的不满。 “我以为是何艳梅。”唐泽笑着爬在车窗前,与车里的裴容倾四目交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容倾刚毅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潮红,憋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她怀孕了。” “所以呢?”唐泽回过神儿来,微微皱了皱眉,“你回来是什么意思?” “结婚。” “你确定她会跟你结婚?而不是带着孩子逃到天涯海角?”唐泽笑道。 裴容倾脸色一暗,倒是跟吃了半只苍蝇似的难看,“她就是跑到外太空,我也会把她抓回来。” 唐泽耸耸肩,不置可否,他向来对别人的感情不太感兴趣,会多嘴一问,实在是好奇何艳梅被裴容倾绑着去结婚时的表情。 “好吧,说说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冰天雪地的找我来有什么事?”裴容倾自然是不想承认唐泽和何艳梅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没有任何儿女情长,这种一个电话都能天涯海角随你去的友情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所以趁着何艳梅换衣服的时候,他已经开着车子上了路,绝不给这对奸夫淫妇任何见面的机会。 唐泽不是不明白裴容倾这点子小心思,不觉莞尔的笑笑,扬了扬白夜的手机,“这里有一段音频,你用手机录一下,回头让何艳梅给我分析分析。” 裴容倾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掌心的诺基亚,心说,你是猴子派来的逗逼么?“你不会自己录一下,然后直接发她手机上?” 唐泽咧嘴一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你早知道我回来了?”裴容倾暗骂了一声败家娘们,感情这着两个人就是故意耍着他玩儿是不是? 第九章复仇之子 白夜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的,睁开眼,唐泽正笑着低头看着她。车窗外的白夜映着朝阳,仿佛把世界都照亮了。 铲车锄雪的嗡鸣声在空荡荡的街道回荡,躁动而又显得格外的肃静。 她尴尬的笑了笑,身上的大衣滑落,一股子淡淡的冷气袭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肩。 “要吃早餐么?”唐泽笑着问。 “我要回去了,这个东西,恐怕是要给韩队长交代一下的。”她指了指放在驾驶台上的书。 “担心姜沪生?”他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书,发动车子。 “嗯。”白夜点了点头,心里总有些怪怪的,“你不用送我,把我放到路边,我坐公车回去。” 唐泽侧头看她,因着昨晚睡得不好,头枕着肩膀,右面脸压出了几道红红的印子,趁着她白皙的脸,瞧着有几分可爱。 “你看我干什么?”白夜脸上有点热,侧头搬过后视镜,抻着脖子一看,脸腾的一下红了。 唐泽微微笑着,把车驶进车道,“我送你会宿舍,晚一点我去医院一趟,回来会去警局,你和韩亮说一声。” 白夜应了一声,拉过围脖在脖子上缠了三圈,把脸深深埋进去。 车子在宿舍楼下停了下来,几个同住宿舍的同事正拿着铁锹和工具在楼前扫雪,见白夜从车里下来,有好事儿的,忍不住偷偷朝车里看了看,白夜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白夜!”好像似故意的一样,唐泽笑眯眯的拉下车窗,探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份兰芷坊的早餐。 白夜看着那精美的盒子,一时间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像个木头似的愣愣的戳在原地。 唐泽笑了笑,“你要不接着,我就下车送你上楼了。” 送你妹啊! 白夜举头望了眼天,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餐盒转身就跑。 上帝给了人类有限的力量,但是确给了他们无限的欲望. 恶人是不会简单的死的,因为上帝似乎还要关照他们,他要用他们来作他报复的工具。 一切罪恶只有两帖药-----时间和沉默 人的天性生来不适宜欢乐,只会紧紧地抱住痛苦 快乐或不快乐是一个秘密,只有自己和四面的墙壁才知道 ____摘录基督山伯爵。 从上午白夜把这本书交给韩亮之后,他已经无数次的翻阅了这本书,不大的办公室里,书页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红色的记号笔在书页上圈出来几处句子,其中的含义多半是饱含仇恨和压抑的负面情绪,这与当时的社会情况有关,也更符合作者对当时社会的态度。 厌弃,或是仇视。 那么,留下这本书的人,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情绪呢? “你怎么看?”韩亮侧头问她的时候,白夜正心不在焉的看着韩亮身后窗台上的一株多肉发呆,心里对早晨那个便当耿耿于怀。“啊?什么?” 韩亮脸一黑,“想什么呢?” 白夜脸一红,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一声,偷瞄了一眼韩亮手里的书,说道,“呃,我在想,当时那辆车应该是特意从我身边路过,并故意扔下这本是给我的,至于目的,我觉得应该是和这次的案子有关。” “继续。”韩亮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白夜挠了挠头,“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啊。” 韩亮点了点头。 “首先,我觉得这个案子很可能是从复仇开始的,基督山伯爵嘛,讲的不就是复仇?所以,我们可以先从姜沪生,王大壮和天渊的仇人身上着手,另外,既然三个人都牵扯到这个案子了,那么我们就应该先找找三个人的共通点。首先,姜沪生是去年来华阳市的,王大壮也是,天渊也是,三个人都是一年前来的华阳,我们可以查查再来华阳之前他们之间是否有所联系。”她尽可能的把自己的想法都表达出来,对于姜沪生,她有太多的未知,但现在能解开姜沪生身上谜题的只有邱雪了。 当然,这些韩亮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去做做邱雪的工作。”韩亮说道。 白夜点了点头,心里却仍旧有些不安,好一会儿才说,“昨天早上我跟邱雪约了一起去龙腾大厦,但是,她没来。” 韩亮的脸色幽的一变,“不好。赶紧的,去邱雪家。” 白夜愣愣的看着跳起来的韩亮,心里越发的没底了。 当韩亮和白夜来到邱雪家的时候,三楼的房门虚掩着,钥匙还插在门内的锁孔上。屋里没有打斗挣扎的痕迹,床上的被子凌乱的散落着,只是屋子里的主人却不翼而飞了。 韩亮沉着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邱雪是自己出去的。拖鞋散落在门口,鞋架上少了一双鞋。她离开前应该是接了一通电话,盖在座机电话上的手帕被拿了下来,但因为挂得急切,所以并没有把手帕放回去。”说着,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按了通讯记录,果然,在昨天早晨六点的时候,邱雪接过一个陌生电话。“邱雪做了电话录音。” 电话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忙音,然后便是邱雪浓重的喘息声。白夜想,她当时一定很害怕。 “你是谁?”邱雪颤抖着声音问。 一阵沉默过后,电话里传来一阵怪笑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乍然响起,“邱警官,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你是那么完美,我甚至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你在哪儿?姜沪生是被你抓走的?”邱雪的声音很急切,大概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白夜朝茶几上看,果然看见茶几下面一只水杯倒在地上,地毯上晕染开一团暗红。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那个尸体不是姜沪生了。”男人说道,似乎早就料想到警方会轻而易举的查出那具尸体的真实身份。 “你到底要做什么?”邱雪说道。 “你不是比我更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对方说道。 “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就不怕报应?”邱雪几乎是在歇斯底里的嘶喊了。 “哈哈哈!我从来不信报应,如果报应准确,江海就不会死。”他得意的说道。 邱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害死了江海。” 对方笑了,“任何人都可以为了神奉献自己。他应该感到荣幸。” “你并不是神儿。” “不,我是神的子民。”他大声说道,“现在,你可愿意为神献身?” 第十章录音 又是一阵沉默,邱雪似乎站了起来,她在原地踱步,录音里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凌乱。 白夜觉得过了许久,可事实上真的只是十几秒的时间,邱雪重重的叹息一声,似乎正在做下孤注一掷的决定。 “是不是得到了我,你就会放了姜沪生?”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沉默,许久,对方才说出一个地址。 客厅里特别的安静,静得仿佛一根针掉下去都能轻而易举的听见。白夜狠狠咽了一口吐沫,抬头看着韩亮,“韩队,邱雪失去换姜沪生了,怎么办?” 韩亮从怀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打火机“嚓嚓”响了好几声,烟才被点燃,点点的火光一闪一动,烟圈徐徐上升。 好久,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五六秒的时间,韩亮猛地抽掉烟,丢在地上狠狠地饿踩了一觉,抓起放在小几上的车钥匙,“我去这个地址看看,你会警局去查邱雪和姜沪生一年前在帝都参与的案子。尤其是连环杀人案,涉及宗教信仰的。”说完,抬腿便往外冲。 白夜愣愣的看着韩亮的背影,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她抬头环视了整个屋子,突然间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只希望邱雪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从邱雪家离开,白夜直接回了队里。要找一年前姜沪生和邱雪在帝都的案子,华阳市的档案室里是肯定没有的,帝都那边她自然也是联系不上的,唯一能跟帝都搭上边的,大概也就只有局长了,结果电话打到局长办公室,人却出差了,开会中,手机也没开机。 白夜站在办公室里急得团团转,小麦进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小白,怎么了?” 白夜一言难尽的看了看小麦,“邱雪失踪了。” “什么?”吴悠幌进来,正好听见白夜的话,手里的奶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怎么回事儿?” 白夜把情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吴悠喘着气儿的骂了一声,小麦挠了挠头,“这么说,韩队已经去了?” 白夜点了点头,还有有点担心,“要不你们也去看看?” “那你怎么办?姜队和邱雪的事儿,真要查起来,貌似也不太容易。”小麦有点担心的说道。 “白夜。”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唐泽站在门外,身上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白皙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红,眼下多了两轮黑眼圈。 “唐哥。”小麦兴奋的差点没扑过去,被吴悠一把揪住领子拽了回来。 “过来。”唐泽斜倚着门框,朝白夜招了招手。 白夜皱了皱眉,看了眼吴悠和小麦,“你们赶紧去吧,我想办法,回头查到了,一定打电话给你们。”邱雪现在生死未卜,姜沪生不知去向,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握时间,争取能尽快找到邱雪并拦住她。 吴悠点了点头,拽着小麦出了办公室,一路往楼下跑。 唐泽身子晃了晃,目光灼灼的看着不远处的白夜,“过来。” 白夜不由得想到早晨那个惹了无数八卦眼神儿的非议,心里小小别扭了一下,“我有事要办,你自己坐一会吧。”说着,拿起手机继续拨打局长的手机。 唐泽低敛着眉,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晃了晃身子,走过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话,“你?” “嘘!去给我倒杯水。” “你怎么了?”白夜这时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嘴唇也有些微微的发白,伸手在他额头碰了碰,“你发烧了?”想到昨天晚上他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心里有点涩涩的,连忙将他按在椅子上,“你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感冒药,我记得小麦上次留在了茶水间。”说着,急急忙忙绕过办公区往茶水间跑。 唐泽眯着眼睛看她跑进茶水间,转身从兜里套出电话,拨打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裴容倾,话筒里传来一阵阵喧哗声,人大概在医院。 “喂,你就不能挑个时间打?”裴容倾一边抱怨,一边小心翼翼的扶着何艳梅进了诊疗室。 “恐怕不能。”唐泽挑了挑眉,嗓子眼一阵阵发疼,整个人有些昏沉沉的。 “到底什么事儿?” “你家老爷子在帝都是有些关系的,我想你给我找点资料。”唐泽慢悠悠的说,目光追着正在茶水间里忙碌的白夜,唇角忍不住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裴容倾一边帮何艳梅拉开椅子,一边朝何艳梅示意,“唐泽。” 何艳梅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发呆,听他示意,脸上立即多了几分笑容,看得裴容倾那叫一个顿足捶胸,好想告诉这个败家娘们,老子才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爸。 裴容倾自然是不敢对何艳梅叫嚣的,于是怒火便转移到唐泽身上,咬着牙恨不能把手机吃了,“警队内部资料不能外传,你该是比我知道的多。” “裴容倾,你让何艳梅接电话。”唐泽漫不经心的说道,白夜已经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几片感冒药。 “我不。” “我可以自己打给她。如果是何艳梅的话,入侵一下帝都的警备系统未必是难事。你觉得她会帮我么?”唐泽慢条斯理的说,在白夜走过来的时候,近乎撒娇似的朝她张了张嘴。 这是什么跟什么? 白夜拿着水杯愣了愣,脸红脖子粗的把药片塞进他嘴里,又把水杯递到他唇边。 “唐泽,你怎么不去死?”裴容倾“啪!”的一声挂了电话,结果没到十秒钟,何艳梅包里的电话果然响了起来。 何艳梅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接电话。 “别动。”裴容倾连忙抢过电话,回头吩咐医生一声,自己跑到走廊里接起电话,“唐泽,我帮你,我帮你还不行么?” 唐泽笑着看了看一脸狐疑的白夜,“待会儿把资料发我邮箱里。” “看完就删。” “我留着也没用。”唐泽笑眯了眼睛,挂了电话,见白夜正皱着眉头看着他,“看什么呢?” “你都知道了?” 唐泽故作无知的问,“什么?” “邱雪失踪了。” 第十一章11.6连环剥皮案1 唐泽摇了摇头,端起水杯浅酌一口,整个人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说话的声音有细微的脆弱。 白夜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大抵上是杜丽德的事确实让他有些精疲力尽。 她叹了口气儿,转身跑去值班室,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只薄薄的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 “白夜。”唐泽猛地睁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要就此将她吸附其中,深深铭刻于心。 白夜没想到他会突然醒过来,整个人有些发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唐泽已经微微垂着头,额头抵着他的小腹,闷闷的声音隔着衣料传来,“累了,让我靠一会儿。” 累了,让我靠一会儿。 白夜愣愣的站在原地,感觉他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你曾经独自一人前行了许久许久,突然有一天你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他再用最真诚的语气告诉你,从今以后,他会陪你走以后的路,很远很远。 时间仿佛就此静默了,可也不过就是三分钟的时间而已。 唐泽手机响了一下,收件箱里多了一份邮件。 唐泽叹息一声,从她怀里收回身子,仿佛刚刚的孱弱只是一瞬的幻觉,下一刻,他便又生龙活虎了起来。 裴容倾传过来的资料很详细,却也足够惊人,里面的每一句都那么让人触目惊心。 白夜看着邮件里的内容,整颗心在一点点变凉,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明明身在炎炎烈日之下,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暖。 她从来不知道,在一年前的十一月,帝都曾经发生了一起几乎可以说轰动整个警界的连环剥皮案,六名受害人中,其中两名名受害人竟然是当时帝都重案队的女警,管宁和邱雪。 时间回到2015年十月一,帝都下了第一场大雪,西区的环卫工人在青少垃圾箱时发现了一具被剥了皮的女尸。 之后的一个也时间里,帝都的西区,南区,包括三环一共发现了四具女性尸体。经过调查,四具尸体的身份都是白领,生前没有找到过性侵。 当时警方组织了一个特案组专门调查这起连环剥皮案,姜沪生当时便是特案组的组长。邱雪和管宁是特按组里唯二的两个女警。 案子前前后后经历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没有丝毫进展,后来姜沪生大胆的提出了钓鱼行动。得到了上级批准之后,钓鱼行动顺利展开了,只是结果并不顺利,管宁在参与钓鱼行动的时候出了差错,被凶手夹持走。 资料到这里之后便有些凌乱了,很多地方处理得比较模糊,但依稀可以整理出一条脉络,就是当时在管宁并不能确定遇害之后,邱雪擅自决定进行了二次钓鱼,结果邱雪也被抓走了。 后来警方通过邱雪留下的线索找到了邱雪,但管宁已经遇害,凶手卢刚却离奇失踪了,再也没有找到有关他的任何下落。 资料最后用黑色签字笔加了一句,说当时姜沪生冲进仓库之后曾经开了一枪,现场也有大量的血迹。公安内部认为,凶手应该是被姜沪生打中,受了很严重的枪伤。当天夜里,帝都警察局几乎出动了两百多名民警调查全是医院和诊所,并封锁了火车站和飞机场,卢刚却像是完全汽化消失了一样,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案子在这里便高于段落,成了一桩悬案。 一个月后,也就是姜沪生被调离帝都的那段时间,有人在帝都护城河外找到一具男尸,尸体因为长时间的河水浸泡,已经肿大几倍,也就是尸检中提到的‘巨人观’。尸体面目被河里的鱼啃食过,露出半面白骨,已经无法彻底辨认出本来面目。 警方在身体身上找到了卢刚的身份证件,尸体身上的衣服也确认为卢刚最后出现时所穿的衣物。 尸体的胸口偏下的地方中枪,子弹经过弹道核实,确实出出于姜沪生的那把手枪。 自此,帝都11.6连环剥皮案彻底高坡,凶手核实死亡。 资料里附带了当时侦破此案的许多资料,其中附带了当时遇害的五个女孩的照片和家属口供。 白夜翻了翻,在其中一个叫林芳芳的女孩照片下面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天渊,梁天渊。 梁天渊,1989年出生,帝都人,与照片中的女孩是男女朋友,林芳芳遇害时,两人已经订婚。 林芳芳死后,梁天渊在案子告破后离开了帝都,独自一人来到华阳,在这里,时间完全对得上。 “还有王大壮。”唐泽哑着声音说道,“这里提到过邱雪被抓后,姜沪生本来是失去了邱雪的踪迹的,但当时出现了一个证人,他给姜沪生提供了一些线索,最后才使得姜沪生在最后关头找到了邱雪,并救出已经昏迷过去的邱雪。” 白夜大喜,指着屏幕道,“这里说,最后发现邱雪的地方,是在西郊的一个火葬场附近的一家废弃的仓库。提供线索的证人是火葬场的打更人。” “这里关于这个打更人的描述并不多。”唐泽若有所思的道,“我打个电话问问。” 唐泽再一次拨通了裴容倾的电话,报了那家火葬场的名字。大概五分钟后,裴容倾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提供线索的打更人本名叫王琪,11.6案破获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就从火葬场离职了,没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唐泽挂了电话,神情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比王大壮来华阳市的时间,倒是能对上了。” “回头要技术科的人去一趟中观区,找王大壮的邻居做一副王大壮的画像传真回帝都,确认王大壮的身份。”唐泽凝眉说道。 白夜连忙给技术科打了个电话,回头继续看资料,后面初具的许多案发现场和尸体被抛尸现场的照片,内容简直堪比香港电影中的十大奇案。 被害人都是在死前被注射了高浓度的麻醉药,然后被人活活剥掉全身皮肤的。凶手把死者的皮经过处理,制作成了完美的人皮,又用某种特殊的手法把人皮与画纸弄在一起,做成了人皮画,五个人,四张美人图,管宁的身体并没有经理这些,根基资料上说,管宁在死前曾经用玻璃划破了脸颊,毁容后,凶手放弃了把管宁制作成美人图的想法。 姜沪生在闯进仓库后,邱雪因摄入大量麻醉剂导致昏迷,管宁已经确认死亡。 第十二章11.6剥皮案2 剥皮案告破后,邱雪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凶手的尸体被从护城河里打捞上来。 案子告破后,邱雪自动请调,而当初制订了钓鱼计划的姜沪生则是在案子告破后便递交了辞职。 白夜可以理解当时姜沪生的心情,他一定是觉得如果没有他订制的钓鱼计划,管宁就不会死,他几乎是把管宁的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局里领导知道姜沪生对于管宁的死耿耿于怀,最后研究决定,驳回了姜沪生的离职请求,将他和邱雪一同调到了华阳市。 这份资料记载得相当的详细,对当时这个案子的前因后果交待得很是清楚,只是唯有关于凶手的一些问题写得相对的笼统许多。 比如,资料中描述的凶手的身份是帝都美术学院的一位德高望重的美术教授,叫卢刚,年龄45,单身,独居,其作品曾获得了多个绘画奖项。 在姜沪生的调查中,案子的线索十分的散乱,最初警方锁定的嫌疑人并不是卢刚,而是一家整容机构的整容主治医生——梁文。 11.6案中算管宁一共五个被害人,其中四个均是白领,姜沪生的调查中,六个被害人,包括邱雪在内都有一个比较显著的特征,就是在2013年到2015年这三年时间都先后去过这家整形机构。 被害人小琪于2013年四月在帝都新美整形医院做过一次隆鼻手术。 被害人小芳于2014年十月在帝都新美整形医院做了一次隆胸和削下颚骨手术。 被害人小丽于2015年二月在帝都新美整形医院做了一次吸脂手术。 被害人小韩于2015年八月在帝都新美整形医院做了一次隆鼻手术,并每月定时去打玻尿酸。 前面四个被害人都在三年时间内在新美整形医院做过整形手术,姜沪生把目标锁定在新美整形医院的住院医师梁文身上之后,曾联系了医院的院长,配合警方制造了一个管宁整容的假象,试图从梁文身上下手,引出他的狐狸尾巴。 管宁在医院卧底了整整半个月,直到‘康复’出院,梁文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就在管宁出院那天,重案大队突然接获一道重要的线索,有人声称曾在第一个受害人小琪住处的监控摄像头里见到了一个可以男子。 当时案子进展极为缓慢,帝都的媒体又特别关注这间连环杀人案,以至于每隔一两天,新闻媒体就会在报纸上曝光一次案件进展。警方暂时控制不了舆论,便干脆在网上重金征集线索。 那天上午,姜沪生本来已经再去医院接管宁的了,没想到半途接到了这个举报电话,便临时给管宁打了电话,让她先在医院等一会儿,下午他再去接她。 下午姜沪生回到医院后,医院的大夫说,管宁已经自己办理了出院手续,人早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姜沪生彻底失去了管宁的任何联系。医院门前的监控录像中,管宁一个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冲冲忙忙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出租车。 由于监控死角,摄像头并没有拍下出租车的车牌照。事后姜沪生对管宁的死耿耿于怀,也是因此事而起。 如果当时他不是收到那条线索离开,而是直接把管宁送回家,管宁很有可能就不会遇害了。 管宁失踪后,姜沪生彻查了那个给自己打电话报假线索的人,竟然是一个才刚刚上大一的黑客少年。 十一月十号,也就是11.6连环剥皮案第二具尸体发现的那天晚上,这个喜欢称自己为兵刃的黑客少年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邮件,发件人在邮件中指使他入侵一个高档小区的监控系统,并把半个小时前的一段小区门前的监控视频里一个男子的背影剪接下来,然后直接把这段小视频插入之前小琪出入小区门口时的视频之间,并造成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姿态暧昧的假象。邮件指使他做完这些后,又在十一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给他发了另一封邮件,让他打邮件里提供的电话号码,把这条视频的线索提供给接电话的警察。 资料很详细,后面还罗列了这个陌生邮件的寄件人分两次给黑客少年打了一共一万块钱的银行记录。 后来据少年交待,发给他邮件的人是一个署名叫‘飞翔的企鹅’的id,飞翔的企鹅在他入侵小区系统前在他的支付宝中打了一笔钱。因为好奇,少年甚至跟踪入侵了飞翔的企鹅的电脑,但发现对方是在网吧给他发的邮件,邮件的注册人是一个农民工,五十多岁,贵州人,受教育程度小学。 资料中警方后来调查了这个民工,发现他的身份证在帝都工作时间丢了,大概一个月之后才到派出所补办。 所有线索就此断了。 “凶手故意自造了假的线索引开姜沪生的视线,进而抓走管宁?”白夜诧异的看着资料,不敢置信的问唐泽。 唐泽沉着脸,点了点头,说,“资料上写着,警方确认第一具尸体身份是在成立了特安大队的第五天,也就是说,警方是在十一月十一日才确认了尸体的具体身份,而这份视频确是在十一月十号晚上做好的,也就是说,发邮件指使黑客少年制视频的人是知道那个被害人就是小琪的。” “这个发邮件给黑客少年的人就是凶手么?”白夜抬头看着唐泽。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电脑运作时发出一阵阵的饿嗡鸣声。 他就坐在她身旁,眉头深锁,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桌面。 白夜有点急切的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还是?”她已经有所察觉了,从这次基督山伯爵这个本书的来源开始,她已经隐隐觉得似乎还存在一个第三人。 可这只是直觉,隐隐的直觉而已。 许久,久到白夜以为自己根本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唐泽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是。这个发邮件给黑客少年的人,不是凶手。”如果没有此前浮梁山案和周燕毒杀案的话,他或许不会这么认为,但浮梁山案和周燕案背后都藏着一只黑手,如今这只黑手很可能也与姜沪生失踪,天渊被杀,甚至是一年以前的11.6连环剥皮案有着至关紧要的关系。 浮梁山。 第十三章11.6剥皮案3 浮梁山一案中,唐唐解离症发作,最后导致整个惨案的发生,但事实上,唐唐的病情在此前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那么又是什么诱发了她的病? 还有,白夜被抓后,那个最关键时刻提供了线索的咖啡店老板到底是谁?又为何不翼而飞? 此后发生的周燕毒杀案,那个在苏珊身上安放了窃听器,后来有把录音录制下来送到陈敏手中的人又是谁? 这个人藏得很深,却又好像在故意引导警方的视线,是挑衅?还是其他? 唐泽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夜,显然这些隐情她是不知道的,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把这个案子当成一个简单的案子去推理,去侦破。 可事实上这已经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犯罪关系网。巨大,罪恶,且毫无顾忌,视法律为无物,就好像福尔摩斯的死对手莫利亚蒂教授一样。他掌握着整个华阳甚至是更大范围内的犯罪王网,并试图挑战警界,使华阳成为一个犯罪的温床? 唐泽冷嘲般看着资料里卢刚的照片,心里突然有种热血翻滚的感觉。 两个人彼此静默着,其实时间也不过时过去了半个小时而已。 白夜看着照片里的卢刚,直接把照片复制了下来,又把姜沪生和邱雪涉及的11,6案简单的用文字叙述一遍,才从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韩亮,发送了过去。 没有回复。 等了三分钟,电话没有回复,白夜担心的看了看手机,决定给小麦打一个电话。 小麦气喘吁吁的接了电话,“喂!” “情况怎么样?我给韩队发了短信,没有回复,找到邱雪了么?”白夜急切的问,距离邱雪失踪已经超过一天时间了,过了黄金救援期,邱雪的生命很可能已经受到了威胁。她不愿意去想那些资料里的照片,太残忍,太血腥,她无法想像邱雪变成那副模样。 话筒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小麦沉吟了许久,才说道,“我们来到了你说的那个仓库,没有人,韩队不在,邱雪也不再。”不远处的吴悠懊恼的用手垂了一下墙壁,血顺着指缝往下流。 白夜张了张嘴,发现好像有什么生生堵在喉咙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白,小白!”小麦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急切的喊了两声。 唐泽看出白夜的不对劲,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电话,把关于11.6连环剥皮案的事儿跟小麦说了一遍。 小麦拿着手机愣在当场,脑袋里嗡嗡直响。 “你,你是说,卢刚没有死,他又回来了?”好一会儿,小麦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思议的喊道。 唐泽沉吟一声,“恐怕是的。”然后挂断电话。 卢刚的死很蹊跷,一直就很蹊跷不是么? 前面五个案子都做得滴水不漏,却突然在邱雪已经被抓的后露出了马脚,而且理由又极其的简单粗暴————被一名火葬场的打更人员看到了,并且迅速的找到了案发现场。 这一切太顺利了,但当时办案人员已经被这个案子的复杂和惊悚程度震慑了,加上后来心理医生拿了卢刚的照片和邱雪确认凶手的时候,邱雪也肯定了凶手就是帝都中央美术学的教授卢刚。 等等!心理医生。 唐泽恍然大悟,没有不由得再次紧紧皱了起来。 “我去打个电话。”他复杂的看了白夜一眼,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再一次回归到一种空放的状态,白夜突然极度的不安起来,她担心姜沪生,担心邱雪,也担心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的韩亮。 时间一分一分的过去,手机里依旧没有回复。 唐泽苍白着两从走廊回来的时候,身子剧烈的晃了晃,靠着一旁的办公桌才没有倒下。他朝白夜看了一眼,眼中有些水气,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他说,“当年给邱雪做心理辅导的心理学教授一个月前发生车祸,送到医院时,人已经死了。”他说得极淡,白夜却听得一阵阵心惊。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局?一个案子?看似线索很多,可是每当你决定往下查下去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些线索其实再早姜沪生出事之前就已经被彻底切断了。 那么,如果真的是卢刚回来了,他又为什么要杀天渊?为什么选择在王大壮的纸活铺子里杀了天渊?姜沪生他又在哪里?和王大壮在一起么? 白夜揣着满脑子的疑问,终于坐不住了。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唐泽伸手拉住她的手,滚烫的指尖贴着她的脉搏,感受她强烈的心跳。 他虚弱的叹了口气儿,整个人晃了晃,“你要去哪儿?” 白夜该挣脱开他的手的,可目光一触他深邃得仿佛将要就此将她吸附进入的双眸,一股怜惜涌上心头,便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了。 她微微愣了愣,有些无奈的道,“我要去找邱雪。” “你找不到的。”他突然说道,整个人就像一条紧绷的发条。“我们去见温琦,也许,也许会从中得到点什么。”说着,几乎是用尽余力的拽着她的手,将她一路磕磕绊绊的拉到停车场,将她塞进驾驶座,“我开不了,你来吧!”说着,转身艰难的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身坐了进去。 后来白夜想过很多次,自己之所以那么听唐泽的话,大抵上还是因为浮梁山那一次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影响,就好比生死与共,当你和一个人同生共死过的时候,再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必然会产生一种依赖情绪,这种情绪几乎是本能的。 所以当白夜意识到自己这样做或许有些不妥的时候,车子已经上了立交桥,朝着唐泽说好的那个地址开了过去。 车子急速的穿梭在车阵中,白夜偷偷侧目看了看副驾驶上的唐泽,他微微闭着眼睛,脸上浮着两团不太正常的红晕。想来是烧得厉害了,药劲上来了,人便有些困了,竟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唐泽?”她轻轻唤了一声,唐泽微微掀了掀眼皮子,转而又闭上了眼睛,“嗯?”身子往后缩了缩,微微侧头,额头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我送你去医院好不好?”白夜担心的问。 唐泽闭着眼睛挑了挑眉,“不用,你开吧,我没事的。”余下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担心姜沪生和邱雪呢? 第十四章线索 车子驶进温琦位于巢湖区的公寓。和一般女富豪不同的是,温琦这个人除了花边绯闻比较多,传闻包养了很多小白脸之外,温琦做事为人都是比较低调的。 白夜把车子开进停车场,唐泽已经醒来,脸色比刚才好了些许,只是整个人仍然显得格外的脆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的时候,总会让她产生一种求包养求安慰的错觉。 真是操蛋的错觉,不是麽? 白夜暗自鄙夷自己一把,伸手拉开车门,绕过车头,帮他把车门打开,扶着他下了车。 唐泽微微眯着眼睛,修长的身体几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了,还不太灵敏的右手搭在她的肩上,紧紧将自己靠进她怀里。 因为心里急切,白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急急的拖着他上了电梯,恨不能马上见到温琦,找到哪怕能得到一丁点的线索也是好的。 温琦家在十二楼,开门的时候,白夜看着站在门框里,脸色有些微微发白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感到有些不适。 “进来吧!”温琦让门,白夜拽着唐泽进了客厅。 白夜不知道温琦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决定让她和唐泽来她家,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她心思烦乱的坐在沙发上,唐泽有些昏昏欲睡的坐在旁边,也不知是不是把她们的谈话听得真切了。 温琦对天渊的描述与酒吧老板很有些出入。 酒吧老板口中,天渊是一个热爱音乐,渴望出名,并颇有野心的人。 而温琦对天渊的描述却颇值得人玩味。她说,天渊这个人挺有天分,但是功利心不大,也不是特别喜欢唱歌,之所以留在酒吧,是为了找一个人。 白夜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温琦侧头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唐泽,眼中流露出一种少有的温柔。“具体原因我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倒是说过,来华阳是为了找一个人。11.6连环剥皮案,你听说过吧!”她突然说道,思绪转移得太快,白夜好一会儿没有跟上,等回过神儿的时候,才发现她千辛万苦寻找的东西,在温琦却显得格外的轻而易举。 她不禁怀疑,当年警方千辛万苦隐瞒着的案子,远在华阳的温琦是怎么知道的? 温琦不以为意的看着白夜,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你觉得,我跟天渊之间的那点关系,他不会告诉我?” 白夜脸一红,事实上她真就是这么想的。 温琦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午后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打在她脸上,晕开一团光晕,把那张本有些菱角的脸柔和了几分。 “天渊和邵毅年轻的时候很像。”她淡淡的说,眼神望着远方,不知为何,白夜就是知道,她此时此刻想的必然是邵毅。唐泽说,她很爱邵毅,但邵毅并不爱她。 “他们都跟邵毅很像,却从来都不是。”温琦笑着眯了眯眼睛,走到cd架前,从那一排排的cd里抽出一本放到影碟机里。 正对着沙发的电视墙上挂着一台52寸的背投,印象里传来影碟机读碟的声音,细细碎碎,好像碾过了时光的缝隙,很快便会把那些被时光一落的人带回来。 屏幕闪了闪,音响里传来一阵阵悠扬的吉他声。 天渊穿着八十年代特有的那种喇叭裤,条纹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吉他,口中唱着当时流行的莫妮卡。 音乐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影片中温琦穿着碎花的裙子坐在天渊对面,眸光如水,倒好似回到了少女时代。 白夜愣愣的看着电视上的画面,突然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这是一种求而不得的畸形之恋。她暗暗把这个念头埋在心底,抬头看着温琦,“他们张得都很像他,不是麽?”温琦淡淡的说,看着白夜的目光带着笑,“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包养这些年轻人,让他们穿着邵毅年轻时候的衣服和我做爱,很变态吧!”她自嘲的说,语气有点快,脸色有些发白。 “天渊他?”白夜张了张嘴,温琦摇了摇头,“天渊跟他们不一样。” 白夜没有说话,等着温琦自己说下去。 “天渊以前有一个女朋友,很恩爱,听说快要结婚了,订婚戒指都买好了,可惜,人就那么没了,死的挺惨的,被人剥皮了。”她淡淡的说,仿佛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很爱那个女孩。” “可是他和你在一起了。”白夜突然说道。温琦微微一愣,笑了,“没有,他只是在找一个人。” “你刚刚说,他来华阳市是要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天渊既然然已经把11.6连环剥皮案和未婚妻小琪的事儿都告诉了温琦,那么,他也很有可能把他要找的人的身份告诉温琦。 温琦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卧室,不多久,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封牛皮纸袋出来。“这是他留下来的东西,你们看看吧!” 白夜有些狐疑的看着温琦,接过牛皮纸袋。 白夜绝没有想到,天渊调查的竟然是温琦。 卢刚虽然是帝都中央美术学院的教授,大学期间却是在华阳读的书。这份资料里罗列了许多卢刚在大学时的一些资料,其中还提到了卢刚在大三那年创作的十二金钗美人图,那一组十二美人最终获得了国家美术奖项。也正是因为这个奖项,他被报送到了帝都中央美术学院读研究生,后来毕业后留在美院当了教授。 照片里的卢刚还很年轻,一身的书卷气息特别的浓烈。他的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三个人的感情似乎特别的好,而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事,照片中站在卢刚左边的那个女孩子竟然就是温琦。 看过这张照片,白夜已经笃定了天渊来华阳并接近温琦的原因了。 可是,如果天渊真的是在调查卢刚,那显然与现实发生冲突。卢刚在一年前已经死了,案子也告破,天渊完全没有理由再来调查卢刚,除非有两个可能,一是,天渊早就知道卢刚并没有死,所以才想着来到华阳调查他的底细,想要找到他的下落。二是,卢刚根本就不是连环剥皮案的真凶,当年不过是替人顶罪。而天渊东西了事情的真相,打算自己来华阳市查这个案子。 无论结果是哪一个,现在的姜沪生和邱雪都极其的不安全。 第十五章囚 姜沪生睁开眼睛,感觉一道刺眼的白光瞬间刺进眼底,他重重的闭了下眼睛,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才有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姜沪生是个天生警觉的人,这是他在很多次死里逃生后累积出来的一种本能。然而此时此刻,他完全陷入了一种迷惘的状态。 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凝眉看着自己所在的空间。 这是一个大概有三十平米的房间,四面墙用白色的油漆粉刷了厚厚一层,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油漆味。 房间里没有窗户,所有的光亮来源便是头顶的白炽灯。房间的正中眼有一张白色的单人床,他刚刚就是从床上醒来的,屋子里没有门,也没有通气孔,这完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有人么?”他大声喊了一声,声音在房间里撞了几个来回,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 姜沪生绕着屋子的四面墙走了几圈,没有发现出口和气孔,更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是黑天还是白天。屋顶的白炽灯还在不知疲惫的亮着,惨白的光从他的头顶打下来,在脚边留下一小团暗影。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儿,转身走到右面的墙角坐下来,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头顶的灯。 如果此处是个密闭空间,而凶手又恰好想要把他活活憋死,那么,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运动量,借以减少对屋内空气的消耗。 姜沪生后背靠着墙壁,地上冰冰凉,没有空调,却格外的暖和,至少他穿着一间不知道哪里来的蓝格子短袖和水蓝色的西服口子也没有感觉到冷。 他不可能一睡就睡过了一个春夏秋冬,所以此时此刻必然还是冬季的。华阳城虽然临海,但是冬天特别的冷,除了极个别的几个老城区,全城有百分之八十的居民楼装上了地热。 所以,他现在的所在是一栋居民楼里么? 他身上的衣服并非自己原来穿着的,口袋里的钱夹,现金,银行卡,包括电话全都不见了,现在全身上来连内裤都不是自己的了。想到这,姜沪生不由得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那晚,他在中观区的纸活铺子里终于堵到了王大壮,也就是一年前在帝都提供了连环剥皮案线索的火葬场打更夫王琪。 11.6案,本来已经尘封在他心底的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既不能碰触,又不能想,他甚至都不敢去质疑的。 管宁的尸体时不时的会出现在梦里,在最初来华阳的那几个月里,他几乎从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拼命的参与各个刑事案件的侦破,为的就是让自己这身皮囊还能用,为的就是让自己不去想,曾经因为他的一个失误而导致了管宁的死。 他几次三番的针对被调到刑侦大队的女同事,并不是什么歧视女性,他只是怕了,只是不想在看见另一个管宁,他甚至是不信任自己的。这种感觉很强烈,在浮梁山一案中他失去白夜的消息,那时候他到底有多焦虑,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遇见王大壮是一个巧合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间觉得冥冥之中好想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一切,他,王大壮,卢刚,而那个人在蛰伏了这许久之后,真的要卷土重来了。 他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一点点的沸腾,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愤怒并不能发泄出来,他只能安静的等着,就像一年前的管宁。 初雪过后,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黑色的切诺基疯狂的在路上咆哮着,穿过一条条街道,gps上的红点却失踪离他有一段距离。 一个小时前,韩亮通过邱雪留下来的录音找到了录音中提到的一个地址。 永昌路38号工业园。 永昌路工业园曾经是华阳市龙头企业唐氏集团重点开发的一个工业园项目,当时唐氏的董事长唐憎对这一带的规划几乎可以说是可以带动整个华阳市经济脉络的一个宏观工业区。当时省政府对这个工业建设计划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如果没有后来唐氏的那一场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动荡,这个工业园区无疑会成为整个华阳市的代表。 唐憎出事后,唐憎妻子的妹妹接手了这个项目,但由于当时唐氏的特殊状况,这个项目至今没有再次推行下去,建到了一般的工业区几乎全部荒废。 今年政府有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如果未来三年内,永昌路工业园的项目不能顺利推行下去,政府将要收回土地使用权,从新招标拍卖。 韩亮把车驶进了工业园,38号最初是打算建成一个造纸场的,结果因为项目中止,这个造纸厂并不能揉入使用,里面也并没有什么大型的机械。 韩亮把车停在铁门外,从墙头翻了过去,穿过偌大的空置厂房,终于在后院找到了一间闲置的仓库。 韩亮皱了皱眉,拔出腰间的佩枪,小心翼翼的靠近仓库。 仓库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门口的铁锁是开着的,经过了风吹日晒了好几年的大门上布满了灰尘,唯有靠近把手的地方有一片指印。 有人打开了门锁,并进入了仓库。 韩亮轻轻侧了下身子,把身子隐在双开始门板的右边一侧,随着手轻轻拉开大门,脚步向后移动,借用门板当掩体。 随着大门的打开,一股发霉的潮味扑面而来。韩亮快速的举起手里的枪,猛地把生下半面门板拉开。 没有,空荡荡的仓库里什么都没有。 韩亮锁了锁眉心,放下手臂,迈步走进仓库。 仓库本来是用来建造储藏纸张的,但由于工厂并没有正式投入使用,里面出了一些建筑用的边角料之外并没有什么东西。 仓库的正中央放了一张椅子,椅子上放着一只电话,邱雪的电话。 韩亮走过去,电话“叮”的一声响了起来,一条陌生的短信挤了进来。 这是一封彩信,里面的邱雪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背景是一个白色的屋子,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没有门也没有窗,屋子正中央放着一张单人床。 从照片上看,邱雪是昏迷的,身上没有明显伤口。照片的下方附有一条文字;房间里没有通风口,不知道韩警官能不能在邱警官窒息之间找到这里。 韩亮连忙摄取了短信的号码,用邱雪的手机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以关机,请稍候再拨。” 对方关机,没有任何回应。 第十六章不归途 小麦刚挂了白夜的电话不久,手机的短信便响了起来,打开一看,是韩亮发来的一张图片。四周都是白色的墙壁,邱雪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看样子还活着。 小麦心一凉,连忙给韩亮打了过去,一边把白夜查到的关于11.6连环剥皮案的所有线索都告诉韩亮,一边把图片转发给白夜。 白夜愣愣的看着照片里的邱雪,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 “怎么了?”唐泽微微掀了掀眼皮,脸色不太好。 白夜把手机拿给唐泽,回头看着温琦,心里知道,现在事情发展成这样,似乎只能从温琦这里入手,希望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天渊为什么查你?照片里的人又是谁?”她有些急切的问,温琦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擦亮一点火星,香烟点燃的瞬间,烟气几乎模糊了她的脸。 “天渊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唐泽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经心的问。 温琦抿唇一笑,吐出一团烟圈,“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在照片里,是么?” 唐泽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按了按白夜的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白夜怎么能不急呢?她几乎红了眼眶,目光厌恶的看着温琦。 她已经没有足够的耐性听她故弄玄虚了,她只想快点得到一些线索,然后找到邱雪和姜沪生。 温琦似乎完全没有感染到白夜身上善法出来的急切,慢条斯理的说,“这是我,卢刚,还有另外一个叫江城。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淡淡的说,微微敛着眉眼,好似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你和江城之间,曾经是恋人?”白夜略带着几分狐疑的问。 照片里的江城正微微侧着身子,目光一直落在温琦的脸上。 一个男人会用那种眼神去看一个女人,大概除了喜欢不会有别的了。 卢刚喜欢温琦,可是温琦不喜欢卢刚,从来都不喜欢。 温琦笑而不语,仿佛陷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回忆中,眼神不由自主的柔和起来,“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你以为你付出得足够多了,可事实上你未必就能得到同等的回报。”她似有感慨的说道,为微敛着眉,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恍惚中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温琦是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高中毕业后,福利院便无能力继续供她读大学的费用了。当时邵毅的影视公司如日中天,邵毅又是喜欢公益的,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资助了温琦,温琦才得以在大学里继续读书。 江城和卢刚是室友,三人都是当年那批学生里专业成绩不错的,因为保持着同样对艺术的热爱,三个人很快的成了朋友,就这样,三人从大一一直到大三都是学校美院里有名的三剑客。 大四那年,卢刚处了个华阳当地的女朋友,温琦一直单身着,谁也不知道那时她的心里就对邵毅充满了不可明说的爱慕,而三个人中最有才华,也是家庭条件最好的江城则暗暗喜欢上了温琦。 那时候温琦年轻,漂亮,浑身上下充满着艺术的气息,美院里很多男生都喜欢她,但是最终无人能打动她的心,包括在大四上学期暑假时,偷偷去找温琦的江城。 大四下学期开学后,原本感情很好的三个人突然之间多了许多的间隙。 卢刚被毕业后分配之事所累,而温琦则满怀着希望,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邵毅的面前,哪怕只是隐隐怀着爱慕也好。至于江城,因为成绩优异,被学校报送了帝都的美术学院。 “你是说,当时被报送去帝都美术学院的不是卢刚,而是江城?”白夜皱了皱眉,打断温琦的话。 温琦侧头看一眼白夜,这时,白夜才发现,对面这个时髦美丽的女人其实已经年岁不轻,不化妆的时候,眼角已经有细细的鱼尾纹。可是即便是如此,她依旧是优雅的,美丽的,甚至是风韵犹存的美人。 温琦嗤笑一声,“卢刚啊!呵呵!”这一声轻笑里饱含了一丝嘲弄,就好比你突然吃着苹果,接过一口下去,发现苹果里转出半条绿幽幽的大虫子。 白夜心中略微有些别扭,“可是最后去了帝都中央美术学院的却是卢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从温琦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她对卢刚的不满和不屑,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想到了,卢刚做了什么,导致江城最后丢了保送名额,而他自己却被顶了上去。 温琦抽烟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凝重,好一会儿才走回来,在白夜对面坐了下来,“听说,11.6连环剥皮案中,凶手把被害人的皮剥下来,绘制成了仕女图?”她的眼中突然带着几分狂热,看得白夜一阵阵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就去伸手按住腰间藏着的枪托。 温琦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微微倾过身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让人琢磨不定了,“你知道,我们当中最擅长工笔和仕女的是谁么?”她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白夜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是我。” 白夜愣愣的看着面色薄凉的温琦,感觉提着的一颗心突然落了地,“卢刚偷了你的画,用你的画参加了当年的举办的国家级大奖赛,并且在最后取得了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击败了江城获得了保送资格?”她脑中好像似抓到了什么,但也不过是一闪而过而已。 “噗!” 温琦突然笑了,连一旁昏昏沉沉的唐泽都笑了。 白夜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突然觉得就像一只误入了鹤群的鸡,不管怎么撺掇,怎么蹦达,翻来覆去也还是只鸡。 “不是。”温琦否认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那是个十二金钗美人图,其实是我们三个人共同完成的。”温琦说道。 十二金钗美人图是三个人共同完成的,可是最后成功保送到帝都中央美术学院的却是卢刚,难道是因为卢刚做了什么事,致使另外两人放弃了署名权,并且一隔二十多年都没有揭穿卢刚的谎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之间肯定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她殷切的看着温琦,却知道,有些话她可以选择性的说出来,而真正致命的东西,她连碰都不会让她碰一下。 第十七章重新启动11.6连环剥皮案 “既然是你们共同完成的,你为什么不要求署名,反而还任由卢刚拿着那些画去换取了什么?”白夜突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那是一套赝品。”她突然说道,整个人仿佛陷入了很久以前的一场幻境中,画布,颜料,模特,还有那些美轮美奂的美人。 赝品?赝品都能获得国家级别的奖项,那么真品将会是什么样的? “那真品呢?”白夜觉得自己几乎就快要碰到那个答案了,可是温琦却突然说,“随着江城离开,一切都没有了。”说完这些,温琦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大学毕业的前一个月,也就是十二金钗最后完工的那两天,江城突然不见了。与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他手中的那套真品十二美人图。 江城失踪前,她们三个人所临摹的十二金钗已经完成了一大部分,可是没有江城的调色和细节处理,这十二金钗便如同一具只有血肉而无灵魂的死物。 在温琦说道死物的时候,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激动,但也只是那么一瞬罢了。 “后来卢刚用这套赝品获了奖?为什么不是你?”白夜问道。 “因为温姐遇见了邵毅。”唐泽笑着说道,“因为遇见了自己仰慕的人,一心追随,那么,这套赝品对于她来说便没有什么意义了。” 温琦脸上的表情很有些无奈,“小唐啊,你在酸温姐是不是?” 唐泽笑了笑,因为高烧的原因,嘴唇有些发白,说话的时候强打起精神。 白夜看着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心里急得直挠墙。 “那个,温女士。” “你可以叫我温姐。”温琦掐了指尖的香烟,凝眉看着白夜。 白夜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温姐。你能不能说说,江城消失是什么意思?” 温琦笑了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消失了,谁也找不到他,包括那些画。一开始我们以为他是去旅游或是别的什么的,但事实上他真的消失了,从他离开的那天开始,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包括他的父母,毕业证他都没有领,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听完温琦的话,白夜的第一反应就是,江城遇害了。 从温琦家出来后,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冷风在旋转门打开的瞬间袭来,白夜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扭头看了眼跟着出来的唐泽,“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好多了。”唐泽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发疼的脑仁,快步往地下停车场走。 白夜愣愣的跟了上去,劝了几次,见他不为所动,只好把车开到附近的一家药店门前,拉开车门,拢了拢衣领,快步的跑了过去。 唐泽倚在车座里,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药店的门内,心里莫名的暖了暖,整个人仿佛飘在一团棉絮上,轻飘飘的。 白夜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靠在驾驶台上睡着了,忍不住摇了摇头,拿过后座的薄摊盖在他身上。 车子匀速的行驶在傍晚拥挤的车潮中,偶尔遇到急转的弯道,她会刻意的放慢一些速度,直到进了警察局的大院,远远的看见韩亮的那辆黑色切诺基,白夜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先是给小麦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小麦和方大同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楼上下来,拉开车门一看,“小白,这是怎么了?”小麦看着副驾驶上的唐泽,扭头问白夜。 “感冒了,让他去医院也不去,非要跟着回来。”白夜尴尬的笑了笑,“行了,帮忙扶上去吧!”说着,拉开车门下了车,径直往楼上跑。 小麦摸了摸鼻子,看了眼白夜的背影,“大同,我怎么闻到点不一样的味道?” 方大同从背后踹了他一脚,“就你的狗鼻子好使。”说着,凑过去帮着把唐泽扶出来。 小麦“呵呵”一笑,搀着唐泽的左手,“你懂什么?死读书的书呆子。” 方大同哼了一声,剜了他一眼,扶着唐泽往肩上送,“帮把手。” 小麦麻溜的绕过去把唐泽往他背上托,两人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一米八几的唐泽弄上楼。 会议室里,韩亮已经坐了快一个时辰了,吴悠瞧了瞧吴虑,谁也没说话,因为心里都明白,现在案子进行到这个程度,重新申请调查去年的11.6案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儿了。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结了的案子,现在又卷土重来,可想而之,这不仅仅是当年侦破此案的姜沪生的失误,也是帝都警局的一个黑历史。如今嫌疑人又在华阳市杀人绑架,华阳警方的重视程度可想而之。 就在半个小时前,局长已经去省里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内容目前还不知道,但11.6连环剥皮案的调查一定会牵扯出很多东西。 三个人各自沉默着坐在会议室里,直到会议室的大门“碰”的一声被打开,白夜气喘吁吁的冲进来,“韩队,邱雪没找到么?”虽然已经有所准备,当当她看到韩亮黑沉着脸坐在会议室时,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邱雪失踪已经超过24小时了,姜沪生更是生死未卜,他们却还是毫无头绪,难道真的要等到,等到…… 她不敢想下去了,“蹬蹬蹬”跑到韩亮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韩队,现在到底怎么办?” 韩亮抬眼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目光阴郁的看着窗外渐渐黑沉下来的天,“局长已经像省里申请,准备重新侦破11.6连环剥皮案,现在,大家把手里现有的资料全部整合。” 韩亮的话像是一记强心剂,会议室里的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把先前白夜传过来的关于11.6连环剥皮案的资料一遍一遍的翻阅查看。 由于资料是裴容倾搞出来的,里面肯定还有一部分机密内容是保密的,所以最后还是要等局长的立案申请,如果11.6连环剥皮案能顺利重新立案,案子全权转交到华阳市刑侦大队的话,那么关于整个案子的完整资料会全部发过来的,这将对重新侦破此案起到至关重要的关系。 第十八章案情分析 二十分钟后,韩亮接到了局长的电话,11.6连环剥皮案正式移交到华阳市刑侦大队一大队,并成立特案组和二队合并调查,队长有韩亮担任,唐泽算是特约顾问。 完整的11.6连环剥皮案的资料已经传了过来。 韩亮如释重负般扒了一把头发,一扭头,看到被方大同放在会客厅沙发上的唐泽正慢悠悠的坐了起来。 “醒了?” 唐泽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苦笑道,“醒了。” “正要开会,局里已经跟帝都沟通过了,11.6案和天渊被杀案,两个案子合并了,你还是特约顾问。” 唐泽耸了耸肩,觉得身子像被马车碾过一样,全身酸疼的难受。 他叹了口气儿,强打起精神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会议桌前,在白夜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韩亮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两圈,最后说道,“白夜之前传过来的资料大家也都看了,当年卢刚的死很是蹊跷,因为尸体的巨人观,很多人体特征都被掩盖了,尸体的具体死因也并没有对外公布。刚刚局里传来了一份比较完整的关于卢刚的尸检报告,大家看一下。” 吴悠已经把尸检报告复印成几份,一一分发下去。 资料是帝都的首席法医出具的,报告上说,帝都法医当时对尸体做了详细的检查,尸体的死因是溺水而亡,身上没有任何的外伤,没有打斗痕迹,手脚没有勒痕,身体没有任何中毒特征。不排除是自杀和被人从河边推下去的可能。 另外,法医当时已经把尸体的dna和从卢刚家找到的皮屑组织做了对比,证明死者就是卢刚。 “一个死人竟然有活了?而且还象征性的送了一本‘基督山伯爵’给我们提示?”小麦不可思议的说道。 “嫌疑犯的目标是复仇,可他为什么要最先杀死天渊?”吴悠狐疑的问,“那天天渊到底去纸活铺子干什么?他和王大壮的关系又是什么?” 白夜看了眼唐泽,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好自己开口把在温琦家得到的有关温琦和江城,以及卢刚的事讲了一遍。 一开始,在还没有的得到帝都法医处的卢刚尸检报告时,她一直以为当时那具从护城河里发现的尸体很可能并不是卢刚的,可现在既然已经能证实那个人就是卢刚,案子便又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 “这么说,天渊是怀疑当时的凶手并不是卢刚,所以才来到了华阳市,并接近当年与卢刚关系密切的温琦?”小麦问道。 白夜点了点头,“天渊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在帝都警方结案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帝都到华阳,而那个王大壮,他当时做完证之后就离职来到华阳市显然也不是平白无故做下决定的。 那天晚上,天渊去找了温琦对峙,从温琦口中得知了卢刚,江城与十二金钗美人图之间的关系。之后他离开了温琦的住处。从温琦住处的监控录像看,天渊是八点四十离开的。天渊具体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从温琦住处到中观区大概有五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如果天渊选择的是最快的方式到达中观区,乘计程车的话,也要五十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天渊的死,应该是在九点半到十一点之间。” “你有没有想过,天渊为什么要去找王大壮?”唐泽突然懒懒的说了一句,白夜微微一愣,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没有。” “那我再说几件事。一是,如果当时11.6案的凶手确实就是卢刚的话,以他作案时的手段和性格分析,他不会是自杀的,那么,杀他的凶手是谁?为什么杀他?二,如果11.6案,凶手不是卢刚的话,那么,邱雪当时所描述的凶手样貌为什么是卢刚?关于11.6这个案子,从资料上看,当时的警方并没有办法确定凶手是卢刚,而一开始锁定的嫌疑人是一个整形医生,叫梁文,是吧?最终确认卢刚是凶手的主要原因是邱雪的证词,因为她是唯一活着的被害人。 三,假设凶手是卢刚,他制作美人图的因由是什么?他大学时已经仿造过这些美人图了,现在又冒险杀人去做美人图的动机是什么? 四,江城的失踪,在那个时间点是不是很诡异?仿造图马上就要完工,江城带着真正的十二金钗美人图失踪了,恰巧这个时候温琦遇见了邵毅,自动放弃那几幅画,卢刚才最后凭借着这些画而顺利被报送到了帝都中央美术学院。 五.王大壮,也就是王琪的突然离职。这是整个事件中最让人想不通的事儿。”唐泽哑着嗓子把这些说完,脸色已经越发的苍白了,双手死死的撑着桌面,才没让自己再次睡着。 唐泽的话说完,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寂静,韩亮侧目看了眼唐泽,终于说道,“唐泽说得对,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满是疑点,江城的失踪,卢刚的离奇死亡,再再都让人觉得矛盾。” “那现在咱们怎么查?”吴虑焦急的问。 韩亮看了眼吴虑,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要先把姜沪生和邱雪找回来,所以我们要把主要的精力先放在找人上,至于刚刚唐泽说的这些,白夜。” “啊?”白夜狐疑的看着韩亮,心里莫名其妙的有那么点不安的感觉。 韩亮冷冷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救人这事你先不用管,你配合唐泽,两个人去查查江城当年失踪的事,看看是不是和卢刚有关。另外,查一查卢刚的关系网,看看有没有人符合给卢刚报复的这个动机。” 白夜有些愣,主要是没想到韩亮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自己去办,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看着白夜一脸的忧虑,小麦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凑到她耳边说道,“小白,没事儿,不是还有唐哥呢么?放心。” 唐哥唐哥!一提到唐哥,白夜就忍不住心底直抽抽,暗道,还不如自己去查呢!拖着个唐泽,她只会觉得自己的智商一次次被刷新下限。而且,两个人现在这种有点暧昧又恋人不足的关系真的合适么? 旁的人自然不知道她复杂纠结的心思,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注意唐泽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只一心一意的研究邱雪的照片,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第十九章重感冒vs迟钝 江城失踪已经二十几年了,如今再去查江城的案子,原则上有很大的难度。况且当时国家的警备系统并没有现在这么发达,电脑也还没有正式启用,很多资料都是归档在档案室的。 白夜从警局出来后直接把唐泽拉到了医院,按在床上强行打了瓶吊瓶才算了事。 “你打算怎么查?”唐泽躺在病床上,头顶的白炽灯晃得面色越发的透白,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碎了。 白夜正低头沉思,被他一说,微微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先查查江城的家人,室友,有必要的话,还要见一见温琦。我还不知道当年江城失踪是不是立案了,所以打算天一亮就去市局的档案室找找档案看看。”她慢条斯理的说道,站起身帮他把滑落的锦被拉上来,小心翼翼的把他裹成个巨大的人茧。 唐泽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这模样,心底一片柔软。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行。”他难得体贴的说道。 白夜看着他,眼睛有些发涩,摇了摇头,“不回去了,我给你看着点换药,还有三个小时就天亮了,回去也睡不着。”因为担心姜沪生和邱雪,现在就算给她一张百万大床,她此时此刻也是睡不着的。 韩亮把她从找姜沪生和邱雪的事儿里摘出来,多半也是怕她太累,心里承受不了,可她此时此刻就坐在这儿,心里同样是如被油煎。 11.6连环剥皮案的凶手到底有多凶残,每个人心里有谱,当年若不是姜沪生坚持要发起钓鱼行动,管宁或许不会遇害,也不会最后造成邱雪的心理问题。如今重新立案11。6连环剥皮案,凶手更是夹带着巨大的仇恨而来,手段和城府,乃至于反侦察能力都比一年前高明许多,韩亮自己都疲于应对,所以自然不希望再把白夜牵扯进来。 毕竟男人和女人不同,如果遇到危险,男人的应变处理能力要高出很多。 白夜可以理解韩亮,可心里的这道坎,她怎么能过得去? 所以她得查,她要查,只有找到当年江城失踪案的关键,再找到当年卢刚的死亡动机,她才能尽量的缩小嫌疑人的范围,或是直接揪出他来。 这个案子的关键并不在于怎么杀人,也不在于死了多少人,而是那些不翼而飞的画和江城。 也许只有找到这些画和江城,才能找到凶手杀人做画的动机,也就更能准确的找到凶手。 “你很担心姜沪生?”唐泽漫不经心的问,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 白夜微微一愣,狐疑的看着他,“我不该担心么?”她讷讷的问,看怪人的目光让唐泽顿时有种心塞的感觉。 心中暗道,这姑娘的心是有多粗,难道就真的看不出姜沪生对她生了别样的心思? 可转念又一想,不由得在心中苦笑。 何止是姜沪生,便是他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不是在装糊涂?或者真糊涂?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夜,灼灼的目光让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那个,我去给你打壶热水,你先睡一会儿。”白夜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唐泽苦笑着看了看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儿。 白夜打完热水回来的时候,唐泽已经睡着了,整个人卷缩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她把水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弯身替他把滑落的被子拉好。 “唐先生,换。”护士进来的时候,白夜连忙把食指压在唇上,“他睡了。” 护士笑了笑,指了指唐泽的手。 白夜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吊瓶里的药液已经打完。 次日。 唐泽醒来的时候,白夜已经不在了,床头柜上摆着几样还冒着热气儿的早餐,食物的香气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还真有些怪异。 他揉了揉眉心,脑袋还有些昏沉,但终是退了烧,人精神了不少。草草吃了早餐,裴容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唐泽,听说11.6案又重新启动了?” 唐泽推门的手一顿,剑眉挑了挑,“你都知道了?” 裴容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知道了,帝都那边都议论开了,说是凶手死而复生,把当时主办此案的姜沪生都给抓了。” 唐泽推开门,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缩了缩肩,大步往电梯那儿走。“嗯。” 裴容倾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上次你让我媳妇查的那个视频,倒是有些眉目了。” 唐泽上了电梯,失重下落的感觉有点微妙,但并不讨喜。 “她入侵了酒店的监控系统,拦截了那段视频,做了几次的分析对比,你绝对想不到,那段视频被人动了手脚。”裴容倾得意洋洋说。唐泽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早就怀疑了,酒店宴会现场那么多个摄像头,不可能没有一个摄像头录到他的脸,显然是录像视频被人动了手脚。 作为一个高级黑客,何艳梅能做到,别人自然也能做到。 裴容倾沉默了一小会儿,把何艳梅的话传达给他,“我媳妇说了,那个视屏要想还原的几率不是很大,但是可以继续做。而这个换视频的人,手法不错,是个行家。” “裴容倾。” “嗯?” “你不用变相夸她。说重点。” 裴容倾嘿嘿一笑,“我媳妇跟踪了他的id地址,找到了一个地址,你要不要去看看?” “发我手机里。” 出了电梯,空荡荡的地下车库里零星停着几辆车子,唐泽扫了一眼,原来停车的地方已经被一辆黑色大众占领,自己的保时捷suv不易而飞了。 “滴滴滴滴!”裴容倾的短信随即发了过来,看着手机屏幕上寥寥几字,唐泽突然笑了。 永昌路38号工业园。如果他没记错,那是关押邱雪的地方。也就是说,在邱雪未被抓之前,已经有人进入过38号工业园了。 这个人是谁?和周燕案又有什么联系? 这个人是否就是抓邱雪和姜沪生的人? 他并不能确定,但他隐隐觉得,反常即为妖,那个人从浮梁山一案开始,一直到周燕案和11.6连环剥皮案留下一本基督山伯爵,从他的行为模式上看,留下这个ip地址,绝对不是偶然。这一次,他又想要传达什么呢?他不由得有了几分期待。 走出停车场的时候,阳光从头顶洒下来,他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第二十章二十几年前的失踪案 白夜接到唐泽电话的时候,人正在市局档案室呢。 因为年代有些久远,案子又没有涉及到重大伤亡,所以当时的记录并不全面,所有关于江城失踪的资料只有不到两张a4纸。 江城失踪案,报案人并非江城的父母,而是当时的室友卢刚。 报案时间是1984年11月12日,而最后确定失踪时间确实1984年11月6号。根据当时的卢刚的描述,84年11月6号的晚上,卢刚和温琦一起去找江城,因为当时马上就要毕业了,三个人准备一同搞一个毕业作品,所以三个人几乎是时常在一起的。 卢刚和温琦来到江城的宿舍的楼下,(这里,案卷中写道,江城在九月份的时候搬离了宿舍,由父母出钱在学校的附近买了一套单身公寓。)看见江城房间的灯还亮着,便直接上楼去找江城。 江城住在顶楼,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喜欢这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 卢刚和温琦两个人先后上了楼,到了顶楼才发现,江城家的门并没有锁上,门是虚掩着的,二人以为江城就在家中,便推门而入。 江城家是两室一厅,一间主卧室,另一间客卧被当作了画室。卢刚以为他在画室,但来到画室之后才发现江城确实不在,而且他一直宝贝的锁在保险柜里的十二美人图也不在了,保险柜的门是虚掩着的。 档案上说,卢刚和温琦一开始以为江城是自己去采风了。江城这个人有个毛病,采风的时候喜欢关手机,所以经常会有打不通他电话也找不到他人的情况。 直到六天后,也就是11月12号,江城还没有回来,手机持续关机,卢刚和温琦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江城也曾独自采风过,但从来没有消失超过四天的。 卢刚先是隐晦的找江城父母打听,确定江城并没有回家后,他才去警察局报了案。 由于当时的警备力量还不够完善,很多资料都没能留下来,也并没有查到江城的出城记录,这个事闹了有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最后不了了之了。 白夜翻了翻资料,在最后一张的末尾找到了江城的地址和他父母的联系方式以及工作单位。 她抱着撞大运的心态联系了一下江城父母的单位。江城的父母都是公务员,要查当时的资料还是不太困难的。那边的工作人员很快的便答应帮忙找一找资料,从老一批退休人员的名单里找一找二人。 从档案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白夜看了看表,决定去江城以前的住址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江城当年就读的学校是华阳市美术大学,这是一所百年名校了,从民国时期就几经波折,如今已经培育出中国几代大的书法家,画家。如今的华阳美术大学已经几番修葺,占地面积扩张了不止一倍,许多当年的临街已经被规划成学校的一部分,并在两千年的时候全部改建成教学楼和宿舍。 江城的房子就在现在的华阳美术学院的后面,哪里是两条旧时的长街,建筑风格偏民国风,江城居住的那栋小楼是一个四层楼,现在一楼和二楼已经改建成了一个小饭馆,三楼住着两户人家,四楼除了江城的那栋房子,另一户住了一位寡居的老奶奶。 白夜走进一楼的小饭店,由于不是饭口时间,餐厅里也没什么人,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见白夜进来,连忙过来打招呼。 白夜要了两个菜,便有意无意的朝老板打听。 老板是个健谈的,笑着说这家店是自己家的铺子,包括楼上的两层也是自己家的。 白夜有些愣,说道,“四楼也是么?” 老板摇了摇头,“一开始是,后来有一年家里条件不好,我爸爸就把四楼的一户卖了。”说到这,脸上露出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白夜故作惊讶的说了一句,“哦,原来是这样,对了,我还听说过,说是你楼上四楼以前死过人?” 老板的脸色一黑,“碰”的一声把茶杯往桌上一方,沉着脸道,“姑娘,你这可不要瞎说,那都是美院的学生以讹传讹,哪里是死了人,就是房主失踪了,可不是房子里的事儿。” “失踪?”白夜喝了一口水,“好好的人怎么就失踪了?啥时候的事?” 老板狐疑的敲了她一眼,不太愿意说,转身便往柜台走。 白夜连忙拉住他,“等下,我是警察,就是想跟你了解下四楼的住户。” 老板一愣,回头看着她,有点怀疑的问,“啥意思?人都丢了二十来年了,现在警察来找人了?早干啥了啊?” 白夜骚了个大红脸,连忙低头猛灌了口白开水,压了压心头的尴尬,说道,“老板,我也没别的意思,你看,当年这案子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听说,最近这人好像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板本来都走到柜台前了,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扭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那点子嘲讽可真刺得白夜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姑娘,你见过哪个失踪了二十几年的人还能回来的?多半是瞎话。”说着,低头往柜台里走。 “可是有人看见他了。”白夜仰着头道。 老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姑娘,他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白夜一愣,“怎么说?” 老板由于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儿,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人,他买下四楼那户的时候我才多大啊,七八岁吧,不过听我爸说,那人是个画画的,跟我爸还挺谈得来。这不,老爷子去年病逝了,临了的时候也还提过这么个人,说是曾经落了什么东西在他这儿。总想着人要是找到了,就换给人家。” 白夜没想到江城还留了东西给这栋楼的楼主,激动的站起来,几步走到柜台前,“老板,那东西还在么?” 老板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后厨旁边的一个隔间,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只长条形的纸盒。 白夜看他拿着纸盒子,心中一惊,“这是江城失踪前留下的?” 老板点了点头。 “那当时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白夜问道,老板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红,干巴巴道,“那时候不是我爸爸做主么?” 白夜心中一笑,怕是当时这位老板的父亲以为这东西是个稀世珍宝,所以便偷偷留下了。如今这么慷慨的拿出来,定是鉴别出了这东西的价值。 要么一文不值,要么烫手的山芋,无人敢接。 第二十一章人皮画 白夜当然不能斥责对方为什么不在二十几年前就把东西交出来,毕竟直到目前为止,谁也不能证明江城是否真的死亡,老板也自然有继续保管此物的责任。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后,他们又愿意把东西交出来了。 老板把盒子放在桌面上,封口的红绸子有些掉了色,撤掉绸子,里面是一只青色暗花的盒子,看样子,里面装的应该是字画。 是丢失的那套十二美人图? 白夜小心翼翼的打开还盒盖,里面静静的躺着两幅画轴。 老板看着两幅画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白,伸出的手猛地缩回去,讪笑道,“姑娘,这东西我就交给你了,如果江城真的回来了,你,你就给他吧!” 白夜狐疑的看了眼老板,拿出其中一只画轴,展开来,上面是一名风华绝代的仕女图。 画中女子穿着仿唐的衣物,神采雍容,面色艳丽,如同桃李芬芳,竟有几分真少女的细腻肤质。 画的右下角有一印信,画这幅画的人该是叫;乌旗。 白夜又打开了另一幅画,同样是仕女图,只是这幅画中的女子是端坐着的,整个人融入海棠之中,争芳竞艳,丝毫不逊。 同样的,右下角的印信上刻着;乌旗。 两幅画有些年头,但看得出保养得很好,丝毫没有破损。 按理说,这样的旧物该是有些念头的,若是这个乌旗又是个有名的绘画好手,这两幅画也是值一些钱的,老板何以轻易拿了出来? 她狐疑的瞧了一眼老板,那老板被瞧得面色发红,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尴尬的拍了拍脑门,笑道,“姑娘,警察同志,你别用这眼神儿看着我,我跟你说实话吧,这画,年前我家老爷子死后,我是真打算拿去卖了的,可这画。”说到这,他的脸色便越发的苍白了,整个人往柜台里头靠了靠,好一会儿才说,“这画有些古怪。” 白夜一愣,“哪里古怪?” 老板尴尬的笑笑,说“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白夜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大抵也有了个普,11.6案中曾经出现过四幅人皮美人图,经过法医鉴定,那四幅美人图就是11.6案中的四个受害者的人皮所作。假设凶手真的是卢刚,那么他杀人作画的动机必然是要仿制江城当年得到的十二幅美人图。 一套用人皮制作的十二美人图,听起来都格外的耸人听闻,如今亲眼见了,倒也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老板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抿了抿唇,走过去,低声说道,“是人皮的。我带着画去鉴定中心鉴定过,这画是民国时期的一个云南人画的,当时是作为贺礼送给张作霖的,没想到张作霖对这东西不感冒,一顿板子把人从府里打了出来。从此以后,那人便连同这套画儿一起消失了。 云南人? 白夜微微一愣,看着那画儿有些懵,“民国的东西,不值钱么?”问完,瞬时觉得自己斯巴达了。 老板尴尬的笑笑,“民国的自然是值钱了,只是这是人皮的,多少有些邪乎,而且,这种东西市面上不好流通的。” 白夜讪讪的笑了笑,把东西收好,后厨的菜也做好了,香味扑面而来,勾着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白夜一边吃,一边与老板闲聊,问了问江城的事儿,那老板倒也是个健谈的,笑着说,“那个人啊,自从搬来这里就有点怪怪的,放学回来也不怎么出门,回家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是画画还是别的什么的,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有两个要好的同学,时不时回来这里找他。” “一男一女两个?”白夜吃了一口水煮鱼,辣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老板笑笑,“辣吧,我从四川托人带回来的辣椒,地道。”说着,那起一旁的白水推了过去,“对,一男一女,女的叫什么小温,人挺好的,有时候过来还会给我带糖吃。听我爸说,江城好像是挺喜欢那个小温姐的。” “老板,那你还记不记得,江城失踪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或则是有什么人来找过他?” 老板想了想,“我那时候小,也不记事儿,不过后来听我爸叨念过,说是江城失踪前的有一天晚上,我爸正在院子里乘凉,那时候这儿还没开饭馆,一楼二楼的房子除了江城大手笔的买了一套,其它的都是出租给当时的学生了。江城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脸上好像还带了伤,应该是和人打架了。他一进院子,直接走到我爸跟前,和我爸说,他想要卖房子。” “卖房子?”白夜一愣,档案室的资料里并没有说过江城要卖房子,他卖房子又要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卖房子?” 老板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好像突然要卖房子的。”、 “那后来呢?” “后来人失踪了,就不了了之了,一开始的几年,他父母倒是偶尔会过来看看,再后来,好像是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也就不来了,楼上的房子,有好几年没人进去过了。” “你有钥匙?”白夜放下筷子,一脸跃跃欲试的看着老板。 老板一乐,“我说姑娘,你这不说笑呢么?房子卖出去,那就是人家的房子了,我哪能有钥匙啊!” 白夜耸了耸肩,一副若有所思的看着老板,漫不经心的道,“老板,江家人这些年,给了你不少钱让你帮着打扫屋子吧!” 老板脸一白,“姑娘,你,你听谁说的啊?” 白夜冷笑道,“进来之前,我在门口抬头看了眼四楼。四楼一共有两户人家,按照你说的,其中一户是一位寡居的老太太,另外自然就是江城的屋子了。老太太的房间是向阳面,阳台上养了几盆花草,江城的房间是背阴的,且没有阳台,正面对着卧室的方向有两扇窗户,后面有一个侧开的小窗。” “那又如何?只是房子格局而已。”老板笑道。 白夜耸了耸肩,继续说,老太太的窗户上装了护栏,江城的房间也装了。” 老板的面皮不经意的抽了抽,有些急切的道,“那护栏是早些年就装了的。” 白夜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所幸站起来,拽着他的衣服将他拉到门外,抬手指着四楼的床后说道,“看出什么不同来了么?” 老板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摇了摇头,“都是一样的护栏啊。” 白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着四楼老太太的窗户说道,“看,老太太窗户外的护栏是铁的吧,估计有些年头了,外层的那层黑漆已经脱落了,铁护栏经过风吹雨打,下雨后铁烂回脱锈,锈水顺着护栏淌下来,会在窗户外面留下几条黄色的锈痕。你再看看江城的窗外。” 老板果真抬头看去,脸色顿时一白。 第二十二章旧居 江城家的护栏虽然同样是有些年头的旧护栏,但是窗外的墙壁上并没有留下锈迹。 “现在是入冬,距离最后一场雨,应该是三个月前。所以,江城的窗户应该是三个月前换的,而且是从旧物市场或是施工工地弄来的二手护栏。我来的时候注意到,这一片最近几年开发的很彻底,前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兴建区,有两栋旧楼还没有彻底拆迁完毕,有几户人家的窗户上就是这种护栏。”白夜慢条斯理的说,老板的脸色越来越白,好半天才耷拉着脑袋苦笑道,“警察同志,你这眼神也是够好使的了。” 白夜暗中翻了个白眼,说道,“护栏上面的雕花是九十年代末才流行的,八几年那会儿,一般住户人家还没时兴装铁栏,老太太窗外的铁栏应该是江城失踪后才装上的。江城失踪后,江家夫妇虽然偶尔会来看看房子,睹物思人,但对于无人居住的房屋,谁会想起来给它装护栏呢?依我看,江家夫妇应该是雇佣你给看房子,但是你利用自己之便,把江城的屋子占为私用。因为窗外没有拉鱼线挂衣服,住人的可能不大,应该是把它当作仓库储存东西吧!” 老板脸色一红,尴尬的挠了挠头,“同志,我这也是第一次,真不是故意的。” 白夜沉下脸,瞥了他一眼,“那么,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了?” 老板连忙陪着笑脸,走到门口翻了暂时停业的牌子,回头又去后厨吩咐了厨师几句,才带着白夜从旁边的侧门上了楼梯。 由于建筑物的时间比较长,楼道里有些昏暗,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古怪的味道。两人直接上了四楼,四楼两套房子,门上分别挂了两只金底红漆的木牌,401和402.401里面住的是位寡居的老太太,402是江城的房间。 老板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卡!”锁芯转动,门锁开了,老板率先推开门,一股淡淡的潮湿味儿扑面而来,显然,老板已经很久很有打扫房间了。 房间是两室一厅,客厅不大,中间摆着一张沙发,其它的地方已经被一些杂物占满,纸箱子摞得有一人多高。 老板干巴巴的笑了,说是箱子里都是一些日用品,暖壶,脸盆什么的,每年开学季,新生入学,一些大二大三的学生就动了些小脑筋,去附近的批发市场弄一些日用品去学校里卖。新生刚入学,典型的人傻钱多,生意一水儿的好做。 今年开学季,学校里承包了几个西餐馆和快餐店,小饭店的生意寡淡下来,老板就生了个主意,也捣腾了点日用品卖,过了开学季,东西没卖出去的,他就都搬到楼上了。 楼上没有护栏,老板怕东西丢了,便找人从附近工地弄了几个旧的护栏装上了,却没想到这么点小心思,小技俩都被白夜识破了。 白夜绕过客厅,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倒是并未堆砌什么,只是屋里的摆设有些陈旧,家具事物都是二十几年前的的模样。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床,老式的的铁栏床,上面铺着蓝底白花的床单,被子还算整齐的叠在床头,上面罩着二十几年前的小碎花被罩。 床头柜上摆着几本书,上面落了厚厚一层灰。白夜掸了掸灰尘,弯身翻了翻,都是些美术鉴赏类的专业书籍。 床头柜上的台灯已经坏了,孤零零的坐在那儿,底下拉了几道蛛丝。 白夜回头看了眼老板,“这台灯坏了有些时候了?” 老板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我帮着打扫也才四五年,之前都是江城的父母亲来打扫的,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坏的。” 白夜又低头看了看,在台灯底座下面找到了一张发黄了的纸笺。 纸笺上的字迹娟秀,大意是提醒江城周六要去自习室一起完成毕业作品。江城失踪那日正是星期六,也就是说,这张信笺应该是温琦或是卢刚写的,提醒他周六下午去一起完成毕业作品。但显然因为某种原因,江城并没有出现在自习室,而是带着十二美人图离奇消失了。 老板说,江城在失踪前曾经与人打架,并且生出了卖房子的念头,那么,驱使他这么做的动机呢? 只是因为有人和他打了架就搬家,这似乎并不合理啊! 白夜一边胡乱猜想,一边打量整个卧室。 卧室的空间不大,靠床的左边放了一只衣柜,一人多高,一米多宽。衣柜上贴着几张足球明星的海报,范巴斯滕,马拉多纳,古利特,里杰卡尔德,那个时代的足坛灵魂人物几乎占据了这个年轻人的整个青春。 当然,没有人觉得喜欢艺术的人就不会喜欢足球,至少在白夜看来,那个年代,足球几乎是所有男孩子的梦想和热血,江城也自然不会例外。 伸手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似乎还是好多年前他离开时的那个也样子,叠挂整齐,除了有淡淡的霉味,几乎要把白夜带到二十年前。 从衣柜里可以看出,江城父母对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爱,每一件衣服,每一个褶皱都那么整齐,仿佛明天儿子就能归来一样。 眼眶不禁有些发热,白夜关了柜子,转身出了卧室。 卧室隔壁是书房,书房是客房改造的,比卧室小一点,靠墙摆着一排书架,上面多是美术绘画类的书籍,林林总总,上百本之多。书架对面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长桌,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和江城惯用的一些物件。 白夜走进书房,四面墙上并没有想象中挂满各种各样的山水画,也没有什么大师的仿作,干净的有些不太自然。她找到温琦口中放美人图的一个保险柜,柜门已经被锁上,已然不能知道里面是否还留下了什么。 在书房里徘徊一会儿,白夜总体的感觉就是一个怪字。 很怪,一个美术学院高材生,他的书房里竟然没有一幅完整的画作。是被他的父母拿走了,睹物思人,还是在江城失踪前,自己把东西都带走? 她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她甚至自嘲的想,是不是用锤子把四面墙都撬开,或许会发现江城的尸体就在墙壁里,卷缩的,干枯的,变成了一具没有肌肉的白骨。 第二十三章上帝之手 唐泽推开监控室的大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他连连皱眉。 永昌路38号工业园,这里本该是一家造纸厂,但因为唐氏集团前总裁涉案一事,工业园项目搁浅,这里便没有机会投入使用。 因为当时项目已经接近尾声,工业园里有一半的厂房已经接通了网线,造纸厂的监控室内墙线路已经连通,所以只要稍微懂得一些电路知识的人,要想用电脑在这里链接外部网路并不难。 监控室里右面墙面被凿开了一个拳头大的小洞,线路从洞里被扯出来,线头有链接的痕迹,但后来显然是被强行扯断了,端头参差不齐的裸露在胶皮保护套外面。 监控室的地面是浅灰色理石的,靠近墙面的地面上有两个黑色的小点,不明显,如果不注意会以为是泥质或灰尘。 唐泽低头瞧了瞧,是烟头没有熄灭就丢在地上留下的烧灼痕迹。 显然有人在这里连过网,并用电脑入侵了新丽都酒店的安保系统,把监控视频里有关宴会大厅的一部分视频更改了。这个人会和绑架邱雪的人有什么关系么? 想到这,唐泽马上转身往囚禁邱雪的仓库跑。 有人给邱雪打电话,希望邱雪到这个仓库里找姜沪生,韩亮通过了邱雪的录音判断出邱雪来了38号仓库,结果在仓库中,韩亮找到了邱雪的电话和一封彩信,确定邱雪被绑架了。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被凶手牵着走,包括姜沪生的失踪。 一个消失了一年多的殡仪馆打更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新丽都酒店附近?并且又那么巧合的被姜沪生看到?疑问一个一个冒出头,直到他一脚踹开仓库的大门,浓重的灰尘扑面而来。 仓库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椅,地面上是散落的麻绳,曾经,邱雪就被绑在这里。 他迈步走了进去,空旷的仓库里回荡着皮鞋敲击地面时发出的“哒哒”声。 仓库是挑高设计,大约有二层楼那么高,头顶每三米悬挂着一盏照明灯。唐泽抬头看着穹顶,一,二,三,四,五,直到数到了第六个照明灯,他凝眉看了看照明灯,从一旁拿过脚手架,登高朝上看去,照明灯的灯泡是坏的,背面的天花板被钻头撬开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孔,两根线头从小孔里探出来,并未直接链接照明灯的灯泡。 是有人故意破坏了灯泡,把电线连接了其它东西,什么? 唐泽抿唇冷笑,想到监控室里的线头,怕是有人事先就在仓库里链接了针孔摄像机。 是凶手?还是那个始终牵着他的幕后黑手?他又和浮梁山案,周燕案有着什么联系? 在浮梁山案中,消失的咖啡店老板和诱发唐唐发病的人是否是一个人?周燕案中,那个录下了录音并寄给陈敏的人和出现在宴会上始终不见真容的那位美国地产公司代表又是否是一个人?开车给白夜送基督山伯爵的人,他是11.6连环剥皮案的凶手?还是只是和前两个案子一样,是藏在背后的黑手? 疑问一个一个冒出来,细思极恐,仿佛从他回国之后,这只黑手就始终围绕着他转,是在对他宣战?还是对警方? 唐泽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好似这一桩桩的案子,一场又一场的较量都不过是幕后之人一手导演的,他导演了一桩桩耸人听闻的离奇命案,又煞费苦心的引导着他也好,警方也好,总之,案子如何侦破,结局如何落幕,一切都已在他的算计之中。 而他自己则躲在阴暗深冷的角落里,扮演者上帝之手的角色。 “铃铃铃!”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从思绪里生生拉了出来。 是白夜。 唐泽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两个字,心底莫名的暖了暖,一边接通电话一边爬下脚手架。 半个小时后,唐泽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咖啡外看到了正坐在玻璃窗内认真欣赏一幅美人图的白夜。 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洒进去,把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映衬得越发的透亮,仿佛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很少看她这么沉静的样子,认真,专注,仿佛真的能从那幅画中看出什么一样。 他微微抿唇轻笑,在玻璃窗上轻轻敲了一下。窗里的人儿微微一愣,懵懵懂懂的抬起头,看见他的瞬间,洁白的面颊染了几分薄红,俏丽得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门口的风铃随着开启的玻璃门微微晃动,发出清晰悦耳的铃声。 白夜顺着声音望去,唐泽笑着走过来,盈盈目光,笑意深沉,仿佛踏过了千山万水,寻到了彼此,却又有些近乡情怯。 还没到下午茶的时间,咖啡厅里格外的清静,老板放了首老歌,黑人歌手悠扬的歌声在大厅里回荡,让人舒服得恨不能赖着一整日都不走了。 “我以为你会等我一起去。”唐泽眯着眼睛看着白夜,深邃的眸子总是能让她有种快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咳咳!能不一进来就口诛笔伐么?”白夜尴尬的笑笑,把面前的两幅美人图推过去,“我从档案室找到了江城当年失踪时的立案资料,他当时在学校附近卖了一套房子,我去过了。找到了这个。”她把一上午的行程和收获都说了一遍,钜细靡遗没有一丝遗漏。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防着唐泽,那么此时此刻,她比谁都清楚,没有唐泽,她必然不能轻易的查出江城失踪案与11.6案的联系,更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突破口,救出姜沪生和邱雪。 11.6连环剥皮案的最初就是从江城和这些美人图开始的,她相信,只要找到江城和此案的关联,或许就能揪出绑架姜沪生和邱雪的人。 她殷切的看着唐泽,心里有些踹踹不安。 “看出什么了么?” 唐泽从画里抬起头,一脸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当时江城为什么要把画交给房主?” 白夜不由得看了画一眼,想起半个小时前,在小饭店里老板说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的看着唐泽。 第二十四章不欢而散 白夜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就是饭店老板说,这两幅美人图是江城出事前就交给他的父亲保管的。 老板的父亲姓刘,本名叫刘东,附近的居民都管他叫刘画。 刘画早些年就喜欢画画,但是因为家里原因没能上得了美院。后来成家了,靠着倒卖一些字画挣了点钱,便在美院附近盖了个小四楼,一边租房收租子,一边撺掇着一些有天分的学生帮他画点仿品,然后拿到附近的琉璃厂贩卖。 刘画这人早些年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奇人奇事儿,看人的眼睛毒,第一次见江城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条件好,生活环境也好,瞧不上他这样的字画贩子,所以最开始的一个月里,两个人见面说话的机会都不多。 用现代话说,江城瞧不上刘画投机倒把,刘画看不上江城矫情。两个人相看两相厌,根本不是一路人。 “那后来两个人关系怎么就好了?”唐泽抬起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人总精神了许多。 白夜招呼服务生把他面前的咖啡换成白开水,有点若有所思的道,“刘画救了江城一条命。” “哦?怎么说?”唐泽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白开水,忍不住笑了。 白夜有点面皮发热,连忙端起杯子挡住自己的脸,假装没看到他灼热的视线,继续说刘画的事儿。 有一天晚上,刘画正从琉璃厂收摊儿回来,刚走到美院后面的一个巷弄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咒骂的声音,便壮着胆子推着自行车走过去瞧瞧。 那个时候社会发展缓慢,除了大马路的正道外,其它的小巷弄里可没路灯这玩意儿,整个巷子里只有尽头一家卖凉粉的摊子还没收摊,摊子前的80瓦白炽灯忽明忽暗的亮着。 咒骂声是从巷子中段传来的,两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把一个美院学生给堵了,一边推搡着,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把明晃晃的弹簧刀在学生面前晃了晃,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抢学生怀里抱着的东西。 灯光太暗,也看不清那学生的脸,只是瞧那怀里抱着的东西,应该是画轴之类的。 刘画这人虽然是倒卖假字画的,但骨子里挺仗义,又对美院的学生有种特殊的情怀,最看不得人欺负这帮书呆子。当下心里火起,推着自行车就冲了过去,轮子车轮子对着拿刀的那小子就是一轮子,直把人给拍爬下了。 “上车。”刘画朝那学生吼了一嗓子,抡起胳膊对着另一个就是一个迎面拳,直接把鼻子打得直窜血。 那学生倒也不傻,知道是有人救自己了,趁两个人哀嚎的空子,弯身捡起脚边的一块砖头,对着那个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就是一板砖,敲完丢了砖头就往刘画的车上跳。 刘画一路猛蹬,自行车一阵风儿似的冲出巷子,一路绕着美院兜了一大圈,才敢在美院后面的一个小广场上停下来。 还没到九点,广场上的人挺多,路灯也特别亮,刘画喘着粗气儿回头一看,暗道,我去,竟然是这小子。 江城龇牙咧嘴的一边揉着脸上的淤青,一边好笑的看着刘画,笑道,“没想到是我吧!” 刘画吐了一口涂抹,抹了一把汗,一片腿从车上下来,“不行了,哥我是骑不动了,你来。” 江城对刘画心怀了感激,把怀里的画一股脑塞进他怀里,转身扶着车把一片腿上了鞍座,“谢谢。” 刘画咧嘴一笑,上了后座,两个人乘着夜风一路猛蹬,骑回小四楼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 “两个人就此冰释前嫌?”唐泽喝了口水,目光也幽幽的看着白夜。 白夜摇了摇头,“关系有所改观,但是不见得会重要到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刘画。” “说话别大喘气。” 白夜瘪瘪嘴,继续道,“问题出在江城那天怀里抱着的画上。” “美人图?” 白夜点了点头,“根据刘画的儿子,就是那个小饭店老板说,从那天之后,他爸爸就时不时的去楼上找江城,具体做什么他不知道,只不过他记得有一天四楼着火,而那天江城正好不在家,他爸爸是冒着大火冲进四楼江城家抱出那些画。” 唐泽静默未语,白夜有点急切的道,“如果是救人还好说,救画,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你觉得呢?”唐泽抬头看她。 白夜有点愣,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除非在于江城交往的这段时间,刘画知道了这些画的价值,所以才冲进火场去救画。啊,不对,等等,你想,有没有可能,是饭店老板说谎,这画其实是刘画偷的?或者是,江城压根就是他杀了,杀人夺画?” 唐泽凝眉看着她,幽深的目光有些慎人,白夜心虚的别过头。 “就算你担心姜沪生,担心邱雪,但是请你带点脑子行不行?”这么没有逻辑的猜测,他怀疑她是用脚指头想出来的。“如果刘画真的是偷画的人,他儿子会把画交出来么?干脆一把火烧了不是更好?还有,江城生死未卜,甚至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亡了,你凭什么这么妄下定论,你是警察,不是个幻想家,也不是小说家,随便写点什么,回头圆回来就行了,你有没有对当事人负责?” 白夜心里本来就有些急,唐泽这么一说,肚子里那点子火蹭的一下全冒出来了,猛地一拍桌子,“我担心他们不对么?姜沪生救过我的命。”浮梁山一案,最后要不是姜沪生及时赶来救了她,她或许并不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和他说话。 唐泽冷笑一声,目光沉下来,看着她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是么?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说完,端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啄了一口。 这人! 白夜无言以对,心里一阵委屈,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委屈来得有些莫名其妙,所幸不同他在一起,抓起桌上的画轴卷了卷,“咖啡你请。我走了。”说着,抱着画卷转身就走。 不大的咖啡厅里回荡着黑人低沉的唱腔,唐泽抿了抿唇,伸手拿过她喝过的杯子,轻轻叹了口气儿,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第二十五章梁文 夜色低沉,黑色的切诺基咆哮在孤冷的马路上。现在韩亮的心情极度的复杂,他紧紧捏着方向盘,脚下狠狠的踩着油门。 就在半个小时前,邱雪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依旧是四面苍白的房子,孤零零的椅子上帮着邱雪,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邱雪是醒着的。 他并不能判断拍照的人是否就在屋子里,但邱雪脸上惊恐的表情却是再真实不过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捏紧了方向盘,侧头看了眼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昏暗中发出幽深的蓝光,图片上的配文是一串地址。 盛大小区4栋502. 这会是囚禁邱雪的地址么? 当然不是,肯定不是的。韩亮心里是笃定的,可他知道,不管是不是,他都必须去看一看。凶手喜欢玩猫爪老鼠的游戏,他自然要陪着他玩儿的。 车子拐了个急转弯,绕进一条巷子。 电话的铃声在车子转弯的时候响了起来,韩亮接起电话。 是吴悠。 “韩队。”吴悠刚从移动公司出来,明明是冷风夹面的大冷天儿,他却捏出了一手的冷汗。 “情况怎么样?”韩亮深吸一口气儿,抬脚重重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路边。 前面是个旧小区,两旁的建筑物正在拆迁,本就不算宽的马路被建筑垃圾堵了半截,切诺基根本进不去。 吴悠低头看了眼几乎快要被自己捏碎的通讯记录表,低声道,“我查了给邱雪发送短信的那个手机号了。” “什么情况?”韩亮从兜里掏出烟盒,打开一看,眼已经没了,打火机孤零零的躺在烟盒里。 他低咒一声,把烟盒捏扁,一扬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吴悠伸手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一边上车一边说道,“那个手机号,是卢刚的。” 卢刚? 抛打火机的手一顿,打火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砸起点点火光。 吴悠报了地址,车子缓慢驶入车阵。 天已经沉下来,空中开始飘着细碎的雪花,华阳的雪素来多,一整个冬天仿佛都在下雪。 姜沪生把鞋子在铺了一层薄雪的地面上碾了碾,双手插在上衣兜里,抬腿朝巷子里走。 穿过了错综复杂的巷子,映入眼帘的是几栋快要被拆迁的旧楼。有的住户已经搬走了,有的还在坚守着,零星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莫名的有那么点孤冷的味道。 韩亮拢了拢衣领,围着楼四下转了转,确定无人后,才迈开步子朝楼洞里走。 楼洞里有些昏暗,每层的楼梯间都亮着一盏40瓦的白炽灯,照明度不大,昏暗中总能踩到堆积在楼梯间的杂物。 4栋,502. 韩亮顺着破旧的楼梯上了五楼。五楼一共三个住户,501和503的门上都用化石写了个大大的拆字,显然是已经签了合同,人都搬走了。 502的房门禁闭着,外门是放到铁栏门,后面的木板门上还贴着对联,中间是一个半大福字。 韩亮伸手敲了敲门,好一会儿,里面的木板门被拉开了,一颗乌溜溜的人头从里面探出来,昏暗中,那人的脸色并不好,有些微微发白,颧骨高高突起,一股浓郁的烟味从门里溢出来。 “你找谁啊?” 韩亮低眉看了他一眼,“我是警察。” 那人一听韩亮的话,“碰”的一声关上门,便听见门里传来一阵摔打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 韩亮眉头皱了皱,伸手去砸门,“开门,干什么呢?开门。” 里面的打骂声越发的凄厉,韩亮顾不得其他,连忙掏出腰间的配枪,对着防盗门的锁开了一枪。 “碰!”枪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里面的打骂声嘎然而止,韩亮抬脚踹开已经不堪一击的铁栏门,一股浓郁的酒味混合着烟味扑面而来。 刚刚来开门的那个男人正站起客厅里,双手握着拳头,目光恶狠狠的看着倒在客厅里的女人。 女人穿着灰不溜丢的睡衣,披头散发的倒在地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也看不太清容貌。 客厅里的大灯特别的亮,韩亮站在门口,目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的看着客厅里的男人,“梁文?” 若不是看过11.6案中的照片,他绝对不会想象得到,眼前这个邋遢,消瘦,浑身充满戾气的男人就是11.6案中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美容医院医生。 