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剑风华》 第一章 一梦江南 扬州,吴兴郡武康县。 小城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小桥流水、郁郁葱葱,虽然不及姑苏城那般园林横立,但家家户户多是临江而建,院中都或多或少有花园亭台之类,别有一番景色。 时令刚刚立秋,清澈的流水交汇纵横,穿过小城流入江河,在闷热的时光里带来丝丝的清凉,水岸边人家大多都打开门窗,门前多有小船飘着,称得上“人家两岸柳荫边,出得门来便入船。不是全无最佳处,何窗何户不清妍”。 一座座石拱小桥横在东西两城之间,两旁的杨柳树微微拂动,正凝望着河水中缓缓而来一叶扁舟。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怎不忆江南”。 此时已是午后,街面上人来人往,河道中也有不少乘船出行之人,这艘小船不过一丈多长,也没什么精妙装饰,要不是船头坐着一位白衣少年朗声吟诵也不会引起别人注视。 水面上微风拂面沁人心脾,此刻少年站直身体白衣飘飘,头发半束在身后肆意潇洒,眸子中夹杂着几分童真又有几分洒脱,午后的暖阳映照在脸上更显的棱角分明,约莫过了束发的年纪,看起来还很单薄的身体但站直后却也十分挺拔,尤其白净的脸庞上一双剑眉星目更给他添了几分男子气概,虽称不上美如冠玉,倒也是一表人才。 少年一边吟诗一边拿起手中一盏酒壶,墨绿色的玉壶中倒出一口美酒被少年一饮而尽,身旁放着一把青铜色的古朴长剑,略显奇怪的是古剑并未开刃而且显得有些厚重,只不过在这个世道,佩剑不过是一种时尚,没人会把这个风姿潇洒的少年与习武之人挂上钩。 “陈家公子又唱的什么啊,怎么老小我世代住在这江南也没觉得这有公子说的那么好啊”河岸边一名渔夫打扮的老者笑着对少年说着,单从外表看无法把这破旧衣裳的渔夫和白衣公子联系在一起。 然而白衣少年见到老人搭话却是喜上眉梢:“老张,这江南啊你得站远了看,你天天对着自家鱼塘看一辈子也看不出江南美啊”。 “站的远,那得多远才看的到啊,公子你难不成还出过远门”? “非也,我也没出过远门,不过我时常神游万里,自然知道江南之美啦”。 渔夫听少年说的神乎其神倒也不与他争辩,轻轻一笑挑起筐里的鱼儿挥手离去,似乎对少年所说并不意外,四周许多聆听二人对话的此刻也多是一笑了之,倒是纷纷对着船上的白衣少年问好,不论是行走的路人还是岸边的商贩都无一例外。 “陈公子,啥时候再来我家做客啊,我家小虎天天吵着闹着要你讲故事呢”。 “刘姐,去多了怕你家那位又吃不下饭啦”。 “去去去,小不正经,有空来哈”。 “没事陈公子,我家的人看到你才吃得下饭呢,家里有新鲜的螃蟹记得来尝尝啊”。 “王伯,看来吃了我的药腿脚好利索啦,去也行,不过你家小花还是别给我介绍了,不然隔壁阿牛又吃不下饭了”。 “哈哈”...... 很显然,白衣少年的人缘十分的好,即使大家看他谈吐怪诞但也没有因此感到反感,想起这其中缘由少年轻笑一声继续喝了一口酒,低声吟唱着这首本不该在此刻出现的《忆江南》。 “只怪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又心地善良吧”少年十分不要脸地想着。 来到这个世上整整十个年头了,每到这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忆起来,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公交车祸后,他只觉得一阵眩晕,等再有了意识,自己却从床上猛然坐起,把给自己看病的郎中吓了一跳...。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武康富商陈升的独子,自幼体弱多病,当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即使是那位扬州数一数二的郎中也束手无策,就在一家人围在自己床前悲伤欲绝时,自己竟然奇迹般地苏醒,难怪让人大吃一惊。 事后郎中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能大病痊愈,但陈家看着小公子没事喜出望外也不多想,只觉得是上天开恩,便在城里大宴宾客三天三夜,那三天三夜自己一直静卧在床,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十年的时间,他了解到自己所到的是历史上的乱世南北朝时期,自己则生活在南齐的扬州地界,不过好在经过多年战乱,现在的南齐与北魏正处在安稳的对峙期间,加上地处江南小县城,这么多年倒从未感觉到乱世的苦处。 