梁文愣了愣,突然从女人的身上翻下来,疯了似的跑进一旁的卧室,一边嚷着,“不是我,别杀我,不是我,别杀我。”一边把自己缩进卧室里。 韩亮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女人从地上爬起来,伸出一双枯瘦的手拢了拢头发,露出一张青紫一片的脸。 虽然是青紫一片,但韩亮还是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在没有经历这一系列暴力之前,五官可以称得上是美人。 “你是谁?”资料上对梁文的描述并不多,也并没有提及他有妻子。 女人讷讷的笑了,“我是他女朋友。”说着,整理了下衣摆,仿佛刚刚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兀自走进厨房,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只水杯,里面是漂浮的茶叶。“警官,您请坐吧!” 韩亮凝眉看着她,走到沙发前坐下,“他这样很久了?” 女人低头不语,乌黑的长发垂下拉,露出耳根后面一道细微的疤痕和不太自然的下颚骨。“你是他的病人?” 女人猛地抬起头,瞪着一双慌乱的眼睛看着韩亮,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耳后的疤痕。 韩亮注视着她,余光却扫过梁文卧室的门,心里却揣度着,抓走姜沪生的绑匪把他引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年前的连环剥皮案中所有涉及到的几个人竟然奇迹般的都出现在华阳市,这是巧合? 不,这天底下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又是为了什么? 王大壮失踪,天渊是他杀的?还是绑架姜沪生的绑匪?他又与11.6案到底有什么关系? 韩亮脑中飞快的闪过这些念头,脸上表情却始终淡淡的,他看着女人,“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他涉嫌家暴,我现在就有权利抓捕他。”他冷冷的说,女人猛地抬起头,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激动的说,“不,警官,他没打我,他,不是家暴,求你别抓他。” 韩亮抿唇不语,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警官。” 韩亮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是要问他一些问题。” 女人愣了愣,没敢往前走,看着韩亮走到卧室门前朝里面喊道,“梁文,我知道是你,出来。” “不,不要杀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卧室里传来梁文歇斯底里的尖叫。 韩亮扭头看女人。 女人走过来,无措的看了眼禁闭的卧室门,“警官,他精神不太好。” 韩亮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第二十六章所有人都来了 梁文家出现的女人叫王琳,梁文在帝都担任整形医生的那一年,她是梁文的病人。 王琳的故事有点长,也有点残忍,但讲起来,确实有些让人唏嘘。 王琳家住东北,小时后因为长得丑,总是被人欺负。 大概是2014年,王琳被一个整容节目发掘,并邀请她当节目嘉宾,去韩国接受各种各样的整容,力图打造出一个完美情人。 不用花钱就能把自己变成美人,王琳觉得特别的开心,很快便收拾行李和节目组去了韩国。 就跟大多数参加整容节目的姑娘一样,王琳并没有变成美人,而是出了比较严重的医疗事故,韩国医院方面不予以负责,节目组最后也不知所踪,王琳顶着一张半残的脸回到国内,几乎是万念俱灰。 “是梁医生救了我。”王琳突然提高音量说道。 韩亮凝眉看着对面的女子,想要从她的五官中看出些什么,但到底还是没有。 她已经改变得太多了。 他当然记得曾经几乎风靡一时的整容节目,也记得那一张张每日都要上几次新闻的脸庞,但绝对不是面前的人。 这时,卧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梁文从门里探出头,看到韩亮的时候突然尖叫一声,疯了似的冲出来,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往他头上砸。说时迟,那时快,韩亮回过神儿的时候,王琳已经挡在他面前。 茶杯碎裂,破碎的碎片划破她额头脆弱的皮肤,鲜血瞬时涌了出来。 韩亮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扭住梁文的手,一个反手擒拿变把梁文按在地上,抬脚踩住他的背心。 “警官。” “你受伤了。”韩亮看着王琳,心里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比你明明在开心的吃着蛋糕,却在吃了一半的时候发现,这个蛋糕的内里是坏的,甚至长了一层白毛。 “没事儿,警官,你,别伤了他,他不是故意的。”王琳小心翼翼的说,目光落在梁文身上,讷讷的说道,“警官,他真不是故意的,你放开他吧!” 韩亮着着实实被恶心了一把,突然明白王琳为什么替他挡了那一下子。 袭警这事儿,往大了说,也是可以判刑的。 “他到底怎么回事?”所剩不多的耐性耗尽,他只想快点知道那个绑了姜沪生和邱雪的混蛋为什么要他来这儿。“你们为什么要来华阳?” 王琳垂着头,似乎并不想说,这时,地上的梁文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侧头看着韩亮,突然说道,“他来了,他来了,他来报仇了。”他语无伦次的说,一边说,一边笑,整个人就像一只疯狂的野狗,不停的狂吠。 “梁。”王琳试图制止梁文这种疯狂的咆哮,韩亮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他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梁文,“他是谁?” “他是谁?”梁文诧异的看着他,忽而一笑,枯瘦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猛地从地上翻身而起,差点撞倒了韩亮。 “韩警官。”王琳连忙抱住韩亮的胳膊,不让他追。梁文无头苍蝇似的在客厅里狂奔了两圈,最后又跑进了卧室,当着韩亮的面“碰”的一声锁上门。 韩亮低头冷冷的看着王琳,鹰隼般的视线让王琳有种被野兽顶住的错觉,她狠狠咽了口吐沫,一连退了好几步,“韩警官,我,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韩亮凝眉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剥皮案对梁医生的影像很大,虽然他没有杀人,但是因为警方的调查,梁医生错过了评选主任医生的资格。他一直很在意这个事。” “所以他因为受不了打击而出了精神问题?”韩亮冷声说道。 王琳摇了摇头,“不是。”似乎有所犹豫,王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不太大的声音说道,“梁医生在那个案子之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总是梦魇。” 梦魇,做噩梦?韩亮狐疑的看着她。 似乎是对于他怀疑的肯定,王琳轻轻叹了口气儿,说道,“他时常梦见有人来找他,因为听说之前几个受害人都是在他这里做的整容手术,所以他可能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无意识的时候被凶手利用了,所以心里很有负担。” “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 “不是。” 韩亮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琳苦笑,“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那个案子之后,梁医生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后来院方借故辞退了他。但因为我的手术方案一开始就是由梁医生制订的,梁医生走了之后,其它医生并不愿意给我做这个手术,所以我就出院了。”说到这,她自嘲的冷笑,“因为这个手术的难度很大,还有风险,梁医生当时力排众议要收下我的时候,是帮我付了一半医疗费用的。梁医生一走,几乎没有医生愿意担风险给我手术。” 韩亮凝眉看着对面的女子,那是一张被打的有些红肿的脸,但依稀可以看出完美的五官,完美的几乎不像是一个人工美人。 “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做的手术?” 王琳脸色微微白了白,好一会儿才说,“我去自杀,但是梁医生救了我。他给我做了手术,我们在一起了。”说到这里,王琳的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表情。 韩亮怀疑的看着她,或者说,他怀疑的是梁文。 梁文的医术确实很好,但是作为一个整容医生,别人都不敢接的病患,他为什么要力排众议的接下,而且还帮忙垫付了医药费?纵观梁文此前的为人,他并不认为梁文是那种大爱无私的人。那么,是什么理由驱使他去承担巨大的风险给王琳整容?而且,在离开医院之后,梁文是在什么地方给王琳做的手术? “梁文在哪儿给你做的手术?”韩亮狐疑的问。 王琳苦笑道,“我们租用了一家私人整形机构的手术室。” 非法行医。 韩亮冷哼,扬眉看了眼紧闭着的卧室门,继续问道,“你还没说他为什么会梦魇,他梦魇都说了什么?” 王琳回忆道,“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手术后,他的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后来他提议我们一起来华阳。” “他没有说为什么来华阳么?” “倒是说了,好像是要找一个朋友。但是到了华阳之后,他好像没有找到那个人,然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不好了,我想带他去看医生,他不太喜欢接触陌生人。”王琳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认识卢刚么?”韩亮突然问道。 “不认识。”王琳狐疑的看着他,“他是谁?梁医生的朋友么?” 韩亮摇了摇头,说道,“11.6连环剥皮案的凶手。” 第二十七章人皮仿画 韩亮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惜突破不大,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审问梁文。11.6连环剥皮案的相关人员突然间全部来到了华阳,又几乎全部失踪,这意味什么? 韩亮有些迷惘,感觉前面阻拦着自己的大雾越来越浓了。 凶手很会故布疑阵,却又总是寻着一条线在稳步的把他往一个方向引,那就是11.6连环剥皮案。 11.6连环剥皮案! 韩亮在心里把着几个字咀嚼了无数遍,但仍旧没有丝毫的线索。现在,11.6连环剥皮案的涉案人几乎都出现在华阳市,又几乎全部失踪,那么,接下来的会不会就是梁文?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连忙给局长打了个电话,请求对梁文进行人身保护。 从梁文家出来的时候,队里支援来的两名同事已经到了,韩亮交代了一番才开着自己的车回局里。 回到局里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本以为同志们都散的差不多了,办公区的一个小区域却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中,白夜正聚精会神的敲打着键盘,略显凌乱的桌面上放着一只长条盒子。 “怎么还没走?” 白夜吓了一跳,扭头见识韩亮,松了一口气儿,苦笑道,“韩队你也没走啊!” 韩亮点了点头,“回去也睡不着。怎么,有什么线索么?” 白夜指了指桌面上的画,“从江城邻居哪儿拿来的。” 韩亮走过去,打开盒子看了看,“画?” “人皮美人图。”白夜把白天里调查的内容跟韩亮简单说了说,“我觉得这个案子的源头可能还是要从江城失踪和这些画身上找一找的。” 韩亮展开画轴,目光在对在其中一张画轴上的画时,整个人僵了一下。 白夜察觉到他的异样,有些狐疑的问,“怎么了?” 韩亮猛地一拍桌子,“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白夜傻愣愣的看着韩亮,“韩队,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白夜,你去把11.6连环剥皮案的资料全部给我整理出来,我要看,特别是关于当年从案发现场找到的四张美人图。还有,去联系温琦,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卢刚他们仿画的那些十二美人图。” 白夜有点愣,机械式的回头去翻资料。 韩亮坐在一旁,想抽一根烟,掏了掏兜,抓了一手空,才想起烟早就没有了。 他略有些激动的爬了把头发,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的漫长。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的美人图,想起王琳的那张脸,太像了,简直和白夜从江城邻居手里拿到的美人图一模一样。 他似乎已经可以理解梁文当初为什么要担任那么大的风险去给王琳做手术了。一个已经对自己容貌绝望了的女人,她已经对容貌没有了太大的要求,这个时候梁文的出现,无论他最后将她变成什么样,她都会欣然接受的。 王琳至于梁文,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白老鼠一样的存在,一个可以任由他在脸上为所欲为创作的白老鼠。 想到这,他又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两忙给留守在盛世小区监视梁文和王琳的同事发了一封短信,嘱咐两个人一定要看好王琳和梁文。 “队长,好了。”白夜回头,便见韩亮正低头发短信。 “队长|?” 韩亮抬头,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电脑屏幕上。11.6案中出现在现场的四幅美人图和卢刚当年仿画的十二美人图分上下五排罗列在电脑桌面上。 卢刚的十二美人图并不难找,随便在网上搜罗一圈就找到了,只是平常不觉得如何,如今和资料里案发现场发现的美人图一对比,就显现出了许多相似之处。 是的,且不说四个受害人的人皮做成的美人图如何,单单是四个受害人生前的照片拿出来和卢刚的仿美人图一对比,会发现着四个受害人竟然与其中四个美人图中的女子极为相似。 要么眉眼,要么口鼻鼻,有的甚至是身段和神韵。 “难道凶手并不是因为这些女子整容才杀他们,而是因为他们长得像画里的人,所以才遭到杀害的?”白夜惊呼出声。 “不是。”韩亮摇了摇头,“再找找,找这些受害人在进行整容手术之前的照片。” 因为局里决定重启11.6案,所以帝都那边的档案室也算是积极配合了,除了唐泽从裴容倾那里弄来的资料外,当年建档结案的所有细致资料后续都发了过来,其中四名受害者整容前的照片也一并发过来了。 白夜找出四人整容前的照片,和美人图一对比,顿时一目了然。 四个人整容前的样貌和美人图中的美人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也就是说,这次杀人案本来是属于无差别杀人,被害人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她们经过整容后,面容和之前有所差异,并且和美人图上的美人有所相像。 “是梁文故意把四个受害者需要整形的部位整形成美人图中的样子?”白夜狐疑的问。 “恐怕是这样的。”韩亮沉重的点了点头。 白夜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有人给梁文钱,让他在手术的时候把病人的五官按照美人图中的美人去整?这得是多变态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儿啊?”白夜一边搓着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一边“韩队?” 韩亮抿了抿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唉,韩队,你去哪儿啊?”白夜连忙追了出去。走在前面的韩亮突然停了脚步,白夜没留神儿,一头撞在他身上。 脆弱的鼻骨对上坚硬结实的肌肉,接过可想而知,咱们白姑娘见血了。 疼死了。 “韩队。”白夜眨巴眨巴眼,捂着鼻子看着韩队。“能报工伤么?” 韩亮凝眉看了看她的怂样,叹了口气儿,“踏踏踏”走进茶水间,出来时拿着毛巾沾了水,伸手拉开她的手,“抬头。” 白夜乖乖的照做,踮着脚抬起头,鼻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韩亮无奈的叹了口气儿,轻轻的用毛巾擦了擦她的鼻子,未了,撕了一团卫生纸,卷吧卷吧塞她手里,“堵上点。” 你妹,什么叫堵上点? 白夜欲哭无泪的看着手上的一团,摸了摸自己的鼻孔,觉得实在塞不下这么一团。 韩亮看着她从一团卫生纸里揪出一小块塞进鼻子里,忍不住挑了挑眉,突然画风一转,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当时这个案子的侦破太过于简单了?卢刚的死,管宁的死,还有那个敲到好处出现的殡仪馆打更人,甚至是邱雪的被绑架,这些,不会觉得很刻意么?” 经他这么一说,白夜确实觉得事情有些想当然了,凶手在前面四起凶杀案中所表现出来的反侦查能力很凸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可偏偏在管宁和邱雪的身上漏洞百出,这并不符合逻辑。 难道卢刚是故意留下线索给警方的? 当年对于卢刚的死,法医最终给出的检验结果是自杀。白夜有些不明白,如果卢刚杀人剥皮是为了仿制出真正的人皮美人图,那他为什么要在只做成了四幅的时候去死? 如果卢刚真的死了,那么,抓走姜沪生和邱雪的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杀天渊?是失踪的江城么? 白夜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把这些东西都窜连起来,她又猛然想到一个谁也不会去注意的点,就是这些线索的前提——卢刚是凶手。 第二十八章证词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假设凶手并不是卢刚呢?”白夜期待的看着韩亮,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感觉很对,“韩队,你看,我们也对比过,管宁虽然也算是在脸上微微动了点小手术,但她的五官完全和美人图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邱雪也一样,可是凶手同样抓了她们。凶手抓了管宁,甚至杀了她,可最后他并没有把管宁做成美人图。邱雪说,凶手是觉得管宁的脸坏了,可是我们换个角度去想,会不会是抓管宁和邱雪的卢刚,他并不会制作美人图?” 韩亮被她的猜测惊愕到了,但细细思索,又不无道理。 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诡异,本就不该用常理推断。 他抬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白夜受到了鼓舞,便一股脑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韩队,我仔细研究过邱雪和姜队的证词,当时邱雪确实看到了四幅美人图,也看到了管宁受伤,但她并没有看到卢刚杀死管宁,也没有看见卢刚杀死任何人,在此之前,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是偏向梁文的。我们能不能假设,卢刚并非真凶,而是替死鬼,他是出于某种原因出现在案发现场,并且在邱雪面前承认自己是剥皮案凶手的?”她知道这个假设很有点牵强,可是目前为止,所以按照正常推理方向推进的方法都是行不通的。他们甚至找不到更为有利的线索证明绑架姜沪生的人的身份。 韩亮沉默许久,内心里却已经越发认同白夜的推测了。 如果卢刚是被冤枉的,那么就可以解释绑架姜沪生和邱雪的人的行为模式。出于报复,引导他找到梁文和王琳之间的关系,进而发现人皮美人图与受害人之间的秘密。 凶犯这是在引导他们找到真凶么? 如果是,天渊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认为我们现在的调查方向在哪儿?”韩亮问。他做刑警多年已经习惯了一些常规的思考模式,所以对于白夜这种异类,他是乐于听听她的意见的。 这个姑娘很奇特,就像唐泽说的,她总是对犯罪有一种奇妙的嗅觉和不同于常人的思考模式。 对于一个已经进入到死局的案子,他是真的需要一些新的思路的。 白夜看着韩亮,“我觉得,凶手的用意并非是要伤害姜沪生和邱雪。从目前凶手的行为模式上看,他更像是想要警方重启11.6连环剥皮案,并且在暗中不断放出一些线索,而最终目的,应该是11.6剥皮案的真凶,或是当年江城失踪的真相。” 韩亮觉得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两个案子确实有关联之处,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要怎么查?” 白夜有点懵,愣愣的看了韩亮好一会儿,才尴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脖子,“我这边还是和唐泽查江城失踪的事儿,顺便查一查温琦和天渊的这条线。对了,这两幅画儿我想先不交给队里,我总觉得这画儿的来历和这个案子有些联系,没准儿能从中找出点什么。至于梁文,我觉得韩队你可以审问一下,我觉得他身上还是有突破口的。”如果不是她真的毫无审问技巧,她是挺想审一审梁文的。 韩亮点了点头,“画交给你可以,不过要注意保护证物。至于梁文,明天我会亲自审一审。” 白夜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那行,我会小心的。” 韩亮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行了,就这样吧,我先送你回去。”说着,掏出车钥匙往外走。 白夜连忙关了电脑,跟着往出走。 离开警局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白夜抱着装画儿的盒子坐在韩亮的车上昏昏欲睡。车子驶进宿舍小区,幽暗的门楼下站了一个人。韩亮开启大灯晃了一下,是唐泽。 “到了。”韩亮推了推睡死的白夜,帮她把掉在脚边的包包捡起来,“白夜。” 白夜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看到探照灯下拉长的身影,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晃过神儿,红着脸和韩亮道别。 不太长的路,风雪掩了薄薄一层,白夜拢了拢衣襟,踩着有些笨重的雪地棉往前走。冷风从袖口灌进去,一路冲进臂弯,冷得她不住的叹气儿。 这大冷的天,凄冷的夜,怎么样都觉得有些难熬。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待会儿要跟唐泽说什么,两个人刚刚明明是不欢而散的。 唐泽就站在路灯下面,昏黄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细细密密的薄雪被灯光一照,竟如同有了生命的金色精灵在他周身起舞。 这是个妖孽一般的男子。 白夜想着,一边躲开他灼灼的视线,一边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雪地棉踩着雪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她快步走着,唐泽转身跟在她身后进了楼洞。一路上了二楼,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白夜提着心,终于在门前停下脚步,一扭身,目光淡淡的略过他精致的面容,“你没事儿跟着我干什么?” 唐泽站在背光处,空气中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姜沪生和邱雪都不会有事的,绑匪的目的并非杀人。”唐泽终于开口,白夜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搭在门把手上的手紧了紧,尖锐的把手嗝疼了掌心。“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怂蛋。 “还生气?”唐泽笑道,伸手碰了碰她头顶翘起的发丝。 彼此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冷气,肩头的雪花融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潮湿味儿。 她讷讷的抬起头,还未待张口,他已经倾身挡在她面前,将她困在手臂和门板之间,彼此相隔不过一拳的距离。 气息交融,离得那样的近,近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吸进那双晦暗如深的眸子里。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与他视线交错,然后很怂蛋的冒出一句,“现在都不流行壁咚了。” 壁咚了! 壁咚了! 壁咚了! 她好像听见自己炸裂的声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泽笑着掸了掸她肩头已经融化了的小水珠,淡定的直起身子,“难道流行床咚了?” 白夜欲哭无泪,眨了眨眼,“天黑了,我想回家。” “恐怕不能。” 什么意思? “带你去个地方。”唐泽笑笑,伸手抓住她的小包包。 白夜被牵着走,目光幽怨,这人总是能一把掐住她的软肋。 皮鞋敲击水泥台阶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白夜数着楼梯台阶,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五指被他捏在掌心的温度,心里莫名的跟长了草似的,飘呀飘,晃呀晃,等回过神儿的时候,人已经被推进车里,黑色的suv咆哮在深夜的马路上。 第二十九章小巷里的刺青坊 那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里到处堆满了生活垃圾,一股子浓郁的腐烂味便是下了厚厚的雪也掩盖不住。 车子在巷子尽头停了下来,路边的路灯苟延馋喘的亮着,时不时还闪动两下。唐泽下了车,白夜裹了裹身上的毛呢大衣,抱着装画儿的盒子跟了上去。 雪地棉踩进雪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前面唐泽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她每走一步都要踩上一点点,一点点。 “喵喵喵!” 巷子里的野猫从垃圾桶里窜出来,一头撞在白夜小腿上。 “啊!” “嘘!”唐泽回身捂住她的嘴,“小点声,惊动了住户就不好了” 白夜很想问问不好是怎么个不好法儿,抬头朝巷子两边的住户看去,才发现这是个棚户区,许多住户窗外都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白天不拿下,晚上也不收起,就那么像小旗子一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这是一些特殊职业的女子的招揽客户的手段,很隐晦,她以前听打黄队的说过,没想到今儿竟然真的见识了一番。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紧走两步赶到他背后,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唐泽回头看了她被冻得有些发白的脸,抬手解下脖子上的围巾,一边绕在她的脖子上,一边笑道,“你觉得我来干什么?男人来这里,当然是,嘘!” 唐泽一伸手,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倾身将她压在湿冷的墙壁上,微微侧头,捧着她的脸,薄唇快速压了上去。 “嘎吱嘎吱!”脚步声由远而近,穿着白色小外套,黑色蕾丝裙儿的女人拽这个醉醺醺的男子从巷子另一端走了过来。 砰砰砰!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的脸在眼前放大,嘴唇上一阵阵温热,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在这暗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然后像一只破除千钧的利剑,直直刺进她的心口。 风有点冷,她听见男人的怪笑声,女人的娇笑声,在走过来的时候,男人探头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甚至带了点暧昧。 一股委屈感顿时涌上心头,她想也没想的一把推开唐泽,随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声引来前面两人的顿足,女人回头看了她一眼,轻笑出声,勾着男人的手继续往前走。 白夜眨了眨言,眼眶有些酸,一把推开唐泽往回跑。 “等等。”唐泽伸手拉住她的手,稍微用力,整个人向前展臂将她抱在怀里,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白夜被死死压在墙壁上,双手紧紧抱着装画的盒子,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巷子尽头的路灯微微照射过来,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五官越发的棱角分明,右脸上的五指印也格外的清晰。 “你要干什么?”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怒目瞪着他。 唐泽微微挑了挑眉,突然伏下身子,温热的薄唇轻轻靠在她耳边,“如果让人知道你是警察,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 白夜把话在舌头里滚了滚,心里一阵阵发凉。 是的,如果自己是警察的身份在这里曝光,通常有两种可能,要么她威风八面抓毒扫黄,要么她就被悄无声息的处理掉。 这是道儿上的规矩,很多很多年就有的了。所以通常情况下,除了卧底,警队很少有刑警会在夜里单独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儿。思及此,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凝眉看着唐泽,心里越发的踹踹不安起来。 他身上的温度渐渐冷了下来,薄雪在两人之间飘落,呼吸间便轻轻的融了。 不远处的男女在看了一会儿热闹后,便互相打闹着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白夜方才猛地推开他,脸上一片沁凉,苍白得有些吓人。 一路再无话,白夜讷讷跟着唐泽穿过两条小巷,在一个门楼前停下。 那是一家有些年头的铺子,门上的牌匾歪歪扭扭的,门口用摆着两只石狮子,口中含着八宝玲珑球。 白夜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原来是一家刺青店。 一家刺青店,搞得跟个古董店似的,鹤立鸡群般耸立在这条小巷里,怎么看都有那么点不伦不类。 唐泽走上前扣了扣大门上的铜环,不多时,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从里面探出一颗黑漆漆的头颅,把白夜吓了一跳,差点没从台阶上跌下去。 来人是个半大老头,五十多岁,头上扎了个道士头,穿着灰色的中山装,鼻梁上还挎着一副夸张的老花镜。 老头皱眉看了看唐泽,“碰”的一声又把门合上了。 “张师傅,我是杜老师介绍来的。”唐泽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声音不大,但足以穿透厚重的木门传到里面的人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那门果然又被拉开了,老头儿黑着脸把门拉出一个能容两人进出的缝隙,阴阳怪气儿的说道,“进来吧!” 唐泽闪身进去,白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进了大门,里面是一个四合院。院子里有一口老井,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一张躺椅,旁边是石桌石椅。 白夜有些发傻,挠了挠头,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天渊被害时所在的那个铺子倒是和这里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院子比王大壮的院子略宽敞些,左右两间屋子是厢房,里面亮着灯,恍恍惚惚中好像还有人影。 雪已经积了满院子,一路走来,身后留下一排排杂乱的脚印,映衬着老屋子里特有的阴森之气儿,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头进了率先进了正屋,唐泽和白夜跟在后面。一进屋,一股热气儿就扑面而来,角落里生着火炉,螳臂上连接着四片暖气片,整个屋子暖和得有些不像南方湿冷的冬天。 火炉上炖着只砂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一股煲汤的香味扑面而来,空荡荡的胃不由得缩了一缩。 老头开口说了话,“俺是东北人,不习惯南方的气候,煤都是俺托人从东北带过来的,人老了,关节也不好,不能受凉。”他说话确实有一种东北口音,还特别重,白夜听着还不太习惯,说不出哪里怪怪的。 华阳市的东北人不是很多,白夜也没接触过东北人,只记得几年前芒果台出过一个东北的主持人,东北话实打实着的火了好一会儿。 唐泽笑着点了点头,白夜四下打量屋子,右面墙壁上挂着不少字画,角落里的八角柜子也是旧时候的物件,旁边还支着一扇有些破旧的黄花梨屏风。左面靠前是一排柜子,有点类似于古时候的八宝阁,上面摆着两只用皮革包裹着的小箱子和一些书册。白夜大体看了一眼,三海经,论语,三字经,老子,有些包装看着古旧,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个朝代的手抄本。 第三十章又见人皮画 老头在八仙桌前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问唐泽,“杜老还好么?” 唐泽走过去坐在老头对面儿,伸手接过老头递过来的茶杯,“前段时间老毛病犯了。” 老头沉默了许久,略微有些变形的手下意识的抚摸了一下茶杯的杯缘。唐泽下意识的瞧了一眼,才发现老头的茶杯和自己手里的有点不太一样。大概是用得比较频繁,杯缘有了些淡淡的黄色茶渍。 “杜老时常提起您。”唐泽笑着抿了口茶,目光灼灼的看着老头。 老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忽明忽暗,端着茶杯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年轻人也不用绕弯子了,说吧,有什么事儿找俺。”老头站起来,回身走到角落里的八角柜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四四方方的,用红布包着。 老头走到唐泽面前,把东西往桌上一方,扎口的红布被抽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小绒布盒子,九十年代用来装戒指的那种。 “东西拿走吧,答应杜老的事儿就剩这一件了,以后再见面,恐怕就是要到阴曹地府了。”说着,老头又四平八稳的坐回去,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浅酌。 唐泽把东西收进口袋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一样东西想请老先生给长长眼。” 老头听完,把杯子墩在桌上,微微掀了掀眼皮子,好一会儿才道,“墓里头出来的?” 唐泽摇了摇头,“不是,一件旧玩意儿,您给瞧瞧。”说着,扭头看着白夜。 白夜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没敢多说,麻溜的把装画儿的盒子打开,取出两幅画儿放在桌子上。 老头瞄了眼画轴,也没伸手去拿,站起身,走到八宝阁上拿起其中一只箱子,转身往外走。 白夜扭头看了一眼唐泽,“什么意思?” 唐泽抿了抿唇,伸手拿起桌上的画,拽着她跟了出去。 院子里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老头走得很快,等他们出了门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厢房的门口,拉开门,明晃晃的灯光泄了出来,从洞开的门缝里看去,一张猛虎下山的刺青图样正挂在对着门的墙壁上。 “进来吧!”老头扭头看了二人一眼,抬腿进了厢房。 白夜连忙跟了上去,一进门,才发现这才是老头的工作室。 屋里正中央摆着一张床上,四周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刺青图样。对着窗户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娇艳惑人的牡丹图。 老头把箱子放在唯一的那张床旁边的工作台上,示意唐泽把画打开放在床单上。 随着画轴的一点点展开,老头的眼睛越睁越大,直到整幅画的全貌跃入眼帘,老头才猛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手一抖,差点没把工作台上的箱子打落。 “这,这东西你们是从哪儿弄来的?”老头猛地后退一步,目光阴郁的看着唐泽。 唐泽抿了抿唇,苦笑道,“张师傅,您给看看,看看能看出什么名堂不?” 老头儿深深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又上前两步,从箱子里拿出惯用的放大镜。 老头看画很仔细,几乎是每一个细节都要来回反复好多遍。 “东西是民国的,只是。”老头突然抬起头,脸色有些阴沉,一边收好放大镜,一边从箱子里拿出一瓶透明的液体,打开盖子用镊子夹着棉花球沾了沾,轻轻沿着画中美人裙裾的边缘涂抹一小块。 白夜和唐泽屏息凝神的看着,画中被棉花球涂染过的地方,色泽一下子鲜亮了了许多,再仔细看去,会发现裙裾上出现了一排细细的针孔,很细很细,若非有特殊的药水涂染,根本看不出来。 “张师傅。”白夜紧张的唤了一声,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丫头,这画不寻常,是用人皮做的,而且,活着的时候做的刺青,而且,刺青的药水里面加了些别的东西。”老头慢条斯理的把药水收了起来,一边整理箱子一边说道,“这画的落款乌旗,不过据我所知,乌旗并非指一个人。”老头示意两个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娓娓道来。 晚清时期,在云南十万大山里有一个少数民族,这个民族的统称就叫乌旗。据说,乌旗族信奉自然神,每隔三年都要进献十二名少女给自然神当侍女。 盂兰盆节前一个月,族人会挑好十二名未经人事的少女,令其沐浴焚香,身披五彩花衣,由族里的长老带领着进入巫山腹地。 相传,自然神有十二位侍女,全都是绝色女子,为了表达此女自愿侍奉自然神,住在巫山腹地的巫师按真人比例的一半,在少女身上纹上一名美人。经过纹身之后的少女会在盂兰盆节那日正式在宗祠立牌位,宣告此人已故,之后,少女便以美人的名字生活,终身不得嫁人,死后由族人将其葬在巫山之巅的龙脉之中,以世代侍奉自然神,庇佑族人。 老头说完这些,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难看了,拿箱子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差点把箱子掉在地上。唐泽连忙伸手拖住他的手,“张师傅,没事吧!” 老头回头看了他一眼,笃定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然你不会找到俺的。” 白夜诧异的看着唐泽,还有点懵。 唐泽摇了摇头,说道,“此前并不全然知晓,只是凑巧的发现几个受害人的生辰八字分属不同月份,是按照十二个月份一次排列的,第一个到第四个死者出生日期分别是一二三四月份。我查阅了一些华阳市在民国时期的县志,发现在民国1927年,华阳市曾经发生了一起及其恶劣的少女失踪案。 当时的县志中曾写到,这起跨度不到半年的案子,前后一共失踪了十二名少女,且十二名少女的出生月份几乎涵盖了一年中的十二个月份。当时的县长十分重视这个案子,但是由于警力的匮乏,又是乱世,案子经过半年的侦破后,最后不了了之,变成了一起悬案宿之高阁。”说到这,唐泽低头看了眼桌上的画,“后来我见到这两幅画的时候,画的主人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民国时期有一个自称乌旗的人,拿着十二幅人皮美人图去见当时的东北保安总司令张作霖,但是最后被张作霖个打出了大帅府。从此以后,这个自称乌旗的人和十二美人图就都消失了。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事就是个传说,不过后来去查阅了一些资料,几分野史文献中倒也提到过,1928年的时候,张作霖的帅府中曾在府中宴请宾客,在晚宴中途曾经发生过一件趣事。有一个自称姓张的画师来给张作霖献画,结果画还没献到张作霖手中,宴会里混进来的刺客意图刺杀张作霖。场面混乱,张姓画师后来不知何故被认为是刺客的同党,当时就给抓起来了。我记得张师傅就是祖上就是云南人。”唐泽最后一句说得有些突兀,不知白夜,连老头的脸上都是惨白一片。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带了几丝戾气,“年轻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当年的事儿,上下瞒了多少年,如今被人哪来置喙,又怎能不让他恼怒? 唐泽笑着把画卷起来,转身交给白夜放好。“不过是跟着杜老,以前与张师傅有过一面之缘。”他说得漫不经心,老头的脸色越发苍白,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手臂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章鱼潘恒在已经苍老的皮肤上。 当年的事儿几乎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他绝没想到几年后会被一个年轻人提及,甚至有了威胁之意。 肃冷的风吹着窗户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一会儿,他才收敛了眼中的杀气,慢条斯理的坐下,娓娓道来。 第三十一章来历 张师傅本名叫张荣,祖上是云南大山里的少数民族,明国时期定居东北。 民国时期,国家动乱,云南也曾饱受战乱之苦,乌旗族因战火被迫离开云南,族人四散逃亡全国各地。 张荣的爷爷叫张思达,张思达离开云南那年只有二十岁,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叫巫旗的年轻人。 巫旗家是乌旗族的巫师,到了巫旗这一代,巫家就只出了巫旗一个孩子。 巫旗自幼多病,张思达从小就很照顾这个族里的同伴。 逃亡的时候,张思达一直带着巫旗,从十万大山逃到东北,最后进入了奉天。张思达带着巫旗来到奉天后,由于不适应奉天的水土气候,巫旗很快就大病了一场。 张思达为了给巫旗看病,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巫旗依旧没有好转。直到1927年春天,巫旗病重,张思达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天晚上,一个日本女人找到了张思达和巫旗。日本女人给了两个人一大笔钱和一瓶药粉,让巫旗替她给几个女孩纹身。 张思达和巫旗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庄园里,在庄园里,巫旗和张思达看到了十二个哑巴女孩。之后的一个月,巫旗分别给十二个女孩纹身。 日本女人似乎对乌旗族了解很深,她一开始就要求巫旗按照乌旗族的传统,给每个女孩身上纹了一幅美人图,并在纹身的药水里加入了日本女人给他们的药粉。 巫旗和张思达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这十二个美人纹身,之后,日本女人带着两个人离开了庄园。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时间,日本女人再一次找到了两个人,并交给两个人十二幅画。希望两人在张作霖宴会的时候把画献给张作霖的小妾。 据说当时张作霖在奉天街头捡到了一个貌美女子,对其很是宠爱,本来打算那场宴会结束就收她做小妾的。 张思达听人说,那个小妾是云南人,后来在宴会上见起真容,才知此人正是乌旗族最后一批献给自然神的女孩之一。 当时张思达就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也意识到,那十二个女孩已经被杀死,并且剥皮做成了美人图,用意大概是想要害死张作霖。 也许被加在纹身药水里的药粉多半是一些毒药。 张思达虽然穷,又替日本人办了事,但当拿到那些美人图的时候,心里已经极其懊悔,觉得自己间接害死了这些少女。所以在进献美人图的时候,张思达故意打翻了张作霖和那小妾的酒杯,张作霖大怒,也没看画,就直接连人带画都给关起来了。 被关进监狱不久,巫旗就病死了,第二年,张作霖被在火车上诈死之后,张学良接管了奉天,张思达被放了出来。 张思达离开奉天,来到了华阳市,之后娶妻生子,并把此前跟巫旗学来的纹身技艺传给了后人。至于那十二幅美人图,据说是被当时的典狱长拿走了,再后来就没有人见过了。 说到这儿,十二幅美人图的来历几乎可以说是水落石出了,谁也没想到,11.6连环剥皮案不仅牵连了二十几年前的江城失踪案,还引出了几十年前的一段国恨家仇。 白夜几乎是目瞪口呆的听完老头讲完这段往事,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画里藏的药水到底是什么?”她听见唐泽的声音,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轻轻吐了一口气儿,看着对面的老头。 老头脸色阴霾,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的茶杯已经续了三杯。 “俺不知道。”老头无奈的说道,“这些都是从俺爷爷口中知道的,不过俺爷爷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俺父亲也一样。”说完,他突然伸手解开衣领的扣子,把领口用力向下拉了一下,露出干煸的胸膛。 老头年纪大概也就五十多岁,可胸口的皮肤却完全不似这个年龄段的人该有的皮肤。蜡黄的皮肤上布满黑色的斑块,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他说,“俺爷爷没能活到四十岁,俺爸四十五岁就死了,死的时候,身上的大部分皮肤都溃烂流脓。”他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一边扣着口子,一边说,“俺这把年纪了,也没娶妻生子,就是不想”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沉默着拉好了衣服,转身出了工作室。 外面的风雪大了起来,老头的身姿仿佛一下子就弯曲了几分,不再挺拔,也不再倨傲。 她从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走吧!”唐泽从后面轻轻碰了碰她的头,伸手搬过她的身子,帮她把围巾整好,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踩着雪走出这僻静的小院。 来时的脚印已经被雪覆盖,路灯寂寥,在空荡荡的巷子尽头忽明忽暗。 唐泽走在前面,手紧紧的抓着白夜的手。 他的手很冷,即便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仍旧有些薄凉。 她讷讷的跟着他,薄雪落了他满肩,她伸手轻轻掸去,漫不经心的问,“张师傅和杜老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家祖上与美人图有关系?”她略微失落的问。就好像她明明已经先跑了九千里,眼看就要到终点的时候,那个她以为始终在后面慢悠悠晃荡的人却突然走过来告诉她;不用费心的跑了,我要超过你了。然后,他就真的轻而易举的超过自己,冲过了终点线。 这种智商上的碾压简直毫无挣扎辩解的办法,她只能无力的看着他悠闲的超越自己,与自己拉开越来越远的距离。而这种距离,其实是她潜意识里给自己拉开的安全距离。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但这种潜意识里的距离,不单单是智商,还有差异的身份,无论哪一种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她心底的那些情愫压抑住。 她侧目看着微弱路灯下他景致的侧脸,脸上一阵阵灼热。 唐泽微微眯着眸子,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脸,眉眼中带着笑意,“白夜。” “啊?”偷看人家被抓了个现形,白夜脸上一热,恨不能化成鸵鸟转进脚下的雪地里。 “好看么?” “好看。”嗯?不对。 唐泽抿唇轻笑出声,伸手拢了拢她翘起的发梢,温热的唇毫无预警的压了下来,在她微张的薄唇上轻轻一点。 砰砰砰! 世界好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听见雪花砸在肩头的声音。 “白夜。”他的头抵着她,温热的气息融合了雪的冷冽,仿佛带着一种芬芳,顷刻间便让她溃不成军。 她愣愣的看着他的眼,那是一双过于深邃的眸子,里面藏了很多故事,她不懂的故事。 后来她想,如果不是当时的气氛那么好,如果不是自己被他蛊惑,如果不是自己过于诚实的心跳,她绝不会做出踮起脚尖轻吻他的举动。 第三十二章变异版炭疽 第二天一大早,白夜顶着两轮黑眼圈直接去了鉴证科,下午鉴证结果出来了,小饭店老板交给白夜的画里确实含有一定成份的有毒物质,不过由于年代久远,毒物几乎已经渗透到画中的人皮纹理中,所以要做仔细的分离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韩亮推开办公室的门,白夜正对着电脑发呆。 “想什么呢?”韩亮走过去,坐到她对面。 白夜摇了摇头,把昨晚的事儿做了个简单的会报,其中涉及杜老和张师傅的部分,自动掠过。倒也不是特意隐瞒,只是她也一知半解,唐泽大概是不愿回答,所以在她问出那句话后,便把话题扯开了。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抗拒,他身上藏了很多秘密,也许这和他总是卷入一些离奇命案有着致命的关联。 “你怎么看?”韩亮把水杯放在桌上,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这时,小麦也灰头土脸的进来,脸上顶着两轮黑眼圈。 “队长。小白。”小麦见两人凑在一起,连忙走过来,把早餐往桌上一放,一股浓浓的煎饼果子味儿扑面而来,“我请。”说着,拉了把椅子坐过来,抻着脖子看着白夜。 白夜早餐也没顾得上吃,昨晚又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现在整个人都是飘的,看到桌上的煎饼果子,也顾不得矫情,抓起朔料袋,扯开包装先咬了一口。 “嘛呢?三天没吃饭啊!”小麦趴在桌上瞧着白夜狼吞虎咽的模样。 白夜剜了他一眼,好容易咽下嘴里的煎饼果子,才有力气看着韩亮,正色道,“韩队,你说,如果当年日本人的目的是利用画里的毒去害死张作霖,那江城会不会也在得到这些画的同时就感染了病毒?” 韩亮抬了抬眼皮子,“那他为什么要把画给刘画?刘画知不知道这些画有毒?” “唉,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毒不毒的?”小麦听得一头雾水,扭头看白夜,“小白,什么情况?” 白夜愣了愣,突然猛地一拍脑门,“韩队,那个饭店的老板肯定说谎了,我一开始还觉得呢,你说他好些年都不把画交出来,为什么现在突然把画交出来了?会不会是,他发现了画的秘密?” 韩亮表示有这个可能,马上联系了华阳大学那一片的民警和户籍资料科的同事,十分钟后,两人拿到刘画的销户档案,档案中记载,刘画死时还不到六十岁,死因是病死,具体死因并没有写明。 出具死亡证明的是市中心医院的内科室。 白夜连忙打电话给市中心医院,联系了当时宣布刘画死亡的主治医生曹主任。 曹主任在电话里很明确的说,刘画是死于慢性中毒。 根据刘画的临床表现,曹主任一开始认定刘画是感染了一种新型病毒,这种病毒的临床表现和炭疽的临床表现很相似,但是对遗传基因的改造要比炭疽强,它的遗传性很强,但是它并没有炭疽的高传染性。 当时医院对这个案例是很重视的,本来打算做一个课题研究,但是被病人家属拒绝了,尸体直接拉到火葬场火化了。医院没有拿到病毒活体样本,最后这个课题就不了了之了。 医院当时对刘画的感染源很是好奇,但是刘画似乎并不愿意说,在医院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后,他曾经出院一次,大概过了一个月之后,再次入院时,人已经不行了,身上的病症很严重。 “那为什么死亡资料上并没有写明死者有毒物反应?”韩亮沉声问道。 电话了沉默了一会儿,白夜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敲击桌面。医院里的这些道道儿她懂,无非是家属不想惹事生非,给了些红包,就把死者的具体死因给隐下了。 炭疽属于感染病的一种,这种新发现的病毒姑且称之为升级版,它并不属于正常毒物反应的一类,所以死于炭疽病的病人,并不能列为毒杀,也不能定性为自杀,只要家属不予以追究,法律上是可以定性为病死的。 曹主任吱吱呜呜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应了病人家属的要求。” 白夜挂了电话,另一通电话马上顶了进来,是唐泽。 说实话,白夜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继续面对唐泽,所以一大早为了避免尴尬,在他把车停在宿舍楼下的时候,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从宿舍后门溜走的。 “怎么不接电话?”韩亮狐疑的问。 小麦好奇的探头也一看,笑道,“是唐哥。” 小麦对唐泽已经到了迷恋的程度了,方圆一百米都能接收到唐泽的电波。 “我接。”一把抢过白夜手里的电话,“喂,唐哥,是我。” 唐泽正迈步进了大厅,紧抿的薄唇微微勾了勾,“白夜呢?” 小麦一乐,扭头看白夜,“在呢。” “让她接电话。” 小麦指了指电话,笑眯眯的说,“小白,我怎么闻到jq的味道了?” 白夜横了他一眼,抢回电话,回头看了韩亮一眼,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的窗户开着,冷气从窗外吹进来,冻得人鼻头发酸。 她拢了拢衣襟,等着唐泽说话。 “我在楼下。” 白夜微微一愣,顺着窗口往下看,果然,警局门口的雪地里挺着一辆黑色的suv,唐泽拿着手机倚在车门前,抬头正朝这里看过来。 “白夜。”韩亮从身后走过来,小麦跟在他身后。 韩亮指了指楼下,“现在要去审一审梁文,你也去,嗯,顺便把画和唐泽也带上吧!”说着,领着小麦下了楼。 白夜愣愣看了眼手机,彼端传来唐泽底笑声。 “笑什么?” 唐泽仰起头,朝她眨了眨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车,“你坐我的车。” 白夜脸一红,连忙挂了电话,先跑去鉴证科取回画,下楼的时候,韩亮正在和唐泽说话。 “走吧!”韩亮回头看了她一眼,砖头上了停在suv旁边的切诺基。 小麦跟着上了车,关车门的动作特别的迅速。 白夜愣了愣,刚想跟上去,韩亮摇下车窗,“你去坐唐泽的车。” “队长,我。” “愣什么呢?上车?”唐泽笑着喊她,拉开车门上了车,韩亮已经驱车驶出警局大院。 白夜咬了咬牙,百般不愿的上了唐泽的车。 第三十三章五年前 一路无话,到了梁文楼下,白夜刚想下车,唐泽伸手抓住她的挎包。“白夜。” 要来了! 白夜心砰砰直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假装昨天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嗯?” 唐泽把她鸵鸟的小摸样收进眼底,张嘴想说什么,未了只是叹了口气儿,帮她把围巾整好,“走吧!” 就这样? 白夜莫名的有些失望,推门下车,韩亮正在和一直在楼下监视的两个同事说话。 唐泽几步跟了上来,“昨天。” “昨天什么也没发生。”白夜猛地回头。 “噗。” “你笑什么?”白夜脸一红,这就好比你明明早就准备好了的反击,结果打出去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是打在了棉花上。 唐泽低头看着她,晦暗如深的眸子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笑着说道,“我是说昨晚你问我杜老和张师傅的事儿。” 原来是自己误会了。 白夜囧了。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五年前,曾经有一起毒品案在华阳市引起了轩然大波,前前后后有一共三十二名毒品走私犯落网,警方一共摧毁了三个贩毒网。”他说的时候,目光是沉静的,安静的看着前方,脚步格外的坚定。 白夜悚然已经,那是一起重大的跨国案件,几乎是轰动了全国,当时经办这个案子的就是杜丽德杜老。只是这个案子又与张师傅有什么关系? “也许这个案子的侦破已经编入了警校的教科书,但其背后的一些细节媒体并没有披露出来,警校的教科书里也绝不会写。”唐泽突然停下脚步,阳光从他头顶撒下来,把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映衬得越发莹润了。 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不知道说的是不是就是他这样的男子。 白夜狐疑的看着他,“教案上确实写过,这个案子前前后后光是卧底的同志就死了三个。当时影响很大,而且,整个贩毒网中,有一个关键性人物并没有落网。” “你还记得,当时这个贩毒案是怎么破获的么?” 白夜想了想,“我记得当时是走私的毒品都已经过了海关了,是杜老带着人在船上把人和货截住的。” “什么货?” “啊!”白夜微愣,“这个,具体教科书上没有讲啊。” 唐泽;“是一批画,毒贩把毒品参在染料里,画在一批画上。” “那和张师傅有什么关系?”白夜还是不太懂。 唐泽露出个鄙视的表情,“看来即使没恋爱时,你的智商也很着急。” 白夜感觉自己被深深伤害了,她应该远离学霸,远离唐泽这种生物。 “能不贬低我智商么?” 唐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事,跟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智商。” 白夜囧了囧,看见小麦朝她招手,真想一脚踹飞这只傲娇腹黑毒舌的男友怎么办? 不,不不不,没那么快就是男友的。 白夜自我纠结着,唐泽伸手帮她把凌乱的发梢压了压,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你该剪剪头发了。” 白夜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儿,整个人都不好了。“你再说话信不信我把你的嘴堵上?” 唐泽一笑,弯着眉眼,伏底身子看着她,“白夜。” “干,干嘛?” “没事。就是想告诉你,张师傅墙上的那幅牡丹图也是皮画。” “什么?”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别告诉我,凶手是张师傅。” 唐泽直起身子,双手插进裤兜,“当然不是,但是当年那批走私的画并不是真正的画,而是用动物的皮制成的皮画。很独特的技艺吧!贩毒分子一边走私毒品,一边走私珍稀动物的皮给国外商人。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会有人用皮画走私毒品。这些皮画都是用纹身的方式绘制的,毒品就掺在纹身药水里,到了国外,他们有一整套设备可以做毒品分离。” 白夜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这个帮助贩毒分子制作皮画的人就是张师傅?不,等等,难道张师傅也是卧底?”细细想来,当年拿起案子确实隐瞒了很多重要细节,包括那个据说是潜逃的重要人物,警方内部网络甚至没有他的通缉照片。 唐泽但笑不语,韩亮已经和小麦走过来。 白夜连忙抓住他的手,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警察学校的教科书里都没有写明白的案例,他为什么会知道? 单单只是因为他死去的表弟是警察? 单单是因为那个表弟是杜丽德带的徒弟么? 她不是不相信,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越来越觉得他身上藏了些东西。 “因为他表弟。”韩亮依旧是万年冰山脸,凝眉看了眼唐泽,“上去吧。” 唐泽笑了笑,四人先后上了楼。 老式的楼梯拾阶而上,楼道里堆积了许多垃圾,因为是冬天,气味不会弥漫得那么快,只是昏暗中总能踢到些什么。 韩亮走在最前面,后面是小麦,白夜走在最后面。走到三楼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滴答滴答,等人过来的时候,昏暗中只瞧得清是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头上带着棒球帽的的年轻男子。 年轻人与韩亮擦身而过,经过白夜的时候,好像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整个人朝白夜撞了过来。 白夜连忙伸手扶了他一下,“没事吧!” “没事。”年轻人朝她点了点头,继续朝楼下走。 唐泽扭头看了一眼年轻人,突然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下照片的时候,年轻人正好二楼和三楼的楼梯间侧身,照片并不清晰,并没有看到年轻人的五官。 “你干什么呢?”白夜狐疑的问,唐泽笑了笑,把手机收回兜里。 一路上了五楼,501的房门禁闭着,502的铁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的门关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韩亮大喊了一声不好,几乎是本能的便转身往楼下跑,“我去追人,你们进去。” “韩队!”小麦喊了一声,脸色阴沉的伸手去推门。 “等下。”唐泽连忙拉住小麦的手,掏出手帕垫在门把手上。 “有人么?”白夜轻声问道,小麦已经掏出手枪,侧身站在门口。 没有回应,白夜微微挑了挑眉,看了眼唐泽。 “进去。” 第三十四章杀夫 血腥味充斥在不大的客厅里,梁文仰面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下的血把整块地板都染红,并不断的像外延伸。 王琳跌坐在不远处的沙发边儿上,手里握着把染血的水果刀,一脸惊恐的看着梁文。 梁文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血把白衬衫都染红了,单薄的身上被刺了很多刀,胸腹部的伤口很深,肠子都流出了一截。 尸体仰面倒在地板上,头冲着卧室的方向。厨房里还炖着黄豆猪脚汤,香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再结合眼前的画面,便是连小麦这样的老油条都忍不住一阵干呕。 白夜连忙捂住嘴,转身冲到门外。 唐泽凝眉看了眼沙发边儿上坐着的王琳,她的脸色微微有些青紫,下唇明显的被咬破,丝丝血痕正顺着唇角溢出。“王琳?”他轻轻唤了一声,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握刀的右手食指上。 她的手很漂亮,当真有点纤纤素手的感觉,只是食指第二骨节之间一个殷红的牙印破坏了美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王琳微微抬了抬眼皮子,手里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板上,她缓慢的从地上站起来,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的,似乎受了伤。 “别动。”小麦连忙举起枪,站在那儿别动。 王琳茫然的看着小麦,又看看不远处躺在地板上的梁文,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韩亮寒着脸进屋的时候,唐泽正蹲在尸体旁边查看,一旁的小麦黑着脸压着王琳。 王琳的脸色并不好,整个人神智有些不太清醒,一边哭一边看着梁文的尸体笑,脸上青青紫紫一片的伤痕。 韩亮眼神闪了闪,昨天离开时,王琳脸上的伤痕可没这么多,显然是他们离开后,梁文又对她施予了暴行。他暗暗咬了咬牙,走过去看了看地上地尸体,眉头皱得越发的深了。 “全身32刀,致命伤在胸口。腹部几乎快要被豁开了,凶器应该就是王琳手里的那把刀。”唐泽快速的说完,站起身,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白夜已经吐得差不多了,白着脸走进来。 “怎么样?”唐泽连忙迎上去,递出手帕。 白夜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看。 估计回来的时候韩亮已经打了电话回局里,不多时,法医林飞已经赶了过来。 姜沪生这个案子一开始就是林飞接的,所以老秦回来后,林飞就一直跟着这个案子。天渊的尸体报告已经上报了好几天了,凶手也毫无线索,后来和11.6案并案,天渊的事儿就被韩亮给排在后面了,毕竟先就姜沪生和邱雪更重要。 如果天渊的死只是个序幕,那么,梁文的死就是整个案件的高潮,这是凶手的警示,如果他们再毫无进展,下一个死的,搞不好真的就是姜沪生和邱雪了。 白夜白着脸倚在门边,唐泽站在她身旁,伸手碰了碰她发抖的手,“害怕?” 白夜微微仰起头,目光对上他微敛的眸子,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嗯。” “担心姜沪生?” “嗯。”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被小麦压着的王琳,“我们那天来,整好看到梁文打她,她很爱梁文。” “你觉得她不是凶手么?”唐泽挑眉问道。 凶器是拿在王琳手里的,她身上溅了被害人的血,案发现场只有她一个目击者,她长时间被死者家暴,从逻辑上讲,她是又杀人动机的,而且,从现场的所有证据来看,她就是凶手。 白夜摇了摇头,她实在是想象不到王琳杀死梁文的样子,特别是连刺三十二刀。“那个年轻人?会不会是他?”白夜想到在楼梯里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扭头看着不远处正在走廊里抽烟的韩亮。 韩亮追出去了,但人已经不见了,这就好比断了线的风筝,要想找回来,很难。 唐泽沉默一会儿,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从图库里找到半个小时前在楼梯里拍的照片。 照片很暗,并没有派到那人的正脸,不过镜头捕捉到了他伏在楼梯把手上的右手。因为伸长胳膊的原因,右手腕微微露出衣袖一点,在衣袖的边缘,一小块红色的刺青若隐若现。 “是梅花。”韩亮走过来,目光落在照片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是的,这个刺青边缘的红色很像是一朵花瓣的一小部分。 “我记得,苏珊的身上也有这样一个梅花刺青。”唐泽低沉着嗓音说道。 处理好案发现场,唐泽作为特聘人员,自然也恪尽职守的跟着回了局里。 王琳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一路上她一直很沉默,只是偶尔会突然抬起头,用一种极其淡漠的眼神看着白夜的后脑勺。 白夜从后视镜里看着王琳的眼神,心里特别不舒服。 到了局里,韩亮先是去给领导汇报案情,临走前若有所思的看了白夜一眼,“你去审王琳。” 按管理,这种大案要案的审问工作都是由比较有刑侦审讯经验的老同志负责,这次韩亮直接把工作丢给她做,还真让她有些不适应。 “怎么?怕了?”韩亮挑眉看着她。 白夜连忙摇头,她不是怕,只是有点不能适应。 “去吧,回头把审讯笔记整理好给我看。”说着,韩亮一转身出了办公区。 白夜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没想到一伸手,在口袋里摸到一张纸卡。 那是一张樱花粉的卡片,上面是一个蛋糕店的地址;中心路32号。卡片的正面印着各种各样的蛋糕西点,边缘用金线瞄着,边角处有些磨损,后面还有细微的一些油脂。 “看什么呢?”唐泽探过头,目光在她手里的卡片上转了转,然后快速的抽出来。 “你。” “嘘,别说话。”唐泽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张蛋糕店的名片,又拿到鼻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味瞬间沁入鼻端。 白夜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头也看着卡片。 “白夜。”唐泽突然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白夜。 白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缩了缩肩,“你看出什么了?” 唐泽极其自然的把卡片收进自己的口袋里,站起身,笑道,“看来凶手又给我们出线索了。” “我不明白。” “过会儿给你解释,现在,”唐泽站起身,“去准备一下,审王琳。我跟你一起。” 第三十五章审讯 进了审讯室的时候,王琳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听见开门的声音,微微抬了抬头,眼中还带着一丝茫然。 白夜把水杯放在她面前,“要喝点么?” “警官。”她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鬓角还有一点殷红,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梁文,他,死了么?”她问得很小心翼翼,双手微微交叠着,双脚脚尖朝里并拢,很紧张。 白夜凝眉看着她,突然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泽拉了两把椅子,一把放到她身后,示意她坐下来。 “为什么要杀了他?”唐泽低垂着眼睑,从一进门就没有看王琳。 白夜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没听清楚么?为什么要杀了他?”唐泽放下手里的记录笔,抬起头,目光犹如暗夜里的鹰隼一般尖锐。 王琳在发抖,她侧头看白夜,似乎是在寻求帮助,可显然并不成功。 白夜凝眉看着她的反应,发现她在唐泽第二次问她的时候,右手下意识的去扣左手的手背。 她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为什么要杀梁文?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唐泽继续问,似乎也并不急于得到她的答案,他双手支着下巴,微敛着眉,菱角分明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是用这把刀么?”他从资料夹里拿出那把匕首,在王琳眼前晃了晃。 匕首上还闪着寒光,血迹殷殷。 王琳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扭过头不去看桌上的匕首。 “你一共刺了他多少刀?十刀?二十刀?其中有一刀割破了他的肚皮,肠子都流了出来。” “唐泽。”白夜凝眉瞪了他一眼,难道他没看到王琳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么? “因为他打你,所以你不堪忍受痛苦,终于决定杀了他吗?”唐泽根本不理会频频朝他使眼色的白夜,仍旧兀自说道,“一个整容医生,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何况是一个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他怎么会爱上呢?他不爱你。” 王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低垂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在听完唐泽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合十,猛地击向唐泽的脸。 王琳的动作出奇的快,白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儿去拉王琳的时候,唐泽已经微微侧身,单手擒住王琳的双手,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怎么,恼羞成怒了?想杀了我,就像杀了梁文一样?” “不,我,我没杀他,我没有,我没有。”王琳尖锐的喊道,整个人像一头发疯了的公牛,疯狂的挣扎,叫喊。 唐泽抿了抿唇,嘴角勾出一抹浅笑,“那是谁杀了他?” 王琳微微一愣,偏头看着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 “那天你在干什么?”唐泽突然拉近她,“你在厨房里炖了猪脚黄豆汤,梁文是要出门么?他穿了新衬衣,西装的裤子是新烫过的,裤线笔直,没有一丝褶皱。他的身上还喷上了香水,袖口扣得很整齐,他没有带手袋,也没有带履历,找工作的可能性不大,他该是去见一个人,什么人?我猜应该是个女人。” “够了,唐泽,你别说了。”白夜张嘴打断他的话,唐泽笑着松开王琳的手,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并在她的右手虎口位置流连了一会儿。 王琳下意识的缩了缩手,低头坐回椅子上。 白夜狠狠剜了唐泽一眼,轻咳一声,对王琳说道,“王琳,你能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王琳微微抬起头,看着白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当时就在客厅,如果你不是凶手,你可以说出来。我们警方肯定不会冤枉你的。”白夜循循善诱,尽量让声音温柔和蔼一些。 “我,我没有杀人。”王琳白着脸,轻身看向白夜,“警官,我没有杀人。” 白夜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回忆一下么?” 王琳瑟缩着收回手,沉默了许久,久到白夜以为她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她才缓缓的开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手里握着刀,他的身上都是血,到处都是血,我害怕,我很害怕,我没有杀人,真的,我没有杀人。” 白夜;“有什么人进了你家?” 王琳摇了摇头。 白夜道,“锅里炖着黄豆猪脚汤。” “他喜欢吃,我每天都要炖给他吃,我每天都去菜市场买新鲜的猪脚,他很喜欢。”王琳激动的说,“我,不知道,我明明在炖猪脚,可是,他死了。我不知道的。” 白夜凝眉在笔记上写了几个字,抬起头,再次看向王琳的时候,眼神带了几分探究,“他今天又打你了?” 王琳一愣,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的缩着肩,双脚的脚尖紧紧并拢在一起。 “是。” “为什么?”白夜问,“为什么打你?” 王琳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一把抓住白夜的手,“警官,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难受而已。”她讷讷的说着,脸上带着一种恍惚的表情,“他曾经那么好,曾经是全帝都最好的整容医生。”说到这,她整个人又激动了几分,“我不恨他,我从来都恨他,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白夜拍了拍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先冷静下,先说说,那天早上你都做什么了好么?” 王琳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 “我早上起来,照常去农贸市场买了猪脚,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我把东西都拿到了厨房,然后开始做早饭。”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说,一边抬手摸着眼泪,“我炖了黄豆猪脚汤。他很喜欢吃。很喜欢吃。” “他今天要出门么?”白夜问道。 王琳愣了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事儿从来不告诉我的。” “你去哪个农贸市场买菜?”唐泽突然抬起头,拿起手机,把屏幕对着王琳,上面的百度地图很是清晰的表示着王琳家附近的农贸市场。 第三十六章家暴 王琳微微敛着眉,白夜是极其认真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的。即便她并非专业搞刑侦的,但她总还是知道一些审讯的技巧的,比如观察嫌疑人身体和表情的微动作。她还没能坐到从微表情中判断出嫌疑人的心理活动,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学习的阶段。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自己融进刑侦大队了,她甚至不敢去相像,如果以后她回到户籍科,她的生活将会是怎样的索然无味。 思绪不知不觉的飘远了一会儿,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王琳已经伸出手,指了指唐泽的手机屏幕。 那是距离梁文家最近的一个农贸市场,从梁文家步行过去需要25分钟即可。 唐泽不再说话,低头摆弄着手机地图。 白夜扭头看王琳,继续问道,“他为什么打你,你知道么?”王琳的精神状态并不好,说的话也没有逻辑,所以她只能不厌其烦的问,试图从她的表情和描述中找到一条线,一条通往真相的线。 王琳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一会儿才讷讷道,“他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香水,新买的香水他不满意。?” 就是因为这个奇怪的理由? 白夜觉得不可思议,一瞬间,看着王琳青紫一片的脸颊,心里那根天枰好像在渐渐的失了方向。 反家暴法都已经出台许久了,全国却还有很多像王琳这样被丈夫或男友家暴的女人。她不禁有些黯然,更多的是同情,语气也不由得越发的温柔的许多。“他平常都打你么?”她小心翼翼的问,极不希望触动王琳心里的伤,又觉得即便是王琳杀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琳歪着头,眼眶红红的,眼泪一直都没有停过,衣摆上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她抬手摸了摸眼睛,露出的手臂上还有新添的疤痕,几条已经结疤的疤痕横在腕间,深浅不一,看起来却格外的触目惊心。 “王琳,他,这是家暴,你知道么?”白夜一时冲动,感性凌驾于理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目光无奈的看着王琳。 王琳诧异的看着她,“我,我不懂,我只是爱他。”她讷讷的说,一边说,一边哭。 “好吧,先不说这些,你继续讲一讲早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好么?”白夜柔声道。 王琳点了点头。 王琳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做饭,梁文可能是要出门,他的心情很好,一边哼着歌,一边从卧室里走出来。王琳从厨房里看着他进了浴室,不多时,浴室里传来一阵咒骂声,梁文踹开浴室的门,一路冲回卧室,在卧室里又是一阵发找,似乎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王琳从厨房出来,手里正拿着刀,她走到客厅,梁文正从卧室里出来,脸色很不好,他沉着脸走到客厅,伸手打了王琳,并朝她要那款他用习惯了的香水。 王琳说香水上个月用光了,新买的香水在浴室里。 梁文不喜欢那款香水,便开始对王琳大打出手。 说道这里,王琳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双手抱住头,“我不知道,我被他打中了头。” “你昏倒了?”白夜连忙问道。 王琳点了点头。 “杀死梁文的刀在你的手里,刀上只有你的掌纹,现场也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唐泽从记录本上抬起头,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王琳求助似的看着白夜,她并不喜欢和这个始终一副懒散神态的男人接触,也并不喜欢他看自己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它总是安静的蛰伏着,但你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动致命一击。 “我不知道。”她颓废的说道,目光看着白夜,充满了痛楚。 “你怎么会不知道,屋子里有进别人么?”唐泽挑了挑眉。 “没有。” “你也没有昏倒。” “我不知道。” “你失忆了?”唐泽咄咄逼近,菱角分明的脸上染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突然问道,“你很喜欢吃蛋糕么?”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琳有一瞬间的呆滞,她愣愣的看着唐泽,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食,梁文也不喜欢,甜食的卡路里太多,对身体并不好。” “哦!”唐泽轻笑出声,侧头伏在白夜耳边。 白夜挑了挑眉,扬眉看了王琳一眼,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唐泽笑着帮她把翘起的发梢拢了拢,起身起来审讯室。 关门的声音很轻,王琳坐在对着门的位置,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唐泽在离开的时候,意味不明的看了自己一眼。 审讯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白夜整理了下笔录,拿起杯子重新给王琳倒了杯水。 王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有些恍惚的看着白夜,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警官,我,我能去见见梁文么?我能看看他么?” 白夜有些同情的看着王琳,心里其实很清楚,现场的痕迹和证据几乎全部指向王琳,毫无疑问,王琳确实就是凶手,即便她并没有承认,但证据不会错的,检察院最终会提起公诉。 “还不能。” 希翼的表情从脸上褪去,王琳低垂着头,再不说话。 白夜愣愣的看着她,心底有些发凉,整理笔录的手微微顿了顿,最终还是拿着笔,在笔录上写下了几个字。 有自卫反击嫌疑。 出了审讯室,吴悠正黑着脸从办公室外走进来,一见白夜,连忙走过来,“怎么样?” 白夜叹了口气儿,把手里的笔录交给吴悠。吴悠打开翻看了几眼,脸色越发的黑沉了几分,“混蛋。” 白夜狐疑的看着他,共事挺长时间里,她还真是很少看到吴悠露出这种表情。 “我去走访梁文的邻居了,邻居都口径一同的确认,梁文有家暴,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全小区的人都听见过梁文打王琳的声音,第二天王琳都是顶着一身一脸的伤去农贸市场买菜。大家伙都劝过她,让她离开梁文,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很爱梁文。”吴悠一口气儿说完,凝眉看了眼还坐在审讯室里的王琳,忍不住同情道,“审的怎么样?现场痕迹那里也有些发现,说是自卫反击,正当防卫的几率很大。只是除了胸口一刀毙命以外,后面的就有点不好说了。” 白夜心里也有点闷闷的,不由得同情起王琳,“她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她不记得自己杀人了,但是她承认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屋子。梁文临死前曾经用烟灰缸砸过她的头。” “人渣。”吴悠咒骂一声,这时,韩亮从外面进来,两人做了个简单的回报,开了个碰头会,下午,韩亮带着王琳去医院验伤。白夜有点好奇唐泽去名片上的蛋糕店里干什么,刚想打个电话问问,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第三十七章邻居 “喂?”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白夜以为是打错了,刚想挂断,里面传来一阵杯盘破碎的声音。 “喂?你是谁?” “是我。温琦。” 白夜微微一愣,没想到温琦会给自己打电话。 “你好,有事么?是不是想到什么线索了?”白夜连忙问道。 “白警官,你能来接我么?我在,额,我在那儿?”温琦打了个酒嗝,话筒里传来一阵阵噪音,一名男子接过了电话,报了个地址,希望她来接人。 白夜挂了电话,突然想起那地址有点熟悉,想了想,才发现正是天渊曾经驻唱的那家酒吧,叫什么来着?哦,彩虹。一家挺有特色的酒吧。 彩虹位于商业街北段,地处有点偏,大概是白天的原因,没什么人,白夜进去的时候,吧台里的老板正在整理杯子,温琦穿着优雅的黑裙子坐在高脚椅上,椅背上搭着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面前的吧台上七零八落的倒着几只杯子。 老板看见她过来,大概是认出了她,连忙打招呼,“警官。” 白夜微愣,倒是没想到老板眼力好,还记得她。 “你好。”白夜朝他点了点头,凝眉看着温琦,“怎么了?” 老板苦笑着指了指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温琦,“喝醉了,本来打算叫个人来的,不过那人似乎不太有空,给我你的手机号。我帮着拨通的。” 白夜尴尬的笑笑,肯定是唐泽把她的手机号给老板的。 “那行,麻烦你了,我这就带她走。”说着,伸手去扶温琦。 “警官。”老板突然喊了一声,白夜扭头看他,“怎么?还有事儿么?” 老板尴尬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想问问天渊的案子怎么样了?到底是谁杀了人啊?你说没了天渊,我这酒吧的生意都不好了。” “这个不太方便说,不过,要是还有什么线索,你可以给我说说。”白夜脸黑了黑,心说,人都死了,你还惦记你的生意。 老板脸一红,尴尬道,“也没什么了?上次警官来,知道的都说了。” 白夜笑了笑,转身继续扶起温琦往外走。 出了酒吧,一股冷气扑面而来,白夜连忙帮她把领子拢了拢,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到。”白夜刚想报温琦的住址,温琦猛地睁开眼,醉意朦胧的眼睛在白夜身上转了转,娇痴了一声,“臭小子。”然后快速的报了另一个住址。 白夜微微一愣,那是天渊的住址。 天渊遇害后,警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去过天渊家,只是丝毫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而已。 “姑娘,到底去哪儿?”司机是个中年人,早见惯了各种酒鬼,这种时候,酒鬼的话信两分。 白夜尴尬的笑了笑,“就去她说的地址吧。” 司机一笑,“好。” 醉倒的温琦特别的安静,不说话,也不作妖,就那么安静的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整个人显得格外的脆弱,连向来精致的脸都因为一场宿醉显得多了几分沧桑,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 她那么熟悉的就能在酒醉后说出天渊的住址,而不是自己的,两个人的关系,倒是不像她口中说得那么生分。 大概十五分钟,车子停在了天渊家楼下。白夜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温琦从车上拖下来,一路跌跌撞撞的上了三楼。 三楼一共就两户,天渊住在301,门是锁着的,门口的摇钱树因为没有主人的侍弄,有些枯萎,泛黄的叶子耷拉着。 白夜扭头看了眼温琦,“钥匙呢?” 温琦打了个酒嗝,咧嘴笑了笑,一下子扑在面前的摇钱树盆栽前,翻身坐在地上就不起了。 “喂,你起来,钥匙呢?没有钥匙进不去啊!”白夜欲哭无泪的看着赖在地上的温琦,这大冷的天,真要坐门口一夜,人也就费了。 温琦扭身抱住盆栽,用脸蹭了蹭盆栽的枝叶,嘟囔了一句。白夜离得近,倒是听得挺真切。 她在喊邵毅。 “大姐,你不会真要在这儿坐着吧。”白夜无力的叹了口气儿,刚想上前扶起她,身后的电梯门响了一声,走出来的,是一位穿着休闲装的年轻男人。 男人似乎一下子就认出了温琦,略微有些诧异的说,“她怎么了?” 白夜一愣,连忙道,“喝醉了,你是?”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隔壁的房门,“我是隔壁的。温姐这是怎么了?喝多了?”说着,走过来,低头看了眼温琦,“你们是天渊的朋友么?我正好要找他有点事,他在么?” 白夜尴尬的笑笑,感情这人还不知道天渊已经死了。 “你还不知道么?”白夜故作惊讶的说。 来人微微一愣,“知道什么?” “天渊遇害了。死了。” 来人“啊”了一声,表情很是惊讶,“不会吧,怎么死的?” 白夜瞧了瞧他脸上的表情,惊讶多过于伤心,想来是交情不深。据小区物业的管理员说,天渊跟小区里的邻居关系都不是很好,与隔壁的这位谢先生关系更是一般般。 听说这位谢先生是一个月前搬来的,是个摄影爱好者,喜欢到处旅行,天渊遇害的这段时间,他人正在外省,所以一直没有见到本人。 “遇害了。”白夜说道,一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谢先生眼前晃了晃,“能跟谢先生聊一聊么?” “在这儿么?”谢先生苦笑道,“我刚从大山里采风回来,能回去换一身儿衣服么?” 白夜点了点头,怀里的温琦不老实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抬起醉朦朦的眼睛看了眼谢先生,又回头看了眼白夜,“邵毅。” 得,这是把她当邵毅了么? 白夜哭笑不得的抱住温琦,免得她滑落到地上。“行,回头我去找你。” 谢先生点了点头,折回身开了自己的门。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气。 温琦倚在白夜怀里,整个人神智有些不太清醒,正抱着包包一阵翻找。 包包里是没有钥匙的,至少没有天渊家的钥匙。 白夜叹了口气儿,把温琦固定在墙边,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根黑色小发卡(东北人叫细米卡qia),捋直了,把一端插进锁孔。 “卡!” 门锁里的锁芯轻响了一声,白夜快速的收好小发卡,回身拖住温琦的身子,连拖带拉的将人拽进屋里。 第三十八章不知道的事儿 天渊的房间很干净,干净得有些不像是男人居住的房间。没有过多的家具,没有过多的装饰,好似这里并不是一个家,单单只是个居住的地方而已。 主卧室里有一张大床,床头挂着一张他自己的艺术写真,旁边是一把有些旧的吉他。 书架里大部分的书都是有关艺术类的。 把温琦拖到床上,白夜扭身去洗手间拿毛巾,回来时,温琦整个人趴在大床上,抱着枕头一边哭一边笑。 喝醉的人耍酒疯罢了。 白夜哭笑不得,连忙走过去抽出她怀里的枕头,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了擦她的额头。温琦抬起头,眼泪顺着眼眶往下落,颇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意思。 “邵毅?不,你不是,你是天渊。”她咯咯笑出声,一把抓住白夜的手,目光迷离的看着她,被岁月洗礼过的眸子里竟然还闪着只有年轻人眼中才会看见的狂热。 她微微一愣,大抵上知道邵毅确实是面前这个女人一生的执念。即便是他死后,她与万千人中寻找那一张相似的脸,也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 突然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手下也越发温柔了几分。 “天渊,你,你恨我么?呵呵,你恨我吧,恨我吧。”温琦伸手一把抱住白夜,一边哭一边说。 白夜有些愣,连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既然知道我会恨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她轻轻推开温琦的手。 温琦再次缠在她身上,声音破碎,像从撕裂的破旧风箱里挤出来一样。“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查了,我告诉过你的。你偏偏不听,他们,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我说过的。” 天渊的死果然有内情么? 白夜心中讶然,连忙继续问道,“他们是谁?” 温琦眨了眨言,摇了摇头,“不能说。”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温琦,心里一阵阵发凉。 这个‘他们’到底是什么,一个组织么?难道去年一手炮制了11.6连环杀人案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如果是,那么显然这个组织的存在绝对是社会上的一颗巨大毒瘤。 白夜震惊的看着温琦,突然想到那天差点撞到自己的车,留给自己的基督山伯爵,还有那个塞蛋糕店名片的人,他们也许都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而他们做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呢?越想,心里越发的惊愕。 “天渊,对不起,对不起。”温琦还在一遍遍呢喃,白夜此时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摇醒,问一问,她口中的他们到底是谁。 温琦已经渐渐沉睡下去,头埋在松软的枕头里,身子随着呼吸慢慢起伏着。 白夜坐在床头,屋子里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她却觉得越来越冷。直到敲门声打破宁静。 谢先生已经洗了澡,穿着白色的针织毛衣站在门外,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把肩头打湿了些许。 “我整理了一下。”他缅甸的笑了笑,白皙的脸颊上有两个梨涡,笑的时候特别好看。 白夜笑着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就是例行询问一下。” 谢先生表示没什么,并乐意配合。 白夜不太放心温琦,便把谢先生让进屋内,两个人在客厅聊了一会儿。 谢先生是一个月前搬来的,海归华侨,在大型it公司做高管,是个摄影发烧友,平常一有时间就会去全国各地走走,拍一些照片。 几天前,谢先生结束了一个项目后,向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年假去大理旅行。 谢先生工作时间不稳定,办过来后一共只和天渊见过三次面,且并不能称得上愉快。 谢先生第一次见天渊,是搬来的第一天晚上。那天谢先生加班到深夜,回到住处后,人刚想要睡觉,隔壁便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谢先生翻身下床,打算去找隔壁的邻居说一声,希望他能把声音调小一点,结果来到隔壁门前,才发现门是虚言着的,天渊醉倒在客厅里,整个人卷缩在地毯上,脸色苍白得有点吓人。 “我就把他背到医院去了,胃出血,喝得可真够凶的。”谢先生一脸不敢苟同的说道,“听说他是个歌手,这么喝,很容易把嗓子搞坏的。” 白夜点了点头,“然后呢?” 谢先生的表情很有意思,似乎是想抱怨,但有可能是觉得不妥,想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没有然后了,第二天他醒了,来敲我的门,把医药费还给我了,顺便还言词激烈的警告我,不要不经允许进入他家。否则会告我非法入侵。” 白夜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谢先生当时的表情,估计跟吞了一只苍蝇差不多。 “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我去大理的前一天吧,我下班回家,他在门口和一个女人在吵架,吵得特别的凶。” “和谁?” 谢先生侧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位。” “温琦?” 谢先生点了点头,“因为我们公司最近和她的公司有一点业务上的联系,所以对这个人还是比较注意。只是没想到她会和我邻居认识。” “他们吵了什么?” “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天渊想要做什么事儿,温女士不同意,并且试图阻止他。不过显然没有成功,温女士最后负气离开。”谢先生回忆道。 “你在仔细想一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细节。” 谢先生皱眉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天渊一把抓住了温女士的手,说是让温女士把那个人的地址交出来,还说什么,什么早晚会报仇的。” 地址,报仇? 难道是王大壮(纸活铺子老板胡天海)的地址? “你是哪一天离开的?”白夜连忙问道。 “11月5号。”谢先生笃定的说道。 白夜点了点头,送他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了一句,“谢先生和温女士关系怎么样?” 谢先生正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白夜一眼,笑道,“商场上的人,见面总有三分情。” 白夜笑笑,目送他进了隔壁的房门。 第三十九章他们 回到主卧室的时候,温琦已经睡醒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脸色有些苍白。 白夜倚在门口,微微敛眉看着她,猜她多多少少是听见了她和谢先生的对话。 谢先生是在11月4号晚上见道温琦和天渊在走廊吵架,温琦正劝阻他不要去找王大壮。显然那天她并没有把王大壮的地址告诉给天渊,但是第二天,她又去找了天渊,把天渊带到她家后,又把王大壮的地址交给了天渊。天渊在去找王大壮的时候被害了。 如果杀死天渊的就是失踪的王大壮,那么动机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跟当年王大壮在11.6连环剥皮案中作的证词有关系?王大壮在11.6连环剥皮案之后突然离职,并隐姓埋名来到华阳市,这其中的隐情很可能是天渊死亡的关键。 “你都听见了,是么?”白夜淡淡的说,目光在温琦脸上流连许久,最后落在她紧紧绞着被单的双手上。 温琦抬起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你很喜欢天渊吧,即使作为替身,也是放了许多感情的。”白夜说,目光在床头贴着的艺术写真上流转一圈,最后落在温琦脸上。“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温琦的脸色瞬间一案,抓着被单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屋里的垂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懂你说什么?”她淡淡的道,翻身下床,许是酒精的作用,这位一向强势的女强人此时显得格外的狼狈。 白夜看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是你告诉了天渊王大壮的地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他们又是谁?也许,你早就知道天渊会死?”她猛地走到温琦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温女士,如果你故意隐瞒了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本身就已经触犯了法律。” 温琦看着她一阵冷笑,晃了晃发胀的头,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不起,白警官,我要走了。” “温女士。”白夜突然叫住温琦,“当年你与邵毅先生,是怎么在一起的?” 温琦已经走到门口,指尖在碰到门把手的瞬间猛地抖了一下,缩回手,回头看着白夜,“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白夜笑了笑,“你一直爱慕着邵毅先生,甚至在没毕业之前还与他有着云泥之别,也曾经想要通过仿十二美人图而顺利毕业,并进入邵毅的公司。但是你却在毕业前突然放弃了十二美人图仿画的署名权,并在很快的时间里进入邵毅公司,与邵毅结婚。” 温琦的脸色一阵惨白,抖着手看着白夜。 “这很奇怪,邵毅并不爱你,甚至没有和你有过夫妻之实,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娶你,以你的一片赤诚之心?”白夜说道,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唐泽附体的感觉,毒舌得像一条草丛里游荡的响尾蛇。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并不妥当,但想到这案子背后的“他们”,心底的冷意几乎让她哆嗦起来。 姜沪生和邱雪还生死不明,她不该,不敢,也不能放过任何揭开事情真相的机会,即便这个人与唐泽有着几分情面。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现在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人到底是谁。 一个人?一个组织? 温琦沉默不语,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单薄的身子即便是在暖气中依旧在瑟瑟发抖。 白夜看着她,淡淡的说道,“梁文已经死了,当年牵涉道11.6连环凶杀案的人几乎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果你真的牵涉其中,难保下一个不是你。” 温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冷笑,“白警官,你这是在吓唬我么?这个案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死。”说着,猛地拉开卧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韩亮坐在办公室里,就在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唐泽发来的短信。 短信里附带了一张照片,是唐泽在梁文家楼道里拍下的。 照片里的男子正在仓惶下楼,右手扶着楼梯,露出袖口的手腕上有一小部分的红色刺青露出袖口。他曾在苏珊的尸体上的相同位置见到过这种刺青,当时他联想到几年前的一起失踪案,据失踪女孩的父母说,女孩在失踪前曾经在手腕处纹了一朵梅花。 他怀疑苏珊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孩,但还未来得及去细查,姜沪生的案子接踵而来,紧接着又是重启11.6连环剥皮案,他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枚梅花刺青了。 五分钟前,他已经联系了档案室,现在他的办公桌上正摆着当年那起失踪案的相关资料,一旁是苏珊被害时的法医报告,包括一些尸体的体征照片。 林飞已经在对面坐了好一会儿,他低着头,目光略过桌面上的照片。 韩亮把三份档案分别摆开,其中关于失踪案的资料,由于时间有些长,细节已经不甚清晰了,唯有失踪人父母曾经提供的几张照片还清晰可见。 照片里的女孩眉清目秀,长得很有朝气,穿着碎花裙子站在花园里,一点也没有被身后盛开的牡丹掩了光滑。 女孩的微微抬起,腕间新纹的梅花刺青还没有消肿,看着有些别扭。 韩亮拿笔在女孩的手腕上点了点,又把笔移到苏珊的手腕上,接下来是唐泽拍的照片中男子的手腕,“很巧合是不是?” 林飞笑了笑,“恐怕还有更巧合的。”把手里的资料袋打开,里面是一份三年前的尸检档案,“你看看。” 韩亮翻开档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因为尸体严重的巨人观,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膨胀的手臂上面布满一块块瘢痕,在这些瘢痕之中,手腕处的梅花形状刺青并不显眼,要仔细看才能辨别出来。 被害人叫谢奇,是一家ip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海归博士,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八岁,真正的青年才俊。 “知道我为什么印象这么深刻么?”林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还记得,那是他加入法医团队后的第一次解剖。是的,第一次解剖。 尸体因为严重的巨人观,体貌特征已经完全变形,身体上的伤口也不能够准确的辨认出来,他的工作一下子提升了一个难度系数。 第四十章毒瘤隐现 被害人是被人从正前方用水果刀刺死的,下手稳准狠,刀刃直接插入心脏,一刀毙命。当然,这些多不足以让他如此记忆深刻,他之所以在时隔这么久之后仍旧能清晰的记得他身上的一些并不明显的特征,这要归功于他的老师,法医老秦。 老秦年轻的时候曾经在田纳西大学学习过法医学。说到田纳西大学,相信很多人都知道,哪里最著名的就是田纳西大学比尔.巴斯博士一手创建的人体农场。 人体农场是专门研究尸体腐烂程度的实验场所,这里曾诞生了很多法医学的著名理论和实践,作为一名法医,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人体农场。 从田纳西州回国后,老秦就此投入了法医工作,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秦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建立一个中国自己的人体农场,但这显然有及其大的难度。直到五年前,老秦终于获得上级的批准,在华阳郊区的一座废弃厂区里建了一个浓缩型的人体农场。 第二年,老秦收到了第一个捐献的尸体。 人体农场的规模很小,也很隐秘。老秦的人体农场并没有足够的尸源,里面大部分的尸体都是医学院用剩下的,或是某些无人认领的尸体。 按理说,像谢奇这样身份的人,他的尸体自然会有人认领的,要么家人,要么朋友,但事实上尸体在警察局的法医室里足足停放了一个月。 后来案子告破,凶手是谢奇的一个朋友,因为借钱的原因,两人发生口角,对方失手杀死了谢奇。这个案子并不稀奇,唯独稀奇的地方就是谢奇的尸体最后是被一位女士认领的。 “你见过这女人?”韩亮突然问道。 林飞摇了摇头,“据说这位女士人在国外,不能及时回来,但是她提供了谢奇的很做资料,证明了她与谢奇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两个人是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的,但最近正在准备办理离婚。” “她就把林飞的尸体捐赠了?”韩亮猛地站起来,抓起谢奇的档案翻了翻,“他妻子把他的尸体捐献给了老秦。” 林飞苦笑道,“是的,他是秦老师人体农场的第四具捐献的尸体。”说到这,他似乎颇为怀念在人体农场跟着老秦做研究的日子。 韩亮脸色白了白,一副要昏倒的样子,“这确实值得你记忆犹新。” 林飞耸了耸肩,“是的,我们用这具尸体做了很多实验。” “最后这具尸体呢?”韩亮不太舒服的看着林飞。 “摆在秦老师办公室里,相信你见过很多次了,它是一具处理得很完美的人体骨骼标本。” 韩亮很想咒骂一声,但看林飞的表情,突然想起以前姜沪生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永远别跟法医一般计较,没准哪一天你就会落到他手里。” 韩亮不由得挑了挑眉,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解剖台上,老秦一边拿着鸭脖子一边用手术刀在自己的胸膛上开膛破肚。 不能更恶心了。 林飞好笑的看着韩亮紧绷的脸,舒坦的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下移,落在桌面上的几张对比照片上,“这案子,不简单啊” 韩亮点了点头,“同样的刺青出现在不同案子的几个受害人身上,时间跨度还比较大,很可能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毒瘤。” 林飞沉默不语,但韩亮知道,他此刻的内心也和自己一样的不平静。 一年来,向来平静的华阳市一下子翻腾出这么多的风浪,几个案子看似独立,却隐约中有所联系,就好像一张隐形的大网正一点点的张开,试图把整个华阳市都笼罩其中。 “对了,王琳的精神鉴定出来了么?”韩亮把桌上的资料收好,心里还是有些惦记王琳的案子。 王琳杀死梁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现在就看王琳的精神是不是有问题了,一个长期被家暴的女人,此前又经过整容风波,出现精神问题很正常,更何况梁文的精神本身就很有问题,所以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王琳的案子能有点转圜的余地。 “王琳的精神确实不是很稳定。而且验伤接过也不太好,家暴时间挺长,身上的伤口新旧不一。最严重的地方,右边肋骨曾经断裂,恢复的并不怎么好,干吃力的活会疼得死去活来的。”林飞说道。 韩亮点了点头,“公诉那边我会去说一说的,自卫反击的可能性大,剩下的,就看怎么判了。” 林飞没别的异议,起身刚想离开,办公室的大门被拽开了,唐泽拎着甜点笑眯眯的走进来。 “林法医也在。” 林飞一乐,“送报告,刚要走。” 唐泽扬了扬手里的甜点,分出一份递给林飞,“味道还不错。” “谢了。”林飞拿了蛋糕走人,韩亮凝眉看着他坐在自己对面,“你倒是还有闲情逸致买甜点?” 唐泽抿唇轻笑,“为什么不?” “你发现了?”韩亮讳莫如深的问。 唐泽神色整了整,“恐怕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你什么意思?”韩亮猛地一拍桌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难道真有这么一颗大毒瘤?唐泽,你应该知道,这些都是警察的事儿,你。”他并没有说下去,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儿,暴躁的扒了扒头发,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 打火机发出“咔咔!”的声响,火星点点,苍白的烟圈徐徐上升。 唐泽低敛着眉,刘侃落下来挡住了视线,韩亮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却越发的不安起来。 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抽着烟,白色的烟圈呛得眼睛涩涩的。 “那件事,你还没有放下?”他淡淡的说,语气中颇为无奈。 低沉的笑声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回荡,唐泽抬起头,脸上带着笑意,“当然放不下,没查到真相之前,我永远放不下。” “唐泽。”韩亮猛地抽掉嘴里的烟丢在地上,“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叫真相?真相就是唐憎杀了人。现在他坐牢了。” 唐泽笑着看着韩亮,骨子里那么点子隐忍仿佛被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韩亮的领子,将他朝自己拉近了几分,“我所知道的真相就是,唐修死了,唐憎在牢里也死了。作为唐修的同事,你不觉得你该做点什么么?” “唐泽。”韩亮皱眉,“那是一场意外。” 唐泽摇了摇头,“如果你在当时的现场,你就会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个意外。”他沉痛的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仿佛又经历了那一场追逐,然后在狭窄的盘山路上,车子从护栏翻了下去。 他感觉得到车子坠落的瞬间,五脏六腑都像要被挤爆一样。 唐修死了,他活着。 第四十一章别怪哥哥入戏太深,实在是演技好 白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帮公司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韩亮站在窗前抽烟,唐泽眯着眼睛翻看桌面上的资料。 三份资料,每份资料里面的被害人身上都有一枚梅花刺青。她隐隐约约想到了温琦的话,突然间这条断了的线被连了起来。 三个人讳莫如深,却也不谋而合的想到了一处,直到韩亮打破沉默,“这个事情我要跟上级汇报一下。刚刚林飞带来了王琳的精神鉴定结果,确实有家暴史,精神也有问题,具体鉴定还要等上几天,最后可能会以正当防卫提起公诉。” 听了韩亮的话,白夜心里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儿,潜意识里已经觉得王琳会做出杀人的举动,完全是情势所迫。 唐泽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转了两圈,没有说话,出来的时候,伸手拉了白夜一把,“温琦那里怎么回事儿?” “喝醉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等等,你去了蛋糕店,不会就是去买甜点吧。” 唐泽一笑,把甜点一股脑都塞进她怀里,“现在不能说,回头你跟我再去梁文家一趟,现在先去把甜点都分了。” 白夜抱着甜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旁的小麦眼睛的看过来,“小白,什么情况啊?”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白夜朝着唐泽一龇牙,把甜点都塞给小麦,“给你,我还有事儿。” 小麦看了看怀里的甜点,摸了摸脑袋,回头看韩亮的办公室,韩亮正斜倚着门框往这边看。 “老大!” “去给大伙分了吧。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说着,一转身又进了办公室。 白夜追着唐泽来到走廊,正午的阳光大好,站在走廊里,整个人都有点暖融融的。唐泽站在窗前,目光幽森的看着远方。 她很少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隐忍,悲痛,整个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出来。她想要拉住他,却发现自己始终站在他的世界之外。 心底莫名的一阵失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却怎么也拍不下去了。 “想什么呢?”唐泽突然回过身,温润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抬起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吧!” 白夜被他牵着,他的掌心还略微有些薄凉,紧紧的裹着她的手,却异常的坚定。 正值午后,走廊里来来回回的同事很多,白夜也不知道自己的哪根筋出了问题,竟然就这么任由他牵着一路出了警局。 这是白夜第三次来梁文家。这是个略微显得有些破旧的小区,相比这个城市的繁荣,它就像一颗暗疮一样存在着。 小区不大,一共也就六栋楼,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很小,采光也并不好。最近几年老城区陆续改建,这里也在规划之内,其中一栋楼的住户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梁文家是四栋五零二。唐泽并没有开车来,两人坐着公交车,晃倒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华阳的冬天黑得特别的早,好像太阳过了午后就开始西陲。 小区门口堆着继续,几个买菜回来的中年妇女正结伴而行,唐泽拽着白夜的手,像一对普通的小情侣一样走在狭窄的小路上。 “阿姨。”唐泽朝前面的几个妇女喊了一声,笑眯眯的拽着白夜走上前去。 几个中年妇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走过来的一对儿小青年,脸上带了笑意,“有事儿?” 唐泽笑了笑,拉着白夜说道,“阿姨,我是来找我表姐的,可是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也没找到人啊!不知道是不是我走错了。” 其中一个穿着半身旗袍的大娘笑了笑,“小伙子你表姐叫什么啊?我是居委会的,这小区里的人啊,我都认识。” “哦,我表姐叫王琳。她都离开老家好几年了,这不,老家的亲戚知道我要来华阳市工作,就让我来看看表姐。”唐泽笑得特别的灿烂,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飘着的。 白夜目瞪口呆的看着唐泽睁着眼睛说瞎话,心里暗暗吐槽了两句,悄悄用指尖抠了他掌心一下。 “王琳啊!”大娘打了个突,回头和几个姐妹对视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 “阿姨,怎,怎么了?”唐泽一脸担忧的问。 大娘是个爱说话的,平日里和王琳关系也不错,知道王琳被家暴的事儿,也劝过她好几次,希望她报警处理,或是干脆离开梁文算了。可那时候王琳咋说的?说是梁文脾气不好,但是是个好人,又是她的大恩人,她不恨他也不怪他。 “你说,你表姐是不是傻的?哎呦,每次看到她被打得那个惨啊,劝也不听,这次倒是好了,唉唉唉,那个杀千刀的人渣,死了也就死了,倒是可怜了小王了。”大娘惋惜的说,一旁的几个老姐妹也跟着附和,把梁文骂得一文不值。 唐泽装出一幅恼羞成怒的样子,怒气冲冲的说,“这个梁文这么不是东西,我,唉,我那表姐也是不争气,我这就去找她,劝她跟我回老家去。”说着,仿佛那个被家暴的可怜女人真的是他表姐一样,黑着脸,红着眼眶就要往前冲。 “哎呦,我说小伙子,你,你急什么呀,这,爱,这事儿你怎么还没明白?”大娘一把拉住唐泽的手臂,使劲儿把唐泽给拉了回来,差点撞到白夜身上。“你那表姐现在不在家,在警察局呢。” 唐泽一愣,一把抓住大娘的肩,“阿姨您说什么?我,我表姐怎么了?怎么就去警察局了?就算是去,也是那个混蛋吧!”唐泽大声一吼,真有些马教主的气势。 白夜在一边憋着乐,指尖扣着掌心才没笑出声来。 她怎么不知道唐泽的演技这么好? 大娘被唐泽唬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拍了拍唐泽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小伙子,唉,你是还不知道,你那姐姐杀了人,把梁文给杀了。”话音一落,唐泽两眼一番,直接昏了过去。 “啊!大娘,救人。”白夜愣了那么一秒,伸手晚了,唐泽后脑勺“咕咚”一声直接砸水泥地上了。 白夜看着都一阵肉疼,连忙扑过去抱住唐泽的上半身,对着几个中年妇女一阵哭嚎。 第四十二章居委会大妈 唐泽被几个大娘连拖带拉的抬到小区里的老年活动中心里。活动中心是前几年小区里的住户大火集资建的,说是活动中心,也就是彩钢板搭建的简易房屋,里面搭了两个台球案子,还有一个棋牌室。 老旧小区没有物业,里面违章建筑多了,也就不差这一个了。因为是冬天,天又黑得早,活动中心里也没什么人,几个人把他抬到棋牌室的休息室,拿毛巾的拿毛巾,掐人中的掐人中,居委会的那位大娘翻出手机要打急救车。 这可不行,急救车一来,这戏就没得演了。 唐泽偷偷掐了白夜大腿一把,示意她把人给拦住了。 白夜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你要问什么直接问不就得了,装什么表弟啊?” 唐泽做了个鬼脸,居委会大娘已经打开了手机屏幕锁。 “快去。”唐泽连忙抬腿踹了白夜屁股一脚。白夜一个跄踉,直接朝居委会大娘撞了过去。 黑色的老年机直接从大娘手里飞了出去,“啪”的一声砸在地上,电池和机身分离,飞出老远。 居委会大娘的脸色瞬间一黑,白夜吓得一哆嗦,连忙抓住大娘的说,“大娘,对不起对不起,我赔,我给您赔个新的。你别激动啊。” 居委会大娘的脸黑到一半,还没来得及狂风暴雨,直接多云转晴了。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啊!唉,就是可惜了我这手机,还是我儿子特地给我买的呢,叫什么摩托,什么牌子的。”说完,走过去把电池和手机一起划拉进兜里,回头看着白夜道,“姑娘,要不,你自己打个120?” 白夜连忙摆了摆手,干笑道,“没事,阿姨,我男朋友他就是胆小,吓的,弄点凉水喷喷就好了。”说着,走到不远处的水龙头里,用杯子接了一杯冰水,含了一口,对着唐泽的脸“噗”的一声喷了下去。 果然,唐泽呻吟了一声,幽幽转醒,“我,唉,天,我可怜的姐姐啊!” 几个中年妇女被唐泽弄得晕头转向,安慰的安慰,递水的递水,居委会大娘瞧瞧把白夜拉到一边儿,红着脸说,“姑娘。” 白夜心里也过意不去,人家那是好心打电话救人,她把手机给撞了,不赔可说不过去,可摸了摸口袋,囊中羞涩,只得红着脸凑到唐泽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说道,“借我点钱,阿姨的手机给撞坏了。得赔。”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根,唐泽有点心猿意马,微微侧过头,薄唇贴着她的脸颊而过。 砰砰砰! 白夜连忙按住胸口,唐泽哭丧着脸朝这居委会大娘招了招手,“阿姨,您过来下。”一边悲痛欲绝的潸然欲泣,一边从兜里掏出钱夹,抽出一叠毛爷爷塞进居委会大娘手里,“大娘,对不起,我女朋友莽撞了,这钱您拿着,回头换一部。虽然没有您儿子买的好,多少是个心意吧!” 居委会大娘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一边把钱收起来,一边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不碍事儿的。”一旁的几位露出羡慕的表情,看着唐泽的眼神儿都带着幽光。 唐泽饱含深情的一把抓住大娘的手,“阿姨,你说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居委会大娘连连点头,“小伙子,唉,谁能说这个假话呢,你是不知道啊,你表姐被梁文打得。唉。真惨。” 唐泽眨了眨眼,连忙问道,“阿姨,你们都看到他打我表姐了?” 居委会大娘狐疑的看着他。 “怎么了?” 居委会大娘挠了挠头说,“那还用看?你姐一出门,脸上的伤谁看不见。” “哦!”叹了口气儿,做出一幅悲愤的表情,唐泽拉着居委会大妈,一边悲痛的说,“唉,我这可怜的表姐,她这都是卑鄙的,当年她跟这混蛋在一起,家里人就不同意,她倒好,为了这个男人跟家里决裂,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回去可怎么跟我大姨交代?”说着,抹着眼泪从休息室的小床上坐起来。“阿姨,您告诉我她在哪个派出所?” 居委会大娘拿小本子抄录了个地址给唐泽,回头想再劝两句,唐泽突然叹了口气儿,说道,“阿姨,您,要不您跟我一起去吧,我表姐被打了那么惨,肯定是正当防卫才杀人的,您去跟警察说说,我姐姐是被那混蛋给逼的。”说着,伸手要去拉居委会大娘的手。 居委会大娘脸色瞬时一白,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好吧,我也没看见具体怎么回事,能作证么?” 唐泽故作诧异的说,“他肯定是打我姐姐,我姐才杀人的,您就把刚才说的都说一遍就行。” “可是。”居委会大娘犹犹豫豫的看着脚尖,一旁一位矮个子,穿着红色羽绒大衣的阿姨挤过来,扭头对居委会大娘说,“素芬,你家小孙子不是饿了么?你还不快去做饭。”说着,伸手推了推居委会大娘。 居委会大娘一愣,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两忙干笑着跟唐泽道了别,急冲冲往外走。其他人见了,瞧了眼那个矮个子阿姨,也纷纷开始往外走。 矮个子阿姨瞧了唐泽一眼,提着菜篮子也往外走。 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子怎么说散就散了? 白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回头看唐泽,唐泽瞧着矮个子阿姨走出棋牌室的大门,眼神暗了暗。 “怎么了?”白夜狐疑的问。 唐泽翻身下床,走到窗前,隔着玻璃窗朝外看,眼见着几个大娘一窝蜂的散了,各自往自家楼下走。那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矮个子阿姨走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进了四栋的楼梯口。 “走。”直到矮个子阿姨进了楼梯口,唐泽转过身一把拽住白夜的手往外走。 白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傻愣愣的被拖着出了活动中心,踩着积雪一步步朝居委会走。 白夜有点懵,“去哪儿?” 唐泽头也不回的说,“居委会。” “你还没和居委会大妈聊够?”白夜翻了个白眼,“不是要去案发现场么?” 唐泽扭头看她,白夜被瞧得心里直发毛,“你看我干什么?”唐泽抿唇一笑,“有一句话我觉得说得挺对啊。” “我不想听。” “不想听就算了。”唐泽笑笑,伸手在她脸颊掐了一把,“你这种出门不带智商的习惯真不好。” 白夜“呵呵呵!”了。这人毒舌的样子总是那么欠扁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正当防卫还是家庭暴力 居委会就在一栋102室,不大的办公室,两个中年妇女正在客厅里嗑瓜子,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看,其中一个皱了皱眉,可不就是刚才的那个居委会大娘嘛。 唐泽朝她笑了笑,居委会大娘被笑得一阵发毛,“小伙子,还有事儿么?” 白夜憋着笑,想看看他现在还怎么演。 世界上有一种人,似乎天生就有一张容易让人信服的脸。不巧,唐泽就是这一类人。 他既诚恳又谦卑的像居委会大娘表达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位‘便衣警察’,顺道还把从她兜里摸出来的警官证秀了秀。 大娘脸上的表情尴尬了,伸手掏了掏口袋,白夜猜她是想把刚才唐泽给她的钱还回来。摔坏的老式诺基亚手机可不值钱,市面上绝不超过三百块,唐泽那一摞子,起码有一千好几。 唐泽摇了摇头,示意大娘到一边儿坐一会。 大娘掏兜的手是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尴尬。白夜看着,叹了口气儿,附身凑到大娘耳边,“大娘,这是赔您手机的。”大娘骚了个大红脸,看白夜的眼神儿有点虚。 唐泽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到了杯水递给大娘,“阿姨,我们就是想问您点事儿。刚才装作是王琳的家属,也是不想你们害怕。”老百姓嘛,通常都是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态度做事儿。小区里死了人,别看背后怎么议论纷纷,真正让他们到警局里说,多半是打个马虎眼,小心谨慎,生怕多说一句就是错。 唐泽凝眉看着大娘,几分凌厉从眼角眉梢散发出来,让人不由得心里打突。 大娘点了点头,双手搭在一起,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另一位邻居,有点忐忑的说,“警察同志,我是真不知道什么的,那,我跟王琳也不是很熟,就是,就是知道她总是被打。别的真不知道了。” 唐泽示意她放松,尽量假装严肃的说,“大娘,您别害怕,没什么事,我就是请您帮忙看个东西,您看行么?” 大娘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的谨慎了,说话特别的注意,没有了前缀词汇,显得有些拘谨,看这唐泽的眼神很不自在。 唐泽不以为意,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大娘面前的茶几上。“大娘,您认识这家蛋糕店么?” 大娘低头卡了一眼,狐疑的看着他,“怎么了?” “大娘认识吧!”唐泽自顾的笑了笑,“是刚刚那位穿着红色羽绒服的阿姨家里开的么?” 大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你怎么知道?唉,警察同志,阿珍娘俩也不容易的,你不会是怀疑阿珍家的那个傻小子吧!不能的,不能的。” 白夜听得有点懵,回头看唐泽。 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小区里昏暗一片,对面的楼里有几户人家亮起了灯,斑斑点点的点缀着这个有些年头的老旧小区。 “您给我讲讲她们的事儿吧!”唐泽一副准备耗时间的模样,大娘犹豫了一会儿,见唐泽坚持,也只好娓娓说道。 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的阿姨叫郭珍,小区里的人都管她叫阿珍姨,阿珍早年丧夫,独自一个人带着个儿子生活。阿珍的儿子叫郭明,小时后还是个好好的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阿珍丈夫死后,郭明可能是受了点刺激,慢慢的人就变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阿珍带他去看过,说是受了点刺激,有些自闭。 郭明没念过多少书,十六岁就被阿珍送去糕点铺子学手艺。郭明笨,学手艺的时候没少被师傅打,有时候从铺子回来,手臂上都是青紫。阿珍心疼,就抱着郭明哭,可又不敢去找师傅,就想着郭明能早点学个手艺,以后自己不在了,郭明也能自己好好活着。 去年郭明学成了手艺,阿珍用多年积蓄给儿子再农贸市场附近开了个笑笑的蛋糕店,娘俩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这么久了,也没听说王琳和阿珍娘俩有啥关系。”大娘说完,唐泽笑着把名片收好,要了阿珍四栋的门房号,拽白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沉了下来,抬头看了眼四栋402,沉了沉脸色。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两人走在小区里,偶尔会有做菜的香气从远处飘过来,两人这才反应过来,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怎么吃东西。 “饿?”唐泽停下脚步,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伸手捧住,用掌心细细的摩擦。 白夜脸上发热,却也不想躲开,就这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你发现了什么?”白夜抬头问,神情有些疲惫。她确实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心里惦记着姜沪生和邱雪的安慰,恨不能早点救出他们。 案子越来越没头绪,眼看着抓到点线索,可是一转个身,线索又断了。现在又抓出来个犯罪组织,整个案子的侦破难度又上了一个层次。 唐泽伸手敲了她额头一记,笑得有些得意,“是有些发现,不过,先说说你的想法,你是怎么看这个案子的?” 白夜眨了眨眼,“正当防卫吧,王琳被梁文打了,防卫过当杀了人。林法医那里的伤情鉴定和精神坚定都出来了,王琳长期被家暴,精神也不太好。公诉那边会有所保留吧,不会重判,估计也可能是缓期。”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心里有些难受,随着他的步子往前走,下意识的朝五楼看去。 “你是怎么判断王琳是被家暴的?”唐泽突然停下脚步,白夜一头撞在他背上,一边揉着鼻子一边说,“这个还用判断么?” 唐泽瘪了瘪嘴,点了点她的脑门,“好好用你的脑袋想一想。” “想什么?”白夜有点不服,“我用脑袋想,王琳也是被家暴了啊!” 唐泽很铁不成钢的咬着后槽牙,“你看见了?你看见梁文打王琳了?” “那还用看?伤都在身上呢,难道还能自己伤了自己?”等等,白夜一把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你可别说她真是自己伤了自己。” 唐泽抿了抿唇,“还不能确定,要见过一个人才能知道。” “什么意思?”白夜狐疑的问,两人已经来到了四栋楼下,昏黄的白炽灯光从楼道里传来,一股淡淡的才香从两边的住家门缝里飘出来。 白夜没出息的咽了口吐沫,凝眉看着唐泽,“你去名片上的蛋糕店了,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四十四章救命恩人 原来,唐泽从警局出来之后,便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蛋糕店。蛋糕店的门面不大,五六十平的面积,挤在一个不算繁荣的小街边,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小铺子。 蛋糕店的门口摆着一个铁架子,上面放着每日早晨新考好的面包,门是虚掩着的,小伙计正趴在柜台里睡觉,显然生意并不是很好。 唐泽推门进去,小伙计一激灵,从柜台里转出来,笑眯着眼睛道,“大哥你要买点什么?订蛋糕?”小伙计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挺憨厚的,身上穿着沾了许多面粉和奶油的白色制服,看着有点好笑。 唐泽走进铺子,一边四下里挑选,一边漫无目的和小伙计聊天。 小伙计人小,也是个健谈的,看唐泽一下子挑了这么多的甜点,心里也高兴,话匣子打开了,倒是荤素不忌。 原来店老板是个叫郭明的年轻人,早年丧父,跟着母亲长大。也不知是不是小时后受了刺激,人的性格有些沉默,一天里也不爱说一句话,一天到晚就只待在后厨里做蛋糕。 说到这里,唐泽扭头看了眼小伙计,忍不住笑道,“我看你们这店里的生意也不是很好,蛋糕做多了,若是卖不出去,难道要摆放到第二天?”说着,皱了皱眉,颇为严肃的看了眼柜台上已经打包好的许多甜点。 小伙计人可机灵了,连忙摆了摆手道,“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别看咱们店小,生意不多,不过我们做的蛋糕可都是现做先卖的,老板做多的,那是因为有订单的,不会剩下的。” 唐泽“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老板倒是挺会做生意的,不知道是哪家坐饭店的要每天按时晚上订蛋糕啊!”唐泽漫不经心的问。 小伙计愣了愣,笑着挠了挠头,“我还真不知道。” “怎么,不是你去给送货?”唐泽问,小伙计摇了摇头,“不是我,老板都是打包好的,客人会自己来取的。” 唐泽指了指柜台里的一个草莓甜点,小伙计连忙打开玻璃罩子,拿出来打包好。 “你见过那个客人么?”唐泽漫不经心的问。 估计小伙计也是想多买些糕点,唐泽问什么,也不假思索的答,“没见过,都是晚上我下班之后才来的。” “哦。对了,那你们店老板在店里么?”唐泽随口问。 小伙计摇了摇头,“下午这会儿倒是不在了。” 唐泽应了一声,“刚刚听你的话,你们老板还是个年轻人啊,老板娘呢?也不在?” 小伙计“噗嗤”一声乐了,“大哥,咱们老板是年轻人,不过还真没老板娘,我们老爸啊,唉,怎么说呢?”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太灵光。” “不太灵光?” “嗯。”小伙计点头,“我也是听这附近的邻居说的,好像是自闭症吧,现在好多了,就是不太爱说话。我们这一片都是熟人,大伙儿都认识,老板虽然人不爱说话,但是心眼儿好。” “嗯?现在好人不多了。”唐泽笑道。 小伙子有点不乐意,说道,“大哥你错了,好人还是多的。就几个月前,有个事儿还上新闻了呢,就是不远处不是有个金锭河么?有个姑娘自个在河边割腕了,割了腕不说,还跳河,那一片水都给染红了,我们老板正好买面粉路过那儿,二话不说,衣服都没脱就跳河里把人给救了。救完人,还没留名。” 唐泽乐了,“救人的都没留名,你怎么会知道那是你家老板救的人。” 小伙计自己也乐了,“大哥你还真别不信,那人不是救了人就走了么?他把两袋子面粉留那儿了。我们老板回来,一身湿漉漉不说,该买的面粉也没了,第二天我一看新闻,镜头扫过那两袋面粉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那照这样说,你家这老板还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唐泽说道,小伙计一边点头,一边用沾了几许奶油的计算机结账。估计是营业额加大了好大一块,一点敲打一边乐,间或抬起头,有点心不在焉的说,“嗯,老板人挺好的。” 唐泽但笑不语,低头用手机搜索了一下半年前的新文,打了落水,救人,面粉等几个关键词,果然,百度里弹出几十条信息和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脑后,身边的地上被血浸染的一小片,仔细看,能看见她手腕上血淋淋的伤口。 她正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正脸。唐泽又点开另一条新闻,里面的照片是从正面照,两个警察搀扶着女人往救护车上走,女人微微侧头,似乎在人群里搜索什么。 精致的五官,几乎完美的身材,唐泽微微轻笑,照片里的女人可不就是王琳么?割腕,跳河,如果真的深爱梁文,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是说,王琳和郭明认识?而且很有可能,两个人互相喜欢?”白夜诧异的看着唐泽。 “还不是很确定,不过,应该差不多了。” 白夜拉住他的手,“你是怎么知道郭明和阿珍阿姨是母子?并且开了蛋糕店?” 唐泽笑着看着她拉住自己的小手,心里一阵发麻,笑着说道,“她身上奶油味特别浓,身上还沾着面粉。我佯装自己是某公司的领导,要定时跟甜品店订甜品,朝那小伙计要了他们老板的电话和地址,他又说过老板是和独身母亲一起居住,小区就这么大,我说道王琳的时候,那位阿姨的反应又比较激烈,显然是不想居委会阿姨继续提及王琳的。我想她是知道儿子郭明和王琳之间的关系的。”顺着台阶往上走,他反客为主紧紧抓着她的手。 白夜脸上有些微微发热,默不作声,跟着上了楼。 敲开了402的门,开门的是郭珍,白夜唤了一声,“阿姨。” 郭珍脸色有些难看,警戒的看着他们,“你们干什么?我看你们可不是王琳的表亲。”她一针见血的说,人就堵在门口,屋里正做着菜,香吻从厨房飘过来,正是黄豆炖猪脚的味。 “阿姨,刚才对不起了,我们是警察,其实,是想走访一下王琳和梁文的邻居,你方便让我们进去么?”白夜挡在唐泽前面,拿出自己的证件,表情很是诚恳。 郭珍脸色微微发白,看了眼证件,“我没什么要说的,也不知道,你们走吧。”说着,伸手一推白夜,就要关门。 第四十五章痴汉 唐泽伸手扶住白夜,抬脚卡在门缝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郭珍,“我们是警察。” 我们是警察。 没有多余的赘述,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很轻,却也很重。他微敛着眉,眼中目光坚定,郭珍微微愣了愣,似乎不知道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摆着脸,拉开门。 她的动作很缓慢,几乎是带着一股子绝望劲儿。白夜微微侧头看了眼唐泽,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比起自己,他才更像是一个经验老到的刑警。 “愣什么呢?”唐泽轻轻推了她一下,从她身边挤过去,身子始终挡在她前面。 白夜心里微微一暖,这种别保护的感觉很好。 两人跟着进了屋,房间不大,大概七十平左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布置的很温馨。 郭珍示意二人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先去了厨房,关了煤气,回来时,有些拘谨的站在唐泽对面,沉着脸问,“警察同志,你们到底要问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我跟王琳也不熟悉,梁文更是见过的次数都有限的。”她一边说,一边偷偷那眼睛瞄着右面的房门。 “可我听说,您儿子郭明是王琳的救命恩人。你们这楼上楼下住着,又有着这层关系,怎么会不熟悉?”唐泽开门见山的说。 郭珍脸色刷白,明明是肃冷的天气,屋里还带着些凉意,豆大的汗珠却顺着她的额头滚落。她低垂着头,双手捏得紧紧的,好像这一松手,有些东西就没了一样。 白夜看着她,偷偷侧目看了眼右面的房门,站起身,朝着禁闭的房门走了过去。 “不!”郭珍突然尖叫一声,冲过去拦住白夜。 白夜微微一愣,郭珍已经冲了过来,一双略微有些干枯,布满老茧的手死死的抓住她的手腕,“同志。” “他在里面是不是?”白夜低敛着眉,目光怜悯的看着郭珍,“阿姨,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么?郭明和王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轻轻拍了拍郭珍的手,完全不在乎她尖锐的指甲已经抠进自己的腕间。 郭珍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颓然的松开手,好一会儿,才讷讷道,“同志,我儿子他,他,他真的没有杀人。” 白夜和唐泽都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竟然又有了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 郭珍用钥匙打开了一直禁闭的卧室房门,推开门的一瞬间,白夜诧异的看着屋里唯一的单人床上,一个略微显得有些瘦弱的年轻男子正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床上,嘴里还塞着一只毛巾。 原来郭明知道王琳杀人后,竟然告诉郭珍,说梁文是他杀的,还打算去警察局自首。郭珍知道儿子喜欢王琳,也知道儿子从小自闭,心智并非如常人那般复杂,怕儿子真的去警察局自首,就用擀面杖把郭明打昏绑了起来。 男子正用祈求都眼神看着他们,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连那一张因长时间捆绑儿憋得通红的脸都显得格外的扭曲。 绑在他手腕上的绳索把手腕上的细腻皮肤勒出了一道道红痕,他仿佛毫无所觉,仍旧不停的挣扎扭动,发出蒙蒙的声音。 “我们已经证实了,王琳就是凶手。即便你去自首,警察也不会相信的。”唐泽兀自说道,郭明挣扎的身子微微一僵,眦目欲裂的看着他,好像在说,你说慌,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唐泽忽而一笑,走过去解开他身后的绳索。 郭明一得到自由,精瘦的身子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疯了似的往门外冲。 “阿明。”郭珍连忙转身欲追,白夜伸手拉住她的手,“大娘,你不用追,他肯定是去派出所自首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好人的。” 郭珍忐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两圈,重重叹了口气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从郭珍家出来,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楼道里的白织灯忽明忽暗的再头顶摇曳着,白夜拢了拢领子,出了有暖气的屋子,这肃冷的楼梯间总是让人有种汗毛孔都发寒的感觉。 “冷了?”唐泽的声音在头顶传来,肩头微微一重,卷着他体温的毛呢外套搭在她肩上。 他里面穿着灰色的羊绒衫,即便是站在这昏暗的楼梯间里,也依然显得格外的挺拔。 鼻子里有些发酸,整个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 “你。” “算了,走吧!”他莞尔一笑,拉了拉她垂在耳边的发丝。 距离第一次相见,时间已经过去快要一年了,她原来卷翘的小短发已经长了许多,夏天时不耐热,剪了几次,如今看起来,也只能堪堪在脑后扎一个小圆球。 楼梯间里十分静谧,一二楼的时候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个上楼的住户,到了四楼和五楼之间,便没什么人了。 摸索着来到了502门前,门口已经拉了警戒带,门上贴着封条。 唐泽站在门口研究了一会儿,回头看她。 白夜脸一红,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的时候,掌心躺着一子小发卡(黑色的细米卡)。 “我从韩亮那儿拿钥匙了。”唐泽抿唇轻笑,一扬手,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咔嚓”一声插进锁孔里。 恶趣味。 白夜翻了个白眼,随着他推门进了玄关。 第三次,这是白夜第三次来梁文家了。和以往两次不同,这一次,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尸体。空荡荡的客厅里还飘荡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梁文倒下的地方有大片的血迹,血迹已经干涸,程黑褐色蜿蜒盘踞在地板上。 地板上用石灰粉勾勒出了尸体死亡时的姿态,此时看来,颇有几分可笑。 厨房里的猪脚黄口汤已经凉了,表面飘了一层油腻腻的油层,淡淡的肉香在厨房里弥漫,难得没有被血腥味冲淡。 这房子的面积不大,跟郭珍家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唯独客厅里那只三开门的冰箱要醒目些。 白夜走过去,拉开冰箱门,一股冷气夹杂着食物混合在一起散发出的味道扑面而来。 唐泽探过头来看了看,眉头微微拧了拧,伸手指了指变温室里的几个保鲜盒问,“这是什么?” “辣白菜。嗯,还有老干妈?还有吃剩的水煮鱼。”白夜一一细数,“我以为帝都人都不太喜欢辣的。” “没人规定帝都人不吃辣。”唐泽笑笑,目光落在最后一层上堆叠在一起的啤酒。“这屋子里还有个酒鬼。” 白夜耸了耸肩,关上冰箱门。 “我去梁文房间看看。”最后瞄了一眼冰箱,唐泽朝梁文卧室走去。 梁文的房间不大,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单人床,床上铺着蓝色的格子床单,整洁而干净。一边的衣柜虚掩着,唐泽走过去,用手帕垫着手,轻轻拉开衣柜,里面的衣服整齐的挂着,下面的抽屉里整齐的摆放着内衣裤。柜子的一角放着一只白色的小瓶子,上面是一些治疗精神抑郁的药物。 柜子旁边是一个不大的小立体书架,上面摆着一些书,大部分都是关于整容类的书籍。书柜上落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无人擦拭和翻阅了。 第四十六章自残自虐 唐泽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出来时,脸色有些沉。 “有什么发现?”白夜正从王琳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捧着一只边角有些磨损的鞋盒。 “什么也没有,书柜上的书已经很久没有翻动打理的痕迹了,其他很整洁。”简单的说,整洁得有些过分。这就好比你走进了一个洁癖的家中,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很整洁,但是唯有一处蒙尘,那么,是不是就说明这个地方对于主人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白夜点了点头,确实,这个屋子打眼一看,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只是越是细细品味,便会发现其中许多细节值得人唏嘘。 她抱紧了怀里的盒子,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盒子轻轻落在茶几上,唐泽凝眉看过去,“这是什么?” 白夜抬头看他,先是问道,“从看到那张名片的时候,你就知道,那张名片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是不是?” 唐泽敛了敛眉,点头应是。 白夜问,“怎么发现的?” 名片上有蛋糕的油脂,边角也有些磨损,说明经常被人拿来把玩,不过最重要的是,上面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并没有散去。他曾经问过王琳去哪个农贸市场买菜,那家蛋糕店就在农贸市场到王琳居住的小区之间唯一的一条马路上。香水味是第一个交叉点,蛋糕店的地理位置算是第二个交叉点,接下来,蛋糕店里小伙计的话就把王琳和郭明联系起来了。 如果王琳和郭明之间有关系,那么,王琳和梁文之间就并不存在爱情。为了爱情隐忍着长达一年之久的暴力对待而不发作,今天却突然因为梁文打了她而失手杀死梁文,这有些说不通。 白夜看着面前的鞋盒发呆,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唐泽安静的看着她,不大的客厅里静谧得几乎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想什么呢?”终于,还是唐泽打破了沉静,白夜诧异的抬起头,“我找到了这个。”说着,猛地打开茶几上的鞋盒。 不知道是谁说过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只潘多拉的魔盒,里面住着一只恶魔,一旦你不小心打开了盒子,恶魔就会趁机溜出来。 白夜不知道这只盒子是不是就是王琳的那只潘多拉的魔盒,她甚至在打开盒子的一瞬间想到那个满脸伤痕的可怜女人,有种把盒子丢掉的冲动。 唐泽已经伸手按在盒子的边缘,轻轻一掀。 盒子里只是拜访了一些小小的物件,是几个被扯破了的芭比娃娃。 芭比娃娃的头发被扯掉了一块,手臂断了,脸上被口红涂抹得有些触目惊心。 白夜看着盒子里的娃娃,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韩亮看着这个突然跑进来自首的年轻人,忍不住扶了扶额,吩咐小麦先把人带出去。 白夜和唐泽回到警局的时候,韩亮已经忙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找来的麻烦?”指了指审讯室里一脸焦躁不安的郭明,半个小时前,这个小伙子突然跑进警察局,说认识自己杀的。“这不是胡闹么?怎么什么人都来搅局?”他烦躁的爬了把头发,“公诉那边已经决定了,对王琳的起诉不会按照故意杀人那条线走。伤情鉴定很明确,王琳长期遭受家暴,这次算是自我防御过当。” 唐泽挑了挑眉,韩亮瞄了他一眼“怎么?不对劲?” 唐泽扭头看了眼白夜,白夜此时心情多少有些复杂的。 她扭头看了眼审讯室里的郭明,终于还是很不愿意的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感情用事了。“王琳不是被家暴。”她很认真的说,很认真的看着韩亮。唐泽在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应该是有自虐轻响。”她如实说道。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基本都听到了,呼啦一下围过来,“怎么个情况啊?”小麦问。 方大同推了推眼镜,诧异的看着白夜。一开始大家还都觉得这案子虽然牵扯了11.6连环剥皮案,可案子本身应该就是一起家庭暴力事件引发的杀人案。 白夜把从王琳家找到的鞋盒拿出来,“这是在王琳的床下找到了。另外,王琳曾经几度自杀过,后来被郭明。”抬手指了指审讯室里焦躁不安,来回走动的郭明,“被郭明救过。两个人之间,大概是互相喜欢的吧!” 韩亮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郭明,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的意思是……” “王琳有自虐倾向。”白夜很不愿意把这个词说出来,这意味着,一开始她对王琳的同情和判断都发生了极大的偏差。 “你的意思是说,王琳身上的伤都是自己造成的?”小麦诧异的道,扭头看着审讯室里越来越暴躁的郭明。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白夜感觉到脸上一阵阵发热,可她又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最后只能扭头看着唐泽。 唐泽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的审讯室,隔着玻璃窗,审讯室里的情形几乎一览无遗。一开始,郭明还只是比较烦躁而已,到后来,人已经开始显得极其的暴躁,是不是的趴到审讯室的玻璃窗外,瞪着眼睛朝外看(尽管他什么也看不到)。又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烦躁的四处走动,用手敲打审讯室的防弹玻璃墙。 他的情绪嫣然已经不受控制了,很快的,他的拳头被血染红,整个人像一头狂躁的狮子,不停的用身体去撞击墙面,门板,还有玻璃窗。 众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直到此刻,他们也才知道,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是可以对自己下得去狠手的。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进去阻止他?”韩亮大吼了一声,吴悠和吴虑一股脑冲进了审讯室,一左一右架着郭明,将他狠狠压在审讯桌上。 韩亮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一眼唐泽,抬腿走进审讯室。 隔着玻璃窗,白夜看见韩亮走到郭明面前。因为审讯室里的扩音设备没有开启,白夜听不见韩亮说了什么,只见郭明的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韩亮让小麦拿出了那只鞋盒,打开盖子,露出里面残破的芭比娃娃。 郭明看见娃娃的瞬间,整个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娃娃拼命的往地上丢,然后狠狠的践踏。 那是一种病态的发泄,至少在白夜看来是的。 第四十七章案情分析 韩亮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黑沉,白夜迎上去,张了张嘴,还没问出口,韩亮便示意大家都到会议室去。 这是11.6连环剥皮案重启之后的第三次全员会议,局里姜沪生失踪已经超过一个星期、 姜沪生和邱雪音信全无,生死不明,在场每个人的心思都异常的沉重。案子进展倒现在,线索出现了一条又一条,却总是像散落在棋盘上的一盘散落的棋子,明明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颗的落点,却又无法找到他们之间暗藏着的那条线。 韩亮沉默的看了众人一眼,好一会儿,才道,“王林这个案子,你们具体有什么看法?” 小麦举起手,“头,我觉得还是家庭暴力,正当防卫。王琳和郭明,很有可能是因为她被家暴,所以才跟郭明之间产生了一种心心相惜的感情。梁文知道王琳和郭明之间的事儿,一怒之下打了王琳,王琳在正当防卫情况下杀人。”小麦说道,韩亮点了点头,扭头去看别人,吴虑表示和小麦的想法一致。 “那这个破碎的娃娃呢?”吴悠盯着韩亮面前的破碎娃娃。“郭明也许有自虐倾向,显然他的精神状态也并不是很好。”他说道,手里的笔一直轻轻敲着桌面。 韩亮把目光从吴悠脸上拉开,扭头看白夜,“你怎么说?” 白夜没想到韩亮会突然问自己。她现在脑袋里也是一团浆糊,总觉得又一根隐线就在自己眼前,可她无论怎样也看不清,抓不到。 “我。”挠了挠头,还真是不知要怎么说,隐隐的,心中有些想法,却总觉得还不够。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唐泽,才发现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幅局外人的姿态,懒散的,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我觉得,王琳杀人是事实,后来我也去了案发现场,现场其实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但现在王琳是被家暴还是自虐的问题几乎已经无法考证了,最后王琳到底怎么判,我觉得还是看公诉方那里。”白夜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其实不管如何,王琳都是无辜的,严格上讲,她从一开始就是受害人。 韩亮眉头皱了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尽量把自己脑中那些看起来零碎的线索拼凑起来,极为认真的说,“如果不涉及11.6连环剥皮案的话,只从王琳案去思考问题的话,这个案子可以轻松的定性为防卫过当造成的过失杀人。可是显然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那个出现在案发现场,或者说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黑衣人是谁?他知道什么?又为什么要把名片塞进我怀里?还有梁文,我和唐泽去过梁文家,发现梁文的卧室里的书架上摆放着很多有关整容方面的书籍,但是显然很久没有被翻越过,上面布满了灰尘。梁文有轻微洁癖,房间的任何角落都很干净,唯独书架和上面的书,他应该是刻意回避的。是什么导致他要回避这些书?再来华阳市之前,他必是踌躇满志的,至少有想过东山再起,才会小心翼翼的把这些书带回来,或许还有一只手术箱。但显然后来因为一些事儿,他再也不愿碰触这些东西,是什么?”白夜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某种特定的思维模式里,她静静的看着韩亮面前摆着的鞋盒,里面的娃娃因郭明的踩踏已经肢离破碎。 基督山伯爵,名片,梅花刺青,消失的王大壮,人皮画里的药,变异版的炭疽,江城的失踪,卢刚之死,姜沪生和邱雪的失踪,这些事件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到处散落着,而唯一能将这些事儿窜连起来的,唯有二十几年前江城得到的这些人皮美人图。 江城得到这些美人图后,失踪前把其中两幅交给了刘画,刘画得到画,最后死于画上的变异版炭疽。同时被炭疽深受其害的,还有纹身店的张老师。 张老师三代单传,因爷爷最初感染了炭疽后,几乎是遗传了两代人。 刘画的儿子,也就是小饭店的老板,因为刘画在接触画之前就已经出生,且与画的接触不多,所以才没有感染。 饭店老板继承爸爸的遗产后,本应该很看重这两幅民国时期的人皮画,可是他竟然轻易的就把画交给了警察,为什么? 白夜想了想,觉得饭店老板肯定知道这画儿里的问题。那么,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刘画?并不会,刘画未必会知道画里的秘密。 也许是有人告诉过老板。白夜心里想着,突然扭头问了旁边的唐泽一句,“如果你爸爸突然给你留了一笔巨额遗产,其中又有两个难以估价的宝贝,你会怎么做?” 唐泽抿唇笑了,“找个鉴定公司鉴定一下。每样东西都有它自己的价值。” 吴悠轻笑出声,看着白夜的眼神颇有点赞赏的意味。白夜觉得自己闹了个笑话,脸一红,低头不语。 吴悠干了刑侦好几年,敏锐的直觉总是有的。 韩亮让他去监视刘画儿子,他顺带把刘画儿子这段时间的动向都查了查。刘画死后不久,就有人联系过他,询问刘画留下来的遗产,并隐晦的提到过两幅画的事儿。 刘画儿子从刘画的保险箱里找到画后,先后去了几家鉴定中心,给出的结论差不多,是民国的东西,但是画儿本身有些问题。 人皮的东西,自然是有些问题的。 再后来,打电话给他的人突然失去了联系,电话是空号,人就莫名其妙蒸发了。之后刘画也联系了几个古董的朋友,东西还行,但是没人敢接手,一来怕惹麻烦,二来,有人知道些画的来历,说是牵扯了一年前轰动帝都的那件剥皮案,画就更难出手了。 那天白夜去,本是调查江城失踪案的,刘画儿子心虚,也怕留着这画惹祸上麻烦,真要卷进帝都的剥皮案里,人就真摘不清了,所幸最后把东西都交给了白夜。 吴悠从移动公司筛选了刘画儿子的手机通讯记录,发现一个月前,曾经有一个陌生号码很频繁的与他联系,但最后不了了之。 “你们猜,那个号码是谁的?”吴悠半开玩笑的看着众人。 小麦“嗷!”的一声站起来,支着吴悠,“难道是卢刚的?” 吴悠笑了,“还真是。”说完,扭头看韩亮,“往邱雪手机里发短信的人用的也是卢刚的手机号。他给刘画儿子打电话,肯定不是真的要收画,估计就是想要让刘画儿子主动把画儿给交出来。” “又是提示?”白夜皱眉说。 第四十八章陈年旧事也值得提 连续三个提示。这个掌握着卢刚手机号码的人到底是谁? 众人面面相觑,吴悠继续说道,“显然是的。我查阅了去年帝都侦破11.6连环剥皮案的所有档案,卢刚的尸体被发现是,手机一直没有找到。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号码并没有彻底注销,而是一直有人给它续费。而这个续费的人,还颇值得玩味。” 众人被他吊起了好奇心,韩亮横了他一眼,“温琦。” 吴悠一愣,“韩队,你怎么知道?” 韩亮扭头看唐泽,唐泽掀了掀眼皮儿,把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猜的。” 小麦脸一垮,“唐哥,说好了的推理呢?” 唐泽一乐,“哪来那么多推理?卢刚的资料不是写得很清楚么?为人刚愎自负,没什么亲人,也没结婚。为人还有些孤僻,恋画成痴,谁会在他死后给他交话费。” “那怎么就是温琦了?”还是不懂啊! 唐泽但笑不语,吴悠眉头皱了皱,看着唐泽的眼神有些锐利。 他张嘴打断小麦的话,“确实是温琦。” “唐哥?”小麦那个委屈,眨巴眨巴眼求解释。 白夜不着痕迹的低下头,冷汗顺着额头滚落。 唐泽肯定又让何艳梅帮忙了,以何艳梅的本事,要查温琦的财物状况简直轻而易举。本来自己还怀疑温琦和邵毅之间的关系与江城有关,看来他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唐泽。”韩亮冷冷的唤了唐泽一声,意思再明显不过;小子,我不信你什么都没查到,现在赶紧说。 唐泽抿唇笑了笑,滑开手机,里面出现了温琦这一年来所有的网上能查询的消费记录。 白夜微微一愣,那么大的信息量,他是怎么从里面筛选出温琦给卢刚电话续费的记录的? “里面不知给卢刚冲话费这么简单。”唐泽沉声道,“从二十年前开始,邵毅公司的财务部,几乎是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一比款项打到国外,户头每年换一次。 因为是资金量比较小,夹杂在大量的巨额流动资金里,很难容易被察觉。” “这笔钱跟温琦口中的他们有关系?是他们杀了天渊?”白夜狐疑的问。 唐泽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我有点搞不明白了。” “温琦在邵毅公司最初做的工作就是财物。”韩亮突然说道。 白夜微微一愣,脑中好像有一条线连上了。 “你的意思是,温琦发现了这个事儿,所以威胁邵毅跟她在一起?可时间对不上,温琦在进入邵氏之前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继续进修绘画的机会,甚至放弃了给十二美人图仿画的署名权,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笃定自己肯定能进邵毅的公司?并且知道邵毅公司有问题?”这事无论怎么样也说不通啊。 “温琦决定放弃继续深造的时候,是在江城失踪之后。”唐泽说。 “这和江城失踪有关系么?”小麦插嘴道。 唐泽抿唇一笑,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 照片有些是黑白的,有些是彩色的,边缘破损,显然是从什么地方扣下来的。 照片里的江城很年轻,眉清目秀,鼻梁上夸着一幅眼镜,看着镜头在笑,旁边站着温琦和卢刚。其它几张黑白的,有的是江城自己的,有的是江城和父母的。 “看看这里。”唐泽拿起钢笔,轻轻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江城站起角落里,旁边是温琦和卢刚。温琦和江城挨的比较近,穿着那个时代流行的肩垫很宽的白色裙子。江城的左手从后面搭在温琦的肩上,右手被在身后。 照片年代有些久远,那个年代的摄像技术有限,除了能看到江城背过去的手腕外,细节的地方都有些模糊。 “再看看经过特殊处理的。”唐泽笑道,拿过手机,正好这时,短信铃声响了一下,他微微勾着唇,点开短信界面。 比之刚刚的照片,手机彩信里发过来的照片经过了特殊的复原处理,画质要清晰很多倍。 “你们再看。”唐泽指了指江城背过身后的右臂位置。右臂从小臂下半截被身体挡住了,露出整个大半个右臂。照片中,在身体和小臂相交的地方,隐隐有一小块的地方颜色略微深了一点点,大约像是一个半圆的弧形。 “梅花?”白夜惊呼出声,后背渗出丝丝冷汗。 不大的会议室里静得出奇,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江城的这张照片上。 “大家可以查阅所有关于江城的照片,没有一张照片,他是把右手露出来的。即便是露了出来,上面也多半会有套袖或衣袖盖住。” “温琦口中的‘他们’,其中一定也包含了江城。”白夜突然站起来说道,“难道江城并没有死?” 韩亮皱了皱眉,“或许,江城的失踪本身就有蹊跷。” 唐泽用笔轻轻敲着桌面,忽而一笑,那笑容却犹如冬日里的暖阳,让人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他极其缓慢的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着韩亮,“我想去看看王琳。” 这次的审讯并没有在刑侦一队的审讯室,而是应唐泽的要求临时借调了一间仓库做审讯室。因为是仓库,四面不透风,没有那种巨大的玻璃墙,外面是见不到里面的情况的。唐泽的意思当然是独自审问的,但韩亮显然不会同意的,折中的办法就是,有一个系统内的警员陪同,但是全程由唐泽主导,陪同的警员只做记录工作,不得作出任何干预的工作。 白夜以为这个工作会落在自己身上,唐泽的视线在甄别人选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落在她身上的。然而当他吐露出那个名字的时候,她突然有种被耍的感觉。 小麦兴奋的欢呼声从旁边传来,唐泽笑眯着眼睛走过来,俯身凑到她耳边,“这事儿你还真做不了。”说完,一扭身,搭着小麦的肩膀走进仓库。 仓库大门在狱警离开后缓缓合上。 韩亮面沉似水的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其他几人效仿,倒有点守门神儿的架势。 第四十九章二审王琳 已经很久了吗? 到底有多久了? 姜沪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有多久了,他已经极尽所能的想法设法摆脱了这该死的椅子,脚边断裂的绳索被他一脚踢出老远。 他舒展了下已经麻木的四肢,从椅子上站起来,四下里走了走。 这个房间的空间并不很大,三十平米左右。四面墙壁被漆成了白色,没有窗,没有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进来的。当然,决不可能是穿墙而过的。 他伸手在四面墙壁上敲了敲,然而很难不幸,他是被人从外面给砌了一道墙堵死在这里了。 他细细的抚摸墙面,并抬头向上看,砌墙的人很聪明,里面的水泥和粉刷都是从里面做的,所以看起来好四面墙一模一样,唯有靠近天花板的部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至少有不到半平方米的地方是每一涂抹水泥的,转体之间的缝隙比较粗糙,显然是被人在堆砌之前涂抹成白色,而后才被砌进墙体的。 囚禁他的人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姜沪生冷笑一声,拉过椅子,站上去用手敲了敲墙面,果然比别的墙体稍微薄一些,砖头与砖头之间的缝隙还没用水泥抹平,摸起来凹凸不平,有些划手。然而如果不是他挣脱了束缚,他其实是很难发现这些。 囚禁他的人很聪明,屋顶的巨大白炽灯长明不熄,强烈的灯光与四面墙壁的白色互相辉映,很容易让人产生视觉盲点。从他椅子拜访的位置来看,白炽灯正好挡住这个出口位置。 姜沪生跳下椅子,转身又在房间里四下检查一番,庆幸房间里并没有安装监控器,这样他在房间里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发现。 他不知道时间,也没有电视里那种数秒判断时间的本事,但大概可以知道,他被困在这里至少也有三四天的时间了,当然,也许更久,因为他的胃已经在强烈的抗议了。 头顶的白炽灯依旧亮着,姜沪生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灯罩,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白夜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唐泽还没有出来。 因为是仓库临时改造的审讯室,隔音效果特别好,即便是方大同贴着门板,里面的声音也一丁点都听不到。 “都坐下,干什么呢?”韩亮轻喝一声,扒着门板的几个人讪讪的摸了摸头。 “韩队,这不是着急么?”方大同摸了摸眼镜,伸手推了推白夜,“要不给小麦发个短信问问什么情况?” 白夜还真有点蠢蠢欲动,扭头看了眼韩亮,见他凝眉不语,估摸着也是有些急了。右手刚刚按了解锁键,面前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唐泽沉重脸走出来。 “怎么样?”白夜连忙问道。 唐泽凝眉,微微抬起头,目光越过她看向韩亮,“我还需要去见见温琦。”说着,拢了拢衣领,扭头看了眼白夜,“你来开车。” 白夜微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人就被拉着往前走。 “韩队。”小麦一脸兴奋的从仓库出来,正好看见唐泽拽着白夜走到楼梯口,“唐哥这是去哪儿?” 吴悠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情况?” 说到这儿,小麦咧嘴一笑,把手里的记录塞进他怀里。 吴悠翻开记录一看,脸色白了白,把记录又递给韩亮。 “唐哥说了,现在去梁文家,东西应该还在的。”小麦跃跃欲试的看着韩亮。 韩亮低头看了眼审讯记录,唇角勾了勾。“韩队?”方大同狐疑的喊了一声。 “准备准备,去梁文家。” “小麦,你给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车上,方大同捅了捅一旁的小麦,驾车的吴悠瞥了眼后视镜,也竖着耳朵听着。 韩亮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微微闭着眼睛,没说话,手里掐着根烟来回摆弄着。 车子平稳的驶在车潮中,车厢里的暖气嗡嗡作响。 小麦拢了拢领子,语气很有几分激动。 小麦做了大概有三年的刑侦,参与侦破了不少重案,也或执行,或旁观了很多次审讯,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唐泽这样,用他的话说,唐泽的审讯方式是近乎疯狂的,就好像一家高空盘旋的轰炸机,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刻会飞到哪儿,又在哪儿丢下一颗炸弹。 他直到此时此刻,仿佛依稀可以闻到仓库里那种淡淡的潮湿的味道。 四周没有窗户,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在暗灰色的桌面上留下一团摇曳的暗影。仓库里很冷,没有给暖气,他一边拢着领子一边翻开记录本。 王琳就坐在他们对面,脸色有些发白,精神头还算很足。 白炽灯的光亮照射度有限,四周昏暗,唐泽安静的坐在那儿,前面十分钟的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是的,一句话都没有。 纸张翻阅时发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临时审讯室里回荡,小麦第二十次看了看手表。 王琳一开始还能安静的坐着,慢慢地,她开始有些不安,身子不停地动。或动动手,或动动脚,亦或是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唐泽。 “王琳。”终于,唐泽在小麦第二十一次看像手表的时候开口了。 王琳微微愣了愣,没说话,目光幽幽的看着唐泽。 又是一阵沉默,唐泽缓缓站起身,走到角落里。 灯光有些昏暗,但还依稀能看见角落里堆放着几个不大的盒子。唐泽弯身抱起盒子,走回来的时候,目光扫过王琳的脸,漫不经心的说,“你是和梁文一起来的华阳市吧!你说梁文在找人。”他一边说,一边把三个盒子依次摆放在桌子上。 王琳点了点头,目光在触及一旁熟悉的鞋盒时,脸色微微发白,双手不由自主的交握在一起。 “你知道他要找谁么?”唐泽笑了笑,轻轻把手搭在鞋盒上。 王琳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唐泽的手移动。 “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说过。” 唐泽垂下眼睑,低头看了眼鞋盒,搭在上面的手猛地向上一掀,里面静静地躺着那只支离破碎的娃娃。 小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王琳遽然加重的呼吸声。 他紧紧握着笔,目光在唐泽和王琳之间来回移动。 “你有颠癣病吧!”唐泽突然抬头,眼睛里带着光。 第五十章癫痫症 王琳身子缩了缩,下意识的抬起头。 唐泽低头看了眼鞋盒里面的布娃娃,伸手用食指娃娃杂乱的头发,把硅胶做成的头拎起来,若无其事的在王琳面前晃了晃,说,“我看了你以前录制的节目,当时你在韩国整容失败,节目组最后却拒绝给你提供二次整容的费用,理由是,你在参加节目之前并没有在资料上写明自己有癫痫。你手术失败的真正原因是你在手术台上因为麻药刺激,导致了轻微的癫痫。” 王琳的瞳孔距离的的收缩着,直勾勾的视线看着唐泽,仿佛下一瞬就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唐泽笑着把布娃娃的头丢进盒子,有拿起一只胳膊把玩儿,“你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病历,也一直隐藏的很好,但梁文死的那天你发作过吧。我们进去之前,你一定发作过,所以脸色才会青紫一片,发作时牙齿咬破了嘴唇,你怕自己咬破舌头,便把手指放进嘴里,你的右手很美,可唯独食指太难看,难看到布满了新旧不一的疤痕。是你自己咬的吧!” 小麦不知不觉的停下笔,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并没有找到治疗癫痫的药。你知道,癫痫病人一般都会在家里预备药的,甚至是长期服用的,可你家里没有。”唐泽抿唇轻笑,王琳缓缓抬起头,脸色惨白一片,“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你懂。”唐泽突然大喊了一声,“要想找到你的购买记录并不难。你住的这片城区比较偏,药店不多,买癫痫药的统共也就那么几家。一家一家查总能查到的。你买了癫痫药,家里却没有找到药盒。我猜,你把药放在这个药盒里了吧!为了让我们更加确定你是被梁文家暴的,你故意把药放在抗抑郁药里,让我们相信梁文有精神疾病,所以经常打骂你是在合理不过的事儿了。故意杀人和正当防卫情况下杀人的罪行差很多的。”低沉的嗓音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回荡,唐泽微微眯着眸子,从兜里掏出一只白色的小瓶子。“可是你忘了,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知道,服用抗抑郁药的人需要即食辣,少饮酒,多吃清淡的食物。梁文本身就是医生,即便他精神问题再不好,也一定会记得药物的相克作用,而且以他严谨惜命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在服用抗抑郁药物的同时大量饮酒吃辣。” 王琳微微一愣,脸上表情聚变,“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唐泽波澜不惊的问,突然站起身,捧起鞋盒“哗啦!”一声把里面支离破碎的布娃娃倒在桌面上。 黑色的头颅“咕噜噜”滚到她的面前,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啊!”王琳尖叫着跳起来,疯了似的往角落里躲,“别过来,不是我,不是我,别过来。” 唐泽抿了抿唇,突然拿起一旁的另一只长条盒子,打开盖子,取出里面的画,“你懂,你怎么会不懂?你把治疗癫痫的药搅碎了,放在饭菜里。正常人长时间食用抗癫痫的药会出现严重的精神错乱,恶心,恍惚,幻觉,甚至变得狂躁。就像。”他突然走过去,右手一松,画卷在王琳面前展开。“精神病。” 画卷里的女人栩栩如生,薄纱蝉翼的霓裳羽衣,面色如芙蓉,美艳不可方物,细观之下,却是与王琳有了几分相似。 “啊啊啊啊!不要,别过来,不是我。”王琳突然尖叫出声,整个人像疯了一样用头去撞墙,“不要,不是我,我不要,不要杀我。” “唐哥!”小麦连忙放下笔跑到唐泽面前,担心的看着王琳,“她?” 唐泽摇了摇头,继续朝王琳走,“你见过这些画是不是?是不是?”他一步一步的逼近,空气中潮湿发霉的味道越来越重。“你知道梁文把你的脸整容成这样并不是为了帮助你,对不对?你身上的伤,是你自己做的对不对?你在报复么?是什么让你鼓起勇气去做的?” “不要杀我,不要,别过来。”王琳好像听不进他说的话,整个人卷缩在墙角,整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唐哥,别说了,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小麦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审讯人的,简直比姜沪生还野蛮。 唐泽扭头看他,“我有做什么么?” 卧槽,你没做什么都把人逼这样了,要真做了什么,还不得把人逼死? 小麦只敢在心里默默念道几句,走过去想要拉起王琳。 “不,别碰我。”王琳突然一把推开小麦,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白色的泡沫从口中溢出。 “按住她。”唐泽连忙伸手接住王琳下滑的身体,指示小麦去按住她乱动的腿。 两人手忙脚乱的把王琳平着放躺,唐泽一边按压她的仁宗,一边用手抠住她的嘴,“小麦。” “嗯?” “手。” “嗷嗷嗷!” “等等,你说那画里的女人和王琳有几分相似?”方大同打算小麦的话。 “是啊!” 吴悠扭头说,“小白带回来的画里并没有与王琳相似的人。” 小麦干巴巴一笑,“呵呵。那个可不是人皮画,是唐哥之前就拖我准备的,卢刚之前不是有十二仿美人图么?真品都被收藏家收藏了,我这能按照照片找人复制了一幅,然后撞在小白拿回来的那两个盒子里。” 吴悠脸黑了黑,“你可真本事啊。” 小麦挠了挠头,“头儿,你可得给我作证,不是你说唐哥是队里的特聘人员么?我这也是为队里办事,只是唐哥事先不让我说,我也没办法啊!” 韩亮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没人怪你。” 没乖就好。 小麦笑着挠了挠头,一旁的方大同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小麦继续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 “别装傻。王琳醒了之后都说啥了?” 小麦说,“不都写在笔录里了么?” “你说,你给我说说。我爱听。”方大同拽着小麦不撒手,一旁的吴悠微敛着眉,不说话,显然也比较好奇接下来的事儿。 第五十一章十二美人图现身 癫痫这个病,前前后后发作的时间不长,如果处理及时,三五分钟就能缓过来。 王琳醒过来的时候,唐泽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手里把玩着那只药瓶,目光微敛的看着她,“醒了?” 王琳默默的点了点头,小麦扶着她坐回椅子,仓库里再一次安静下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唐泽微微抬起头,目光平和的看着王琳,好像刚刚那个一脸阴郁,咄咄逼人的男人跟他完全没有一丁点关系一样。 王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的低下头。 小麦以为她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她却奇迹般的开了口,“我认,我都认。”她很平静,没有刚刚的激动,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安静的坐在那儿,安静的讲述着。 王琳跟着梁文来到华阳市后,渐渐的发现梁文来华阳市在找人。王琳一开始担心梁文,因为在帝都时,梁文对工作被辞表现得很在意,甚至一度有轻生念头。 王琳偷偷跟着梁文,发现梁文经常与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面。一开始,王琳以为两个人是朋友,但是有一次,她偷偷跟着梁文来到中观区的一条小巷,看见梁文进了一家纸火铺子之后,她悄悄跟了进去,发现铺子的老板正是那个中年男子。 两个人一开始只是说话,后来不知道为了什么竟然争执了起来,最后甚至大打出手。梁文把中年男人打昏了,从纸火铺子里抢走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 从那以后,梁文的行为就有些怪了,他很少出门,多数时间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候甚至好几天都不出门。 那中年男子后来找过他几次,但最后都被梁文拿着手术刀吓走了。 王琳觉得梁文有点不对劲,心里对那只黑色的旅行箱的好奇心越拉越重。直到有一天,梁文要出门办事,她便偷偷溜进了梁文的房间。 王琳在床底下找到了旅行箱。 姑且不论王琳是怎么打开旅行箱的,但箱子里的东西确实让王琳如坠入地狱。箱子里装着几五幅画和一些旧报纸。 王琳打开报纸,里面全是帝都一年前的报纸,里面几乎都是用大篇幅的报道了当时轰动一时的11.6连环剥皮案。 只是由于案情复杂,凶手手段残忍,报纸上只说了凶手杀人后剥皮制成了美人图,但是却没有具体的现场照片。 “行李箱里的画是真的人皮美人图?”吴悠突然打断小麦的话。 小麦抹了抹额头,发现已经一头冷汗,他是真的太投入了。 “嗯。” “里面有一幅画中的美人和王琳很相似?”吴悠狠狠咽了口吐沫。 小麦点了点头,车厢里顿时一阵沉默。 “这个案子。”一直沉默的韩亮突然出声,回头看着小麦和吴悠,“从一开始就是模仿杀人。” “模仿杀人?”小麦狐疑。 韩亮点了点头,扭头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物,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一开始,11.6连环剥皮案,死者四人,死后被剥皮制成了美人图。这四张美人图是有初出的,初出就是卢刚当年毕业时画的十二美人图。一开始,我们以为卢刚是想要用人皮仿制这十二美人图。但是后来,随着11.6连环剥皮案的重启,我们知道了江城失踪前曾经得到过一套完整的出自民国的人皮美人图。之后,卢刚和温琦,江城,三人曾画过一套仿十二美人图。一年前发生的11.6连环剥皮案并非是简单的仿制卢刚的画,而是凶手想要重新制作一套人皮美人图。”他用平静的语气说,但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言语中,并没有确定卢刚就是凶手。 卢刚的死本身就是一个谜,如今时隔一年,当初卷进11.6连环剥皮案的人相继死亡,事情的真相已经绝非当年所想那么简单了。而那个隐隐露出了冰山一角的组织,它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韩亮陷入沉思,车窗外的景物飞逝,一股窒闷的气息弥漫在不大的车厢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种隐隐的不安感。他们好似无意中碰触了一个这个城市的逆鳞,以至于产生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这就好比福尔摩斯里的莫里亚蒂教授,每一座城市都有那么一枚逆鳞,你没发现,没碰触,不代表就没有。它很可能存在了很多年,以至于当你触碰到其中一角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忌惮的心里,同时,血脉里的那些热血因子也在不断的膨胀,没有比打击犯罪更让人期待的了。 车子平稳的驶进小巷时,空中又飘起来细细碎碎的雪花,皮鞋踩在地上,碾压着前几日的积雪,发出吱吱噶噶的声响。 韩亮倚在楼道口抽烟,小麦和吴悠几个人冲进楼道里,不多时,501的窗户被打开,小麦从窗口探出头,朝楼下喊,“老大,找到了。被梁文藏在卧室里的书架后面的暗格里。” 韩亮一把抽出嘴里的烟丢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火光碰触素白的雪,升起一小片白烟之后消散得无影无踪。雪地里,凌乱的脚印渐渐被薄雪覆盖,很快便掩了去。 小麦再梁文房间里的书架后面找到一个墙体被掏空的暗格,行李箱就藏在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事手术箱。 “老大,看,真的有五幅画。”小麦兴奋的叫着韩亮。 韩亮低头看着行李箱,又看了看书架,“说吧!” 小麦一愣,干巴巴一笑,摸了摸脑门一笑,“嘿嘿,其实也没啥,就是王琳确实交代了这些画和箱子的事儿,但是后来箱子被梁文重新藏起来了。她也不知道具体放在哪里。是唐哥,唐哥说让我进来时注意一下卧室里的书架.” 韩亮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小麦一脸的跃跃欲试,有种瞬间化身名侦探的感觉,碰了碰头顶虚无的帽沿,说道,“11.6连环剥皮案,帝都发过来的资料上提过,梁文这人有轻微的洁癖。他的屋子很干净,物体摆放也很整齐,唯有书架上面落了尘。” “嗯。”韩亮应了一声,扭头往出走。 第五十二章信号 “唉!”小麦一愣,连忙追上去,“韩队,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呢?” 韩亮扭头瞪了他一眼,“还用问么?” “不用问么?” 吴悠走过来,轻轻踢了小麦的小腿肚一下,“反常即为妖。” “没有了?” 吴悠一乐,“没有了。” 小麦眨巴眨巴眼,卧槽,说好了的推理呢?推理呢? 他想到唐泽那个意味深明的笑,忍不住有点发毛。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反常即为妖。但既然能造成客官结果,就肯定有一个主观的判断,那个书架为什么会落满灰尘?一,他的主人在主观的回避它。书架上摆放着的是他最擅长领域的书,他没道理不去整理,所以,书和书架没问题,有问题的可定是书架里或是书架后面的东西。梁文最忌惮什么?想想梁文的处境,他因为被怀疑是连环凶杀案才被医院开除的,且不说他到底在不在意这个工作,但他来华阳肯定是和那些人皮画有关的。再11.6连环剥皮案中,他扮演的角色很明显,就是在那些受害者生前把她们的五官刻画得与画中美人极尽相似。也就相当于,他是决定这些女孩命运的人。当然,我们不能排除他事前并不知道这些女孩最后会变成什么。但王琳曾经说过,他的精神一度受到过刺激。她这样说,应该是有所依据,而这个依据很可能源于他对自己所做的行为不完全的认知。那么,在他最终认知到自己再11.6连环剥皮案中,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很可能对这些造成他心里负担的东西敬而远之。包括手术刀和那些从王大壮手中得到的五幅画。 这才是推理好不好?为什么他伟大的韩队长只用一句“反常即为妖”来阻断了他的推理之魂? “小麦啊!”吴悠略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韩队啊,是个讲究结果的人,咱们是在办案,真强核弹的刑事案件,不是推理节目。” 小麦无语凝噎,深感小吴同志这刀插得好深。 小张照常的走进了供电局的调度室。他是今年新进供电局的实习生,工作还没有满实习期,去留问题还有待商榷。 打开调度室的机器开关,小张照常的监控这整个区的供电情况。突然,小张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屏幕上不停闪烁的某一个小红点。 小红点标示的是工业园的用电情况,那是一个兴建了时间不长,最后却因为项目负责人出事而停滞的工业园。 等等,是哪个工业园?他想起来了,是永昌工业园。 他快速的拿起一旁的记录本,有些惊奇的看着屏幕上的小红点。 屏幕上的小红点时闪时暗,慢慢的形容成一个频率,那是,sos? 为了确定一下,他特意记下了这一频率。三短三厂三短。也就是滴-滴-滴-哒---哒---哒---滴-滴-滴-。 有人用电源频闪来发出摩斯密码求救? 小张惊讶的看着屏幕中还在不停频繁闪动的红点,最后,红点终于暗淡下去,那一片的供电系统终于彻底瘫痪。 “小张,吃早饭没?给你——小张,看什么呢?咦,这片怎么还停电了?”走进来的是带小张的师傅,老王。 小张连忙拉住老王的手,支着屏幕中突然暗淡的一小片区域,“师傅,刚刚,刚刚这里有人用频闪发出了求救信号。”小张把记录本给老王看。 老王对着玩儿意没兴趣,也看不出来啥,“啥意思?” 小张挠了挠头说,说,“师傅,是摩斯密码,有人用摩斯密码求助,就在永昌工业园这片区域。” 老王挠了挠脑袋,看着小张指着的屏幕,“你小子是不是谍战剧看多了,还摩斯密码,赶紧吃饭。” 小张看着已经沉寂下来的屏幕,心理莫名有点不安,一边接过老王递过来的盒饭,一边瞄着屏幕。似乎是想看一看它还会不会闪了。 “怎么?干啥呢?赶紧吃。”老王催促道,说着,伸手去拿一边挂着的对讲机,“喂,老陈啊,永昌工业园那片好像断电了,你去看看。” 老王挂了电话,见下张还在那儿发呆,“臭小子,赶紧的。” 小张又瞧了瞧屏幕,决定如果晚上下班早,他要去那里看一看。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温琦已经静静站了许久了,手里的烟已经燃尽,直到一阵炽热的灼痛从指尖传来,她才猛地回神儿,惊恐的把手里的烟头甩了出去。 烟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消无声息的落在地毯上,把白色的地毯烧出一个小小的黑洞。 黑洞一点点扩大,蔓延,知道一只黑色的皮鞋重重的踩了上去,狠狠碾压几次。 “我还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点。”温琦转过身,像来妆容得体的面容多了几分憔悴,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昨天的那套。 “有点别的事儿耽误了。”唐泽弯身捡起地毯上的烟头,扬手丢进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希望现在来还不会太晚。” “坐吧!”温琦笑了笑,扬眉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白夜,“又见面了。” 白夜脸有点热,尴尬的笑笑。 “没什么要说的?”温琦侧身倚在玻璃帷幕上,身后是一片碧海蓝天,仿佛真的翱翔在天际,躺在云团之中。 唐泽皱了皱眉,突然问道,“邵毅公司有一笔钱的流向很有问题,大概是从二十年前开始,邵毅公司每个三个月都会像国外的一个账户支付一笔钱。这个账每年都会更换一次。这笔钱的具体流向你能说说么?” 温琦笑了笑,嘴角的法令纹加深了些许,颇有些强弩之末的味道。 白夜猜她大概是想要抽一口烟,可抬起手得时候,却又发现烟已经被扔掉了。“不能说。” “江城也是他们的人,是么?”唐泽不以为意的笑笑,继续问。 温琦不答,眼神微敛,好一会儿才说道,“小唐,不要再问了,也不要再想去窥探他们,你输不起的。” 白夜微微诧异的看着唐泽,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会像天渊一样?”唐泽冷笑,整个人仿佛从冰冷的湖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冷。 白夜微愣,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他的手。她一直都知道白夜皮肤凉,却从未见他会在与人对峙时,身体是紧绷到发抖的。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看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开启,“我还有什么可输的呢?温姐,当年的事,你是不是也知道些什么?”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感觉他的身体在提到当年的‘事’时,整个人绷得像一条上紧了劲儿的发条,只要稍微拨弄一下,都有崩裂的可能。当年的事,是指唐家当年的那件公案么? 第五十三章狙击 唐泽的父亲曾经涉嫌杀妻,后来死在狱中一事,在当年几乎轰动了整个华阳市。虽然后来唐憎的妹妹在唐憎死后提起了几次上诉,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如今唐泽又旧事从提,难道是觉得当年的案子也涉及了这个“他们” 白夜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还要尽量保持平静,一边紧紧抓着唐泽的手,一边凝眉看着温琦。 然而温琦只是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声枪响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偌大的玻璃帷幕从中央一点破裂开来,白夜只来得及看清温琦脸上那种遽然变化的表情。短短的一瞬间,惊恐,诧异,到最后的解脱,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表情竟然是解脱。 飞溅的玻璃像突然溅起的水花,唐泽在第一时间伸手揽住白夜,将她扑倒在地。 “啪啪啪啪!” 白夜几乎可以感觉得到破碎的玻璃贴着发丝飞过,重重砸在对面的门板上。 “放松。”混沌中,耳边一热,人已经被唐泽拖着滚到温琦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下面。 一秒,两秒,三秒……白夜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度过的最为漫长的三十秒。 是的,只有三十秒。 “他走了。”唐泽贴着她的耳际说,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阴郁。她拉着他的手,感觉他躁动的情绪,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韩亮赶到的时候,唐泽一言不发的站在角落里,目光阴沉的看着窗外的市中心博览大厦。博览大厦与温琦公司要相对,从这里望过去,最佳的狙击地点就在博览大厦十五楼到顶楼二十楼之间的五个楼层。韩亮已经在第一时间对博览大厦进行布控,不过显然成效不大。 博览大楼每天的游客和各楼层工作人员之间的流动量巨大,要想抓到一个职业狙击手,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夜担心的看着唐泽,心里明明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回去。 “韩队,情况怎么样?”压下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她扭头看了眼韩亮。 韩亮凝眉看了眼唐泽,好一会儿才说,“子弹是从对面博览大厦十五楼射过来的,直接打破了玻璃帷幕,温琦是摔死的。” 巧合?还是故意炫技? 白夜感觉身体一点点发冷,等回过神儿的时候,唐泽已经走过来,面对着韩亮,微微勾着唇,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甚少看到他这幅样子,整个人仿佛从冰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越过韩亮,径直走到温琦的办公桌前,伸手捞过座机电话,用力往地上一砸。电话四分五裂,一个黑色的小零件从电话里掉了下来。 “窃听器。”白夜惊呼出声,唐泽冷笑着又在办公桌下面摸索了一阵儿,果然,又扣下来几个袖珍窃听器。他拿着窃听器,缓步走到窗前,巨大的玻璃帷幕炸裂,冷风从窗口灌进来,把他的黑色风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举着窃听器,目光含笑的看着对面的博览大厦。风把他的发丝扯乱,猎猎作响的风衣鼓成一只巨大的陀螺。她静静的看着他,突然生出一种极度强烈的失落感,而这种失落感的来源,竟然只是不了解。 她还不了解他,却已经爱上他。虽然这感情来得并非轰轰烈烈,但这种可以并肩作战,又曾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奇妙感情,并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言说的。 温琦的死,几乎可以说是把整个案件推向了一个不可预支的方向。公然在警察面前狙杀,显然是对整个司法机关的一种嚣张的挑衅。 韩亮马上联系市里领导,第一时间去做汇报。得回来的指示很明确,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凶手。 温琦一死,邵毅这条线就算是彻底断了,至于唐家那起案子,内幕如何,便也如石沉大海,没能留下一点波澜。韩亮回来后第一时间组织了市里的一些专家,借着温琦的死,大肆调查温琦公司的经营状况,这一查不要紧,纰漏无数,其中最让人觉得生疑的,还是那笔不翼而飞的海外汇款和三年前温琦投资的一个工业区。 原来永昌工业园开发案,温琦竟然也有涉猎。 白夜也一边看着分析报告,一边分神看一眼坐在角落里新加的办公室里的唐泽,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本来想着说点什么,分局的一通电话却瞬时把办公室里炸开了锅,除了始终安静的坐在办公室里的唐泽,几乎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工作往市医院里跑。 姜沪生找到了!人就在市医院手术呢! 白夜急急收了东西,仍是回头担忧的看了唐泽一眼。 四目相交,仿佛有些东西在彼此间涌动,然后在时间的消失中显得格外的清晰。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可想了想,又觉得多余。从一开始,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从来不会因为她的好奇而有所解释。 她们之间,其实一直有一条鸿沟,她跨域不过去,他也不曾伸手来拉她一把,她甚至怀疑,一旦11.6案破获,他们彼此之间,其实连一丁点的联系的借口都找不到。 也许,这样也是好的吧!仅仅只是这样一种模糊的关系,与她而言,也该是足够铭记在心里的。 “小白。”吴悠从背后推了她一把,“走吧!” 白夜最后看了唐泽一眼,他正慢悠悠的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杯子往茶水间走。 “姜队的状态,不是很好。”吴悠挑了挑眉,在她耳边说道。 白夜愣了愣,侧头看着吴悠,心里揣摩着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身受重伤?还是…… “他们。”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看吴悠紧紧握成拳头的手,白夜突然有种心头被压着的窒息感。 眼看就要进了十二月,华阳已经冷得冻天冻地,车子启动了好久才传来发动机的嗡鸣声,小麦坐在白夜旁边,一边讲电话,一边拿眼睛瞄着车窗外。 “行了,别瞧了,人不去。”吴悠狠狠剜了他一眼,侧头看了眼心不在焉的白夜,叹了口气儿,车子缓慢的滑出停车场。 第五十四章获救 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医院走廊里很安静,夜诊的病人并不多。护士推着医务车从病房里走出来,走廊里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好几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拘谨的看着为首的冷面年轻人。 是年轻人吧! 她揣摩着,对方看起来30左右岁,五官刚毅冷静,配着一身的制服,显得格外的挺拔伟岸。 “你好。”韩亮侧目看了护士一眼,指了指面前的病房,“姜沪生是不是在这里?” 护士微微一愣,“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韩亮挑了挑眉,护士连忙道,“人是在这儿没错,不过,现在在手术室呢?” “手术?”白夜觉得脑袋嗡嗡响了好几声,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她挤开前面的人,目光恳切的看着护士,“伤得很重么?” 护士为难的摇了摇头,韩亮沉了脸色,“到底怎么个情况?” “那个,警察同志。”从始至终一直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的年轻人突然开了口。 韩亮微愣,凝眉看着他,“你是报案人?” 小张连忙点了点头,“是,就是我,我在永昌工业园里找到姜先生的,找到他的时候,手都被电过黑了。啊,对了,我忘了说了,我是华阳市农电局的调度员,实习的,今天早上我刚进调度室,就看见调度图上永昌工业园这一片的电路出现故障,有人用频闪发出了求救信号。我当时像领导汇报了,但是因为求救信号只发出了两次,没办法证明确实有人求救。晚上下班后,我自己偷偷去了永昌工业园,没想到还真找到人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那么好好的一个人,被人用砖头活活砌死在仓库里。 要不是这人聪明,用天花板上的白织灯线路做了几次冒险的频闪求救信号,估计再有一天就饿死了。 他当时看着都觉得后怕,还好凶徒没有把墙砌死,最外面的墙壁上方没有抹上水泥,他从仓库里找到了转头和锤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墙凿开。 凿开墙的一瞬间,屋里的情况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徒手用简单点额白织灯线路做了差不多有半分钟的频闪求救信号。 他把人从被封死的白色密室里背出来,一路来到医院,医生看了都不由得惊奇,感叹了一声,“命大!” 众人屏住呼吸听着小张讲述事情经过,无不替姜沪生捏了一把冷汗,同时又无比的憎恨那个把人给活活砌死在仓库里的凶犯。 姜沪生找到了,那邱雪呢? 白夜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小张,突然一把拉住韩亮的手,“韩队。” 韩亮低头看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已经要人去永昌工业园去找了,从当时凶犯发到邱雪手机里的照片看,邱雪应该也被藏在了永昌工业园。” 邱雪会没事儿么? 白夜忐忑的看着韩亮,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时间过去的很快,姜沪生被从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醒了,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上来,红着眼眶看着他。 他微微侧过头,从人缝里看着被挤在外面的白夜。 “老大,你没事吧!这次大难不死,以后必有后福。”小麦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抹了抹眼泪。姜沪生虚弱的笑了笑,伸手碰了碰他靠过来的肩,“哪儿那么多废话?” 小麦一乐,一群人护着病床往病房里推。 白夜想要跟上去,韩亮伸手把她拦住了。 “怎么?” 韩亮叹了口气儿,“我联络不上唐泽了。” “什么意思?”白夜看着他,其实心里还有点埋怨唐泽的,姜沪生好不容易回来了,大伙儿都来医院守着,唯独他一个人不来,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 韩亮沉吟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十五分钟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说是要去找找线索,现在联系不上了。”他语气略有几分焦急,白夜倒是很少见他这样的。 “我去找他?我离开的时候,他人还在警察局。”说着,拉了拉肩头的包包,飞快的往楼下跑。 唐泽这人虽然有点怪,又爱搞神秘,但这个节骨眼上突然给韩亮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然后又搞失踪,大抵是真的遇到什么事儿了。 白夜心里忐忑,一路回了局里,人果然是不在的。 不在局里,又说要去找一些线索,白夜一下子也有点懵了,坐在他的位置里发了一会儿呆。 唐泽在警局里是领的兼职,办公桌上东西不多,她寻摸着翻了翻,除了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外,抽屉里还放着几张报纸,几本杂志和一些宣传册子。 报纸是几年前的报纸,纸张有些泛黄,白夜挑眉瞧了瞧,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翻过了才知道,报纸是几年前的,其中大篇幅的报道了当时警方破获的一个大型贩毒集团,而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正是杜丽德。 报纸正面刊登了一张大篇幅的黑白照片,照片比较失真,大概是偷偷拍摄的。白夜仔细看了看,在杜丽德身后不远处的人群里,有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头带鸭舌帽的男子,他微微弓着身子,右手轻轻压着帽沿。 照片照得并不是很真切,但依稀还是可以看见那人浅淡的眉眼。 是张荣。 白夜回想了一下那晚见到张荣的情景,又对照了一下照片里的人,从身形和五官倒是能隐隐对得上。 唐泽为什么要找几年前的照片? 白夜想不透,随手又翻了翻抽屉里的杂志和宣传册子。杂志是艺术类的,看腰封,是年前美院出的几本教学类杂志,里面刊载了许多优秀作品,当中不乏已经过世的卢刚的成名作(十二美人图)。 至于宣传册子,看起来就更有些意思了。 册子是几年前的老册子了,印刷技术还不够完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淘来的,上面还有污渍,瞧着是盖着方便面盒闷气儿来着,中间一块凹凸不平,明显的被水蒸气蒸过了。 册子是硬纸裁纸,做工有些粗燥,斗大的字写着纹身馆的名字,正是张荣后来经营的纹身馆。 白夜瞧着册子发呆,怎么想也有些想不通。 吴虑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瞧见她发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掌重重排在桌面上,震得上面的圆珠笔咕噜噜滚到地上。 “吓死我了。”白夜翻了个白眼,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吴虑一咧嘴,挠了挠头,“唉,听说队长找回来了,在哪儿?” 白夜说了医院的地址,还想再问点什么,人已经急惊风一样冲出办公室了。 “啊,白夜。”跑出去的吴虑又跑了回来,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怀里掏出一只拧巴的信封拍在她面前,“我在王大壮的一个姘头那里找到的,说是半个月前有人给他寄了个东西,不知道怎么的就寄到了她那里,她一时间给忘了,用来垫桌脚了。”说着,扭回身又跑了。 白夜捏着信封有点愣,实在想不通,现在这个时代,谁还会写信呢? 信封上面只有收件地址,寄件人的相关信息一律没有。邮戳是八分的,是省内的信笺。 封信的胶口还没有撕开,白夜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拆开来看看再说。 第五十五章摊牌 华阳的冬天向来多雪,十天里面有六天都是飘雪天儿。路旁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着,老旧的街道被雪覆盖,倒显得一下子整洁了许多。 雪地里有三轮车压过的痕迹,也有路人踩出的雪坑。 这里不比市区,铲雪车一般要在第二天上午才能走到这里,所以一下了雪,路上的行人就少了许多,公交车也跑得不那么频繁了,除了客运站的几辆公车在跑,私营的小客是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跑这条路的。 唐泽跳下公车,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迈着步子往巷子里走。 穿过昏暗的小巷,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有些老旧的四合院,门口戳着的小牌子有些不起眼,被雪一挡,就更显得毫无存在感了。 唐泽走到台阶前,跺了跺脚,把鞋底的雪跺了下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天井里一片白雪茫茫,西厢房的灯还亮着,偶尔有人影晃动。 唐泽叹了口气儿,雪白的的哈气儿顺着空气往上飘,转瞬又散了。 人还没走到门口,西厢房的门就开了,张荣笑呵呵的走出来,“你怎么来了?俺正想着,明天寻个空子去看看老杜。”说着,热情的把唐泽往正屋里领。 唐泽笑着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侧头看了眼西厢房。 张荣把唐泽让进屋子,回头在屋子里的小湛炉子旁边沏茶。水是暖壶里的开水,炉子上坐着砂锅,里面煲着汤,咕嘟咕嘟冒着香气儿。 屋子里很暖,唐泽摸了摸鼻尖,目光灼灼的看着弯腰倒水的张荣。 “怎么,又有什么事儿来找俺?”张荣折回身,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唐泽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好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张荣笑道。 唐泽端起茶杯轻轻吸了一口气,茶香沁入鼻端,忍不住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好茶。” 张荣跟着笑了,抿了口茶,“说吧!” 唐泽笑了笑,把茶杯放回去,微微敛着眉,好一会儿才石破天惊的说了一句,“温琦,死了。” “啪!” 茶杯落地,飞溅的瓷片搭在他的裤脚上,幸而冬天穿的厚,才没刮破皮肉,可那茶水还是透过绵绵的布料晕染开来,小腿上一片炙热。 他定定的看着对面的张荣,手指又沿着杯子的边缘一下一下滑动着。 张荣眨了眨言,忽而笑了,只是那笑容挂在脸上,看起来却使他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小唐,你,说什么呢?” “温琦,死了。谋杀。”他慢条斯理的说,未了,轻轻抿了一口茶,目光寥寥的看着他。 这一次,他好像再也不能当作是自己听错了,整个人僵硬的坐在那里,看了看唐泽,又看了看地上的杯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你骗俺。” 唐泽摇了摇头,“我骗你有什么意思呢?这事儿你迟早会知道的,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早上,报纸电视不会放过这么大个新闻的。”他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恼怒,只是静静的看着张荣脸上的表情,心里的那一点子疑惑就一下子都解开了。 张荣愣了愣,整个人好像被巨石击打过一样,突然松开唐泽,疯了似的一边哭一边笑,“死了,死了好啊,死了好啊!怎么就死了呢?”他一边哭喊着,一边跌跌撞撞的往西厢房那里走,唐泽连忙跟了上去,看着他走到那副牡丹图前,伸手取下画轴,抱着画轴哭得撕心裂肺。 唐泽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张老师就是当年消失的江城吧。”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放慢速度,但是却又不会给人很拖沓的感觉,沉沉的,仿佛一切事情放到他面前都会被压下来,从而简单冷静的处理了。 张荣没有抬头,只是笑,但颤抖的身体却是僵硬了一下。 唐泽目光落在张荣脸上,语气漠然的说,“你讲的故事很生动,可是故事就是故事,再生动了,那也就是个故事。” 张荣没说话,慢慢的扭过身,神情已经不在是几天前那般的闲适。 他微微弯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人皮画的来历没有错,也许真的有你讲的那个动人的故事,可是张家祖孙三代的事儿,也并非你讲的那样。”他笑着说,张荣缓缓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巫旗这个人是有的,可张思达并不存在。”他慢条斯理的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你也不是东北人,你是南方人。虽然你一直在说东北话,可咬字过于矫情。好多南方人学北方人说东北话,很喜欢自以为是的用俺,其实这个年代,东北人大部分也是讲普通话的。你那天炉子上煲了汤,其实东北人不太喜欢煲汤。姑且算是你习惯了南方的习惯,但生活了这么多年,东北口音一丝不改才有些奇怪。” 张荣愣愣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我想静一静。” “他们很快就会来的。”唐泽抿了抿唇,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一张略微有些模糊的照片弹了出来,“你还记得这张照片么?” 张荣微微扬眉,神情已是了无声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就在照片里,这里。”唐泽指着照片里穿黑色外逃,带着鸭舌帽的男子,“是你吧!” “不是。” “找到原来的底片,放大一下不会很难的。”特别是对于何艳梅这样的黑客高手来说,复原并放大一张图片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他笑着划到另外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特写,照片中躲在人群后,用手压着帽沿的人正是张荣。 张荣没有说话,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画轴,目光空空的看着虚空。 “这张照片是杜老师破获毒品案时记者偷拍的,照片里躲在人群中的人是你。”唐泽淡淡的说,抬手指着照片里张荣的右手,“这里,梅花刺青。”因为抬手的关系,张荣右手袖摆微微向下滑了滑,露出梅花刺青的边缘。 第五十六章是你吧 屋里的空气很干燥,也很暖,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儿,香味四溢。 张荣静静的看着他,心里翻滚着悲伤,事到如今,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连反驳之力都显得格外的微薄。 “江城也有。我们在温琦处找到了一张江城的照片,他的手上,这个位置也有一个刺青。可是,你后来把刺青洗掉了。”唐泽微微眯着眸子,“你当年的不告而别,是为了温琦,对么?为了让温琦能顺利进入邵毅的公司,你答应了邵毅一些事儿,还是用邵毅的把柄威胁邵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走吧。我累了。”张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八仙桌的边缘坐下来。 “我懂就可以了。”唐泽淡淡的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苍白的脸,“你洗掉了刺青,有什么原因么?因为要脱离组织么?”他忽而一笑,走过去坐在张荣对面,“让我想一想,白夜的那本基督山伯爵是你故意丢给她的吧。目的是为了让我们查这个案子。刘画死后,他的儿子继承了江城留下来的两幅画,刘画的儿子说,有人联系他要买这两幅画,因此他才特意去鉴定这两幅画,可事实上刘画拥有这两幅画的消息几乎没有人知道,刘画很宝贝它们,连他儿子在他死前都不知道这两幅画的来历和价值。他很少说画儿的事儿。那么,买画的人肯定是刘画的熟人,而他只有两幅。” 张荣拿杯子的手抖了抖,猛地抬起头,目光苍凉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唐泽叹了口气儿,杯里的茶水已经凉了,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凉茶确实不太好喝。“姜沪生和邱雪也是你绑走的吧,目的并非是杀人,你给警方留了很多线索,牵着警方找到了梁文,找到了温琦,找到了刘画,看起来是把一年前的11.6连环剥皮案揭露出来,可事实上,整个案子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是11.6连环剥皮案,你要揭露的,是这朵梅花。是么?”他轻轻的说,“‘他们’是一个组织么?” “你很聪明。”张荣突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他微微叹着气儿,一边说,一边抿了一口茶。沁凉的茶水沁入心肺,喉管里一阵阵灼热。 他微微愣了一下,抬眼看唐泽,“11.6连环剥皮案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警方连这个案子都破不了,还要谈。额!”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掐住了脖子,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来。 “张老师。” “我,额,小,小心梅花。”张荣抬手打碎了做面上的茶杯,整个人扑倒在地,抽搐了一下,人就不动了。 事情发生得又急又快,等唐泽反应过来,张荣已经毒发身亡,怀里的那副画轴掉在一旁,咕噜噜滚了开来,露出一副泣血的牡丹图。 白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唐泽正站在屋子里发呆,张荣已经死了,地上的泣血牡丹图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愣了愣,先是冲过去试探了张荣的鼻息,确认死亡后,才扭头去看唐泽。 “中毒。”唐泽微微侧身,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在你抽屉里找到了这些。”她把包里的杂志和报纸拿出来,“你是特意留给我的?张荣他,是江城么?”她试探的问,心里也没谱,只是直觉有这个可能。 唐泽点了点头,目光阴郁的看着张荣。 “我不太明白。”事情确实是太过于复杂了,而且,张荣突然猝死,唯一的目击人是唐泽,这个事儿本身就够唐泽喝一壶的,如果没能解释处理好,很可能又成嫌疑人了。 唐泽苦笑一声,“和温琦一样。” “杀人灭口?” “凶手早就在张荣的杯子里下了毒。”唐泽苦笑道。 “早就?” “恰巧我这个时候来了而已。”唐泽负手而立,目光幽幽的看着地上的张荣,“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张荣两次待客,喝茶的杯子都是有讲究的,他自己的杯子与我们的不一样。” 白夜微微一愣,想了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你的意思是说,熟人作案?” “他没有任何亲人,这点,杜老师可以作证。”唐泽慢条斯理的说,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的警车的警笛声。 “怕么?”他微微低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 不知道为什么,白夜觉得此时此刻的唐泽特别的脆弱。也是这种脆弱让她做出了一件特别混的事儿。至少在后来想,她确实混到家了。 出警的是韩亮,进屋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子浓郁的消毒水味。 小麦跟在他身后,见白夜也在这儿,一边看了唐泽一眼,一边朝她努了努嘴。 “怎么回事?”法医已经去检查尸体,韩亮走到两人面前,微敛着眉看着唐泽。 唐泽耸了耸肩,“来问他一些话,人就中毒了,估计毒是一早被下在杯子里的。” 韩亮看了他一眼,扭头看白夜,“你刚到?” 白夜身子一僵,也不知道哪里来了那么一股子洪荒之力,挪了挪脚,“有一会儿了。” “死多长时间了?” “十五分钟。”唐泽开口说道。 这儿距离姜沪生的医院不远,唐泽是用屋里的座机打给韩亮的,并没有直接给这片的派出所报警。 韩亮来回看了二人两眼,“回头给我个解释。” 解释什么呢? 白夜微微皱眉,回头瞪了唐泽一眼。 “韩亮。”唐泽叫了韩亮一声,韩亮正在和林飞说话,扭头看过来,“怎么?” 唐泽指了指地上的张荣,“去和江城的dna做一下对比。” 韩亮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张荣其实就是二十多年前消失的江城?为什么?” 唐泽敛了敛眉,好一会儿才说,“事情有些复杂,但大概是为了温琦。”也许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死,所以才会决定在死前做一次反扑。 韩亮凝眉看着他,“回头来我办公室一趟,还有白夜。” 第五十七章冰山一角露端倪 11.6连环剥皮案几乎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所有涉案人员几乎全部被害,而温琦和张荣的死似乎把整个案子给推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dna对比要第二天才能出来,但初步的血型对比是一致的。”韩亮沉着脸坐在办公室里已经有一会儿了,唐泽坐在他对面,旁边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姜沪生和白夜。 白夜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姜沪生,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怪怪的,不为别的,就姜沪生这一次死里逃生回来,在医院剃了胡子,褪去满脸的大胡子,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俊脸,还真的让人有种换了个人的感觉。 姜沪生是背着医生偷偷从医院跑回来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整个人比半个月前瘦了许多。他微微侧着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心里百转千回,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白夜被他看得有些懵,耳朵尖一阵发热,心说,您老回来就回来了,这么虎视眈眈的看着我是几个意思? 唐泽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往前坐了坐,整好插在两人中间,挡了姜沪生的视线。 韩亮坐在对面把三个人的小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轻咳了一声,把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怎么个情况,说吧!”韩亮看着唐泽。 唐泽把在张荣家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其中关于张荣和温琦之间的关系,用他自己的说法是;张荣喜欢温琦,当年之所以失踪不再人前路面,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温琦。 “邵毅公司那笔消失的款项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我们不知道,但也许这跟江城的失踪有关。”唐泽说,一旁的韩亮点了点头,“我们姑且先不说这个,现在我们来说11.6连环剥皮案,你们什么意思?” “卢刚肯定不是凶手。”一直沉默的姜沪生突然开口说道。 韩亮没说话,之前他与姜沪生谈过。 那天晚上,姜沪生确实在新丽都酒店门外看到了王大壮,他追到了王大壮隐姓瞒名后开的纸活铺子,第一天,他并没有看见王大壮,第二天,他打听到了王大壮的一些事儿,晚上又去蹲点。大概九点不到,天渊也去找了王大壮。 姜沪生当年是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曾经也和天渊打过招呼,对这个漂亮的男孩子挺有印象的。 他当时不知道天渊找王大壮有什么事儿,也就没有跟进去,直到一声惨叫之后,一道黑影从纸火铺子里跑了出来。 姜沪生当时的第一个反应是追人,但理智又把他给拉了回来,他先是跑进院子里,确认天渊确实被砸死之后连忙追了出去。 “你追到哪儿?”白夜连忙问? 姜沪生笑了笑,“追到刺青坊,就是张荣的店里。” “果然是这样。”唐泽沉吟一声,“张荣把你打昏了,然后关起来了。” “是的。” “那王大壮呢?”白夜不甚明白的看着两人,“是张荣杀了天渊?为什么?” 姜沪生摇了摇头,“不是。王大壮打死了天渊,然后逃到张荣家,张荣打昏了我。” “那王大壮呢?”白夜狐疑的问。“张荣既然是想要我们找到11.6连环剥皮案的凶手,那他为什么要帮着王大壮逃走?”这个案子的一开始就是王大壮杀天渊引起的,关键人王大壮跑了,最后又搞出这么多事儿?不矛盾么? “他没有帮助王大壮逃走。”唐泽把从张荣家带出来的那幅画儿拿出来,画轴部分染了几分猩红的血迹,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唐泽把画缓缓展开,铺满整个桌面。 “温琦曾经说过,她们三个人中,最擅长人物画的是江城。”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在画上摸了摸,扭头朝白夜看了一眼,“有刀么?” 白夜微愣,什么意思啊? 姜沪生抿了抿唇,韩亮低头在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一把不大的小弹簧刀。 唐泽接过刀,手起刀落,刀子在画上留下一道划痕。白夜看着划痕,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前几天被钉子划破了一道口子的皮鞋。 “这,人皮?”白夜惊呼出声,唐泽挑了挑眉,用刀尖沿着划痕又划了一刀。皮质破裂微微向外翻起,他把刀子探进皮质后面,用力向上一带,翻手一划,刀子沿着画布卷边缘把整面画都挑起来,露出里面的夹层。 “美人图。” 韩亮挑了挑眉,抬眼看着唐泽。 唐泽拿起被掀开的那层皮质,翻过来,后面是一大片细细密密的数字。 “这是什么?”白夜探头看了眼皮质上的数字,狐疑的问唐泽。 “张荣留下的证据。” 姜沪生和韩亮对视了一眼,唐泽已经把张荣和梅花刺青这个组织的关系做过交代,如果张荣这番费尽周折引警方调查11.6连环剥皮案的目的是扳倒梅花刺青这个组织,那么,他肯定不会毫无准备的就出手的,至少,他会保留一些证据。 而这个证据,张荣必然不会放在别人手中。 “凶手明目张胆的杀人,可见,这份资料应该是很重要的。”韩亮狠狠吸了一口烟,“那现在怎么办?” 姜沪生沉默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说,“王大壮杀人后是逃往张荣处,这说明两个人是认识的,有没有可能,王大壮本身也是梅花刺青组织的一员,他意识到天渊在查他,所以杀人后,他找张荣帮忙。张荣如果想要扳倒梅花刺青组织,他肯定不会帮王大壮的忙。” “会不会王大壮也和你一样,被藏起来了?”白夜想了想,觉得还是这个可能性大一点。 从始至终,张荣都没有杀人,天渊是王大壮杀的,梁文是王琳杀的,这些事儿看似围绕这十二美人图发生的,但是最后的指向还是梅花刺青这个神秘的组织。 “那11.6连环剥皮案呢?”白夜总觉得这件案子的关键还是在一年前的案子上,连环剥皮真的就只是为了复制一套现代版的十二美人图么?这理由听起来实在是够滑稽的。 如果当时11.6案的凶手不是卢刚,复制美人图的动机就更站不住脚了。“卢刚自杀,身上也有枪伤,邱雪当时的证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定了卢刚的罪。如果卢刚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绑邱雪?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凶手?” “他没有承认。”唐泽突然出声,目光阴郁的看着姜沪生说,“从始至终警方都没有拿到卢刚的供词。邱雪的证词看起来无懈可击,可仔细想一想,邱雪在醒来之后,管宁还并没有死,邱雪也没有死。卢刚只是恰巧出现在案发现场,只是恰巧准备要杀邱雪和管宁,但他最后并没有杀人,至少邱雪并没有看到他杀了管宁。” 第五十八章内情?案情? 韩亮抬头看着唐泽,手里的烟燃到尽头,点点的火光忽明忽暗的,眼看就要烫到他的指尖。 “我们确实没有拿到任何卢刚杀死前面几个被害人的证据。”姜沪生沉默许久后,终于淡淡的开口,他叹了口气儿,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唐泽和白夜身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我之所以后来请调到华阳,多少也是与这个案子有些关系。” 白夜微愣,“你直到案子的根源在华阳市?” 姜沪生点了点头,没了唬人的大胡子做掩护,清秀俊雅的模样着实让人怕不起来。 白夜偷偷瞄了他白皙的脸庞一眼,一旁的唐泽挑了挑眉,伸手掐了她腰间小肉一把。 白夜疼得一皱眉,一旁的姜沪生看过来,眼神闪了闪。 白夜脸上一阵火热,暗地里踩了唐泽一脚,回头有些心虚的看着姜沪生,“那你查到了些什么?”如果毫无进展,不可能突然去追王大壮。 姜沪生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痴汉的本质,目光微敛的看着她和唐泽坐的那么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隐约知道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王大壮是两千年进的殡仪馆,我曾经查阅过殡仪馆的一些资料,也走访过一些人,王大壮在职期间曾经出过几次怪事。”他失落的别开眼,萦绕在心底的落寞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2011年,殡仪馆的停尸房过一场大火,后来轻点的时候,丢了几具尸体,因为怕被家属知道,后来不了了之。2012年,殡仪馆出过一起女尸诈尸的事儿,当事人就是王大壮,说是女士入殓前醒了,诈尸跑掉了。2013年,殡仪馆改革,几个入殓师盗卖尸体被抓,其中有六具女尸没有找到下落,其它的大部分被偷偷买入偏远地区结冥婚。后来直到2015年,因为殡仪馆改制,尸体丢失和被调包的事件才越来越少。” “和王大壮有关?”白夜诧异道。 “有关。”姜沪生斩钉截铁的说,“当年之所以没有继续查王大壮,就是怀疑他后面还有团伙。” 白夜脸色白了白,抬头问,“那梅花刺青组织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姜沪生摇了摇头,“还没查到那里,不过邵氏集团确实有些问题的。这一年我在华阳市暗中查了邵氏集团的不少事儿,表面上干干净净的邵氏集团,空怕也并不简单。 另外,当年那场轰轰烈的的贩毒案抓了很多人。贩毒案之后,张荣完全可以离开华阳,或是堂堂正正继续活着,但他却选择隐姓埋名留在华阳。你们有没有想过张荣留在华阳的目的?” “不是为了温琦么?痴情种啊!”小麦笑道。 姜沪生摇了摇头,“恐怕并非这么简单。当年的贩毒案虽然破获了,但其中有一条贩售的隐线一直没有找出来。” “什么意思?”小麦摸了摸鼻子。 吴悠拿笔敲了他脑门一记,“意思就是,张荣表面上是给警方做了卧底,但也很有可能是个双面间谍。”“去,上演无间道呢?” 姜沪生凝眉横了他一眼。 吴悠挑了挑眉,扭头看姜沪生,“所以,头儿你的意思是,张荣不是不肯离开华阳,而是占时离不开?” “这几年,警方也一直暗中监视他,如果他贸然离开华阳,很可能露出马脚,所以他才一直留在华阳。” “没听说华阳警方在盯着这个人啊。”吴悠做了很多年的刑警,对华阳的警备分布还是比较熟悉的。 姜沪生摇了摇头,“不是华阳警方在盯着,是帝都那边的人。” 白夜瘪了瘪嘴,“头儿,你就说是你跟不就得了。还绕了那么个大圈子。” 姜沪生剜了她一眼,白夜一愣,灰溜溜低下头。 妈蛋,造次了。 “难道头儿的意思是,贩毒集团的那个销售暗线就是邵氏集团,而邵氏在利用人皮画贩毒?不对,不会是用人皮画贩毒,这不符合经济效益。” 韩亮把烟头重重压在烟灰缸捻了捻。“不是人皮画,是人体贩毒。” “恐怕这案子一开始就是设计好了的,包括选这些受害者。”唐泽沉吟一声,抬头看姜沪生,“我想姜队应该都查了当初的几个受害人,现在能说说么?” 姜沪生黑着脸半天没说话。 韩亮“噗嗤”一声乐了,“行了,老姜,唐泽不是外人。” 姜沪生回头瞪了唐泽一眼,“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你大可以藏着窝着。”唐泽脸一黑,抬起屁股就要走。 “等下。”韩亮连忙拽住他,叹了口气儿,扭头对姜沪生说,“老姜,我知道这个案子一直是你心里的梗,可唐泽的事儿,真的有些特殊,他,唉,总之不是外人。” 姜沪生见韩亮吱吱呜呜的,凝眉瞪了他一眼,不说。 “姜沪生,你这个牛犊子。”韩亮咒骂一声,拍桌子和姜沪生瞪眼。 白夜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心说两个牛脾气对上了。 姜沪生冷哼一声,一点也没卖韩亮面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修长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没仰过去。白夜连忙越过唐泽伸手拽住他,“头儿。” “老子还没死呢,这案子我自己会办。”狠狠剜了韩亮一眼,扭头一把抓住白夜的手,“走,回一队。”说着,拽着白夜往出走。 “唉。”白夜无奈的拍了拍脑门,暗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白夜被姜沪生一口气儿拽出韩亮办公室,来到走廊,一股子冷风冲进来,冻得姜沪生一缩脖子。暗唾了一口,才想起自己从医院溜出来,身上就穿了个打底的毛衣和病号服。 白夜看着姜沪生孩子气儿的模样,忍不住乐了,心说,活该,叫你牛脾气。 想归想着,还是扭头跑进值班室,从值班室的老大爷哪儿借了件大衣给他穿上。 估计那大爷是个抽烟的老烟枪,衣服上一股子烟味,姜沪生嫌弃的瘪了瘪嘴,闷头往一队的办公室走。 白夜回头看了眼韩亮二队办公室大门,手机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唐泽的短信。 晚上我请你吃饭。 “白夜。”姜沪生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白夜,昏黄的灯光下,他那张俊俏的脸染了几分疾言厉色。 白夜下意识的缩了下手,心虚的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 风从窗户缝里渗进来,转进衣领中,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寒。 “你说谎了。”姜沪生伸手掏了掏兜,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病号服。 白夜愣了愣,血液一下子冷了下来。她心虚的低着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呢?” 姜沪生冷笑两声,心里仿佛被跟针狠狠刺了一下。 走廊里很安静,安静到身后的开门声传来时,两个人几乎是受惊一样同时望过去。唐泽推开二队办公室的门走出来,皮鞋敲击着大理石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正歪着头看手机,手机的光束从下朝上打,把他那张脸照得有些阴森冷寂。 白夜心脏无端端狂跳了几下,连忙别过头,目光试探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拧着眉,转身进了办公室。 唐泽抬起头,笑着朝白夜指了指楼下。 白夜叹了口气儿,突然有种莫名的负罪感,脚下的步子便一步比一步沉。 第五十九章怎么就喜欢了? 姜沪生已经坐在办公室里,灯光很亮,晃得人眼睛疼。他的身体还没能恢复好,这次经历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醒来的时候,他曾想,人生其实挺短暂的,有时候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如果就这么死了,心里有太多不甘。心心念念的案子没破,心仪的姑娘也还没表白,死在那么个地儿,估计两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现在他回来了,所幸还有一口气儿,可看着面前的白夜,他突然又没了表白的勇气。白夜说谎了,他能看出来。 这姑娘有时候看着蹦精蹦灵的,其实特单纯,他不信韩亮看不出来,只是不明白韩亮为何也跟着装糊涂。 唐泽唐泽,他细细在口中咀嚼,心里越发的有些不安。 唐泽是当年唐憎的儿子,华阳市发生了那么一起轰动全省的事儿,他自然是知道的。 唐泽回国后一下子卷入了好几起重案,是巧合?他是不太相信的。 总之,他是不太相信唐泽的。 温琦死的时候,唐泽在现场,张荣死的时候,唐泽也在现场,这种巧合,还真是有够巧合的了。 “我不希望你意气用事。”他漫不经心的说,目光落在白夜脸上,心里有些复杂。 “我没有。”白夜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头儿。” 姜沪生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和他?” 白夜脸一红,没说话。她和唐泽之间的关系,说到底连她自己都不太肯定的。 姜沪生心一沉,仿佛一只重锤触不及防的对着他的心房狠狠敲了下去,很疼。 “你,了解她么?”他示意她坐下来,白夜很少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配着这张清俊的脸,却显了几分脆弱。 她心里莫名有些愧疚,也说不出为何,只能一再的告诉自己,她这么做没有错。 “唐泽他并非你相像的那么简单。”他烦躁的扒了把头发,拉开抽屉,里面藏着烟和打火机。“你和他,并不合适。”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是自己了,他看着对面的白夜突然有种撬开她脑袋的冲动。 白夜沉默着,眼眶莫名有些发涩。 “他是唐憎的儿子。”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决定做一个恶人。 “我知道。” “你不知道。” 白夜诧异的看着猛地站起来的姜沪生,“头儿?” “没事,我脚麻了。”去他妈的脚麻了。 他在心底咒骂一声,懊恼的背过身起,从身后的档案柜里取出一份牛皮纸袋,“我不想说什么,你自己拿去看看。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自己的立场。”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你回去吧!” 白夜愣愣的看着桌面上的牛皮纸袋,好像面前摆着的就是一只潘多拉的魔盒,只要她打开了,里面藏着的魔鬼就会跳出来。 “回去吧,我累了。” “我送你回医院。” 姜沪生摆摆手,“回头我给小麦打个电话,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白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犹豫了半天,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白夜下了楼,倚楼外,黑色的保时捷亮着车灯,唐泽裹着及膝的毛呢大衣站在车前,嘴里叼着根烟,忽明忽暗中点点光亮把他的眼趁得越发的黑沉。 白夜很少看他真的抽烟,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含在口中的。 “走吧!”一张嘴,冷风瞬时灌了进来,呛得她重重咳了几声。 唐泽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烟。烟头落在雪地里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很快熄灭了,一缕白烟悄无声息的飘起来。 白夜心情不是很好,双手捏着包,坐进车里就不爱吱声。 唐泽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座的白夜,“怎么了?” 白夜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姜沪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到底还是自己一直都不肯面对,一次次的给自己找借口。 “想吃什么?”唐泽低声问,车子驶入主干道,车速不快不慢,好似特意等着她做决定。 白夜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双手紧紧抓着包,姜沪生的话跟复读机似的不停在脑子里翻滚。她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他,你爸爸当年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每次都卷进这些离奇命案?还是说,你接近我是有什么目的么? 想到这?白夜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疼,好想骂脏话。 “想什么呢?”唐泽把车停在路边,回头凝眉看着白夜。 白夜一愣,讷讷的抬头,“到哪儿了?” 唐泽指了指窗外,是一家火锅店。 大冬天的果然适合吃火锅,只是半夜十一点多钟吃这个,不怕上火么? 白夜都好奇自己还有时间想这个,干巴巴的笑了,推门下车。 火锅店是个两层门脸,门口挂着个迷彩服一样的牌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老兵之家。白夜看着牌子“噗呲”一乐,“当兵的开的?还是专门接待老兵?” 唐泽剜了她一眼,“进来吧,怪冷的。” 白夜抬步跟了上去,一进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把冻得有些发僵的脸吹得痒痒的。因为不是饭口,店里的人不多,唐泽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个鸳鸯锅。 不多时,菜上的差不多了,铜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唐泽不太喜欢辣,小习翼翼的把清锅移到自己这一边,捡了一筷子牛肉丢进去,然后是鸭肠,青菜,虾滑。香气很快益了出来,白夜抬眼看了看他,隔着腾腾的热气看得并不真切。 “有话说?”叹了口气儿,唐泽把筷子放下来,拿过杯子给她倒了杯啤酒推过去。 黄色的酒液在杯子里摇曳着,晃处一层又一层波浪。白夜眨了眨眼,端着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呛得眼泪差点没涌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说过,酒这个东西吧,有时候好,喝多了,麻木了,胆子也就大了,好多不敢做的事儿都能凭着一股酒劲儿给办了。有时候又坏事儿,借酒消愁什么的,那都是傻子才信的。 白夜端着酒杯一个劲儿的看着唐泽傻笑。 “还要么?” 点了点头,递过杯子,看着酒液在酒杯里翻滚,心里仿佛一下子就豁亮很多。有些事儿啊,终归是不能一直拖着不办的。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痒,狠狠又灌了一口儿,对着唐泽笑,“唐泽啊。” 唐泽微微抬了眼皮儿看着她,手下动作没停,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麻辣牛肉片堆进她面前的碟子里。 “唐泽啊!” “嗯!” “我好想有点喜欢你了。”打了个酒嗝,白夜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迷离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她都认识他有多久了呢? 她努力想了想,大概快有一年多了吧!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她又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颇为烦躁的挥了挥手,“可是我一点也不想喜欢你。”这是实话,没有比这再实在的大实话了,可是说出来,心底怎么就酸不拉唧的难受呢?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精致的眉眼,摸了摸胸口,心脏跳得那么快。 第六十章喜欢就喜欢吧 时间好像就这样静默了,他微微底敛着眉眼,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捏成拳头; “我不想喜欢你。”白夜猛地从盘子前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些迷惘,“不想喜欢你,咱俩,不合适。”是真不合适,真的不合适。她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霹雳啪啦掉进面前的调料酱里面。 唐泽没说话,伸手又给她倒了一杯,自己也一仰头喝了一杯。 白夜看着面前的酒杯发了一会儿呆,傻愣愣的端起杯子,仰起头,看着唐泽不说话。 有人说,女人不说话,默默流泪看着你的时候最动人。可唐泽当真没觉得有多动人,只是心口微微一阵抽疼,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他烦躁的狠狠对着酒瓶子灌了一口,红着眼睛看着白夜,“喝醉了,咱回吧。” “我不。”白夜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猛地一拍桌子,“唐泽。” “嗯?” “我要跟你分手,分手,你听到没?我要跟你分手。” 来填汤的老板抿着唇,一边笑一边看着唐泽,长嘴壶里的热汤咕嘟咕嘟倒进火锅盆里,热气一下子又冲了上来。 唐泽哭笑不得的拿过手里的杯子,“白夜,走吧。” “我不。”白夜狠狠瞪了他一眼,拽过早先放在一边儿的背包,拉了好几次才把拉链拉开,“我,额、我不看,我,不看,都给你。”一边说着,一边把包包拉开,使劲儿一扯,牛皮纸袋撕的一声破裂开来,里面的资料飞得到处都是。 “白夜。”唐泽哭笑不得的看着掉进火锅盆里的那张a4纸,上面被红笔圈着的几个大字格外刺眼。“姜沪生给你的么?”他微微敛眉,用筷子挑出a4纸,抬头看着白夜。 白夜看着他,眼眶发红,整个人好像被一团热火包围着,说不出话,怕一说出来就控制不了情绪。 “你信我么?”他微微倾身,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信我么?” 白夜愣了愣,胸腔里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他此时此刻过于炙热的目光。她挺了挺肩,最终还是狼狈的别开眼,头也不回的抓着包包往出跑。 乍然推门,冷风铺面,酒气瞬时散了三分。 路边的路灯昏黄孤寂,空中飘着的雪花纷纷扬扬,唐泽追出去时,白夜正仰着头看着路灯发呆。 “我以为你走了。”他走过去,与她并肩而战,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烟草香气。 她微微侧目,眼睛通红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让我信你?” “就因为它,所以不信我?”他微微叹了口气儿,把手里捏着的加了调料的资料递给她。 白夜没有接,也不太想看,她此时此刻全当自己宿醉不醒,整个人都是懵的,只想赶紧回家好好冷静冷静。 唐泽没有说话,伸手拉起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冷,大抵是冻得时间长了,有些麻木,被他紧紧捏在掌心,有种痒痒的感觉。 “为什么不看?”他居高临下,一步步不进,直到她一退再退,后背地上冰冷的路灯柱。“为什么不看?”冰冷的指尖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 她别过头,心里难受,“不想看。” 唐泽轻笑出声,突然一个轻身,头整个埋进她颈肩,温热的气息轻轻喷在她颈肩,一下下撩拨她敏感的皮肤。“你喜欢我。”他底笑出声,在她推开他的瞬间吻住她的唇。 冰冷的雪花落在头顶,落在脸颊。他的唇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儿,整个人仿佛一团炙热的火焰,只要稍稍沾染一分都将被他焚烧成灰烬。 她无力的攀着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仿佛被一瞬间抽空,再也无力抗拒。 良久,直到她以为自己会窒息的昏厥过去的时候,他才微微松开她的唇,双手捧着她的脸,逼她直视他温柔得仿佛能把人溺毙的眸子,“白夜。”粗粝的指尖轻轻摩擦她微微发红的嘴唇,“相信我。” 白夜身子微微一僵,猛地从他怀里推出来,“对不起,天冷我,我,走了。”说着,几乎是狼狈的逃到路边,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 空荡荡的街角飘着雪花,唐泽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手,转身上了车。 手机铃声适时响了起来,幽蓝色的屏幕上跳动着一窜在熟悉不过的数字。 “喂!阿姨。” “小唐啊,你快来医院啊,老杜他。”话没说完,唐泽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好似被硬生生压进冰窖里一样。 黑色的保时捷狂飙在飘雪的马路上,这静默的夜啊,似乎从来不会给人留一些情面。 白夜付了车前,走近宿舍楼的时候被楼前戳着的一道身影下了一跳,“头儿?” 姜沪生目光微沉的看着她走进,手里的烟头抖了抖,最终被丢在地上,很快埋进雪坑里。 他只穿着病号服,里面是一间薄毛衫,也不知道冻了多久,脸色惨白惨白的。 白夜愣了愣,连忙冲过去,“头儿,你怎么来了?” 姜沪生囧了囧,实在不好意思说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来她家楼下的。 “没,就是,有点事儿想和你谈一谈。”他微微红了脸,侧头避开她的视线。 白夜一根筋,也没多想,怕他冻坏了,连忙伸手从兜里掏出钥匙,三两下开了门,回头愣愣的看着他,“头儿,要么进屋坐一会儿?” 姜沪生故作沉静的点了点头,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眉,侧头问她,“你喝酒了?” 白夜脸一红,尴尬的笑了下,“那个,一点。” 姜沪生脸沉了沉,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被她撰在手里的资料,瞳孔不由得缩了缩。 白夜摸索着开了灯,客厅里昏黄的灯光打在姜沪生身上,整个人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儿。 白夜把包包挂好,回头看着姜沪生冻得发白的脸,心里莫名一阵难过,转身进了卧室,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头儿,你先穿上吧,本来是打算给我舅舅买的,他身高和你差不多,你先对付着穿着,我开了暖气,一会儿温度就上来了。”她小心翼翼的说,目光不经意落在桌面上的资料上,心里又是一阵绞疼。 姜沪生接过羽绒服披在身上,气虚的重重咳了几声,好一会儿才说,“你去找唐泽了?” 白夜点了点头,转身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头儿你和咖啡还是茶?” 这是故意岔开话题? 如果姜沪生的胡子没剃,那此时此刻用吹胡子瞪眼来形容他简直再贴切不过了。 第六十一章杜老去世 白夜其实挺怕姜沪生的,就算现在他剃了大胡子,可这一年来的淫威犹在,实在是让她有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心虚,所以看姜沪生的眼神儿都带着那么点讨好。 “没看?”姜沪生瞄了眼桌上的资料。 果然还是问了。 白夜缩了缩肩,考虑着带会儿怎么应付。 “为什么不看?” “头儿。” 姜沪生猛地站起来,突然觉得无比的疲惫,他伸出手,快速的拿起桌上的资料转身就走。 白夜有点愣,好一会儿没搞明白他什么意思,等他人都走到门口了,才猛地开窍,扑过去一把按住门把手,“头儿。” 姜沪生微微低着头,看着压在自己手上的手。 “对不起。”白夜讪讪的收回手,目光盯着他手里的资料,“那个,头儿,我错了,我看。”说着,伸手去抢资料。 姜沪生猛地抬手,双手握着资料用力一撕。 “撕!”资料拦腰截断,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一堆废纸。 “头儿?”什么意思? “你既然不想知道,就当它不存在。” 可是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不当它存在,它就不存在的。 白夜无奈的无奈的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他,不会杀人。”她笃定的看着姜沪生,心里异常的平静。因为相信,所以真的不希望他卷入任何糟糕的事情中。 她与他接触那么多,几次三番经历生死,潜意识里,他已经成了自己可以信赖的人。她不是个合格的刑警,没有受过更专业的训练,她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会容易感情用事,在唐泽的事情上,她已经越发的偏重于感情了。 姜沪生无奈的看着她,心口一阵一阵的闷疼。 这世间有些事儿真的不是只讲究先来后到的。 “那你的幸福呢?”他说了一句自己三十年都最冒失的一句话。 白夜有些愣,抬头看着他认真的眼,终于还是低下头,没在说话。 “你就没有想过,他那样的家世,你们之间合适么?他之前是什么样子,你知道么?”他一字一句的说,白夜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有一个未婚妻。”爱恨永远是一把刀,有些人看的清,拎的清,可不代表白夜就能明白这些。 姜沪生长长叹了口气儿,“唐泽有一个订过亲的未婚妻,这事儿虽然是当年唐憎出事儿前定下的,但唐泽要想集成唐氏集团,就必须按照唐憎的遗嘱娶他的未婚妻。”他的话很轻,在白夜听来却格外的沉重。她感觉脑子里“嗡嗡嗡”的一阵乱响,整个人都是懵的,身体里的血液一下子冷凝下来,看着姜沪生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希望你不要被感情蒙蔽做了傻事。”姜沪生烦躁的趴了一把头发,无奈的看着白夜。 走廊里很混乱,唐泽赶到医院的时候,杜夫人正脸色苍白的坐在病房里,病床上盖着一层白布,杜丽德已经被医生声宣告死亡。 唐泽沉了沉脸色,心口一阵揪疼,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不敢进去。 他想到了温琦,想到了张蓉,突然间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杜丽德。 他已经退休了,要不是自己,并不会卷进这场危险的战争中来。 他狠狠的垂着门框,拳头打在门头门梁上,飞起的毛擦搓破了拳手,整只右手血淋淋的皮肉翻飞。 “小唐?”杜夫人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只是她太难过太伤心,直到情绪微微有所平息,才有勇气面对丈夫临死前都放心不下的唐泽。 这孩子,太苦了,又背负了这么多,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唐泽连忙冲过去一把抱住杜夫人,眼眶发红的看着床上的杜丽德,喉咙紧紧干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连哭的资格都没有的。 “他走的很安详。”杜夫人说。 不,怎么会安详呢? 唐泽心底一阵苦笑,他已经找过主治大夫了,杜丽德走的时候很痛苦,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那种揪心的疼痛他体会不了,可他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杜丽德常常疼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他的病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儿,杜丽德早就去美国了,就是因为放不下他和他所背负着,在他没有勇气回来之前,一直是这个铁骨铮铮的老人在帮助他调查那件事。 “小唐。”杜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藏着悲痛。然而她还是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面色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孩子。 至少在她和老杜面前,不论唐泽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是个孩子。 她想起老杜临走前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儿,伸手拉住唐泽的手,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他冰冷的手,“孩子,老杜临走前,给你留了一些话。” 唐泽心中悲痛,整个人都还不能相信杜丽德就这么走了。 他像个无措的孩子,紧紧的抓着杜夫人的手,眼眶一阵阵发热。 杜夫人叹了口气儿,拉着他坐下,扭头撇了眼床上的杜丽德,“老杜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他说,希望你不要查下去了。” 唐泽身子一僵,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捏了一把。杜老也不希望他查下去了么? 身体突然一阵冰冷,他烦躁的扒了把头发,伸手在兜里掏了掏,对上杜夫人的眼时,手又顿住了。 “老杜说,这次的水太深了,你不要再查下去了。”杜夫人叹了口气儿,“等老杜的身后事办完,我就带着老杜会老家了。你知道,老杜这么多年早就该回去了。” 唐泽眼眶发红,眼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杜老已经退休好几年了,前几年本来打算回老家的,后来因着他的事儿,回老家的事儿就给耽误了,如今人都去了,也没能回去老家看看。 唐泽心里情绪翻滚着,好像一直支撑着的杠杆一下子倒塌了,自己成了脚步落地的随风浮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什么时候决定走,我送您。”他讷讷的说,前所未有的疲惫。 杜夫人叹了口气儿,“不用了,我给杜明打了电话,回头让他来接我。你自己。”说到这儿,杜夫人脸色微白,更咽一声,“要保重身体,有时间就去看看我。” 唐泽艰难的点了点头,却知道自己恐怕以后都很难见到杜夫人了。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温琦和张荣都死了,这说明他们已经注意到他了,以后的事儿,本就是能不拖累就不拖累了。 第六十二章案情研讨会 唐泽失恋了。那晚之后,白夜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过唐泽了。 11.6连环剥皮案已经彻底进去了尾声。 姜沪生出院后联合韩亮一起抓11.6连环剥皮案,结合了一年前在北京侦办此案的一些线索,案情几乎已经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 当年11.6连环剥皮案草草结案后,姜沪生因为对案情中的许多细节残生疑问,曾经提到过要重审11.6连环剥皮案,但因当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卢刚,又有邱雪的作证,案子几乎算是铁案了。 11.6连环剥皮案定案后,姜沪生对此耿耿于怀,直到后来此案的相关人员均纷纷离开帝都到了华阳,他才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并自动请缨掉到了华阳市。 到了华阳市后,姜沪生曾经暗中调查过几人,却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直到这一次在新丽都酒店遇见了王大壮,并因天渊的死牵出一年前的11.6连环剥皮案,从而使案子重新进入大众的视野,也把当年的许多疑问解开了。 “关于受害人的事儿,头儿,你给大家伙说说呗。”小麦一进来,就扯着姜沪生问,侧头看了眼还在发呆的白夜,扭头问,“头儿,这孩子咋了?” 姜沪生脸色微微一沉,不经意的别过头,看了一眼角落那张新加的办公桌,心里隐隐有些不悦。 “白夜。” 白夜一愣,猛地回神儿,见姜沪生正虎着脸看向自己,心里莫名一虚,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去鉴证科看看从张荣那副画上弄下来的皮质密码图有没有进展。”说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出办公室。 姜沪生黑着脸看她跑出办公室,连忙补了一句,“弄完赶紧回来,开会。” 白夜背影僵了僵,小麦咧嘴一笑,“头儿,我怎么觉得这回你回来,小白更怕你了?” 姜沪生抬手抄起桌上的文件夹,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子,“一边去,整理资料,开会。” 皮质密码图还是毫无头绪,主要是警队里擅长这东西的人不多。本来指望唐泽能有点建议,谁知道这人就跟打了狗的肉包子似的,有去无回了。 白夜抱着资料回会议室的时候,人员差不多都齐了,奇怪的是本来应该占时继续负责这个案子的韩亮竟然没来。 姜沪生抬眼瞄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白夜坐在小麦旁边,面前已经摆好了一份资料。 “大伙儿先把资料看一下吧,这是我之前整理的一份关于11.6连环剥皮案受害者的一些资料,其中重点几个部分我用红笔标了出来,你们看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姜沪生沉声说道,手伸到口袋里掏出烟盒,捡了一根塞进嘴里。 姜沪生一边抽着烟,一边凝眉看着低头翻资料的几个人,目光在略过白夜的时候,不由得停顿了几秒。 白夜整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丝毫没有发现姜沪生这饱含深意的几秒钟驻留。 资料显然是刚刚整理过的,红笔圈出来的地方还是新墨,碰上去能微微晕染几分粉红。 这是关于一年前的受害人报告,前面几页的内容基本和白夜从何艳梅盗来的资料相差无几。虽然后来韩亮神申请重审11.6连环剥皮案后,帝都警方也确实很配合的送过来更为详细的内容,但有关受害人的资料并不是很多,其中最为醒目和凸出的,就是几个受害人曾经都先后在梁文所在的整容机构做过面部或是身体的手术调整,而其中也包括了假装有过医疗记录的管宁和邱雪。 白夜看了一眼其他人,继续翻看手里的资料。当翻倒后面倒数第二页的时候,白夜的眼睛已经不能从资料上离开了。 资料当中提到了天渊。天渊在帝都的时候曾经是一家中高档酒吧的驻唱歌手,她的女朋友经常出入酒吧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份报告中提到了,几个受害人都曾经频繁出入过这个酒吧。 “头儿。”白夜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沪生,“这家酒吧,你有查么?” 姜沪生抽出嘴里的烟,吐出一个烟圈,揉了揉头发,“当时确实查过。” “酒吧没有问题么?”小麦插嘴问。 姜沪生摇了摇头,“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在帝都,那样的酒吧很多,许多白领都喜欢去。但是现在想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夜微微一愣,“什么情况?” 姜沪生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信号笔,转身在背后的白字板上写了‘邵毅’两个大字。 “酒吧老板是邵毅?”吴虑一拍桌子,“我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他公司的这笔帐目,难道是故意在国外走了一圈,然后回过头去帝都开了个酒吧?” “不。邵毅不会那么做,至少,就算是做,他也不会亲自挂名老板去帝都开了这么一间二流酒吧。”白夜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 “那这是什么意思啊?”吴虑挠了挠头,狠狠瞪了白夜一眼。 干嘛,说实话不行? 白夜翻了他一眼,扭头看着白板上刚劲有力的两个字,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邵毅,那又是谁?是谁会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姜沪生的怀疑,而是直到重新启动11.6连环剥皮案,姜沪生才明白过来很多事儿? 白夜突然抬头看了姜沪生一眼,想到他对唐泽的态度,心里一阵恶寒,有些后悔没有看他给自己的那份资料。 她僵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一时间脑子乱成一团,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小白,小白,干嘛呢?”小麦伸手推了推白夜,“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啊!”白夜一愣,回过神儿才发现会议已经结束,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麦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而姜沪生则低垂着头整理桌上的资料。 她心里一阵阵发寒,干巴巴的笑了,站起身。 “白夜你等一下,我有事儿要和你说。”姜沪生抬眼瞄了白夜一眼。 小麦咧嘴一笑,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抱着资料溜出会议室。 59动机。 偌大的会议室一下子空荡下来,白夜不太敢看姜沪生的眼睛,垂着头摆弄手里的笔。 “想到了么?”姜沪生抬头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嗯。” “不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姜沪生把资料叠放整齐,双手抱着凶,一脸阴郁的看着她。 “你会说么?”白夜瘪了瘪嘴,虽然刚刚会议内容她多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从小麦的表情来看,姜沪生没有把唐泽的事儿说出来。 “会。”姜沪生叹了口气儿,拉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那家店的老板是唐泽,三年前,唐憎还没出事儿前就开了。挂名老板是唐泽,出资的是邵毅。” “他们为什么跑到帝都去开酒吧!”白夜有点想不明白,邵毅生前俨然是和唐泽,或则说唐泽的父亲有些矫情的,但两个人有什么必要一定要去帝都开一家中档酒吧? 姜沪生耸耸肩,“我查过那个酒吧,没有任何问题,可偏偏没有任何问题的酒吧却和前四个受害人都有些联系。最初,几个受害人的唯一相交点是整容,我们按照整容的线索找到了梁文,最后又牵扯出了卢刚。” “我还是不太懂。”白夜凝眉看着姜沪生。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刨除天渊的死,张荣和温琦的死,以及梁文,事情有绕回了原点,当年的11.6连环剥皮案的真正凶手到底是谁?“如果11.6连环凶杀案的目的是人体贩毒,感觉还是不通,这和人皮画又怎么会联系在一起?” “如果我们把事情换一个角度去想呢?”姜沪生挑眉道。 “什么意思?” 姜沪生拿起笔,站起身在白板上写了11.6连环剥皮案,然后是张荣。“假设,11.6连环剥皮案和张荣想要我们揭露的这个梅花组织有关,那么,这个梅花组织在这个案子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白夜一愣,还真没想过。 “现在,来看看,我们如果把这两个案子分开来看。前面四个受害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前面四个受害人虽然人皮找到了,被制作成了画儿,但尸体并没有找到。应为卢刚的死,整个案子就陷入了一个死局,四具尸体都没有找到,人皮被制作成了画,其中过程必然是经过了一些化学手段,所以根本无法判定四名受害人的具体失望原因和失望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换个角度想,把四具尸体的人皮做成人皮画或许并不是为了什么复制十二美人图,而是为了毁灭证据,掩盖死因。”姜沪生目光灼灼的看着过来,白夜感觉脑袋被彻底劈开了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姜沪生。 “等等,我感觉我脑袋有点不够用。” 姜沪生难得很有耐心的没有损她两句,抬手在白板上有写了两个字,卢刚。 白夜看着龙飞凤舞的卢刚两个大字,猛地一拍脑门,“我知道了。是有人利用卢刚对美人图的执念,为卢刚提供了人皮,让他作画,所以说,从一开始,整容什么的本来就是个障眼法。凶手的目的应该是杀了人,但是为了掩盖尸体的失望原因和时间,把尸体,或者说把人皮通过某种方法交给了卢刚,让爱画成痴的卢刚复制人皮画。四个被害人死后,凶手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警方的视线已经盯在了这个案子上,所以,凶手故意绑了管宁和邱雪。并且怂恿卢刚去杀人,这样卢刚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替死鬼。” 姜沪生点了点头,低头的时候掩住唇边的一抹浅笑。 “然后呢?”他坐回椅子上,掏出一根烟点燃,烟圈上升,模糊了他的五官。 白夜看着他,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看什么呢?”姜沪生突然抬起头对上她的眸子。 白夜被抓个正着,脸一红,连忙向后仰了仰,“没,额。我是说,如果案子真的按照这个假设来的话,那么,卢刚那么大个人,也不是个傻子,凶手怎么会确保他被捕之后一定会替凶手顶罪呢?难道卢刚有把柄落在凶手手里?” 姜沪生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凶手能利用卢刚,要满足一个条件,她很了解卢刚,知道卢刚对美人图的执念,包括美人图的来历。卢刚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女友,身边的学生知道他喜欢美人图的可能很多,但是知道美人图具体来历的人,我想不会很多。” “如果从这个案子目前的进展看,知道卢刚秘密和执念,并能加以利用的人,难道是温琦和张荣?”白夜不太肯定的问,“如果是这两个人,我实在想不出张荣兜兜转转搞了这么一大圈的意义是什么?这又和唐憎与唐泽有什么关系?”她不愿意相信唐泽跟贩毒案有关,但细细想想,从唐泽出现开始,向来比较平静的华阳市突然出现了几期重大案件,而他又几次三番出现在案发现场,这本身就够让人觉得怪异的地方了,如今又扯进11.6连环剥皮案,难道他真的有问题? 疑窦的种子一旦种下去,它就会越长越大,直到它彻彻底底的把心里的那点侥幸和信任毫不留情的瓦解掉。 姜沪生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拉开厚厚的窗帘,刺眼的眼光一下子冲进来,白夜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这个案子,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这是一个完整的贩毒产业链。从第一个受害人开始,局就已经布开了。邵毅的贩毒集团需要一个贩毒的甬道,一开始还能通过王大壮弄到殡仪馆的尸体,但是最后尸体不好弄了,他们便在酒吧里物色人选。也许这些姑娘并不是被杀害的。”姜沪生淡淡的说,“她们很可能是运毒的时候不慎死亡。人体运毒的危害有多大,相信你知道,十个里面又八九个回死。运毒人把毒品撞在硅胶小袋子里,然后扎口吞进肚子里。这种方法很凶险,毒品袋一旦破裂,运毒人毫无生还的可能。” “那整容是怎么回事?”这个局布置得简直完美,可是白夜实在搞不懂,这些女生为什么又会同意真容? 姜沪生点了点白板,写下了梁文两个字。 “梁文负责在接受整容手术的女孩里面找到合适的人选,在整容时故意把女孩往美人图上面的美人五官上靠拢,然后在手术时。”说到这,他微微一顿,白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在手术时给女孩注射了毒品。让她们染上毒瘾以方便控制。” 酒吧,整容手术,毒品。白夜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酒吧是窝点。” 第六十三章磨刀霍霍向牛羊 原则上讲,姜沪生的推测已经臻于完美,可是没有决定性证据,11.6连环剥皮案的所有当事人几乎已经全部被害,其中唯一的一个嫌疑人王大壮却无故失踪,整个案子俨然进入到了一个死角。 白夜不相信姜沪生没有查过唐泽与酒吧的关系,但显然唐泽把自己摘得很清,除了是酒吧的名誉老板外,他其实并没有去过北京几次。 她琢磨着,还是要去找一找唐泽,下午吃过午饭,跟姜沪生打了个招呼,准备直接去“雷霆”找唐泽。 盛文走后,酒吧兑给了唐泽,无事二的时候,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雷霆消磨掉的。 白夜赶到雷霆的时候,酒吧还没开业,服务生万亮正在柜台里擦杯子。 “白警官。”万亮离了老远儿就见了白夜,兴奋的扬起手打招呼。 白夜悄悄摸了摸兜里的钱,觉得喝几杯啤酒还是可以的。 “找老板啊!”万亮笑眯了眼睛,一边说,一边给她倒了杯酒,“有些时候没见到你了。” 白夜干巴巴的笑了笑,抬头朝二楼看了一眼,“你们老板在么?”自打那日不欢而散,两个人之间就好像一下子生疏了很多,手机存稿箱里的短信憋了许久也没能发出去。 万亮摇了摇头,“没,有两天没见到了。” 白夜端着酒杯晃了晃,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哦!”应了一声,一下子如泄了气儿的皮球,有些懒散的趴在吧台上,“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不过,好像是有什么亲人去世了吧!” “去世?”白夜一愣,猛地想到医院里的杜丽德,难道是他? “怎么了?”万亮狐疑的看着她把酒杯蹲在吧台上,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几分,有些担忧的问。 白夜摇了摇头,赶忙从兜里掏出钱按在吧台上,“我先走了。” “唉!我请你。”万亮捏着钱,一脸狐疑的看着风一样消失在门口的白夜,忍不住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给唐泽打了个电话。 唐泽挂了电话,侧头看了眼车窗外飞逝的景物,心里越发的深沉了几分。杜老师临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明白,可是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还有退缩的余地了么?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方向盘,性能良好的车子肆无忌惮的咆哮在空旷的公路上。 回到龙岗花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了下来,昏黄的吗,门灯照着门廊下的一小片天帝,火红的一团卷缩着依靠在门边,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微微露出的睫毛上染了一星半点的白霜。 说不出此时此刻心里那种快要被淹没的心情是什么,他急走两步,解下身上的外套罩在她身上,弯腰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白夜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对上他已经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眼睛有些涩涩的,“杜老师他?” “他走的很安详。”他淡淡的开口,双臂紧紧的抱着她,“钥匙在我兜儿里,你逃出来,开门。” 白夜愣了愣,才发现自己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脸上不由得一红,推了他肩膀一把,“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不麻?”唐泽微微低着头,卷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麻布麻? 麻的。 白夜闭嘴,仰头看着他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没告诉我?”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就此结束? 她实在不能这么矫情的问,也第一次明白,原来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他在主动,他在不断的试探和前进,一旦他收住脚步,她就只能站在这里尴尬的看着他。 隔着厚厚的衣料仍然能感觉得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可是这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离得她那么远。 唐泽低头看着她,双臂紧紧将她收进怀里,“你愿意知道么?” 白夜觉得这是一句试探,也是他唯一一个给她走近她的机会,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紧绷的肌肉,也明白,如果她此时否认了,她们之间其实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她静静的看着他,心里莫名一阵慌乱,“你想让我知道么?” 时间好像一下子就静谧了,钥匙微微扭动,锁芯开启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想让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吗?”如果可以,她总希望自己可以那么坚定的信任他,好让自己躁动的心得以平静。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两个人从此走上两条截然相反的路。 唐泽静静看着她,抬脚踢上房门,抱着她一路走到沙发前,“信我么?”微敛的眉眼含着清浅的笑,“如果你知道了一切,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而且。”他弯腰坐在沙发上,双手仍是紧紧抱着她,微微低头的时候,鼻尖几乎是贴在她的鼻尖上。 淡淡的橘子水味扑面而来,仿佛布天盖地的情网,她挣扎无力,只能沉沦。 “而且什么?” “会很危险。” 白夜直直的看着他,“像张荣和温琦一样?” “或许比他们更危险。”气息交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就好像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她们之间这一场较量,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抽身而去。 “害怕了么?”他抿唇轻笑,突然直起身子将她放下,“那就不要问了。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白夜一愣,总觉得今天的唐泽有些乖乖的。 “字面上的意思,你走吧。”他站起身,烦躁的扒了一把略微凌乱的头发,掏出兜里的烟,抖着手点燃。 烟圈徐徐上升,模糊了他的脸,这是白夜第一次看见他抽烟,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她跳过去一把抽掉他指尖的烟丢在长毛地摊上,整个人将他扑在沙发上,“你混蛋。”对着他紧抿的薄唇狠狠的啃了上去。 好的爱情,大抵上不是你追我赶,也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然后在此后的很多很多年里,你还能陪着我势均力敌,共赴白首。 白夜想过很多她和唐泽的路要怎么走?也曾彻夜不免过,可到底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毫无理智的沉溺在他编织的感情漩涡里。 她知道,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她的退缩,而她能给的,就是足够的信任。 感情来得太过于突然,她曾经没有做好准备,可现在他就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个死局一样的选择,她舍不下,就只能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这是他使的一个小手段,她不知道他最后是不是会真的放开,做到与她从此走上两条截然相反的路,但与她而言,她其实是做不到的。 “白夜。”唐泽一副任君采拮的模样,咧嘴笑着看着她,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皎洁,反客为主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沙发不堪两人重负塌陷下去,白夜懵懂的抬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就像一只落入了陷阱里的小羊,狼外婆什么的,已经站在陷阱旁边磨刀霍霍。 第六十四章当年的往事 阳光穿透窗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儿,厨房里发出呯呤嗙啦的兹油声,平凡而祥和。 “醒了?”唐泽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意,脖子上挂着淡蓝色的小丑鱼围裙,手里拿着铲子,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仿佛在他身上度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白夜懵懵的看着他,脸上一阵火烧火燎的灼热。 “你。” “我。” 天,她干了什么? “昨天的事儿,你忘了?”唐泽歪着头,一脸无辜的望着她。 “没忘。” “不后悔?” 白夜微微叹了口气儿,摇了摇头,“我信你。” 两个人之间,也许最让人心动不一句话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信你。就算全世界都在怀疑你,但是我信你。 唐泽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味,白夜白了脸,扭头从他身旁的缝隙朝厨房看,“你厨房里做了什么?好像,糊了。” 唐泽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粥。”转身往厨房跑。 唐泽的厨艺当真不算好,白夜很好奇他哪里来的勇气亲自下厨,看着一桌子乌漆抹黑的的粥和煎蛋,很没给面子的撂下筷子,“唐泽,咱们,要么谈谈人生?”相信是一码事,真相又是一码事儿。 唐泽笑了笑,把牛奶推到她面前,“你们查到帝都的酒吧了?” 白夜微微一愣,这事儿连韩亮还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怀疑我?” “你是法人代表,虽然出资的是邵毅。而且,几个受害人生前确实都去过酒吧,天渊是酒吧的驻唱歌手。”她觉得没必要继续瞒着他了,于公,到目前为止,他还算是这个案子的特殊顾问,与私,她相信他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错。”他淡淡的说,微敛着目光看着她,温润的视线总能让她不自觉的放松绷紧的神经。“酒吧是邵毅投资办的,法人代表也确实是唐泽。你们的调查方向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注意到他在表述的时候,用的是‘唐泽’而不是我。 “很奇怪么?”唐泽轻轻叹了口气儿,“很多事儿比你相像的还要复杂。” “复杂不是避而不谈的理由。”她目光灼灼,神情严肃,绞在一起的双手轻轻放在桌面上。 唐泽笑了笑,起身走回卧室,出来时手臂上搭着她的毛呢外套,“想不想去看看杜老师?” 白夜微愣,想了想,还是接过外套,讷讷的跟着他出了门。 外面已经下了雪,棉鞋踩在松软的雪地里发出“吱吱噶噶”的声响。 他没有开车,两个人穿过两条街走进地铁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周末,又下了雪的原因,地铁里特别的清冷。空荡荡的入站口孤零零的站着几个外国语大学的学生,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等地铁,一边练口语。 唐泽牵着她的手,干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淡淡的热意从指尖一点点蔓延,整个人都好像漂浮着一样,恨不能这短短的路程再长点,再长点。 地铁里的人挺稀薄的,零星做了几个,有对儿情侣坐在两人对面,从上车就开始腻歪。 白夜一边看着车外飞速而过的广告牌,一边偷偷看着自己被他紧紧握着的手,心里格外的平和。 到了宝令山已经快到九点了,两个人在旁边的铺子买了花儿,一路牵着手上了宝令山的灵骨塔。 杜丽德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被杜夫人带回了家乡,灵骨塔里都是杜老师生前的一些遗物,因为想留个念想,唐泽在这儿给杜丽德立了牌位。 白夜把花放在地上,眼眶发热的看着小盒子上杜丽德的黑白照片,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也不知静默了多久,唐泽才伸手握住她的手,“老师临终的时候是不远我再查那事儿的,但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我不能不查下去。”他低头看着她,拉过她的手,引着她纤细的指尖细细抚摸脸上的五官。 唐泽一直都是好看的,至少很受女人的欢迎。 白夜有些愣愣的看着他,感觉指尖在他脸上游移的时候,他的身体绷得好像一根上了劲儿的发条。 “唐泽?”她不太懂他要表达什么,但心里隐约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会颠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 唐泽轻轻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走到龛位前,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龛位前的梨花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份橙黄的牛皮纸袋。 白夜狐疑的看着他,唐泽笑了笑,把纸袋塞进她手里,“装起来,咱们回去吧!” 白夜有点懵懵的,被他拽着下了宝令山。 一路上,白夜抱着纸袋想看又不敢看,一直偷偷瞄着唐泽。 唐泽忍着笑,终于回到龙岗花园,一路牵着她的手走进屋子,才忍不住好笑道,“想看就看吧。” “能看?” 唐泽耸了耸肩,低头轻轻在她眉心吻了吻,“可以看,看完去带你见一个人。” 白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就举得手里的东西变成了一颗烫手的山芋,有那么点退缩了。 唐泽笑了笑,“我去给你泡杯茶。”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直到他的背影没入了厨房,白夜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缓缓松懈下来。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袋,心情复杂的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叠资料。 资料里夹着几张照片,有幼年时的,少年时的,还有青年时穿着警校制服的,以及一张工作后的。照片里的人长得与唐泽有几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和爽朗,迎着光的时候,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的好看。 白夜愣了愣,指尖拂过他细细的眉眼,想起韩亮曾经说过,唐泽有一个表弟叫唐钰,曾经是警校的高材生,后来唐憎出事后,在美国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人没能救回来。 唐泽给她看唐钰的资料干什么? 她狐疑的看了眼厨房的门,看着看着,心里好像被什么撬开了一条缝隙;唐泽,唐钰,相似的五官长相。 她又翻了几页资料,越看心越凉,整个人好似一下子沉浸了冰冷的湖水里,无法呼吸,视线更是无法从照片上的人脸上离开。 第六十五章换脸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身旁的沙发陷了下去。 “唐泽。”她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涩,拿着资料的手不由得微微发抖。“你,到底是谁?” 韩亮曾经说过,唐钰出车祸死了之后,唐泽性情大变,还曾去海外读过刑侦学。‘唐泽’在出车祸前是个典型的商业精英,作为唐家独苗,整个集团的准继承人,他是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可是一场车祸让他性情大变,这本身就有些说不过去,如今他又特意给自己看这份资料,她怎么会不明白呢? 可是,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儿真的存在么?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泽微微叹了口气,“我是唐钰。” 我是唐钰! 白夜猛地扭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为什么?”许是太过于震惊,许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只能凭着可怜的本能蠕动了一下嘴唇。 她从没想现在这么惊愕,震惊和不知所措过。她倾心爱慕的人,并非她以为的那个人,她信誓旦旦的说她相信他,可当他把事实刨开来摆在她面前,她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如自己相像的那么豁达。 一个人怎么就成为了另一个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唐泽还是唐钰。 她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可是那双眼睛中的狐疑和难过总逃不过唐泽的双眼。他淡淡的叹息,伸手想要碰碰她紧皱的眉头,却被她本能的躲开了。 微微抬起的手静置了许久,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白夜侧头看着他,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时间好像就这样凝滞了,然而那也不过是一种错觉。 “我,我想回家。”她茫然的看着他,只想好好找一个地方冷静冷静。 他不是她以为的她,至少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另一个人。 唐泽无奈的看着她,心里仿佛被人狠狠锤了一圈,窒闷的发疼。“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奈的在心中叹息,微微直起身,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丢下资料,仓惶的拿起一旁的包包站起身。 “白夜。”唐泽伸手抓住她的手,一脸坚定的看着她,“我送你。” 白夜深深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我送你。” “唐泽。” “走吧!”刻意忽略她脸上的拒绝,唐泽抓着她的手,半拖半拉的将她拽上车。 车里的暖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白夜坚持坐在后座,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唐泽紧紧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各怀心思的静默不语,车子上了荣国路,路上的车辆渐渐稀薄起来。因着下雪的关系,道路并不好走,唐泽的车速并不快。 “唐泽。”白夜正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店铺,突然,右面超过一辆黑色的奔驰。 唐泽也注意到这辆突然从后面插进内道的奔驰,本来打算错开一个身为让它过去,对方突然摇下车窗,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从车窗探了出来,直接对着驾驶楼里的唐泽。 “小心。”白夜惊呼一声,连忙朝唐泽扑过去。 唐泽微微一侧身子,右手带着方向盘,车子猛地向右一个快闪,子弹贴着挡风玻璃飞了过去,在透明的玻璃上拉下一道素白的长痕。 “坐好了,别动。”唐泽冷哼一声,伸手从驾驶楼下面的储物盒里抠出一把手枪,扬手丢给后面的白夜,“拿着。” 白夜被动的接过手枪,刚想说点什么,旁边的车已经朝他们狠狠撞了过来。 巨大的撞击力使车身一阵剧烈的摇晃,白夜紧紧攀住副驾驶的座椅,轻轻摇开车窗,把枪口对准旁边的奔驰。 不得不说,白夜作为一个菜鸟,她拿枪的动作极其笨拙,至于命中率,唐泽忍不住侧头看了她紧绷的小脸一眼,“打轮胎。” 白夜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唐泽一眼,抬起手枪对着对方的车轮“啪啪啪!” 唐泽忙里偷闲看了一眼,抿了抿唇,朝她伸出手,“给我。” 白夜看了眼马上又要撞过来的奔驰,连忙把枪递给唐泽,“要么,我来开车?”说着,伸手掰着副驾驶,探过身子往副驾驶爬。 “啪啪啪!”对方又连开了两枪,一枪落空,一枪打在车门上,车门凹了个大包。 唐泽单手握着方向盘,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整个车身切到内测,奔驰车被压制在后,只能从后面包抄到左边。 唐泽把枪换到左手,白夜已经爬到副驾驶。 “我来开车。” “不用,趴着。”唐泽凝眉看了她一眼,大手压住她的头,将她整个人压在窗口下。 对方的车用力撞了过来,唐泽猛踩油门,在对方撞过来的时候一个飘逸,车尾狠狠砸在对方的车头上。 “碰”的一声巨响,白夜一头撞在驾驶台上,唐泽两忙探手朝对方开了两枪,一枪命中车胎,一枪打在挡风玻璃。 随着挡风玻璃的破裂,两辆车朝着相反的方向错开。 “唐泽,你?”白夜从副驾驶台下转出来,目光不经意落在唐泽的手臂上,“受伤了?”灰色的毛呢大衣袖子上殷红一片,血流了一地。 “该死的。停车。”她一把扣住方向盘。 “别闹,很快就到了。”唐泽侧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有些苍白。 “我说停车,你受伤了,我们要去医院。”白夜死死的瞪着他,双手仅仅把着方向盘,车子晃晃悠悠差点撞上安全岛。 唐泽扭不过她,终是叹了口气儿,把车子停下来。 白夜连忙拽开车门,“咚咚咚”走到驾驶室旁,推着他的肩头将他推到副驾驶,“坐过去,我们现在要去医院。”一边说着,一边爬上驾驶室。 唐泽整个人摊在座椅上,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微微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勾出一抹清浅的笑,侧头看着脸黑沉一坨煤球的白夜。 “你,你看我干什么?”白夜虎着脸扭头看他,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唐泽靠着椅背摇了摇头,“白夜。” “嗯。” “我喜欢你。” 这种时候表白真的好么? 白夜脸一红,连忙扭过头,“我知道。” “白夜。” “嗯?” “对不起。”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白夜咬牙看着前方的车况没说话。 第六十六章情敌见面 车子平稳的驶入医院的地下车库,白夜给姜沪生打了电话,扶着唐泽往急诊室走。 姜沪生带着人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白夜正坐在手术室外发呆,脸上染了几分血,愣愣的抬头看他的时候,心里莫名的被什么撞了一下,脚下一软,差点就要去扶墙。 未免别人发现他的异样,姜沪生叹了口气儿,虎着脸瞪了身后跟过来的小麦一眼,“去查监控。” 小麦犹犹豫豫的看了眼白夜,想问问他唐哥到底怎么样了,一瞧姜沪生这表情,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讨了个没趣儿,转身往回走。 “怎么情况?”姜沪生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夜。 白夜有些愣,看着映入眼帘的一双黑色皮鞋,心里莫名的一阵慌乱,就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头儿,对方应该是职业杀手。”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对方的挡风玻璃玻璃了,两辆车交错的时候我看到坐在驾驶座里的人了。”那人穿着卡其色的休闲毛呢大衣,年轻的脸上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似乎在讥讽他们的狼狈。而这张脸,她一辈子也没法忘掉。 “可还记得相貌?”姜沪生凝眉问道。 “是谢奇。” “谢奇?”姜沪生微微一愣,11.6连环剥皮案他虽然算是当事人,回来后也把所有资料和调查细节都了解了透彻,但谢奇的存在,其实只有白夜自己才知道的。 白夜点了点头,“他是温琦的邻居,摄影爱好者,是一家公司的高层管理。”她细细说来,姜沪生脸色微微黯然,拿出手机拨通了韩亮的电话。 “怎么样?”白夜凝眉看着眉头紧皱的姜沪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姜沪生摇了摇头,“这事儿,回头要去见一下林飞。” “什么意思?”白夜有些懵,知道了凶手是谁,抓人便是,难道还有内情? “一会儿林飞会过来。”姜沪生弯身坐到她旁边,抬头看了眼急诊室上方的红色字体,心里说不出的纷乱。 白夜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担心唐泽,便只好继续盯着手术室的门发呆。 唐泽的手术其实难度不大,就是把嵌在肉里的子弹给抠出来,推出来的时候,人脸色有些惨白,但好在人没事儿。 白夜探头看过来,被他捕捉到,忍不住笑了笑,朝她微微伸了伸手。 “没事吧!”白夜连忙走过去,跟着病床往前走,完全忽略了身后的姜沪生。 “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唐泽抿唇轻笑,撇了眼她身后的姜沪生,“姜队长。” 姜沪生寒着脸点了点头,“回头要找你做一份笔录。” 唐泽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配合。 “另外。”姜沪生顿了顿,凝眉看了眼白夜,直到病床被推进病房,才撞死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听说唐先生在帝都开了一家酒吧!” 白夜身子一僵,诧异的看着姜沪生。 “是有这么回事儿。”唐泽抿了抿唇,藏在被子地下的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不过倒是有些年头了,当时是邵叔叔给我出资弄的。这几年景气不好,也不知道收益如何,好几年没回去看看了。”他漫步惊喜的说,好像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两个护士招呼姜沪生搭把手,几个人把唐泽抬到床上,又吩咐了一些事宜,才低低瞧了唐泽一眼,转身出了病房。 姜沪生给他倒了杯水,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前与他平视,“酒吧经营什么,你都知道么?” 唐泽咧嘴一笑,“自然是卖酒了。” “11.6连环剥皮案的前四个受害人都在你的酒吧里出入过。” “然后呢?” “四个受害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只找到了四幅人皮画。警方怀疑,有人利用人体贩毒。你怎么看?”姜沪生微微低着头,目光冷冽的看着他。 白夜无奈的叹了口气儿,“头儿,他。” 姜沪生回头瞪了她一眼,白夜连忙闭嘴,一脸同情的看了眼唐泽。 你自己惹的麻烦,最好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唐泽耸了耸肩,“店我一直托人照顾,具体经营的怎么样我并不知道。” “你觉得邵毅这个人怎么样?”姜沪生又问,唐泽似乎早就等在哪里了,“成功的民营企业家,人很不错。” 姜沪生气得真想一把扭下他的脑袋当球踢,他说的那点子事儿全华阳市的人都知道,还用得着他说? 唐泽抿唇轻笑,“回头我把酒吧经理人的电话号码给你,姜队长可以去帝都查一下。” “有劳唐先生了。”姜沪生酸不拉唧的哼了一声,低头拿出烟,刚把烟叼在嘴里,白夜连忙看过来,“怎么?” “病房里还是不要抽烟了。”白夜讪讪的笑,真怕姜沪生驴脾气一上来,把自己脑袋给扭掉了。 姜沪生凝眉看了她一眼,心里被人狠狠揍了一圈的感觉。 他烦躁的拿掉嘴里的烟,狠狠捏在手里,回头看着床上的唐泽,“唐先生,你得罪了什么人?” 唐泽微微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扭头看了眼白夜,虚弱的笑了笑,“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呗。” 赶自己走呢是吧? 白夜瘪了瘪嘴,扭头看了眼姜沪生。 “行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姜沪生差点吐了一口老血,真想刨开白夜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被唐泽给迷了心窍。 白夜讪讪的摸了摸鼻尖,拿着包包往出走。 “有什么事儿,姜队长可以问了。”唐泽笑着看着黑沉着脸的姜沪生。 “谁说我有话要说了?”姜沪生哼了一声,目光冷冽的看着唐泽。 “如果没有话,我要休息了,姜队长可以回了。” “你们不合适。”姜沪生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说出口道。 唐泽微微拧了拧眉,目光微敛,许久没有出声。 “你们不合适,你身上的麻烦太多,你们不合适,我想你比我知道的多。”姜沪生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到底要干什么,但我调查过你,你和邵毅之间没那么简单,打从你回国后,华阳市几期重案你都牵扯其中,我不信有那么多巧合。帝都的酒吧,只要我查,总有一天会查出问题的。”他本来就不擅言辞,如今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实在是不想白夜与唐泽牵扯过多,最后毁了自己的前途。 “能有什么问题?”唐泽微微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悦。 姜沪生的心思也就那个傻子看不出来,思及此,不由得有些同情姜沪生。 “浮梁山一案,我知你后来又回了浮梁山,去找了那家咖啡店的老板。还有白夜,他是你救的吧!你比我们先一步找到白夜。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唐泽,如果你真的犯法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他低沉着声音,目光阴郁的看着唐泽。 如果换做是另一个身家清白的人,哪怕白夜没有与自己在一起,他也会祝福,但是唐泽的身份太过于诡异,他不想白夜卷进任何阴谋之中。 第六十七章转运水晶棺 唐泽凝眉看着姜沪生,没想到姜沪生连在浮梁山的事儿都查了个抵掉,心里忍不住一阵自嘲,笑道,“没想到你都知道了。” 姜沪生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唐唐,背后是不是还有人?”他也是猜测而已,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才一直没有把这事儿往上头去报。 唐泽抬头一笑,“你觉得呢?” “看来是了。”只是那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利用唐唐杀人?浮梁山一案看起来合乎常理,里面却又有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其中最诡异的,大概就是唐唐的病。 一个已经痊愈好多年的病人,是因为什么而触发她突然发病,并且犯下那么一起性质恶劣的案件? 整个浮梁山案计划周密,一环扣一环,他很怀疑一个患有解离症的患者可以那么缜密的安排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但所有证据都那么明显,没有丝毫瑕疵,除了那个消失了的咖啡店老板。 唐泽但笑不语,虚掩的的房门被推开,白夜提着粥进来,身后跟着林飞。 “姜队长。”林飞进来先和姜沪生打了招呼,低头看了眼唐泽,笑了笑,“没事儿吧?” 唐泽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白夜小媳妇似的把粥倒进买来的保温壶里,用汤匙搅合搅合,端过去喂唐泽。 两个人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中,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看得姜沪生心里一阵发涩。 林飞把三个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看了个究竟,忍不住叹了口气儿,说道,“我听韩队说,白夜看到袭击唐泽的那个人叫谢奇,还是个公司高层,摄影爱好者。” 白夜抬头看了他一眼,“是。” 林飞拧了拧眉,低头在随身带着的公文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份资料递给白夜,“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白夜微愣,把粥放下,接过资料翻了翻。 “这个人是谢奇?” 林飞点了点头,“是谢奇,三年前就死了。死后尸体被他离婚移民国外的老婆遗体捐献了,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不可能,他不是谢奇。”白夜从资料里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着林飞。 病房里静谧一片,许久,林飞才叹了口气儿道,“确实是谢奇,刚刚来得路上,韩队已经派人去了温琦的住处,她隔壁的邻居并没有住人。房主是一对老夫妇,半年前被女儿接去了美国,房子放在中介出售,因为价格有点高,一直没卖出去。”林飞平静的说,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夜,“你看到的那个人,恐怕是个假的。 有人假冒谢奇出现在温琦家附近。 这个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会不会就是凶手? 白夜侧头看着唐泽,这已经是她下意识的习惯了,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姜沪生黑沉的脸色和紧紧拳在身侧的双手。 有时候习惯是很难改掉的,可她偏偏不成注意到,自己对唐泽的喜欢,其实远远要比她自己想象的跟多一些。 唐泽安抚的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怕,左右不过是些手段罢了,再大了去,也有被将他们绳之于法的一天,你说,是不是?姜队长?” 姜沪生脸黑了黑,点了点头,朝白夜道,“你跟我来,回头去局里做个画像,把在温琦家见到的那个假谢奇画出来。” 白夜应了声,回头敲了眼唐泽,端起粥碗又喂了几口儿,“我回局里,回头我给万亮打个电话,让他给你送晚饭。”她一去局里就又不知道忙到了几时,好好的周末算是完了,有惊无险的撑过去,只恨不能早点把那些混蛋都给抓住。 唐泽微微偏着头,“好。” “那行,头儿,咱们走吧。” 姜沪生扭身往出走,三人出了病房,一路往楼下走。 “头儿。”白夜伸手拉了一下姜沪生的袖子。 “嗯?”姜沪生回头,狐疑的看着她,想了一会儿,“你是担心唐泽?” “嗯。” “我已经申请了人身保护,一会儿吴虑就会过来。” 白夜咧嘴笑了笑,“谢谢头儿。” 姜沪生伸手想帮她把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伸出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怎么了?”白夜仰头看他。 “线头。”姜沪生眼皮子一抽,心虚的红了耳根,装模作样的在她头山抚了抚,“没事儿,掉了。”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怎么就觉得这几天的姜沪生怪怪的。 一行子人都出了病房,空荡荡的病房里一下子清冷下来,唐泽靠着枕头,心里烦乱。 裴容倾和何艳梅进来的时候,就见唐泽对着小几上的保温壶发呆,忍不住打趣儿道,“看来人还好好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唐泽抬眼横了二人一眼,“等我死了,你怕脸收尸都赶不上。” 裴容倾咧嘴一笑,“哪里话,赶得上的。” 何艳梅从后头赏了他一记排头,探出身子,四个多月已经显怀,整个人却不像以往那般惊艳绝色,骨子里多了一股子温润,怀孕了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唐泽笑着指了指椅子,裴容倾一拍脑袋,连忙给老婆大人拉过一把椅子,“老婆,来坐着,别累坏了。” 何艳梅狠狠剜了他一眼,“谁是你老婆?” 裴容倾脸一黑,“我去,这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变卦了?不是说好了答应和我结婚么?” 何艳梅一笑,“就变卦了怎么着?” 裴容倾被她训得早没了脾气,苦着个小媳妇脸看着唐泽。 唐泽笑了笑,对裴容倾说,“之前让你帮着查的人,查得怎么样了?” 裴容倾难得傲娇这么一次,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何艳梅,“老子出马,自然是没有办不成的事儿。”说着,拿起水壶给何艳梅倒了一杯水。 何艳梅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搁这儿显摆。” 裴容倾瘪了瘪嘴,“我这不是正要说呢么!” “赶紧的。” 裴容倾不甘的瞪了唐泽一眼,一边拉着何艳梅的手给她做推拿一边说道,“倒是也没查到什么,不过,有一件事儿倒是挺有意思的。” 唐泽挑了挑眉,“什么事儿?” 裴容倾把椅子往床前拉了拉,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用红布包裹着,里面四棱四角,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第六十八章破译 唐泽狐疑的瞧去,裴容倾刚想炫耀一番,何艳梅素白的葱玉手指就探了过来,从他手里取了物事,打开外面裹着的红布,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晶摆件,“瞧样子,怎么有点像个棺材啊。”何艳梅讨了个无趣儿,把东西丢给唐泽。 唐泽拿起来瞧了瞧,“还真有点像。” 裴容倾连忙夺回来,“哪里是像,根本就是啊!这不,水晶棺材,求运的。财运,桃花运,事业运,有求必应。” “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何艳梅危险的眯着眸子,裴容倾连忙赔笑道,“哪有哪有,还不就是那个小妮子弄得。” “唐唐?” “是啊。”裴容倾把水晶小棺材重新包好,“老唐不是要我查查那个唐唐么?我偷偷潜如她家了,好家伙,一开始也没觉得身后,后来看到这东西,怎么瞧着怎么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前段时间电视上不是放一个什么占卜大师的广告么?里面好多人都在那里求这个水晶棺啊!” “有事?”唐泽问。 “有事儿。”裴容倾点了点头,“拿起子也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了许多姑娘家家的清白,后来被人给告了。地方小电视台还报道过这个事儿。我当时瞧着水晶棺也没觉得啥,后来爆出那人占卜的时候好给一些姑娘们催眠,这才成了事儿,也几次三番没被抓到。我想着唐唐这事儿保不齐还真和这神棍有些因由,就特地去局子里查了这个人。”他说的甚为激动,一边说,一边还看着何艳梅,一脸的求夸奖求抱抱。 何艳梅瘪了瘪嘴,“麻呢?赶紧说,别大喘气儿。” 裴容倾讨了个没趣儿,很快又原地复活,看得唐泽一阵好笑,想起白夜,心里也是暖融融一片,连伤口灼灼的疼都消了几分。 裴容倾俨然一副妻奴的模样,笑嘻嘻的给何艳梅拍着后背顺气儿,看得唐泽醉里这个酸,暗道,我对那丫头也算是舍生忘死了,可就没瞧见她对自己温柔小意过。 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出来,一旁的裴容倾见了,“噗嗤”一声乐了,“想什么呢?莫不是想你的那个警花妹妹?” 唐泽横了他一眼,“说正事儿。” 裴容倾瘪瘪嘴,“谁说儿女情长不是正事?” “裴容倾”何艳梅扶额,真想把这二货给从楼上丢下去怎么办? 唐泽深有同感的笑了笑,等着裴容倾继续说。 “这事儿听起来还是挺玄乎的。我在一安派出所见到那位大师了,详细恳谈了一番,你猜怎么着?”裴容倾得意的笑,唐泽耸了耸肩,“你继续说。” “这人一开始可不是什么占卜大师,据他自己说,他本来是河南人,本来是在浮梁山风景区打工来着,后来因为身体不怎么好,景区效益也不是很好,老板大裁员的时候就把他给裁了,正走投无路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贵人。” “贵人?”唐泽微愣,裴容倾继续说道,“对,那意思好像是个什么心里医生,还是摄影爱好者,两个人是在浮梁山风景区遇见的。” “浮梁山?”唐泽挑了挑眉,这倒是有意思了。 “是啊。一年半前浮梁山景区因效益不好换了老板大裁员,不是还有不少民工闹事儿要补贴么?这位大师当时就是其中一位讨薪。据他自己交代,讨薪没成功,他又没得钱,身体也不是很好,想着对不起家里的老婆孩子,就准备上浮梁山找个歪脖子树自杀。没想到后来竟然被人给救了。” “被这个心理医生给救了?” “可不是么?救了还不说,这人有意思啊,把人给救了之后,就说他心理有疾病,把他带回去帮着租了房子,给治疗了挺长时间。” 唐泽微微眯了眯眼睛,“说重点。” 裴容倾一乐,“重点就是,这位大师心术不正,跟着这个医生学了点心理学的皮毛,又偷了点类似迷魂药的东西跑出来了。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儿了。” 唐泽抿了抿唇,伸手一把拔了手背上的针头,翻身下床,踩着鞋就要往外跑。 “唉,什么情况啊?”裴容倾连忙伸手拦他,“你干嘛去?这治病呢。” 唐泽凝眉看着他,“赶紧打电话,把那人保护好,别。” “你是说有人要杀他?”何艳梅突然道,已经伸手去拿电话。 “恐怕是的。”唐泽叹了口气儿,“我先要要马上去见见这个人。裴容倾,你开车。” “为啥是我?”宝宝不乐意。 何艳梅狠狠敲了他脑门一记,“你不开我开。” “老婆。” “滚。” “你看看,怎么样?”姜沪生把画像拿给白夜看。 白夜低头看了看,“七八分像了。具体的,其实我也只是见过一次。” 姜沪生点了点头,要人把画像给各个分局分发下去,希望能在现有档案中找到这个人,如果不能的话,就要各个火车站,汽车站多多配合,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入境记录什么的。 “头儿,能找到么?”白夜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姜沪生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想了想,“机率不是很大。” 白夜神色一暗,心里知道华阳市这么大,要找一个人其实挺难的,更何况这人显然很有些反侦察的能力,经过几次三番的交手,几乎都是在牵着警方的鼻子再走,要想抓住他,难度很大。 “头儿。”吴悠沉着脸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拓本,“还是没什么线索。” 吴悠把拓本递给姜沪生,白夜探头看了一眼,是从张荣那幅画上拓下来的一连串密码。 “头儿。” “嗯?”姜沪生扭头看她。 “我能试试吗?”白夜瞧着他手里的拓本,心里也没底儿,但到底还是想试一试。 “你有想法?”吴悠笑着凑过来,白夜脸一红,“还记得那本基督山伯爵么?” 姜沪生一愣,扭头看吴悠,吴悠连忙笑道,“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头儿,先前不是说有人给白夜丢了一本书吗?就是那本基督山伯爵。”说着,扭头看着白夜,“小白你的意思是,解码器就是这本基督山伯爵?” “可以试试。” “行。”姜沪生站起来,把拓本递给白夜,“你就先试试看能不能破译出来,我去找韩亮,看看王大壮那边有没有消息了。” 送走了姜沪生,白夜先是跑了一趟鉴证科,把那本基督山伯爵拿回来,翻了翻,对照着拓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开始破译起来。 第六十九章不是破译器 唐泽黑着脸坐在车里,车厢里的气氛实在不能用美妙来形容。 半个小时前,他们驱车来到了一安分局的看守所,接过却在提审那位宫大师的时候发生事故,宫大师自己在审讯室里撞墙自杀了。 “老唐。”裴容倾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唐泽微微眯着眼睛躺在后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冷气息。 唐泽没有搭话,心里窝着一团火,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 那人真是够聪明的,事事走在他的前头,他一来看宫大师,人就当着他的面撞墙了,先前却没有任何意思先兆,简直是匪夷所思。 “老唐,你就没点子想法?真的是那人么?”裴容倾难得正了脸色,有些担心的看着唐泽。 当年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差点动摇了整个唐家,如今唐泽又遇袭,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车祸枪杀,简直比当年那人还要狠毒得多了,至少在当年,那人还知道有所掩饰。 唐泽抿着唇,眉头紧锁,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了紧,“还不能确定,不过,他这么大费周章的搞出这么多事儿,我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他了。” “那倒是,如果说当年那个案子只是为了想要踢出伯父,做得也算掩人耳目,天衣无缝,可现如今,手段可是猖狂了很多。” 唐泽没有说话,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不对,不对,不对,根本就对不上。 白夜烦躁的扒着头发,脚边的垃圾桶已经堆满,但破译工作显然并不成功。 “怎么了?”姜沪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咖啡,“有进展?” 白夜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沮丧的看着姜沪生,“没有,也许,破译器并不是这本书。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把杯子放在她面前,姜沪生低头捡起垃圾桶里丢弃的废纸,打开来看了看,眉头拧了拧,“你怎么想?” 怎么想? 白夜抱着杯子,热气熏着脸膛暖暖的,“说实话,脑子里一团乱,什么想法也没有。” 姜沪生抿唇笑了下,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白夜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不自觉的微微退了一步。 “行了,我送你回去吧,如果思路不对,硬在这里耗着也没用。”说着,转身往外走。 白夜瞧了瞧他挺直的背影,手忙脚乱的把书塞进包里,“我想去医院看看唐泽。” 前一天才下过雨,路面有些滑,马自达缓慢的在晚高峰的车潮里移动。 一个小时前,姜沪生就接到了吴悠的电话,唐泽在吴悠到达医院之前已经离开了。 他们去了哪儿?去干什么? 姜沪生心里生疑,侧头看了眼白夜,烦躁的扒了把头发,重重踩了一角油门,车子轰鸣着往前冲,一口气儿超了两辆车。 白夜心不在焉的看着车窗外,一边想着唐泽,一边又想着张荣留下的密码,完全没注意到姜沪生的异样。 车子缓缓驶进停车场,姜沪生扭头看了眼白夜,“到了。” 白夜一愣,抬头看了眼车窗外,心虚的笑了笑,“呵呵,刚才差点睡着。” 姜沪生抿了抿唇,从兜里掏出烟塞进嘴里。静谧的寒夜里,打火机微弱的光亮一闪而过,淡淡的烟圈上升,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他叹了口气儿,“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回头你要下来,给我打个电话。” 白夜微微一愣,“你不走?” “我等你。”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走出几步远,又觉得心里堵堵的有些不对劲儿,连忙跑回来,抬头看着姜沪生,“头儿,你回吧,我要是回去了,就自己打车。” 姜沪生张了张嘴,烟圈吐出好几个,“好。”说着,转身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摇开车窗,“我把烟抽完,你先去吧!” 白夜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出口走。 停车场里的灯光很暗,姜沪生趴在车窗看着白夜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涩涩的,烟头燃尽,烧了自己的指尖才警觉自己这副痴汉模样有多蠢。 “呸”他一口吐掉烟头,烟头翻滚着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几步外,孤零零的闪着星星点点的额光。 他咒骂一声,推开车门冲下去把烟头捡起来,转身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白夜从侧门进了住院部,大概是过了探视时间,楼里特别的静,走廊里亮闪闪的亮着灯,空荡荡照着发亮的大理石地板,偶尔走过一两个夜间看护的护士,脚步声显得格外的幽深。 她抱着包往唐泽的病房走,还没到病房门口,吴悠正好从休息室出来,手里端着个保温杯,见到她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小白来啦。” 白夜笑了笑,“嗯。” “你没事儿吧!画像做的怎么样?”吴悠笑着问道。 “还不错,已经分发到下面各个分局了。”白夜答道。 吴悠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白夜愣了愣,看了眼不远处虚掩的病房门,走过去坐在吴悠旁边。 “你和唐泽,是真的?” 白夜脸上一阵热,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吴悠笑了笑,抬头看了眼走廊天花板上的灯,“你觉得头儿怎么样?” “啊!?”白夜半天没回过神儿,诧异的看着吴悠,有点没明白他的话。 吴悠也是没见过感情线条这么粗的姑娘,忍不住叹了口气儿,“我是说,你不会没看出来,头儿喜欢你吧!” 白夜看着吴悠,好半天没能消化了他的话,在她看来,姜沪生那就是一头狂野的大boss,无论怎么样也不会喜欢她的啊!况且,他是从哪里看出姜沪生喜欢自己了? “吴悠,你开什么玩笑呢?头儿他,不会吧!” 吴悠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全组的人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就没看出来?” 白夜有点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个啥子,傻愣愣的看着吴悠,觉得自己真是经历了离奇荒诞的一天,先是被人袭击,子弹几乎是擦着脑门飞过,人还惊魂未定呢,吴悠又在这里说,姜沪生喜欢她。 这事儿有点扯,她怎么想怎么不太可能。 走廊里空荡荡的,所以说话的声音即便不大,但回音瓮声瓮气的,到底还是惊动了病房里的唐泽,他披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脚上踏着棉拖鞋,一声不吭的靠在门口,沉着脸看着白夜。 这视线过于炙热,白夜愣愣的扭过头,一下子装进唐泽深邃的瞳孔里,心里莫名一虚,尴尬的笑了笑,“你醒啦!” 唐泽仿佛没看见她一样,径自朝吴悠点了点头,端着杯子进了休息室,出来时,手里的杯子接了热水,升腾的热气儿模糊了他的五官,白夜莫名的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死死的捏了一把一样。 “那个,我进去看看。”说着,抱着宝宝跟在唐泽身后进了病房。 吴悠看着白夜的背影叹了口气儿,笑了笑,替姜沪生默默点了一把香。 第七十章跟哥哥走 “这么晚了,怎么还来?”唐泽坐在床上,一边低头查看了一下手机,漫不经心的问。 白夜眨了眨眼,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前,颇有点正襟危坐的意思,“来看看你。” 唐泽抬头看了她的小摸样一眼,没绷住,“噗嗤”一声乐了。 白夜有点莫名其妙,“你乐什么?” “你怎么看?” “什么?” “姜沪生喜欢你。” “啊!”白夜有点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眨了眨眼,“你开玩笑呢吧!”不管怎么样,她真是没感觉得到姜沪生那熊熊的爱意,只觉得着一个两个的也不嫌闹腾,开这种火星撞地球似的玩笑。 “你不信?” 白夜摇了摇头。 “不信就算了。”唐泽笑笑,突然朝她勾了勾手。 “你要什么?”小白杨到底是单纯无知,微微探过身子,大灰狼伸出爪子扣住她的脖颈,微微轻身,两片薄唇就夹带着疾风暴雨的气息吞噬而来。 白夜愣愣的看着在眼前不断放大的脸,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嘴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他探舌撬开她禁闭的牙关,灵舌勾缠着她,仿佛要把她吸入腹中。 白夜被吻得晕头转向,浑身软绵的瘫在他怀里,借着他的力道才没滑落。 “我吃醋了。”良久,唐泽终于放开她,低头眯着眼睛看着她被他凌虐得越发娇艳欲滴的红唇,忍不住轻笑出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吃醋吃醋? 这不正常。 白夜茫然的看着他,心里有一个地方悄悄滋生了一丝甜蜜,然后在悄无声息中不断的扩大在扩大,直到最后变成了一种浅浅的幸福感。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迷醉中带着一丝蛊惑,“白夜。” “嗯?”她有些晕头转向,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那个疾风暴雨般的吻,整个人都是飘的,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 “白夜。” “嗯?” “白夜。” “嗯?” “白夜。” 白夜终是烦了,竖着眼睛瞪他,“你要干什么?” 唐泽低头在她颈肩蹭了蹭,薄唇咬着她的耳朵,“今晚,陪我。” 唰! 白夜觉得脸上好像被人放在火炉上烤一样,热得不行。“你,你,一边去。我一会就回去。” 唐泽咧嘴看着她窘迫的模样。 “既然你没什么事儿了,我走了,明天早晨我给你带早餐。”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唐泽连忙从后抱住她的腰,胸贴着她的背,她甚至能感觉得到他强烈的心跳声,“别走。” “唐泽。”白夜微微眯了眼,扭身狐疑的看着他。 唐泽被她看得有点发毛,干笑两声,“好吧,我是怕你危险。” “我有什么危险,那些人还敢公然袭击警察不成?” 唐泽叹了口气儿,“你就傻吧,下次出门摆脱带着点脑子。” 你妹,又来鄙视我是不是? 白夜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意思?” 唐泽耸了耸肩,“意思就是,你已经卷进来了。” 白夜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说,现在你别急着走,我刚给裴容倾发了短信儿,待会儿他来接你,你去他家住两天。” “我去他家?孤男寡女,唐泽你脑袋被门挤了?”白夜一听,瞬时炸毛,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唐泽一乐,“想什么呢?何艳梅是他未来老婆,你去他们家,那里安全点。” 白夜眨了眨眼,对何艳梅的印象很是深刻。 “那个绝世大美女?” 唐泽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我还真没觉得她是绝世大美女。” 白夜瘪了瘪嘴,“你眼瞎。” “噗。” “你来啦。” 白夜一扭头,果真见门外站了个穿着笔挺的西装的英俊男子,想来就是唐泽口中的安全保护伞——裴容倾。 “白姑娘好。”裴容倾朝白夜挤了挤眼,抬头看着唐泽,“你大半夜把握从被窝里挖出来,回头可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回头我在何艳梅面前给你美言几句,说不定孩子出生前就能嫁了。” 裴容倾一听,乐得下巴都快掉了,“唐大少爷,唐大哥,你说话可得算话,我把你的小情人给保护好了,回头你可得让我娶上老婆。”说着,颇为狗腿的去接白夜的包包,“来,白姑娘,走吧。”说着,一副跟哥哥走的拐子样,看得白夜一阵发笑,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白夜随着裴容倾回了华阳市的驻军司令部的部队大院儿才知道,裴容倾这人的身份着实不简单的。 何艳梅开门,见到白夜咧嘴一笑,张开手臂便是一个熊抱,把白夜裹在波涛汹涌的胸看,看得裴容倾眼睛直冒火光,一个劲儿再傍边打叉,“外面冷,赶紧进屋儿吧。唉,我说媳妇,别抱着了。” 何艳梅剜了他一眼,甚为欢喜的拉着白夜往屋里走。 白夜对何艳梅影响一直挺好的,人长得美,也有本事,虽然一开始误会她和唐泽有些暧昧,现在弄明白了,心里喜悦又多了几分。 何艳梅打着肚子拉着她上了二楼,推开左边的一扇房门,门口推着两只箱子,可不就是她的东西么? “老唐让我提前把东西给你带过来。你恐怕得在这儿多呆几天了。” 白夜心里有些耸,琢磨着是不是该拒绝了,何艳梅看出她的犹豫,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拉着她坐到床上,“老唐身上的事儿我们是都知道的,我想他也是跟你说了,这事牵扯有些多,你也别怪他之前瞒着你,我们都没想过,他会告诉你的。”她沉吟了一声,叹了口气儿,说道,“他这么些年吃了多少苦,我们都是看着过来的,淡淡是从鬼门关里出来一趟,又经历了换脸这么几次三番的额手术,人能活着回来不容易了。”想起前几年唐泽的状态,她心里也是酸酸的。 白夜有些愣,听着她的话,想到唐泽,想着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万事儿也不愁的样子,心里好像被人狠狠锤了一锤子似的难受。 “我知道。”她讷讷应了一声,整个人还是有些蔫。 何艳梅也没在说什么,笑了笑,回头看了眼趴在门口偷听的裴容倾,笑着说,“唐老爷子的事儿,内里有些复杂,回头唐泽回来了自会跟你说的,现在你好好睡一觉呗。”说着,朝裴容倾剜了一眼,嚷道,“干什么呢?偷听是不是?” 裴容倾委屈的瘪了瘪嘴,“老婆。” 何艳梅哼了一声,“谁是你老婆,一边儿去。” 白夜笑着看着两人打嘴仗,心里颇有些羡慕,又想到自己和唐泽,心里一阵烦闷,说不出的压抑。 裴容倾死皮赖脸的把何艳梅缠走了,房子里一下子空荡下来,白夜一屁股坐在床上,心里空荡荡的没着没落的,所幸翻出包里的基督山伯爵,想着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第七十一章王大壮落网 军区大院的人睡得都早,从窗子外望过去,军区大门口的探照灯很亮,四周的几户小二楼都熄了灯,多半是都睡了。 她抱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叮叮叮!”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两声,唐泽的短信就这么触不及防的发了过来。 睡了么? 没睡。你呢?伤口还疼么?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短信发出去。 隔了好一会儿,她以为他不会回了,短信偏偏顶了进来。 不疼,就是想你了。 拿着手机的手抖了抖,脸上一阵阵发热。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良久,打了几个字,终是没发出去。 大概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唐泽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唐泽微微侧头看了眼窗外幽深的夜色,目光不由得变得柔和了许多。 白夜拿着电话,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心里的躁动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没事,就是有些事儿想不太明白。” “在想案子的事儿?”他轻笑出声,如沐春风,仿佛一根羽毛轻轻刷过她的心,微微荡漾起的涟漪让她红了脸,醉了心。 这世间情之一事,大抵就是如此了,逃不开,避不过,你越是抗拒反而越是割舍不掉。 她不由得苦笑,看着窗外那盏明晃晃的探照灯,说了这二十几年来肉麻的一句话,“唐泽,我想你了。” 拿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唐泽笑了,“我也想你了。” 白夜微微一笑,心里仿佛有些东西就这么突然的放开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唐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有,但不是现在,等我出院来,有些事儿我都说给你听。” 白夜也知道这个时候执着与那些事儿确实不妥,笑了笑,“好。” “那现在说说,你烦恼什么呢?” 白夜低头看了眼床上的基督山伯爵,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蔫蔫的说,“张荣留下的那幅画里藏着的东西,我试着破译了,但是毫无收获。” “你用基督山伯爵做的翻译器?”唐泽已经猜到她肯定会用基督山伯爵做翻译器,只是这么浅显的事儿,以张荣的行事作风,显然不符合逻辑的。 白夜点了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低头捡起床上的书,翻来覆去查看一番,怎么也想不通。 “白夜。” “嗯?” 唐泽哑言失笑,“你反过来试一试。” “反过来?”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嗯,从后往前译。”他沉吟一声,话筒里传来翻书的“哗哗声”他想她现在一定在急速的翻着书,或是嘴里咬着笔,一边认真的数着字行。 心里一下子平静下来,竟有些不舍挂掉电话,微微放平身体,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沙沙”声。 白夜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把张荣留下的东西全部破译了,看着纸上一排排的略显凌乱的字迹,兴奋的拿起电话,才发现手机一直没有挂断。 她拿起话筒贴近耳朵,彼端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很浅,但是很踏实。 心里漫过一股暖流,她把手机捏在手里,伸手关了床头的台灯。 第二天一早,何艳梅推开白夜的房门,人已经不在了。 “老婆,怎么了?”裴容倾从她身后探头进来,“啊?人呢?” 何艳梅扬了扬从茶几上捡到的字条,“留了言,去医院看老唐了。” 裴容倾接过来一看,突然附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老婆。” “干嘛?” “嫁给我”裴容倾不厌其烦的拿出戒指,单膝跪地。“老婆,嫁给我吧,你总不能看着我儿子出生了还没爸爸吧!多丢人啊。” 何艳梅低头轻笑,“裴容倾。”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你就嫁不了别人了?”蔻丹的食指轻点他眉心,“老娘要是想嫁人,求婚的能从景子街派到东方大厦,你信不信?” 裴容倾脸一黑,“何艳梅,你你你。” “怎么着?” 怎么着?能怎么着?裴容倾无语凝噎,眼巴巴看着何艳梅挺着个大肚子从身边走过,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重阳路雨花石小区的一栋单身公寓外,一黑一白两辆车子停在倚楼外。买菜回来的大妈们站在远处交头接耳,白色马自达的车门被拉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从车里下来。 “头儿,是这儿了。”小麦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居民楼,扭头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拉了拉衣领,点了点头。一旁的切诺基上也下来几人,为首的是个黑大个,长得挺俊朗,就是脸上表情有点冷硬,瞧着让人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韩亮朝一旁的白夜看过去,白夜正低头发短信。 “怎么样了?” 白夜一愣,抬头看他,“什么怎么样?” 韩亮抿了抿唇,“唐泽,都跟你说了?” 韩亮也直到唐泽的秘密?白夜还有点反不过味儿来,拿着手机呆呆的看着他,姜沪生走过来,低头看了她手机一眼,“昨天你没回宿舍?” 白夜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姜沪生自然不会说,他担心她的安全,半夜驱车去了她的宿舍楼下守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却没见她从楼里出来。 “我早晨路过,想顺道带你一程。” 白夜摸了摸鼻子,脸上有点发热,“嗯,我最近几天要扳倒朋友家住几天。” 姜沪生凝眉看着她,“我不记得你有什么朋友。” 白夜被他堵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心里头草泥马狂奔,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行了,上楼吧!”韩亮适时替她解了围,带人先往楼上走。 姜沪生乜了眼白夜,抿了抿唇,跟着上了楼。 白夜讪讪的笑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手机,刚刚编辑好的短信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屏幕闪烁的光亮却显得格外的刺眼。 她叹了口气,一边走,一边把短信发了过去。 我现在去找王大壮了。谢谢。 张荣留下的密码破译出来后,其中不仅交代了王大壮被关押的地址,更是跟进了一份名单。 名单里涉及的人很杂,目前还没具体核对出来,但期间涉及的重重匪夷所思的案件,确实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捏了捏手里的包包,不由得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二楼楼梯拐角的姜沪生,心虚的敛了眉,快速的跟了上去。 三楼一共两户人家,其中一户住着一对儿小白领,白天上班,晚上才回来。谁也没想到,张荣会把王大壮藏在闹市区,而且是离警察局这么近的一栋普通居民楼里。 姜沪生低头看了眼门锁,白夜连忙从人群里寄出来,低头看了眼锁头,老旧的防盗门锁,还真是难不倒她的。 熟练的从兜儿里掏出细米卡子,掰直了往锁孔里轻轻一插。 姜沪生和小麦是见识过白夜这本事的,其余人瞧着白夜专业开锁的模样,还真是惊愕得不行,暗中瞧了瞧姜沪生,笑着竖起大拇指。 “嘎啦!”锁芯微动,姜沪生连忙一把拽过白夜,拎小鸡儿似的将她拽到身后,回头看了韩亮一眼,打了个手势,韩亮掏出腰间的抢打掩护,姜沪生抬脚踹开虚掩的房门。 一股陈旧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白夜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从姜沪生腋下往屋里探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神儿。 第七十二章供述 屋子里的情况说起来还真有点复杂,至少在白夜看来,真有那么点重口味。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客厅里没摆家具,正中央放着一只铁笼子,养过大型犬的人大概都见过,就是那种装英国斗牛犬的笼子,人缩着身子可以在里面坐着的那种。 笼子是精铁的,门上落了锁,王大壮身上只穿了一跳黑色的裤头,身上的皮肤苍白的有些过分,显然是用药水浸过的,每次皮肤与笼子摩擦,脆弱的皮肤都会蹭掉一层皮屑,露出里面嫩白的肉。 他双手被牛筋绳绑在身后,嘴上帮着绷带,身上皮肤白的白,红的红,大概是蹭掉过无数次的皮肉,整个人缩在笼子里,生怕哪一个不小心碰到笼子,整张皮都被蹭掉了。 众人一进屋子里,王大壮便惊恐的从笼子里抬起头,死水般绝望的眼神看过来,迸发出一重熊熊烈焰般的求生本能。 他挣扎着想要从笼子里站起来,后背不小心蹭到身后的铁栏,整个后背的一块皮都脱落下来,参白一片,竟是如同画纸。 白夜惊得捂住嘴,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皮,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咒骂了一声变态,转身往外跑。 不止白夜跑了,进屋的十个人里面有三个跑了出来,小麦捂着嘴跑到白夜旁边,一边吐一边说,“没见过这么变态的。” 幸好早上没吃什么,白夜吐了一肚子的酸水,抹了一把嘴,看了眼楼上,真是再也不想上去了。 小麦跑到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回来时见白夜正在翻手机,狐疑的问了一句,“干啥呢?” 白夜脸一红,连忙把手机塞进兜里,抢过他手里的水漱了漱口,“没事儿,咱还上去不?” 小麦抬头看了眼三楼,瘪了瘪嘴,“我是不想上去了,韩老大和头儿都在上面呢,我去不去也没什么事儿了。” 白夜表示赞同,怂恿他给姜沪生打了个电话就回车上坐着。 车里没开空调,有点冷,她缩了缩肩膀,把围脖更往脖子上缠了缠。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一旁的小麦咧嘴笑了笑,扭头不看。 白夜瘪了瘪嘴,拿出手机一看。 想你了。 酸了那么一把,却心里甜腻腻的。 “唐哥哥?”小麦阴阳怪气儿的笑道,白夜狠狠剜了他一眼,背过身回了短信。 王大壮找到了,中午我去给你送饭。 发完短信,白夜觉得整个人都是酥的,浑身上下泛着春光,看在一旁的小麦眼里,完全是一副陷入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 半个小时后. 姜沪生领着人从楼上下来,王大壮已经被救了出来,只是挣扎间不免又蹭掉了右边上的一层皮,众人也不敢给他穿衣服,裹着一床从楼下邻居借来的棉被哆哆嗦嗦的走在正中间。 白夜连忙下车,姜沪生看了一眼韩亮,把王大壮压上韩亮的切诺基。 两辆车很快出了小区,韩亮和法医林飞直接把人送到了市医院,姜沪生带着人回来等消息。 大概十点钟,韩亮带着人回来了,林飞拎着调查报告跟在他身后。 “怎么情况?”姜沪生撩了撩眼皮子,右手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 韩亮回头看了林飞一眼,林飞把调查报告往会议桌上一扔,“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多,竟然用大剂量的化学药水浸泡活人,活人皮肤里有水,化学药剂里从毛孔渗入皮肤,吞噬了皮肤粘层里的水性,没有了水的活性,皮肤会变得特别的脆弱,只要稍微用力碰触,都会迅速脱皮。”他一边解释着,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皮屑放在桌面上,“这是从王大壮身上脱落的皮质,我研究了一下,对比了11.6连环剥皮案的几个受害者的人皮画上提取的化学成分一致。” “林医生,你太重口了。”小麦捂着嘴,一副被惊愕到的表情。 林飞如沐春风的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要不你回头跟着我去医大的法医系去转一圈,星期五整好有我的课。” “得了,我还想多吃两碗饭呢”小麦一摆手,众人哄堂大笑,吴悠皱眉看了眼姜沪生,“头儿,既然人都活着带回来了,你看什么时候审他?” 白夜心里其实也惦记着这个事儿,这案子几乎是耗尽了所有人的心血,现在所有线索都基本明了了,就差王大壮的口供了。 姜沪生拿起笔帽丢了小麦一记,伸手拽过资料,目光扫到上面的检查结果,有些诧异的道,“大量浸泡了化学药品,张荣是要把他也做成画?” 林飞摇了摇头,“我看未必,想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什么意思?”小麦挠了挠头。 林飞一乐,“不知道。我只管验尸检查,其它的,你问你们姜队长。”说完,眯着眼睛捡起桌上装着皮质的证物袋,转身拍了拍韩亮的肩,“我走了。” 会议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姜沪生虎着脸看向韩亮,“你怎么看?” 韩亮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在屋子里找到了血衣,上面有天渊的血,也拿给王大壮的纸活铺子附近的邻区确认过,衣服确实是王大壮的,案发当天早上还有人看见他穿过。衣服上的血迹是喷溅上去的,从喷射形态和喷射角度上看,应该是他杀死天渊时飞溅到身上的。另外我还在现场找到另外几副美人图和一个网盘,里面记录了一大批毒品交易记录,这些记录上面的一些金额出入并不大,但其中一部分和邵毅公司那些神秘打入外国银行的款项很吻合。” 众人诧异的看着韩亮,心中不由得暗叹,这简直就是一起跨越了二十几年的贩毒案。 韩亮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沪生,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个案子不仅涉及到了规模重大的贩毒案,而且很有可能涉及了某个犯罪组织。只是。”他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组织虽然神秘,且有众多的成员,但最近一两年内,有好几个成员离奇死亡。” “韩队的意思是,有人在瓦解这个犯罪集团?就像张荣一样?”姜沪生说道。 “目前还未可知。”韩亮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有人要瓦解这个恐怖组织,那张荣的死又是为了什么?张荣设计绕了这么一大圈不就是为了让警方注意这个组织么?如果是有人想要瓦解这个组织,又为什么要杀了张荣?很矛盾。” 第七十三章又被踢出去了 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他们都看过了张荣那张翻译过来的人皮画密码,其中出现了大量的人名和年月日时间表,其中最后出现的人名是苏珊和梁文。 如果这个密码所表示出来的列表正是这个犯罪集团曾经犯过的案子,那么这将意味着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等着他们的将是一群更为疯狂且有组织性的特殊犯人。他们具有高智商,高学历,或者说有着充足的金钱去购买武器和杀手,甚至很有可能具备相当高的反侦察能力。 偌大的会议室里静得出奇,仿佛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清晰的敲打声。 姜沪生微微眯着眼睛,不光若有所思的落在白夜身上,好一会儿,他才打破沉默,“白夜。” “嗯?”白夜被突然点名,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她错愕的抬头,狐疑的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叹了口气儿,突然觉得当初把白夜又调回刑侦组并非一个恰当的决定。“现在放你几天假,你去照顾照顾邱雪吧,她在这边也没什么亲人,这次的事儿却是吓坏了。案子的事儿,你先不要跟了。” 白夜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姜沪生,“头儿,你什么意思?这案子都跟到这儿了,你让我休假?”开什么玩笑呢?就算是瞧着她不顺眼,也不能这个时候把她踢出去吧。为了这个案子她几次三番差点就死了,现在竟然说把她踢出去就踢出去,怎么个事儿啊? 姜沪生撩了她一眼,“服从组织安排。” “我不服。”白夜牛脾气上来,一股子火往脑门上冲,拿起桌上的资料夹狠狠的砸了一下,“我不退出,这个案子我跟定了。” “小白?”小麦还是头一回见白夜发这么大的火儿,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生怕她一时冲动,真跑过去跟姜沪生干一架。 白夜狠劲儿抽回手,指着姜沪生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 姜沪生脸瞬间黑沉下来,猛地一拍桌子,“就这么决定了,回头你给我放假。这个案子你别管了。散会。” “姜沪生,你,你混蛋。”白夜气得恨不能冲过去抽他一巴掌,小麦连忙拉住她的手臂,抬头朝韩亮使了个眼色。 韩亮一如既往的寒着脸,不咸不淡的说,“姜队长有姜队长的顾虑,我看你就休息几天吧,整好唐泽也需要人照顾。” 白夜一听他这话,气得肝都疼了,一把甩开小麦的手,冷哼着抓起桌上的资料夹转身奔出会议室。 “韩队。”小麦瘪了瘪嘴,看着白夜冲出会议室,连忙跑到韩亮身边,笑得一脸奸诈,“这都什么什么情况啊?” 韩亮不咸不淡的瞄了他一眼,“你说呢?” 小麦一愣,突然了悟的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头儿这是怕案子牵连到小白,怜香惜玉呢。” 韩亮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会议室的大门,没有回答。 有些事儿啊,心里知道就好,不是每一个答案都是值得期待的。 白夜气呼呼的冲出会议室,一来到走廊,便被窗棂缝隙中冲进来的冷风吹得一阵警醒,脑中乱成一团。 她抱着手臂靠在窗边,目光幽幽的看着警队大院里扫得规整的雪堆儿,突然想起姜沪生的话,心里的那些火啊,怨啊,其实就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似的,“咻!”的一声就漏了。 若果还是一开始的时候,她定然是要记恨姜沪生的,可共事了这么久,她是知道姜沪生的为人的。这次之所以要把她从案子里摘出去,多半还是不想她涉险,加之他一贯看不惯唐泽,这次案子又与唐泽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他更是不想她继续搅合在其中了。 可有些事儿并不是你不参与就能避开的。 这次被袭明面上看着好像是奔着唐泽去的,可是谁都能感觉得出来,对方也没打算放过她的。 “白夜。”韩亮从办公室出来,经过白夜的时候突然顿住脚步。 “韩队。”白夜仰头看他。 韩亮叹了口气儿,“别怪他。” “谁?”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白夜神色一暗,知道他说的是唐泽。也是,任谁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自己,心里都会难受的。“没事儿。”她摇了摇头,不是心里不埋怨唐泽,但事情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情非得已,她又能置喙什么? 更何况——她微微眯了眯眼,想到医院里的唐泽,不由得叹了口气儿,“韩队,能麻烦你点儿事儿么?” 韩亮挑了挑眉,“先说来听听。” 白夜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不是平白无故可以发好人卡的。 “唐泽的事儿,你都知道吧!”她小心翼翼的问,其实是不太确定的。当年事情的因由她知之甚少,不过看韩亮和唐泽的黏腻程度,倒是觉得他肯定知道不少。 韩亮斜倚着窗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重点是他未必想说。 虽然已经应承她会和盘托出,但她又不是个傻子,姜沪生都知道怕她卷进来,他跟不可能轻易把她扯进来,否则也不会让她住到裴容倾家了,再大的恐怖组织,一旦涉及到军队,也未必敢轻易挑衅。 韩亮抿唇看着她,“会很危险。” “我都差点死过三次了。”她笑了笑,不怕死是假的,但是她是警察,当警察的不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么?没有哪个警察会为了自身安危就不去打击罪犯了。 “所以你是铁了心的想搅合进来?”韩亮凝眉问道,向来风雨不动的冰山脸难得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 白夜脸上发热,点了点头。 “本来这件事儿我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是有些事儿确实需要你。”韩亮漫不经心的说,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白夜巴巴的跟上去,心里莫名的有种遇上大尾巴狼的感觉。 韩亮带着白夜直接上了三楼档案室。 三楼档案室一般都是沉积许久的未被侦破的案宗,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是某些涉政案件的机密档案。白夜曾经听小麦说过,只是一直没机会进来看看。 档案室的空间不大,三十几平米的屋子,东西两边各摆了两个柜子,绿皮漆的那种上下两层的档案柜,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铜锁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打开,锁孔锈迹斑斑。 韩亮站在档案柜前,伸手抽了根烟,打火机的光亮闪了闪,最后消失不见。 阳光从厚厚的窗帘后射进来些许,白夜看不太真切他脸上的表情,愣了愣,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档案柜。 “打开吧,我没有钥匙。”韩亮耸了耸肩,重重吸了一口烟,转身走到旁边的办工作前,翘着二郎腿,“吧嗒吧嗒”抽着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气儿,白夜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乱,就好比此时此刻她正站在悬崖尽头,跳也不是,不跳又有追兵,两厢为难。 韩亮微微眯着眼睛,闲着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 第七十四章唐憎案 锁芯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好像有一根细细的针,随着这细微的声响刺进身体里。不会很疼,但时不时还是会很难受。 白夜拉开档案柜,柜子上下两层,摆满了各个年限的悬案和疑案。 唐憎的案子曾经轰动整个华阳市,但其中细节,警方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公布出来,民间的认知度也是模棱两可。 案子是发生在2013年4月15日,距今大约有三年的时间了。 档案里详细的介绍了唐憎的档案资料。 唐憎并不是华阳本地人,具体的祖籍因年代久远不可考究,资料上讲,唐憎是八十年代新浪潮时期来到华阳创业的,妻子韩云丽是唐憎在华阳创业初期认识的,两个人共同创立了唐氏集团。 唐氏集团最初以服装业起家,在新浪潮时期累积了第一笔资金,后来投资了纺织业,再后来集团产业涉及了房地产,电子行业,以及后期的生物工程,到了2010年,唐氏集团成功在美国硅谷上市挂牌。 2011年,唐憎被评选为华阳市接触企业家。 2013年4月16日,上午六点半,华阳市崇安分局接到了一通报警电话,报警的是唐憎家的保姆。据当时保姆的口供说;保姆早晨五点半到了唐憎位于龙岗花园的家。平常保姆都是五点半到龙岗花园,然后开始做早餐,半个小时后,保姆会上二楼招呼唐憎和妻子韩丽云一起下来吃饭,吃完饭后,两个人会分乘两辆车去上班。 那天早上,保姆昨晚早餐之后,看了眼手表,六点整,她整了整衣服,拾阶而上,先是到了二楼唐憎的房间敲了敲门,“先生,吃早餐了。” 没有得到回应后,她又转到楼梯另一端去敲韩丽云的房门,依旧没有回应。 唐憎和韩丽云在三年前就已经因一些问题而感情破裂,进而分居。唐泽十八岁之后就不跟唐憎和韩丽云住在一起了,他在市区有一间自己的公寓,每逢周末会回来吃一顿饭。 保姆见两人都叫不醒,便下楼,直到六点半,保姆第二次去敲门。 保姆先是去敲韩丽云的门,但里面依旧没有回应。她转而去敲唐憎的门,敲了有一会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唐憎黑沉着脸站在门口,身上的白色浴袍上全是血。 保姆吓得尖叫了一声,视线从唐憎的肩头越过,看到了躺在客厅里的韩丽云。 到处都是血,韩丽云仰面倒在血泊里,身上的白色浴袍被血染红,颈子上插着一把水果刀。 保姆跌跌撞撞的跑下楼,直到跑出别墅才拨打了电话报警。 警方来到龙岗花园的时候,保姆已经跑回家了,唐憎独自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到处是血。 当时侦办此案的人,正是杜丽德。 这份报告也是杜丽德亲笔写的。 报告中写道;警方第一时间逮捕了唐憎,并且找到了当时报警的保姆。法医鉴证科很快给出了尸检报告和凶器的鉴定。 受害人韩丽云的死因是颈动脉破裂导致的大出血,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在现场找到的凶器上发现了唐憎的指纹。 杜丽德当天就连夜审问了唐憎。 资料里附带了杜丽德审问唐憎的细节,内容写得很详细,其中连唐憎的一些字体动作都描述的很详尽。 杜丽德推开门,审讯室里的灯光很暗,唐憎已经换掉了身上的那间睡袍,穿着一件灰色的狱服。他才五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有些白皙,眼角有细纹,金丝边的眼睛挎在鼻梁上,显得很有几分儒雅。 此刻他正安静的坐在长桌后面,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旁边放着一杯水,但他并没有喝。 他微微抬着头,目光中带着一丝迷惘。 杜丽德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掉放在嘴边闻了闻,“姓名?” “唐憎。” “年龄。” “52。” “工作住址?” “唐氏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唐憎不紧不慢的说,面容上没有丝毫的波动起伏。他静静的看着杜丽德,丝毫没有杀人后的惊恐,茫然,甚至是被捕后的绝望。就好像那人根本就不是他杀的一样。 “住址?” 唐憎愣了愣,“龙岗花园九号。”他抿了抿唇,双手紧紧的交握着,微微向后移了一下,身子挺直了些许。 杜丽德把烟放回烟盒,在审问犯人的时候他通常不会抽烟,只是偶尔烟瘾犯了,会闻一闻。 他低头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资料,时间过得很慢,唐憎也并不着急,安安静静的坐着,完全没有个刚刚杀了人的犯人所该表现出的任何不稳定的情绪。 “你为什么要杀韩丽云?你的太太。”杜丽德终于放下手里的资料,抬头问了一句。 “她想杀我。”他淡淡的说。 “她为什么要杀你?”杜丽德问。 唐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杜丽德问。 唐憎想了想,思绪很清晰。 昨天晚上唐憎九点回的家。八点的时候,保姆就下班了,厨房的餐桌上留了饭菜,他没什么胃口,并没有吃。 大概是晚上十点左右,他听见开门声,韩丽云回来了。 两个人两年前就已经分居了,但碍于对公司的影响,两个人虽然分居,但还是要住在一栋房子里。 唐憎没有出门,他向来不喜欢在非工作场合见到韩丽云,这一点,两个人都有共识。所以在起初的二十分钟里,唐憎并没有出门,即便他的胃不怎么舒服,想要去厨房找一些药。 带盖十点四十左右,唐憎觉得韩丽云应该已经回房了,他才悄悄出了门,在厨房里找到了药和水。吃完药,唐憎有些昏昏欲睡,他顺着楼梯上了二楼,在拐角处看到了正从房间里出来的韩丽云。 她的脸色很不好,灰白一片,整个人一点精神头也没有。 韩丽云是唐氏集团的副总裁,最近正为一个项目焦头烂耳,如果这个项目搞不好,他完全有理由将她从副总裁的位置上踹下来。 这样的结果韩丽云当然不想看到,她已经没有了爱情,断然没道理连自己奋斗了多年的江山都拱手让人的道理。 女强人和女屌丝的区别大概就是在这里,女强人即使没有了爱情,她还能全心全意去做事业,而女屌丝没了爱情,多半会颓废好一段时间,然后继续投入到一段不轻不重的爱情里消磨人生。 第七十五章我杀人了 韩丽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的笑了笑,继续往楼下走。 唐憎没有察觉到她有什么一样,更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儿。 “后来呢?”杜丽德又把那根烟抽了出来,在鼻端闻了闻。 唐憎耸了耸肩,面无表情的说,“我洗完澡出来时,她在我房间翻东西。” “然后你杀了她?因为她翻了你的东西?” “不是。”唐憎深深吸了一口气儿,“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我希望她赶紧从我房间出去。” “你们争吵了?” “嗯。”唐憎点了点头,“我们的脾气都不是很好。”他叹了一口气儿,“她拿水果刀刺我。我一开始再闪躲。” “你是说,你是正当防卫情况下杀了韩丽云?”杜丽德问。 唐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唐憎点了点头,“她冲过来用水果刀刺我,但是我躲开了,我想要从门口出去。”说到这儿,他的脸脸上出现一种极为迷茫的表情。 “然后呢?”杜丽德问,“她拦着你,你们纠缠了一会儿又回到卧室,然后你杀了她?” 唐憎微微撩了撩眼皮子,“不是。没有打斗。” 杜丽德诧异的看着唐憎,“我希望你说实话。” 唐憎伸手推了推眼睛,目光坦荡的看着杜丽德。 杜丽德做了那么多年刑警,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你说他杀人了,他没有否认,但是在细节上他好像在特意和你绕圈子。 “那么,你说说你是怎么杀死韩丽云的?正面,还是从后面?”杜丽德压着声音问。 唐憎想了想,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杜丽德,“不知道。” “唐憎。”杜丽德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现场只有你和韩丽云,以及保姆的指纹,凶器上也有你的指纹,包括你身上的血衣,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杜丽云寒声道,烦躁的抽出烟盒里的烟,然后又狠狠的砸在桌面上。 审讯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头顶的电风扇在忽闪忽闪的转动声,唐憎面无表情的看着杜丽德,好一会儿才说,“我杀了韩丽云。”淡淡的语气好像在讨论今天下不下雨一样简单,而事实上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杜丽德终于忍无可忍,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唐憎的领子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你就没别的要说的?” 唐憎微微敛眉,忽而一笑,“我杀了韩丽云,事实就是这样。” “动机。” “你就当自卫反击好了。” “这是法律不是儿戏.”杜丽德突然大吼一声,一把讲唐憎推倒椅子上,“现在,你说说,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我不记得了。”唐憎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之后就再也不曾开口,无论如何也不开口,直到法院的判决下来,他被判了蓄意杀人罪,有期徒刑二十年。 “他没有上述?”白夜诧异的抬头看了眼韩亮。 韩亮摇了摇头,“唐泽的姑姑唐琪曾经提出要上述,但唐憎不同意。” “那唐泽,不,唐钰呢?”白夜又快速的翻了翻资料,找到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年轻人穿着警服,眉目清秀,微敛的眉眼中带着一丝沉稳和干练,站在警队门口的时候,整个人仿佛渡了一层光,让人忍不住沦陷在他唇角一抹笑意之中。 韩亮抿了抿唇,把烟头从嘴里拿出来,在桌脚的烟灰缸上捻了捻,“唐憎出事儿时,唐泽本来在美国,唐钰去美国找他,在回机场的时候,两个人乘坐的汽车遇上了车祸,唐泽重伤,唐钰的脸被挡风玻璃重度划伤。到了医院之后,唐泽不治身亡,而当时整好在美国的唐琪为了抱住唐家在唐氏集团的股份,决定让唐钰移植了唐泽的脸。半年后,唐钰以唐泽的身份回到中国,但是唐憎案已经审判完毕,唐钰曾经想要去探望唐泽,但是唐憎却拒绝见唐家任何人。” “为什么?”白夜缓缓合上卷宗,心里说不上的难受。她想象不出唐钰在美国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偶尔照着镜子的时候,想起曾经的自己,这一刻,她甚至希望可以马上回到唐钰的身边,哪怕只是抱一抱他,告诉她,她在他身边。 韩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儿,“这个案子处处透着诡异,所以唐钰才同意换脸,利用唐泽的身份暗中调查这个案子。” “唐钰他?”白夜微微一顿,“他和唐憎之间,有什么关系?” 韩亮抿了抿唇,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好像刀子般刷过白夜的脸,好一会儿才道,“父子关系。” 白夜微愣,但随后又了然般点了点头。 她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唐憎和韩丽云之间的矛盾所在。也许韩丽云和唐憎之间的矛盾,正是唐钰这个私生子的关系。 今天之前,所有人都直到唐憎有一个独子唐泽,唐钰的存在很少有人知道,也许,当年唐钰还没有正式认祖归宗,在唐憎杀了韩丽云之后,唐憎都没有机会让这个儿子出现在公众面前。而唐钰知道了唐憎的事儿后,不管是出于父子之情还是别的什么,他应该是想要去见见唐憎的,但唐憎不肯见他,他只能去找唐泽。 “那唐泽他为什么会在美国,而没有在唐憎出事后回国?”她狐疑的问。 韩亮突然压低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觉得唐泽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杀了自己的母亲么?” 白夜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 韩亮继续说,“唐泽和唐憎的关系不太好。” “唐泽知道唐钰的身份?” “恐怕是的。” “那唐泽和邵毅在帝都合开的酒吧其实也是唐泽出面的是不是?”所以唐钰在谈到酒吧问题上才始终模棱两可。 “是。” “那,难道唐泽和邵氏贩毒也有关系?”白夜狐疑的问,韩亮露出一个赞扬的表情,“唐泽没有,但唐憎和邵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而且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白夜狐疑的问。 韩亮看了看紧闭的门,下意识的小声道,“唐憎手臂上也有一枚梅花刺青。” 楔子 露西端着托盘走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淡淡的香水味在空气中弥漫,很容易让人迷失。 迷迭是香港最豪华的私人会所,这里云集的都是顶级富商和商政名流,出入采会员制,会员每年会费都高达百万以上。 她一边整了整衣摆,高跟鞋的鞋跟“嘎达嘎达”的敲击着光可找人的大理石地板,在空旷的走廊里留下断断续续的回音。 十八楼是会所黄金会员的聚集地,这里的每个黄金会员都会在十八楼有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包房,隐私性非常强。 十八楼一共只有四个包房,现在是淡季,收经济危机影响,各大企业之间的关系都非常紧张,十八楼这种顶级包房,一年里至少又十一个月是空闲着的,当然,这也是有意外的。 她不由得抿了抿唇,让唇上的唇膏抹得更均匀一些。 最近几天,18楼梅字号包房的客人已经连续在这儿住了三天了。十八楼每个包房都有一个专属管家,专门负责服务房主的。 但是昨天晚上梅字号的专属管家甄阳因为突发性阑尾炎住院手术,她猜能有机会接替甄阳的工作,为十八楼梅字号的客人服务。 她心里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能住进十八楼的人必然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如果她能有机会接近一二,哪怕是从他们口中得到一只股票的涨势,她未来的几年或许都不用这么辛辛苦苦的过活了。 她有些兴奋的想,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越发的显得娇美动人。 她是个美人,她从来都知道,也不吝与用自己的美貌去还来她想要的一切。 离梅字号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了,她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然而越往前走,心里却越发的有些不安。这不安来得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她并不能去仔细探究,只是本能的往前走。 空气中那种淡淡的香水味慢慢的被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掩盖了。 脚步不由得有些迟疑,她隔着一臂远的的距离看着面前禁闭的厚重的实木大门,心里莫名的一阵发凉。 门口的白色地毯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腥甜的血腥味越来越浓。 “啪!”托盘终于掉落在地上,上面的水晶酒瓶落地,破碎的水晶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她尖叫着跳起来,转身往走廊另一端跑。 香港国际机场。 “头儿,你说人是坐这班飞机么?”阿杰穿着棒球服,一边吃着有些发凉的热狗,一边回头看自己的老大。 宝刚个头不高,170的个子,脸膛黝黑,唯有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厉透着一股子精光,让人看了不由得要竖然起敬几分。他穿着黑色的夹克,就像是所有警匪片里的队长一样,这一点跟姜沪生有点像,几乎是警界队长的标配。 宝刚洗了洗鼻子,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一场雨,他好不容易有两天的休假,懒觉还没睡好,警察署就打来电话,迷迭国际私人会管出了大案子。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从被窝里爬出来,想象着到底多大的案子会让整个警察署都惊动了。 来到迷迭国际私人会所的时候,警车已经把整栋大楼给围住了,上司杰克已经黑着脸站在他那辆刚入手不久的新车旁边,车上死后还坐着个长发美女,显然是约会一半就被叫过来了。 杰克离了老远就看见他了,黑着脸朝他招了招手。 宝刚从人群里挤了进去,杰克把他拉到角落里,“宝,这次的事儿确实不小,会馆里出了人命,但嫌疑人的身份有些特殊,如果真的处理不好,会影响两岸关系的,而且,这案子一看就另有内情。” 宝刚点了点头,他其实更想直接去案发现场看一看的。 “行,那你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说着,抬手指了指车里,“我马上就把人送走,免得上头下来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宝刚一乐,点了点头。 杰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宝,就看你的了,我今年就要退休了,这个位置早晚是你的,加油。” 宝刚不知道怎么回答,只默默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旁边法医递过来的白手套,“我上去了。” “去吧!” 宝刚跟着法医鉴定人员和迷迭的大堂经理一起上了十八楼。 大堂经理姓朱,四十左右岁,头顶有些秃,典型的地中海发型,平平多填了好几岁。 朱经理在上楼的间隙给宝刚介绍了一些公司的制度和规模,以及未来的发展方向。 来到了十八楼,电梯口拉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办案的警察已经里三层为了外三层,阿杰眼睑看见他下了电梯,“头儿。” 宝刚脸色不太好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吸了吸鼻子,好家伙,血腥味够浓的,得出了多少血啊! 他快步走过去,越过阿杰直接往现场走。 人都在门口围着,见他过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门是开始的,门口的白色地毯已经被染红,吸饱了血,估计以踩上去就能血渐三尺。 “出血量够大的。”一旁的法医说,“看样子动脉肯定被割破了。” 确定鉴证科的已经把现场照片都拍完之后,宝刚才从阿杰手里接过鞋套套在脚上,探头往里看了一样,客厅里到处都是血,被害人赤身裸体的面朝下躺在血泊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 宝刚垫着脚尖走进客厅。 客厅装修很是豪华,洁白的沙发上全是飞溅的血迹,他走到尸体旁边。 尸体是面朝下的,全身赤裸,背部全是写,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密密麻麻的伤痕,新旧不一,有些是鞭痕,有些是烫伤,或是一些不太深的刀伤。 宝刚皱了皱眉,伸手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阿杰和法医走进来,三个人一同把尸体翻了过来。 “啊!”阿杰惊呼一声,被尸体吓得脸色一阵惨白,一股酸意往喉咙上涌,“对不起,我,呕呕呕!”推开挡在身后的法医往外冲。 第一章不告而别 风雪很大,车窗上已经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霜,下了车,一股子肃冷的风扑面而来,白夜拢了拢围巾,把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 雪地靴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噶噶的声响。 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整个别墅区都显得格外的安静。 唐泽门前的雪已经积了很深,白夜皱了皱眉,踩着积雪往门前走。 敲了会儿门,里面没有人应,她叹了口气儿,弯身在地毯下哗啦两下,这家伙果然把钥匙藏在地毯下面了。 收起那么一点点的小得意,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子冷气扑面而来,白夜微微一愣。没开冷气,所以屋子里才这么冷? 她缩了缩肩,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拿出电话,冻手冻脚的打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以关机,请稍后再拨。”话筒里传来机械式的女声,心里仿佛有什么沉沉的落下,压得心脏一阵阵抽疼。 “唐泽?你在么?”她扬声喊了一嗓子,抬脚走进别墅。 屋子里很冷,没有一丁点的人气儿。客厅的餐桌上还摆着冷掉的外卖没吃完,碗里还有吃了一半的大米饭。 她走过去,伸手在冰冷的碗上碰了碰,冻得连忙缩回手。 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了,不见了。 她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抬腿往楼上跑。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这人仿佛就那么突然消失了一样,你找不到任何他留下过的痕迹,当然,除了那些她与他在这里共同居住的一小段时光。 心里一下子空落了下来,仿佛被人彻底掏空了。 “玲玲铃!”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在这偌大而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电话是何艳梅打来的,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她愣了愣,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唐泽,他在哪儿?”直觉里,她觉得的何艳梅应该是知道的。 电话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不知道何艳梅此时此刻在干什么,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的。 “嗯,他不在。” 白夜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何艳梅叹了一口气儿,语气仿佛一下子沉了下来,“香港那里好像出了些事儿,他姑姑有些麻烦,他连夜赶去香港了。” 去香港? “他手机打不通。” “大概是飞机上关机,现在还没来得及打开。”何艳梅沉声道,“白夜,这次的事儿不太好,你就不要掺合了,晚上跟我一起吃饭,最近不要一个人乱走好么?” 白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可到底还是明白唐泽是不太愿意自己牵扯进去的。 可是当她看了那些卷宗,了解一切之后,她还能全身而退么?显然是不能的。 她叹了一口气儿,谢绝了何艳梅的邀请,独自离开唐泽家的别墅。 姜沪生打来电话的时候,白夜正一个人我在宿舍里发呆,面前的泡面泡了很久,白白胖胖的一条条漂浮在有些凝固了的汤面上,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她接起电话,想起那天唐泽说的话,心里还有点虚。 “头儿。” “今天你和韩亮去档案室了?”姜沪生语气有些沉,话筒里传来呼呼呼的声音,大概是正在开车。 “你都知道了?” 姜沪生看了一眼车外,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嗯。” 白夜突然就没话说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原则上来讲,她已经跟这个案子脱离了关系,正在休假中,或许,她明天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去陪邱雪。 “是去看当年唐憎的案子么?”姜沪生淡淡的说。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味道,可看着那浮浮沉沉的白色面条,却没有一丁点的食欲。 白夜吸了吸鼻子,感觉一股子冷气撞进鼻腔里,然后再某一个位置滞留,脑袋一阵疼似一阵。 好像感冒了! 她揉了揉发酸的鼻头,“恩。”了一声。 “感冒了?”姜沪生挑了挑眉,车子顺利滑进车道,不远处,刑警大队的宿舍楼屹立在皑皑白雪之中,三楼的某栋窗户里映着浅淡的灯光。 心脏不知不觉的暖了几许,可一想到那窗里的人儿,心情不免又有了几分酸涩。 这世间情之一事,果然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分,他虽认识白夜时间比唐泽长,可到底一开始就是针锋相对的关系,如今即便他如何努力,也总不能跨越那层隔阂,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忍不住自嘲一笑,车子滑到宿舍门前。 “没有。”白夜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大概是真的感冒了,可整个人不想动,只想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然后想一想自己,想一想案子,想一想唐泽。 不,是唐钰! “白夜?”姜沪生狐疑的问了一声,坐在车里朝楼上看,三楼的灯光依旧,可此时此刻,他其实是没有勇气走上去的。 “队长。有事儿么?” 有事么? 姜沪生微微一愣,突然间觉得心口一阵窒闷的难受,“没事儿。我挂了。”他收了电话,最后看了一眼三楼白夜的房间,终于还是低头启动车子。 白夜莫名其妙的看着电话,里面传来一阵阵忙音,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她叹了口气儿,摇摇晃晃的拿起泡面倒进垃圾桶。 “叮叮叮!”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 “白夜,我何艳梅,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话筒里传来何艳梅的声音,白夜微愣,想到自己好像应该回何艳梅老公家的部队大院才对。 “啊,我想自己在宿舍住一天。”她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就是那么寡淡的黑。 何艳梅沉默了一会儿,“我车子就在你宿舍附近,我去接你吧!!”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一连被两个人挂了电话,也真是没谁了。 白夜自嘲一笑,看了一眼清冷的屋子,叹了口气儿,又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回去,坐在客厅里昏昏沉沉的等何艳梅。 大概是真的很近,挂了电话还没五分钟,门铃就响了。 “你这块,还以为你要再等一会呢!”白夜穿了拖鞋,走到门边拉开门,空荡荡的走廊里冷气袭人,却哪里有何艳梅的影子? 正思附着,低头看了眼脚边,地上放了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里面装着琳琳满满的感冒药。 “叮!”客厅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连忙把药捡起来,兔子拖鞋啪哒啪哒的踩过地板,走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是姜沪生的短信。 给你买的感冒药,按时吃了。 后面还嘱咐了药的用量,贴心得仿佛不是曾经那个总是对她吹胡子瞪眼的大胡子了。 第二章越境谋杀案 宝刚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凝眉问道,“唐泽?” 唐泽点了点头,视线上下打量着面前个子不高的男子,“宝队长?” 一旁的阿杰噗呲笑了,整个队里的人都知道,宝刚不太喜欢别人这么叫他。 宝刚脸色沉了沉,应了一声,也不问别的,扭身往出口走。 唐泽拉着行李箱跟了上去,阿杰走在后面。 “事情儿我在电话里都跟你说过了,她说想要见见你。”宝刚一边走一边说,走到停在机场出口不远处的一辆吉普车前,伸手拉开车门。 唐泽转到后备箱把行李放了进去,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侧头看了宝钢一眼,“现在马上可以探视么?” 宝刚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我们送你到酒店,然后再去局里。” 唐泽点了点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已经多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其中有大部分都是白夜打来的。 一想到那个倔强的有些可爱的女生,唐泽忍不住笑了笑,拇指在手机屏上白夜的照片上轻轻划了划,心里竟有了几分思念。 明明才分开了不到一天的时间。 他心里叹了口气儿,终于还是动手点开屏幕,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收到短信的时候,白夜正坐在沙发上撸鼻子,脚边的地板上对了小山一样高的卫生纸团。 ;我在香港,遇到一些事儿,何艳梅应该大概和你说过了,不用担心,很快回来。 短信不长,白夜却看得脑袋嗡嗡直往大了涨。 ;我知道你父亲的事儿了。 白夜快速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笨拙的老诺基亚发短信都比智能机慢好多。 ;是韩亮。 ;嗯。 白夜回了短信,心里乱糟糟的,恨不能现在就飞到香港,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对方已经袭击他了,那就说明他的手中必然已经掌握了一些证据,而他竟然什么也不肯跟她说,以为把她送到裴容倾羽翼下她就安全了。 可他呢? 他有没有想过,她也会担心和心疼? 眼泪就那么不争气的淌了下来,心里跟塞了一块棉花似的,堵得有些难受。 ;你小姑姑她,到底怎么回事儿? 唐泽苦笑一声,一旁的阿杰笑道,“女朋友?” 唐泽点了点头。 一旁的宝刚不由自主的看了唐泽一眼,唐泽快速的回了;没事。两个字,关了手机屏幕。 车子不紧不慢的行驶在香港拥挤的马路上,阿杰时不时会侧头看一眼唐泽,脑袋里想着一天前,他在案发现场看见的唐琪。 那大概是他从警以来出过的最为诡异的一个现场了。 宝刚先是把唐泽送到了酒店,唐泽安顿好行李后立刻跟着宝刚和阿杰去警察局见唐琪。 姜沪生接到上级的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一大早了,事情发生的很急,上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案子态度很严谨,并指明希望刑侦大队的所有人员都要参加案情探讨大会。 白夜接到姜沪生电话的时候,人正拎着水果往邱雪家赶。 “现在马上回队里。有大案。”姜沪生的语气不太好,大概是不想她牵扯进来。白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水果,把东西往邱雪门口一放,转身就往楼下跑。 这次的案子是一个越境重案,被害人是香港公民,嫌疑人是大陆公民,且嫌疑人的身份很有些影响,案子的性质也很恶劣,有关当局已经下了命令,希望华阳市的有关当局尽快组成重案组前往香港协助对方调查此案。 大会上,领导直接任命姜沪生韩亮带队,另外再挑两个人,组成一个四人小组去香港协助调查。散会后,韩亮直接走进姜沪生的办公室,一进门,便直捣黄龙的要白夜加入这个小组一起去香港。 姜沪生黑着脸看着他,“我不同意。她不合适。” 韩亮冷哼了一声,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沪生,“怎么,舍不得?” 姜沪生老脸一红,虎着脸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老子会舍不得她?” “那就让她去。”韩亮抿着唇,一副就这么决定了的样子。 “不行。”姜沪生猛地一拍桌子,“我带吴悠,你那边你自己挑一个。” “姜沪生,你明知道,没人比她更合适。”韩亮挑了挑眉,就是赖着不走,“这个案子牵涉到唐家。” “所以她更不能去。她得避嫌。”姜沪生咬着牙把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去,拳在身侧的手死死的捏成拳头。 “呵!”韩亮冷哼,“她是个很好的苗子,办案是一把好手,至少比你手下的那几个强。”姜沪生诧异的看着韩亮,他似乎很少这么夸人过,更何况对象是白夜。 白夜的逻辑思维能力确实很强,对案发现场的掌握也比一些老的刑警好很多,但他还是不认为她足以让向来以冷面著称的韩亮如此器重。 “你和唐泽之间似乎关系不错。”他漫不经心的问,韩亮抽出跟烟叼在嘴里,目光在他提到唐泽的时候沉了沉,“他是我一个朋友的表哥。” “谁?”姜沪生是后来才掉到华阳市的,所以对华阳市的一些事儿并不是很了解,“和唐憎的案子有关?昨天你带白夜去看了唐憎案子的资料,什么意思?”唐憎案曾经在华阳市掀起过一阵不小的波澜,他来到华阳之后也曾耳闻,却并没有具体查看过当时的刑讯资料。 “有关。” “也和梅花刺青组织有关?”姜沪生狐疑道。 韩亮点了点头,“唐憎应该也曾经是梅花组织的一员。这次警方虽然破获了人皮案,但很显然,梅花刺青组织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要想了解并破获这个案子,也许唐憎那里就是突破口。”他难得有耐心的娓娓道来,听得姜沪生脸色沉了沉,好一会儿才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让她去香港了。梅花组织的人显然已经盯上她了,她不能在牵扯进去了。” “不,我要去。”禁闭的办公室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白夜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根细米卡。 “白夜。”姜沪生眼皮子一抽,气得差点没厥过去,“你撬我的门锁?” 第三章特案小组 因为此次案件属于越境侦破,主要侦破权还是在香港警方手里,所以特案组去香港也只是协助调查而已,去的人不宜过多。 领导的意思是姜沪生和韩亮各带一人。第二天一大早,两队人马直接在机场会和。姜沪生毫无疑问的带了队里经验比较丰富,还有过越境追踪经验的吴悠。 “头儿,韩队还没来?这都几点了?眼看要上飞机了。”吴悠看了眼手表,有点急的问。 姜沪生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再等等吧!” “嗯。”吴悠应了一声,一扭头,看见韩亮一个人托着行李箱从机场大门口走进来。 “头儿,来了。不过怎么就一个人?”吴悠狐疑的推了推姜沪生。 姜沪生也是一愣,扭过头一看,脸瞬时黑了几分。 “怎么了?”吴悠瞄了眼姜沪生,心说,我家头儿最近心态很不好啊,难道是提前进入更年期? 更年期与否暂且不表,视线再拉回到韩亮身上,仔细瞧了瞧,才发现他身后其实是跟了一个人的。只是这人身在单薄瘦小,站在本来就人高马大的韩亮身后,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吴悠敲了敲脑门,“也没见二大队什么时候新进了个小矮子啊?” 姜沪生气得脸色青紫,愣愣哼了一声,转身拉着行李就走。 “唉!”吴悠一愣,连忙跟上去,“头儿,不等二队了?” 姜沪生回头瞧了一眼走过来的韩亮,握在拉杆上的手紧了又紧,“不用。”说着,迈开步子往登机口冲。 吴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韩亮走过来,身后穿着黑色运动服,头上戴着鸭舌帽的小伙儿探出头,朝他笑了笑,“吴悠。” “你。”吴悠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白夜,“你怎么来了?” 白夜一乐,“昨晚接到临时调令,我被调到了二队,这次是跟着二队长一起加入特案小组。” 吴悠无语望天,只觉得姜沪生的一番好意都被狗吃了。 服务大厅的喇叭响了起来,提醒乘客登机,吴悠淡淡的瞄了一眼韩亮,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 “头儿生气了吧!”白夜拖着行李看着已经快要走进机舱的那抹高大的身影,心里一阵内疚。 她知道姜沪生不让她去香港是为了她好,可就算她留在华阳市,她也不见得就是安全的,况且,她是在放心不下唐泽。 韩亮低头看了她一眼,“走吧!” 被害人叫陈锋,是香港新佳易股份有限公司的一名公关经理,男,28岁,家住尖沙咀。据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前台经理反馈说,案发当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三号下午,大概三点钟左右,陈锋独自一人来到迷迭国际私人会馆,当时他像前台出示的会员卡是唐琪的。 大概下午六点,会馆大厅的监控录像派到了陈锋离开会馆的画面。 陈锋离开会馆后,他站在会馆门口接了一个电话。电话的内容大概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做了一个摔手机的动作,但显然并没有真的把手机摔出去。 陈锋这通电话一共打了五分钟,监控器上的摄像时间记录得很清晰。 陈锋挂了电话之后,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是向北开的。大概是六点半左右,监控器的屏幕上出现了唐琪的身影。因为是特殊会员,所以当时监控室的保安和大堂前台都有印象。 七点半的时候,陈锋从外面回来,不过根据前台的工作人员反应,他的状态并不是很好,似乎受了点伤,脸颊上挂了血。 陈锋一路直接上了十八楼,到了十八楼后,为了确保十八楼的绝对隐私,十八楼是不设监控录像的,而电梯在没有会员卡或是会员指纹的情况下,是完全不可能进入到十八楼的。 十八楼的工作人员也经过严格塞选,唯一例外的就是十二月十三号下午,当时梅字号的专属管家甄阳因为急性阑尾炎住院,才临时把露西调到十八楼服务。 七点半之后,陈锋和唐琪就再也没有下楼了,至于他们在十八楼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可以知道,直到第二天早晨,专属管家露西去给十八楼送早餐,才发现陈锋已经死在客厅里。 据露西说,她是在早晨六点的时候接到了专属服务热线,打电话的人是唐琪,她吩咐自己在七点半的时候送早餐过去。 警察到达案发现场之后,唐琪就坐在卧室里,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安静的坐在床上,电话上还有血指引。 香港警方迅速将唐琪收押。 负责审讯唐琪的是重案组的宝刚队长。 说到这儿,姜沪生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审讯很顺利,顺利的有些过头。”姜沪生一边吃着飞机上不太好吃的飞机餐,一边给几个人做简单的案情梳理。“目前香港警方传过来的资料还不太完整。”说着,艰难的吞了一大口橙汁,扭头看着白夜,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你看了唐憎当年案子的资料,对审讯记录你怎么看?” 白夜微微一愣,扭头看了韩亮一眼。 “看他干什么?还能阻了你说了?”姜沪生横了韩亮一眼,心里对韩亮的不满简直到了顶点。 旁边的吴悠气得直乐,心里觉得姜沪生这种护犊子的人遇上韩亮这种工作狂外加冷面悍将,真心是火花撞火花,激烈得不得了。 韩亮耸了耸肩,一边吃着飞机餐,一边把头扭向窗外,懒得和姜沪生废话。 白夜干巴巴的笑了笑,食不知味的把饭戳了戳,“顺利,审讯工作很顺利,唐憎几乎没有任何反驳和狡辩的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尽管疑点很多,但他自己确实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她说着,目光不由得亮了几分,“刚才头儿说到了唐琪的审讯,我觉得,这一点上和当年的唐憎很像。都承认了杀人的事实,却对杀人的细节闭口不言。这很不合逻辑,既然承认杀人,也不提倡上诉,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隐瞒杀人的细节呢?还是根本就不是他们杀的,另有隐情?如果真是另有隐情,是什么事儿会让唐憎那样一个优秀的企业家甘愿替人承担杀人的罪名?我有些想不懂的。” “不止你想不懂,所有人都想不懂。”吴悠插嘴,一旁的韩亮撩了撩眼皮子,“唐琪在香港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见唐泽。”他意味深长的说,但其中隐藏的深意怕也只有白夜能懂了。 唐琪的案子和唐憎的案子何其相似,很有可能与当年唐憎案和梅花组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次,或许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白夜,看着窗外出神儿,突然特别特别的想唐泽。 第四章无反驳之证词 白夜并没有一下飞机就给唐泽打电话,香港警队遣了两个刑警来接机,一个是自称阿杰的瘦高个男子,另一个穿着黑色的夹克,个子不高,挺瘦的,不怎么爱说话,一路上只有阿杰在自顾自的说着。 姜沪生闭着眼睛假面,韩亮坐在副驾驶,显然是和这个叫宝刚的刑警认识,两个人不说话,也能默默交流的那种。 吴悠再后面捅了捅白夜,“韩队以前在香港办过一个特大的越境案子,当时救过他。”他指了指宝刚。 白夜了然的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姜沪生旁边,说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得到姜大魔头只言片语回应的阿杰,笑了笑,忍不住打听了一下唐泽的事儿。 阿杰一乐,“你是说唐先生?” “是。” “你就是唐先生的女朋友?”阿杰一脸八卦的问,完全没注意到他话音刚落,一旁坐着的姜沪生不动声色的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白夜脸一红,没想到唐泽把这事儿都说了。 “嗯。” “唐先生说他女朋友很漂亮。” 我很不漂亮么? 白夜暗地里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阿杰,“他眼睛有问题。” “噗!”一旁的吴悠笑出声,白夜剜了他一眼,阿杰脸一红,“哈哈,你真有意思,我一开始以为唐先生找女朋友,肯定是美艳妖娆的绝色美女。” 绝色美女谁去当警察? 白夜哼了一声,香港警察很番哦。 阿杰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早就听说大陆的警花很汉子,男友力,今天见了简直是嘴上挂了一把刀,刀刀入骨,刀刀见血。 吴悠同情的拍了拍阿杰的肩膀,扭头看了眼又闭上眼睛的姜沪生,不做痕迹的叹了口气儿。 全警队的人都看出来姜沪生喜欢白夜,可偏偏这姑娘脑袋里的那根弦太粗壮,根本看不出来姜沪生的用心良苦,现在较好,倒是被唐泽给捷足先登了。 白夜假装没看见吴悠的表情,心理对姜沪生也多了几分愧疚。然而在感情面前,有些事情真的是要讲缘分的。 人这一生其实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儿,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给你那么多的同生共死,刻骨铭心,至少在她看来,她喜欢上唐泽,其实绝非偶然,也许缘分使然,也许命中注定。 车子里一下子沉闷下来,阿杰自讨没趣儿的与吴悠相似而笑,白夜则心思烦乱的掏出手机,不知道是不是要给唐泽打个电话。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发了一个短信过去。 唐泽很快回了短信。 我在***酒店等你,晚上一起吃饭。 很唐泽式的回答,即没有问她跟谁再也起,也没有问她来香港干什么,他那么聪明,没道理想不到,只是大概没想到她会跟特案组一起来就是了。 大概下午三点钟左右,特案组一行人才来到警备署。 白夜几人先是看了唐琪的审讯视频,又看了一些相关的现场照片,尸检报告要晚上才能出来。 唐琪的审讯记录很简单,也只能用简单来形容了。 她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唐琪是这家私人会馆的高级会员,而被害人陈锋是新佳易有限公司的公关经理,因为有业务上的合作,陈锋曾经几次陪着唐琪出现在这家私人会馆,简单点的说,陈锋是唐琪的情人。 根据现场的初步尸检报告显示。 陈锋是死于窒息,颈部有明显的勒痕,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一条红色纱巾,经过对比,陈锋是被这条纱巾勒死的。 另外,陈锋的左胸口,包括腹部都曾遭受过利器袭击,左腿大动脉被刺破。 “但从现场的出血量来看,死后割开大动脉完全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出血量。”白夜从资料里抬起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宝刚。 宝刚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异色,立马道,“是的,所以不排除凶手有估计把血弄得到处都是的嫌疑。” 故意? 白夜微愣,通常如果现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刻意隐瞒一些线索,所以把血故意弄得到处都是,另一种是,凶手是即兴杀人,杀完人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而特别把现场弄得到处都是血。 这种现场,她曾经在唐憎案的现场照片里看过。 当时韩丽云也是死在客厅里的,客厅里到处都是血,出血量很大,而两个案子最为相似的是,两个人在被指正为凶手后都没有辩护,而且审讯时情绪非常平稳,完全不像似刚刚杀了人的杀人犯。 “那杀人动机呢?”吴悠翻了一下手里的资料,“不会真是因为上面写得那样,唐琪发现陈锋背着她交了别的女朋友,所以因为嫉妒杀了他吧!” “不会。”白夜笃定道,“唐琪这样的女企业家,几乎可以说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没道理为了这么点子事儿而杀人,更何况,陈锋在香港上流社会里的风评一直不好,说白了就是上流贵妇消遣的玩意儿而已,唐琪没有理由为了个玩意儿杀人。” “可她已经承认杀人的事实了。”阿杰说。 “没有动机,没有过程,总不能这么草草结案吧!”吴悠说,伸手捅了一下从进门开始就始终不说话的姜沪生。 姜沪生剜了他一眼,伸手在资料里翻了翻,突然从中抽出一张资料,推到桌子正中央,右手食指点了点中间的部分,“小白,你读一读。” 白夜一愣,拿过资料,朝着刚刚姜沪生指的地方看了看。 唐氏集团总公司是在华阳市,直到去年年底才在香港设分公司,业务往来也并不频繁。但你们看这里,唐琪的会员几乎是在分公司创建之初就办理了这家私人会馆的会员。但根据这家会员的员工所说,这家会馆对会员的审查格外的严禁,并不是有钱就能办理的,尤其是这种特殊会员。 “头儿,你的意思是说,唐琪在香港的根基还不是很深厚,要搞到这么个会员卡,不太容易?”白夜灵机一动,眼睛一亮。 “担保人。”吴悠一拍手,韩亮眉头挑了挑,扭头看宝刚。 宝刚抿唇摇了摇头,“很抱歉,会馆无法提供经办人的任何信息。” 香港的法律和大陆的不一样,所以现在突然出现在别人地盘上的几个人也没办法强行去要会员的具体资料,现在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先从陈锋和唐琪之间的关系入手,找到动机,在看看其它还有什么突破没有,如果真的没有,这个案子最后肯定也会是像当年唐憎的案子一样,被草草定案。 会议室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宝刚提议,先让特案组的人安顿下来,明天早上再去陈锋和唐琪的公司走访,说不定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线索。 飞机上一顿人困马乏,虽然嘴里都没说,但人差不多都累得不行了。 韩亮点头,姜沪生也应下,一行人便被宝刚带着出了警察局,在警察局附近的一家酒店定了四个房间。 宝刚本来是想请大家吃顿饭,就当接风洗尘,姜沪生不耐烦这一套,死活不去,吴悠碍于面子,瞧了瞧韩亮,韩亮点了点头,带着吴悠和白夜跟着宝刚去尖沙咀吃了路边大排档。 第五章思念是一种病 受地域文化诧异的影响,香港人和大陆人在生活态度和生活习性上有着本质的区别。以前这些区别总是被无限的渺小话,但当你真的切身出在这个环境中时,你会更加真切的感受得到香港人和大陆人之间的差异。 这种差异很难用言语去描述出来,就像你搞不懂很多大陆人为什么要挤破脑袋来香港买奶粉一样。 阿杰是个比较能喝的年轻人,但无奈遇见了吴悠,两个人抡着膀子喝得热火朝天,一旁的韩亮和宝刚相视一笑,慢悠悠的端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白夜心里装着事儿,早就想快点回酒店,然后去找唐泽,没想到刚一有起身的想法,阿杰的酒杯就递了过来。 “我不太会喝。”白夜尴尬的笑了笑,扭头看着韩亮,大意是我想走了。 韩亮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接过阿杰手里的酒杯,一仰头,酒杯里的液体一股脑都进了嘴里,滚着凉意朝喉咙里挤压。 阿杰微微一愣,大笑了两声继续喝。 “宝刚,你待会儿送送吴悠,我带白夜出去办点事儿。”韩亮低头看着宝刚,伸手找来服务员要结账。 宝刚早先一步结了账,侧目看了白夜一眼,“你们是去见唐泽?” 韩亮点了点头,宝刚狐疑的看着他。 韩亮叹了口气儿,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拍在桌子上。 宝刚敲了眼信封,终是没说什么,任由韩亮带着白夜先行离开。 偌大的夜市中喧闹非常,吴悠喝得昏昏沉沉,恍惚中好似看见宝刚拿着一封信发呆,好一会儿才问道,“唉,你拿的什么?” 宝刚一笑,把信收进口袋里,伸手拍了拍吴悠的肩膀,“合作愉快!” 吴悠舒服的哼了一声,微微眯着眸子朝他装信的口袋看了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没说话。 韩亮开着宝刚的车把白夜送到唐泽的酒店,坐在驾驶座点了一根烟,车厢里顿时充满了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白夜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真的下车。 “下去吧,他估计等得急了。”他朝白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白夜反而有些不太自在了,整张脸一阵阵发热。 她怀疑她现在的模样可一点也不像警察,反而像一个急着见情郎的思春少女。 这比喻真是该死的恰当。 她叹了一口气儿,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韩亮。 韩亮打了个哈气,“你看我干什么?不是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么?行了,下车吧!” 白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把鸭舌帽往下压了压,扭身推开车门。 来到酒店大堂的时候,一楼的咖啡厅还在营业,三三两两的客人,浓郁的咖啡香和慵懒的音乐。唐泽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从那里整好可以看见门口来往的人潮,当然,他也看见了白夜和韩亮。 “唐泽!”白夜唤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见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她看着他,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那个明明只在照片中看到过的唐钰。 心里一阵阵的揪疼着,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唐泽微微扬起头,深邃的眸子灼灼的看着她,“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 白夜也问过自己,“不知道。”她笑了笑,揉了揉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你就当我是为了你吧1”说完,脸上一红,好像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像似情话一样。 唐泽愣了愣,“噗嗤”乐了。 “笑什么?” 唐泽耸了耸肩,“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得了这一身撩妹的本事。” “你才撩妹,你全家撩妹。”白夜脸一红,一把端起桌上的咖啡狠狠灌一口,“啊!咳咳咳,好烫。” 唐泽苦笑着把白水推过来,“小心点。” 白夜讪讪的剜了他一眼,抓过水杯狠狠灌了一口,嘴里火烧火燎的好一会儿才过劲儿。 “唐泽。”等到终于缓过劲儿,整条舌头都麻了,说话的时候带着卷舌的音儿,特别逗乐儿。 唐泽微敛着目光看着她,“都知道了?” 白夜点了点头,一下子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回去吧!”他淡淡叹了口气儿,心里其实有些埋怨韩亮把她带过来。 他都已经千方百计把她从这事儿里摘出去,更不惜动用了裴容倾家的势力也要护她周全,韩亮这个时候却把她带来香港,存心让他担心受怕呢吧! 白夜心里一堵,脸色呸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咖啡杯被震得跳了两下,“我不回去,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来,我知道是为我好,可我是人民警察,如果因为面对危险就归然退缩了,我还顶着那两颗星干什么?”说完,整个人气得差点没控制住,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仰着头才没让它们掉下来,“唐泽,这次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一定回来的。”她郑重其事的说,目光灼灼,仿佛暗夜里的星子,总是那么璀璨那么亮,亮得他都不忍眨眼睛。 胸口仿佛有什么在鼓动着,他看着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柔软,恨不能立刻把她拥进怀里。 “白夜!”他呢喃出声,发现声音都是带着颤颤的抖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那种突如其来的自卑感让他突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 白夜笑了笑,赤红的眼睛灼灼的看着他,然后做了一件这辈子最勇敢的事儿。她说,“唐泽,如果这个案子能破了,你和我还能活着回去,咱俩就结婚吧!” 唐泽愣愣的看着她,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感觉跟做了一次云霄飞车一样,心情一下子荡到最低点,一下子又荡了回去。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很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白夜心里也直打鼓,一辈子大概也就大胆妄为了这么一次,所幸任性到底,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俯下身子,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六章我答应 出了饭店,扑面而来的冷风总算是把心里那些炙热而蓬勃的勇气都吹散了,剩下淡淡的孤寂萦绕在心头,说不出的烦闷。 她觉得自己冒进了,偷眼看着身旁的唐泽,心里跟滚了热油一样。 香港的夜生活总是要比华阳来得繁华许多,却也陌生许多。 酒店就坐落在维多利亚港附近,一到了晚上,这里就成了一片璀璨的霓虹世界,在这里,你可以感觉得到海风吹拂面颊的感觉,站在岸上,看着对岸璀璨的灯火,恍惚中会觉得自己仿佛来到了一个五光十色的斑斓世界,没有夜色,永远是这么醉人的景色。 波光粼里的水面上偶尔有船只驶过,通常一些旅游的游客喜欢夜里乘船夜游,三三两两,好不热闹。 唐泽就站在她身边,却总有种不可触摸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她会那么冒进的赶出当中求婚的傻事儿。 她憋着一股子劲儿,不敢回头看他。 “我答应。”头顶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几分谐趣,白夜微微一愣,感觉整个人身子被他从后面抱住,穿着厚厚棉衣的身体被他轻而易举的纳入怀里,仿佛隔着那么多层的衣服都能听见他强烈的心跳声。 岁月静好,大抵上说的就是她此刻的感觉吧! 心里泛起一阵阵的甜,她吸了吸鼻子,感觉唐泽揽在腰间的手不知不觉的又紧了几分,炙热的男性气息轻轻喷洒在颈间,然后便是那薄如蚕翼的吻。 “我答应你,如果这个案子结了,我们结婚。”他淡淡的说,语气里仿佛有了无限的憧憬。 白夜僵了僵,微微仰起头,他的唇便如疾风暴雨一样压了下来。 白夜觉得也不归宿这么个事儿吧,其实是挺糟蛋的,但是耐不过唐泽纠缠,所以一大早便苦哈哈的猫着腰从酒店大门的侧门溜会自己房间,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姜沪生已经黑着脸站在门外敲门。 白夜拉开门,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头儿,早!” 姜沪生黑沉着脸,“指了指手表,早么?” 白夜讪讪的笑了笑,“呵呵,还好。” 姜沪生目光若有所思的瞄了她脚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鞋子,眸子沉了沉,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压着,有些窜不过气儿来,只能冷哼也一声,“赶紧穿戴好,一会儿大堂集合。” 白夜讪讪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的缩回门内“碰”的一声关了门。 门才关上,手机便响了一声,点开短信一开,吴悠发了个笑脸,后面附带了一句特戳人心窝子的话。 昨天队长去找你,发现你人不在。 白夜脸上青白一片,大有一种恨不能转进地缝里的感觉。 白夜,你咋不上天呢? 扪心自问一句,觉得大概是老天爷舍不得收自己,所以最后还是换好衣服,顶着一张羞羞愧的脸出现在大堂。 姜沪生和吴悠已经在大堂等了好一会儿,姜沪生始终阴沉着脸,吴悠笑得有点鸡贼,韩亮不知所踪。 “韩队呢?”她瞄了眼姜沪生,小声问旁边的吴悠。 “去开车了,宝刚的小面包不是留下来了么?咱们想到局里见一见唐琪,然后再决定怎么办,看看从哪里入手。”吴悠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姜沪生。 姜沪生没说话,这时,韩亮已经提车过来,推开门下车的时候,目光扫向唐泽,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冷面大魔头笑了,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白夜暗附,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到了警局的时候,宝刚和阿杰已经在了,因为案子比较特色,大陆和香港联合组织了特案组专门负责这个案子。香港方面由宝刚带队,大陆这方面除了今天来的四个人,还将提供一个涉外的顾问。 宝刚和韩亮进了办公室,吴悠捅了捅姜沪生,“头儿,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编外顾问?” 姜沪生横了他一眼,心里大概猜了个七八。 宝刚和韩亮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编外人员整好刚进办公室,“唐泽?”吴悠惊呼出声,扭头看了看姜沪生,又看了看韩亮。 唐泽笑着朝大家打了声招呼。 “你为什么在这儿?”姜沪生黑着脸问。 唐泽挑衅的笑了笑,走到白夜旁边,抬起手,“你围巾落下来。” 白夜脸一红,感觉整个人都要炸毛了。 你这是几个意思啊几个意思?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姜沪生已经气得不行了,他不是见不得白夜喜欢别人,可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唐泽? 如果在他心里话被白夜听见,她大概会问,为什么不能是他? 可他又怎么会让白夜知道呢? 他懊恼的趴了一把头发,一旁的韩亮终于出声说道,“姜队你忘了,从十二美人图案开始,唐泽就是警队的外聘顾问了。如果你有什么别的问题,可以去向领导汇报。” 汇报你个头。 姜沪生压下一肚子的火,气冲冲的冲进会议室。 宝刚狐疑的看了眼韩亮,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韩亮拍了拍他的肩,瞄了一眼唐泽,“走吧!” 唐泽低头看着不远处努力把自己往角落里缩,极力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夜,忍不住笑了笑。 白夜感觉到他逼人的视线,心里砰砰直跳,刚想找个借口去茶水间喝杯水压压惊,韩亮扭头朝她喊了一嗓子,“白夜,赶紧的,过来。” 避无可避,必迎头而上。 白夜摸了摸自己的小脖子,莫名的觉得一阵阵发凉。 “小白啊1”吴悠悄悄凑过来,一脸暧昧的说,“老实交代,你跟唐泽是不是谈上了?” 白夜装傻充愣,“谈什么谈?” “嘿嘿!别装傻,都看出来了。”吴悠咧嘴笑了笑,伸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说吧,这次非要来,是不是为了他?” 白夜脸一红,“不是。” “真不是?”吴悠笑道。 白夜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看得吴悠一愣,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白夜摇了摇头,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吴悠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悠微愣,噗呲乐了,“啥意思?” 白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首先,作为一个女孩子,我感情用事也算正常,但前提是,我还是一个警察。我一定要跟过来不是因为我一定要帮唐泽,公是公,私也是私。我之所以一定要跟来,一,我见过那个假冒的谢奇,与之有过短暂的交流,如果这个案子和梅花组织案有关,那我作为唯一和他接触过的证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参与这个案子。二,浮梁山一案中,我作为被害人曾经被唐唐绑架过,前几天公路袭击案中我又是受害者,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很早以前,敌人就已经把目标锁在了我的身上。 综合以上两点,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来?” 吴悠愣了愣,是真没想到白夜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怪他,怪他们想多了。 白夜叹了口气儿,推了推他,“行了,走吧。案子还得破,我都开始想念华阳的水煮鱼了。” 吴悠噗嗤一乐,“你个出息。” 白夜笑了笑,“还真是没啥出息呢。” “说什么呢?赶紧来开会。”姜沪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会议室门口,恶狠狠的朝两人喊。 白夜虎躯一阵,颠颠儿的跑过去。 第七章迷迭国际私人会馆 主持会议的是香港警方宝刚,他操着一口地道的港普,说起话来特别的快,整个会议室下来,白夜听得有些云里雾里,最后还是韩亮做了一番总结,众人才明白个大概。 按照宝刚的思路,唐琪杀人案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疑点,加上唐琪自己的态度,许多细节的不明了,他制定出了三个方针。 一个是继续审问唐琪,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二一个是派人重返案发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其它的一些线索。另外留下两个人等验尸结果。 宝刚和姜沪生带着阿杰准备继续审问唐琪,吴悠留着等尸检报告,韩亮想办法去查一查唐氏集团在香港的一些活动和合作项目,尽量从其中找到一些可能与本案有关,并帮助唐琪担保办理会员卡的人。 由于唐泽与唐琪的特殊关系,本来应该去唐氏调查的唐泽被直接分配给白夜,两人一起去迷迭金融国际私人会馆查看案发现场。 到达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两人在大堂坐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经理曹青云。 曹青云身材消瘦,白面皮,穿着工工整整的西装站在那里的时候,总会让人想起山水画里的松柏。 “两位警官好。”一开口就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着实把白夜惊了下,暗道,香港人普通话都这么好了? 不过又想到宝刚那一口港普,觉得差别好大。 似乎是看出了白夜的诧异,曹青云笑了笑,一边引导二人上了电梯,一边说,“我祖籍是辽宁人,在国内读过大学,后来在香港留学。” 白夜真没想到曹青云原来会是大陆人,如今听着他一口标准普通话,情感上就亲近了几分,刚刚因他迟到而升起的一丝不满也消减了几分。 电梯直上十八楼,曹青云站在电梯里没有走出来,干净的脸膛虽然有岁月划过的痕迹,但无疑还是一个颇有些美丽的中年男人,单单往哪儿一站,绅士风度很让人折服。“我就不上去了,这是房间的钥匙,唐女士的会员房间是梅字号。”他把钥匙交给唐泽,微微抿着唇看着二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才按键关了电梯。 整个十八楼只有四间房,左右各两间,对门而立。梅子号在电梯的右侧,与兰字号对门。 根据曹青云说,四个包间的主人只有唐琪在最近入住过,其它三个房间的主人最近的一次入住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白夜用房卡打开门,推开门,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整个客厅来历到处都是血迹,白色的石灰粉在血迹中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 唐泽翻出手机,把手机里从警察局拍下来的照片一一和现场做了对比。 陈锋是头朝着卧室的门,脚朝着大门,头朝下趴倒在血泊中的。法医的初步判断是,死于窒息,脖颈上有明显的勒痕。身上多出刀上,最严重的是大腿根动脉处的刀上,动脉直接被砍断,出血量巨大,但从出血量来看,伤口是死后照成的。 “你有什么看法?”唐泽回头看了眼正对着茶几上的水果盘研究的白夜。 白夜微微愣了愣,回想了一下他的话,又看了眼现场照片,想了想,“陈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身材算得上是魁梧的,死于窒息,可是你觉得以唐琪的身材要想勒死陈锋的机率大么?”她转到唐泽身后,试着踮起脚前,做了一个从后面勒住他脖子的动作,“显然不太高。” 唐泽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问,“然后呢?” 白夜想了想,“犯罪心理也很奇怪。如果按照正常逻辑的话,唐琪勒死了陈锋之后,她应该逃跑才对,但她显然没有。她勒死了陈锋,确认他死了之后,她做了两件事,一,她用刀子先后刺了他很多刀,包括划开了腿上的大动脉,这个动作很诡异的。如果是因为怕他没有死透而补刀,那么胸口和腹部几刀完全足矣了,她为什么要突兀的在他的大动脉上来一刀?这很奇怪。 第二件事,凶手明显是在勒死了陈锋之后才补刀的,那么也就意味着,凶手曾经搬动过尸体,且至少两次。”白夜一边说,一边走到画着石灰粉的地方。“凶手是从后面将陈锋勒死的。假设凶手是唐琪,由于身高问题,她勒死陈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陈锋毫无挣扎的能力,趴在地上任其勒死。另一种就是,唐琪站起陈锋身后,如果是后者,由于后作用力,唐琪在勒陈锋的时候,陈锋的身体肯定是属于向后倾斜的状态的,所以一旦唐琪确认其死亡后,松手推开的一瞬间,陈锋应该是向后仰面躺着。 刀伤死是后照成的,所以,陈锋爬起来之后被刀杀死的可能性为零。那么,假设第一种可能,陈锋是在毫无挣扎能力的情况下,倒在地上被勒死的,那么,凶手一定在刀伤他之前特意翻动了尸体,前后两次。如果是第二种情况,凶手在刀伤陈锋之后,把尸体翻了过来,她移动尸体的次数为一次。” “然后呢?”唐泽若有所思的看着白夜。 白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没有然后了。我就是想,如果凶手是唐琪,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出于泄愤也好,其它的也好,她用刀在陈锋身上留下那些刀伤后,为什么又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尸体反过来?”这里存在一个动机问题,看似很随性,但却很能反应当时案发现场的状态,凶手一定是因为某个理由才一定要把尸体翻转过来,这个动机是什么很重要。 “你把手机给我,我看看现场照片。” 唐泽把手机递给她,转身进了卧室。 卧室的地上也有断断续续的血迹,天蓝色的鸭绒床被上有一大片深红色的痕迹,应该是唐琪后来一直坐着的位置。 据报案人称,当时警察进来后,唐琪就坐在这里,面色青白,表情很平静,见到警察来了之后,甚至主动配合戴上了手铐。 卧室靠床头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四扇面衣柜,打开衣柜,一面是一水的女性服饰,唐泽翻了翻牌子,其中有一大部分还没有穿过,商标由在,显然唐琪是并不常出现在这里的。 会馆服务人员说,最近几天唐琪都住在这里。每天早晨八点准时离开,晚上六点半回来。 案发当天一切如常,也就是说,唯一的变数就是陈锋的到来,且他是刷用了唐琪的会员卡才进到十八楼的。 在会馆提供的监控视频中,陈锋六点离开,七点半回来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伤痕。着一个半小时,陈锋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受伤? “唐泽。”白夜在客厅里喊了一嗓子,唐泽折回去,见白夜正蹲厨房门口的地板上看着一块血迹发呆。 “怎么了?”唐泽靠过去,微微诧异的看着那块呈不规则形状的血迹。 如果不是仔细看,这块血迹几乎和客厅里的所有血迹一样,但在仔细看过之后,会发现这块血迹的颜色要比其它地方的颜色稍微淡一些,而且周围有几只小小的蚂蚁在边缘爬行。 “十八楼,高级会馆里面会有蚂蚁,很奇怪是不是?”白夜微微皱着眉头,有些狐疑的说。 “嗯。”唐泽应了一声,用小刀取了血液样本,放进证物袋里,然后低头研究了一下蚂蚁,几只蚂蚁在血液边缘徘徊一阵儿,顺着地板上的一丁点缝隙转了进去。 白夜回头看了一眼唐泽,“底下会不会有东西?” 唐泽抿了抿唇,趴伏在地板上,用手轻轻瞧了瞧地板,“你往后一点。” 白夜一愣,还真有啊! 第八章黑猫 从迷迭国际私人会馆出来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迷朦细雨,白夜的心情复杂的看了唐泽一样,好一会儿才伸手拦了出租车。 香港的交通要比华阳拥挤的交通舒散很多,会警察局的路途不算很远,期间唐泽始终抱着怀里的东西不说话,脸色有些难看。 刚刚在唐琪的卧室地板下面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了一些东西,白夜以前在玩电脑游戏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的弹出一些垃圾网页,上面除了岛国的特产外,一些奇思妙想的道具也颇为让人眼花缭乱。 以前都以为是岛国人的专属,如今在唐琪的屋子里发现这东西,倒也真是让人浮想联翩了。 白夜离开前给宝刚打了个电话,要了陈锋的家庭地址和公司地址,决定先去宝刚家看看,回头再去公司。 陈锋家位于尖沙咀最繁华的区域,所居住的小区是唐氏集团三年前投资的盛名花园。 陈锋一人独居,父母亲早年就去世了,人死后,房子占时由警方保管,钥匙就在宝刚那里。 由于是临时决定来陈锋家,又没得钥匙,白夜只能不太厚道的继续撬锁。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家居香水味扑面而来,白夜下意识的摸了下鼻子,差点打了个喷嚏。 陈锋独居,房子空间不是很大,六十多平,一室一厅,客厅空间很大,与厨房是一体的,旁边隔出一个办公区,摆着电脑桌和一个书柜。 电脑桌上摆着一台台式电脑,旁边放了一只马克杯,里面装着半杯冷掉的咖啡,上面漂浮着一沉浅浅的沫子。 杯子旁边放着一个水晶烟灰缸,里面躺着几根烟头,最上面的一根只抽了一半,大概是冲冲忙忙就按掉了。 水晶烟灰缸上面是一个小挡板,挡板上摆着一副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很年轻,穿着灰色的毛呢大衣,黑色的西装口,修长的身子站在埃菲尔铁塔前,一脸的笑意。 也许是镜头沾染了水汽,总能让人觉得那是个水汽蒙蒙的雨天。 照片边缘露出一只白皙的小手,它正紧紧的拉着男人的袖口,白皙的手背上露出清晰的血管纹路和几小块青紫。 “长得很正啊!”白夜拿着照片瞧了瞧,“难怪能当公关。” 唐泽抿着的唇角抽了抽,“你能不能把关注点放在正地方?” 白夜噗嗤一乐,“哪里就没放正地方了?”说着,刚想把照片放回去,一条黑影从旁边“咻”的一声飞了过来,尖锐的爪子在她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 “啊!”白夜惊呼一声,疼得一缩手,照片应声掉在地上,上面的玻璃罩子碎了一地。 “小心。”唐泽连忙冲过来,抓起她的手一看,两条血淋淋的血道子几乎把手背给划烂了。他皱了皱眉,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压在她手背上,扭头去看刚刚那黑影的落点。 “喵喵!” 竟然是一只全身通黑的英短(猫的品种)。 黑猫趾高气昂的站在沙发上,浑身的毛发竖起来,好像一个捍卫领土的战士。 “喵喵喵!” 白夜诧异的看着对面和自己怒目相视的英短,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从小就不喜欢猫,如今还被这凶悍的小家伙给伤了,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其它,一把推开旁边的唐泽,飞也似的朝沙发扑了过去。 唐泽目瞪口呆的看着客厅里一人一猫的追逐战,简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 “臭家伙,你别跑,姑奶奶今天非抓住你不可。”白夜一边叫着,一边猫着腰,一点点朝黑猫靠了过去。 黑猫的警惕心很强,还没等她碰到它的尾巴,黝黑的身体箭矢一样射了出去,落在卧室门口“喵”了一声,似乎在看她的笑话。 作为一只猫,你不觉得你这么特立独行不太好么? 白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边卯足了劲儿扑过去。 “铛铛铛。”唐泽端着猫盆从厨房走出来,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喵喵喵!”刚刚还猛的像一只小豹子似的黑猫,此时却突然化身了高贵的女王,身子轻轻一跃,跳到沙发上,沿着沙发的边缘走到唐泽身边,温柔和蔼的“喵”了一声,然后底下它高贵的头,把整张脸埋在食盆里。 “你是怎么办到的?”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泽,唐泽鄙夷的哼了她一眼,指了指厨房的地板。 白夜狐疑的探身朝橱柜下面看了一眼,眼皮子不由得抽了抽。 好家伙,一地的鱼罐头滚得到处都是,有的上面竟然还有极为尖细的牙印。“感情这臭猫是因为饿坏了才攻击我的。” 唐泽没好气儿的剜了她一眼,把手里剩下的鱼罐头倒进猫食盆里,然后转身拉起白夜的手,“你要干啥?”白夜狐疑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掀开她手背上的纱布,剑眉及不可见的皱了皱,“一会儿去医院打两针疫苗。”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她的手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在火辣辣的手背上,那感觉岂是一句酸爽能描述的? “疼!”白夜龇牙咧嘴的看着唐泽,连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唐泽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低头正好对上她水灵灵的眸子,心口微微一阵激荡,竟然红了脸,不甚自在的哼了一声,“少贫。” 白夜无辜的望着天花板,心中暗道;哥,你哪里看到我贫了? 唐泽剜了她一眼;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白夜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眼厨房门口吃罐头的猫,“养这种纯黑的猫,也是够邪门的。” “我看你才邪门。”唐泽揉了揉她的发顶,“别碰水,一会儿去医院打一针。” “啰嗦。”白夜甜蜜的哼了一声,从他身边跳开,迈步朝卧室走。 陈锋的卧室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床头摆着一张小几,上面同样摆着一只相框,里面陈锋背对着镜头,正朝这一条尝尝的林间小路往前走。 照片拍得很有意境,昏黄的落叶闯进镜头,拍照的人很桥面的捕捉到了这一瞬间。 白夜在床头柜里翻了翻,除了一些票据也没什么东西,不过从票据上看,陈锋这个人很有意思,似乎很喜欢看电影,抽屉里的票据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电影票,而且是一式双份。白夜不由得想到了唐琪的话,也许,这个陪了陈锋看了整整三年电影的人,真的就是唐琪口中的那个情人,只是一开始别人不知道罢了。 第九章同居人 除了双份的电影票外,白夜还在这些票据里发现了出现频率第二多的一种票据,酒店开放的票据,所有票据几乎都是同一家酒店出具的,最后一张票据的发放时间是十二月十三号,也就是案发当天。 入住时间是晚上七点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正好是陈锋离开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时间。 这家酒店的名字挺奇怪,叫起来也比较拗口,叫荻花酒店。 白夜连忙打电话给阿杰,询问了一下这个酒店地址,原来就在尖沙咀附近,离陈锋的家不到两条街的距离。 离自己家不到两条街的距离,陈锋却几乎每个月都要去这家酒店开几次房,行径到真是有意思了。 把票据都收好,白夜决定带回去好好有研究一下,没准能找到一些线索。 唐泽从客厅进来的时候,白夜正蹲在衣柜前发呆。 “干什么呢?” 白夜微愣的抬起头,脸上红彤彤的,搞得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 “怎么了?”唐泽一边问,一边伏下身子朝衣柜里看了一眼,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你怎么看?”白夜抿了抿唇,脸红脖子粗的从衣柜底下拎出一条黑色的性感丁字裤,“男人都喜欢穿这个?”前面丁丁的地方还凹凸处一个象鼻子一样的套,简直也没谁了。 唐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没见过?” 见鬼才有鬼。 白夜脸一红,嫌弃的把丁字裤丢回去。 唐泽朝里头瞄了一眼,里头各种各样的性感内裤大概有十几条,其中镂空豹纹的比比皆是,心里忍不住一阵膈应。 “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说着,随手关上柜子,一旁的白夜若有所思的瞄了他下身一眼,好想知道他穿什么样的。 白夜那点子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唐泽的,他微微眯着眼睛,人突然靠过来,灼热的男性气息一下子喷在她脸上,带着股淡淡的薄荷香,“想知道么?” 白夜一愣,“什么?” 唐泽但笑不语,转身继续研究衣柜。 白夜有点愣愣的摸不到头脑,直到后来想明白他的话,羞得差点没转进地缝里去。 陈锋的东西不多,但可以看得出来都是些比较名贵的品牌,看来经济状况是不错的。 作为一个月薪不超过两万的公关,显然陈锋的生活过于优渥了一些,这样,对于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年轻人来说,他的生活已经超出了正常标准。 接下来的时间,唐泽打开了陈锋的电脑,电脑启用了屏幕保护,没有密码是登录不了的。 唐泽连忙给何艳梅打了个电话,报了陈锋的ip地址,不到十分钟,何艳梅已经远程控制了陈锋的电脑,破解密码。 电脑里很干净,干净的都有些吓人。 唐泽调取了是用记录,果然,电脑在十二月十三号那天的晚上十一点时被使用过,并且删除了很多文件。那个时候陈锋已经死了,所以使用电脑的人肯定不是陈锋。 进来时,白夜注意到了门锁并没有被撬的痕迹,所以显然使用电脑的人是用钥匙进来的,能用陈锋的钥匙开门,说明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很有可能就是唐琪口中那个陈锋的情人。 “文件还能找回来么?”唐泽问。 电话彼端,何艳梅正端着燕窝喝得有滋有味,见裴容倾端着水果过来,笑眯眯的对话筒里说,“能是能,不过要等一会儿。” 唐泽挂了电话,发现白夜还在卧室里,忍不住狐疑的朝卧室喊了一嗓子,白夜脸色惨白的从卧室里跑出来,“唐泽。” 唐泽微微一愣,“怎么了?”心底有点不安,越过她朝卧室里看,因为隔着些距离,又有门遮挡两分,看得并不真切。 “有,你自己去看看吧!”白夜惨白着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儿,唐泽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安慰的揉了揉她的发顶,走进卧室一看,床头上的那副巨大的写真照片被挪开,后面是一个类似与隐形壁橱的存在。 壁橱的门是像左右拉开的,如今微微敞开着,里面放着一个不大的保险箱子,不过箱子的锁已经被撬开了,里面凌乱的散落着不少照片。“你撬的?”唐泽一边拿起照片,一边回头看了眼客厅里窝着的白夜。 “不是我。” 唐泽回头看了眼手上的照片,眉头不由的皱了皱。 照片里都是不同的男男女女,尺度很大,甚至有些不堪入目。 唐泽皱着眉头把照片收进证物袋里,连通之前在迷迭国际私人会馆里找到的东西都放到一起,“陈锋这人,瞧着也是有些手段的,现在看来,被害之后显然是有人进入了他家,删除了电脑上的一些文件,同时也取走了保险柜里的东西。最重要的是,陈锋是与人同居的。” 白夜猛地抬起头,“同居?可是没有另外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啊!” 唐泽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了指烟灰缸,“烟灰缸里有两个牌子香烟的烟头。” “那有什么?随也没有规定一个人就只能用一个牌子的香烟啊!”白夜瘪了瘪嘴。 “陈锋的那些票据你看了么?”唐泽走到沙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白夜微愣,“当然看了?” “有什么发现?” “陈锋喜欢看电影,每次都买两张票。” “还有呢?” 白夜微愣,“还有什么?” 唐泽苦笑道,“难道你没发现,陈锋所买的电影票都是一家影院发放的么?还有票据里所有的酒店票据也都是出自一家,包括一些衣物的标签,里面几乎都是同意品牌。”唐泽说完,白夜脑瓜子一热,猛地一拍脑门,“我怎么忘了?难道陈锋有强迫症,念旧,喜欢同一个品牌?” 唐泽伸手揉了揉她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傻妞,你还有得学呢。” 白夜瘪了瘪嘴,“所以陈锋就算抽烟,也应该是一个固定品牌对不对?” “嗯。” 白夜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但是单凭这一点无法断定有人和他同居的,那个人很可能只是来看看陈锋而已,叙叙旧,一起抽根烟。 唐泽摇了摇头,指了指电脑桌上的照片,“看这些照片,画面里显然还有另外一个人。”照片里露出的那只白皙的手正紧紧地抓着陈锋的袖摆。卧室的照片也是别人抓拍的。细节这东西很重要,你往往不经意忽略的,其实就是真相所在。”唐泽难得有耐性的说,“陈锋是公关,经常出差,有时候甚至是几天不回来,可是他家里养猫,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会定时来喂猫,或者说,家里本来就有第二个人。可是这个人在陈锋死后不见了,所以猫才会饿,自己扒罐头,攻击你。” 白夜诧异的看着已经吃饱了,趴在沙发上打盹的黑猫,好一会儿才说,“所以,这个同居人很有嫌疑?” 唐泽笑着摇了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先去查一查陈锋的通话记录,找出他在离开酒店之前拨打的那通电话的通讯方,然后再去看看这个荻花酒店到底有什么名堂。” 第十章荻花酒店502 陈锋的通话记录占时还没办法搞到,只能等宝刚和阿杰的消息。 两个人从陈锋家里出来后,转了两圈,草草吃了午饭,下午两点钟左右才在陈锋家相隔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了荻花酒店。 那是一家规模不大,但装潢不错的酒店。 酒店大堂里设了吧台,白夜有些别扭的挽着唐泽的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笑声嘀咕道,“这样真的好么?” 唐泽好笑的瞧了她涨得通红的脸,笑道,“有什么不行的?中国警方的证件到了香港这里可不好使,咱们先探探再说。” 白夜苦着脸看了一眼不远处吧台里的服务员,心虚的很啊!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么?”吧台服务员的态度很好,低头看了眼两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了然的笑了笑,开始给二人推荐了一个豪华单人烂漫套房。 唐泽装模作样的低头看了眼宣传册子上的照片,轻咳了一声,扭头问白夜,“你觉得怎么样?” 白夜脸一红,暗道,开房这种事真的不用问我的。 服务员笑眯着眼睛,目光在唐泽脸上流连不去,一边介绍房间,一边朝他抛了个媚眼。 唐泽假装没看见,低头看了一会宣传册子,突然指着册子上的一个房间到,“要这套吧!” 服务员低头看了眼房间的门牌号,脸色有点不太好,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502的房间是被一位客人长期包下的。” 唐泽挑了挑眉,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怒道,“小姐你说笑呢吧?我朋友十三号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还在这里开了502房,发票还在呢。”说着,扭头看了白夜一眼,白夜赶忙把陈锋在荻花酒店最后一晚入住的发票拍在前台上。 服务员一看发片,顿时脸有点发白,扭头瞧了眼不远处站着的以为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走过来,“怎么回事?” 服务员附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中年妇女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对不起两位,我们这个房间有点问题,现在占时不能开放了,这样,我跟你们挑一个大一点的套房,绝对比这个好,而且给你们打对折,你们看怎么样?” 唐泽脸一沉,本就锐利的眉眼一下子多了几分煞气,倒也吓人。 白夜暗暗佩服他的演技,也配合着他露出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双手插着腰,尖着嗓子道,“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朋友13号晚上来这里开的房间,离开时落了东西在里面。他现在不方便来取,我们是替她来取的。”说着,指着票单上的名字,“陈锋,你们这儿的老顾客了,你不会不认识吧!” 那经理的脸色不太好看,上下打量这二人,好一会儿才说,“陈先生确实是我们这儿的老客,但前天退房后,我们的工作人员确实检查过,没有落下东西。而且从那天开始,房间没有入住新客,东西应该不是在我们酒店丢的。” “那不可能。”白夜尖声道,他的黑色公文包落在酒店里了,里面不仅装了合同,还有一张十几万的支票,你们酒店可不能赖账。 白夜做出誓不罢休的样子,恶狠狠的看着经理。 经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白夜的打嗓门已经引来了不少客人,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麻烦,只得好言相劝,“要不,二位跟我去我的办公室谈谈?” 唐泽抿了抿唇,居高临下的看着经理,“好吧!” 两人随着经理进了经理办公室,经理是个脾气不错的,白夜几番叫嚣下来,最后为了证明酒店的清白,终于答应让两个人去502看看,然后再掉出前天下午的监控录像,证明当天陈锋确实没有把东西落下来。” 502位于宾馆五楼,出了电梯,白夜偷眼瞧着身旁的经理,见她脸色微微有些不太正常,似乎真的不太愿意走进502。 五楼一共只有两个客房,因为是顶楼,所以带了阁楼,空间应该很大才对。 经理拿出502的磁卡,站在门口微微犹豫了一会儿才把磁卡贴在感应器上。 推开门,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白夜猛地后退一步,扶着强一阵干咳,“咳咳,这,怎么这么大的味?” 唐泽扭头看经理,经理的脸色不太自然的别过头,“那个,你们进去看看吧,肯定不在里面的,我们清洁工收拾了好几遍。”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但就是不进去。 唐泽跟白夜互看了一眼,捏着鼻子先后进了房间。 502的房间空间挺大,装修的也不错,以这种酒店的规模来说,应该算得上是三星级的高档套房了。 一进门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客厅,墙壁上挂着昏黄的雕花作古吊灯,电视墙上挂着电视,一张欧洲宫廷式的沙发。 浴室和卧室在一个房间里,一进门就是一张巨大的圆形水床,上面铺着粉红色的床单。 浴室在床的正对面,四片毛玻璃未成,很有现代感,重点是,躺在床上几乎可以把浴室里的一切收揽进眼底,这种设计极具情趣,俨然是给情侣密钥准备的。 床的右侧有一道绛紫色的帘子,白夜狐疑的走过去,拉开帘子,后面是一整面火红色的墙壁纸,墙壁顶端有两只铁环,铁换上坠着牛皮环扣,往下看,对应的下面也有两只同样的铁环,上面两只铁环的右面钉着一排钢钉,上面挂满了许多器具,皮鞭,口塞,绳索,还有两只怪模怪样的圆柱体。 白夜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墙,好半天没回过神儿。 “白夜,怎?”唐泽撩开帘子进来,一看墙上的东西,“噗呲”一声乐了,“没见过?” 白夜苦笑着回头,“来香港算是见识过了。” 唐泽笑着走过去,低头在墙上的几样器具上看了看,伸手把皮鞭拿了下来,状似无人的塞进厚厚的棉服怀里。 “喂,你?” “嘘!”唐泽咧嘴一笑,指尖轻轻碰触她的唇,伸手把墙上那只怪模怪样的东西拿下来,小心翼翼丢进证物袋里,然后拉过她的包包塞进去,“拿回去当物证,和迷迭国际私人会馆里照出来的东西都做一下dna对比。” “你的意思是,陈锋有特殊癖好?”白夜诧异的说。 “难道不是么?”唐泽反问,白夜眨巴眨巴眼,尴尬的笑了,“可是这样不问而去不好吧!” “你还有别的办法?” “买回去?” 唐泽真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天真,“你难道没注意到经理的太多?酒店显然是不希望有人住进这里的,至少占时是,你就没想过什么原因?” 白夜一愣,“什么原因?” 第十一章审讯,你是凶手么? “这里的消毒水味这么浓,通常这种房间里都会点一些催情的香料,可这里却有浓郁的消毒水味,显然是要掩盖什么的。你联想一下那天陈锋回来时脸上受了伤,应该明白,这里很可能发生了一场不太愉快的事儿,也许出了很多血,所以酒店才大范围的洒了消毒水,并且占时不让客人入住这个房间。” 白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所以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事儿?” 唐泽抿了抿唇,“我所能唯一想得到的就是,陈锋之所以每次都喜欢来这里,又订了这么一套蜜月房,肯定不是找个女人盖棉被纯聊天的。一般像这种酒店,有些固定的特殊服务并不少见。”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就解释了酒店一开始不让他们住进来的态度了。 “会不会搞出人命,经理怕牵扯到酒店,所以秘密处理了?”白夜瞪大眼睛,脑补了一下各种sm片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唐泽笑眯着眼睛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想多了。就算这间屋子里有古怪,也有可能是陈锋退房之后另一个客人搞的,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那你什么意思啊?有没有另外住进新客人,查一下入住记录就知道了。” 唐泽笑了笑,“恐怕不会轻易给我们看。” 白夜瘪了瘪嘴,“我觉得我们应该跟宝刚一起来。大陆警察在香港办案实在是束手束脚。”在国内,一言不合就亮证件,全民配合度不是一般的高。现在不过是来查看一下房间,到弄得跟个偷情似的。 唐泽笑而不语,拉着她往外走。 回到十七楼经理办公室,经理又带着两人去了六楼的调度室,掉出当天的监控视频,果然 陈锋在晚上六点十五分的时候出现在酒店大堂,一个小时后,陈锋又匆匆离开,离开时显得比较急,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中,他的脸上确实出现了一块伤痕。也就是说,陈锋在进酒店期间与人发生了争执,这个人是谁? 经理十分不悦的瞪着两人,指着监控说,操着一口港式普通话说道,“陈先生来的时候就没拿包,看来是他放在哪里忘记了。” 白夜故作懊恼的叹了口气儿,“看来是丢在哪儿了。” 经理翻了个白眼,但有鉴于陈锋是常客,又不想惹下更多的麻烦,所以并不为难,只是脸色不太好的把二人送走。 ———— 姜沪生看着对面的女人,想象着一年前,他就这么坐在审讯室里,对面坐着的是她的儿子,盛文。 唐琪长得很年轻,五官清俊,利索的短发柔软的贴在脸上,完全不像一个已经五十多岁的女强人,反而浑身上下充满着一股子淡淡的书卷气息。 她安静的坐在他对面,低垂这头,不说话,也不看姜沪生。 “我是大陆来的警方代表。”姜沪生把笔录本轻轻放在桌上,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大概没想到他是大陆人,唐琪微微愣了下,抬起头,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好。” 剃去了满脸的大胡子,姜沪生清俊柔和的五官显露出来,即便是做出恶贯满盈的表情,也毫无震慑作用的。 姜沪生为此颇有些无奈。 他轻咳了一声,凝眉说道,“是你杀了陈锋么?” 唐琪看着他,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 唐琪;“我不喜欢他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可是陈锋之前有个交往了很多年的爱人,你不知道么?”姜沪生问,刚刚进审讯室之前,他已经接到了白夜的电话,知道陈锋有一个交往三年以上的情人。 唐琪猛地抬起头,然后又颓然低下头,双手轻轻拨了一下额前脆落的碎发,声音有些飘忽,“我不知道。” “后来怎么知道了?”姜沪生继续说,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即便她口中说嫉恨陈锋与别的女人交往,她眼中也没有一丝愤怒和嫉妒的情绪。平静,太平静了。 姜沪生抿了抿唇,右手下意识的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二下,三下,四下…… “你是怎么杀死他的?”他问,目光略过唐琪白皙的手,发现她右手无名指上并没有戒指,但是却有一个经年累月留下来的比较明显的戒痕。 唐琪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她承认杀人,但绝口不提杀人的过程,就好像当年的唐憎一案。姜沪生看过那份资料,其中谈及唐憎的审讯记录,几乎与今天的唐琪一模一样。 “他是被勒死的,死后身上还被捅了好几刀,右腿的大动脉被割破,血流得到处都是。”他一边说,一边回忆当时的场景。 唐琪紧紧咬着牙关,可她就是不说话,只是默默的低头看着交叠的双手,整个人安静得有些吓人。 “为什么要在死后捅了他那么多刀?客厅里的血是被人故意弄上去的,死后割伤,伤口的出血量根本弄不了这么大面积的墙面。你想掩饰什么?掩饰你自己的动机?还是掩饰别的什么人?”姜沪生漫不经心的说,唐琪摇了摇头,“没有,我杀了他,就是这样。也许是出于恨,所以才多捅了他几刀。” “几道?”姜沪生突然问。 唐琪拧了拧眉,“我不知道。” “那天是你约陈锋去的迷迭国际私人会馆?” 唐琪点头。 “你的会员卡在他手里?” “是。” “你到达会馆的时候,他在么?”姜沪生问。 唐琪摇头,“不再,管家说他有事出去一会儿。” “他给你留了言?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他回来后,你们吵架了?” 唐琪摇了摇头,“没有。” “但你杀了他。” 唐琪沉默,墙上的时钟随着时间的流逝嘀嗒作响,姜沪生很有耐心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的翻看记录本,上面有唐泽见唐琪时的对话记录。 对话很简单,大概是讯问事情始末,唐琪承认杀人,动机模糊,过程绝口不提。其中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唐琪交代唐泽尽快接管唐氏企业,股权转让协议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看到这里,姜沪生不由得一阵心惊,好像唐琪在杀人之间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连股权转让协议都弄好了,这显然有些不可思议。而且,在自己入狱的时候,她要求见的人是唐泽,而不是她的独生子。 交代好了一切之后,唐琪便再也不说话了,好像一下子安排好了后事,其它的就静待落幕一样。 第十二章唐憎之死 一个事业成功的女强人,她有什么理由为了一个男公关杀人? 姜沪生想不明白,大概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就像当初唐憎为什么会突然做出杀妻这种事儿。 “唐氏集团在香港根基尚浅,据我所知,迷迭国际私人会馆对高级会员的入会要求很高。显然唐氏还并不具备这个能力。”至少在香港还不够。 唐琪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讥讽的笑。 “你笑什么?”姜沪生低头看她。 “姜队长你对我了解有多少?”唐琪突然开口,姜沪生有些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说,“不多,唐氏集团原董事长的亲妹妹,现任唐氏集团的董事长兼任总裁。” 唐琪笑了笑,“姜队长对我的夫家了解有多少?” 姜沪生一愣,诧异的看着唐琪。 是啊,他忽略了,所有人都盯着唐氏这块招牌,可唐琪夫家到底什么背景,几乎很少有人知道。 唐琪见他沉了脸色,轻轻叹了口气儿,“姜队长,我累了,可以休息去么?”她温声细语的说,仿佛从来都没有脾气一样。 姜沪生死死的盯着她,可他又知道,即便现在他再怎么审问,她都不可能再说什么了。 “可以,你回去吧!”他朝玻璃帷幕外摆了摆手,一只等在外面的狱警进来把人带走,宝刚和阿杰连忙冲进来,“怎么样?” 姜沪生叹了口气儿,问道,“关系唐琪的夫家,你们知道些什么么?” 宝刚一愣,摇了摇头,“不知道。” “算了,我给大陆方面打个电话吧!” 很快的,大陆方面给了具体的详细资料. 唐琪的夫家姓盛,香港盛家据说是民国时期就存在的老牌世家,经历了几代兴衰,如今虽然早已在香港上流社会神秘隐遁,但盛家子女众多,产业更是遍布全球许多国家。 唐琪的丈夫盛思明是盛家嫡出的二公子,为人很是低调,也从来不在公共场合露面。即便是狗仔业如此发达的香港,也很少有媒体拍到过盛思明的正面照。 直到三年前,上峰会议在香港举行,盛思明代表盛家出席,才偶然被拍到了一张侧脸。 ———— 从荻花酒店出来,回到警局的时候天色已经见黑,一推开门,里面的气氛有些凝滞,韩亮正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宝刚和阿杰不在,姜沪生坐在角落里发呆,不知道想些什么。 唐泽去找宝刚,把从迷迭国际私人会馆以及陈锋家带回来的东西送到鉴证科,白夜去找姜沪生汇报。 “头儿?” 姜沪生抬起头,脸色有些阴阴的,白夜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就一天到晚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好像谁都欠了他几百吊似的。 姜沪生见她过来,抬手把嘴里的烟抽掉,恶狠狠的压在烟灰缸上,最近他真的是受伤颇深,每次看到白夜都有种莫名的无措感。 白夜当然无法察觉他的别扭,她的心思多半还是在案子上的。 脸红脖子粗的给姜沪生做了个简单的案情汇报,姜沪生沉吟片刻,思绪也不知道飞到那儿去了。 白夜小心翼翼的问了他审讯的情况,不过显然不太乐观,“你看过唐憎案的审讯记录,几乎如出一辙。”姜沪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儿,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夜,好一会儿才说,“你是不是觉得唐憎当年也是冤枉的?” 白夜身子一僵,心虚的点了点头。 唐憎案她没有参与,如果不是有唐泽这层关系,她如果站在客观角度上讲,并不能笃定唐憎就是无辜的。 一个人杀人,可以有动机,也可以没有。他能承认自己杀人,有与现场所有证据相吻合,即便是检控方怀疑,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证据和口供全部一边倒的情况下给唐憎定案。 “你知道唐憎是怎么死的么?”姜沪生微微抿了抿唇,掩饰的喝了一口水,视线游移,不太敢看白夜的脸。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没什么错,可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不是因为见不得白夜幸福,只是他对唐泽始终多了几分戒备。他看不太懂他,唐氏的水又太深,白夜这样的耿直的女孩子,实在不应该继续搅合进去。 白夜诧异的看着他,实在是没想到他会和他说这些。 “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唐憎在案发前一个月就找律师安排好了唐氏股份的一些事宜,其中包括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他把唐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都转到了唐琪的名下。”姜沪生说。 白夜微愣,“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转给唐泽?而且,他没理由这么做啊?难道他早就预料到自己有不测的一天,所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 姜沪生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说,“唐憎在监狱里自杀。自己把手腕的大动脉咬破了,第二天被发现的时候,被窝里全是血,人早就失血过多死了。” 咬破自己的手腕动脉? 白夜不由得一阵恶寒,“为什么?” 姜沪生叹了口气儿,“不知道。”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死,肯定也会连累别人,有人希望他死,他就得死。”突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唐泽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目光灼灼的看着姜沪生,“我不知道姜队长对我的家事儿这么上心。”说着,走过去挨着白夜坐下。 白夜狠狠剜了他一眼,“能不这么尖酸刻薄么?”不说还以为他说得什么十恶不赦的混蛋,可那是他老子。 姜沪生脸色一黑,横眉瞪着唐泽,“我是在讨论案情。” “作为被害人家属,我很配合警方。” “唐憎案发时,你可不在。”姜沪生咬牙切齿。 “我在美国。” “唐憎自杀时,你也不在。”姜沪生又说。 唐泽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车祸差点要了我半条命,如今能活着站在这儿已经是万幸。”他淡淡的说,仿佛只是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白夜不由得有些心酸,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从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么巨大的变故,其实未必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她甚至想象不出,当他顶着另一张脸出现在自己的葬礼上时的心情。 第十三章盛思明 “那么,唐琪在俺发现一个月就做了股权装让协议,现在作为唐氏集团最大股东的你,你怎么看?”姜沪生猛地喝了一口水,目光阴郁的看着唐泽。 白夜诧异的看着姜沪生,有些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事实。”唐泽淡淡的说,目光略过白夜时,清浅的笑了,“小姑姑说,股权本来就是唐家的,她只是占时保管,至于为什么在案发前一个月去办理股权转让协议,恐怕姜队长只有自己去问了。” 姜沪生哼了一声,“我自然会去问的。” 白夜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实在搞不懂着二人怎么就互看不顺眼了。 韩亮进来的时候,姜沪生整孜孜不倦的和唐泽刀剑厮杀,白夜努力把自己弱化降低存在感,就差抬屁股走人了。 “韩队。”白夜感激涕零的看着救世主般走过来的韩亮,指了指二人,“你说,他们俩上辈子是不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侣?” “白夜。” “小白。” 相爱相杀什么的,姜沪生被恶心到了。 唐泽被侮辱了,难得二人同仇敌忾的看着白夜,吓得姑娘缩着脖子躲到韩亮身后,“我什么也没说。” 韩亮唇角微微弯了一下,可惜白夜在他身后没看到。 “行了,唐氏在香港的一些活动查出来了。” 姜沪生哼了一声,坐回椅子,“怎么情况?” 韩亮脸色不太好,“唐氏在香港虽然投资了几出房地产,但自己收回并不顺利。” “然后呢?”姜沪生问。 “唐氏总公司本来是打算撤资的。但香港分公司一直都是唐琪一手抓的,所以执行起来不太容易。最近唐氏又跟新佳易股份有限公司签订了一份建筑材料的协议,涉及金额超过千万。”韩亮把一份商业报告丢在姜沪生桌上。 “新佳易公司派出的代表正是陈锋。”韩亮说,侧头看了眼唐泽,“新佳易的建材并非业界最好,甚至在两年前曾经爆出过偷工减料的丑闻。唐氏和新佳易合作本身就存在问题。” “所以说,唐琪和陈锋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姜沪生说。 “至少目前是有这种嫌疑的。” 姜沪生沉默一会儿,白夜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给韩亮介绍了一下,事情都窜起来,倒是把唐琪和陈锋的关系,以及杀人动机都坐实了。 “盛思明,你们怎么看?”姜沪生突然问道,唐泽眉头皱了皱,白夜诧异的看过来,“谁?” “唐琪的丈夫。”姜沪生扭头看着唐泽,“我想你应该不陌生吧!” 唐泽笑了笑,恰恰相反,“我对这个姑丈并不了解。” “怎么会?他是?”白夜一愣,遂想到唐泽的身份,在没有变成唐泽之前,他不过是唐憎的私生子罢了,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唐琪,甚至是唐琪的丈夫盛思明。 姜沪生狐疑的皱眉,“他跟唐琪的关系怎么样?” “不知道。”唐泽耸了耸肩,“不过有一件事儿,倒是值得提一下的。” “什么事儿?” “盛文并不是盛思明的亲生儿子。”唐泽的话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猛地投到众人面前,几乎砸得人头昏眼花。 “你是说盛文是唐琪和别人的孩子?”白夜诧异的问。 “盛文是领养的。” 所以盛文并没有入驻唐氏集团,甚至在盛家的产业里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白夜想到那个爱玩的年轻人,给她最大的印象就是爱玩,有些自负,完全不像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孩子。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才放任自流? 这也解释了,最后唐琪会把唐氏的企业股份又还给了唐泽? 第二天,法医处的具体验尸报告出来了。 吴悠按着报告晃进来的时候,白夜正捏着各种各样的港式小点心吃得不亦乐乎,一旁的唐泽笑着给她递水,明晃晃的恩爱秀的虐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头儿!” “干嘛?”姜沪生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一见唐泽那殷勤的样儿,气得狠狠灌了一大口,“噗!” “头儿,热水。”吴悠同情的看了眼一脸羡慕嫉妒恨的姜沪生。 这世界上吧,感情这东西,还真不是你日想夜想就有的,姜沪生不是没有机会过,只是那别扭死人的性格不讨喜啊! 就好比小时后的小男生,喜欢一个小女生就拼命欺负人家,不断的拉高存在感。 可存在感不代表感情啊,你欺负人家欺负恨了,再好的机会也没了。这叫啥? 自作自受。 吴悠在那儿叹息,韩亮晃了过来,睁着迷朦的睡眼瞧了瞧悠闲吃着点心的唐泽,抿了抿唇,暗骂了一声祸害。 唐泽瞄了他一眼,笑道,“那边有,自己去拿。” 吴悠在法医处耗了一早晨,一听说有点心,尸检报告往姜沪生桌上一丢,麻溜的往茶水间走。 姜沪生剜了吴悠背影一眼,捡起尸检报告,眯着眸子翻了翻,“准备准备,开会。” 刚走到茶水间门口的吴悠还没来得几染指那些日思夜想的港式点心,人就那么被姜沪生两句话硬生生拖进了会议室。 “头儿,你故意的吧!” 姜沪生抿唇一笑,“你说呢?” 吴悠叹了口气儿,目光幽怨的看了眼白夜。 为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泯灭良知,还我大公无私的姜队长! 白夜讪讪的笑,表示无能为力。 进了会议室,宝刚和阿杰正从外面回来,姜沪生打了声招呼,指了指手里的尸检报告。 宝刚点了点头,鱼贯入座。 姜沪生把尸检报告递给宝刚,几个人传阅了一下。 本案死者陈锋,男,32岁,身高183.死亡原因为颈部被从后面勒住窒息而亡,凶器为案发现场发现的红色丝巾,伤口处找到与丝巾相匹配的纤维。 左胸一刀,腹部两道导致脾脏劈裂内出血,右面肋下第三和第四根肋骨之间被刺中一刀,右侧大腿动脉被刺破,死后大出血。 另外,法医处应昨晚唐泽的要求,着重检查了死者陈锋的下体和肛门,死者肛门有撕裂伤,并有残留精液,死亡前二十四小时内与人发生过性行为。 “最初的判断基本一样,唯一有所出入的就是,陈锋很可能是个双性恋者。”韩亮把尸检报告递给白夜,白夜低头看了看,瞄到后面那两行字的时候,不由得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唐泽。 唐泽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气,似乎对这种闷长的案情探讨会议很没兴致。 “还有更有意思的呢?”吴悠笑得有些鸡贼,白夜直觉肯定和她跟唐泽带回来的东西有关。 “鉴证科那边也传了消息,他们在从迷迭国际私人会馆里发现的那些sm道具上发现了血液样本,经过对比,其中大部分和陈锋的血液样本吻合,还有一部分因为要查基因库,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已经确定不是唐琪的了。”吴悠说道,从文件夹里取出另一份化验单,“这个是从荻花酒店找到的皮鞭和角夫子(古代自慰器具。)上提取到的血液样本,跟陈锋的dna吻合。” 第十四章小姑丈,见面礼 白夜有些接受无能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个陈锋,难道是双性恋者?” “恐怕是的。”宝刚朝着口港普说道,“我和阿杰也调了陈锋的通话记录,在案发当天,陈锋在迷迭国际私人会馆门口接通的那个电话是从电话亭打来的,就在距离陈锋一条街的电话亭打的。我们调取的电话亭外的监控摄像头。”说着,阿杰打开笔记本,调出一小段视频。 视频是电话亭旁边的一家金店里派到的,由于隔得比较远,映像并不是很清晰,隐约可以看出是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棒球帽,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的男子。因为低着头,摄像头并没有派到他的正脸。 男人在电话亭里站了大概有一分钟的时间,然后投币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男人从电话 亭里出来,一路走到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帕沙特前,上了驾驶室,车子很快驶入车潮之中。 “我们联系了公路部门,调取了这条路上的所有监控路线。车子在离开停车场后一路向西,从仁爱路到夫新桥区,最后在盛祥弯的一家高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之后车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停车场。” “没有离开过停车场是什么意思?”白夜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宝刚脸色不太好,指了指屏幕上的帕沙特。“我们的人找到了车子,并查了车主信息,被证实,车主在案发当时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难道车子还能自己跑了?”吴悠狐疑的问。 宝刚摇了摇头,一旁的韩亮说,“有人假装泊车小弟开走了车主的车,兜了一圈后又把车停回了停车场。” 宝刚连连点头,“确实如此。车主前天已经报警,还就此时和酒店工作人员发生了一些争执,但酒店员工坚决否认没有泊过他的车,也没有他口中说的那个泊车小弟。” “算计的够精确的。”吴悠暗叹一声,“这条线算是断了。” “算是吧!”宝刚点了点头,继续说,“同时,我们也查了陈锋的通话记录,发现案发当天唐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大概就是约见面的电话。另外,陈锋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中,通话最为频繁的一个号码是一个叫一个叫曹丙瑞的人,但经过查证,这个人是虚假身份。” 一个虚假身份的人。 众人各有所思的看着宝刚,白夜侧头看了眼唐泽,去见他正一下一下点着头,昏昏欲睡的样子,忍不住在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唐泽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她,温润的阳光从透明的窗棂洒下来,在他脸上渡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下午,白夜拽着唐泽打算去陈锋的公司了解一下情况,人还没出警察局,却迎来了一个颇为让人意外的人。 香港的冬天不算特别冷,那人穿着一间深棕色的西装,外面罩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坐着轮椅,被一名保镖似的黑衣男子推着进了警局大门。 他的身后跟了两个律师模样的中年男子,见到宝刚的时候还颇为热络的打了招呼,想来是比较熟悉的。 男子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鼻梁上挎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五官阴柔,眼角有些淡淡的细纹,瞧着只有四十左右岁,很是一派儒雅的模样。 “梁律师,这位是?”宝刚朝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狐疑的问一旁有过几次接触的梁律师。 梁律师连忙给二人介绍,指着宝刚说,“盛先生,这位是重案组的宝刚队长。宝刚,这个是盛先生,嗯,唐女士的丈夫,今天来是想和唐女士谈一谈的。” 宝刚大概没想到这个刚刚还出现在众人口中的神秘盛家少爷,如今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警察局,而且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突然想到唐泽说,盛文不是盛思明的亲生儿子,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盛思明的双腿一眼。 他的腿笔直的垂在轮椅边缘,上面盖着一张棕色的摊子,只露出皮鞋的前端。 盛思明绅士的和宝刚握了握手,把视线对向人群里的唐泽,紧抿的薄唇微微勾出一抹清浅的笑,“唐泽。” 白夜注意到唐泽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抬腿从人群里走了出去,来到盛思明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姑父还记得我?” 盛思明笑,“你小姑姑常常提起你,你父亲葬礼的时候,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唐泽哼了一声,“我差点忘了,倒是有这么回事儿,姑父坐在车里,始终没有下车。” “我腿脚不太方便。”盛思明也不恼,良好的绅士风度却透着一股子梳理。 他目光灼灼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白夜,薄唇带着笑意,“听你小姑姑说,你找女朋友了。” 唐泽的脸色幽地变暗,仿佛凝了急风聚雨,马上就要发作。 白夜还很少看见他这副样子,连忙从人群里挤出来,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摆。 唐泽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略微有些毛躁的发顶,叹了口气儿,扭头对盛思明说,“小事儿就不劳姑丈费心了。” 盛思明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白夜身上,笑了笑,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时,一只红色的绒布盒子静静躺在掌心,“这算是送给你的见面礼吧!”说着,把手递到白夜面前。 白夜诧异的瞪大眼睛,心说这都什么跟什么事儿啊? 唐泽低头看了眼那只略显苍白的手,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伸手拿出盒子,“多谢小姑丈了。” 盛思明摇了摇头,对宝刚说,“我想见见唐琪。” 宝刚和梁律师对了一眼,点了点头,带着三人离开办公室。 几个人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的凝滞了起来。 唐泽扭头看了眼白夜,把盒子轻轻放在她手里,“既然给了,不收白不收,你就留着吧!” 白夜眨巴眨巴眼,不太想收的样子。 “收着吧!” 白夜不想收啊!可看唐泽的态度,还真必须得收了。 所幸把盒子塞进包包里,和姜沪生打了个招呼,拽着唐泽离开警局,去陈锋的公司打探打探。 第十五章陈锋为人 新佳易股份有限公司做的是一些建材的生意,据说是这几年才在业界崛起的,算得上是建筑界的一匹黑马。只不过这匹黑马的后劲不足,在业内刚站稳脚跟不久,就爆出许多购买他们建材的工程出现了质量问题,也曾一度被告上法庭。 唐氏集团这样的内地龙头企业,到香港之后怎么会和这样的一个公司合作?白夜不懂,问唐泽,唐泽摇了摇头,表示这种商业上的事儿,他也并不清楚。而且香港跟公司虽然挂着的是唐氏的名头,但其实是小姑姑唐琪自己投资的一家分公司。 “原来如此,难怪你小姑姑会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香港。”白夜一副了然的表情。 电梯来了,唐泽率先进了电梯,“所以呢?你还有什么想法?”伸手把白夜拽进来,低着头,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夜有些愣,看着电梯上的按键一楼一楼的往上跳,突然问了一个挺戳心窝子的问题,“唐泽,你相信唐琪没有杀人么?” 唐泽无奈的笑了笑,“你呢?” “我?”白夜瘪瘪嘴,“你别总把话题推到我身上。” “我有么?” “你没有么?” 唐泽一笑,突然轻身,薄唇点了点她鼻尖,“白夜,如果我说,唐琪不是凶手,就像当年我父亲唐憎没有杀人一样,你信么?” 信么? 白夜审视自己,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唐泽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 白夜探头看他,知道他有话要说,可惜电梯到了楼层,“叮!”的一声弹开了,一名穿着黑色套装的女白领上了电梯。 白领年纪不大,化了妆,大概也就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脸上还有些初出校园时的稚嫩。 白夜失望的看了唐泽一眼,下意识的拉开了一小点距离,红着脸看了眼女白领胸前的挂牌。 新佳易有限公司,秘书室,李青青。 是新佳易公司的。 白夜不着痕迹的打量她一眼,不一会儿,电梯停在十三楼,三个人鱼贯下了电梯,女白领还微微有些诧异,白夜连忙笑了笑,“你好,我是警察局的,想来你们公司了解一些情况。”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证件,这证件是今天早上宝刚带过来给他们的,是香港特区特发的一份证件,在香港,比大陆的警官证要好用多了。 李青青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表情这么怪异? 白夜哼了一声,连忙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警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夜抿了抿唇,“不知道你跑什么?” 香港媒体总是比大陆媒体更为强大,尤其在挖八卦和狗仔方面。陈锋这个人虽然算不上娱乐圈人士,但香港人喜欢关注富豪私生活的习性已经养成了多年,狗仔队的态度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陈锋这样频频和香港高层社会接触的人,进入狗仔队的视线已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陈锋死亡的第二天,香港报纸已经报道得满天飞了。 “我。”李青青脸色一白,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青青,你干什么呢?不是让你去给副理送资料么?”一名中年男子从办公室走出来,见李青青被白夜抓住,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皱了皱眉,“青青,他们是什么人?” 李青青哭丧着脸“经理。” “我们是警察。来调查一下陈锋的事儿。”唐泽漫不经心的说,拿出证件在中年人面前晃了一下。 中年人愣了一下,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说,“青青,你先去送文件。”扭头看着唐泽和白夜,“二位警官跟我来吧!有什么事儿可以问问我,青青才刚来公司不长时间,跟陈锋也不太熟悉。” 中年男人带着二人进了办公室,白夜敲了眼办公室上的名牌,才知道面前这人姓张,叫张国义,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 “二位有什么要问,可以问我。”张国义坐在办公桌后面,打电话让秘书准备咖啡。 唐泽是不喜欢盘问这种工作的,白夜也没指望他问什么,大多数这种时候,她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她挺了挺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一些,就像姜沪生曾经说过的,你在盘问一个人的时候,如果你在气场上输了,那么,这场盘问就只能算是失败的,其中的可取性也不高。 “陈锋这个人,在公司里的表现怎么样?” 张国义一边翻了翻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陈锋这个人的业务能力很强。” “怎么个强法?”白夜继续问。 张国义一笑,“他是公关,他带领的公关团队给公司拿了很多大的合同。老板很器重他。” 白夜注意到,他说得是‘老板很器重他。’而不是作为直属上司的‘我很器重他。’ “你对他貌似不太欣赏。”她单刀直入,杀得张国义有些措手不及,苦笑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是么?”白夜反问。 张国义笑了笑,“我只是不太喜欢他的作风。” “什么作风?” 张国义为难的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想两位之前一定调查过我们公司吧,之前我们公司出的几批建材出过问题。” 白夜微愣,没想过他会坦然的把这事儿给说出来。 张国义笑道,“这几批建材都是经陈锋手的,当时签合同时,里面落了个附加条件,整个项目要陈锋经手,当时我们公司的建材量不够,陈锋便外包给几个小建材公司,最后导致工程中出现建材质量问题,而出问题的几个建材型号,都是陈锋外包的几个小公司生产的。” “你是说,陈锋在这里面吃了回扣?” 张国义耸了耸肩,“我没说。” 老油条。 白夜抿了抿唇,继续问,“你觉得陈锋有什么仇人没有?” “他不是被他的情人杀死了么?”张国义故作惊讶的说,“不过,仇人肯定是不少的,多半都是桃花债吧!” “能说说么?” “不好说。”张国义说,“单单是公司里,就有不少人讨厌他。” “为什么?” “你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白夜狐疑的问,觉得可能要挖出一些别的线索。 张国义似乎不太想说,一旁的唐泽突然说了一句,“张先生很喜欢布艺?”说着,抬手指了指张国义背后墙壁上挂着的几个布艺饰品。 张国义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惨白了些许,摆在桌面上的手紧了又紧,好一会儿才说,“是一个小朋友送的。” 唐泽“哦”了一声,没在说话。 白夜剜了他一眼,恨他打断自己的提问,便又就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第十六章桃花债 张国义的表情不太好,大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叼在嘴里,“介意么?” 白夜摇了摇头。 打火机擦了一小簇光亮,烟头上生气徐徐青烟。 张国义重重吸了一口,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白夜抿了抿唇,不说话,等着他。 张国义说,一年前,公司来了一位新员工,叫郝好。 郝好是一个大陆妹子,大学还没毕业,来暑期来公司做实习生。 郝好长得漂亮,人也善良,公司里好多小伙子都暗暗喜欢她,包括陈锋。 一开始,郝好拒绝了很多男生的追求,她说自己还是学生,要以学业为重。 张国义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的朝对桌面上的一个布艺笔筒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郝好是个特别开朗的女孩,虽然一开始拒绝了好几个男生的追求,但到底年轻,又是个憧憬爱情的年纪,总会被一些浪漫所打动。 陈锋做了多年公关,长得好看,人又会哄女孩子,很快的,郝好和他走得越来越近,不知觉间,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故事的最后永远免不了俗套。 郝好爱上了陈锋,但陈锋不过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罢了。 “郝好一定很难过。”白夜说道,张国义猛地抬头,脸上露出一个颇为让人震惊的狰狞表情,“如果只是伤心就好了。” “难道不是?”白夜狐疑的问,但心里已经大约有了个不太好的设想。 “郝好怀孕了,打胎的时候出了很严重的事故,现在还没醒过来。”张国义突然说道,眼眶有些发红,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白夜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动情的中年男人,又看了看桌面上的布艺笔筒,好一会儿才晃过神儿,“郝好她,你们?” “我喜欢她。”张国义毫不掩饰的说,“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他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很多年前的一场意外,我也会有一个像郝好这样的女儿。” 白夜颇有些震惊,但也确实从张国义的表情中看出,他对郝好的感情,也许真的不是爱情。 “郝好大概也很讨长辈喜欢,她会做一手漂亮的布艺。”白夜喃喃道,张国义身子一僵,木讷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很恨陈锋?”白夜突然问,张国义似乎并不意外,也并不掩饰,“也许吧!” 白夜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倒是一下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一旁的唐泽轻轻叹了口气儿,端起秘书送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说,“十二月十三号晚上,你在哪儿?” 张国义并没有吃惊,也没愤怒,只是极为平静的看着唐泽,说,“在医院。” “你生病了?” 张国义摇了摇头,“去看望一位朋友。” “郝好么?” 张国义点了点头。 “有证人么?”唐泽说。 张国义也不恼,只是微微敛着眉,“医院的护士知道我,我是第二天早晨才离开的。” “方便把医院地址告诉我们么?”白夜问,张国义拿处便笺,龙飞凤舞的写了医院的地址递给白夜。“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 白夜看了看唐泽,见他没说话,便起身告辞。 离开张国义的办公室,经过办公区的时候,白夜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张办公桌是空着的,办公桌前的透明挡板上挂着两只布艺小老虎,桌面上摆着一盆多肉植物。 “看什么呢?”唐泽推了推白夜。 “那个就是郝好的办公桌吧!” 唐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旁的张国义应了声,“是。” “我能去看看么?” 张国义点了点头,“因为还没有新员工进来,所以她的东西还一直留在这里。” “她的家人没有来收取么?”白夜一边走,一边问。 “她没有家人,是个孤儿。” 白夜默了,走进郝好的办公区,里面摆着一张电脑桌,桌上收拾的很整齐,一盆多肉宝宝涨势很旺,想来是有人一直照顾它的。 桌面上摆着一张单人照,里面的姑娘浓眉大眼,身材娇小,穿着粉红色的汉服,笑得特别的开心。 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白夜在心中不由的感叹,但又特别的惋惜。 唐泽弯腰打开办公桌下的柜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和已经过期的牛奶。 白夜可以想象得出,这是个看起来很漂亮,性格很好,但又有些小性子,小烂漫的女孩子,她的电脑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副半旧的塔罗牌。 “她很喜欢玩塔罗牌么?”唐泽侧头问张国义。 张国义点了点头。 唐泽拿起塔罗牌翻了翻,漫步惊心的问张国义,“她有给你占卜过么?” 张国义摇了摇头,“她是最近才迷上它的。” 唐泽应了一声,“这副牌我能拿回去么?” 张国义露出为难的表情,唐泽笑道,“过几天我就还回来。” “警官。”张国义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想去看看陈锋的办公室。”白夜注意到郝好办公桌上放着一只马克杯,杯子上用英文缩写了一个名字,cf应该是陈锋才对。 一个杯子写着陈锋的名字缩写,那么另一个应该就是郝好的名字缩写。在陈锋家,她并没有找到任何女人生活过的痕迹,即便是唐泽判断出陈锋有一个很要好的女或男朋友,那么,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郝好? 张国义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关着门的办公室,朝李青青招了招手。 这个刚刚被白夜吓到了的小姑娘正苦着一张脸走过来。 “你带他们去陈经理的办公室看看吧,我要去准备会议资料了。”张国义把我们都推给李青青,一个人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青青看起来还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拿钥匙打开了陈锋办公室的门,直愣愣的戳在门口也不进去,脸色有点苍白。 白夜无奈的看了姑娘一样,从她身边越过。 相比于张国义的办公室,陈锋的办公室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了,里面的所有办公家具都是红木的,正对着门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面架着最新款的苹果电脑。书桌旁边立着一架书柜,里面玲琅满目放着各种各样的书,不过显然被翻动的机会很少,很多书还没有裁掉外包装上的透明包装,有的即便没有包装,书背的菱角也十分工整,没有丝毫折痕,显然很少被翻动。 右面靠墙挂了一幅油画,色彩鲜明,但是看不出具体内容。 会客用的沙发是真皮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紫砂壶,桌面很干净,显然是有人每天都来擦拭的。(黑色的茶几很不藏垢,稍微又一点灰尘都能看得清晰得很。) 白夜在办公室里找了两圈,果然在陈锋抽屉里找到了那只因着hh中文缩写的杯子。 杯子被随便放在抽屉里,上面的印花被钢笔或是硬币划了许多细微的划痕,相交于郝好的细心保管,显然随意了些。 白夜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放了一只黑色的小盒子。 “那是什么?”唐泽走过来,伏下身子,头整好枕在她肩头,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吹拂在她耳畔。 因为太过于专注在手里的盒子上,白夜根本没注意唐泽暧昧的动作,微微皱着眉头,轻轻打开盒子。 “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被拿走了。就像有人进了陈锋家,拿走了一些东西。”唐泽笑着直起身子,转身往办公室旁边虚掩着的一扇小门走去。 小门后是一件不大的休息室,一张单人床,一架单门衣柜。 第十七章倒吊人 离开新佳易公司,白夜连忙拉住走在前面的唐泽,“你拿郝好的那副牌做什么?” “里面少了一张牌。” “一张牌?”白夜微愣,“什么牌?” “倒吊人。” “代表牺牲的倒吊人?”白夜诧异道,“什么意思?” “倒吊人,塔罗牌中第十二张牌,正位的解释;自我牺牲,试炼,只要忍耐,情况就会慢慢变好。主,顺从汇报,脱离最糟糕的状态。同时,反思,无果的爱情,遭遇困境,伤心后会有一丝曙光,工作遭遇阻碍,对金钱不再执着。逆位的解释;没有意义的牺牲。” “这,跟郝好很像。”白夜讶然道。 “张国义说,郝好是最近才迷上塔罗牌的。” “嗯。那又怎么样?” “丢掉的那张牌整好是正逆位爱情,主牺牲,爱情无果。结合郝好最后的结局,不会觉得很巧合?”最重要的是丢掉的那张塔罗牌到哪里去了? 白夜不太懂塔罗牌这东西,但大凡迷信这类占卜的人,很容易受到占卜的结果影响情绪。联想到郝好的结局,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唐泽伸手拦了出租车,侧头看了她一眼,“上车。” 白夜不甘不愿的上了车,“去哪儿?” “吃饭。” “这个时候还吃饭,你心得多大啊?”白夜瘪瘪嘴,前面的司机忍不住笑了笑,抄着一口港普打趣道,“还是男朋友体谅小姑娘。” 白夜脸一红,狠狠剜了唐泽一眼。 好心的司机大叔推荐了一家不错的港式茶餐厅,已经过了饭口时间,人不多,两人寻了张靠窗的位置,等着上菜。 以前没来过香港的时候,白夜对香港最大的印象就是古惑仔里重情重义的黑帮兄弟,再后来警匪片盛行,香港警察被描述得跟神迹一样,破案水平简直可以媲美福尔摩斯,后来自己当了警察,进了刑侦科,白夜才渐渐明白,每一件凶案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一个别人不知道,却真实存在于某个人心里的心魔。 “想什么呢?”唐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在想案子。” “想出什么了?”唐泽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个案子太奇怪了。”白夜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莫名的闪过一丝心虚。 唐泽低眉顺眼的看着她,锐利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而她自以为是的小谎言其实根本瞒不住他,是吧! “白夜。”唐泽轻轻帮她把颊边的碎发拨到而后,“你信我么?” 白夜狐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 “我父亲唐憎,也许韩亮已经跟你说过了,他,恐怕也与梅花组织有些关系。”他淡淡的说,好像谈论的并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当然,在他还是唐钰的时候,唐憎在他生命中的分量俨然不是那么重要的。 点了点头,看着玻璃杯,微微翻着涟漪的水面折射出她寥寥的表情,说不出的难受。 “这样,你还觉得他无辜么?”修长的指尖划过杯缘,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肯定唐憎到底在梅花组织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无辜么? 这已经是唐泽第二次问自己这个问题,白夜一下子又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所有的线索都被掐断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唐琪。”唐泽苦笑两声,服务生已经送来餐点。 “一个连嫌疑人自己都承认的凶案,如果不是碍于大陆警方,依照香港法律,唐琪已经可以判了。”唐泽夹起一个蟹黄包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白夜低头戳着蟹黄包,心不在焉的看着蟹黄从白白的包子褶子里流出来,“唐泽,能说说伯父是怎么死的么?”快速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黯然的低下头。 唐泽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是在监狱里自杀的,他自己咬破了手腕上的大动脉。” “会不会是……” “不是。”唐泽叹了口气儿,“是自杀。” “那你母亲?不,我是说,韩丽云女士。她和你父亲之间真的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在她看来,即使一对夫妻没了感情,也不至于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正因为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我才奇怪。杜老师跟我一起调查了快三年时间,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这是他第一次提及有关于他暗中调查当年案子的事儿,白夜有些诧异,但心里更多的是欣慰,至少,他没有想着继续隐瞒自己。 “事情可能要从三十几年前说起。” “伯父还没来华阳之前?”白夜诧异的问,“我在档案里见到过伯父的一些资料,只说伯父不是华阳市本地人,是该给开放新浪潮时期来华阳市创业的,后来认识了韩丽云,两人结婚,并共同创立了唐氏集团。至于华阳之前的一切事儿都没有任何记载。” 唐泽说,“我要说的,正是来华阳之前的事儿。” 白夜沉默,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极为重要,甚至有可能完全颠覆她之前所有的认知。 唐憎是八十年代初期来到华阳的,确切来说,唐憎是在1985年的夏天来到华阳市的,初来华阳的那几年,唐憎的生意并不是很顺利,直到九零年,也就是和韩丽云相识并结婚的前三年,唐憎的生意突然有了起步,接连投资了几个项目,并迅速发展起来。 然而事实上,在1988年的时候,唐憎最开始开设的挂历厂经理了一次大的事故,厂里的机械出了故障,有一位工人在操作机器的时候被卷进机械里,整条手臂被切了下去。 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唐憎赔了很多钱,最后才不了了子。 赔了钱之后,唐憎的挂历厂几乎到了破产的边缘。 一个濒临破产的企业老板,他是如何在第二天得到了充足的金钱去投资很多项目呢? 疑问在白夜心里发芽,她抬头看着唐泽,知道他后面还有话的。 “我和杜老师查阅过当年华阳市的地方县志和一些老报纸,关于当年的那场机械事故一开始闹得很大,甚至还惊动了市里的领导,之后很多私人企业都受到波及,进行整改。 整改的命令下达之后,挂历厂几乎全面瘫痪,很多工人因为拿不到工资而纷纷辞职。这个时候,华阳市却发生了一件大事。有考古队在华阳西郊发现了一个大型的古墓群,但是在考古队还没有进入墓穴的时候,古墓已经被盗了,里面价值几千万的宝贝几乎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伯父很可能参与了那次盗墓行为?并且把东西进行销赃?” 第十八章目的 八十年代末期,国家发展很快,很多公司做起了外贸的声音,走私行业也涌现了一大批走私犯。 他们走私国外的牛仔裤,走私很多各种进口货,包括古玩。 那个时候国家对于外贸交易很重视,也鼓励私人下海做企业,所以一般能最后做起来的人,多半都是考走私起家。而那个年代也是中国古玩物流通海外最多的几年之一。”说到这儿,白夜已经大概知道了一些唐憎发迹之初的一些事儿。 “你是说,伯父是盗墓发家?”这太离奇了?堂堂一个举足轻重的民营企业家,竟然是靠盗墓发家,这简直有些可笑。 “他必然是参与了其中某一个环节。而且他的老家是河南商丘。” 商丘白夜知道,那里曾经出土过比较大型的古墓,古文化比较浓厚的地方。 白夜一时无言,看着唐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唐憎如果是梅花组织的一员,那他的死是否和梅花组织有关? 是因为组织里对他的布满所以才引发他的死?还是有人刻意针对梅花组织? 白夜突然想到了张荣和温琦,还有邵毅,甚至连周燕被杀案中的幕后人苏珊都是梅花组织的人。与梅花组织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张荣突然与梅花组织为敌,导致最后梅花组织的真面目揭露在警方面前,而背后操纵着这些的人又是谁? 那个假冒谢奇的人? 还是另有其人? “可是,如果伯父真的是参与盗墓和文物走私,那么,这个所谓的梅花组织必然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唐泽点了点头,“我和杜老师之前确实沿着这条线差了,邵毅当年的发家也有很大的偶发性,邵毅几乎是与我父亲先后两年来华阳市投资的,但是一出手就颇有气势,连续买下了两家大型纺织场,而后有涉足房地产业,资金雄厚才是邵氏屹立这么多年不到的主要因素。而且,在唐氏出事前,掌管财务部的是我小姑姑唐琪。而邵毅和张荣(江城),温琦三人之间的关系体现在邵氏的内部人事分布上。” “拿你们到底查出了什么?”白夜有些急切的问,如果梅花组织真的是二十几年前就存在的,那么,苏珊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假冒的谢奇?子承父业?这有点不合逻辑。 “没有弄明白张荣的真实身份就是江城之前,我们查到的线索不多。直到确认了张荣就是江城后,结合那十二幅美人图的来源,更加确定他们和二十几年前的那次大规模墓穴被盗案有关,而张荣最后留下来的那份名单,其中涉及了从二十几年前到三年前为止的上百起交易,其中不止有毒品交易,还有许多大规模的文物倒卖。 从这些交易上可以找出几个共通点,和几条比较固有的产业链。从走私到销赃,再到洗钱几乎可以说是完整的一条经济体系。”他侃侃而谈,白夜听得一知半解,但多半知道,他对梅花组织的了解要比警方目前所掌握得要多得多。 “你掌握了这条线?”她试探的问,目光灼灼的看着唐泽。 唐泽笑了笑,侧头看了眼窗外,“嘘!” 白夜一愣,“怎么?” “碰!”的一声巨响,一辆黑色的奔驰冲上马路牙子,直直的朝白夜和唐泽的方向撞了过来。 唐泽抓住白夜的手,身子猛地向扯,在车子撞过来的一瞬间,将白夜扯进怀里,向后滚了好几米。 飞溅的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店里不多的客人吓得如受惊的鸟兽,尖叫着往门口跑。 “没事吧!”唐泽皱眉捧起白夜的头,确认她只是有些吓到了之后,把她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朝奔驰跑。 车门被打开,跌跌撞撞跑出一个穿着黑色棒球帽的年轻人。 年轻人见唐泽跑过来,吓得转身就跑,也顾不得车了。 白夜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唐泽跑出视线,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白警官,没事吧!”面前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白夜微微一愣,抬头,“盛文?” 盛文咧嘴笑,“真有缘,在香港也能见到你。” 白夜苦笑,拍开他的手站起来,“你怎么来香港了?”说完又觉得不对,“唐泽通知你的?” 盛文脸色微微暗了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是。” 那是,“你父亲?” 盛文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微妙,而后苦笑般看着白夜,小说,“你和唐泽在一起了?我刚刚看他跑出去了,让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白夜微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奔驰撞进咖啡馆的瞬间,玻璃窗碎裂,飞溅的玻璃碎片渐得到处都是,饶是她躲过了撞击,落地的瞬间,掌心也碾过地上的碎片。只是刚刚一时惊讶忘了疼,此时才感觉嘶嘶啦啦的疼。 盛文开了车,崭新的车子里还有一股子浓郁的皮质的味道,是背后的真皮座椅散发出来的。 玻璃碴子扎进肉里,不碰不疼,一碰就专心的疼。 她有点担心唐泽,想给他打个电话,才想到他离开时电话是放在桌上的,一阵撞击下来,早不知掉在了何处。 “盛文,停车。” “怎么了?” “唐泽电话落在咖啡馆了。” 盛文只得驱车赶回咖啡馆。 回到咖啡馆的时候,车子已经被调走,空荡荡的咖啡馆里只有几个服务生在打扫地面,老板见白夜进来,连忙沮丧的说,“不好意思啊,今天停业。” 白夜摇了摇头,表示是来找电话的。 老板讪讪的点了点头,问了服务生,倒是没人看见电话。 “也许被人捡走了。”盛文皱眉说道。 白夜心里也没底,二次上了车,不甘心的忍着疼给唐泽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请问是你捡到电话了么?我是电话主人的朋友,请你把电话还给我们可以么?我们有重谢的。”她小心翼翼的说,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对方把电话拿回来。 对方沉默了许久,不说话,可也不挂断。 “对不起,你还在么?”白夜又问了一边,话筒那边传来重重的喘息声。 “喂!”见对方还是没说话,白夜有些懊恼,刚想说手机有定位系统,要报警,对方好像突然移动了下,脚上踢到了什么,发出了一阵类似金属似的声音。 “喂?”白夜微微一愣,感觉好像听见里话筒里传来一阵细微的类似于痛苦的呻吟声。“你怎么不说?”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就在白夜懊恼的准备挂上电话的时候,话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啊啊!” “救命!” “不要。” “不要杀我。啊啊啊!” 白夜悚然一惊,差点把手机掉了,“喂,发生什么事儿?你到底是谁?刚刚。” “嘟嘟嘟嘟!” 电话终于挂了,话筒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嘟嘟声。 “怎么了?”盛文从后视镜里看到白夜略微苍白的脸,拿电话的手微微发抖,殷红的血从掌心渗出来,“你到底怎么了?” 白夜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牙,“别去医院了,直接去警察局,有案子。” 盛文愣了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乖乖闭嘴。 第十九章爆炸 天水围位于香港新界元朗区西北部,距离中环市区大约有25公里。天水围新市镇是区内大型新市镇,人口超过30万。但是政府受协议约束,难以在天水围建设基本的商业设施,以至于区内经济无从发展,居民无法在区内谋生,而跨区工作有需要高昂的交通费,所以,天水围种种社区问题特别严重,诸如事业,家暴等问题频频发生,香港区政府每天收到的天水围投诉电话中,有一半以上是关于物业,家暴,和失业问题的。 家福乐小区位于天水围西部的一个旧城区,这里到处都是琳琅满布的茶餐厅,麻将馆,还有数不尽的街头小吃和每天来收保护费的小弟。 警车一路开进来,街边不少收保护费的小弟冲店铺里窜出来,或是看热闹,或是吹口哨,大概以为某个帮派又发生了械斗。 车子直接开到一栋老旧的楼房前。楼的外墙皮已经脱落,楼下是一家茶餐厅,和一家水产店,因着过了饭口时间,茶餐厅里的人不多,水产店不知道什么原因,门前挂着停业的牌子。 “就在这儿。”吴悠从电脑前抬起头,一脸严肃的看着白夜。 茶餐厅不大,门口挂着个有些年头的牌子,吴悠指着茶餐厅“唐泽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这里。” 也就是说,见到唐泽手机的人在茶餐厅。 白夜推门下车,一进门,老板正再柜台里打计算机,听见门口的风铃响,连忙放下手里的计算机,笑呵呵说操着一口广东话招呼过来。 一听广东话,白夜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吴悠一眼,“吴悠,我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了?” “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电话里那个女人说的是普通话。” “是大陆同胞?”吴悠眉头一皱,这时,老板走过来,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连忙笑了笑,换了一口港味很浓的普通话。 “老板,来一份店里的特色。”白夜捡了一张离柜台比较近的桌子,一边点茶点,一边跟老板闲聊。 “姑娘是大陆的吧!”老板笑着说。 白夜点了点头,“恩呢,来寻亲的,我有亲戚就住在这栋大楼里。” 老板微微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门,“你说的是不是阿霞。” 白夜侧头看了吴悠一眼,故作惊讶的说,“是的啊。她在哪儿?我没有她具体住址啊!” 老板眉头皱了皱,“就在我店里做事的,不过两天没来工作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老板你知道她家在哪里么?”白夜急切的问。 老板指了指楼上,“楼上,三楼。” 白夜连忙道了谢,看了眼吴悠,吴悠连忙假意忙碌,从兜里拿出电话,拨了下唐泽的手机号。 “铃铃铃!”尖锐的手机铃声从后厨响了起来,白夜一愣,连忙站起来往后厨走。 “唉,姑娘,后厨不能近啊!” 吴悠连忙拦住老板,把宝刚给的临时证件往老板眼前一递,“警察办案,麻烦你配合一下。”说着,扭身追进厨房。 “小白,怎么?” …… 吴悠愣愣的看着白夜以及她手里的手机,半天没回过神儿,“什么情况啊?” 白夜到现在也一知半解呢,苦笑道,“有人把手机放在厨房的冰桶里了,外面还贴心的套了朔料袋。” “姑娘,到底什么事儿啊?”老板从门外探出头,白夜叹了口气儿,指了指手里的手机,“你见过么?” 老板摇了摇头,“没有,姑娘,我真不知道啊?” “老板,那你想一想,大概一个小时前,你店里有没有来什么比较特殊的客人啊!” “特殊的客人?”老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一个小时前好像有一拨人喝下午茶,好像是大陆游客,人挺多,乱哄哄的,我也没注意有什么特殊的人啊,更没注意谁进了厨房。” 白夜看了看吴悠,也顾不得其它,先上三楼找人要紧。 茶餐厅的后厨有一道小门,从小门出去能直接进到楼梯口,往上就是二楼。 天水围这种老式楼房,通常住房面积都不大,一层楼最多的时候会有六七间房。 上了三楼,整层楼一共有四间房,楼梯左右各两间,门口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看起来格外的脏乱。 “哪一间?”吴悠扭头看了眼白夜,“还是我去楼下问老板?” 白夜摇了摇头,在四扇门外转了转,最后指着302的房门说,“这里。”说着,抬脚就要去踹门,被吴悠一把给拽了回来。 “你拽我干什么?” 吴悠扶了扶额,心说,我的小祖宗啊,里面那是有罪犯的啊,您老上去就是这么一踹,还真以为是拍港产警匪片呢啊? “边去。”吴悠剜了她一眼,右手把腰间的配枪握在手里,拽着白夜的手将她拉到身后,靠着门框一边,轻轻拉了拉门把手。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有人么?”轻轻叩了叩门,没有反应。 “有人么?”吴悠又问了两遍,确定没人回应,回头朝白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开锁。 白夜熟门熟路的把锁撬开,麻溜又躲回吴悠身后,紧张的摸出枪,目不转睛的看着吴悠突然窜出去,一脚踹开房门,“不许动,警察。” 门被踹来,一股子浓郁的瓦斯味扑面而来。 “别进来。”吴悠连忙推开想要冲进来的白夜,“出去,别动。”说着额,把枪往腰间一别,冲进屋里。 “碰!” 巨大的声浪把整栋大楼都震得剧烈的晃动着,疯狂的火舌从窗口窜出来,白夜别巨大的热浪掀倒在地,耳朵里一阵阵嗡鸣。 爆炸了?爆炸了?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看着门口窜出的黑烟和火舌,疯了似的往房间里冲。 “吴悠!” “吴悠!” “吴悠!” 到处都是火舌,她根本冲不进去,屋子里的易燃物品很多,吴悠就趴在理她不愿的地方,浑身焦黑,有些地方…… 她不敢想,只能一边哭嚎着一边脱掉身上的外套拍打着火舌,一边往吴悠的身边爬。 “吴悠,你没死对不对?吴悠!” “吴悠!” 火舌舔过她的手背,掌心的碎玻璃还没取出去,血从掌心溢出来,地上一片片血红。 第二十章自责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了。”韩亮从病房里出来,脸色有些沉,手里的粥已经凉透。 姜沪生脸色苍白,眼眶赤红,身上的衣服上还染着一团又一团的黑灰,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 爆炸案现场没有发现阿霞的尸体,屋里的燃气是故意泄漏的,爆炸的起因是电话电线导电。吴悠进屋子的瞬间,有人拨打了阿霞家的电话,并引起爆炸。 香港警方已经调查了电话来源,毫无意外,电话是从路边的电话亭打来的。 由于是老旧城区,街道上的监控不多,电话停又正好是监控死角,没有任何的影像记录留下。 “吴悠的遗体已经送回国了。” “是么?”韩亮抿了抿唇,侧身靠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目光微冷的看着姜沪生,“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姜沪生红了眼睛,一拳垂在墙壁上,素白的墙面留些一团淡淡的红痕。 “人是针对白夜来的。” “白夜和唐泽在咖啡店被汽车袭击,唐泽去追了,人到现在还没回来。”韩亮把粥放在长椅上,拿出根烟叼在嘴里,“宝钢那里去查了咖啡馆的监控录像。汽车撞了咖啡店之后,店里的客人乱成一团,混乱中,曾有一个穿着黑色休闲服,头带黑色棒球帽的人曾经在白夜和唐泽座位附近出现过。警察到现场后,并没有找到这个人。” “和茶餐厅的监控录像对比,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姜沪生揉了揉眉心,疲惫的看着病房禁闭的房门,心里仿佛滚了一桶热油,说不出的煎熬。 吴悠,明明一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身边,可现在他已经再也不能看到他,听到他笑嘻嘻的喊自己“头儿”了。 韩亮拍了拍他的肩,“别太难过了。” “韩亮。”姜沪生回头,目光痛苦的看着他,“我曾经亲眼看见管宁死在我面前。我痛苦了很久,一直觉得是我没有能救回她,以至于一直都不敢再回帝都。” “都过去了。” “可是白夜能过去么?”他叹了口气儿,整个儿靠在墙壁上,心里一阵阵发凉。 他现在甚至不太敢进去看白夜,怕心里压抑着的那点子怒火把自己的理智烧着,然后说出什么刺激她的话。 “如果不是我,吴悠不会死的。不会的。”他还记得自己找到白夜的时候,她那么小的一个人,整个人卷缩成一团坐在走廊里,面前躺着吴悠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头儿,你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呢?” 他也曾这样问过自己,可是谁也不能给他任何答案。 做警察的,从来都是生里来,死离去,不是怕死,只是最怕见到自己的同事在自己面前倒下。 他能理解白夜的心情,所以这个时候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想,先送她回华阳。”他朝韩亮伸出手,两个男人默默对视了好一会儿,韩亮才摇了摇头,“你觉得她会回去?” “她应该回去,至少,要去看看心理医生。这边的案子没有她也一样能破。”他叼着烟,眸子微微敛着,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韩亮凝眉看他,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如果她同意回去,我没意见。”说着,拿起长椅上早已凉掉的粥,“我先回去了,这里你照看下。” 姜沪生点了点头,直到韩亮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揉了揉脸,伸手推开虚掩的房门。 白夜还在睡,也许没有,她卷缩在床上,微微闭着眼,整个眼眶肿得不成样子。 床头的小几上放着削了一半的苹果,姜沪生叹了口气儿,拿过苹果继续削。苹果皮一圈一圈掉下来,拉得很长,忽忽悠悠的摇摇坠坠着。 “后天我安排你先回国。”他淡淡的说,心口一阵阵就疼,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他既不会带吴悠来,也绝对会组织韩亮把白夜带过来。 白夜缩在被里,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吴悠死前的事儿,心里防备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又一刀。 都是她害了吴悠,如果不是她,吴悠不会死的。 该死的是她才是吧! “我不回去。”她怎么能回去呢?吴悠不能就平白无故的死了,她要给他报仇的。 姜沪生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我会给吴悠报仇的。” “不。” “白夜!”姜沪生皱眉,不太喜欢看见她露出这种歇斯底里的表情,“听话!” 白夜愣愣的看着他,“你不懂。” “我懂。” “你不懂,他死了,就死在我眼前,前一刻他还活生生的站在我身边的。”就那么“|碰”的一声,人就没了,怎么就没了呢? 她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吴悠竟然死了。 姜沪生复杂的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儿,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白夜,别这样,这不怪你,真的。谁也不想出这种事,吴悠他,不会怪你的。” 有些时候不是谁怪不怪谁的问题,而是心里那个坎,过不过的去的问题。 白夜没能过去心里这个砍,所以痛苦,就好像当年的姜沪生过不去管宁那个砍。 白夜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靠着姜沪生,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脑袋里不断地会放着吴悠那张笑眯眯的脸,心口仿佛被什么掏空了。 “头儿。”她闷闷的出声,挣扎着从他怀里推出来,目光决绝的看着他,“我不会回去的。” “白夜,你,很危险。”姜沪生无奈的说,把苹果切开塞进她手里,“你不能再留下来了。” 白夜摇了摇头,“我不走。” 姜沪生挑了挑眉,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必须走。这儿的案子有我和韩亮。” “我是韩队带来的人,就算赶,也是韩队赶。”驴脾气一上来,白夜完全像一头暴躁的小狮子,顾不得其他,哪怕伤人伤己,也不肯妥协。 姜沪生气急,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脸红脖子粗的瞪着她,恨不能立马就将她打包塞进机舱送回华阳。 白夜仿佛没看到他担忧又愤怒的表情,整个人又缩回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姜沪生无可奈何的对着棉被瞪了半天,终是一咬牙,恶狠狠的道,“不管你同不同意,后天就给我滚回去。”说着,一脚踢翻了椅子,黑着脸转身就走。 第二十一章多出来的人 从监控室出来,韩亮的脸色不太好,姜沪生已经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烟灰缸里的烟头堆了一堆。 “这么快就回来了?”韩亮打趣道。 姜沪生冷冷瞄了他一眼,“情况怎么样?” “进来看。”韩亮推开办公室的门。 韩亮把咖啡馆和茶餐厅的监控录像都对比了一下,把两家店从两点到四点半之间所有出现的人都做了图像放大对比。 “这里。”他指着咖啡店监控录像中的一个穿着黑色休闲服,头带棒球帽的男子,他正坐在靠近唐泽和白夜后面的位置,微微低着头,摄像头拍不到他的脸。韩亮的手指指着他的右耳垂,上面微微闪着一点光亮。 姜沪生连忙把镜头放大,那是一颗天蓝色的蓝宝石耳钉。 “再看看这里。”韩亮伸手指了指另一个屏幕上。 茶餐厅的规模不大,收银台正对着大门。那天下午,茶餐厅的人不多,大概在两点左右,一队大陆游客进了茶餐厅。旅游团一共有十二个人,同意穿着红色的t恤,白色旅游帽,背包里还插着根小红旗。 导游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招呼旅游团的团员入座后,先是去找老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老板在计算机上敲了敲,姑娘看了连连点头。 姑娘走到靠收银台最前面的一张桌子时,一名团员正朝他走过来,两人微微撞了一下,那人点了点头,继续往收银台后面走。 一般饭店空间小的话,很多老板为了节省空间,会把厨房和卫生间放在对门。 那人身材很瘦,大概一米八左右的样子,因为带着口罩,并么有看清他的脸。 男人大概是打算去卫生间,结果不小心闯进了厨房。 在厨房大概逗留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出来了,然后进了对面门的卫生间,大概五分钟后,又有人进了卫生间,那个男人就像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了似的。 大概三点左右,旅行团的人离开了茶餐厅,白夜和吴悠进茶餐厅的时候,旅行团离开不到五分钟。 白夜打通唐泽电话的时间大约是在一点五十分左右,而咖啡馆撞车案的具体时间是一点半。 假设这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那么,凶手一定是事先就跟踪白夜和唐泽的,并且他有一个同伙。 他跟踪白夜和唐泽来到了咖啡馆,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同伙,让他开车撞了咖啡馆。 咖啡馆被撞之后,唐泽去追肇事者,而这个耳钉男则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捡走了唐泽的手机。 到这里之前,凶手还并没有确定要杀白夜,至少还没开始策划爆炸案。 也就是说,爆炸案的整个策划和实施只在一点半到四点半之间。 “宝刚已经去茶餐厅确认过了,那个卫生间后面有一个通风口,完全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爬出去。另外旅行社那边也联系过了。”韩亮沉着脸说道,“那个旅行社是唐氏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又是唐氏? 姜沪生狠狠咬着牙,目光阴郁的看着监视器屏幕,“那个男人有线索了?” 韩亮摇了摇头,指着屏幕上穿着红色t恤的男人的耳垂,“看耳钉,应该是和咖啡馆的同一个人。宝刚调取了旅行社的名单,当天下午参加旅行社的人一共十一个。” “十二个。” “很显然多出来了一个人。”韩亮微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监控屏幕。 “导游没道理多出一个人都看不出来。”姜沪生沉声道。 韩亮抿了抿唇,“如果导游是临时换的呢?” 姜沪生一愣,随即想到迷迭国际私人会馆中那个临时调换的专属管家,这会是巧合么? “原来的导游呢?” “原来的导游到达香港后的第一天出了些事故,所以临时联系了一个正好在当地的导游带团。”韩亮若有所思道。 “如果犯人只是要杀白夜和唐泽,何必废这么大的心思呢?”姜沪生挑了挑眉。 “恐怕不只是要杀白夜和唐泽这么简单。”韩亮摇了摇头,“这个人能掌控唐氏集团子公司信息,又知道具体是哪个导游带团,显然他与唐氏有着密切的联系。表面上看,他是利用唐氏旗下的子公司旅游团做掩护,混进茶餐厅把手机放进厨房的冰桶里,但你仔细想想,他这么百般算计的基础在哪儿?” 姜沪生一愣,恍然大悟,“一切的基点在旅行团。在整个一系列的设计之中,唯一的基数就是旅游团肯定回来香港,并且会在那天下午去茶餐厅吃饭。所以,这一系列的设计都是围绕着旅行团展开的,包括前一天阿霞的失踪。” 韩亮抿了抿唇,“如果我们逆向思维,从案子的结论往前推呢?那么,这个案子就有意思了,你会发现,这些所有的不定数都是在为一个目的服务,这个目的就是,唐氏集团里的某个人是凶手。这个人是谁?凶手是利用这些看似毫无章法的设计,一点点把我们的视线引导到了唐氏集团的身上,就好像美人皮案中,张荣一点点把我们的视线引导到梅花组织上一样。” 姜沪生烦躁的皱了皱眉,伸手从兜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打了好几次才把眼点燃,徐徐上升的烟圈模糊了视线,尼古丁刺激着大脑皮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他从这些纷乱复杂的情绪里拉出来。 “凶手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的。”韩亮沉声说道,“他已经跟踪唐泽和白夜很久了。我想,唐泽去追那个司机,大概不会有什么收获。”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微敛的看着面前的监控器,画面中那名黑衣男子微微低着头,右耳上的耳钉格外的显眼。 姜沪生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头重重碾在烟灰缸里,转身欲走。“等等。”韩亮站起来,“你要去哪儿?” “查唐氏。既然凶手想要我们把视线聚集在唐氏上,我们就顺了他的意,我倒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还想干什么?” 因为背对着他,韩亮看不见姜沪生脸上的表情,“姜沪生,别冲动。” “冲动?”姜沪生猛地转过身,一拳催在桌子上,地吼道,“死的是我的兄弟。” 第二十二章分居 盛文接到白夜电话的时候,人正在盛家的大宅子里。 因为盛思明的突然到来,盛家位于香港的老宅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盛家虽然家大业大,但盛家子女多半成年后就离开盛家老宅了,平日里回来的时候不多,老太爷,老太太去世后,老宅里就不住主人了,多半都是管家和佣人在打理。 盛思明推着轮椅从二楼下来,盛文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爸!” 盛思明点了点头,回头看了身后的管家一眼,管家会意,转身离开客厅。 空荡荡的客厅一下子沉寂下来,盛文低着头不说话,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欢脱爱玩的公子哥。 盛文怕盛思明,从小就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盛思明和唐琪收养来的孩子,从小就知道。离开盛思明的庇佑,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小时后他也曾经想过要好好读书,做个乖巧的孩子博得长辈的欢心,但渐渐的他知道了,盛思明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养子,盛家的一切,到最后都跟他盛文没有任何关系。 “嗯。”盛思明应了一声,“你去见过你妈妈了?” 盛文摇了摇头,“她暂时不想见我。” “她见了唐泽。”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听说在华阳,你和他关系不错。” 盛文一愣,好一会儿才说,“唐泽是我舅舅唯一的儿子,我妈一直都很照顾他。” 盛思明点了点头,“唐氏的事儿,你知道了?” 盛文脸色微微发白,整个人仿佛沉浸了冰窖里一样,说不出的冷。 他点了点头,听见自己恍惚的声音,“她把股权都交给表哥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的,妈疼这个表哥比他还多,唐氏早晚都是要还给唐泽的,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当他去见唐琪,被告知她不想见他时,心里那种仿佛被热油滚过的感觉委实不好受。 “哦!”盛思明应了一声,招呼来管家开饭。 盛文从来就看不透盛思明,他不知道现在盛思明到底是什么想法,更不知道他妈到底想要干什么?看唐泽和白夜的意思,人未必就是他妈杀的,可她为什么连上诉都不肯? 盛氏家族的媳妇爆出这样的丑闻,相信用不了多久,媒体就会挖出盛氏和唐氏之间的关系,股市上难免要有一番动荡。 他默默坐在盛思明对面,偷眼看着盛思明面无表情的脸。 菜一样一样上来,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仿佛因着这一点儿的烟火气儿平添了一丝温暖。 他拿起筷子吃得心不在焉,直到管家进来,附身在盛思明耳边耳语几句。 盛思明拧了拧眉,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盛文一眼,“唐泽来了。”话音刚落,唐泽卷着一身儿的寒气儿走进来,见到盛文的时候笑了笑,“小姑丈,不会打扰你吧!” 盛思明摇了摇头,让管家填了一副碗筷。 盛文偷偷瞄了一眼唐泽,拉开旁边的椅子,“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唐泽笑了笑,“不欢迎?” 盛文摇了摇头,低头凑到他耳边,“白警官那里好像出了事儿。” 唐泽微愣,眉头挑了挑,“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之前给你找手机,捡你手机的人有问题,我帮着把她送警察局去了,后来怎么情况不太清楚。”说着,拿出手机,“要不你打个电话试试?” 手机丢了? 唐泽猛地一拍口袋,心里一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席上心头。 盛思明微敛着眉,“有事儿?” 唐泽收敛神色,摇了摇头,“小姑姑那里,姑丈什么想法?” 盛思明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唐泽,“我自然是不相信她会杀人。已经请律师想办法了,不过你小姑姑的供词很重要,她现在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凶手,我也没办法。” “媒体那方面呢?”唐泽慢条斯理的吃着,“唐氏方面的股权转让基本已经进行差不多了,我可以代表唐氏开发布会,盛家那边,姑父你怎么看?”唐琪出事不过两天,媒体已经燃炸了,唐氏股票下滑了五个百分点,并且有继续下滑的姿势。而盛氏虽然还没有直接受到影响,但媒体的功力之深,要挖出盛氏和唐琪的关系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盛思明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丝巾擦了擦嘴,“等等吧!” “等?”盛文诧异的抬起头,“她不会杀人的。” “媒体相信么?”一句话把盛文顶回去,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唐泽拍了拍盛文的肩膀,扭头看着盛思明,“小姑丈对唐氏在香港的分公司怎么看?” “鸡肋。” 唐泽一笑,“唐氏在香港发展的并不好,几个楼盘也没有预期的效果,大陆方面其实一直再给小姑姑施压。”他说,“希望她尽快会大陆主持总公司。” “她已经在着手了。” “关于迷迭国际私人会馆,小姑丈你有什么想法?小姑姑在香港人脉有限,高级会员恐怕不会轻易办下来。”唐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红酒,微涩的口感在口腔中炸裂开来,滋味很醇厚。 盛思明抿唇笑了笑,“是我帮她办理的。有一段时间她心情不太好,我帮她办了会员,她偶尔回去那里玩一玩。” “小姑丈和姑姑关系好么?”唐泽问,一旁的盛文脸色一白,连忙伸手捅了捅他,“哥!” “没事儿。”盛思明朝盛文摆了摆手,“我们分居三年了。” 盛文似乎很是惊讶,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唐泽对此并不意外。 当年盛氏和唐氏的这场婚事其实并不被人看好。 盛思明是盛家嫡亲的二子,从小就显现出了非凡的商业手段,曾经一度成为盛家新时代的掌门人候选人,直到盛思明二十五岁那年,留学归国的盛思明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车祸后,盛思明正是退出了盛氏的政治舞台,很少在出现在世人面前。 当时那个时代信息技术并不发呆,以至于盛思明和唐琪结婚的时候,知道的人并不多。 盛思明和唐琪的结合是唐憎一手促成的。盛思明车祸时,唐憎正好路过那个路段,那个年代开车的人不多,很多郊区的马路上通常一两个小时都没有车的,唐憎当时刚到华阳不久,开的是辆二手车,当天是去郊区看一处工厂的厂房,回来的晚了,整好赶上了盛思明车祸。 唐憎把盛思明送到医院,当时还垫付了医药费。 再后来的事儿就不值得细说了,唐憎把唯一的妹妹嫁给了盛思明,盛思明也借助于唐憎,虽然双腿残疾了,但在盛家巨大的商业版图里也插了一脚,分了一碗羹。 第二十三章落跑 从盛家老宅出来,唐泽一路赶往警察局,到了警察局才知道,吴悠遇害,白夜现在人还在医院。 姜沪生虎着脸看着唐泽,心里的火一窜一窜的往上飙,恨不能把他给直接撂倒算了。 唐泽抿着唇,好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姜沪生堵在门口不让唐泽走,整个人跟一点就着的炮仗似的。今天说什么也要跟他把话说明白,不然他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你想我说什么?”唐泽疲惫的揉着眉心,微微侧着身子,整个人倚在书桌上。 “你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姜沪生步步逼近,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他已经受够了,吴悠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已经没有耐心再跟唐泽玩下去了,不管他到底为了什么目的,今天如果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出去。 唐泽微微抬起头,伸手掏出一根烟,不点燃,拿在鼻尖闻了闻。 姜沪生一把抽掉烟,狠狠丢在地上。 “姜沪生,你。”韩亮推门进来,“干什么呢这是?” “滚!”姜沪生扭头瞪了韩亮一眼,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空气中飘着不太协调的气氛。 韩亮皱了皱眉,“姜沪生,你别胡闹了行了?吴悠的死大家都不好受,但现在不是窝里反的时候。” “去你m的窝里反。”姜沪生猛地挺身,挥拳朝韩亮打了过去。韩亮侧身退开,“你个疯子。” “老子就疯了。”雨点般的拳头朝韩亮打过去,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狭小的办公室里打了起来。 韩亮知道姜沪生自从到了香港后就一直心里不痛快,如今吴悠一出事儿,整个人都是懵的,你再不让他发泄出来,恐怕人就崩了。所幸只是防守不进攻,直到他打到精疲力尽为止。 姜沪生用尽全力打出最后一拳,整个人脱力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刺红着眼睛看着坐在旁边的韩亮,“老韩。你不懂。” 韩亮摸了一把汗,“我懂。” “你tm的懂个屁。”姜沪生尥蹶子般坐起来,“好好的一个人就烧成那个样子,我这疼。”拳头重重砸在胸口,窒闷的疼。 “姜沪生。”唐泽蹲下来与姜沪生平视,出其不意的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你觉得你很痛苦么?” “放你n个屁。”姜沪生龇牙咧嘴的回过去一拳,唐泽侧身避开,“如果你觉得痛苦,那就找出让你痛苦的人,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 姜沪生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揪起唐泽的衣襟,“你懂什么?” “我懂什么?”唐泽冷笑出声,一把推开他的手,低头嘲讽的看着他,“姜沪生,这个世界远比你以为的还要残酷。”说着,猛地站起身,侧头看了韩亮一眼,“我走了。你陪这个疯子吧。” “唐泽,你给我站住。”姜沪生从地上爬起来,唐泽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他,“姜沪生,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么?”说着,侧头看了韩亮一眼,“麻烦你告诉他,别让他整天像一条疯狗似的追着我不放。” 你疯狗,你才疯狗。 韩亮连忙拦住姜沪生,“你够了。” “韩亮。” “他是唐珏。”韩亮叹了一口气儿,目光追着唐泽离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 圣玛丽医院。 “梁医生,十二楼的病人不见了。”护士苦着脸冲进办公室,正在开会的梁医生微微一愣,“什么情况?人还能丢了?” “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去给她换药,人就没了。”小护士刚入职不久,还没见过病人自己莫名其妙消失的。 梁医生气得一跺脚,“那还干什么呢?去找人。” “嗯。好。我这就去找人广播。”护士一边红着眼睛一边往出走,迎头整好撞到进来的人,“对不起。” 唐泽低头看了眼面前的护士,皱了皱眉,“请问,是不是有个叫白夜的病人昨天住进医院的?” 小护士脸一白,扭头看梁医生。 梁医生上下看了眼唐泽,“你是她的家属?” “未婚夫。” 一听是未婚夫,梁医生的脸瞬时黑了一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是病人家属就好,刚刚得到消息,病人失踪了,你赶紧联系一下。” 失踪? 唐泽愣了愣,刚想找手机给白夜打电话,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早就丢了。 借了医院的电话打了白夜手机,一接通,话筒里便传来一阵阵吵杂的嘈闹声,“白夜?” “唐泽?”白夜一边跟着人群往地铁里挤,话筒里的杂音很大,一进地铁,手机信号就断了。 车厢里很拥挤,到处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香水的,食物的,各种各样的味道混合组成了香港特有的地铁文化。 白夜无奈的看了眼手机,靠着车窗看着车位飞逝的地铁广告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斐济医院是一家位于尖沙咀的私立医院,这里的医疗设施是尖沙咀最齐全的一家医院,很多重症患者选择在这里治疗,不单单只是因为这里的医疗环境好,更重要的事儿,这里在许多正大疾病的研究上有所突破。 白夜下了地铁直接乘坐的士上了尖沙咀最繁华的地段,大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达了斐济医院。 在张国义给她的证词中提到过,案发当天晚上,他是在斐济医院陪以为朋友的,当时她并没有细问,但显然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来,医院的很多医护人员对他很有印象。 刚过证物,医院里有些冷清,除了几个手术室门前的灯还亮着,值班室里只有两个护士在吃午饭。 白夜进了值班室,仔细打听了一下,果然,案发当天晚上,张国义确实出现在医院,并且第二天上午才走的。 “那他那位病人朋友怎么样了?”白夜狐疑的问,两个护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瘦高个说,“还是那样,醒来的机会不大,可惜了那么年轻个姑娘了。” 旁边的胖姑娘露出个惋惜的表情,“可不是么?为了那种渣男把自己搞成这样,唉!” 白夜在一旁听着,琢磨出个味儿来,惊愕道,“这个病人是郝好吧!” “是啊!”瘦高个说。 胖姑娘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到底认不认识病人啊?” 医院管理比较严格,特别是重症患者,一般人是不能谁便探视的。 白夜干巴巴的笑,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我就警察,来医院主要是想了解几个问题的。” 瘦高个瘪了瘪嘴,胖姑娘的表情也立马严肃起来,大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绝望的爱情 白夜琢磨着,香港民众对香港警察的亲民度显然比大陆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这也跟来两岸人的生活习惯有些关系的。 中国人喜欢闲聊看热闹,民警办案走访什么的,老板姓觉得稀奇,也对提供线索喜闻乐见,这样对走访工作的帮助比较大,许多零散的细节很有可能就是破案的关键。 而香港民众对香港警察的态度则要冷静得多。 瘦高个点了点头,神情有点紧张,伸手捅了捅旁边的胖姑娘,说,“您问。我们一定配合。” 白夜询问了张国义那天晚上来医院的具体时间,瘦高个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转身从后边的档案柜里翻出一份档案。 档案上记录了张国义在十二月十三号那天晚上的探视记录。 大概下午六点半的时候,张国义来探望郝好。 “他一夜都没有离开么?”白夜狐疑的问。 “没有。” “能确定么?”白夜着重问了一遍,瘦高个有点不高兴,抿了抿唇说,“半夜出去,你们也能知道?” 胖子一副不太高兴样子,说,“医院的重症病房过了九点就不允许探视,除非有新病人入住,否则整个重症楼层过了九点是要锁楼的,而且走廊里有监控室,如果你不信,可以去调监控。” 白夜讪讪的应了,“那我能去看看郝好么?还有,我想看看她的就诊资料。” 瘦高个连忙摇了摇头,“去看郝好可以,就诊资料要经过主治医生的同意。” “那你们主治医生呢?”白夜问。 瘦高个抿了抿唇,这是,休息室隔间的房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是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穿着白大褂,脸上挎着副眼睛,走路的时候,浑身上下打着一股气势。 “主任。”胖姑娘连忙叫了一声,有点不太高兴的看了白夜一眼。 白夜瞄了眼主治医生的胸牌,姓李,后面一个单子云。 李主任看了眼白夜,“跟我进办公室吧!郝好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 白夜有些愣,心里纳闷,到底是怎么个特殊法? 重症病房是在医院的八楼,顶楼九楼是手术室,一般人严禁进出。 电梯在八楼停了下来,沉闷的电梯里弥漫着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李主任推开病房的门,迎面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的人穿着水蓝色的病号服,单薄的身子在宽大的病号服里显得格外消瘦,仿佛脆弱的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了。 “她的病能治好么?”白夜扭头看李主任。李主任摇了摇头,“植物人,治愈的希望不大。”她声音淡淡的,似乎是见惯了时间生死,哪怕心里有再大的怜悯也不能表现出来。 白夜愣了愣,看着病床上的人,“我能进去看看么?” 李主任点了点头。 白夜推门进去,浓郁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比走廊里要浓重几分。 郝好静静的躺着,苍白的脸上虽然消瘦,但仍旧可以看出其中几分颜色,至少在她健康的时候,这是个五官精致秀气的姑娘。 床头柜上摆着一副精致的塔罗牌,新鲜的水果,还有一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含苞待放的百合花,香味离得近了就能闻道。 “常常有人来照顾她么?”白夜一边问,一边轻轻碰了碰郝好的头发。因为长时间缺乏营养,发丝已经变得枯黄开叉,但仍是被一丝不苟的梳理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扎着,旁边别着一只红色的碎钻草莓发卡。 “通常只有张先生回来。”李主任一边说,一边走到床前,把郝好的背角掖了掖。“张先生人很不错,有空的时候会来看看她。我们先出去吧,不要打扰病人了。” 李主任率先走了出去,白夜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塔罗牌,趁李主任不注意,伸手扫进口袋里。 离开重症病房,白夜又去了李主任的办公室,了解了一下郝好的具体情况。 郝好是在三个月前入院的,入院的时候流产导致大出血,送来得时候人是昏迷的。当时送郝好来医院的正是张国义,手术同意书也是张国义签的。 当时医院的诊断室,流产手术没有做好,导致二次出血。当时张国义的回答是,郝好在出事前在一家私人诊所做的流产手术,术后第三天二次大出血。 郝好的手术并不顺利,术后一直没有再醒过来。郝好手术之后,维持生命的住院费是一笔很庞大的费用,医院建议联系病人的家属,张国义表示病人并没有亲人,所以医药费基本都是张国义独自承担的。 “第一次手术有问题?我是听说过,二次手术很危险,但成植物人的几率不是很大吧!”白夜琢磨着,事情没道理那么巧吧!重点是,张国义竟然负担了郝好所有的医疗费用,这不是三万五万的事儿,很有可能十几二十万,而且后继的费用肯定还会有很多的。 李主任不太高兴的看了眼白夜,白夜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个,您被误会,我就是,问问。”、 李主任哼了一声,“倒也不是。” 白夜虎躯一阵,觉得后面肯定有后文的。 “人送过来的时候,有点奇怪。”李主任回忆道。 “奇怪?”白夜眨了眨眼,“您能具体说说么?” “嗯。我想想。”李主任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我记得病人送来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钟以后了,因为当天正好我值班,护士人手不多,送来的时候情况挺紧急的。我问张先生一些基本情况,张先生说郝好是在卫生间跌了一跤,回头就大出血了。我当时也没在意,倒是现在想想,有点奇怪。” 白夜引颈盼望,李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给患者手术换衣服的时候,从患者兜里掉出一张塔罗牌,而且患者身上穿得也不是睡袍。”李主任说道,“哦,想起来了,脚上穿的也不是拖鞋,我印象比较深,是因为那双鞋我妻子也有一双,好像还是什么大牌子的限量款”李主任说到这里,颇有点哭笑不得,“都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结婚周年我送她的礼物,所以印象比较深。” 在香港,一个医生的收入并不算低,一双可以抵得过一个主任医生一个月工资的鞋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郝好只是一个实习生,她自己是没有能力去买的,那么买鞋子的是谁?陈锋? 不,应该不是的,白夜去过陈锋的家里,虽然陈锋的收入不错,但从他家的的用具用品和衣物鞋子来看,他并非钟情于奢侈品,而且,从张国义口中得知的郝好与陈锋的状况,如果只是玩玩,陈锋更不可能会送郝好这么昂贵的奢侈品鞋子。 “只有鞋子很贵么?”白夜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李主任一愣,想了想,“大概是的。”然后笑了,“我对女人的名牌可不熟悉,不过当天的护士倒是懂一点,你可以去问一问。” 白夜又问了问塔罗牌的事儿,李主任倒是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告别李主任,白夜直接去了护士站找那天当值的护士,得到的答案确实有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据那位护士说,当时郝好来的时候,身上穿着打扮并不奢侈,除了脚上的那双鞋。 白夜问护士还记不记得鞋的样式,护士想了想,在手机里搜索了一下,不一会儿,手机里弹出一个品牌的鞋子,单价在十几万以上,香港限量出售,是一款三寸小牛皮高跟鞋,款式很特别,黑色的,鞋跟的地方镶嵌着水钻。 “那你还记得当时郝好兜里掉出来的塔罗牌么?”白夜问。 护士想了想,大概是印象还挺深刻,所以很快想了起来,“记得,到吊牌,逆位的爱情。” 原来郝好桌子上丢掉的那张牌一直在她手里,也就是说,出事当天,郝好应该是自己给自己占卜了一卦。 逆位爱情,绝望,付出,还有牺牲。 白夜想不出当郝好拿着那张牌时的表情,也许她做了一些决定,然后直接导致了自己的不幸。 离开医院,外面已经黑沉下来,香港的夜生活好似才刚刚开始。 风有些冷,她缩了缩脖子,把整张脸藏在围巾里,沿着马路往前走,心里却仿佛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得她有些窜不过气儿来。 吴悠死了,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可事实就摆在面前,他死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或许他就不会死了,又或者,当时第一个冲进去的是她该多好? 凶手不可能知道吴悠会去现场,显然那场爆炸是真对她的,吴悠是替她死的。 白夜茫然的走在喧嚣的街上,这里是尖沙咀,香港最繁华的地段,可越是往人群里走,越觉得孤寂。这繁华本不属于她,便无论她如何的走近,也还是觉得孤寂,清冷。 “白警官。”突然有人从后面唤了她一声,白夜微微一愣,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缓缓扭过头,那人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黑色的围脖,头发被风吹起,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好巧。”他说这话,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格外的灿烂。 白夜感觉血液里仿佛有什么在躁动,整个人都是懵的。 谢奇,是他。 第二十五章敌人,还是敌人? 热气儿熏着脸,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老板热情的招呼着,未了,还热心的送了一份毛血旺。 白夜脑袋到现在还有些懵,看着对面的谢奇,心里好像揣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炸了。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枪,可抖了抖手,终是没有拔出来。 尽管这个人有诸多的嫌疑,尽管几乎可以确定他和梅花组织有所联系,可她没有证据,一丁点证据也没有。 谢奇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似乎丝毫也没有把她眼中的愤怒和杀气看在眼里,就像一个老朋友一样,一边笑着,一边拿起筷子,悠闲的吃着香港夜市的招牌菜。 “你到底是谁?”白夜终于忍无可忍,双手狠狠拍着桌子,谢奇那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墨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他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沁凉的酒液划过喉咙,舒坦的叹了一口气儿。 “谢奇。” “别说谎了。”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巨大的动作撞翻了椅子,整个大厅里的人纷纷扭头朝这里看过来。 谢奇漫不经心的笑,“谢奇。” “谢奇早就死了。你根本就不是,你到底是谁?”她已经没耐心跟他在这里耗下去了,不论如何,今天他都不会让他走掉的。 谢奇抿了抿唇,伸手搭上她的手,微微用力,白夜吃疼,不得不放开手,“你?” “这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谢奇微微一笑,坐下来,仍旧慢条斯理的捡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鸭肠丢进翻滚的火锅中。 红艳艳的火锅翻滚着,辣椒沉沉浮浮,就好比这无望的人生。 白夜颓然坐下,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火锅里翻滚的辣椒,火辣辣,热烫烫,明明揣着一肚子火,却也翻不出更多的浪花。 “是么?”她微微抬起头,筷子在火锅里搅啊搅,几块牛肉片被搅烂,随着红丹丹的辣椒起起伏伏。“不知道谢先生来香港做什么?” “自然是取景。”谢奇笑着指了指桌边放着的单反。 “哦?”白夜抿了抿唇,银牙险些咬碎,恨不能把对面的人一把按进火锅盆里,煮了,费了,翻滚他几十次才罢休。 “是啊,香港总有些好地方要看一看的。”他似乎兴致颇高,拿起单反打开机子,“白警官要不要看看?” 白夜目光阴郁的看着他,也不拿,他也不收手,就那么举了整整十几秒中,白夜才伸出手,接过相机。 前面几张是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然后是九龙,新界,港岛,她随意的翻着,一旁的谢奇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说着,起身离席。 白夜巴巴看了过去,最后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走廊里的灯光偏暗,白夜倚着洗手间对面的墙壁站着,低头看着相机里面的照片,看着看着,突然手指一顿,目光死死的盯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的光线很暗,应该是站在暗去,整个一车祸现场的抓拍,而最后一张照片中,唐泽追着车里跳下来的黄发男子离开咖啡厅。 他当时就在附近? 白夜不由得一阵惊愕,低头继续翻看照片,心中简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爆炸现场的照片。 从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可以看出,出事之前,一个女人从天水围那家茶餐厅的楼上下来,经过茶餐厅的时候,照片整好拍到茶餐厅门口挂着的招牌特价牌子,上面写了日期,恰好是爆炸那天。 女人从茶餐厅出来后,在新街口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牌照被路边的消防栓挡着,看不到。从照片里看不清车里坐着几个人,车子在女人上了车后就开走了。 女人是被人接走的,天水围是有名的贫民区,女人身上的穿着很随意邋遢,并不想是会结识开高级轿车的人。 车里的人是谁? 策划这起爆炸案的人? 相机上显示着照片的拍摄时间,那个时候正好是白夜从咖啡厅出来,和盛文去警察局的路上。 那么,电话是在女人上车后被打通的? 白夜一时间还理不出头绪,只能等谢奇出来之后问个究竟。 十分钟后。 白夜有点绷不住了,伸手抓了位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男士,很是为难的描述了一下谢奇的特征,很好,人早就不见了。 从饭店出来,白夜站在喧嚣的街头,掏出手机开机,一下子弹出三十几通电话,十五通唐泽的,十二通姜沪生的,还有两个元宝的。 医院里大概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可她偏偏不想回去,似乎回到那个地方,心里便一遍遍的疼。 吸了吸鼻子,感觉冷风从领口灌进衣服里,冷得缩了缩肩,抱着谢奇留下的单反游荡在街头。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空气,来时确实是壮志凌云,寻着唐泽而来,以为能全了自己一片心思,可如今想来,到底是害人害己,若非自己一意孤行,也许吴悠便不会死了。 白夜不敢面对姜沪生,亦不知道如何面对唐泽,此时此刻,她多想自己根本就没有来香港,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发生的事儿,总没有办法回头。 她死死的捏着相机,脑袋里纷乱一片,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刺眼的灯光从前面迎头打来,七八辆重型机车呼啸而来,眨眼的功夫将她围困在马路中央。 白夜愣了愣神儿,才恍惚发现自己已经越走越远,行至了天水围的腹地。这里肮脏,霍乱,打架斗殴抢地盘的道上兄弟太多,一不留神就遇上了。 几辆机车放满速度围着白夜绕圈,呼啸的口哨声震耳欲聋,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为首的是个染着红头发的年轻人,叼着烟头,脸上上有一道粉红的的斜疤,几乎是从右眼眉上方直接横过鼻梁,跨越整张脸。 “妞,陪哥哥们玩一玩。”红毛一把抽掉嘴里的烟,“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吐沫,黑色的重型机车呼啸了几声,最后停在距离白夜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古惑仔 香港文化的精髓——古惑仔,竟然真的被她遇见了。 白夜哭笑不得的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红毛,心情真是阴郁得一塌糊涂。“我是警察,你要干什么?”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很好,枪早被卸掉了。警察证倒是完好的揣在兜里,只不过她觉得对方并不一定惧怕。 红毛身后的一个穿着柳钉马甲的胖子吹了一声口哨,“呦,原来是警察妹妹,呵呵,真不巧,哥哥就喜欢警察妹妹。”说着,熄了摩托车的火,翻身下车,晃着偌大的肚皮走过来。 白夜咬牙冷哼了一声,吊着眉头,一边琢磨着逃出去的可能性,一边瞄了眼靠近的红毛,“你们是哪儿条道上的?” 红毛脚步一顿,咧嘴一笑,“大陆妹,还真是装警察装上瘾了,来,哥哥告诉你哥哥是哪儿条道上的。”说着,一个健步冲过来,伸手去抓白夜的手。 白夜眯了眯眸子,反手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电闪雷鸣般狠狠向后一折。 “啊!”空荡的街道上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白夜瞬时反剪红毛的右臂,闪身转到红毛身后,对着他腿窝狠狠就是一脚。红毛吃疼,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单膝跪在地上。 “我擦,老子的腿。” “信不信老娘要你的命?”白夜很声道,趁面前的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回神儿,伸手在口袋里一划拉,拽住一只钢笔,推掉笔帽,尖锐的鼻尖狠狠对着红毛的大动脉压了几分。 红毛吓得魂不附体,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阵刺痛,殷红的血顺着脖子益了出来。 “卧槽,女侠饶命。”红毛顿时吓得腿软,一边求饶一边拼命朝胖子叫唤,“别过来,妈的,会死人的。” 胖子哼了哼,大概是有所忌惮,连连推了几步,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丫头你有种,放了鸡哥。” 鸡哥? 白夜愣了愣,真不是想笑,只是这鸡哥的名头实在是如雷贯耳,感情着是看古惑仔看多了。 “让开。”白夜哼了一声,钢笔又往鸡哥脖子里刺了一分,鸡哥吓得呜哇乱叫,“女侠饶命,卧槽,进去了,别往里刺啊!” 白夜低头剜了他一眼,踩在他腿弯上的脚又狠狠蔫了几下,鸡哥本就扭曲的脸越发的跟开出了花儿似的。 “起来。”白夜用力拽着他半长不长的红头发,力气大得几乎要把它们从头皮上扯下来。鸡哥还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疼得一边呲牙一边顺着白夜的力道站起来,弓着腰,被白夜揣着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自己的摩托车前。 “打开。”白夜冷哼了一声,拽着鸡哥头发的手狠劲儿的一扯,鸡哥“嘶”了一声,连忙伸手拧了拧摩托车钥匙。 摩托车发出一阵轰鸣,白夜抬眼瞄了瞄四周,“都让开。” 胖子本还是有些不情不愿的,鸡哥恨得直咬牙,“都特么的滚开,没听到么?” 几个骑手愣了愣,连忙驱车推开了一小段距离,一边轰鸣着摩托车,一边咬牙等着白夜。 白夜手有些抖了,这种事儿她也是第一次做,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故作镇定的冷哼着,抬脚狠狠对着鸡哥的腰眼就是一脚,手里的钢笔微微向下也移了几分,“噗”的一声用力刺了下去。 “嗷!” 白夜踹开了鸡哥,趁着一团混乱的时候迈开长腿跨上摩托车,呼啸的黑色雅马哈狂飙在空旷的街道上,有那么一瞬间,看着临海的街道,白夜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惆怅。 也许她只要微微松一松车把,车子就会失速朝着路边的围栏撞过去,她会从车上翻滚下去,坠入美丽的维多利亚港。 身后呼啸的摩托车声震耳欲聋,那帮吃饱了撑的把自己当成古惑仔的少年们大概是追了上来,从后面射过来的车灯把旁边的围栏照得格外的清晰。 烈风刮着脸,呼啸着从耳边查过。她压下心底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命令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儿,脚下死死踩着油门,在这空旷的道路上像一头发狂的野牛不停的狂奔。 大概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都比较容易放空自己,白夜几乎是着了魔似的死死踩着油门,连转弯都不曾放缓速度。身后追着的小混混们早已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去,毕竟她不要命,别人还是要命的。 极速形势的摩托车惊险的转过一个急转弯,车速并没有缓下来,眼看就要撞上护栏,斜对面忽然驶来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白夜的瞳孔瞬间扩张了一倍,整个人一麻,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捏了手刹,双脚死死夹着车声,整个人在车子撞到护栏的瞬间像后甩了出去。 “碰!”的一声巨响,摩托车被客车绞进车轮下的一瞬间,白夜重重落在护栏外的草地上,顺着草地一路滚了下去。 “醒了?” 是谁在耳边呢喃的说? 白夜有一瞬间的愣神,紧接着便觉得有人轻轻托起了她的身子,嘴唇上微微濡湿,她本能的张开嘴,沁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划过喉管,缓解了嗓子里那种火烧火燎的痛。 “醒了?” 那人又问了一边,白夜神智微微清明了些许,认出了那是唐泽的声音。空落落的心突然一下子就平和了,仿佛被什么重重的填满了。她用力睁开眼睛,因着长时间习惯了黑暗,乍然睁开眼睛,阳光突然闯进来,刺疼的惊呼一声,再次闭上,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睛。 唐泽黑着脸瞪着她,大有要将她生吃入腹的念头。 白夜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里闯了一会一样,整个人都是懵的。 唐泽叹了口气儿,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样,鼻子莫名的一酸,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把手里的水杯重重放在床头柜上,伸手抱住她还僵着的肩,薄唇狠狠的压了上去。 “嗡!”的一声,白夜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整个人愣愣的任由他抱着,任由他不要命的撕咬着她的唇。 眼泪不由自主的滚出眼眶,那些压在心里的情绪好像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唐泽轻轻拍了拍她起起伏伏的背,心口一阵阵揪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只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真的消失不见了一样。 他微微叹着气儿,无可奈何的看着对面玻璃窗上倒影着自己的倒影,一瞬间,仿佛所有所有的顾及在抱着她的那一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不怪你。”他淡淡的开口,白夜知道,他是再说吴悠的事儿。心底还是一阵阵的抽疼,可她到底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些事儿也许一时想不开,可到底不会那么专牛角尖了。 吴悠的死固然又她的因素,但那个从头到尾设计这一切的人才是罪魁祸首。她要找出他来,把他绳之于法。 “相机,我的相机呢?”她猛地从唐泽怀里退开,身体既疲惫又酸软,好像被几十辆马车碾过一样。 “我们都看过了。”唐泽抿了抿唇,轻轻按住她的肩。 她们通过卫星系统定位找到她时,肇事司机一直守在现场,摩托车支离破碎的躺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路边的护栏上有斑驳的血迹。 因着是夜晚,山道的路灯间距比较大,照明度有限,肇事司机只说人滚下护栏下面的斜坡下面了,他下去找了一圈,但是没找到人。 唐泽溜了一眼他身上的草屑,知道他并没有说谎。 姜沪生联系了救护车,带了大功率的照明设备,几个人一起下山坡找人。 唐泽是在一处草丛里找到白夜的,万幸,山坡下没有什么植被,多半都是杂草,白夜虽昏迷着,但身体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只是身上多处擦伤。 “看了?”白夜撩了撩眼皮儿,好一会儿才说,“我见到谢奇了。” 姜沪生和韩亮这时正推门进来,姜沪生脸色不太好,韩亮一如既往的冰块脸。 “你说你见到谢奇了?”姜沪生几步走过来,刚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旁的唐泽不着痕迹的挪了一下身子,挡住了他的手。 这个混蛋。 姜沪生暗暗咬牙,哼了一声,把手里拎着的粥放在床头柜上,“我给你买了粥,你吃一点,一个星期之内不能吃荤腥。”说着,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杯橙汁,往床头柜上一墩。 白夜讷讷的看了姜沪生一眼,突然笑了,“头儿,对不起。” 姜沪生哼了一声,“你可没对不起我,左右你要死作死了,队里也不会表彰你个英烈什么的,搞不好还是渎职。” 这家伙嘴巴就不能不那么毒么? 白夜瘪了瘪嘴,一旁的唐泽剜了她一眼,活该。 你才活该。 第二十七章案情分析 白夜伤的不是很严重,除了身上几处擦伤外,基本没有伤及内脏。 因为案情严重,白夜上午的吊瓶打完,几个人便在不大的病房里开启了一次案情分析大会。 宝刚抱着个快要比他还大的水果篮进来,姜沪生正坐在病床左边削苹果,锋利的小刀插好一块苹果送到白夜嘴边。 白夜苦着脸张嘴解下,旁边正翻看照相机的唐泽抬头看了姜沪生一眼,抿了抿嘴,对白夜说,“一声说过,饭后不能吃苹果,酸胃,不易消化。” 白夜囧了囧,卡在喉咙里的苹果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姜沪生狠狠的把刀子插在苹果来,虎着脸瞪着唐泽,冷笑道,“我怎么听医生说,多吃水果好,补充维c.” 唐泽掀了掀眼皮,“你听错了。” “我不是聋子。”姜沪生一咬牙,如果不是白夜在这里,他绝对会把苹果直接砸唐泽脑门上。 “我刚知道。”唐泽咧嘴一笑,放下书,站起来接过宝刚手里的水果篮子放在床头柜上,俨然一幅病人家属的模样。 宝刚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波涛汹涌的暗潮,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回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韩沉。 韩沉拍了拍宝刚的肩,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韩队。”白夜激动的唤了一声,就差没奔过去躲在他背后了。 姜沪生冷哼了一声,把苹果放下,拉了两张闲置的椅子推到韩沉面前。 韩沉拉过椅子坐下,宝刚坐在他旁边,四个男人围着一张病床,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 白夜突然觉得有点冷,干巴巴的眨了眨眼,“我说,能不这么看着我么?” 唐泽笑着摇了摇头,姜沪生哼了一声,韩沉倒是沉默不语,只是脸上坚定的表情简直真扎在墙里的钢钉,坚定不移啊! 白夜把头转向宝刚,宝刚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白警官,这个案子貌似涉及到大陆的其它案子,我不方便直接参与询问什么,你就当我旁听吧。” 白夜脸一黑,感情这是审自己呢?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好吧,我说还不成么?”叹了口气儿,白夜把从医院离开后发生得事儿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当然,其中与谢奇的会面才是重中之重。 “你们说,谢奇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背后杀死了张荣和温琦的人会是他么?”白夜琢磨着,却怎么也想不通。 “要不要做个心里画像,让警方的人留意一下?”宝刚提议。 姜沪生点头同意,偷偷瞄了白夜一眼,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 “你觉得他为什么给你相机?”韩亮问道,看了眼始终沉默无声的唐泽,眉心皱了皱。 肯定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白夜在心底暗附。 “谢奇这条线,几乎可以说是整个梅花组织案中我们唯一可以抓住的一条线索,从11.6连环剥皮案到唐琪现在身陷的虐杀案中,他都突兀的出现了,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也许在其它的案件中也曾有谢奇出现的身影呢?”唐泽突然说道,一旁的姜沪生脸色沉了沉,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沉寂,各人怀着个人的心思。 白夜微微敛眉,看着唐泽,好一会儿才道,“浮梁山案中,显然是有人利用了唐唐的病策划了整个案子,这个人先是控制了误导唐唐的那个心理骗子,后又杀人灭口。从这里我们至少可以知道一点,那个藏在背后的人具有一定的心理学知识。作为一个线索。第二个,如果这个人和那个消失的咖啡店老板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年纪不是很大,应该在二十五到三十左右。” 唐泽点了点头,“接下里是周燕被害案,这个案子里,我们唯一能提炼出来的就是,苏珊身上有梅花刺青,这说明,苏珊是梅花组织的人。” “我曾经办过苏珊失踪的案子,苏珊是在失踪前纹身的,纹身后不久就失踪了。具体时间应该是三年前,在唐憎案爆发后的半年后。”韩亮补充道。 “谢奇是在三年前死的。”姜沪生说道,“林医生三年前曾经解剖过真正的谢奇,之所以印象那么深刻,是因为谢奇死后,远在国外的妻子做主把遗体捐献给了医学院。”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看了看姜沪生,又看了看韩亮,好一会儿才道,“谢奇本身有问题么?” “没问题。”姜沪生狐疑的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 白夜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问问,啊,对了,你们查过真正的谢奇的妻子了么?”说完,便见韩亮的脸色沉了沉,“查了?” 韩亮摇了摇头,他们确实并没有去查谢奇的妻子。 姜沪生黑了脸,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出了病房,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很有几分阴郁。他走过来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白夜的眼神儿带着几分探究。 白夜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干巴巴笑了,“什么情况?” 姜沪生刚刚给大陆那边打了电话,先是联系了林飞,那边粗略的查了一下,谢奇的妻子叫孟云,十几年前就出国了,但与谢奇的离婚手续却是在三年前,也就是谢奇遇害前两个月才办理的。 有意思的是,谢奇的妻子孟云是商丘人,年龄和唐憎,邵毅等人相仿。 这份资料并不是很详细,还是因为孟云在美国华人圈里的一些名气,才能青衣查到的,更具体的事儿,倒是不太容易了。 “谢奇和孟云离婚的原因呢?”白夜急切的问。 “两个人一直没有孩子,孟云出国的时候谢奇不太愿意,后来两个人常年分居两地,谢奇有了别人。”姜沪生含蓄的说,在坐的几个人倒是都听得明白。 “谢奇和孟云的离婚官司当时闹得还挺大的。”姜沪生继续说。 孟云在国内的时候经营了一个画廊,两个人离婚时,就这个画廊的财产分割出现了一些分歧,最后经法院判决,画廊归谢奇所有,但是谢奇要支付另一半画廊股权的折现金额给孟云,这笔钱的大概数目有五十万左右。 谢奇死后,因为生前未能支付这笔款项,孟云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这个画廊。 说到这儿,白夜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可记得那个画廊的名字?” 姜沪生微微一愣,“貌似提及过一二,好似叫紫云阁。等等。”他徒然瞪大了双眼,诧异的看着白夜,一旁的唐泽轻咳一声,忽而一笑,“如果没猜错,这个紫云阁应该就在华阳美术学院附近。刘画当年是在美院附近倒腾字画的,江城没失踪前也经常卖自己练习的画作。” 其它的也已经不用言语了,紫云阁很可能与刘画和江城有关。 第二十八章孟云 紫云阁紫云阁。 白夜恍然大悟,“头儿,你赶紧往给队里打个电话,去问问刘画的儿子,他当时说过有人想要买那几副美人图,看看是不是跟这个紫云阁有些关系。”这条线儿若是连上了,这事儿倒是有意思了,至少不至于弄得一点线索都没有。 几个人顿时振奋了,姜沪生连忙往队里打了个电话,回馈的消息果然更加让人振奋,紫云阁果然跟刘画有些关系。 “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白夜兴奋的说,一旁的唐泽却始终沉着脸,姜沪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抱一会儿才说,“恐怕查不下去了。” 白夜一愣,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孟云死了。”姜沪生不得不吐出真相,“一个月前,孟云在美国的公寓里自杀了,据目击者说,人是从自己的公寓楼上跳下来的。当场就没气儿了。” 又是在这个节骨眼死了? 白夜只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凉,突然有种看不清前方之路的茫然感。 “孟云的尸体呢?尸检报告?”始终沉默的唐泽突然出声。 姜沪生凝眉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抛下一个巨大的石块,震得所有人都来不及惊愕。 “美国那边的消息回馈的很快.”他顿了一下,“根据美国警方的回馈说,孟云死后的第二天,她的前夫就联系了当地的警方,同意将孟云的尸体捐献给当地的人体农场以供研究。” “谢奇?” “他不是死了么?” 白夜和韩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姜沪生脸色阴了阴,“是的,一个死人用所有谢奇的资料和身份把孟云的尸体给捐献了,就好像当年孟云把谢奇的尸体捐献了一样。” 又是他! 白夜不由得想到几个小时前,她还曾和那个假谢奇共坐一个餐桌吃饭。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冒充谢奇? 他千方百计,不惜暴露自己而留下这些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姜沪生回头又给远在华阳的小麦打了个电话,一大队和二大队目前都没什么案子,孟云和梅花组织成员的事儿已经多有苗头了,大抵还是要从商丘查起。他郑重其事的嘱咐小麦去一趟商丘,务必要把二十几年前在商丘发生的几起有关盗墓和文物走私的案子好好查一查,说不定就能有所收获。 一场小会议开了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护士姑娘来送药,看到一屋子的大男人,看白夜的眼神儿那叫一个暧昧。 白夜缩了缩肩,真恨不能干脆拿被把头蒙上算了。丢人,丢人丢到香港了。 吃了药,马上又到了饭口,宝刚自告奋勇的去买午饭,韩亮表示要去楼下抽根烟,唐泽坐在那儿不懂,姜沪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白夜。 白夜有些懵,早先唐泽跟她说姜沪生对她有想法,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只现在看着他那么担忧又懊恼的看着自己,心里也说不出的复杂。 她眨巴眨巴嘴,总觉得嘴里苦苦的,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求救似的看向唐泽,那厢却真的好像没看见一样。 周遭的空气有些紧绷,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扭过头,看着姜沪生,眼眶有些红。 姜沪生最见不得她这莫样,本来是要训斥她行事莽撞不计后果,可话到了嘴边,咕哝了一声,又生生憋了回去。他红了耳根,哼了一声,终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声,“吴悠的事儿不怪你,谁也不想发生的。” 白夜知道他是在笨拙的安慰自己,心里越发的难受。 房间里一时静默了下来,三人各怀心思,等宝刚和韩亮一起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白夜眼眶有些红,惊疑的看了眼虎着脸的姜沪生和表情淡淡的唐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宝刚轻咳一声,把打包回来的饭盒放下,招呼大伙儿吃饭。 白夜受了伤,也受了惊,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怎么吃,这下子用起饭来,才觉得饥肠辘辘。 唐泽瞄着她,心底莫名一片柔软,情不自禁的往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酸得一旁的姜沪生直咬牙。 宝刚看着三人这模样,心里也好笑,倒是一旁的韩亮永远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下筷子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用完了午饭,宝刚那里还有事儿,早早回去了。 韩亮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姜沪生也没打算走,拿了颗苹果削苹果。 唐泽依旧坐在窗口端着本书,白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那股子焦躁劲儿上来,恨不能现在就能下了床,出了院,把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混蛋都给揪出来。 “我想出院了。”琢磨了好一会儿,她还是不想在医院里带着,左右没什么大毛病,早出院才好。 唐泽抬眼撩了她一眼,“不行。” “不行。”一旁的姜沪生也难得和唐泽意见统一,黑着脸把苹果重重往桌上一放,恶狠狠的瞪着她。 白夜咬了咬嘴唇,牛脾气儿上来了,真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我要出院。我伤的也不重,再说了,现在案子都这样了,我心里急。” “不行。”唐泽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给否了,“你就好好在医院带着,等伤好了,直接回华阳吧!”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不回去。”说着,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朝他砸了过去。 唐泽偏头避开,微敛着眉,认真的看着她,“你在这儿危险,显然对方是把目标放在你身上了。”对方显然已经把目标放在她身上来,上一次如果不是吴悠先进了屋子,死的就是她了。 一想到她毫无生气儿的躺在冰冷的停尸房的情景,心口便一阵阵剧烈的抽疼。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至少在他找到对方之前,绝对不能。 白夜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唐泽半天没说出话。 一旁的姜沪生难得的站在唐泽这边,回头看了眼韩亮,说道,“后天你带着白夜回去吧!商丘的事儿我觉得小麦也未必能搞定。” 韩亮沉默着没说话,低头看了看白夜,又瞧了瞧唐泽,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唐琪出事儿 泽彼时正在医院,白夜睁开眼,见他脸色阴霾的拿着手机发呆,心里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一大早,姜沪生接到宝刚电话,暂时看押在廉政公署的唐琪出事儿了。 唐怎么了?” “小姑出事儿了。”唐泽挑了挑眉,抓起外套往外走。 白夜楞了楞,连忙拽掉手上的针头,塔拉了拖鞋往外跑。 宝刚黑着脸,解押室里飘着浓郁的血腥味,唐琪穿着深蓝色的囚服仰面躺在床上,耷拉下来的手腕血肉模糊,血流了一地。 姜沪生和唐泽冲进来的时候,宝刚法医正好做完初步的检验。 “死者是自己咬破大动脉导致失血过多死亡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法医做了个简单的汇报。 姜沪生侧头看了眼面沉似水的唐泽,没说话。 白夜赶过来的时候,尸体已经清理出去。宝刚给她看了现场照片,死因几乎与她曾经看过的唐憎自杀时的现场一模一样。 “唐泽?”白夜看了眼从解押室出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唐泽,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唐泽微微撩了撩眼皮,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没事儿才怪。 白夜叹了口气儿,这时,盛思明和盛文已经来认领尸体。盛思明依旧是被人推着轮椅近来,盛文走在后面,一进来,就冲过来揪起唐泽的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泽死死抿着嘴唇,隔着乱哄哄的人群看着盛思明。 “你冷静点。”白夜连忙拽开盛文,姜沪生从后面揽住他的腰,“这里是警局,别冲动。” 盛文闹了一阵儿,最后还是盛思明过来抽了他一巴掌,人才蔫蔫的坐在一边抹眼泪。 白夜偷偷看了眼唐泽,有点担心他的情绪。 盛思明的律师随后赶来了,因着唐琪还没定案就死在狱中,律师还要走一些法律程序,宝刚只好先和律师去沟通一下。 姜沪生站在盛文身后看着他,盛思明推着轮椅来到唐泽身边,微微敛着眉,“给我个解释吧!” 唐泽微敛着眉,与他对视,忽而笑了,“你在乎么?” 盛思明耸了耸肩,脸上波澜不惊,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丧妻之痛的样子。 白夜狐疑的看着盛思明,又看看唐泽,总觉得二人之间涌动着一股暗流。与唐琪有关?还是唐憎? 她想不明白,自然也无从插嘴。 盛思明抿了抿唇,抬手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她毕竟是盛家的人。” 唐泽忽而一阵冷笑,“盛家人?” “难道不是么?”盛思明微敛着眉,颇有几分逼人的气势,俨然是久经商场后沉淀下来的沉稳冷冽。 难道不是么? 唐泽冷笑,没出声,盛思明笑了笑,“既然你小姑走了,之前又写好了遗书,唐氏和香港分公司的事儿,你就着手办吧!”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盛文,哼了一声,“走吧。” “爸!”盛文红着眼睛看过来,“妈不可能自杀。” “盛文。”盛思明敛了敛眉,“别说了,回去。” “我不。” “回去。”盛思明重重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回去,我相信警方会给我们一个答复的。” 白夜不知道他所谓的答复是什么,盛思明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残疾人,可他背后的身份却是所有人都不会忽略的。 盛家无论是在香港还是在大陆都有一定的根基,即便他并非盛家的掌门人,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要答复,就一定会有一个答复。 一时间气氛冷凝起来,直到盛家父子离开,宝刚阴沉着脸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盛家那里直接给上方施加压力,唐琪的死,俨然是要给出个确切的说法。 可一个人在牢里自杀,谁能有办法? “廉政公署恐怕要介入。”宝刚最后落下一句话,不太好意思的看了眼韩亮,“陈锋这个案子,我这里恐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廉政公署一旦介入,我这里就不好运作了。” 韩亮点了点头,回头看姜沪生,几个人各怀心思,只觉得这案子仿佛被插了一根搅屎棍,越搅合越难办。 宝刚这里有廉政公署的人介入,很多事儿都不能再介入,韩亮若是再送白夜回国,香港这里就只剩姜沪生和唐泽两个人了,依照两个人的性子,怕是一言不合就开撕的节奏。 白夜觉得这个时候自己肯定是不能走的,回到医院办了出院手续,直接在唐泽隔壁开了一间房,死活不肯走。 姜沪生气得龇牙咧嘴,白夜躲在唐泽身后,韩亮站在门口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面无表情的样子。 姜沪生瞪着唐泽,白夜看着唐泽,好像这一场拉锯战的最终裁决者就是他一样。 白夜伸手掐着他的腰,狠劲儿的掐,唐泽掀了掀眼皮子,嘴角抽了抽,觉得后腰眼上肯定青紫一片了。 这姑娘下手又黑又阴,却是个小没良心的。 唐泽抿了抿唇,一回头,伸手揪住她的领子,将人拽到身前,抬眼不咸不淡的看着姜沪生,“香港警方那里暂时用不上,人手紧缺,倒不如留下来。”他不咸不淡的说,见白夜龇牙咧嘴,故意挤兑姜沪生似的,满脸温柔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白夜没注意他动作间的亲昵,一心一意只想留下来找到害死吴悠的凶手。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姜沪生,仿佛在告诉他;你就是把我丢上飞机,回头就是跳机我也要留下来。 姜沪生恶狠狠的瞪了唐泽一眼,又看了看万事不沾身一般的韩亮,懊恼的哼了一声,赌气一般坐在沙发上兀自生着闷气。 白夜终于松了口气儿,回头心虚的看了眼唐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唐泽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白夜别开头避开他的视线,圈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掌心捏出丝丝冷汗。 韩亮将二人之间的微妙反应看得一清二楚,别过头,抽出根烟丢给脸色黑沉沉的姜沪生,沉声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唐泽抬头,姜沪生正好看过来;“我查陈锋。” “我查唐琪。”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韩亮重重吸了一口烟,回头看白夜,“你呢?” 白夜沉默了一会儿,心里也没底儿,但到底昨天从医院回来,心底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她抬起头,很是认真的看着韩亮,“陈锋这里我是有些线索的,所以想一直跟下去。”张国义,郝好,陈锋,她总觉得这三个人之间还有一条线没有找出来,只要找到这条线,案子或许就简单多了。 唐泽,姜沪生互看一眼,谁也没说话。韩亮把烟头重重按在烟灰缸里,一缕清浅的烟儿徐徐上升,最后又消失在清冷的空气中。 第三十章二次造访新佳易 这是白夜第二次踏进新佳易公司,与以往不同,因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好几个员工得了重感冒,空气中飘着一股子浓郁的消毒水味,和女人们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行程一种极其诡异的味道。 前台姑娘是认得白夜和唐泽的,很是不太高兴的把两个人引进会客室,张国义还在开早会,要等一会儿。 白夜寻了个椅子坐下,微敛着眉,脸色有些苍白。 最近她真的是经历了太多,整个人都被一股说不出的阴霾笼罩着,只恨不能就融入窗外雾蒙蒙的天色了。 “香港会下雪么?”奇异的想到华阳的雪,整个人都沉沉的。 唐泽笑了笑,“香港没有雪。” 白夜想象不到一个没有雪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干燥,湿冷,即便是雾蒙蒙的天,也永远不会飘下大团大团的雪花。 “想家了?”唐泽拉过椅子坐在她旁边。 不是想华阳了,是想舅舅,想舅妈,想现在不知道在哪儿玩儿的小外甥。 “你怎么也来了?”她微微抬起头,以为他要去唐氏办理一些相关的文件。 唐泽,“有律师会办理的。” “哦!” “你,有什么怀疑的?” 白夜抿了抿唇,“不知道,但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劲儿。” “跟郝好有关?”他知道白夜去看过了郝好。 白夜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你让何艳梅查陈锋电脑的使用记录,有消息了么?” 唐泽一乐,“有了。” “什么?” 唐泽刚想说,门被从外面推开,李青青端着咖啡走进来。 白夜抿了抿唇,接过咖啡,“能和你聊聊么?” 李青青微愣,“可能只有一会儿。” “好。”白夜点了点头,让李青青坐到自己的对面。 “你在公司做了多久?”白夜一边说,一边翻看笔录本。 “两年了。”大概是感冒了,李青青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时不时要轻咳两声。 “你觉得张国义怎么样?”白夜放下笔,微眯着眸子看着她。 李青青似乎有些诧异,但很快调整过来,“挺好的,张经理为人很正直,对下属也好。” 官方答案。 白夜心里吐槽,继续问。 “关于他和陈锋你觉得怎么样?” 李青青微微愣了愣,好一会儿才说,“大家都是同事。” “关系似乎不太好。”白夜道。 李青青干巴巴的笑了笑,“可能是吧,张经理不太喜欢陈锋的处事风格。” 白夜抿了抿唇,其实换成是她,她也不喜欢。只是这个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 她细细看着李青青,突然问了一句,“张经理喜欢郝好吧!” 李青青似乎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露出一个极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转变成一种讥讽,点了点头,“经理很照顾她。” “她和陈锋是怎么回事儿?”白夜又问。 李青青露出一个不太想说的表情,“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办公司恋情。” “郝好怀孕的事儿你知道么?”白夜转了下钢笔,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怀孕两个字。 “知道。”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不是。”李青青抿了抿唇,轻咳了两声,“我偷听到的,别人不知道。” “哦?” 李青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儿。 那天下午她正偷偷躲在安全梯后面给男朋友打电话,刚挂了电话,安全梯的门就被打开了,她下意识的躲了一起来,没看见人,心想着又是那个同事躲在这儿抽烟,刚想抬脚走出去,便听到一阵争吵声。 她微微诧异,因为认出是张国义和陈锋的声音,所以连忙收回身子,想等着两人离开再走出去。 因为离得有些远,她并没有听清两人具体争执了什么,只零星听到几个词,怀孕,郝好,还有什么,什么唐什么的。 “你确定他们提到了什么唐?”白夜连忙打断她的话。 青青摇了摇头,“也不确定。” “是唐氏?还是唐琪?”唐泽突然出声,李青青看了看白夜,又看了看唐泽,“我不太清楚,但我们公司跟唐氏是有一小部分合作关系的。” 唐氏和新佳易自然有合作关系,只是这合作关系来得有些不太美妙。 白夜心中暗想,抬头看了李青青一眼,继续问道,“他们俩个经常吵架么?” “没有。”李青青说,“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张国义不太喜欢陈锋,一来事看不惯陈锋的作风,另一方面,很多人都看出来张国义对郝好不错,所以陈锋跟郝好好了之后,张国义对陈锋的意见更大了。” “你看见张国义和陈锋发生争执这事儿,是发生在郝好出事之前还是之后?”白夜问。 “之前。” 之前啊! 张国义在郝好出事儿之前和陈锋发生争执,两个人提及了郝好,提及了怀孕,然后又提到了唐氏,或是唐琪。 白夜点了点头,“那你再想想,你那天还注意到别的一些什么没有?” 李青青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 “怎么?” 李青青脸色有些不太自在,白夜琢磨着这里头肯定有事儿,刚想追问,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李青青脸一白,庆幸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出来,急急忙忙站起来,端起托盘朝走进来的张国义点了点头,急冲冲出了办公室。 白夜看着李青青的背影,更觉得里面有些什么事儿了。 张国义阴沉着脸走进来,看到白夜和唐泽的时候微微一愣,“白警官还有什么事儿么?我能说的已经都说给你听了。” 白夜示意他坐下来,看了眼唐泽,意思是;你有什么要问的么? 唐泽摇了摇头;你来吧! “是关于郝好的病的。”白夜摸了摸鼻尖,抬头看着张国义。 张国义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他微微沉着脸,西装口袋里插着一只派克钢笔,说话的时候,时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眼睛。 就在一天前,宝刚还调查过张国义的一些背景。 张国义是九六年来香港读书的,大学毕业后,张国义留在了香港发展。一开始张国义在一家大型的外企工作,后来新佳易公司成立,老板重金把他挖角过来。 张国义在大学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婚后第二年确实生下过一个女儿,叫张莹。 张莹十六岁的时候因为意外车祸死亡,两年后,张国义和妻子离婚。 离婚后,张国义辞掉了当时的工作,来到刚刚成立不久的新佳易。 在新佳易的几年时间,张国义工从一开始的部门员工慢慢爬到了副总经理的位置,公司大部分员工都很喜欢这个有能力,为人又很正直的上司。 陈锋进了公司后,这位位正值的男人的三观似乎就受到了挑衅和颠覆,陈锋总是能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得到各种各样的订单,为人也从一开始的谦逊和善便得越发的狂妄嚣张。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张国义不太喜欢陈锋,一来事看不惯陈锋的作风,另一方面,很多人都看出来张国义对郝好不错,所以陈锋跟郝好好了之后,张国义对陈锋的意见更大了。 郝好因为陈锋变成了植物人,如果张国义真的和郝好关系匪浅,那么,不管是出于爱情还是亲情,张国义是有动机杀人的。 白夜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张国义。 会议室里的中央空调嗡嗡嗡的响着,张国义就坐在白夜的对面。他微敛着眉,心里知道白夜去过医院了。 他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手,指甲扣得掌心一阵阵发疼。 “能说说郝好出事儿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了么?”白夜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尽管她此时已经是百爪挠心。 “你们都知道了?” 白夜挑了挑眉,“知道什么?” 张国义冷笑一声,“郝好在出事之前就做过流产手术了。”他压抑着痛苦,好像又看到了那天他惨白着脸从那个简陋的小诊所里出来的样子,呼吸都重了几分。“第一次手术是在一家小诊所里做的。手术不太成功,后来大出血,人就一直没醒过来。” “那天晚上,你在郝好家?是因为什么大出血的?”白夜放下笔,抬头问。 张国义脸色已经惨白的好似一张灯下的白纸,难看至极。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在郝好家、”白夜问。 “郝好给我打了电话。”张国义懊恼的扒了一下头发,“她在哭,一直哭,一个劲儿的哭,她说好多血,她动不了。” 白夜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连忙赶了过去。”张国义红着眼睛说。 “门是开着的?”白夜突然问了一句,张国义抬起眼,点了点头,“门是开着的,门口放着一双男人的鞋。”他忽而一笑,脸上的表情很诡异,白夜说不准这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透着一股子寒凉。 “那双鞋是陈锋的,我知道。”他平静的说,但神情沉重,整个人的情绪很不稳定。 张国义跑进屋子里的时候,郝好已经躺在了厨房门口,全身上下都是血,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 他连忙抱起郝好下了楼,可是等到了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我听说,郝好手里拿着一张塔罗牌。”白夜抬头看他,平静的问。 张国义的脸色微微一白,“是。倒吊人。” “牌呢?” “我不知道。当时太乱了。”张国义痛苦的说,“郝好在这里没有家人,我当时太担心她,顾不得其他的。”他吸了吸鼻,眼眶通红,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打火机“咔咔”打了两下才擦出火苗。 “郝好为什么要捏着那张倒吊人的塔罗牌啊?”白夜问,张国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捏得很死。” “有特殊意义么?我记得郝好办公桌上的那副塔罗牌里就缺少倒吊人。”唐泽漫不经心的插了一句,张国义朝他看过去,“郝好很喜欢塔罗牌,也喜欢给自己占卜。她说,她的爱情就是倒吊人,无望的付出。”张国义淡淡的说,圈在桌面上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青筋奋起。 “你确定你那天陈锋去过郝好那儿?”白夜问。 张国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门口确实有一双男人的皮鞋,白天陈锋穿过。” 白夜默默看着他,顿了一会儿,“为什么没有报警呢?” 张国义冷笑两声,“郝好是手术不成功才导致二次手术大出血的。告诉?” 白夜微愣,之前她在医院询问过,郝好的病确实是因为第一次刮宫手术留下的后遗症,但人总不回平白无故大失血吧! 难道真是因为意外在厨房摔倒?可张国义说,确实在郝好家看见过陈锋的鞋。现在要醉酒陈锋到底有没有去过郝好家已经完全无意义了,人死了,很多事儿就不能查,也不好查了,更何况现在宝刚被调查,很多事都不方便了。 第三十一章郝好家 离开新佳易的时候,白夜偷偷要了李青青的电话,总觉得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事儿。 在新佳易大楼外,白夜给宝刚打了个电话,调取了郝好的地址,没想到竟然也在天水围。 “看着这个地址很眼熟。”白夜捏着抄录下来的地址呢喃两句,坐在旁边的唐泽微敛着眉撩了一眼,眉头皱得很深。 “怎么了?”白夜侧头问他。 唐泽没说话,前面的的士司机笑着说,“姑娘你没去过那地儿?” 白夜微愣,“没有。” 司机变换车道拐进一个胡同,白夜愣了愣,突然想到有那里不对劲儿了,不仅是地址熟悉,道路也熟悉,这地方,“唐泽,郝好住在那家茶餐厅楼上,四楼。”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和吴悠当时是上的三楼,爆炸案就在三楼发生,郝好住在四楼,这是巧合么? 不,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出租车在茶餐厅门口停了下来,隔壁的水产店正在情理货品,鱼腥味很浓。 他们的关注重点一直都不在郝好身上,所以也无从在意郝好的居住处竟然就在出事的女人家里的楼上。 白夜甚至有些懊恼,事情太多了,全部都像海水一样挤过来,看是毫无线索,实则又极其杂乱,她要从很多真真假假的线索中找到真正有种的东西,这难免又会忽略很多东西。 比如郝好,比如张国义,当然,还有这个住在茶餐厅楼上的孤身女人。 茶餐厅的生意并不好,大概是受到爆炸案的波及,老板已经准备要停业了。 唐泽拉着老板在角落里聊了一会儿,白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坐在角落的位置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唐泽的声音很饱满,仿佛能穿透整个餐厅,清亮而带着质感。 他说;“四楼住着的姑娘,好像是叫郝好,你有印象么?” 白夜有些失笑,其实做餐厅的,你觉得一天人来人往,老板不一定会记得这个人,可事实上,这种人恰恰有别人没有的一种特殊记忆。 他们会记住很多人,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人。 老板的声音传来,他当然记得那个姑娘。 那是个有些缅甸的姑娘,长相秀气甜美,有一份看起来不错的工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好像没有什么亲人。当然,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儿,她一定会生活的很不错的。 老板有些惋惜的叹气儿。 唐泽问,“你有没有见过她的男朋友?” “没有。”老板说,“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保密措施做得好,这么久了也没见她男朋友来过。她怀孕的事儿,还是后来她出事之后我才知道的,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哎,造孽,她那个男朋友却是一直没有出现的。” “哦!”唐泽应了一声,又问,“她出事儿的那天你在么?”张国义送郝好去医院的时间是晚上,大概十点到十一点左右。茶餐厅的关门时间也在这个时候,看不看得见也不能确定的。 老板连连点头,“看见了看见了。” “是谁送她去医院的?”唐泽问。 老板咧嘴一乐,“是她的上司。” “她上司晚上那么晚来找她不会很奇怪么?”唐泽问。 老板摇了摇头,“不会,郝好经常加班,有时候都是十一二点钟回来,她老板我也认识的,离这里不远,隔着两条街,节假日也总会来我这里吃饭,那天他去找郝好之前还在我这里吃了点东西。他说郝好两天没上班了,他来看看,赶上加班,腾出时间已经这个点儿了。” “他上楼之后大概多久下来的?” “嗯,我想想,也没多久,不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人敲门,那时候我整准备打烊,妈的,怪吓人的,她那个上司一身的血,怀里抱着郝好,说是出事儿了,让我帮忙开车送他们去医院。我当时也吓坏了,可一看她身上那么多血,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记不记得,当时郝好手里抓着什么东西?”唐泽突然问。 老板一愣,“我想想。” “一张扑克牌。有些怪模怪样的。”老板突然说道,白夜和唐泽均是一愣,“扑克牌?” 唐泽连忙从兜儿里拿出从郝好办公桌上拿来的塔罗牌问老板,“是这种么?” 老板拿过塔罗牌仔细看了看,“不是。” 不是? 竟然不是? 白夜诧异的看着唐泽。 医院的护士说,郝好的手里拿着一张倒吊人的塔罗牌,张国义也确认了,可是为什么到了老板这里,却又不是了? “老板,你看仔细了,真的不是这种牌么?”唐泽又仔细的问了一遍。 老板仔细看了看,还是摇头,“粗略看是这种牌,但不是的。我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因为当时我帮着张先生把郝好抬上车的时候,手背不小心被那张牌给划了一下,还出血了。”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手背,上面有一条极其细微,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细细的浅粉色痕迹。“那张牌要比这种牌纸硬一些,而且背面有一些扭扭歪歪的字,金黄色的,我也不认识。” 唐泽点了点头,离开茶餐厅从隔壁的楼道口直接上四楼。 因为三楼发生爆炸,电梯暂时停用,两个人只好从安全梯爬上去。 经过三楼的时候,白夜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站在楼梯口还能看见出事的那间屋子,而吴悠,就是死在了这里。 鼻子不由得一阵阵发酸,眼眶涩涩的,心里好像被钝刀子一刀一刀的刮着,疼得不能呼吸。 唐泽拍了拍她的肩,“白夜。” “没事。”白夜摸了摸眼睛,“走吧。”转身继续往楼上走。 四楼一共两户,茶餐厅的老板说过,其中一户一直无人居住,另一户是郝好在租住。 暗灰色的铁栏门锈迹斑斑,外面挂着一直老旧的锁头,里面的绿色防盗门上贴着小广告,里一层外一层,似乎是贴了一层撕一层,撕了一层继续贴。 唐泽拽了拽锁头,侧身让白夜看。 白夜抿了抿唇,心中暗道,这撬锁的勾当她是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唐泽眯了眼睛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略显毛躁的发顶。 第三十二章两副牌 郝好出事已经三个月了,出事后一直是张国义帮忙照顾郝好,所以这间房子的钥匙应该也是留在张国义手里的,如果张国义真的与郝好遇害的事儿有关系的话,那么任何可能留下的证据大概都已经被张国义销毁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子不大,一眼就能望见厨房,门口一大摊血迹已经变成了暗黑色。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几双女士的高跟鞋,旁边的地板上放着一双男式皮鞋。 白夜用证物袋装走了皮鞋,唐泽已经走进屋里,蹲在厨房门口的血迹旁边看了好一会儿。 白夜小心翼翼的走进屋子,和一般的单身公寓一样,这里捡漏,但打理得很整洁。卧室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床单折叠整齐,一旁的茶几上放着一直玻璃杯,杯里装着半瓶水。 屋子里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家具和地板上都蒙了尘。 客厅里摆着一张窄小的沙发,一个电脑桌,上面放着一只笔记本,一旁摆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郝好的照片,很年轻,很漂亮,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维多利亚港上,青春洋溢。 “白夜。” “怎么了?”白夜正查看郝好的电脑运行记录,很简单,除了几个淘宝浏览网页,剩下的基本就是几个小说网站和塔罗牌论坛的浏览记录了,至于其它细节的东西,她是看不出来,除非何艳梅来弄。 她琢磨着,这事儿何艳梅是不好插手的,今天他们进来已经算得上是擅闯私宅了,总不该把何艳梅也拖进来的。 唐泽笑着从垃圾桶里捡出几张小纸条,白夜走过去一看,眼睛一亮,“这是荻花酒店503号房的开放票据。而且是三个月前郝好出事那天的。” “你说,会不会是郝好那天去酒店跟踪陈锋,发现陈锋有另外的情人,进而和陈锋发生了争执。郝好负气跑回家中,陈锋追回来,两个人在门口发生了争执。”白夜闭着眼睛想了想,“两个人在门口争执,或许陈锋推了郝好一下,或则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了郝好大出血。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说得通了,而那张据说是郝好一直死死捏在手里的塔罗牌,会不会就是指陈锋?倒吊人,爱情里的牺牲者,是指她在这一场爱情里的卑微地位,同时映射了陈锋?”白夜给出了合理的猜测。 唐泽默不作声的盯着电脑,白夜脸一沉,“你可别打电脑的注意,不能带走,这已经是非法入侵了。” “电脑里什么也不会有。”唐泽沉吟一声,突然转身就走。“唉!”白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刚想跟出去,兜里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白警官么?” “是我,你是?” “我是李青青。” “哦。是你啊!”白夜突然想到不久之前,李青青在新佳易会议室里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问,“今天在会议室,你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阵沉默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李青青才讷讷道,“白警官,我能见你一面么?” 唐氏公司在香港主要开发的是房地产,当然,其中还有一些附属的小投资,包括与内地的分公司共同策划的一些旅游项目,当然,曾经出现在天水围那家茶餐厅里的旅行团导游就出自唐氏分公司。 之前宝刚也调查过,之前带队的导游突然有事不能接团,而是临时换了一个香港当地的导游接团,旅游团到茶餐厅的行程就是这个导游定制的。 姜沪生从唐氏分公司经理的手里得了唐琪的办公室钥匙。唐琪的办公室在公司十八楼,整个十八楼被隔出了一间总裁办公室,隔间就是唐琪的卧室。平常唐琪都是在这里办公,往上就直接住在隔间的卧室的。 “你们总裁和先生的关系不太好?”姜沪生一边出了电梯,一边问旁边跟着的总裁秘书梁丽。 “我们不太清楚,也没见过盛先生来公司过。”梁丽说话很是谨慎,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陈锋你见过么?”姜沪生继续问。 梁丽点了点头,“和我们公司有些业务往来,不过他都是和总裁沟通的,我们并不是很熟悉。” “你觉得你们总裁和他的关系如何?” 梁丽一脸为难的看着他,姜沪生双眸一寒,虎着脸看着她,“我觉得你最好说实话。” 姜沪生这双眼睛确实是很能唬人的,白夜这样的尚且时不时要被他唬住,何况是梁丽? 梁丽脸色微微一白,连忙说道,“我,唉,陈锋这人在业界的风评不太好,为了业绩可以说是什么手段都用得上的。” “你说的不择手段是什么意思?”姜沪生当然知道了,法医那边已经给出了尸检报告和荻花酒店拿过去的一些道具上的血液分析报告,陈峰是个特殊爱好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梁丽沉吟片刻,“陈锋在这个圈子里的风评不太好,做公关嘛,很多老总喜欢他。” “包括你们总裁?”姜沪生问道。 梁丽点了点头。 姜沪生抿了抿唇,唐琪的办公室就在眼前。 “出事后,唐总的办公室就一直锁着了。” “确定没人进去过?” “钥匙只有我和总裁有。”梁丽说道,然后很快明白了姜沪生的意思,脸上讪讪的,“我没进去。” 姜沪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头顶的监控器,没说话,示意她打开办公室的门。 进了办公室,迎面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面摆了一台电脑,固定电话,几分散落的文件。 “出事后进来过么?”姜沪生扭头问,梁丽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说,“因为要用一些资料跟合同,进来过。” “哦!”姜沪生应了一声,走到电脑桌看了看,又伸手拉开了下面的抽屉。 抽屉上了锁,姜沪生抬头看了眼梁丽,“有钥匙么?” 梁丽摇了摇头,“抽屉的钥匙走带总裁手里。” 姜沪生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眼锁,“能找人来打开么?” 梁丽脸一黑,心说;这都什么情况啊,说开锁就开锁? “那个,恐怕不能的,这是总裁私人的东西。” “这是办案。”姜沪生手里是没有收查令的,真要硬开锁也是不能的,便故意黑了脸,“你要是耽误警察办案,回头这事儿也不好办的。算了,你们有没有收到人事通知,你们总裁死前已经把股份都转到唐泽唐先生名下?” 梁丽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对外公布,这位警官就知道了。“额,是有这么回事儿。” “也就是说,作为唐琪的侄子,又是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如果挣得他的同意,我是可以开锁的,是不是?”姜沪生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拨通了唐泽的电话。 第三十三章香奈儿五号 梁丽还丈二和尚摸不到,这边就接通了唐泽的电话,鬼使神差的接了电话,等回过神儿的时候才知道,这位至今还没有在公司正式露面的新任总裁已经跟自己通了电话,并嘱咐她全力配合警方查案。 梁丽连连应了几声,关了手机直接下楼去找开锁匠。 看着梁丽离开的背影,姜沪生突然就想到了白夜,想到她初初进刑侦队时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不多时,梁丽领了锁匠来。 抽屉里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里面放了一只相框和一个红色的铁盒子,成人手掌大小,宽厚如香皂盒。 照片是扣着放的,姜沪生翻开照片,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唐琪和唐憎兄妹的合照。照片有些泛黄,下面还有水印,是二十几年前拍摄的,上面还有照相馆的名称。 照片的背景是蓝色的尼龙围布,唐琪穿着工装服,唐憎面带微笑,一双修长的大手搭在唐琪的肩上。 姜沪生拿起照片,迎着光眯了眯眸子,脑子里转了转,最后落在唐憎和唐琪脚上的军绿色的劳保鞋,鞋帮上粘了挺厚的一层粘土。 他们这是在哪儿? 1987年,1987年! 等等。 姜沪生猛地把照片放在眼前,目光灼灼的盯着照片的水印,连忙拨通了小麦的电话。 这个时候的小麦已经在商丘火车站来。 明明也还不是春运的时候,火车站却一如既往的拥挤。“喂,头儿。”小麦把手机夹在耳边,一边拖着简单的行李往出挤,一边讲电话。 “查一下路云照相馆,嗯,二十几年前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姜沪生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说。 小麦挂了电话,马不停地的赶往商丘当地的派出所暂且不提。 姜沪生在唐琪办公室里转了转,竟然没有发现丝毫与盛思明有关的一切,哪怕是一张合照,这样一对强强联合的夫妻,二十几年婚姻关系中,何以连一张合照都没有呢? 不是唐琪不喜欢在办公和居住的地方摆放照片,办公室和卧室的办公桌,床头,墙上,里里外外一共摆放了十几个相框,有唐琪自己的,和盛文的,和员工的,和合作商的,年份最近的是在去年,最久远的要数二十几年前和唐憎的合照,可偏偏这么多照片中,没有盛思明。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么? 他思索着,出了唐琪的办公室,接下来,他就要去分公司下游的一个旅游部门了,吴悠爆炸案中,那个曾经带团出现在茶餐厅的导游就是这个旅游部门临时抽调过去的。 唐氏的这个旅游部门是今年新成立的,专门接待内地游客,鉴于近年来大陆人来港购物风潮,旅游部门的成绩一直都不错。 导游是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大概是也听说了爆炸案的事儿,所以一见到姜沪生的时候,脸色有些白。 这很合常理,一般人都不太喜欢警察来找自己。 “说说那天的细节吧!”姜沪生低垂着眼,少了浓密的胡子,整个人显得年轻了几分,却也少了几分唬人的霸气,菲菲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正气,唇红齿白的样子,偷偷红了脸。 姜沪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颇有些不耐的哼了一声。 菲菲连忙坐直了身体,歪着头开始回忆那天的情形。 那天菲菲临时接到了带一个大陆来的团的调令,因为之前大陆方面的导游下飞机后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暂时不能带团,部门领导临时将她调过去。 当时说好了,带的是十一人团,后来临时加了一个人。 “是什么人?”姜沪生问。 “据说是公司高层的一个亲戚,临时加进来的。” “谁的亲戚?”姜沪生放下笔,抬头看着菲菲。 “老总的。” “唐琪?” 菲菲点了点头。 “谁办的这事儿?”姜沪生问。 菲菲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是总裁,总裁亲自给我打的电话。” 唐琪? “你确定是总裁的声音?”姜沪生问。 “我不知道,电话号码是总裁办公室的。”菲菲皱了皱眉说。 “那个人,你还有印象么?”姜沪生问道,其实心里并不太抱有希望。 菲菲想了想,“气味能算么?” “气味?”姜沪生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菲菲会说出这样两个字,“算。” 菲菲抿了抿唇,“他用了香奈儿五号香水。” 姜沪生自然对香水这东西不太熟悉的,皱了皱眉,“你继续说。” 菲菲笑了笑,显然是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儿,一下子少了一开始的几分拘谨,“是的,香奈儿五号,女人嘛,都对香水很敏感的,我做导游虽然时间不长,但很多大陆客人喜欢上香港选购,有时候我们也会做一下香水和奢侈品的代购,所以对这些还是比较敏感的。那天他一来,我就闻出他身上的香水味了,一个大男人喷香奈儿,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不行。” 大男人喷香奈儿? 姜沪生乐了,“很浓郁?” 菲菲摇了摇头,“不是。很淡很淡,因为后来又喷了古龙水,要是一般人很难发现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个女人?”姜沪生问。 菲菲一愣,当时她确实觉得挺奇怪的,但是看那人身材高挑,也没有特别注意,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奇怪的。 “也许是。”她不太敢确定,姜沪生让她说了说他的身体特征,效果甚微。 离开新佳易公司后,姜沪生直接去了斐济医院探望这位生病的导游小姐。 对姜沪生的到访,这位重病的导游似乎很吃惊,“你是谁?” 姜沪生挑了挑眉,“警察。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说着,一边往病房里走,一边凝眉打量床上躺着的这位女导游。 三十多岁,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因为躺着看不清身高,但绝对不矮,至少要有一米七五左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重的原因,她的脸色并不太好,特别是听到姜沪生的话后,整个人显得格外的紧张,垂在被子外面的手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奋起。 姜沪生有极其丰富的从警经验,一眼便看出这女导游有些问题,当下黑沉了脸,走到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陈小姐,警方怀疑你和一起爆炸案有关,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陈晓霞脸色发白,“我,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会和一个爆炸案有关?我已经住院好几天了。” 姜沪生撩了撩眼皮,“我不记得我说过爆炸案的具体时间,具体地点。”这么快撇清关系,没关系就怪了。 陈晓霞一愣,遂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我,我下飞机不久就住院了,其他时间都是和团员在一起。” “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你在哪里?”姜沪生问。 陈晓霞道,“医院,因为食物中毒,所以一直住院治疗。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我正在医院。” 第三十四章蛛丝马迹 旅行团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晚到达香港的,当天晚上陈晓霞因病住院,唐氏分公司当天晚上就指派菲菲接替陈晓霞的工作。 来见陈晓霞之前,姜沪生已经去住院医生那儿做了一个简单的询问。陈晓霞是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的。 “真巧。” 陈晓霞笑,“世界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巧合。” “你喜欢香奈儿?” 陈晓霞一愣,“我们做导游的,特别是走香港这条线的,经常会帮国内的一些朋友或是旅客买一些奢侈品香水和包包,不是有多喜欢,但是会尝试。” 姜沪生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陈小姐身高有多少?” “175.” 动了动脖子,姜沪生弯身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头,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一颗苹果,水果刀锋利的刀锋在苹果上开了一个小口。“分公司的唐总,哦,就是唐琪有一个亲戚临时加入旅行团,这事儿你知道么?” 陈晓霞摇头,“不知道。” 姜沪生一笑,水果刀转了最后一圈,长长的果皮“啪!”的一声轻轻落在地上。“菲菲说。哦,就是那个接替你的女导游,她说,你们唐总亲戚身上有香奈儿5号的味道。”话音未落,陈晓霞的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分,姜沪生连忙乘胜追击,阴沉着声音说道,“在旅行团聚餐的那家餐厅楼上发生了一场因煤气泄漏引起的爆炸,一名优秀的刑警当场死亡,目前整个爆炸暗中唯一的嫌疑人就是那个突然拖出来的唐总的亲戚,因为有人目击当时他确实偷偷离开过一小会儿,然后他又离奇消失了,警方已经把他列为重点通缉对象,他很有可能就是爆炸案的始作俑者。” 人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总会有一些细微的,习惯性的小动作,比如说话的时候有的人喜欢摸摸鼻子,有的人喜欢碰一碰耳朵,或是不敢看对面人的眼睛,或者是双腿会不安的交叠,抖动。 姜沪生虽然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微表情,但经手的重案要案上百起,审讯过各种各样的犯人,其中包括穷凶极恶的暴徒,连环杀人犯,盗窃犯,甚至是狡猾的诈骗犯,他们当中很多人擅长伪装,擅长说谎,甚至会长篇大论的编排一个个无懈可击的故事,但无论他们如何掩饰,人类本身的身体本能却不能掩盖。 陈晓霞有问题,姜沪生自然看得出来,关键在于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明她就是那天出现在茶餐厅,把唐泽的电话放到后厨的人。 这一系列计划的基础是建立在唐泽和白夜在咖啡厅被袭击,并落下手机后才开始实施的,也就是说,整个计划的成型时间至少是在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三点之后,某个潜藏在暗处的人捡到了唐泽的手机开始的。 这个人在捡到唐泽的手机之后,用最快的时间策划了整件事,其缜密的心思和思维逻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浮梁山一案有着极为相似之处。 错综复杂的线索,缜密的思维逻辑,他甚至可以肯定,不论是开车撞击咖啡厅的人,还是这个拿了电话放进茶餐厅后厨的人,这件事儿里的所有人都很有可能是被利用的。而那个藏得最深的人,正逍遥自在的拿着望眼镜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他随意设计的圈套里横冲直撞。 想到这,姜沪生从来没有过的愤怒,他想要撕裂那个混蛋的伪装,想要把他抓到面前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生了三头六臂,能把警方耍得团团装。 当然,他已经确定了,这个人必然和梅花组织有些关联,但他的角色定位无疑是最危险的狩猎人。 狩猎梅花组织的成员,将他们的生死玩弄在股掌之间。 他已经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这又极其恰到好处的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和热血,他需要争分夺秒的找到这个狩猎者,然后亲手将他送进监狱里待上一辈子。 姜沪生就是这样的人,很少有一件事儿能彻底击垮他,哪怕是曾经经历了11.6连环剥皮案,他郁郁不得志般调到了华阳市,但那也不过是他的蛰伏,他深信所有罪恶的根源就在这里而已。 他暗暗咬了咬牙,浑身的气势仿佛有沉冷了几分,饶是没有那唬人的大胡子,床上的陈晓霞 也不由得缩了缩肩,侧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恶意袭警,照成人员伤亡,你觉得,罪行严重么?”他漫不经心的说,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陈晓霞。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姜沪生突然站起来,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晓霞,微微抿起的嘴唇勾出一抹冷洗,“死刑。而且。”他突然放轻了声音,无比温柔的看着她说,“现在有人可以指正你就是那天出现在茶餐厅里的游客。那天你穿了件黑色的外套,带着棒球帽,黑色的口罩,你还喷了古龙水,可能是因为你太长时间接触香奈儿五号了,又或许它的香味太独特和浓郁,即便是你喷了很多的古龙水仍旧没有掩盖住它的味道。 陈晓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姜沪生死死的看着她,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晓霞扭过头,咬牙说,“我住进医院之后就一直在医院里待着,没有出去过。” “你有不在场证明么?”姜沪生说。 陈晓霞凝眉,“没有。但是护士每天下午都会查房,我那时候应该是在睡觉,护士可以给我作证的。” 斐济医院的医疗设施和环境都很不错,每天下午确实会有护士来查房。 姜沪生询问了当天下午查房的护士,证实当天下午,陈晓霞确实是在病房里睡觉的。 如果陈晓霞不是那个人?或者说,陈晓霞是如何从医院离开的呢? 电梯门在眼前合上,姜沪生猛地回神儿,才发现自己错过了电梯,懊恼的皱了皱眉。 “叮叮叮!”手机适时响了起来,姜沪生民乐抿唇,掏出手机,是小麦打过来的,算算时候,这时候小麦应该早就到商丘了。 “头儿。”小麦的声音在话筒里有些失真,但仍可以听得出几分喜悦。 姜沪生哼了一声,“怎么了?” “头儿,找到线索了。之前你说的那家照相馆,我找到了,并且很幸运的找到了很多底片记录。”小麦一边兴奋的说,一边揉着发酸发涩的眼睛,“头儿,你是不知道,在上万张底片里找几张照片是什么滋味,简直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说正事儿。”姜沪生转身进了安全门,抽出根烟儿吊在嘴里,打火机打了两下才点燃。 “那个照相馆找到了,真是,万幸,老板保留了差不多几万张的底片,我拿了你给我发的那张照片的水印给老板的看,确实是在他们哪儿拍的。”小麦兴奋的说。 “然后呢?”姜沪生问。 “当时商丘正在发觉一个大型的古墓,在考古队进入现场之后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盗墓事件。据当地的相关部门和档案馆的一些消息证实。当时出土的古墓一共有三个墓区。在考古队先后打开了一号墓和三号墓,由于当时的技术不太全面,考古队并没有进入二号墓,而是决定一年后在进行挖掘。二号墓被封,一年后,考古队再次进入二号墓的时候,二号墓已经被盗墓贼打通了盗洞,里面一部分文物被破坏,另外一部分则被全部盗走。根据当时的档案资料表明,这群盗墓贼盗走了至少价值上亿的文物。” “说重点。” “重点就是,当时有人租用了照相馆的照相机,并且拍了许多照片之后在照相馆洗了照片。” 姜沪生问,“照片里都是什么?” 出租车在火车站停车,小麦下了出租车,“几张合照,是几个年轻人,男人和女人,看样子是去旅游的。你猜里面都有谁?” 姜沪生民乐抿唇,“唐憎,唐琪,温琦,张荣,邵毅?” “头儿,你绝对想不到,还有” “碰!” 巨大的撞击声从电话彼端传来。 “小麦!” “小麦!” 第三十五章错误的方向 “你是说,你看见张国义和陈锋两个人?”白夜诧异的看着对面的李青青,“可是,不是说,陈锋和郝好之间关系很亲密么?”这个陈锋的人际关系实在是复杂啊! 李青青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是很亲密,而且郝好和张经理关系也特别好,他特别照顾郝好,一开始我也以为张经理只是因为喜欢郝好,可是那天我真的看见过张经理和陈锋争执,而且。”说到这儿,李青青的语用气不由得低了几分,而这种低沉却带着压抑的兴奋。 白夜细细的打量着李青青,心里判断着她话中有几分真假。 李青青是新佳易公司新进员工中比较上进,且比较收到重视的,从进公司开始,她就一直在张国义身边工作,平常和郝好的关系不错,只是这个不错到底到了什么层度,职场上的人事关系,白夜自认自己这种直脑筋是想不透的。 她抿了一口咖啡,目光不咸不淡的看着李青青。 “你会信么?”她突然压低身子,目光中带着几分焦虑。 白夜皱了皱眉,“相信什么?” 李青青犹豫了片刻,好一会儿才咬咬牙,“陈锋和张国义,我看见他们两个抱在一起了,张国义亲了陈锋。”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厌恶,就好像在谈论一只让人恶心的蟑螂。 “把你是说,陈锋是双性恋?”白夜问。 李青青笃定的点了点头。 “那。”白夜顿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知道郝好什么时候喜欢上塔罗牌的么?” 李青青一愣,“郝好不喜欢这个。” 白夜挑了挑眉,“郝好的桌子上不是有一副塔罗牌么?” “那是别人送给她的,但是她很少玩的,以前都是一直收在家里的,很少拿出来。”李青青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和郝好是同一所孤儿院里出来的孩子,她能来这里工作,还是我介绍她来的呢!只是进了公司之后,我们就有个个默契,谁也不会轻易提及以前的事儿。” “那,你知道公司谁比较喜欢塔罗牌么?”白夜问。 李青青沉默了一会儿,“张国义。” 张国义? 难道是他? “他很喜欢塔罗牌?” “是的,因为我是他的贴身秘书,虽然他很少在公司摆弄,但我知道他特别喜欢塔罗牌,而且,他的办公室里还藏着一副珍藏般的特制塔罗牌,每张塔罗牌的背后都用阿拉伯文写着持有者的名字,独一无二的。”李青青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 白夜回视着她,心里猜测着她这番话的目的。 如果李青青的话成立,那么,郝好出事这件事就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隐情。 茶餐厅老板明明看见的是李青青口中那副特制塔罗牌其中的一张,而到了医院之后,郝好手里的那张牌却换成了一张普通的倒吊人。是谁换了那张牌? 张国义? 他换牌的动机? 郝好是并不喜欢塔罗牌的,他又为什么说谎? 这些矛盾的地方一一窜连起来的话,就形成了一条一直隐藏着的暗线,只要连上了,很多地方就说得通了。 陈锋有一个秘密的情人,但这个情人应该不会是郝好,郝好来到公司才一年的时间,但在陈锋家发现的那些电影票票根和荻花酒店的入住记录都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了。 三年前陈锋在哪儿?他还是刚刚进新佳易公司的一个新员工。 假设陈锋和张国义之间真的存在恋人的关系,那么,张国义要想拿到陈锋的鞋显然是易如反掌的。 那天茶餐厅的老板并没有注意到陈锋是不是去过郝好的家,但显然张国义出现在哪儿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他也许是带了陈锋的鞋,去郝好的家里找郝好,目的很简单,去劝说郝好和陈锋离开? 那天在安全梯的楼梯口,两个人之所以争执,很有可能是因为郝好和肚子里的孩子。两个人发生了争吵,张国义对破坏他和陈锋关系的郝好怀恨在心,在去找郝好的时候,无意中伤害了郝好。 郝好失去意识前抓到了一样从张国义身上掉下来的一张塔罗牌。 情急之中的张国义并没有注意到,直到上了茶餐厅老板的车,他才发觉,所以,他偷偷换了郝好手里的那张塔罗牌。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甚至包括陈锋那个神秘的情人,以及那个潜入陈锋家拿走他电脑里东西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张国义。 事情已经找出这么一条线了,那么,剩下的就是证据了。 与李青青分开,白夜连忙叫上唐泽一起回队里。 从郝好家找到了荻花酒店503号房间的开房发票,也就是说,那天郝好是来到了荻花酒店了,很可能是郝好发现了陈锋和张国义之间的关系,也许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后来张国义去找了郝好,之后郝好出事儿。 那么,如果要证实张国义和陈锋的关系,502号房间里发现的那些sm用具上就很可能出现张国义的dna. 白夜推门进来,韩亮正从检验科出来,见到她眼睛一亮,“小白,唐泽,正要找你们呢!” 白夜一乐,“我也有重大发现。” 韩亮一乐,“什么发现?” “还不确定,要拿到张国义的dna样本做一下比对才能确定。你呢?有什么发现?”白夜笑着说,身后的唐泽不由得弯了弯眉。 “去办公室说吧!”韩亮转身进了办公室,白夜眨了眨眼,这家伙又卖什么官司? “看看这些照片,有什么想法?”韩亮把谢奇留给白夜的照片全部洗了出来,一一摊开放在桌面上。 从照片的角度看,拍摄照片的人就在案发现场的咖啡馆附近,因为离得近,角度掌握得很好,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车里的人。 然后是茶餐厅门外的照片,里面清晰的记录了茶餐厅楼上三楼住着的名叫阿霞的女人,在爆炸案发生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候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 照片不是很清晰,车牌照正好被消防栓挡住了,无法判断车牌号,就没办法找到车主。 “这里。”韩亮伸手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点了点。 照片是在车子拐进拐角时拍摄的,因为角度的关系,还是没有照到车牌照,但是照片很清晰的找到了拐角处的一个金店。 韩亮指着金店的牌子,“车子是从金店正门口经过的,通常金店门外都会安装摄像头,我查了金店的监控录像,很幸运,监控录像正好拍到了车牌号。”韩亮打开电脑,电脑上播放着金店那个在二十六号下午三点十分的录像,视频的画面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可以辨别出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拐角的路口驶过,车牌号正好被拍到了;hk3320. “很普通的车牌号。我查过了,很有意思,是唐氏的车。”韩亮坐下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唐泽,“这事儿,好像一直都是围着唐氏转的。” “车主?”唐泽双手撑着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韩亮。 韩亮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唐琪。” “你是说,我小姑姑买凶要杀我,或者说是白夜?”唐泽挑了挑眉,显然并不能信服,“咖啡馆的车祸也是唐琪的手笔?” 韩亮瞧了瞧桌面,那除根烟叼在嘴里。 他习惯性的在下一个结论之前先抽一根烟,这能很好的是他高涨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第三十六章初露端倪 “车子是唐琪三年前注册购买的,但只开了不到半年时间就没在开过了。据说是当时撞了人,虽然没什么大事儿,但香港人比较迷信这个,唐琪又嫁进盛家很多年,也比较迷信这个,所以车子就一直停在公司停车场,虽然定时有人送去修车厂保养,但一直没人开。”韩亮说完,唐泽脸上的表情有些阴郁,白夜连忙按住他的手,“也许不是你小姑姑。她,没理由要害我们的。” “谁说是唐琪了?”韩亮拿起照片拍白夜的头,“能用唐琪车的,难道就只有唐琪不曾?” 白夜一愣,“难道是盛思明?”可是没道理啊?盛思明跟她和唐泽交集又不深,若说是怕她和唐泽查线索查到他身上,也不会傻到去杀警察吧! 韩亮点了点头,转身拿起白板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上盛思明的名字,下面分别是唐琪和陈锋。 唐琪的下面是盛文和唐泽,陈锋下面已知的是一个郝好,另外一个神秘情人还是个问号。 白夜接过韩亮的笔,用黑板擦把问号擦掉,写上张国义的名字。 韩亮一愣,“陈锋那个神秘的情人是张国义?” 白夜点了点头,“已经差不多能证实了,而且之前张国义在证词中说,郝好是被陈锋推倒,才导致刮宫手术后大出血的。但从现场和目击证人的证词可以认定,与郝好发生争执,最终导致她大出血的人并非陈锋,而是张国义。” “有证据?”韩亮问。 “要找两样东西。”白夜心里也没有把握,“一是当时郝好案发时一直捏在手里的塔罗牌。二是,搞到张国义的dna样本,与荻花酒店502房间的道具上残留的dna做对比。只要证实那个人是张国义,事情就好办了。” “我交代它们去做。”韩亮眼睛一亮,连忙给鉴证科那边打了个电话,回头又看着唐泽,“现在,我们再继续说说盛思明和唐氏的问题。” 唐琪和盛思明之间的婚姻关系从始至终都是一场利益关系,两个人没有孩子,甚至常年分居。 唐琪死后,所有遗产都留给了唐泽,这说明什么? 说明唐琪对盛思明,甚至是盛文都没有过多的感情。 “车是谁开出去的?”白夜问韩亮,唐泽脸色微微沉着,没有说话。 “根据当天的库房管理员登记,车是盛思明的助理开走的。但是助理只是把车开出车库,车子停放在唐氏分公司附近的一个百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里。”韩亮说。 唐泽猛地站起来,“然后呢?” “我调取了当时停车场的监控录像。”韩亮说。 唐泽皱了皱么,“是什么人把车开走了?” 韩亮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盛思明。” “不可能!” “不可能!” 白夜和唐泽互看一眼,同时扭头不可思议的说,“他的腿不是瘫的么?怎么可能会开车?” 韩亮抿了抿唇,“地下车库的监控器里虽然只拍到了一个侧脸,但经过了技术科的放大映像处理,可以确定就是盛思明。” “找到那辆车了么?”白夜问。 “还在地下车库的停车场。”韩亮抿了抿唇,“我在车里提取了一个半个指纹,需要和盛思明的指纹做一下对比。”说完,扬眉看着唐泽,“盛家在香港的势力很大,讲真,没有绝对的证据,很难定盛思明的罪,而且目前还没有盛思明要杀你们的动机。要去盛思明的指纹,不太容易,尤其不能打草惊蛇。” 韩亮的意思,是想让唐泽去弄盛思明的指纹。 可盛思明这人,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疏离感,要想不被察觉的拿到他的指纹,其实也不是太容易,一旦打草惊蛇,他对香港警方施压,事情就不好办了。 白夜突然理解韩亮这么甚而重之的对待这件事儿的原因了。 唐泽叹了口气儿,双手置在桌面上,十指交握,“我去弄盛思明的指纹。” 韩亮说,“好。” “可是,等一下。”白夜打断二人,“那腿的事儿怎么办?” 韩亮轻咳一声,抬头看了眼唐泽,“这事儿警方不好办啊!” 唐泽哼了一声,“是怕惹麻烦吧!” “你怕么?” 唐泽耸了耸肩,“我怕不怕有用么?”说着,捡起挂在椅背上的毛呢大衣裹在身上,低头看了白夜一眼,“我现在就回盛家会会盛思明和盛文,dna检测的结果出来了,你马上给我打电话。”说着,一股脑,卷着骨子肃冷的凉气离开办公室。 “白夜!”韩亮撩了撩眼皮,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桌上的照片,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素描纸,正是之前姜沪生找人按照白夜口述,描述的谢奇的画像。 谢奇在一连几个案子中都有出现,而且他的目的似乎很明确,就是真对梅花组织而来,他还不能确定谢奇是否真正涉案,但心里却有个比较大胆的想法。 “你有没有想过,谢奇的动机。” 白夜微愣,不太明白韩亮的意思。 “你看,谢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真对梅花组织,几次发生的案子都与梅花组织有关,但因为缺乏重要线索,案子进行得都是比较缓慢的,谢奇突然出现,并抛出线索引导警方把目光的焦点聚集在梅花组织上,这说明什么?” 白夜恍然大悟,“你是说,谢奇很有可能是梅花组织当中某个人,或者是整个团伙所犯罪行中的某个受害人,或是受害人家属。” “对。” “可是。”白夜微微一顿,突然想到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掉的问题,那就是,“韩队长,你说,谢奇为什么找我?”从一开始,唯一接触过谢奇的人就只有她而已,是偶然吗? 如果是,那未免也太过于偶然了。 韩亮愣了愣,连指尖的烟烧到烟屁股,烫了自己的手都没发觉。 “韩队。”白夜连忙打掉他手里的烟头,“你怎么看?” 韩亮摇了摇头,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喂?” 话筒里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姜沪生快速的走在楼梯上,额头已经渗出一层层冷汗。 第三十七章何艳梅带来的消息 “小麦出事儿了。” 韩亮挂了电话,脸上一阵灰白。 “小麦出事儿了。” 白夜微愣,连忙打小麦的电话,电话一直处于忙音状态,为人接听。 五分钟后,姜沪生冲进办公室,“小麦在商丘出事儿了,我要回国一趟,商丘那边发现了一些线索。” 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姜沪生做了最后交代,连行李都顾不得整理,直接定了最快的机票回国。 送走姜沪生,按照姜沪生临走前的吩咐,白夜马上跟韩亮去了一趟唐氏,从秘书口中得到一个特别有价值的信息。 姜沪生离开唐琪办公室后,盛思明曾经打过一通电话过来,询问这边股权转让的进度。 唐琪当年来香港办公司的时候,公司的法人代表是盛思明,所以尽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协调,但唐氏公司的很多人都知道盛思明与唐琪的关系。 “我们头儿说了,之所以会查照片,是因为他曾在唐琪到办公室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照片,二十几年前在商丘拍的。我怀疑头儿肯定是察觉到梅花组织从一开始就是在商丘开始犯案的。 而那张照片显然不会是唯一的一张,也许在某个人手里,会有一张大合影。” 韩亮放慢车速,车子靠在路边的停车线内,侧头问她,“你什么意思?” 白夜神色黯然,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有人,不,或则说,盛思明不想别人知道当年商丘的事儿,或者说,小麦在商丘发现了有关盛思明的秘密,并最终被盛思明买凶杀人。现在能祈祷的,唯有上天保有小麦没事儿才好。”她迷茫的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潮,心里仿佛滚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油,恨不能现在就抓住盛思明,将他剥皮抽筋,喝了他的血。 害死吴悠,又买凶害小麦。盛思明啊盛思明,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啊? 四点三十分 白夜接到了一通来自华阳的电话。 何艳红带来了个好消息,陈锋房间里的电脑里被删除掉的数据都找回来了。 “现在,你需要一台电脑。我得和你细细说说,顺便把文件给你传过去。”何艳梅一边喝着鸡汤,一边讲电话,裴容倾在身后陪着小心,“小祖宗,你慢点。” “哎呦,老婆,辐射,辐射啊!我给你传行不?” 何艳梅回头瞪了他一眼,“穿防辐射服呢,大惊小怪。” 裴容倾苦着脸,“老婆,媳妇,我给你传呗?有事小弟服其劳。” “滚!” 白夜忍不住笑了笑,示意韩亮掉头直接回警察局。 警局里的香港同事们都下班了。 白夜跟进韩亮的办公室,连通了电脑,还没来得及登陆扣扣,何艳梅的头像就恶作剧一样的弹了出来,然后,很快的被已经变成家庭妇男兼神经病先生的准爸爸裴容倾挤出窗口。 “小白啊,你还好吗?”何艳梅的声音从画面里传过来,陪着裴容倾的那张大脸,效果真的不要太好了。 白夜苦笑了两声,吴悠的事儿大概是瞒不过何艳梅的,所幸摇了摇头,“不太好。” “吴悠的事儿,你不用太过自责,抓住犯人才能给他报仇。”这话是裴容倾说的,一旁的何艳梅觉得他抢了自己的话,狠狠的拧了他耳朵一把。 “我会的。”她叹了口气儿,“姜沪生回国了,商丘那边出了些事儿,裴大哥,如果方便,能让人照顾下姜沪生么?”白夜为难的开口,但实在也是担心姜沪生和小麦那里。裴容倾家里是军队的,真要护着那么一两个人还是护得住的,否则当初在华阳,唐泽也不会直接把她送到裴容倾哪儿避风头。 裴容倾咧嘴一笑,“没事儿,我会的,你回头把姜队长的班机班次给我,我直接要人去接。” “好。” “行了,裴容倾,一边去儿,说正事儿呢!”何艳梅再一次出现在镜头里,脸色不悦,但也许是怀孕的关系,脸上略微有了写肉肉,看起来越发显得成熟有魅力了,眉眼中更是多了一抹坚韧。 人说,为母则刚,这从来都不是错的。 白夜心里一时感慨万分,何艳梅笑得依旧风情万种,“小白啊,别太感动啊,等以后你也给你家唐先生生一窝小猴崽子。” 白夜脸一红,“说正事儿。” 何艳梅瘪瘪嘴,“别学你身后那个冷面战神似的冷着一张脸,一点儿也不可爱。资料我都给你发你邮箱里了,你自己看吧,东西是真的有意思。回头我会联系唐泽,再给他发一份。” 什么东西一定要给唐泽也发一份? 白夜抿了抿唇,突然想到陈锋和唐琪的关系,以及迷迭会馆发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难道陈锋电脑里的东西会与盛思明和唐琪,甚至是唐泽有关系? 何艳梅没能找机会跟白夜探讨探讨她家小唐唐的一些私密之事就被裴容倾连拖带拉的拖走了,关了视频去聊人生。 白夜脸红脖子粗的回头看了眼韩亮,他正抽着烟,似乎来到香港之后,这人的烟就更勤了,包括姜沪生。 她又想到了唐泽,他似乎也喜欢烟,但多半是后是只拿出来闻一闻,或是夹在指尖装模做样,除了特别烦躁不安的时候才会应景似的抽上那么一根。 可烦躁啊! 他这几年都是变相的活在黑暗之中的,没有自己的习惯,不能和亲近的人联系,隐藏在别人的躯壳里,过着别人的人生。 她其实并不能体会他的感受,但她知道,他是坚强的,她甚至想,如果有一天真的破了这个案子,他是不是就能重新坐回唐钰了,到那时候,她想跟他在一起。 那场看似敷衍的求婚,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真得再真不过了。 “想什么呢?”韩亮掐了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 “想我们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混蛋都抓起来。”她笑着说,手里操作着鼠标点开邮箱。 何艳梅总是喜欢搞一下小恶作剧,邮件名字起得可真好;小峰峰和小义义的爱之神秘旅程。 白夜望了望天,决定忽略何大小姐的恶趣味。 第三十八章脉络现身 何艳梅发来的文件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白夜从来不知道,陈锋这样普通的一家建筑公司的男公关,他的手里会掌握这么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大概这份资料里所有的人,哪怕是谁便抓出来一个,只要看了这份文件里的照片和一些信息,都会恨不得立马杀了这个漂亮的,犹如花蝴蝶一样周旋在上流社会里的男人。 文件里有不下上百张照片,音频,还有视频,里面的主人公有男人,有女人,有的在床上,有的在优雅的长矛地毯上,有的香艳四射,有的血肉模糊。每一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恶魔,它会隐藏着,有时候一辈子也不会跑出来,有时候却会悄无声息的跑出来,然后肆意的破坏,毁灭,或是放肆的逍遥。 如果说陈锋是一把美丽而危险的刀,那么这些照片里的内容就是这些人身上的毒瘤,他们藏着,掖着,却不知道它们早就被陈锋悄无声息的割掉了。 “陈锋是双性恋。”韩亮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阴郁的看着电脑屏幕。 白夜忍着作呕的冲动把内容全部看完,整个人好像被丢进满是恶臭的泥潭里一样,胃里一阵阵翻搅。 “有没有觉得很奇怪?”韩亮侧头看了眼白夜,桌面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躺了好几只烟屁股了,最新的一根还徐徐冒着青烟。 白夜笑,“少了些东西。” “什么?”韩亮也不急,等着她答。 白夜叹了口气儿,揉了揉发酸发涩的眼睛,“没有唐琪的。虽然新佳易公司的很多人都说新佳易能拿下唐氏公司的案子,完全是陈锋和唐琪之间的关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可是陈锋的这些文件里却没有他与唐琪之间的任何照片。这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在这些资料被弄走之前,已经有人把有关唐琪的照片删除了。第二种,就是唐琪和陈锋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白夜惊呼,“如果两个人没有关系,新佳易这样的新公司,是不可能得到唐氏的建筑合同的,而且,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vip套房确实是唐琪开的,陈锋也确实与她在那里约会,两个人虽然没有被拍到同框的画面,但是每次唐琪出现,陈锋必然会在稍后或是提前出现的,说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这显然不太可能。”从逻辑上讲,第一种的可能比较大,可是依何艳梅的本事,如果电脑里真的存在过唐琪和陈锋的照片,哪怕是之前就经人删除,也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的。“除非,除非有另外一种可能。”白夜猛地抬头,突然觉得一直挡在眼前的那层迷雾好像渐渐的露出了藏在它身后之人的真面目。 “除非什么?” “除非唐琪是在帮别人掩护,和陈锋在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约会的另有其人。”白夜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只是到底是什么人值得唐琪冒这个险? “我去调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监控视频。”韩亮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势太猛,带动椅子,木椅差点翻倒过去。 看着韩亮急冲冲出了办公室,白夜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儿,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电脑屏幕上,鼠标一点点向下滑,最后落在最后一个音频文件上。 音频的时间不长,从开始到结束不会超过三十秒的时间。 音频应该是在浴室录的,连续的水声很清晰,间或还可以听见开瓶盖的声音。是精油?还是洗头膏?或是沐浴露? 音频很短,音质有点杂,听起来是手机录的,但陈锋为什么会录制这么一段录音呢? 还有何艳梅,她不信这份文件她没有见过,以何艳梅的性子,这么一个奇怪的音频文件就摆在眼前,她没道理不去分析一下,最起码在她看来,何艳梅肯定已经做了这个文件的音频分析,但是显然她并没有把分析接过说出来。 为什么不说? 白夜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跟唐泽或是唐家有关才对。 x下午鉴证科的资料比对出来了,证实了荻花酒店发现的那几个情趣用品上残留的血液样本确实和张国义的dna匹配。也就是说,陈锋的那个秘密的情人既不是郝好,也不是别人,而是张国义。 “而且这个张国义竟然还是受虐的那一个。”鉴证科的同事开玩笑的说。 白夜干巴巴的笑,拿着dna对比报告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唐泽正好从门外进来,“回来啦!”她连忙打招呼,“dna对比刚出来,要不要看?” “好。”唐泽点了点头,脸色不太好。 白夜跟在他身后,心里总有些不安。 “刚才何艳梅给我发了份文件,是之前陈锋家电脑中被恶意删除的一部分。你要看看么?”她故意问。 走在前面的唐泽突然停下脚步,白夜收势不急,几乎是一头撞在他背上,“啊,疼。怎么了?” 唐泽突然转过身,张开手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外面带回来的阵阵凉意,她被迫靠在他胸前,脸颊搁着他衣服上冰凉的扣子,突然眼眶有些发红,“唐泽。” “嘘,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办公室里那么静,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又不那么清晰。 “白夜.”唐泽终于放开她,轻轻捧着她的脸,“突然特别的累。” 白夜还是第一次见到唐泽露出这种表情,仿佛整个人都被从身体里掏空了,留下来的,只是个疲惫的,受尽了创伤的躯壳。 “唐泽。”她忍不住轻轻的呢喃,眼眶不由得发红,整个人更往他怀里扎了扎。 “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我们总会抓到他的。”她能说什么呢?除了要坚持,要抓到那个混蛋,她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自己,把唐泽,甚至是姜沪生和小麦从这种绝地里拉出来。 吴悠死了,小麦生死不明,她除了如此的坚信着,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第三十九章当年的真相 “张国义就是陈锋那个神秘情人。”白夜笃定的说。 唐泽并不表情惊讶,何艳梅发过耒的文件他已经看过了,不仅看过了,那件困扰了很多年的事儿也似乎终于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只是真相突然来得这么触不及防,他一时间无法彻底消化。 白夜静静看着他,心里万般酸涩,却又真的无可奈何,直到他苍白着脸抬起头,拿出手机推到她面前,“何艳梅给你的资料都看过了?”他漫不经心的问,内心却已是波涛汹涌。 她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突然有些抗拒,“看过了。” “有一份音频的数据分析,听听吧。”他淡淡的说,声音里好像藏了无数的无奈和愤怒,但都被他很好的压抑住了。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一如当年那么一场巨大的变故,他亦是独自走过来了。 “跟叔叔有关?” 唐泽撩了撩眼皮,拿着烟的手有些抖,“嗯。” 白夜一时不知再说什么好,拿起手机,心里沉甸甸的。 音频还是那段音频,声音在处理过之后显得格外的缓慢,背景声音也被分离出来。整个音频只有不到三十秒的时间,确切的说,只有二十五秒。在这段音频的前十五秒,背景声音是客厅舒缓的音乐,贝多芬的月光曲。 白夜记得唐泽曾经说过,唐憎的妻子很喜欢钢琴曲儿,在他们家的客厅有大概半面墙的古典钢琴曲cd.(当然,这里说的妻子是指真正的唐泽的母亲,而非唐钰的。) 第十六秒的时候,背景音乐中突然闯进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很急,皮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很重,像似女性的高跟鞋踩踏地板发出的声音。 “嫂子。” 手机里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声音,很轻很轻,但经过分析处理,可以辨别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音频嘎然而止,白夜抬头看唐泽,他的脸色并不好,有些苍白,指尖的烟燃烧的很慢,但他其实一口也没有吸。 她伸手抽出烟,重重按在烟灰缸里。 “你怎么看?” 唐泽微微敛着眉,抬头看她,脸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我一直很怀疑小姑姑杀陈锋的动机。她既然不屑于与陈锋这样的人渣为伍,陈锋的文件里又没有她的照片,那么,陈锋必然是掌握了别的,可以威胁小姑姑的东西。是什么呢?”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让何艳梅把这段音频和小姑姑生前的语音记录做过对比,是一个人。” 白夜已经猜到了,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这个视频的收录时间才是关键吧!”她略显期待的说,“我记得你父亲杀死你妈,不,杀死他妻子的案子中,有一条细节说过,她是刚刚洗过澡的。” 唐泽点了点头。 “如果这段视频是那个时候录下来的,就说明,当时你的小姑姑唐琪根本没有在国外,她回国了,并且出现在你父亲的家中。她说谎了。”白夜激动的说,“能查到音频的具体录制时间么?” “不能,音频是翻录的,除非找到当时录制的手机。”唐泽叹了口气儿,扭头看着窗外黑沉的夜色,心底一阵阵发凉。 如果当年杀人的不是父亲唐憎,那么,似乎也只有是唐琪杀人,才能解释了父亲至始至终绝口不提上诉的原因了。 替小姑姑顶罪,真是兄妹情深了。 “你觉得这段录音是怎么录的?”白夜问。 唐泽扭头看她,“陈锋的人际交往关系很复杂,但据目前了解,跟当年那件事儿有关系的人只有小姑姑。可是,如果小姑姑本人一开始就不屑于跟陈锋有过往来,那么,陈锋就不可能从小姑姑的手里找到这份音频资料。所以,我们可以猜测,陈锋是拿着这个东西来威胁小姑姑,进而拿到了唐氏集团的建筑材料的合同。也就是说,这份音频很可能是连小姑姑自己都不知道的。” “那陈锋是从哪里来的?” 唐泽顿了顿,“盛思明。” “什么意思?” 唐泽一笑,“别忘了,迷迭私人国际会馆本身就是盛思明给唐琪办的。” “你是说,是陈锋是从盛思明手里弄到了这份音频,进而威胁唐琪?之后唐琪失手杀了陈锋?”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可是,“那动机呢?盛思明和唐琪是两口子,就算关系不好,他有什么理由要陷害唐琪呢?” “有什么理由不呢?”唐泽冷笑一声,轻轻推开窗子,一股子冷气瞬间沁入进来,“盛家最近内部斗争很是激烈,盛思明这人向来是有野心的,当年与我父亲相交,进而娶了我小姑姑唐琪,为了不过是能在盛家站稳脚跟。现在盛家内斗激烈,如果没有唐家的支持,他根本不可能胜出,也不可能拿下盛家家主的位置。” 白夜不解,“可是他完全可以直接用这份东西威胁你小姑姑,没必要让陈锋出马啊!这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唐泽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忘了,陈锋的这份音频资料是翻录的,也就是说,他肯定是接近过盛思明,而且录音时间很短,很有可能他只是翻录到了这一小部分而且。” 如果盛思明想要控制唐琪,那么,单单这么点音频完全不能说明什么,一定有更重要的东西没有被找出来而已。 “你弄到盛思明的指纹了么?”从这几件事儿来看,盛思明这人藏得很深,为人也够警惕,难保不会怀疑唐泽。 “弄到了,鉴证科那边已经做了对比,不是他。” 白夜一愣,一开始她就以为这枚半个指纹一定是盛思明的,监控录像上也确实照到了盛思明的侧脸,可是盛思明双腿不变,开车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指纹又不是他的,那会是谁? “助理的。”唐泽说。 白夜叹了口气儿,“也是,如果是盛思明做的,像他这种人,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留下指纹的。” 唐泽笑了笑,“看来我们有必要见一见这位助理先生了。” 第四十章天网恢恢 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监控室位于顶楼,除了贵宾vip楼层为了保护贵宾的隐私而不设置监控器外,其它楼层均设有监控器。 案发当天,负责梅字号的私人管家甄阳因病不能上岗,所以发现案发现场的人是临时调到十八楼的露西。 据露西说,梅字号的客房是客人长期包下的,案发前三天,唐琪住进梅字号。 韩亮先是调出了三天前的监控视频,也就是十二月十号早晨的视频。据甄阳之前的笔录上记录,唐琪是在十二月十号的早晨六点进驻迷迭国际私人会馆的,视频中,唐琪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拖着行李箱从大门口进来,一个人,脸上带着墨镜。 按照唐氏提供的行程,那天早晨,唐琪是刚刚从美国出差回来。唐琪并没有直接回到公司顶楼自己的办公室隔间的休息室,而是直接来到了迷迭国际私人会馆。 唐琪在柜台办理了手续,打了招呼后直接上了电梯。 大概八点左右,唐琪换了一身衣服,带着离开了会馆。一直到下午六点,唐琪再次回到会馆。 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上午,唐琪依旧是八点离开的会馆,直到下午六点半,唐琪回到会馆后,直到第二天露西发现陈锋死在梅字号,唐琪没有再离开过。 十二月十三号下午三点,陈锋来到会馆,六点离开,离开前在会馆大门口前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似乎发生了争执,他做了一个仍电话的举动,之后离开。 香港警方调查了陈锋那天的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在下午六点左右打进来的,电话是从迷迭会馆附近的一个电话亭打进来的。 陈锋离开后直接去了荻花酒店,之后七点半回到会馆。 陈锋在荻花酒店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白夜和唐泽曾经查过荻花酒店的监控录像,陈锋确实在这个时间段去过荻花酒店,但是酒店的监控器并没有监控到张国义在那个时间段进出过荻花酒店。 好吧,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把张国义牵扯进来,所以即便是张国义曾经出入过这个酒店,也没人会在意的。 想到这儿,韩亮连忙给阿杰打了一个电话,让阿杰马上去荻花酒店查看监控视频,今天之前一个月的所有视屏都要查,他就不信查不出丝毫线索。 “韩警官,您还要继续么?”负责视频监管的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的问。 韩亮拧了拧眉,“把视频在往下放,要十二月十三号七点半以后的。”韩亮指着电脑屏幕。 工作人员不太情愿的开始调监控视频。 七点半,陈锋回到会馆,回来时脸上明显带着伤。 七点半之后,会馆里陆陆续续有客人经过大堂,人并不是很多,但几乎都有登记姓名。韩亮找来大堂经理,对所有视频中出现的人都做了姓名登记和筛选。 “这里,等一下。”韩亮突然指着屏幕上刚刚从大门进来的两个男人点了点,“这里,这个人是谁?” 经理微微一愣,推了推眼睛,仔细看着屏幕上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低着头,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穿着黑色的西装,身姿挺拔,手里拎着一只公文包。走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瘦高个,身材比较高大,目测在一米八五左右,同样低着头,穿着草木灰色的毛呢大衣,领子高高竖起,走路的样子有点怪,左腿似乎不是很灵光,微微有些跛脚。 他的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抱着个公文包,跟在一七五身旁,从进大门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到柜台前,一七五出示了证件,之后二人上了电梯。 监控视频拍得很清晰,一七五按了电梯的按键,十七楼。 “哦。这个前面的事盛氏的林助理。林助理经常会和客户在这里谈生意。会员盛先生办的,和之前“唐总那个一起弄的。”经理说。 韩亮之前在两政公署见过这个人,这个林助理,曾陪同盛思明去廉政公署见过唐琪。 “那这个人呢?林助理的客户?还是下属?”指着另外一个人说。 经理摇头,“不是。是林助理的助理。林助理很多时候来这里谈合同都是带着他的。” “你见过?” “见过,四十多岁,总爱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老式的,能遮住大半张脸。不太喜欢说话,总低着头。”经理回忆说,“很低调,腿脚也不太好。但是能力出众。听林助理说,是他们老总的远房亲戚,以前车祸撞坏了腿。” “能描述一下他的长相么?”韩亮掏出一根烟,见经理不由得皱了皱眉,又塞回去,“不好意思。” “没事儿。”经理笑了笑,“林助理不太喜欢提及他。当然,林助理这个人也是特别谨慎的,人能坐到那个位置,自然不会像女人一样嚼舌。” “林助理每次来这里都带着这位助理么?”韩亮问。 经理说,“基本上都是,不过两个人也并不是常来。一个月大概有一两次吧!印象不是特别深。” 韩亮点了点头,“客户登记,你们这里都能查到么?” “能。” “半年来的客户登记,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位林助理都是哪一天来的。” 经理有些为难,韩亮知道大陆警方在香港办案,很多地方多有不便,直接给宝刚打了个电话。宝刚正在家里煲汤,接到电话一乐,跟经理打了招呼,最后经理才答应帮韩亮查一下林助理近半年的住房记录。 韩亮拿到住房记录,基本每个月林助理都会来这里谈一两次合同,时间不固定,有时候是第二天才退房,有时候是当天。 陈锋出事儿那天,林助理是第二天才退房的。监控器里可以看到两人离开时的视频。 “我能去看看十七楼的这个房间么?”韩亮问。 经理不太情愿,但碍于宝刚的面子,还是同意了。 韩亮坐电梯直接上了十七楼。 十七楼是普通vip房间,一共有十间套房,林助理长期开的这间房在走廊尽头,门正对着安全门。 安全门直通十八楼,平常都是从十七楼锁着的,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保全室主任手里,另一把在经理手里。 经理打开179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韩亮。 虽然是普通的vip套房,但装潢仍旧可以用奢侈来形容,整个套房的装修风格属于商用,一进门是一个偌大的客厅,旁边有一个小型的会议室,落地窗户可以鸟瞻整个维多利亚港湾。 房间收拾的很整齐,经理说,每次林助理退房后,房间都收拾的很整齐,服务人员会定期来打扫,但很多摆设和东西都不会乱动,林助理有轻微的强迫症。 门口的鞋架上摆着几双换洗的拖鞋,韩亮仔细看了看,扭头看了眼经理,“你有见过林助理和人来谈合同么?” 经理想了想,“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我几次过来,都是看见林助理和他自己的那个助理过来,至于和什么人谈合同,我也没有注意过。” “还有印象么?”韩亮放下拖鞋,一一翻过来看了看鞋底。四双拖鞋,有两双是常用的,虽然收拾得很干净整洁,鞋内有踩压过的痕迹,另外两双很崭新,几乎没有踩压的痕迹。 卫生间很大,洗手台上放着两套洗簌用具,是某个大厂商特供的一次性用品,制作很精良,韩亮在国内也看到过这个牌子的广告,价格很让人蛋疼。 “林助理和他的助理留宿的时候,都使用会馆提供的洗漱用品么?” “是的。” “双人份?”韩亮皱眉,经理理所当然的耸耸肩,“当然。” “套房里有两个房间?”韩亮走进卧室,里面是柔软舒适的大床。 “是的,这里是主卧,另一间次卧在旁边。套房里只有一个洗手间。”经理说。 主卧室很大,大概有三十平左右,窗边是落地窗,拉开窗帘可以鸟瞻美丽的维多利亚港湾,难以相像,如果现在是夜里,从这里望过去,会看到怎样壮观美丽的景致。 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两只枕头很蓬松,客人退房后,清洁工通常都会来整理一下,换上新的枕套。林助理长期包了这个套房,但他显然并不长期使用这里,每次离开之后,都会有清洁工来整理房间。 客房与主卧隔了一道墙,里面鱼主卧室的格局基本一样,只是空间稍微小了一丁点。 “唐琪死后,林助理还来过么?”韩亮扭头,经理正站在门口,他摇了摇头,“没有。” “这里有人进来过?” “没有。除了清洁工。” 韩亮点了点头,“我可以见见负责这个房间的清洁工么?” “当然。” 第四十一章林助理 计程车穿过了几乎大半个街区才来到博雅天卷投资公司,这是盛氏的一家子公司,专门从事投资业务,掌管这家公司的人正是盛思明。 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会议正在进行,白夜和唐泽被安排在小会客室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位神秘的林助理才姗姗来迟。 和印象中的一样,这位林助理大概三十四五的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高级西装,面容英俊肃冷,说话的时候,头总是挺得很端正。 “唐先生。”林语堂坐在唐泽对面,目光扫过白夜,“白警官。” “你好。”白夜点了点头,“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些问题的。” 林语堂笑了笑,“我知道,只是工作有些忙,可能不会有太多时间,白警官可以直入主题。” 白夜皱了皱眉,不太喜欢他这种敷衍的态度,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唐泽,径自道,“我们调取了唐氏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在录像里,十二月二十六日那天,唐琪女士购买了很久,但一直没有使用的那辆奔驰被从地下车库开走了。公司车库管理员说,车钥匙是被你领走的,车里也发现了你的指纹。” 林语堂皱了皱眉,好一会儿才说,“是我开走了车。” “为什么?”白夜问。 “我自己的车子出了点小问题,送去修车场了。那两天正好在唐总的公司做一些工作,所以就开了唐总的车子。这有问题么?”林语堂皱眉问。 白夜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显然,林语堂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人,最是善于伪装自己的情绪了。 她失望的抿了抿嘴唇,“我们在一处爆炸案的现场发现过这辆车的监控视频,就在你开走这辆车的一段时间。当然,车里也检查到了你的指纹。能说说,十二月二十六号下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水围么?视频中拍到了这个女人曾经上过你的车。”白夜把阿霞的照片拿出来推到林语堂的面前。 唐泽始终微敛着眸子看着林语堂,在拿出照片的那一瞬间,林语堂眼皮微微抽搐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绞在一起放在桌面上,“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二十六号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办公室,唐氏分公司的秘书可以作证,我不知道车子为什么会被开到你说的那个地方。” 唐泽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针指向三,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太阳已经西沉,窗外昏黄一片。 秘书敲门进来,林语堂重重松了一口气儿,“有事么?” “门外有位姓韩的警官要见您。”秘书说。 林语堂脸色一白,回头看白夜,“我想你们也许认识。” 白夜看了眼唐泽,点了点头。 “请他进来吧!” 韩亮进来的时候,没想到白夜和唐泽也在,“你们怎么来了?” 白夜耸了耸肩,“吴悠出事那天,开车拉走阿霞的那辆车是唐琪的,从公司提走车的正是林助理。你说对吧,林助理。”白夜扭头看林语堂,林语堂脸色白了白,点了点头。 韩亮面无表情的看着林语堂,声音像一把所向披靡的剑,毫不留情的刺进林语堂激烈跳动的心脏,“林助理,我想见见那位总是跟你一起去迷迭国际私人会馆谈合同的助理,不知道方不方便。”韩亮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从来不多泥带水,犀利的问题杀的林语堂措手不及,他错愕的看着韩亮,心里仿佛滚了一锅热油,那些事儿,恐怕瞒不下去了。 “我,他。”他要说什么?办公司里去哪里找那么一个腿脚不灵光的助理呢? “唐琪遇害的那天,林助理和你的那位助理去了迷迭国际私人会馆,两人直到第二天上午才离开。”韩亮锐利的眸子看着林语堂,让他有种被剥光了衣服的错觉。“我,那个助理出差了。”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落,啪嗒掉在深褐色的西装上,晕开一个黑色的小点。 白夜屏息凝神的看着韩亮,知道韩亮肯定是查到了什么,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语堂快要绷不住了。 如果凶手是盛思明,那么,林语堂在这起案子中将要扮演的绝色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白夜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脑海中不停的翻滚着吴悠死前的画面,心里的愤怒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稍有不善就很有可能爆发出来。 唐泽紧紧抓住她的手,轻轻抠了抠她的掌心,低声凑到她耳边,“白夜,放松,你太紧张了。” 白夜苦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些许。 林语堂沉默不语,冷汗一滴一滴落下来,整个会客室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汗水滴落在衣襟上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韩亮终于不在等待,他冷冷的看着林语堂,终于开口道,“我查了迷迭国际私人会馆最近半年的监控录像,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儿。你和你的那位助理每个月都会去迷迭会馆的十七楼三到四次。每次去都会逗留六到二十四个小时。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重要的是,每次你们去迷迭会馆的时候,唐琪也会巧合的出现在那里,包括陈锋。香港的记者有很好的拍照水平,平均每个月都会拍到几次唐次和陈锋初入迷迭会馆的照片。” “你,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只是去谈生意。”林语堂打断他的话,目光阴郁的看着他。 韩亮抿唇看了他一眼,似乎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我在来这里之前见了负责179号房的清洁工。”他慢条斯理的说,林语堂眉头上下跳动着,紧抿的嘴唇拉成一条极不协调的长线。白夜聚精会神的看着两个人,心里只恨不能韩亮把话都一口气儿说完。 “通常酒店的清洁工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收集客人用剩下,或则是没有功过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迷迭国际私人会馆是一家标榜高端,奢侈的综合性私人会馆,里面不止是装潢和消费高级,相对的,它的服务品质也是众所周知的,大到家具床品,小到一次性洗漱用品,这些都是管理人员亲自挑选和特别订购的。尤其是洗手间的一次性用品,它们都是统一由香港图纹高级日用品公司特别定制的,其造型不仅精美,质地也非常好,外面的百货商场根本买不到。清洁女工都很喜欢这些小东西,所以在客人退房后,她们会很高兴的接收这些用不了,或则是从来没有用过的精美洗漱用品。”韩亮冷冷的说,目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林语堂的脸,“不巧,179号房的清洁女工就是个特别喜欢收集这些小东西的人,而恰好,唐琪遇害的第二天,她去179房间整理的时候,顺手也收走了洗手间的洗漱用品。” 第四十二章杀人灭口 林语堂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几分,他近乎绝望的看着韩亮,犹如一只绝望的困兽。 韩亮这人,白夜最是熟悉不过,冷酷冰霜,审问起犯人来,较之姜沪生的循循善诱不同的是,他更喜欢单刀直入,直切要害,不给嫌疑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179号房的洗漱用品,从来都是只使用一份的,另一份从来都没有动过。”韩亮一字一句的说,林语堂脸上露出个扭曲的表情。 “你与那位助理时常在酒店留宿,但179号房的洗漱用品从来都只有一个被使用过。两个人留宿,只有一套一次性洗漱用具被使用,这是为什么呢?”韩亮冷哼,“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个人入住,另外一个人并没有在179入住。” 林语堂放下手里的杯子,烦躁的揉了揉眉心,不带感情的说,“我出差喜欢带自己的洗漱用具,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所以说,酒店的洗漱用品,你是不会用的?”韩亮问。 林语堂皱眉,“是的,我习惯用自己的。” 韩亮猛地上前一步,他身材本就高壮,形容冷酷,站在林语堂面前,足足高了他半个头,那种煞神一样的气势特能胡人,林语堂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强迫自己仰头与他对视。 韩亮忽而一笑,那笑容奇诡,让一旁坐着的白夜突然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我在牙膏上只提取到了你和清洁女工的指纹,而另一个牙膏上没有你所谓的那个助理先生的指纹。”韩亮冷道,“牙膏有使用过的痕迹,却只有你和清洁女工的指纹。”幸好那位清洁女工有收集一次性牙膏牙具的习惯,也庆幸牙膏的生产厂家特供的牙膏份量很足,使得清洁女工没有把它直接扔掉,而是收回自己的储物柜里。 林语堂脸色聚变,张了张嘴,仿佛有什么卡在喉咙里,最后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韩亮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那个跟你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是谁? 林语堂只觉得脑袋一圈圈变大,他张了张嘴,心里实在是不想说出来,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他还能逃避得了么? “是。” “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玻璃窗瞬间破裂,白夜几乎是第一时间的朝林语堂冲过去。 “白夜。”唐泽伸手拽住她,猛地将她扑倒在地,又是一声枪响,刚刚她站立的地板上多了一个黑洞,子弹弹到墙上,最后掉在地板上。 “在哪儿。”韩亮喊了一声,掏出腰间的枪,对着对面大楼的顶楼开了两枪,一道黑影快速的再天台移动,然后消失不见。 “报警,我去追人。”韩亮丢下一句,转身冲了出去。 唐泽查看了一下林语堂,子弹正中额头,当场死亡。 “我要去追人,你赶紧联系宝刚,让他带人去抓盛思明。”唐泽站起来吩咐。白夜微愣,“盛思明?” “嗯。”唐泽点了点头,眼神凝重的看着她,“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绝不能让他离开。”说着,突然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小心。”说完,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偌大的会客室一下子空寂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林语堂就躺在她对面,地上褐色的地板被鲜红的血染红。她不敢乱动,拿出手机拨给姜沪生。 房间很静,静得仿佛能听见血液从枪口流出的声音,巨大的落地窗没了遮掩,呼啸的冷风吹进来,吹的人脑门发凉,凉得那血液都仿佛在越来越缓慢的涌动,最后很可能会被冻结。 话筒里宝刚低沉的声音,白夜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把刚刚发生的一切细细的讲了一边。 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宝刚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飘忽,他说,“白夜,你站在那里别动,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就派人去监视盛思明,然后让人去现场。” 白夜想问他是不是他自己来,可张了张嘴,一通陌生来电顶了进来。她连忙挂了宝刚的电话,把陌生来电转接进来。 “请问是白警官吗?”对方的声音很轻,也很陌生,白夜不大记得自己是不是认识这个人。 “是。” “我是裴济医院的医生。”对方自曝家门,白夜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位医生应该就是郝好的主治医生。 “啊,我想起来了。你好。”看望郝好离开时,她曾经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这位年长的医生,希望郝好醒的时候,她能通知自己一声。这个时候她打过来,白夜心里莫名的一慌,“难道,郝好她。” “她醒了。”医生快速打断她的话,白夜脑袋里瞬间有片刻的空白,直到医生重复的说了第二遍,她才晃过神,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好,我马上就过去。”她焦急的越过地上的血迹,走到门边的时候,才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儿,凝眉问医生,“那个,您把这事儿跟张国义说了么?” 医生微愣,好一会儿才道,“嗯,说了,我是先给张先生打的,然后才给你打的。” 白夜挂了电话,连忙推开门冲出会议室。 如果张国义真的是谋害郝好的人,如果他知道郝好醒了过来,他一定会继续想办法杀人灭口的。 博雅天卷投资公司对面是一家百货公司,一共八层。博雅天卷的办公楼层是六层,凶手是在百货公司的顶楼天台射击的。 因为是傍晚十分,百货公司的客流量很大,要想找到凶手几乎是大海捞针。 从博雅天卷投资公司到对面的百货公司,就算是用跑的,前后也要经过一条街,最快也要五分钟,除非凶手是个傻子,他绝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这里。 凶手在射杀了林语堂后,枪并没有带走,直接丢在了天台上,枪上没有指纹,天台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韩亮和唐泽再次回到林语堂办公室的时候,警方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尸体送到了法医处,现场的工作人员正在录口供,勘查现场。 “白夜呢?”唐泽拉了一个技术人员问,小伙子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同事,两个人均摇了摇头,“没看到,我们上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门口的秘书说,之前有个女警冲冲忙忙离开了,离开前好像是接了一个电话。” 唐泽微愣,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遂一边打白夜的电话一边往外走。电话响了许久无人接听,唐泽心里的不安越发大了几分。他皱眉看了眼韩亮,“打不通。” 白夜是接了谁的电话才冲冲忙忙的离开的呢? 唐泽心里莫名的一阵紧缩,马上联系了宝刚,宝钢那里似乎也并不太顺利。唐琪出事后,盛思明就很少来公司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别墅里。可今天宝刚去了别墅是直接扑了个空的,盛思明并不在别墅,宅子里的管家说,盛思明上午就离开了,说是要去找律师研究一下唐琪遗产的事儿。 唐泽怀疑白夜的那通电话,直接让宝刚知会一下技术部门,查一下他和韩亮离开后,白夜接了哪里的电话。 过了大概十分钟,宝刚的电话打了进来,“唐泽,是裴济医院的,白夜的最后一通电话裴济医院打来的。” 唐泽微愣,裴济医院为什么会给白夜打电话? “不好,韩亮,赶紧去裴济医院。”唐泽猛地一抬头,脸色少有的殷白。 韩亮还没晃过神儿来,唐泽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唐泽。”韩亮皱了皱眉,转身追了出去。 第四十三章郝好之死 医院里来来往往,因着正好是周一,看诊的人特别多。李医生是内科的主治医生,周一正好是她坐诊专家号,诊号一直排到了下午。 李医生送走上午最后一名患者,正准备去吃午饭,护士小林进来,“李医生。” “嗯”李医生一边整理病例,一边抬头,小林皱着眉,张了张嘴,不知道要怎么说。 李医生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郝好不行了。” “什么?”李医生一愣,连忙抓起椅子上的白大褂,“走,快去看看。” 唐泽和韩亮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正在急救,唐泽拉住其中一个护士,“发生什么事了?” 护士脸色不太好,皱着眉,“你是郝好的家属么?” 唐泽微愣,“郝好怎么了?” “情况不太好,大概不行了,你是家属么?”小护士叹了口气儿,扭头看了眼病房。 唐泽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是警察,不是她的家属。”韩亮连忙出示了证件,小护士“哦!”了一声,韩亮问,“我记得,郝好的医药费不是一直由张国义垫付的么?他也经常来看郝好的,你们没有联系他么?” 小护士,“联系了,一早就联系了,只是一直没有出现。” 唐泽皱了皱眉,“你们有没有联系一位姓白的警官。” 小护士愣了愣,“没有,我们只联系了张先生。” 唐泽皱眉看了眼韩亮,两人心照不宣,白夜肯定出事儿了。 有人确实用医院里的电话给白夜打过电话,但护士却说没有,那么,是谁给她打了电话?郝好昏迷了这么久都没有事儿,怎么会突然不行了? 唐泽咬了咬牙,这时,负责郝好的主治医生李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急救已经结束,心电图里传来嘀嘀嘀的急促声响。 唐泽心一凉,李医生走过来朝他摇了摇头。 “李医生。”韩亮拉住李医生的手,“郝好怎么会突然就。” 李医生脸色也是不太好,“一般植物人突然死亡的情况比较多见的都是褥疮感染,沉积性肺炎,呼吸道梗阻。植物人的身体免疫力底下,对外界的病菌抵抗能力不高,所以感染死亡的患者居多。” “你的意思是,郝好是因为褥疮感染,或是沉积性肺炎导致的呼吸道梗阻而死的?” 李医生摇了摇头,“恰恰相反。一般情况下病人会是因为这些原因突然心跳停止。但郝好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韩亮连忙问,“哪里不一样。” 李医生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斟酌如何说出郝好的情况。 “李医生。”唐泽唤了一声,语气里的急切难以掩饰。 李医生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过敏。” “过敏?” “是的。”李医生叹了口气儿,“也是巧合了,郝好对百合花的花粉过敏。她本来是有沉积性肺炎的,但情况并不太严重,是因为花粉过敏,才导致呼吸梗阻,最终抢救无效而死亡。” “哪里来的百合花粉?”唐泽皱眉问,上前两步走进病房,病房里的医护人员已经散了,郝好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布遮住脸。房间里并没有想象中的百合花,也完全闻不到百合花的味道,因为消毒水的味道太浓了。 李医生也说不出百合花粉的来源,但医疗诊断书上的报告确实是花粉过敏导致的窒息性死亡。 那么,郝好是如何因为花粉过敏而窒息性死亡的呢? 韩亮站在走廊里,抽出烟,唐泽皱了皱眉,心里惦记着白夜。 有人用医院的电话打给了白夜,电话是在医院大厅的公共电话,因为周一,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是谁碰了电话,并且打给了白夜。 唐泽很好奇对方说了什么,白夜才会突然丢下案发现场冲冲忙忙赶到医院。 从时间上看,郝好突然过敏是在白夜离开之后。而突然消失不见的张国义,他又去了哪里? “现在怎么办?”韩亮看着唐泽,知道他心乱如麻,可这个时候,他们能做的唯有冷静。 唐泽抬头看了他一眼,“病房里没有百合花,那么,就一定是有人带着含有百合花花粉的东西进了病房。先去查监控器,再去查负责郝好病房的护士。” 韩亮点了点头,“这里交给我,你去找张国义?” 唐泽点了点头,心里越发的不踏实了。 离开医院,唐泽第一时间去了张国义的公司,得知从昨天上午开始,张国义接了一通电话离开后,就没有再出现在公司了。唐泽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张国义的家,同样没有人,厨房里的洗碗槽里还放着没有刷的碗,桌上放着昨天的香港早报,显然,从昨天早晨离开家之后,张国义就再也没有回过来了。不,也许回过来了,但又冲冲离开了。 唐泽在张国义的房间里,找了找,屋子显然被人翻动过,钱财和贵重物品都没有丢失,电脑有启动过的痕迹,但时间实在昨天下午,不知道是张国义曾经回来过,还是有人潜入了张国义的家,从而窃取了电脑里的东西。 寒风呼啸着刮过耳际,站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唐泽从未有过的烦躁和焦虑。他不知道白夜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他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线索能去找到她。 “铃铃铃。”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姜沪生。 小麦已经脱离的危险,肇事司机也抓住了,是一家私人货运公司的的货车司机。两个月前,这位货运司机还是唐氏旗下的一家货运公司的优秀员工,后因涉嫌肇事而被开除。三天前,有人用电子邮件联系了他,一百万买一条命。 唐泽握着手机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潮,耳边响起姜沪生低沉的嗓音,“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已经醒了,他查到了唐琪办公室那张照片的出处。”姜沪生皱了皱眉,一边把机票递给检票员。“照相馆的老板印象很深刻,当时照相的时候他是店里的学徒,印象很深,原来的老板也留下了当时的底片。那时拍照片的一共六个人。” “先生。”检票员把机票递给姜沪生。 姜沪生接过机票往前走,“唐憎,唐琪,张荣,温琦,邵毅,谢奇的妻子孟云,还有……”姜沪生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合照,好一会儿才说,“盛思明。” 马上就到登机口了,姜沪生皱了皱眉,语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我去拜访了当时那家照相馆的老板,他的印象比较深刻,主要是因为当时那个墓葬群的发现曾经轰动一时,那个时候有很多游客为了目睹这个还未正式开发的墓群不远千里来到商丘参观,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很多大学的考古老师和学生。” “然后呢?” “然后?”姜沪生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机舱,忽而一声冷笑,“他们当中的某人租用了照相馆的一架照相机。在拍了合照之后。” 唐泽微微一愣,随后明白,二十几年前相机还是很稀罕的东西,私人家庭通常没有,这几个人如果真的跟当年的那间盗墓案有关的话,借相机就有了合理的理由。相机,拍照,做几号,更清晰的观察这个刚刚出土还没有得到国家批准正式开发的墓葬群。 “或许你还忽略了一个人。”唐泽淡淡的说。 姜沪生微愣,登机口的工作人员已经示意他关掉手机了。 “抱歉,请等一下。”姜沪生朝工作人员含了含首,“你说的是谁?” 唐泽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施博。” “施博?”姜沪生微愣,“浮梁山一案中的施博?” 唐泽点了点头,“施博当年也在商丘呆过一段时间,包括他的那位朋友葛云飞。” “你是说他们也是梅花组织的一员?”姜沪生问。唐泽跟司机报了地址,说道,“是,当初只是怀疑他跟我父亲一案有些关系,所以才接近他,现在想来,浮梁山一案未必没有他的关系,唐唐是受人蛊惑,引发了解离症的发作才杀了那么多人,但那个引发她发作幕后黑手并没有找到,唯一可能提供线索的那位大师在监狱里死了。” “你的意思?”姜沪生问。 唐泽抿了抿唇,“确切的说,应该是葛云飞。” “葛云飞假装成施博,并不单单是为了谋夺施博的产业。”唐泽慢慢的说,“我当时之所以接近施博本来也是为了当初在商丘,他与我父亲有所关系,但一开始并没有查出什么,直到最后挖出他是葛云飞。”他默了默,“他之所以假扮成施博,一来是为了施博的产业,另一个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躲避追杀。当年梅花组织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幕后必然有一个黑手在操纵着一切,葛云飞很有可能一早就察觉,所以才诈死,但是后来又怕那个暗中的猎手怀疑,所以才故意搞出浮梁山一事,把警方和那个人的视线都引到‘那个消失了很多年的葛云飞’身上。” “他手上没有梅花刺青。”姜沪生皱眉工作人员已经第二次示意他上飞机了。 “他洗掉了。”唐泽陷入沉思,“他的手腕上有一块洗掉刺青的疤痕,一开始我也并没有在意,现在可以确定了。” 姜沪生抿了抿唇,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第三次催促他了。 “对不起,我不上了。”姜沪生一把抢回工作人员手里的机票,转身顾不得工作人员的的呼喊,快速出了登机口。 “我现在就回去审葛云飞。” 第四十四章二十几年前的往事 唐泽挂了电话,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 “先生是警察?”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唐泽,好奇的问。 唐泽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大陆的吧!”司机说道。 “嗯。” “我祖上也是大陆来的。”司机是个健谈的,唐泽叹了口气儿,时不时应了两声。 车子几乎穿过整个维多利亚港,最后驶进半山区,停在盛家别墅的门前。 “唐少爷,你怎么来了?”老管家开门,见到唐泽微微一愣。 唐泽点了点头,走进客厅的时候,盛思明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唐泽?”盛思明侧头,微微有些愣,“你怎么来?” 唐泽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目光微敛,落在他盖着薄毯子的腿上,“姑父刚刚不在家中?” 盛思明微微一笑,“你想问什么?” “警方在唐氏分公司地下停车场的视频中看到了你。”唐泽目光隐约的看着他,“在大陆警方吴悠的死亡现场附近,有摄像头排到过爆炸房屋主人曾经上过一辆奔驰车,车是小姑姑公司的配车,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停在公司的停车场无人动用,案发当天,林助理从地下停车场管理员哪儿拿走了钥匙,同天下午,地下停车场的监控视频排到了车里的人,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但有人指认出那个开车的人就是姑父你。” 盛思明一笑,伸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腿,“你觉得我这双腿,还能动么?” 唐泽抿了抿唇,“姑父的腿是怎么伤的?” “怎么?怀疑我?”盛思明不恼不怒,姿态悠然的看着唐泽。 “您要是这么说也没什么。”唐泽淡淡道,目光灼灼的看着盛思明。 “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问?唐琪的侄子,还是警方的顾问?”盛思明笑,扭头看了眼管家,“送两杯咖啡来。” “是。”管家退了出去,偌大的客厅一下子空落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角落里的古钟发出的钟摆声。 唐泽压一下心底的焦躁,“顾问。” 盛思明轻笑一声,双手交叠放在右膝上,“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什么事儿?”唐泽问。 “一起意外事故。”盛思明道。 “你可以仔细点。” 盛思明侧头看着他,“为了救人。” “什么人?”唐泽问。 盛思明向后一仰,整个人向后靠在沙发上,“你父亲。” “我没有听他说过。”唐泽皱眉,盛思明轻笑出声,“二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我们曾经去过商丘。” 听见他提及了商丘,唐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们去过商丘?去干什么?” 盛思明忽而一笑,“你们不是查到了么?” “我们查到了什么?”两个聪明人就这么坐在宽大的客厅里打着哑谜,互相试探。唐泽需要从他的口中找到破绽,进而试图找到白夜失踪的线索,而盛思明淡定的看着唐泽,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被恶魔盯住的感觉。 他可以强烈的感觉到,大概一个小时前林助理的死与面前的这个男人有着必然的关系,可他没有丝毫的证据。 “你们去商丘干什么?”他艰涩的问,如果是在平常的任何时候,他都会比现在冷静很多,可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着白夜,心急如麻。 盛思明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从容的说,“参观。”他说,“二十几年前,商丘发现了一个大型的墓葬群,全国各地很多年轻人,包括一些学术研究的学生和老师都很感兴趣,那个时候,我也年轻,也对世界上任何神秘的事物好奇。” 唐泽静静的听着,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盛思明的腿上,他在想,如果盛思明的腿真的是好的,那他为何要装了这么多年,而这么多年后,他突然露出这么多的破绽是什么? 是因为背后那个藏镜人? 那个一直牵引着警方的注意力,那个杀了张荣等人的人么? 因为惧怕,所以盛思明终于决定反击了,那么,当年这几个人到底做了什么,会让他们后来分道扬镳,以至于遭到了这么恐怖的报复?而这一切的开端,似乎就是从他的父亲唐憎之死开始的。 “能说说么?”唐泽问。 盛思明笑了笑,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回忆。 大概二十七年前,商丘发现了一个大型的墓葬群,几乎轰动了全国的学术界,那时候盛思明还是个普通的美国留学生。假期时间,盛思明回过独家,无意中知道了商丘这个几乎可以载入考古界史册的墓葬群。 盛家的发源地就在商丘,如果追溯下去,大概能追溯到一百五十年前。 盛思明怀着对商丘墓葬群的朝拜之心,准备去一趟商丘。但是那个时候文革运动刚刚兴起,跨省旅行什么的其实盘查的挺严格的,一些去参观墓葬群的游客多半都是单位组织或是学校组织的。 盛思明通过家里的关系,弄了华阳市美术学院的学历证明,然后跟着当时的两个美院的学生一起搭乘火车去往商丘。 “那几个学生都有谁?”唐泽打断他的话。 盛思明笑了笑,“温琦,江城,还有邵毅。” 唐泽皱了皱眉,“邵毅并不是美院的学生。” 盛思明笑道,“邵毅是个商人,又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说完,唐泽终于明白了,温琦之所以和江城回去商丘,很有可能是因为邵毅,因为温琦喜欢邵毅,所以江城必然会陪着温琦一起跟邵毅同去商丘。 也许在二十几年前,一切的最开始只是源于这个女人追求一个男人而已。 “好吧,我们可以继续了。”唐泽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淡定自若一些,期间,老管家送来了咖啡,盛思明端起咖啡示意老管家可以暂时离开一会儿。 三个人在去往商丘的火车上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被车上的流氓调戏,这女孩的哥哥和流氓打了起来,没想到流氓有刀,差点伤了兄妹俩。 因为事儿就发生在江城他们的车厢,三个男人制止了持刀的流氓。用盛思明自己的话说,那个年代的人正义感很强烈,人与人之间很容易建立起一些感情。 “然后你们就一起去了商丘?”唐泽问。 盛思明笑道,“是啊,一起去商丘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遇见了葛云飞,一个有点微胖的年轻人,我们是在旅馆认识的,他独自一个人,从云南来的。”盛思明说到这儿,似乎陷入了回忆,唇角含着笑,“啊,我忘记了,还有个美丽的女人。”他似乎缅怀着说,唐泽死死的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我记得她叫孟云,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很有才情。” “她?”唐次狐疑的问,还没问出口,盛思明就打断了他,“对,孟云,一个谜一样的女人,你的父亲很喜欢她。” 第四十五章陈年旧事 唐泽微愣,静静的看着盛思明。 “然后呢?你们参观了这个墓葬群,你的腿受到了几乎毁灭性的伤害?”唐泽问。 盛思明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个略微有些疲惫的表情,“是的。那真是个神奇的墓葬群,即便是我见过了很多古欧洲的各种文化,在面对那个墓葬群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说是震惊。” “当时那个墓葬群,并没有获得国家的审批,并没有完全开发出来。”唐泽说。 “噗!”盛思明呲笑一声,一脸鄙夷的看着他。“人啊,不管在什么时候,面对那么美,那么不可思议的存在时,总会按耐不住心里的悸动和探索的欲望。” 唐泽微愣,“你是说,在还没有获得中央文化部审批的时候,已经有人对墓葬群进行了挖掘?” 盛思明一乐,“是的,当地的政府相关部门曾偷偷组织了一个考察队对墓穴进行了秘密挖掘。” “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这种工作通常都会保密,不会让这么多人知道。 盛思明笑了笑,“这种工作是很保密,但是却也需要一些帮手。” “他们雇佣你们?”唐泽惊异的问。 盛思明没有回答,只是说,“孟云的父亲就是当时这批秘密考古人员中的一员。但是第一批进入地宫的考古队员失踪了,一共进去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其中就有孟云的父亲。” 剩下的事情就像小说故事一样,充满了传奇性,但现实永远要比传奇残酷的多。 用盛思明的话说。 有人死在了墓穴里,当地的政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隐瞒了私自开发这件事儿,把事情都推到三个人失踪的人身上。那时孟云和唐憎已经很要好了,孟云为自己父亲的失踪很是痛苦,她决定要去地宫里找到自己的父亲,然后这群热血青年便因为种种理由跟着进了地宫。 “你们在地宫里找到了那三个人?”唐泽问。 “找到了,但是都死了。”盛思明淡淡道,低沉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怎么会死了?”唐泽问的时候,目光死死的盯着盛思明的脸,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所有的表情都很自然,完全符合当时的心境。 直觉告诉他,盛思明并没有说谎,盛思明应该了解他,甚至也许洞悉了他的身份,毕竟他的一切都是小姑姑安排的,他也许从小姑姑口中知道了一些什么。 这很不好,至少使他处于劣势,但显然的,盛思明那么聪明,如果知道他的底细,那么,他如此直白的说出当年的事儿,便不会草率的说谎,至少目前看来,他说得都是真的。 盛思明摇了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三个人身上都带了伤,看样子很像是互相殴打致死。” “互相殴打致死?”唐泽皱眉看着盛思明,似乎在思索他的话。 盛思明笑了笑,“对。互殴致死,我们当时也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准备离开,孟云坚持腰带自己的父亲尸体离开。就在离开的时候,不知谁触动了地宫的机关,逃出来的时候,我为了救你父亲,不慎被掉下来的石板砸中了双腿。” “后来呢?”唐泽问。 “我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盛思明说。 “可是当年并没有听说有人死在里面。” 盛思明一笑,“是没有啊,但是当年却传出了有一伙盗墓贼盗取了墓穴里的宝贝。最后案子不了了之。” 唐泽一愣,随后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当初从墓穴里带出东西了吧!” 盛思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你说呢?” “别人我不知道,江城的十二美人图应该就是从墓穴里带出来的。” 盛思明笑而不语,这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唐泽看了眼角落里的落地钟,心里仿佛热油烹过了一样。 白夜失踪了,却没有任何绑匪留下的线索,会是谁绑走了她?是面前的人么? “我不知道。”盛思明笑着说,“离开时,我昏迷了,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意思就是,他什么也不知道。 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那梅花刺青呢?”唐泽突然问道。 盛思明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瞬,右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碰了一下左手的手腕,“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唐泽心中冷笑,面上不显,“江城死了,被人毒死的,温琦也死了,枪杀。邵毅也死了,唐憎,也就是我父亲,他在监狱里咬破自己的手腕死了,小姑姑也咬破自己的手腕动脉死了,就连葛云飞,浮梁山惨案的时候也差一点就死了,小姑父,当年你们一起的人,死了很多,剩下的,只剩你,葛云飞和孟云了,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盛思明嗤笑一声,“你们都查到了?” 唐泽皱眉,“查到什么?” 盛思明伸手摘掉了鼻梁上的眼睛,揉了揉眼睛重新带上,“梅花刺青是我们几个人后来离开商丘前刺的,也算是年轻人的一种冲动吧,毕竟经历了一场同生共死。”他淡淡的说,唐泽没有反驳,说道,“你对这几个人的死,怎么看?” 盛思明忽而一笑,“我怎么知道?”说着,他突然滑动了轮椅,客厅右面墙角有一个隐藏的电梯,通往二楼和三楼。盛思明在家中是不太喜欢有人推着他的,所以在建筑别墅的时候,特别加了个隐藏式的电梯。 “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盛思明径自挪动轮椅,轮椅的把手上有一个隐藏式的按键,可以直接遥控电梯。 电梯门打开,盛思明挪动轮椅进了电梯,唐泽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抿着唇跟在他身后。电梯门缓缓地合上,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这感觉来源于电梯黑色的四壁和头顶那盏昏黄的顶灯。 盛思明就在他面前,神情自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他本就略显苍白的脸上越发的惨白,仔细看,都可以看到皮肤上细腻的绒毛。 这是个善于伪装的男人,且是个十分聪明的人。 唐泽紧紧的握着拳头,目光居高临下的看着盛思明的发心,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第四十六章威胁信 三楼是书房,盛思明办公的地方,唐泽知道,通常这里是不允许他人随便进入的,盛世集团的很多决策或是秘密都是在这里决断的。 电梯门缓缓的像左右划开,走廊里很安静,对面是一扇宽大而厚重的红木雕花的双扇门。盛思明略显吃力的推动轮椅,他伸出手,被盛思明阻止了,“我可以。”轮椅碾过地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仿佛一下下碾过自己的心脏,唐泽心情复杂的看着盛思明的背影。 厚重的大门被拉开,盛思明伸手在墙上摸索一阵,“啪!”的一声轻响,书房吊顶上的复古吊灯亮了起来,柔和的光线从门内泻,唐泽不适的眨了眨眼。 “进来吧!”盛思明径自推着轮椅来到书桌后面。 书房很大,办公桌右面是一排两米高的书架,右面是一个档案柜,地上放着一个保险箱。书桌是巨大的桃木桌,上面摆着一台台式电脑,右手边是一只相框,背对着唐泽,看不到照片上的人。 盛思明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摞子报纸。报纸最上面的是昨天的,最下面的是一年多一年的,全都是国内的,华阳市的,浮梁山景观区的。唐泽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盛思明。“这一年来,她们一个一个都死了。”盛思明淡淡的说,唐泽看不出他面上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什么都知道,包括背后那个藏镜人想要杀他。 “然后呢?”唐泽淡淡的问,目光落在报纸上,心里想的确实白夜。 盛思明抿了抿唇,翻开其中一份报纸,里面是一封黄色牛皮纸信封。“你看看。” 唐泽接过信封,很薄,国内常见的老式信封,信封里面是a4纸,上面什么也没写,直是用打印机打了朵盛放的梅花,殷红的花瓣娇艳欲滴,却仿佛淬了血一样刺眼。 “一年内的第八封。”盛思明淡淡的说,“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收到这样一封信,一年内,我遇到过三次交通意外,三次被下毒。”盛思明淡淡的说,“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唐泽静静的看着他,盛思明这人永远有用不尽的后招,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做什么。 “我会跟香港警方反应。”唐泽把东西放在手边,盛思明抿唇轻笑,“现在,还有什么想要问的么?” 唐泽低敛着眉,没看他的眼,“你觉得,这个威胁你的人是谁?死的都是当年探访商丘墓葬群的人,总不会那么巧合的?有仇家?” 盛思明忽而一笑,“我盛家那么大,仇人很多,要我命的人也很多。”唐泽深知打太极一样把问题又抛回去向来是他拿手的把戏,而你一旦别他掌握了节奏,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到目前为止,他所说的,只是他想说的,而目的已经达成,就是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十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你在哪儿?”他淡淡的问,目光灼灼,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盛思明见招拆招,毫不马虎,“在家睡觉。” “谁能证明?”唐泽抿唇直视他,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桌面。 盛思明摇了摇头,“没有人,管家去菜市场买菜。” “那就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喽。” “是的。”盛思明含笑看着他,双手交叠放在双腿上。 “今天下午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唐泽继续问。 盛思明指了指右面的墙壁,“睡觉,每天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是我的午睡时间,管家每天也会在这个时间去买菜。”说完,盛思明意味深明的笑了笑,“我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早些年进商丘墓葬群的墓穴时受了尸毒,即便勉强保命,身体也落下病根了。” “包括没有孩子?”唐泽突然问,盛思明微微皱眉,似乎极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儿,“盛文很好。” “小姑姑并不是很喜欢他。”事实上两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十分和谐,盛文是盛思明收养的孩子,小姑姑对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这些年都耿耿于怀。 盛思明沉默不语,脸色有些微白。“我累了,如果没有什么要问的,我想休息一下。” 唐泽看了看他,终是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书房。 回到警察局的时候,韩亮已经回来了,见他进来,连忙将人拉进小会议室,“有眉目了,不过恐怕不太乐观。”韩亮皱眉看着唐泽,他知道唐泽和白夜之间的事儿,所以更不太想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唐泽苦笑着看了眼韩亮,“说吧。” 韩亮拍了拍他的肩,“白夜被张国义抓走了。” 唐泽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儿?” 韩亮叹了口气儿,“是张国义。我看了医院的监控录像,录像拍到了张国义进入医院的视频。” “是谁给白夜打的电话?”唐泽皱眉问。 韩亮抿了抿唇,“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 “谁?” “谢奇。” 又是他? 唐泽皱眉,隐约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他给白夜打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更奇怪的。”韩亮办过这么多案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复杂的,“郝好的具体死因你是知道的吧!” “百合花过敏。”唐泽说,“你找到过敏源了?” “在照顾郝好的护工身上喷了百合花香水。” “一个护工喷香水?”唐泽皱眉。 韩亮耸耸肩,伸手点了一根烟,“要么?” 唐泽接过烟,叼在嘴里却并不点燃。 “香水是陈晓霞给她的。”韩亮说道。唐泽微微一愣,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只觉得这糟心的事儿真是一桩又一桩,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陈晓霞,那个害死了吴悠的陈晓霞?” 韩亮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圈,打着卷的烟圈徐徐上升,然后又被他轻轻吹散,“对。那个假扮成唐琪亲戚的女导游。爆破案的现场没有任何有用的指纹,她虽然假冒唐琪的亲戚进了旅行团,但是并没有直接接触案发现场。” “和盛思明有关系?”唐泽捻了捻烟嘴,看着韩亮。 “是盛思明的助理林语堂给唐氏旗下的分公司打的电话,女导游菲菲是受命于林语堂,所以才接替了陈晓霞的工作,做了导游,并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出现在阿霞和郝好家楼下的茶餐厅的。”韩亮说。 “我在找因果关系。”唐泽转身拿起黑色记号笔,翻过白板,刷刷刷,在最上面写了几个名字。 盛思明。林语堂。陈锋。张国义。唐琪。陈晓霞。郝好。林语堂的助手。 下面是半段录音,塔罗牌。 “如果刨开梅花组织这条主线不谈的话,只从陈锋虐杀案来看。”唐泽在半段录音下面划了两道线,“整个事件看是复杂,其实只是围绕了一个线索展开的,那就是半段录音,陈锋手里的半段录音。这半段录音牵扯到了三年前的唐憎杀妻案。从目前仅有的录音可以听出来,当时唐憎的妻子在案发前曾经在浴室里洗澡,而案发现场出现了唐琪的声音。当年唐憎案时,唐琪给出的口供却是在美国,这很矛盾,后来我们推测当时杀死唐憎妻子的人并不是唐憎,而是唐琪,唐憎完全是为妹妹顶罪。” 韩亮看着白板不语,等着唐泽继续说下去。 第四十七章白夜白夜 唐泽又在陈锋上面圈了一个圈,“这里,张国义,郝好,陈锋,盛思明,林语堂,唐琪他们都是被陈锋串联在一起到的,所以说,陈锋是关键。我们把视线重新梳理一下。”唐泽说,“陈锋是个高级公关,他跟很多香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有些关系,手里有很多把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我们回到案发当天。在案发当天,神秘助理和林语堂去了迷迭国际私人会馆。两个人在酒店过了一夜,但很显然,神秘助理并没有住在他与林语堂开的套房里,那么,他去了哪里? 这个神秘助理在酒店出现的次数不是很频繁,但很巧合,每次他出现的时候,唐琪都会和陈锋在迷迭约会。那么,我们可不可以假设,这个神秘助理其实是去了唐琪的房中,与陈锋发生关系?” “你是说,唐琪和陈锋之间只是打掩护,真正和陈锋在一起的另有其人。” 唐泽点了点头,“是。” “你觉得这个人是谁?”韩亮深深洗了一口烟。 唐泽在盛思明是的名字上点了点,“盛思明。我们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盲区,唐琪和陈锋开得房间,就理所当然的以为里面的人就是唐琪和陈锋,很多细节都没有彻底检查。” “你什么意思?”韩亮抽了最后一口烟,重重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 “dna检查,把陈锋被害现场的所有洗漱用品,包括一次性牙刷全部去验dna,我不信他能什么都不留下。”唐泽咬着牙说。 韩亮点了点头,回头连忙给宝刚打了电话。 “老韩。”唐泽皱眉点了点白板,眼神微敛,“我们继续。”唐泽微微闭了闭眼睛,仿佛重新回到了陈锋被害的那天。 陈锋约了盛思明见面,可是这个人从来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一个月里,他要见他,其实也就那么一两次,两三次。 他接到了唐琪的电话,提前来到了迷迭国际会馆,但是唐琪来晚了,那个人也来晚了。他焦躁却又兴奋着,他已经带了他足够多的把柄,他想,总该是要得到一些应该得到的东西。 在酒店的大堂里,他接到了情人的电话,张国义,那个老实的男人。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去了荻花酒店,他们争吵,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 晚些时候,他终于回到了迷迭国际,但已经精疲力尽,又和张国立吵了架,心情很不好。 夜幕降临的时候,盛思明从17楼来了,然后呢? 然后两个人发生了一些愉快的事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其它的,可最后他还是决定摊牌了,他打开屋子里的暗格,拿出了一些他所‘以为’的把柄,当然那些都是别人的,关于盛思明,关于唐琪的,他没那么笨,他不会现在都拿出来。 “等等。”韩亮突然打断唐泽的话,“你是说,那天晚上,陈锋威胁了盛思明,用那个录音?” 唐泽点了点头。 “不对。”韩亮皱眉,“如果是那个录音的话,它似乎是对唐琪更加不利才对。所以唐琪不是更有杀人的动机么?而且陈锋是香港人,三年前华阳市发生的案子,他怎么可能知道?单单听了一点儿录音就会决定杀人灭口?” “如果这个录音的完整版足以泄露更多的东西呢?”唐泽低敛着眉,继续说,“从陈锋那里找到的录音很有可能只是他刻录下来威胁盛思明的,真正的完整版,恐怕被他藏起来了。” “藏在哪儿?” 唐泽沉默,目光幽幽的看着面前的白板,眼前好像出现了无数的线条,细碎的,纠结的,找不到线头,也不知道哪里是结束。 “我其实一直搞不懂,林助理,不,盛思明为什么要杀吴悠。”唐泽皱着眉,韩亮叹了口气儿,“不,是为什么要杀白夜。” 唐泽扭身拉过一张椅子,心烦意乱的坐下来看着对面的白板。 他担心白夜,却又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香港警方已经封锁了几个机场和地铁口,客运站也都进行了排查,但动静不敢太大,唯恐惹怒了张国义做出更疯狂的事儿。 张国义为什么要绑走白夜?这完全是毫无意义的,他有勇气杀人,但没有道理去绑架白夜,而且,谢奇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老韩。”唐泽抬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韩亮,“我一直有件事儿是想不明白的。” 韩亮挑了挑眉,“什么事儿?” “谢奇。” “谢奇?” 唐泽点了点头,“对,几个跟梅花组织有关的案子中,那个藏在暗中的藏镜人几次三番给警方线索,如果他是想要借用警方的人除掉梅花组织的人,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他选择那个释放线索的人,为什么会是白夜?谢奇两次出现,都是见了白夜,在浮梁山,白夜被唐唐抓走,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的酒吧老板,他为什么要留下线索帮助我找到白夜?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白夜有问题?”韩亮差异的问,“不可能?小白不过是个小菜鸟,怎么会卷进。” “老韩。”唐泽打断韩亮的话,“盛思明要杀白夜。谢奇在医院打给白夜,为什么?” “这。”韩亮皱了皱眉,“唐泽,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白夜的来历。”唐泽仰起头,“她是一个户籍民警。” “你什么意思?”韩亮眉头越皱越深,“唐泽,我有点搞不懂你了。” 唐泽苦笑,“我也搞不懂,不过也许很快就能搞明白了。” “唐泽,你到底想到什么了?” 唐泽拿出手机,毫无犹豫的拨通了何艳梅的电话。彼端传来一阵阵忙音,仿佛轻轻的鼓点一下一下的敲着他的心。 “喂!唐泽?”何艳梅的声音带着点兴奋,憋了那么久,被当成个废人一样关在屋子里,何艳梅觉得自己浑身都长毛了,很不不能把那个草木皆兵的裴容倾给大卸八块了,揉吧揉吧丢进黄埔江喂鱼。 唐泽抿了抿唇,终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帮我查一查白夜。” 第四十八章被抓 嗓子眼很干,头很疼,整个人仿佛被沉浸了冰冷的雪水里,几乎不能呼吸。 “醒了?”男人破裂的嗓音就像一只破旧的老风箱,嘶哑,破裂,仿佛没说一句话都要费劲力气一样。 “张国义?”白夜睁开眼,刺鼻的的味道刺激这味蕾,差一点让她把昨天的晚餐都吐出来。“你,你绑架我?” 屋子里很黑,到处都是腐败发霉的气味,头顶亮着一盏昏黄的白织灯,把张国义的影子拉得细长一片。 “白警官,东西,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我,我不会杀你的。”张国义脸色苍白,刺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白夜。“白警官,你,你把东西交给我吧!” 东西? 白夜不由得挑眉,“你说什么?张国义,郝好是你害的对吧?”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发霉的味道,张国义缩在阴影中,脸上的表情变化得极快,白夜觉得自己都能听见他一下子变得粗重的喘息声。 “我不知道,我,我不知道。”张国义突然抱住头,目光隐约的看着他,“是他,是他,都是他,是他的错。” “他是谁?”白夜微愣,“陈锋?” “陈锋?”张国义缓缓抬起头。 “对,陈锋,我们已经知道了,陈锋的情人就是你,你们在一起同居,养了一只猫,你们喜欢看电影,喜欢收集电影票和超市发票。”白夜淡淡的说,尽管额头已经因为惊惧而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可是郝好打破了这一切,陈锋想要她生下孩子?还是陈锋决定要离开你?” 张国义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猛地一个上前,挥手重重打在白夜脸上。“不是,不是,他不会离开我,他只是,只是被那个女人给迷惑。” 白夜只觉得右脸一阵阵发麻,火辣辣的,牙齿可能割破了嘴角,嘴里尝到了那种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一个小时前,不,也许更久,白夜已经不能确定了。她在林语堂的办公室里接通了医院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是郝好的主治医生,李医生,当然,距离上一次去看郝好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儿了,她的记忆力不足以让她注意到话筒里的声音是否熟悉,她所有的疑虑都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就被电话里的那句,“郝好醒了。”给打散了。 白夜努力回想着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林语堂办公室出来后,她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医院。因为是周末,医院里的人不多,郝好刚下车,还没进医院,一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了她面前,黑色的车窗慢慢降下来,露出来的脸让白夜微微一愣,然后? 没有然后了。 有人用沾染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嘴,她最后看见的,是谢奇脸上那一抹奇诡的笑意,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她的性命。 “是谢奇,是谢奇让你这么做的?”白夜眦目欲裂的喊道,整个胸腔里都好像燃了一团火,把她烧得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张国义皱了皱眉,“你说什么?白警官,你把东西给我吧,给了我那个东西,我自然就放了你的,给我。”张国义像是一台不停重复的复读机,目光阴郁的看着白夜,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一个个暴凸起来。“把东西给我,你放在哪里了?” 鬼才知道张国义到底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白夜假意缩了缩身子,目光微敛的看着张国义。 张国义的脸色不太正常,双眼浑浊无神,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看起来并不协调,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僵硬,大部分的时候都在重复一两句话。 白夜皱眉,抬起头四下张望,屋子里虽然很昏暗,当并不影响视物,她仔仔细细的寻了一圈,果然在右前方的角落里发现一个反光点,是监控器。有监控器,说明有人在背后看着,是谁? 白夜若有所思的看着监控器,终于,心里纠缠许久的一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释,“谢奇,是你吧!你到底要什么?”不是张国义意识到警方已经怀疑他,是有人威胁利用了张国义。是谁?除了谢奇还会有别人么? 空气中的霉味好像越来越重了,张国义脸上的表情越发的不耐,这时,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舒缓的音乐,是贝多芬的钢琴曲(欢乐颂)。 张国义微微皱了皱眉,随着音乐,身体渐渐的放松下来,然后再钢琴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白夜愣愣的看着张国义的举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突然想到在浮梁山时,自己曾经被安安绑架过,事后唐泽曾说过,安安的解离症已经治愈多年,这次突然发作,很有可能是有人通过了什么诱因诱发了她的病。但因为证据不足,重要证人又才监狱里意外死亡,这事儿就一直搁置了,直到刚刚,白夜眼睁睁看着张国义异样的举动,心里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张国义也被人控制了,就如同安安一样。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那么多巧合,很多看是合理的地方,其实背后很有可能藏着一只你无法发觉的手,它轻轻的拨弄着命运的那条线,直到有一天,当你发现时,你已经脱离了命运的轨道。 比如白夜。 比如安安. 比如张国义。 比如唐泽。 当唐泽拿着何艳梅传真过来的资料时,这些个困扰了他很长时间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而那些看起来杂乱无章的人物关系,终于拨开云雾,露出了一片曙光。 “什么情况?”韩亮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探头看了眼唐泽手上的资料,目光扫过那么几行,只觉得脑袋里轰然炸开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当时死在墓穴里的三个考古队员?” 唐泽沉默着点了点头,把资料推到韩亮面前。 韩亮拿起资料,越看越心惊,绝没有想到这场跨越了千里万里的奇案最终会以这样的形式解开它神秘的面纱。 这份资料是何艳梅入侵了当年商丘警察局档案室得到的一份历史资料。因为当年都是手动抄写的,虽然后来警察局整顿,全部资料都整理进电脑了,但却又很大一部分的详细资料遗失了。 文件中粗略的记载了当年拿起盗墓案前后发生的一些事儿,其中由以死在墓穴里的三个考古队员这部分比较详细一些。 根据文件中记载,当时古墓群发觉后,国家相关领导人随即还组织了一批考古队进行初步的科考研究,当时第一批进入墓穴的考古队员一共有四个人,其中有两人是一对夫妻,丈夫叫林白,妻子叫张晔。另外还有两个队员,一个是当时的领队,姓王,具体叫什么资料上缺失了一角,也无从查起,另外一个队员相交于另外三个也更加的神秘,档案里只提到这个人是个身材挺高的年轻人,是林白的一个朋友,对考古很有些研究。四人先后进了古墓,后来盗墓世间爆发之后,当地警方在墓穴里只发现了三具尸体,另外一个人从此之后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事后,警方虽然锁定当时那个消失了的人是盗走宝物的人,却一直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任何线索。 “林白,张晔。”韩亮看着资料里寥寥几笔的人物调查,“白夜。难道?” 唐泽点了点头,“白夜从小就没有父母,一直寄养在舅舅家。何艳梅去她舅舅家询问过,白夜父母确实就是当年死在墓穴里的林白和张晔。” 韩亮简直不敢置信,“所以呢?” 唐泽底敛着眉,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疼,“白夜也有嫌疑。” 白夜也有嫌疑!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出口的,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见过谢奇的只有白夜,所有案子中白夜都参与了侦破,安安绑架了白夜,白夜顶替了安安的表姐参加了浮梁山自助旅,甚至白夜的突然失踪,此时看来都颇为离奇。 唐泽静静的坐着,心底一阵阵发凉,他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说谢奇是在通过这些事儿报复当年的几个盗墓贼,那么,当年这些人到底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样的事儿会让二十几年后的人来报复他们,甚至不惜杀人? “唐泽。”韩亮伸手按住他的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唐泽露出这种表情,好像所有的世界观在一瞬间崩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起来。 “相信她。” 相信她? 唐泽愣愣的看着韩亮,抿了抿唇,“老韩。” “嗯。” “有件事儿我一直很奇怪。” 韩亮沉吟一声,“什么?” “报复行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唐泽抬头看了眼窗外雾蒙蒙的天,突然生出一种浓郁的无力感,就好比你自以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想要摆脱面前那只操纵命运的手,却不知即便你躲过了它,却躲不开宿命中早已安排好的结局。 就比如他,比如白夜。 韩亮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一时间完全无法回答,只能敛眉看他脸上晦暗不明的表情。 “从三年前?”唐泽忽而冷笑,“也许三年前报仇计划就开始了,我父亲或许早就知道了,所以才选择在监狱里自杀。” 韩亮不由得皱眉,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三年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有一个父亲,一个企业家父亲,而我自己是个私生子。”他淡淡的说,目光中带着一种巨大的悲痛,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来得那么的突然,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 第四十九章大结局1 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般的酸腐味。 白夜直直的看着面前那扇缓缓合上的铁门。张国义从那里出去了,谢奇从外面进来了,彼此他檫身而过,没有一丝交集。奇怪的感觉,至少白夜是这样认为的。 “你到底是谁?到底要干什么?”白夜看着谢奇,心里好像鼓动着一个巨大的风箱,它正在一下一下的抽拉着,然后把胸腔里的那些愤怒鼓噪得恨不能冲破胸膛。 谢奇忽而一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这是白夜第一次离谢奇这么近,近的让她从心底里抗拒。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谢奇永远是这么气定神闲,就好像他生下来便应该如此一样。 “我?”白夜微微愣了一下。 “是,你知道你是谁么?”好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怎样滑稽的问题,平静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白夜突然不知如何回答,看着他,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想着谢奇几次三番与自己接触却并没有伤害自己,反而还提供了许多破案的线索,想着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好吧,我们可以先说说你的父母。”谢奇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副触膝长谈的模样。白夜皱了皱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了,小时后,她们只是照片里的两个人,难过的时候她也会想,为什么她们从来不来看自己,后来长大了,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死亡这个词,那个时候,已经不会有悲伤了。 “林白,张晔,我想这是你父母的名字吧!”谢奇淡淡的说,语气中带着几丝没落,若非知道他就是所有案件幕后的捕手,白夜绝对不会相信面前这个清秀的年轻人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不,也许他从来不用亲自杀人,他总有办法借用别人的手,杀了想杀的人。 唐泽和韩亮猜的没错,他是与当年商丘盗墓案有重大关系的人。 那么,从他的年龄来看,他会是谁的后人呢? “张正道把你保护的很好了,至少二十年你活的很开心。”谢奇落寞的说,目光幽幽的看着她,但又好像不是,这种极度复杂的表情白夜曾在唐泽的脸上看到过,悲伤,绝望,甚至带着对这个世界的一种厌恶,可他又是躲不开这种命运的,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哈姆雷特,生而为着复仇而活着。 “你调查我?” “我猜你已经知道了。”谢奇的表情淡淡的,但抖动的眼睫毛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白夜忽而觉得全身发冷,是的,冰冷得仿佛一下子就坠入了冰窖,那些极力隐瞒的,隐藏的,那些痛苦的,不愿意面对的,此时此刻便如同突然冲破了闸口的洪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她紧紧的捏着手,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梗着脖子,红着眼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奇嗤笑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冰冷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白夜,其实你都知道了,不是么?知道你父母的死因,知道当年商丘发生的一切。” 就好像是宿命的轮回一样,白夜突然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那么痛,那么痛。 谢奇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抹不去的寂寥,他说;“当年第一批进入商丘古墓地宫的考古人员一共有四人。孟云的父亲孟真,林白,张晔,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四个人最后只有那个男人出来了,孟真,林白和张晔都没有出来。当时官方给出的回应是,三人在地宫中误触了机关而死,那批遗失的宝物是被那个幸存者带走了。 这样荒谬的结论,白夜,你信么?” 信么? 信什么? 不信什么? 白夜感觉胸腔里好像一下子就空了,脑袋里炸成了一片。 是的,她已经知道了,在唐泽和韩亮知道之前,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父母就是商丘盗墓案的被害者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知道如何自处,她不能报仇,甚至不能有那个心思,即便她看着盛思明,已经恨不能吃了他的肉。 而唐泽,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他的父亲曾经参与了杀害自己父母的勾当。 “那又如何?我只是受害者。”她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尽管内心已经烧着成了一片火海。 “是啊,受害者。”谢奇轻叹出声,“我很好奇,这么些年,你都不会恨?当你知道唐泽的父亲,包括盛思明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时,你都不会愤怒么?”谢奇压低身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白夜别开头不让自己接触他的眼睛,“唐琪办公室里的那张照片,是你放的对不对?” “噗!”谢奇突然乐了,直起腰,“是,是我。” “是为了让我去查当年的真相?” “是。” 白夜抿了抿唇,牙齿死死的压住嘴唇,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在唐琪办公室里发现的那张照片,父母留下的遗物中也出现过。其实从发现商丘盗墓贼是这个梅花组织后,她就已经怀疑父母亲死亡的真相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 “那么,你到底要做什么?”让她知道真相,让她仇恨唐憎吗? 当年那些人几乎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个盛思明,恐怕也未必会逃出他的鼓掌。 “我做什么?”谢奇大笑出声,“不,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把他们龌蹉的人生展露在世人面前,至于最后下场如何,谁又能评判呢?” “温琦和江涛都是你杀的?”白夜皱眉问。 谢奇;“不是。” “是盛思明?”白夜说,其实自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被盛思明等人害死后,她就曾偷偷找人调查过盛思明的财物状况,确实有两笔财物消失得特别蹊跷,一是温琦和江城死的时候,二就是她和唐泽遇袭的时候。 谢奇讥讽的笑道,“我不过是把警方调查11.6连环杀人案的事儿悄悄透露给他,他就坐不住了。现在的盛思明绝不是二十年前的盛思明了,盛世集团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他过往的那些事儿若是暴露出来,盛氏会一脚将他踢出来,且一辈子别想再进盛世了。” 白夜一点也不惊奇,唐泽和姜沪生他们几乎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证据可以判定盛思明买凶杀人的罪名,只是缺少了决定性的人证。“我不懂,既然你想报复所有当年参加盗墓的几个人,为什么还要来抓我?” “哈!”谢奇温柔的笑笑,“因为我要杀盛思明啊!”他突然站起来,转身离开仓库,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颗定时炸弹。“见过这东西么?” 白夜心里一凉,“你要干什么?” 谢奇忽而一笑,附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一个小时,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才,是唐泽先找到你?还是姜沪生?”他有条不絮的接好炸弹,绑在她胸前。“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只要一个小时,希望他们能来得及救除你。” “滴答滴答!” 计时器上的数字开始跳跃,谢奇满意的退后两步,拿出手机对着白夜。 “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谢奇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白夜,扬了扬手机,“在想,我到底该怎么亲手杀了盛思明。”说完,转身出了仓库。 厚重的铁门一开一合,白夜仿佛泄了气的皮球,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刚刚那一刻,她竟然说不出阻止他的话,尽管她知道他此时此刻一定去找了盛思明。也许那也是自己的私心,盛思明,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根刺,刺在她心里,时不时的要疼一疼。 她不知道唐泽他们是不是最终能找到证据给盛思明定罪,但她知道,盛家的背景强势,未必就会轻易放弃盛思明,至少,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会垂死挣扎,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今天晚上会把结局都放完!如果亲们能看到,感谢大家一年来的支持!谢谢大家,祝大家新年快乐。明年有时间会写一个番外,把里面一些小伏笔和小问题都交代一下! 第五十章大结局2 是谢奇绑架了白夜。 医院里的监控录像不仅拍到了给白夜打电话的谢奇,也拍到了张国义。医院门口的视像头几乎记录了白夜被带走的全过程。 “这个谢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了什么要这样做?”韩亮已经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五分钟前,他和唐泽几乎同时收到了来自谢奇的彩信,里面是一小段视频,白夜被绑在一间仓库里,胸前绑着定时炸弹,预定爆炸时间是在一个小时后。 一个小时,他们只有一个小时去找白夜。 “唐泽。”韩亮猛地击打桌面,皱眉看着唐泽,“你到底什么意思?谢奇的目的在明显不过了,当年参加盗墓的人几乎都死了,就剩下葛云飞和盛思明了,谢奇的目的绝对是盛思明。他要杀盛思明。”所以才绑架了白夜,如果警方把大部分警力调去找白夜,盛思明那边必然会松懈,很有可能会被谢奇得手。 可是如果不救白夜,不救她呢? “今天是盛世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日。盛思明一定会参加,到时候现场人潮混乱,最是适合下手的时机,谢奇他,不会错过的。”唐泽静静的看着对面几乎是暴跳如雷的韩亮,心里沉沉的。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接到了何艳梅的电话。 几天前,白夜曾经给何艳梅打过电话,用他的名义请何艳梅调查了盛思明最近一年的财务状况,以及当年有关林白和张晔的事儿。 也许在没有发现梅花组织之前,白夜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就是意外事故死亡的,但到了香港之后,显然白夜已经能笃定自己的父母是死于谋害,那么,她是不是也心存的怨恨? 一想到谢奇几次三番都是联系白夜,通过白夜像警方传递消息,唐泽心里便一阵发慌。 怀疑的种子再一点点的滋生,他拼命的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可能么? “老韩。”唐泽终于叹了口气儿,皱眉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椅子上搭着的外套,快步往外走。 还有四十几分钟了,盛氏的纪念日,集团媒体发布会马上就要在维多利亚广场举行,他不能耽搁了。 韩亮“咦!”了一声,“你去哪儿?” “通知宝刚,派人去守着盛思明。” “你不管白夜了?”韩亮皱眉,复杂的看着唐泽的背影。 挺拔的背影终是僵了僵,“她不会有事儿。” “啊!” “谢奇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白夜。是盛思明。” 所以,你是怀疑白夜和谢奇本身就是一伙的? 韩亮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泽下楼,拿起电话拨通了宝刚的电话。 “5711航班的乘客请注意……” 广播里传来女子机械式的声音,姜沪生正了正身子,解开安全带,顺着人流下了飞机。 这是第一次,姜沪生对香港产生这种类似于归心似箭的感觉。 出了狭窄的甬道,当香港的阳光一下子冲进眼底的时候,姜沪生的心底突然有了一种归属感。他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手机,短信,未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顶进来,他急切的翻动着记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期待些什么? 有些时候,有些人,也许即便是深爱,也不一定要坚定不移的把她夺到手里,所以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守护者,哪怕那个人并不知道。 他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偶像剧里的男二号,喜欢一个女人,但穷极一生,不管他有多好,他都不会得到那个人。 一条彩信夹在凌乱的短信中特别的显眼。 陌生的号码?姜沪生微微愣了愣,点开短信,里面弹出一条视频文件。 仓库的大门再一次被缓缓拉开,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冲进来,伴随着身上滴答滴答的声音,白夜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悲怆感。 那人站在门口,挡住了一部分阳光,白夜皱了皱眉,“张国义?” 是张国义. 他没说话,也没点头,转身拉上仓库的门,默不作声的走过来。 白夜看着他,突然就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沉默,稳重,给人一种老好人的感觉。这样的人,不论怎么看都不像似能杀人的人。 “张国义,郝好她?”白夜艰涩的开口,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有机会出去,也不知道活着回去了,她要如何面对唐泽。 张国义木然的看着她,摇了摇头,“死了。” “死了?” “怎么会?你不是说……” “死了。”张国义打断她的话,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在地上。高壮的身体即便是坐在地上也到她的肩头了,白夜微微侧头,可以看见他苍白消瘦的脸,和脸上麻木的表情。她又想起刚刚张国义失控的表情,不知道他此刻心理又是什么状态。 “为什么?”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惶恐。 张国义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说,“那个女导游给了照顾郝好的护工一瓶百合香水,郝好对百合重度过敏,极易导致窒息。”他木然的说,仿佛死的只不过是一只蝼蚁。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国义,“她,她为什么一定要杀郝好?” 张国义猛地抬头,表情极度的阴郁,他冷笑着抓住她的肩膀,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是啊,为什么要杀呢?”他神情迷惘而冷漠,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明明,从他把郝好推倒之后,他就已经无法抽身了。 “是盛思明杀了陈锋。”白夜冷静的说,目光灼灼的直视着张国义。姜沪生说过,不论何时何地,与犯人对峙,气势上绝对不能弱,你弱了,就输了,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碾压成灰烬。 张国义脸色微变,猛地收回手,双手抓着凌乱的短发,“是,是,他杀了陈锋,杀了陈锋,因为我们拿了那个东西,所以,所以他要杀了我们。”他连连退了几步,猛地抬起头,发出几声尖锐的笑声,就像是破旧的老风箱里挤压出来的风声一样。“可是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像是突然掉落下来的树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很快就要结束,他要死了,他就要死的,他再也杀不了任何人了。” 白夜微愣,心里的感觉很是奇妙,即希望盛思明就这样死了,另一方面又鄙视自己现在的想法,毕竟作为一名刑警,就算盛思明再该死,犯了再多的错,他都不应该就这么被杀死,法律会给他最终的制裁。 这就好比她,或许谢奇都是受害者,但一旦他们逾越了法律这条底线,独自去实施报复,那自己又和凶犯有什么区别呢? “他要去杀盛思明?” 张国义突然安静下来,平静的看着她,“是。今天是盛世集团三十周年纪念日,盛世集团会在维多利亚港的广场举办纪念活动,所有高层都会出席。包括盛思明,这个装瘸子装了这么多年的小人。” 盛思明果然是装瘸的。白夜心中讶然,嘴上说,“装瘸子?张国义你说笑呢,一个人怎么可能装了那么多年的瘸子?” 张国义笑道,“有什么不可能?他都能和唐琪那个女人貌合神离那么多年,喜欢男人还霸着女人,装个瘸子有什么不可能?” “可他没理由一装就是十几二十年?” “哈!”张国义冷笑,“为什么没有理由?唐憎那个傻子不就是信了么?你以为盛氏集团还是原来的盛世集团?要不是唐憎这些年以愧疚之名一直帮着盛思明,他绝没有今天。” 白夜皱了皱眉,胸前的滴答声好像在无线的放大,当生命正以秒来倒数的时候,那种感觉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张国义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陈锋啊,可怜的被盛思明给残忍的杀死了。”说完,他又神情癫狂的笑着,“他为什么就是不满足呢?这么些年了,该有的都有了,与那些混蛋虚与蛇伪有什么好?他们不过是爱他的身体罢了,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他。” 白夜愣愣的看着张国义,突然间有些同情面前这个人,他并非被谢奇催眠,他不过是心理有病,一种畸形的爱恋使他变得疯狂,就如同安安,因为心理有疾病,所以才会被谢奇利用。 “从盛思明那份资料,或是录音里知道的?”她试探的问。陈锋知道这么多,一定是因为他看过那份资料,或者是录音。但显然,东西现在并不在张国义手中。 张国义眨了眨言,“那份资料呢?在哪儿,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白夜摇了摇头,“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在谢奇手中?” “谢奇?” “对!” “他是谁?” 白夜皱了皱,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让你把我带到这里的人。” 张国义眨了眨眼,“让我把你带到这里的人?不?没有人,是,是我带你来的啊!你看,我在你身上绑了炸药,一会儿时间到了,碰!的一声,你听,得多好听啊!陈锋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白夜诧异的看了张国义一会儿,突然如梦方醒,似乎是从她进来到现在,虽然张国义表现得像个歇斯底里的正常人,但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谢奇一样,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然而刚刚的话,也确实证实了,他的记忆里,乃至他的眼中,似乎真的没有谢奇。 这人疯了!白夜笃定的想,不,也许是净胜崩溃也可以说得通。 “东西不在我这里,已经被盛思明拿走了。”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 张国义露出一丝迷惘的表情,然后突然哈哈大笑,“是么,原来在他那里了,不过,无所谓了,无所谓了,过一会儿,都得死,都得死。” 白夜一愣,总觉得不对劲儿,“你为什么这么说?既然陈锋是盛思明杀死的,唐琪是为他顶罪,那你为何不去杀了他?” 张国义突然住了嘴,把手放在嘴边,“嘘,别瞎说,他也得死,都得死,等时间一到,碰!的一声,都死了。”他张开手臂,做出一个爆炸的动作。白夜悚然一惊,“你在发布会现场放了炸弹?”不,也许是谢奇放的,张国义只是把这些事儿都当成自己做的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谢奇此时此刻怕是早就离开香港了。杀了盛思明,张国义顶罪,她若是一死,很好,就真的成了烈士了。 白夜住了嘴,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也许谢奇已经到了维多利亚港,也许他已经离开了香港。又或者,唐泽现在也在维多利亚港?不,他也许在来找她的路上。 可是,可能么? 她突然又不确定了,自己都能发现的事情,他没道理一直不会发现。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林白和张晔的女儿,那么,自己是不是也有了杀死盛思明的理由呢?也许这个时候,她已然成了他心里的凶犯,谢奇的同党。 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了,谢奇一直以来都跟自己联系的原因,也许为的就是这一天,把自己也拉下水,然后在某个时候突然又抛出什么证据,自己就成了替死鬼。 她有些不敢想,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好慢好慢。 第五十一章大结局3 香港警方已经全方位出动了大量的警力严密控制了维多利亚港广场,盛世三十年纪念日如火如荼的举行着,一共三十二家新闻媒体对此进行公然报道,如果现场出现动乱,盛思明被杀,影响将会是巨大的。 韩亮陪着着宝刚指挥着现场警务工作,唐泽看着涌动的人潮,心里仿佛油锅烹煮一样难捱。 “这已经是你第三十五次看手表了。”韩亮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唐泽苦笑着抿了抿唇,“还有二十分钟。” “你真不去?” 唐泽看了眼广场上搭建的巨大看台,“这里就留给你们了。” “老唐。”韩亮喊住唐泽,侧过身掏出腰间的配枪和宝刚的车钥匙丢给他,“记住,带一个活的白夜回来。” 唐泽感激的点了点头,飞也似的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先生,去哪儿?”司机抄着一口标准广东话,姜沪生疼得脑仁疼,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视频画面,香港这地方他着实陌生,要找到这么一个仓库,真的容易么? “先生?”司机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先生你是大陆的?”司机换了个腔调,一口港普说得很有气势。 姜沪生急得脸色有些发白,“等等。” 视频的里的声音并没有经过处理,经过音贝放大,依稀可以听见潮水声。拍摄视频的人离得白夜有些远,应该是用手机拍摄的,拍摄角度广,类似于广角镜头,所以仓库里的一些摆设可以看得比较清晰,从大小和高度来看,应该是码头上那种厢式仓库。 码头,仓库,然后呢? 啊! 姜沪生眼睛一亮,在视频的最后一秒钟的时候,镜头闪过了仓库右面墙边堆放的一堆货物,虽然光线有些暗,但仍然可以模糊的辨别出那是某仓库码头特有的标记。 “师傅,你知道这个仓库的地址么?”姜沪生探过身子,指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应该是一个码头,临海,码头有这种标记的地方,师傅,您知道么?” 司机看了眼实际上的画面,“啊!”了一声,“知道,我知道。” 姜沪生如释重负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儿,“师傅,去这里,快点,救人。” 司机看了眼姜沪生,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你是警察?” 姜沪生微微闭了闭眼,“嗯。” 司机笑道,“最近警方的动作和频繁啊!”和大陆警方办案不同,香港警方有专门的对外部门,很多引起社会公众关注的案子,审理过程都是透明化的,民众也很是关注。 唐琪情杀案由于唐氏和盛氏的的影响力甚大,媒体关注度高,几乎整个香港都在盯着这个案子的。 “嗯。”姜沪生虚应一声,目光深沉的看着车窗外飞速山区的景物。 从机场到码头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即便是司机把车开到了飞速,也最多提前三分钟。姜沪生看了眼短信的收发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了。还有二十分钟,炸弹就会引爆。 他烦躁的扒了把头发,终于拨打了唐泽的电话。 唐泽很诧异会接到姜沪生的电话,彼此距离到达码头,还有不长的一段距离。他紧紧握着方向盘,心脏如同在油锅里滚了一圈一样,烫热,痛苦,还有那种持续的恐惧。 他觉得谢奇的目的并不是杀白夜,可这样的风险他能冒么? 显然是不能的。 这段视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许多的漏洞,视频的拍摄角度,已经声音处理,在在都露出了太多的漏洞,只要稍微了解香港的人,大抵上都能从中找到关键点,找到困住白夜的地方。 短信的收发时间是定时炸弹启动的时间,如果对让要杀白夜,完全可以晚一点再发短信的。如此漏洞百出的绑架威胁,像谢奇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做的。 那么他的目的呢? 调虎离山,却又并不会真正威胁到白夜的性命,两个人之间真的就只是白夜说的那么简单么? 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唐泽烦躁的扒了把头发,话筒里传来姜沪生低沉的声音,“唐泽,你收到短信了么?” 唐泽微微一愣,谢奇难道把短信也发给姜沪生了? “你回来了?” “刚下飞机收到短信,正往码头赶,你。”姜沪生微微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白夜? 他有什么资格啊! 于是又沉默了。 “我在路上。”唐泽简明扼要的说,目光看了眼窗外飞驰而去的马路,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凉。而着突如其来的情绪一直是他所不愿面对的。他和白夜,似乎已经走到了一种陌路一样的绝境,即便她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自处。 “当年在商丘的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姜沪生一遍木然的看着窗外,一边说。 “白夜她。” “林白和张晔的女儿。”唐泽打断姜沪生的话。 姜沪生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葛云飞死了。”就在他回国的第二天,狱警的同事说,两天前,有人给葛云飞寄了一封信,收到信之后,葛云飞的情绪便有些不稳定了,第三天早晨,狱警边发现葛云飞自己咬破手腕自杀了,跟唐憎,唐琪的死因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为什么这么死? 似乎是只要涉及了当年的事儿,几乎所有人都是在下意识的去隐瞒,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葛云飞的死是出于他的自愿?还是其它? “都知道了?”姜沪生没有惊讶,只是觉得胸口一下子闷闷的抽疼,为白夜,或许也为自己。 人都是情感动物,很多时候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的,比如他,比如白夜。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当白夜知道自己的父母很有可能就是唐泽父亲害死时,心里会有怎样的波澜。 “嗯。” “唐泽。”姜沪生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葛云飞在监狱里曾经寄出过一封信。” 唐泽微微皱了皱眉,“寄到哪里?” “云德,永安街32号。”姜沪生闭了闭眼,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得抖了抖。 云德。永安街32号! 唐泽握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差点冲向旁边的护栏。 “那是,杜老师的老家?”唐泽不由得惊呼出声,姜沪生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是。” “他为什么给杜老师写信?”唐泽狐疑的问。杜丽德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离开老家了,如果说葛云飞认识杜丽德的话,那么至少要在二十几年前。 “杜老师曾经去监狱看过葛云飞。” “这可以理解,我和杜老师之前一直在查我父亲的案子。” “但他完全可以把信寄给杜老师家。” “等等。”唐泽猛地喊了一声,“也有一种可能,葛云飞认识杜老师的时候,他还不是杜老师,所以葛云飞在狱中写的这封信,是写个二十几年前的杜丽德的。” “信上只有地址,没有署名。我去了一趟云德,拿到信之后才终于知道当年事情的一些缘由。”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事情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的复杂。甚至于,连同白夜的调职都是在最初的算计之中。 “信里,写了什么?”唐次艰涩的说,一个自己敬重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一个帮着自己一步步调查真相的老师,原来一切的开端也是从他而起。 唐泽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无比的艰涩。 “当年葛云飞等人确实一起去了商丘,一开始只是为了兴趣,去见识一番。在墓穴里,他们见到了很多宝贝,很多陪葬品,最后是谁提议要拿走这些东西的,已经不记得了,总之,最后在他们准备把墓穴里的东西带走的时候,遇见了遇难的第一批考古队员。”姜沪生淡淡的说,“那时候考古队误入了机关,遇到他们的时候,孟云的父亲已经死了。白夜的父母受了伤,另外一个人也受了些伤。”姜沪生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没再说话。 唐次苦笑道,“最后,他们杀了林白和张晔?” 姜沪生点了点头,“出来后,几个人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一起做了纹身,表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后来,几个人分道扬镳,各自带着许多珠宝离开了商丘。葛云飞离开后,与施博一起利用这些钱做了生意,后又害死了,施博,并一直以施博的身份生活着。直到去年浮梁山一行中,你和杜丽德找到了他,他隐约觉出不妥,才搞出那些事端。其最终的计划,是诈死,没想到最后被你和白夜打乱了。” 唐泽微微抿了抿唇,“去浮梁山,是杜老师安排的。他说我父亲生前与施博有些关系,表要我去查一查。”他木然的看着前方,极为艰难的说,“杜老师就是当年那个从墓穴里失踪的人,是么?” “是。”姜沪生淡淡的应了一声。他去找葛云飞的时候,得知了他的死讯,因着浮梁山一事,葛云飞最终还是被判了刑,在监狱期间,葛云飞表现良好,直到一个月前,杜丽德去找过他。 葛云飞死前曾经受到过一封来信,第二天,葛云飞咬破自己的手腕死了,那封信却不翼而飞。姜沪生觉得那封信很有问题,便着重调查了一下葛云飞在狱中情况,得知不久前他曾写过一封信寄出去,顺着地址,他找到了杜丽德的夫人,得知二十几年前,杜丽德确实去过商丘。 如此一来,很多事儿就对上了。 为什么谢奇会事事都走在警方前面,一开始他们想不到,现在却完全可以对上了,有杜丽德的帮助,谢奇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可以做到很多事儿,包括利用盛思明的心里,让几个人互相内斗,最终报仇。 紧接着姜沪生又找到了华阳市警察局的局长,了解了一年前白夜进刑侦大队的情况,果然,白夜会从户籍科调到刑侦大队并非偶然,而是杜丽德在其中动用了一些关系,把白夜特意调到刑侦大队的。 用意为何? 姜沪生已经不愿往深了想,他现在唯一想要做,也必需要做的,是去找到白夜,把她救出来。 话筒里传来一阵阵的忙音,唐泽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他所一心一意想要找的真相,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场荒诞的笑话。 “姜沪生。”他淡淡的开口,又觉得胸口疼得厉害,终是猛地踩住了刹车。 姜沪生从话筒另一边听见刹车声,不由得皱眉,“唐泽?” 唐泽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姜沪生。” “嗯?” “我先挂了。”没有等姜沪生说话,唐泽猛地挂了电话,双手死死的握着方向盘,车子调转了方向,朝着来时的方向飞速的奔驰着,好像是狼狈的脱逃,又好像是不敢面对的慌乱。 他不敢去见白夜的,至少这个时候,他没办法面对,哪怕是她的一丝指责,也许,姜沪生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心里仿佛被一万把刀同时刺穿,在确定她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的时候,他懦弱了,他逃避了。 第五十二章大结局4 但凡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弊病,怕死。 那些所为不怕死的,是怕活着受折磨,换句话说,还是怕死。 白夜也怕死,怕得要死,可现在她就一脚踏在鬼门关前,身边坐着心如死灰的张国义,耳边是滴滴答答的秒表跳针声,每一下都是一种折磨。 “我一直很奇怪,既然那么喜欢那么爱陈锋,你怎么会容忍他那么多次的背叛?”白夜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想,想怎么脱身,想如何阻止维多利亚港的爆炸。 她怕死,还不能死,也不能看着唐泽死,看着韩亮死,她已经害死了吴悠,绝不能在害死了别人。 她必须出去,想办法出去,然后告诉韩亮和唐泽,也许维多利亚港有炸弹,谢奇那个疯子,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张国义,你,真的不介意?”她又问,近乎似带着挑衅的语气。 这个问题张国义也问过自己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过答案。他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夜皱了皱眉,终于试探着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和你的妻子离婚么?” 张国义脸色瞬时苍白如纸,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因为你喜欢男人?”白夜问道。 张国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猛地站起来,“我没有错,错的是她们。” 白夜微微一愣,她们?难道,“你的妻子和你的情人?” “啊!”张国义突然大叫一声,“我不许你说,你闭嘴。”说着,转过身就要朝她扑过来。 白夜吓得脸色苍白,却由自镇定的说,“张国义,你听我说,陈锋他。”她故意一顿,抬眼直勾勾的看着张国义。 张国义本是要掐白夜脖子的,听她大叫,突然顿住了手,狐疑的看着她。白夜连忙抓紧机会,故意温柔的说,“陈锋是爱你的。” 张国义一愣,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颓然放下手一语不发。 白夜心中暗道,有门,连忙又说,“我们找到他尸体的时候,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一封没发出去的手机短信。” 张国义果然狐疑的眨了眨眼,一边皱眉,一边激动的说,“你说什么?” 白夜见他上钩了,心里暗道,但凡失心疯的人,心里多半有执念,既然他爱陈锋,又因前妻和之前的情人有些苟且才神经不好,那么,何不利用这一点?“是发给你的。” 张国义眼神一暗,激动的问,“他,他说什么?” 上钩了! 白夜抿了抿唇,却不在说了。 张国义皱了皱眉,“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了?” “我为什么要说?反正我就要死了,不如带着这个秘密下地狱,你也可以下地狱问他就是了。”白夜冷笑道,“不用急,用不了多久,你听,“碰”的一声,咱们就都炸成粉末,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思?” 张国义脸色聚变,突然站起来冲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去拽绑在她腰间的炸弹。 妈妈,这人疯了。 “别动。”白夜连忙阻止发了疯的张国义,“你别动,会,会,会爆炸的。” 张国义的手都搭在炸弹的定时器上了,被白夜喊住,低头看她,“那你告诉我,他,他要说什么?” 白夜皱了皱眉,“你放我出去。” 张国义皱了皱眉,似乎在权衡利弊。 跳针滴滴答答的响着,每响一下都像是一击重锤狠狠的砸在她心头。 是不是,快要没有时间了? “我,怎么弄?”张国义微微抬眼,眼神中模糊不清,白夜想,这个人差一点杀了郝好,这个人神志不清,自己现在是要赌他能不能帮自己从这里逃出去么? 电话已经被谢奇收走了,那么现在,她要打给谁,谁才能救她? “你有电话么?”她仰着脖子问张国义。 张国义瞳孔迅速的扩张了一下,终是摇了摇头。 白夜失望的看着他,心底被越发的不安起来。 张国义凝眸看着白夜腰上的炸药,搭在边缘的手突然向上摸了一下 “别。”白夜连忙叫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炸弹,还好,还好是谢奇自行组装的炸弹。这种炸弹爆破范围不大,威力一般,最主要一点是,拆卸不会那么复杂,藏在仪表盘后面的是一蓝一红两条线。 白夜是正规警校毕业的,在学校的时候必然是接触过一些简单的炸弹拆卸课程的,只是没想到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当初没有慎入研究一下炸弹拆卸,真是罪该万死。 “找一把剪刀,不,刀也行,再不济指甲刀也总是有的吧!”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至少不能让张国义看出破绽。 张国义已经被白夜口中那封陈锋没有发出的短信蛊惑了,他皱着眉,果真在仓库里找了起来,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把美术刀。 “先把绳子给我解开。”白夜看着张国义,心中不是不怕,这种时候哪怕稍有不甚,刺激了张国义,那把美术刀没准就要刺进自己身体里了。 张国义没有丝毫忧郁的解开了白夜身上的绳子,把美术刀递给白夜。 长时间的捆绑阻碍了血液流通,有那么一瞬间,白夜差点拿不住美术刀,要用两只手握着才能拿住。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眼张国义,“你到仓库外面等着,如果。”她没再说下去,张国义摇了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出去。”白夜沉声道,微冷的眸子有些摄人,她拿着美术刀指着张国义,“出去,我会没事儿的。”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张国义听的,至少在信念上,她不能说,也不能死。 张国义皱眉看了眼她手里的刀,转过身,白夜趁他不备,转身抡起地上的椅子重重朝他脑袋砸了下去。 “碰!” 张国义身子晃了晃,“咚!”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滴答滴答滴答!”还有十分钟。 白夜苦笑着看了眼绑在胸口的炸弹和计时器,小心翼翼的弯下腰,拽着张国义的双手将他拖到仓库外面后,又转身折了回来。 “滴答滴答!”时间走得很快,却成了一种折磨。 白夜拿起美术刀,轻轻翻开计时器,露出后面两根线,一根红线,一根蓝线。她皱了皱眉,美术刀在红线和蓝线之间徘徊,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用手轻轻挑起那根红线。 第五十三章大结局5 姜沪生赶到码头仓库的时候,白夜已经不见了,仓库里的地板上放着拆卸下来的炸弹,张国义被打昏在门口,五花大绑的捆在门口的石柱上。 姜沪生皱了皱眉,捡起地上的炸弹一看,连忙拨通了唐泽的电话。 盛世集团最近几年声势如虹,三十年纪念日办得很是隆重,香港一半以上的媒体都来了,盛氏凡是在港高层几乎全部出席。 韩亮已经低头看了第五次手表了,唐泽阴沉着脸从人群外走过来,身上仿佛积了一层薄霜。 “怎么了?你不是去救人了么?”韩亮见他回来,连忙冲过去问道。 唐泽苦笑一声,“姜沪生回来了。” 韩亮一愣,姜沪生喜欢白夜的事儿,整个警队的人都看得出来。 “你。” 唐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韩亮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他的错,可是林白和张晔的死确实与他父亲唐憎有关。 韩亮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劝他什么,这时,唐泽的手机响了。 “电话。”韩亮皱眉指了指他的腰间。 唐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姜沪生。心口闷闷的疼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接起手机。 姜沪生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因为身在人群中,唐泽听得并不真切。“你说什么?” 彼端,姜沪生已经弄醒了张国义,却仍旧不知道白夜到底去了哪里。 唐泽脸色微微一白,手机“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韩亮暗道了一声不好,连忙问道,“怎么了?” 唐泽微微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白夜不见了。” “不见了?”韩亮皱眉,“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难道?” “炸弹是假的,根本不会引爆。谢奇他,果然并不是要杀白夜。”唐泽皱眉说,目光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看台上,红毯铺就的台子上,盛思明正推着轮椅来到正中央,演讲未来十年盛世集团的发展方向。 企业家的做派! 唐泽冷哼一声,目光死死的看着盛思明,心里却中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谢奇不会那么简单的就把他的意图表露出来。 盛思明穿着黑色的西装,金丝边眼镜,一派儒商的表现,整个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一一回应着底下记者的提问。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什么人突然惊呼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骚动,广场边上一只垃圾桶突然爆炸开来,有人喊了一声,爆炸了,紧接着,台子底下接连传出几声巨响,人群彻底乱成一团。 爆炸声接二连三,看台上白烟乍起,唐泽第一时间朝着看台上冲了上去。 看台上只有盛思明一个人,如果谢奇趁着人群混乱冲上去,恐怕…… 还没冲到看台上,唐泽便察觉出不对劲了,爆炸声虽然响了好几声,但只见烟雾未见火光。他暗道了一声不好,双手攀着看台边缘的跳上看台,刚站稳,便觉得白雾中有人跛着脚,极速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那人走得速度不快,但是很急,与唐泽打了个正面,两人均是一愣,唐泽抿唇冷笑,“小姑父。” 盛思明的脚步一顿,眼神中带着一丝懊恼和愤怒。 唐泽冷笑着看着他,“当年在墓里,是你怂恿众人用墓里的机关设计杀死了林白和张晔。温琦和江城也是你杀的吧,那段时间你在美国的银行转出过两笔大额的款项,是买凶杀人吧!至于林语堂,你一直和陈锋之间关系非同一般,陈锋偷走了一份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资料,所以你杀了他。你与陈锋每次约会,都是唐琪给你打掩护。你假扮成林语堂的助理初入迷迭国际会馆,在17楼入住,以便你晚上去十八楼找陈锋。陈锋死的那天,陈锋是约了你的,但他约你又必须经过唐琪,所以那天唐琪失去打掩护的。陈锋用那份资料,不,也许是一段录音来威胁你。你杀了陈锋。你每次在酒店过夜,但十七楼的卫生间从来都只有林语堂一个人的洗漱用品,你的那一份从来没有用过,因为你都是在十八楼洗漱的。” 盛思明的脸色越来越白,“我不懂你说什么?”越过唐泽,盛思明继续往前走。 唐泽扭头冷笑着看着他,“葛云飞已经招工了。是你给他写的信吧,威胁他,让他在牢中自杀?可你没想到,一个月前,杜丽德去见过葛云飞,葛云飞死前写了封信寄到了杜丽德家,心中把当年的事儿全部交代得一清二楚,包括你是怎么出谋划策,杀死林白和张晔,最后带着宝物离开的。”唐泽似笑非笑的看着盛思明已然垮下来的脸,再接再厉的说,“当年我父亲和他妻子与小姑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盛思明脸上表情晦暗不明,烟雾弹的白雾越发的浓烈了,遮住了彼此的视线,只能看清烟雾中朦胧的轮廓。 唐泽直直的看着他,丝毫不肯一开视线半分。 “唐泽。”盛思明往前又走了一步,耳边还能听到台子下面慌乱的人潮声,但却不足以掩盖住两人的对话。“你不是已经清楚了么?是你小姑姑杀了那个女人的,你父亲不过是为她顶罪而已。” “为什么?”唐泽艰涩的说,盛思明突然爆出一声大笑,“为什么?难道你猜不出来?” 唐泽微微皱眉,瞪着他继续说下去。 盛思明一边笑,一边说,“要说肮脏龌龊,谁又抵得上你的父亲呢?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盛思明讥讽道,“没想到吧!这些年,你以为我和唐琪为什么没有孩子?我根本没有碰过她。” 唐泽绝没有想到最后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 他不想相信,但又绝没有比它更符合情理的事儿了。 “不,不可能。”唐泽猛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盛思明,“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替你掩饰,替你顶罪?” 盛思明冷笑,“当然不止这些,他们俩个不知相爱,而且还有一个” 唐泽只觉得心口都是凉的,整个人仿佛被一下子压进冰冷的海水里,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可笑的时候了。 “你难道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世?唐琪这样的女人,为什么在所有遗产都留给你而不是盛文?……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些年,难道就没有感情?” 唐泽心神俱裂,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在往下,就要掉下两米高的台子了。他连忙用力请了一下身子,伸手敏捷的一把抓住旁边梁柱上缠着的绸带,身子轻轻一晃,便又站盛思明面前。 “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唐泽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他隐约知道如果这事儿他真的切切的听明白了,那么自己很有可能就此万劫不复。 盛思明哈哈大笑,“唐泽啊唐泽,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些年,你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找过你,偏偏是唐憎死后,唐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你,让你去美国去找真正的“唐泽”。那场车祸后,“唐泽”死了。 唐泽死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决定让你顶替‘唐泽‘活着。” 唐泽越听越心惊,只觉得整个胸口好像被什么迫切的力量掏空了,很疼很疼。 “唐钰。”盛思明突然说道,唐泽猛地抬起头,“你。”“我为什么会知道么?”盛思明讥讽的笑,“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你确实是私生子,但你母亲并非你以为的那一位,她不过是受人所托照顾你罢了,你是。” “盛思明。”唐泽突然断喝出声,不敢让他说出后面的话。 他承受不了。 盛思明冷笑,“现在你知道了吧,你的一出生就是罪孽,所以。唐琪的死,是为了不让你知道你的身世,甘愿自杀。唐憎的死,是为了保护你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所以,仙子你都知道了?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你。”他突然抬起手,浓烈的烟气中,火光一闪而过,枪声被人群的喧哗声掩盖。 “碰!”盛思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唐泽,手里的手枪“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唐泽。” 韩亮收好抢,几个香港警察也跟过来,韩亮吩咐他们先把受伤的盛思明送去医院,现场已经控制住了。 唐泽愣愣的看着韩亮,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就是一场讽刺的闹剧,如今戏落幕了,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五十四章大结局6 谢奇没有来维多利亚港杀盛思明,纪念会现场被安放的都是烟雾弹,盛思明被吓得忘记里伪装,很顺利的暴露了。 那么谢奇呢? 就这么无缘无故的消失了? 裴济医院里。 陈晓霞已经涉险杀人被宝刚派人带回了警察局,郝好的尸体还停在停尸房无人收殓,过不了几天,如果还是不能联系到家人,政府方面会有响应的政策处理,不过这些不在白夜的关心范围之内。 她来,只是要找一个人,一个很特别的人。 就在半个小时前,她成功,并且极其幸运的从仓库里逃了出来,但是在决定去维多利亚港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谢奇那样的一个人,为人谨慎,做事条理分明,他如果想要杀她或是害死她,就绝对没有理由这么轻易的让她逃出来。 简单的手制炸弹,简直就跟警校里专门教学的炸弹一模一样,除非他是脑袋被门挤了,否则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 那么,他的目的呢? 他要做什么? 杀了盛思明? 她突然不那么确定了,可是如果不是盛思明,又会是谁? 是谁是谁? 白夜几乎是茫然的游荡在香港陌生的街头,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觉得她应该给唐泽打一个电话,可她又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无法也不适合去面对唐泽,有些事儿不是你说不在意,心里就不在意的,如果真的不在意,她也不会明明知道自己父母死在墓穴里后,却对唐泽闭口不提。 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家百货公司前,门前的led大屏幕上播报着今天维多利亚港发生的爆炸事件,晃动的画面中,白夜看到了站起来的盛思明,看到了唐泽,看到了韩亮,心里不由得猛地一沉。 如果谢奇真正的目标不是要杀盛思明,而是要揭露盛思明装瘸的话,那他真正要杀的人是谁? 是谁?是谁? 白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陈锋的录音文件只有一半,另一半在哪儿?所有的问题,所有的难题都找出来了,盛思明也已经伏法了,可只有这份文件找不到。 陈锋可以利用这份文件威胁盛思明,显然谢奇也正在找他,并且已经得到了。在这之前,谢奇的所有行动,多半都是很辣的,一击即中的,但凡设计了盗墓案的几个人,不论理由如何,最后的下场都是死,包括葛云飞,可为什么他不直接杀死盛思明? 这有些不合逻辑。 那么,谢奇的逻辑又在哪里? 白夜不知不觉的坐在路边的木质长椅上,脑中翻滚着这些日子以来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盛思明,陈锋,谢奇,唐琪,盛氏,问题在哪儿呢? 如果谢奇的最终目标不是盛思明,那会是谁? “盛世集团三十年纪念日收到不明人士的袭击,现场一片混乱,据闻,总经理盛思明因涉险谋杀而被香港警方拘捕。”画面跳转到记者,背景是一家医院,“现在我们将要采访一下作为盛氏的前总裁盛云先生。”画面一阵晃动,似乎是记者进了一间华丽的病房,病房里,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正坐在病床上看报纸。 盛云? 白夜微微愣了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看着led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 黑色的休闲裤,棒球服外套外面穿着墨绿色的马甲,微微底敛着眉,肩上扛着摄像机,是,谢奇。 白夜不敢置信的看着画面里那一闪而过的身影,连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裴,裴济医院。” 谢奇的目标不是盛思明,是盛云。 白夜上了车,向司机借了电话直接打给唐泽。 “嘟嘟嘟!” 电话里传来一阵忙音,直到许久,久到她以为他根本不会接的时候,话筒里传来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喂?” 白夜愣了一瞬,连忙道,“唐泽?我是白夜。不是盛思明,是,是盛云。” 唐泽猛地抬起头,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了,孤零零几只信鸽从头顶掠过,分外的萧条。“白夜,你慢点,你在哪儿?跟姜沪生在一起么?” 白夜微愣,“姜队?不,我没有,我现在一时没法说,你赶紧到裴济医院,谢奇他,他要杀盛云。” “盛云?” “对,混在去采访的记者里。” “姑娘,到了。”司机回头看着白夜。 白夜连忙挂了电话,给了钱,飞也似的冲进裴济医院。 裴济医院是香港比较有名的私立医院,七楼设有高级病房,出了电梯,走廊里已经被媒体挤得水泄不通。病房门口有保镖,左右各两个,每次只放一个记者和一个摄影师进去。盛氏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明显是有人可以真对,加之盛思明入狱,盛云作为盛氏的元老,不可能不出面解释。 电梯门口仍然有两名保镖,白夜一出电梯就被拦住了,“我是警察。”她无比庆幸谢奇没有把她兜里的警官证也收走。 两名保镖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踌躇,白夜无奈的道,“放我过去,有人要杀盛先生。” 两名保镖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混乱的走廊,“你说清楚.” 白夜记得直跺脚,“有人假扮成摄影师,要杀。”话音未落,便见病房的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另外一男一女被门口的保镖放了进去。 谢奇。 白夜大惊,顾不得其它,一把推开犹犹豫豫的保镖,疯了一样冲进人群。 “站住。”保镖拦住白夜,白夜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揪住其中一个的领子,“听着,里面的人要杀你们的老板。” 保镖嗤笑一声,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一把甩开白夜,“别开玩笑了,小姐,我们老板不会再接受采访了,今天的采访到此为止,各位都散了吧!” 白夜进不去,又不敢大声喧哗,只死盯着门,“该死的,你会害死他。” “你会害了我丢了工作。” “你,妈的。”白夜忍不住爆粗口,“我是警察。”说着,硬是要往病房里闯。 “站住,小姐,你再这样,我会对你不客气。”高个子保镖一把揪住白夜的领子,用力将她推出好几米远。 “你!” 吱嘎!这时,虚掩的房门被从里面推开,女记者低着头,摄影师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 “谢奇。”白夜大喊一声,那位跟在女记者后面的年轻男子猛地一抬头,似乎颇为无奈的看了白夜一眼,没想到她竟然会找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走廊里人群顿时一乱,保镖冲进病房,“啊!盛先生。” 白夜心底一凉,“你杀了他?” 谢奇但笑不语,微微抬起右手,黑色的手枪直直的对着白夜,“是。” “为什么?”白夜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杀他?难道?” 谢奇一手抓住女记者的身子扣在自己胸前,枪口一转,对着女记者的脑袋,“你觉得,二十几年前,几个毛头青年就能把一整个墓穴里的宝物掏空一般么?你觉得那么多宝物是怎么顺利销赃的?”谢奇讥讽的说,白夜微微一愣,不敢置信的看了眼病房方向,“难道是盛元?” 谢奇点可点头。 “可是,你,你到底是谁?”白夜始终不明白,就算一切都是如此,那谢奇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报仇? 谢奇冷笑两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报完仇了,好了,白夜,让开,让我离开。”他手里的枪突然指向白夜。这时,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唐泽推开挡在前面的人,阴沉着脸冲过来,“白夜。” “唐泽?” “哈!”谢奇冷笑两声,“唐先生,看来这个时候,你都知道真相了?” 唐泽阴郁着脸,“谢奇,你没得逃了,放下枪,不要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的人?”谢奇嗤笑一声,“世界上每天都有成百上千无辜的人死去。” “谢奇。”白夜几欲上前,谢奇喝道,“别过来。” “谢奇,放下枪,你已经被包围了。”韩亮从人群里走出来,宝刚已经带人把围观的群众全部疏散开了。姜沪生站在韩亮身旁,目光复杂的看着唐泽身旁的白夜。 “哈哈。”谢奇突然大笑了一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女记者,抬起手枪对着白夜缓缓扣动扳机。 “碰!” “碰!” 两声枪响几乎是同时响起的。 唐泽在第一时间反手抱住白夜,用自己的背挡住枪口。 姜沪生举着手枪,枪口冒着徐徐青烟。 谢奇的身体轰然倒地,白夜不敢置信的一把抱住唐泽,翻过他的背。 “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唐泽淡淡的说,扭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谢奇,久久没有说话。 第五十五章大结局之江湖再见 几万英尺的高空上,飞机穿越云层,离开了那个让人悲伤的地方,一切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纠缠了千年的噩梦。 漂亮的空姐在杯子里住满了橙黄色的液体,白夜来开眼罩,突然迎接了光明的双眼总是不能适应,要闭上好一会儿才能完全挣开。 阳光从窗口射进来,蔚蓝的天空,素白的云,再过不久飞机就会落地,载着他们,载着吴悠回到她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是谢奇留给你的信。”姜沪生淡淡开口,从兜里掏出一封黄色的信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白夜收,三个字。 “藏在炸弹里,炸弹是假的,根本不会爆炸。”姜沪生淡淡的说。 韩亮回头看了白夜一眼,“华阳市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你父母在生你之前在孤儿院资助领养过一个小男孩,你父母死后,这个孩子被人领养了,领养人是杜丽德。” “哦!”白夜应了一声,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突然想到谢奇倒下时看着自己的眼神,怜爱,温柔,仿佛再说,好好活下去吧!仇,我替你报了,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 “不拆开看看?”姜沪生问。 白夜默默叹了口气儿,缓缓撕开封口。 信封里装着一只小巧的u盘,附带了一张樱花色的信纸。 不知道为什么,白夜看着那只up盘,莫名的就想到陈锋从盛思明哪里拿到的东西。 从一开始,谢奇的目标就是当初进古墓的那些人,可最后他放过盛思明,去杀盛云,为了什么?也许这只u盘会给她答案。 信是谢奇写得,没有说他到底叫什么名字,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那么平平淡淡的画着一张笑脸,底下写着略微有些长促的两个字;妹妹。 鼻端莫名的有些发酸,白夜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几乎是伸着眼眶一路滚下来的。心口闷闷的疼,说不出的疼。 恍惚中好似又看到谢奇举着枪对着自己的样子,他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她,从来没有过,他只是一步一步的帮着她,帮着警察找到这些坏蛋,然后在落幕的时候走得那样的干脆和决绝。 他没听见她叫一声哥哥,却送她一声妹妹。 有时候人真的是又傻又脆弱。如果她能再找发现这些该多好,告诉他,不需要报仇,不需要牺牲那么多,相信法律,坏人总会被抓到的。 飞机终于在几十分钟后落地,看着喧闹的机场,拥挤的人群,好像做了一场梦,如今梦终于醒了。 “白夜。”姜队欲言又止的看着白夜,有些话压在心底终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唐泽他……” “姜队。”白夜苦笑着打断他的话,“姜队,他需要一些时间。”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唐泽就先行一步离开了香港,有关盛思明和唐泽说的话,以及唐泽的身世,韩亮都告诉过她了,这对一向自傲的唐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至于能不能真正的走出来,还得看他自己。 “韩亮,唐泽他真的是唐憎和唐琪的孩子?”这也未免太过于荒谬了,就为了这段畸形的恋情,唐琪杀了发现这一切的唐憎妻子,唐憎为了唐琪顶罪,最后死在牢里,而十二年后,唐琪同样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替盛思明顶罪,也死在牢里,这未免也太过于惨烈了,别说是唐泽,就算是换成自己,恐怕也一时无法接受。 韩亮叹了口气儿,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夜,“你别担心,他没那么脆弱,光宇唐憎和唐琪的事儿,他只是一时想不开。” 白夜笑了笑,“他是去了他父亲的老家吧,去找个答案,等找到了,也许就回来了。”至少,至少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姜沪生失神的看着白夜,心口闷闷的一阵剧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有些人,有些事儿,最终还是错过了。 回到警局后,姜沪生第一时间和韩亮找电脑看了u盘里的内容。 里面是一段对话。一段三年前在唐憎家中的一段录音。 录音中不仅出现了唐憎和唐琪的对话,还有唐琪和唐憎妻子的一段争吵,这是陈锋电脑中那段语音录音里并没有的。 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这是我哥哥家。”是唐琪的声音,但是显然要比现在的唐琪年轻许多倍,语气中有着年少轻狂的叛逆。 “哥哥?”女人的尖锐的声音伴随着水花嘎然而止的停顿,带着一种讥笑,“你们可真是好哥哥,好妹妹,就是不知道,如果媒体知道他们眼中的唐氏兄妹,实则是一对罔顾人伦的卑贱男女,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唐琪微微一顿,一阵短暂的空白音后,唐琪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呢?”有什么东西拍在桌面上发出的声音,并不真切,但现在想来,很可能是照片摔在茶几上发出的声音。“我还不仅知道你们两个无耻的人在一起了,我还知道,那个该死的所为的私生子是你们两个的孽种,你想让他认祖归终,夺走属于泽儿的财产,哈哈,不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唐琪的情绪似乎已经很不稳定了,一阵断断续续的杯盘碎裂声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唐憎的声音很轻,“唐琪,快走,离开。” “可是,哥,我。”唐琪哭着说。 唐憎没有说话,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才说,“别怕,一切都有我呢,你照顾好唐钰。走吧!”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开门声,很轻,但清晰可闻。 大概有两三分钟时间的沉默后,急躁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便是电话的按键声,“喂,盛叔叔么?”唐憎打了一通电话,彼端传来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 “嗯,唐憎?有事儿么?” 唐憎沉默了片刻后,淡淡的说,“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事儿?” “利敏死了。” 利敏是唐憎妻子的小命,通常只有熟悉的人会这样称呼她。 电话里一阵沉默,彼端的人说,“怎么死的?是,唐琪?” 唐憎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 “糊涂。” “盛叔叔!” “你打算怎么办?’” 唐憎苦笑,“都是我的错。” “你是说,你要替她顶罪?” 唐憎只是再一次的重复,“都是我的错。” 彼端沉默了许久,突然扬声说道,“唐憎,你,就算你替她顶罪了,你有没有想过唐氏?” “叔叔替我照顾好唐琪。” “放屁。当年我们冒着那么大的闲从商丘出来,为的是什么?你先在因为一个女人,就自寻死路?” “盛叔叔,你照顾好唐琪,我,什么也不会说。” “你什么意思?” “当年与林教授他们共同困在石室里的人是您和盛思明,虽然思明说林教授是他误触机关,被毒箭射中身体而亡的,但我觉得不是。”唐憎淡淡道,“我偷偷看过林教授的尸体,他,他手里抓了一样东西。”唐憎说,电话另一端沉默了许久,那人才冷冷的说,“唐憎。” “是您袖摆的纽扣。”唐憎说。 彼端再一次陷入沉默,最终,那人说道,“你想怎么样?” “帮我,坐实是我杀人就好,照顾好唐琪和唐氏,东西在我最信任的人手里,只要她们两个不出事,东西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警方手中。” 那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 姜沪生按掉播放设备,目光阴郁的看着韩亮和白夜,“我们没想到,没想到当年进入墓穴里的人,还有盛云。” “可是,葛云飞为什么不说?” “如果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呢?一开始就是打算让盛思明当替罪羊呢?”姜沪生说道,“只是,我不明白,这份录音盛思明是怎么来的?” “头儿.”小麦拄着拐杖冲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姜沪生脸一黑,“干什么呢?毛毛躁躁?” 小麦笑着挠了挠头,“那个,盛思明的口供出来了。” “啊!”白夜激动的站起来,“怎么说?” “当年盛云确实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雇凶杀人的也是盛云,盛思明在美国的账户,是盛云刻意透露的。至于这个录音,你们猜怎么的?” “滚蛋,绕什么弯子?”姜沪生作势踢了一脚,“赶紧说。” 小麦咧嘴一乐,“你们猜?” 白夜瘪了瘪嘴,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一个月了,没有收到他的一封短信一通电话,她亦不敢打过去。 “大概是,捉奸吧!”韩亮慢条斯理的说。 “啊!”小麦露出个阵亡的表情,“韩老大,你厉害。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盛思明这两口子啊,每一个省油灯,盛思明怀疑唐琪外面有人,就在她的包里装了窃听器,出事儿那天,唐琪的包包落在唐憎家里了,所以偶然间录下了这一切,后来背陈锋无意间发现了,然后就是之后的事儿了。” “他为什么要杀我?”白夜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办公室里一下子沉静下来,小麦脸上的笑意退了下去,好一会儿才说,“是,是怕你们查到些什么。另外,陈晓霞的审讯结果也出来了,确认是盛思明指使的。至于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医院里消失,并出现在吴悠被害现场楼下的早餐店的,简直不要太简单。” “什么意思?” 小麦嗤笑道,“知道盛云为什么会住在裴济医院么?香港那么多医院,偏偏住在裴济这家私立医院?” 姜沪生猛地一拍大腿,“难道,医院是,‘盛氏’?” 小麦竖起大拇指,“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大股东,花钱让警卫在监控器上动一点手脚再简单不过了。” 就是因为这些无耻卑鄙的理由,死了这么多人! 白夜木木的站起来,走到窗边,外边已经下起了大雪。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冰冷的城市里依旧是她一个人,一如这几年。 心口莫名的一阵抽疼,口袋里的手机适时的震动了两下。 白夜愣了愣,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弹出的短信时,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那天说的话,可还算数? 虽然没有明说,但白夜就是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如果案子能破了,如果两个人还都活着,她嫁给他,他娶她。 她淡淡的笑,指尖轻轻触碰手机按键。 我愿意。 远在千里的唐泽看着手机上的三个字,不由得笑了。 “现在满意了?”裴容倾苦着脸从人群里挤过来。 唐泽拿着机票,笑着眯了眯眼,“什么?” 裴容倾鄙视的瘪了瘪嘴,“还装,还装,你回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你的身世?现在不介意了?” 唐泽笑了笑,“他们不是亲兄妹。” 裴容倾“啊!”了一声,“什么意思?不是亲兄妹?” 唐泽笑着点了点头,“查到了一些线索。” “能证实?” 唐泽笑笑,“无所谓了,不是我的错。” “切!”裴容倾无趣的瘪了瘪嘴,决定不跟这货在这儿浪费时间,他得赶紧回家去陪老婆孩子。 番外 小剧场 姜沪生正翻看着整个案子的结案资料,突然翻倒苏珊的尸检报告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连忙招呼韩亮。 “干什么?”韩亮正捧着杯咖啡走过走廊,微微皱眉,扭头看办公室里的姜沪生。 姜沪生虎着脸指着苏珊的尸检报告,“我才想起来,苏珊手上的那个梅花刺青是怎么回事?就算谢奇的刺青是为了引导我们查到当年的案子,那苏珊呢?二十几年前她还没出生呢吧,而且刺青也是三年前才刺的啊!” 韩亮愣了愣,瘪了瘪嘴,“也许是,巧合吧!” “巧合?”姜沪生不敢置信的看着韩亮悠然而去的背影。 “妈的,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小麦抱着资料夹从门口探了探头,笑眯眯的说,“头。” “干嘛?” “查到点事儿。” “什么事儿?” 小麦一乐,“你不是让我查苏珊吗?” “是又如何?” 小麦挠了挠头,“查出点头绪,原来苏珊不是她父母的亲生女儿,是领养的,你说巧不巧,她住的那家孤儿院正好就是谢奇曾经住过的孤儿院。” 卧槽!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姜沪生恶寒了一把,摇了摇头,“行行行,资料放这儿吧!那什么,白夜呢?” 小麦咦了一声,“头儿,你不知道啊!” 姜沪生微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知道什么?” 小麦挠了挠头,“哦,就是你休假的那两天,小白跟局长自请回到户籍科了。” 姜沪生愣了愣,好半天没说话。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