陈家的酒楼和酒庄远近闻名,老爷陈升还下着一手好棋,开了几家棋舍也是生意兴隆,不仅在武康,甚至还有分店在周边十县,他又是独子,从醒来之后就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比起前一世苦难生活,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做不完的工作和付不完的房租,这里只有让他沉醉的水乡美景,安乐的小城生活,更有他曾经可望不可及的家庭温暖。 “再活一次,到古代做个侠客”。 想起自己当年的“遗愿”,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天爷似乎是真的可怜自己这个可怜人了,至少这十年来,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在的古人生活,而且魏晋时期民风开放,也没有许多迂腐规矩,更让他乐在其中。 如果这是一场梦,他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只不过这梦里美中不足的就是一点,他现在的名字并不如生活这般平淡。 他叫,陈庆之。 王师大将莫自劳,千军万马避白袍。 这句诗描写的正是南北朝时期传奇名将陈庆之,作为一代儒将披挂上阵,创造了以五千兵马一路北上战胜十万北魏大军并攻入洛阳的奇迹,在后世成为儒将的代表人物。 第一次听到自己叫陈庆之的时候,他的内心仿佛晴空霹雳一般,等到平静下来之后他细细盘算过,且不论什么平行时空的问题,就算真是历史上的南北朝,上一世的他对历史虽然并不是很透彻,但大概知道现在已经是南齐末期,那位赫赫有名的“陈庆之”此时应该早就陪伴在后来南梁的开国之主萧衍身边了,而自己还在这小县城,恐怕也只是与这位将军凑巧重名罢了。 要是换作别人兴许对一代儒将这个身份还会有所憧憬,但他并不以为然,上一世自幼父母双亡,为了生存历经人世悲苦,所以从未想过做什么大将军,做个快意潇洒的侠客才是他的愿望,更何况上一世对他最好的姑父就死在战场,当时他就发誓绝不会去当兵,更别说做一个杀敌无数的将军了,好在生活如他所料,十年来他一直从未出过武康县,也已经欣然接受自己陈家公子陈庆之的身份。 第二章 武康沈氏 “喂,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老头”! 突然一声厉喝唤醒了陈庆之的回忆,他抬头看去,那刚刚与他交谈的渔夫老张不知怎么坐倒在地,鱼筐掉落撒了一地的鱼,急的老张连忙想要用手去抓,可手还没碰到鱼就眼睁睁看着那鱼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明明是他撞到的我,我的鱼都散了,你们赔我鱼”老张气鼓鼓地站起来,对面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光头汉子,一身蓝色衣裳,仆人打扮,身后还有同样打扮的四五人,个个都是魁梧汉子,让人看不清他们身后人的相貌。 “哼,什么臭鱼烂虾也配让我家公子赔,撞你又如何,脏了我家公子衣服今天就废了你的手”那光头大汉恶狠狠地说完,一脚抬起作势就要踢向渔夫老张,那汉子腿法迅疾老张哪里能躲的了,一时间吓得闭上眼睛哆嗦起来。 一瞬间四周冒出数声惊呼,那光头大汉一惊,看着眼前一剑挡住自己的少年不由暗自道:“哪来的愣头青,看着文弱劲还不小”,他本就不把渔夫放在眼里,那一腿也没打算留情,被少年一剑挡下自然疑惑不已。 渔夫老张缓缓回过神来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原来是陈庆之挡在了自己身前,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心有余悸,身子一软往后倒去,陈庆之却没有上去扶而是贴过去不知耳语着什么,只见那渔夫老张先是微微迟疑,突然低头捂着肚子哀嚎起来,紧接着猛地一口竟然吐出鲜血。 “哇,老张你没事吧,没想到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当街就要杀人啊”陈庆之见状赶忙上前搀扶着喊道。 那一旁的光头大汉一愣,看着地上“装模作样”的两人冷哼道:“老头你装什么呢,我都没踢到你,你赶紧给我起来,给我家公子赔礼道歉”。 “大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谁不知道习武之人都有内力,不仅能隔山打牛还能伤人于无形,小可刚刚一接触大侠就手臂发麻可见大侠你内力深厚啊,就算你稍稍用力也不是老张能受得了的啊”。 “小子你胡扯什么呢...我...我才用了三分力自然不会伤到他”那光头大汉正想说自己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有把子力气而已,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灭自家威风只好将错就错了。 “那是,大侠你必然是留了手,只不过既然你是习武大家就应该有大家之风,你们撞倒了老张还让老张赔偿岂不是折了你的身份”陈庆之见汉子上套随机附和道。 “谁说的,谁说我撞到他了”。 “大侠这又是你的不对了,做人怎么能不诚实呢,你看你武艺高强,老张不过是一卖鱼老翁,他想要撞到你还把你衣服弄脏那怎么可能,难不成老张...你是隐藏的绝世高手,我竟然没看出来啊”。 老张听得陈庆之说着又见他偷偷对自己眨眼,赶忙心领神会继续哀嚎道:“天爷啊,公子可要为我做主啊,我上有老下有小,自小就有肺痨哪里是什么武林高手啊”。 陈庆之听闻后笑着看着光头大汉继续道:“那大侠你也听到了,老张想要撞到你还脏你衣袖怎么可能,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要我说你还是赔了他的鱼,坦坦荡荡才配的上你这绝世武艺的身份”。 “我....我不是...不是....”那汉子一听顿时抓耳挠腮才知道自己是有嘴难言了。 “我说大侠,你不会想要撒谎说自己毫无武功,打一个卖鱼老翁还得耗费全力,结果被我一个文弱小子一把拦下吧,那更说明你是做贼心虚就为了这筐鱼杀人灭口啊”陈庆之微微一笑继续说着,直把那汉子说的汗如雨下。 陈庆之说完扶起老张,二人偷偷对视一眼只见陈庆之装着叹息道:“大侠啊大侠,我们都敬佩你武艺高强,想来也不与我们一般计较,这武康清江鱼味道鲜美,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卖给你,你就再拿一百钱给老张看病吧,你看他这被你轻轻一脚踢的肺痨复发,若是真不幸那可是要告你当街行凶的啊”。 “一百钱?你小子怎么不抢去啊,我...我连你一块打了“光头大汉气不打一出来顿时怒道,作势就撸起袖子要动手,陈庆之眼神一凛侧身挡在了老张身前,双手压在了腰间佩剑上。 “够了,被一个毛头小子欺负,一群废物”一声高冷的声音从光头汉子身后传来,只见一名身穿紫色云纹长衫的年轻男子缓缓走出,与陈庆之年纪相仿但身材略微富态,手中折扇轻轻挥动,鼻孔向天说不出的嚣张跋扈。 “跟一群乡野村夫有何说的,这渔夫见到本公子过桥也不知礼让撞倒他是轻的,目无尊卑贵贱要按旧礼,应该用仗刑打死才对”。 陈庆之见他满口道德礼法却随随便便要人性命,不由心中一冷,想起前世种种更觉得眼前此人可恶,于是便起身冷冷道:“原来如此,看来公子是故意要杀人灭口,眼黑罢了没想到心也是黑的”。 “小子,你知道我家公子何许人也,竟敢顶撞我家公子看你是不想活了”那光头大汉立刻上前指着陈庆之说道。 “敢问何许人也”陈庆之问道,看着眼前公子满面寒光,一双眼睛怒视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 “我家公子沈趋,乃当朝司徒沈约大人的二公子,身为武康人,你应该知道武康沈氏吧,现在赶紧跪下给我家公子磕头请罪,要不然小命难保”光头大汉趾高气扬地说道。 “原来是武康沈氏,这倒有点难办”陈庆之听后心中略微一惊,这武康沈氏可不简单,自东汉沈戎拒绝光武帝封候后便迁移至此,逐渐成为武康乃至江南的名门望族,自晋朝以来世代入朝为官,尤其是现在的家主沈约更是了得,文治武功乃当世一流,不仅受封五兵尚书更是官至司徒,而且沈约文采出众,更是有着国子祭酒的职务,亦是天下文人翘楚。 陈庆之对沈约自然很熟悉,沈家的沈园就在武康城郊一处僻静之处,不过自从沈约入朝为官便很少回来,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冒出沈趋这么一个二公子,不过陈庆之虽对沈趋知之甚少,但眼下看来不过是一个仗着父亲威名胡作非为的公子哥,陈庆之向来厌恶这些不学无术、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当下心生一计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沈趋。 “原来是沈公子啊,令尊沈大人可是我们武康的骄傲,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二公子倒是看来不经常出来走动,小可有些孤陋寡闻了,不过看在沈大人面上,小可今天也不怪沈公子,毕竟不知者无罪”。 “你不怪我?”沈趋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庆之冷笑道:“果然是粗鄙之人,目无尊卑,你倒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治你一个妄言之罪”。 “好啊,那小可就说了,二公子可能不太熟悉我朝律法,我等都是平头老百姓,若顶撞朝官自然要受罚,不过除非对方是明确受封的朝廷命官或者承袭爵位的世子,据我所知大公子才是沈家世子吧,虽然二公子身份尊贵但毕竟无官无爵,当街行凶就得按律法处理了,你说呢二公子“。 沈趋顿时一震,目光一冷,他自然知道陈庆之所言不虚,但是即便在建康城所有人也都因为父亲的缘故让着他,一来二去自幼便让沈趋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哪里管的自己到底有没有爵位承袭,此时才如大梦初醒,他没料到一个小小的武康城也有入敢这么威胁自己。 ”哼,你小子就算知道律法,那也应该知道告状是需要证据的,无凭无据就敢诬陷我,我一样能治你的罪”沈趋沉思一番厉声说着。  “谁说我无凭无据,老张就在这,你看他胸口的血迹,这一地的鱼就是物证,至于人证嘿嘿,我说诸位邻里,大家可看清楚了,这位二公子当街行凶若愿意指认的麻烦应个声”。 陈庆之话音一落,沈趋原本想笑,他不相信会有人为了陈庆之得罪自己,但令他意外的是,还没等他笑出来,一声接一声的附和声就传了出来,沈趋一行人瞪大眼睛扫视四周,应声的大多是街边小贩,渔夫,船夫等穷人。 “你...你...“沈趋顿时气的哑口无语,脸色涨到通红,那光头汉子见状知道自家公子已然没有办法,做为沈趋养的恶奴,当即决定替他出头,二话不说就大喝一声“找死”向陈庆之扑来。 陈庆之看着光头汉子倒是不慌不忙,身子猛地一闪左手一抓,正好抓住了汉子手臂,那光头汉子来势凶猛却没料到陈庆之不退反进,想转身也来不及了,只见陈庆之脚下一动踢在了光头汉子膝盖处,手腕一转借着他向前的冲劲一推,那光头只觉得膝盖一软却又收不住向前的趋势,“哐当”一声脸朝下摔了个正着。 “沈公子,你可要管好你家这位大侠啊,再要是不小心惹出事惊动官府,我觉得沈大人脸上也挂不住吧”陈庆之拍了拍衣袖灰尘淡然道,周围众人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沈趋面容暗沉,脸上的肉气地都抖了起来,他看了眼摔出鼻血的光头咬牙切齿,忽然细想着陈庆之的话深吸一口气道:“你报个名字,本公子一定好好记住你“。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庆之是也”。 “咱们走着瞧”沈趋说完一甩手就要离开,正在与陈庆之擦肩而过时却不料被一把拦下,陈庆之笑着道:“二公子贵人多忘事,您忘了还有一百钱呢”。 沈趋看着陈庆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对自己笑着,只觉得气血翻涌恨不得当即用剑砍了这人,强忍住怒火后一巴掌扇在了光头大汉脸上道:“废物,把钱给他们”。 可怜那光头本就鼻血不止,被这一巴掌扇的直接眼冒金星,看着沈趋已经远去才缓过神来,看着陈庆之伸出的手只好不情不愿地掏出了一串五铢钱。 “好了老张,拿钱回去给孙女买点好吃的,再换身衣服吧”陈庆之看着远去的一行人。 “多谢陈公子,让我把鱼血偷偷抹到口中当人血,这招真厉害哈哈,可是为啥叫碰瓷呢”? “天机不可泄露”。 秋风正吹过他的脸颊,少年郎饮下手中美酒,悠然自得。 —————————————— 武康沈园,月明星稀。 “查清楚了吗,那小子什么来路”? “二公子,那陈庆之就是一普通商贩的儿子,家里有几个酒楼、酒庄和几间棋舍还有一点田产,没有任何背景,也就是平日里这小子人缘不错,听说总是救济那些贱民所以今天才会有那些人帮他说话的”说话的正是今天早上被陈庆之羞辱过的光头汉子,而他正跪在地上向对面的沈趋汇报着。 沈趋站在窗前背对着光头,听着光头的话他脸色逐渐暗沉下来,挥了挥手让光头离开。 “若非父亲与陛下不和主动提出告老还乡,这种贱民怎么敢踩到我头上来”沈趋想着白天的事,真正让他忌惮的还是陈庆之说的那句不要牵扯到父亲身上:“世人都以为是父亲淡泊名利,哪知这都是为了明哲保身,若是真闹出点什么被陛下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沈趋想着突然握紧了拳头暗自道:“哼,就算我沈家蒙难,也不是一介贱民能够羞辱的”。 第三章 欲速则不达 翌日清晨,武康县依旧人来人往,安逸祥和的江南小城没有因为沈约的到来而乱了方寸,毕竟沈约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是因为太高,反倒让小城百姓没那么关注,生逢乱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小人物们在这里安稳度日,谁会在乎什么大人物? 不过比起沈约,武康的百姓今天更关心的是一年一度的“棋弈”大会,如今天下下棋之风盛行,武康自然不例外,下棋是多数人家老少皆宜的娱乐方式,不过除了陈庆之。 “陈老爷子今日也要出手,多少年没见他参加棋弈了,真让人期待啊”... “陈公子,你父亲那样的棋艺你竟然不学,真是可惜啊”陈庆之听着旁人的话,看着此刻围在自家棋舍里的众人只得摊手一笑,他总不能跟人说,自己不学下棋是怕真跟历史上的陈庆之一样,因为下棋入朝为官吧。 陈家的棋舍远近闻名,最开始只是陈升开馆教棋的地方,后来陈家把棋舍与酒楼联合起来,来往众人不仅可以下棋娱乐,也可以在此饮酒品茶,与三五好友畅谈聚会,加上棋舍装饰清新淡雅,檀香环绕其中,更有乐师为人助乐,平日里有不少周边临县士子都会慕名而来,这一年一度的武康棋弈大会便设在此处。 说起这棋舍,众人不知道这其实得归功于陈庆之,当时刚满十岁的陈庆之给父亲建议的时候,谁能想着他脑子里想的,可是几千年以后的“麻将馆”...。 “这棋舍放到以后,那也是得五星好评的”陈庆之望着自己的杰作偷笑着。 突然一阵喧嚣打断他的思路,循声看去只见门外进来一老者,身长挺拔足有七尺,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慈祥和蔼,头发往后梳的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只有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穿插在黑发中,悄悄诉说岁月的痕迹。 “诸位邻里同乡,今日乃我武康一年一度的棋弈大会,棋道三百六十余一,顺应周天之数,更应人心善恶,世有黑白,吾辈学棋下棋是为分清善恶、通晓事理、守正自清,正所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今日与诸位一同切磋,不争棋技高低,只为琢磨棋道,随意手谈便好”老者走上棋舍中央,朗声说完坐在青石打造的桌椅上。 “陈老您棋艺高超,就是当朝棋官也不敢言胜,我们这些小辈哪里比得上...”。 陈升抚须而笑,正欲说话却又听得门外一阵疾驰的车轮声传来,扭头看去,只见一辆牛车停在棋舍门口,牛车被两头牛拉着,四方以绢制的帷幕披着,车顶和柱子都雕刻着精美装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上面下来三人,看到中间那人时陈庆之眉头一紧,正是昨日被他赶走的沈趋。 魏晋南北朝是历史上一个很特殊的时期,不论在这之前还是以后,牛车都是穷苦的象征,而只有在此时,随着连忙战乱,马匹数量有限,加上南北对立,南朝很难获得北方良马,所以从天子到大臣便开始了流行坐牛车,像沈趋这样可以被两头毛色相同的牛拉着的,已然是贵族标志了。 “好大的口气,以前常听父亲说武康求学之风浓厚,却不知尽是些井底之蛙,区区一介商贩也配和棋官相比了”? 陈庆之看着向自己投来挑衅目光的沈趋,换了一身锦绣云纹的乌衣,正是建康城乌衣巷富家子弟的打扮。 “怎么沈公子,难不成我朝律法有了不许商贩下棋比棋官厉害这一条了吗”陈庆之对于沈趋的挑衅视而不见,平淡地问着,说话间陈升也走到了前面。  “哼,你不用在这强词夺理,听闻今天是武康棋弈,我沈家作为武康名门,自然不愿家乡父老被一叶蔽目,特地前来重振武康棋道”沈趋收起折扇冷哼道。 “既然沈公子前来参加大会,那老朽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那就请吧”陈庆之看着拦下自己发话的父亲旋即释然,自己父亲的棋技他还是信得过的。 “慢着,既然你要自比棋官,本公子便请来了当朝棋官,你可敢与之手谈一局”? 沈趋言罢陈庆之抬眼看去,刚刚倒忽视了门外两人,此刻细看是两名穿着淡蓝色道袍的男子,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年纪较长,一双丹凤眼不见波澜,颇有高深之气。 “在下正一教茅山宗陶永,得沈大人抬爱,曾向陛下举荐受封棋官,今日应沈公子之邀前来,棋道与我正一法门相辅相成,既是传道那我也是义不容辞的”说话的正是那个年长的道士。 “姓沈的原来你是狐假虎威啊,怎么你是怕你不如我爹是吗”陈庆之听完立刻回应道,他没想到沈趋把正一教都给搬来了,听得来人说正一教门人众人都是一惊,且不说这陶姓道士棋官与否,单单正一教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也足以让人瞩目了。 自当年开山祖师张道陵创教以来,如今的正一教早已是道家正统,上至天子众臣,下达黎民百姓,信徒广布天下,门中不仅弟子过万,更有龙虎山、茅山和阁皂山三大道场,凭借高深的剑法和道家心法威名远播,虽然在北朝正一教略微势弱,但在南朝可谓风光无二。 “唉,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既然是传道授业,何来狐假虎威,这位老先生意下如何呢”陶永不慌不忙说着。 “既然道长不吝赐教,老朽自然愿意,庆儿不得无礼”陈升虽然察觉到了来者不善,不过也是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答应了那本公子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输了那就是你们自大妄为,为正视听可别怪我砸了你家这骗人的棋舍”沈趋一听急忙说道。 “爹...”陈庆之还想说什么,却被陈升挥手打断,只见他缓缓与那陶永一同走到棋桌,众人连忙把棋桌围得水泄不通,毕竟不论这棋局谁胜谁输,都不是寻常可见的对弈。 “那你们要是输了呢”陈庆之赶忙问道。 “若输了,随你惩罚”沈趋不屑一顾道。 “道长,今日对弈您执白还是执黑呢”棋桌旁的棋童突然一愣对着陶永问道。 陈升看着陶永微微皱眉笑道:“道长为尊,自然是我执白了”。 “陈老爷可多少年没有先手了啊,这道士当真如此厉害”? “你知道什么,棋局黑白可是蕴含地位之分的,像咱们都是白丁便是白棋,人家可是正一教的高人,自然地位尊贵,往常陈老与我们下棋那是因为咱们尊陈老棋艺高超,所以让陈老执黑,现在也只能让对面执黑了,而白先黑后就是说那些达官贵人礼贤下士让着我们百姓,让白棋先走了”。 陈庆之听后心中冷哼一声,这陶永看着仙风道骨以为是世外高人,却不过也是个假意清高之人。 随着陈升白棋落下,对弈就此开始,往来参观的人早把宽敞的棋舍围的里三圈外三圈,要知道陈升在武康与人对弈上千局都未曾一败,可对方毕竟也是当朝棋官,虽是虚名那也算莫大的认可,谁输谁赢都是让人难以预料的。 半晌过后,二人对弈已经三百多步竟然未见分晓,众人皆屏住呼吸欣赏这难得的高手之争,陈庆之虽然不愿下棋,但棋路倒是看得出来,虽然场上黑棋攻势凶猛接连在开局吃掉不少白子,但陈升都能冷静应对化解危机,再寻找机会蚕食对手,现在反而隐约有反攻之势了。 正如陈庆之看的那样,此刻的陶永微微皱眉心中苦闷不语,他一开始丝毫不把陈升放在眼里,为了在沈趋面前展现自己的水平,一时间急于功成下的过于凌厉,没曾想对方不但不着急,反而是多点开花,在自己急功近利的局势里找到破绽逐一击破,想到这他抬起头看了眼对面的陈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小看这老儿了,但是我绝对不能输了”。 “陈老这一招秒啊,反走一条龙,这黑子首尾无法相顾了啊”只见陈升突然抬手往一子落去,倒有人眼尖一眼看出其用意不由地喝彩道。 “嗯?”突然不知怎的,陈升的手竟然停在落在上方迟迟不落下,陈升狐疑一声看了眼对面陶永转而把白子落在了旁边位置轻声道:“道长,好计策”。 “哼,凭你也想赢我”陶永心中暗暗说着,手中两指在桌下轻轻转动着,刚刚正是他用内力逼得陈升无法落子。 “这老家伙耍诈”陈庆之自然察觉到此间变化,一时气愤便要上前理论,却听陶永笑道:“庆儿,好好看,好好学”。 陈庆之一愣继续看去,接连几步白子都是即将落下之际突然改了位置,引得众人一阵惊异,那陶永倒是脸上满是得意,乘胜追击之下连吃了一大片白子。 “道长,道家无为二字何解” 陶永被陈升这么一问迟疑了一下,想着这老儿应该是故弄玄虚想要让自己分心便轻笑道:“无为便是天地生万物,然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老先生若是想要认输也无妨,胜负自有天定切莫强求”。 “这棋道也是如此,欲速则不达啊”。 陶永一愣突然看陈升随手一起赶忙再次去拦,却不料陈升不慌不忙落在一边,和刚刚几步相连却成了神龙摆尾之势,陶永顿时瞪大了瞳孔,明白了陈升这几步都是故意而为,在虚虚实实间引自己大意,看似被迫下的位置其实都是早就计算好的。 “这...这...”陶永顿时方寸大乱,只见陈升接连开始串起包围圈,不论黑子如何突围总是无法逃脱,而陈升更是虚虚实实让自己不知道该不该用内力拦下,短短几十步后场上局势大变,黑子已然是颓败之势了。 “我说道长,认输也无妨的,胜负自有天定切莫强求啊”陈庆之看胜券在握,笑嘻嘻地搬运着刚刚陶永的话,而陶永已经六神无主黑子在手却迟迟无法落下。 “我...我输了?”陶永不住地呢喃着。 “道长谦让了,老夫侥幸哈哈”陈升起身道。 一众喝彩声中沈趋脸色阴沉,看着陈家父子握紧拳头,冷哼一声便转头就要走,陈庆之见状赶忙喊道:“唉,沈公子,输了得有惩罚啊,今日也是家乡盛会,沈公子要不慷慨解囊,包了今天酒水,不多不多,五百钱就好”。 沈趋听得一阵肉疼,脸上肥肉一阵抽搐看着陈庆之咬牙道:“等着,稍后给你送来”。 “谢了沈公子,大气啊”。 第四章 雪落无痕霜满天 “你确定他不会武功”? 牛车里,沈趋铁青着脸愤然问着,对面的陶永早没了刚刚的神气,耷拉着脸回道:“绝无武功,我用内力锁住他时他毫无还手之力,身上更没半分气息流转,今日是贫道栽在这商贾手里了”。 “好啊,本公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沈趋瞪了陶永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没有武功,那用江湖规矩解决倒也毫不费力了”。 “江湖规矩?沈公子是说...可是对方并不是江湖中人啊”陶永有些犹豫道。 “哼,身在乱世他们岂能置身事外,道长别忘了你茅山宗如今可是进退两难,陛下那里正一教可不太说得上话了,不过道长放心,只要有我沈家在,一定会尽力维护正一教的江湖正统地位的”沈趋一双眼睛望着车外,随后玩味地说着,眼中的杀机转瞬即逝,隐藏在虚伪的笑脸中。 ————————————————— 陈家府邸在武康城东,陈升近二十年的经营让陈家购置了一处武康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宅,与当世绝大多数富豪人家相同,陈家也乐于建造私家园林。 穿过两旁石雕瑞兽守护的朱红大门,伴着两侧荷塘再沿着青石板铺砌而成的道路径直向前,陈宅的中心就是一处名为“黄粱”的园林。 园林里假山林立,花鸟虫草,亭台楼阁尽显陈家富贵,虽然陈升不知道儿子当初为何起黄粱这个名字,但倒也觉得别致便采用了,他并不知道,陈庆之是因为总觉得自己这一世如黄粱美梦才取的这个名字。 园林与主厅仅有一墙之隔,还有几天就是七夕了,黄粱园的凉亭里陈庆之一家三口正在品尝着新鲜的蟹膏。 自从陈庆之死里逃生,陈升夫妇对他更加的爱护,无论什么都是有求必应,让上一世从未感受家人温暖的陈庆之心里对二人充满了敬爱,陈庆之的表现也让陈升夫妇十分欣慰,虽然他不愿意学棋只喜欢练剑,但是比起小时候沉默寡言,如今的陈庆之不仅开朗聪慧而且心地善良,在武康城更是广结善缘。 天上的月,地上的灯,明晃晃地映照着,照着满池荷花多了几分暖意。 陈家的酒远近闻名,不过父子二人倒也不贪杯,简单的一顿晚餐眼看就到了收尾,随着三人起身,丫鬟仆人也都开始了打扫,陈升刚走下凉亭却猛然回首。 “你身上这图案,哪里来的”? 听到陈升突兀的话,陈庆之连忙看去,只见一名青涩丫鬟背对他们,原本墨蓝色的衣服上不知怎么在背后多了一朵雪花图案。 那丫鬟茫然无措,平日里陈升作为家主一向和蔼可亲,而此刻却脸色严峻让人不敢直视,陈庆之缓缓走上前端详那雪花图案,约莫拳头大小八角形状,画的栩栩如生。 “碧儿,你什么时候在这衣服上画了这雪花图案啊”陈夫人见状开口问着,虽然上了年纪,但得益于保养,陈夫人不仅容貌依旧白嫩而且身材更是少有赘肉,是武康城有名的美人 “回夫人,奴婢不知啊,这衣服都是府里发来的,从未动过针线”唤作碧儿的丫鬟此刻才发现自己背后的变化,竟然是毫不知情。 “这雪花图案倒是奇怪,看起来不是针线活也不是染的,倒有些像...”陈庆之欲言又止。 “是像由内力印在上面一样是吧”陈升接着陈庆之的话说道,陈庆之闻言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由内力印上去的,用内力将真气化为雪花打在衣服上,还不让人察觉,真是神乎其神了,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爹早年间游走江湖,虽然不懂武功,但是这雪花图案倒是听说过的,这种掌法名叫凝雪掌,是听雪堂的绝学”陈升走近看了看雪花图案慢慢说着,眼中一丝释然悄悄划过却依然落在了陈庆之眼中。 “听雪堂?老爷那不是...”陈夫人听后一惊,陈升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就是那个江湖上号称“收金杀人,听雪无痕”的听雪堂,年轻时在北边做生意时听说他们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只要给钱就能取人性命而且不留痕迹,所到之处就只有这雪花图案而已”。 碧儿听到陈升所说立刻吓得昏了过去,一众仆人也都是胆颤心惊,陈庆之心中疑惑不已,听雪堂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当初来到这世上他就一直热衷于打听这些江湖之事,事实也如他所想,这个世界的的确确存在武林门派和江湖高手,既然有江湖那就有正邪之分,这听雪堂就是其中势力最大也最神秘的魔教,只是听雪堂一向很少来江南走动,此番突然前来让他倍感不解,更离奇的是父亲看似忧虑实则胸有成竹的表现。 “老爷,那这听雪堂现在何处啊”问话的是一名精壮汉子,正是陈宅的护院耿壮,浓眉大眼年纪看着不大,七尺身材手中却拿着一根铁棍,带着数十名家丁将陈庆之等人挡在后面,不过即便如此精壮汉子也是忍不住的打颤。 “只怕已经来了”陈庆之蓦然回首,看着不远处的围墙道。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传来,一阵疾风划过一塘池水,月色下隐约看见一柄飞刀赫然飞来。 “哐当”一声金器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响起,陈庆之拔出青铜古剑挥剑将飞刀斩下,青铜剑虽未开刃但看得出来质地十分坚硬,月光映照下,地上一寸长短的飞刀闪出一道寒光,陈庆之连忙对身后陈升道:“爹,来者不善,您带着娘往后躲躲”。 “哗啦啦”飞刀刚一落下,只见墙外立刻翻进来七八名黑衣身影,个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借着月光和灯光依旧清楚可以看到他们袖口的雪花图案,当头一人身材高大手持长剑,竟脚踏莲池飘来。 “不知道我陈家和大侠何怨何愁”? “哼,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人并不多搭理陈庆之的问话,二话不说提剑而来,只是陈庆之却觉得这人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少爷小心,这人交给我”耿壮大喊一声跳步上前,手中铁棍对着蒙面人猛地挥下,那蒙面人冷哼一声就提剑格挡,不过他显然低估了耿壮的实力,竟一个照面被震地退了两步。 “耿大哥,小心点”,耿壮虽是护院但与陈庆之自幼长大,虽然耿壮叫他少爷,但陈庆之一直都以大哥称呼他,其实耿壮也不过年长他五岁而已。 耿壮父亲是刘宋时期参的军,学过几手拳脚教给过耿壮,后来家道中落流浪街头,被陈升带回了家里给陈庆之做了伴读,不料耿壮天生神力,一身力气寻常五六人都按不住他,陈家便让他做了护院,不过这都是题外话了。 不一会功夫,除了耿壮与那高大黑衣人,其余家丁也都纷纷和黑衣人交战在了一起,不过他们可没有耿壮的本事,虽然人多但在这些武林高手面前,不过几个回合十余名家丁已经负伤倒地了。 陈庆之皱眉看着局势,耿壮仗着力气拼命挥着铁棍,但显然黑衣人已经发现了耿壮不过空有力气,剑招陡转抓住耿壮收棍不及的弱点逼得耿壮倒退数步,手臂都划出几道血痕。 “爹,你到底有什么底牌倒是快使出来啊”陈庆之心中急躁看着父亲想着,虽然他不知道陈升为何有恃无恐但想来总是有应对之策的吧。 “呃啊”! 耿壮突然吃痛叫喊一声,那黑衣人手中长剑灵巧地贴着铁棍掠起,在他胸膛划了长长的血痕,再接一脚飞踢,耿壮瞬间倒飞出去,那黑衣人见状更是乘胜追击,一剑刺出眼看就要刺穿耿壮胸膛。 “不管了,豁出去了”陈庆之见陈升迟迟不动作,又无法对耿壮见死不救,当下提起青铜古剑飞身刺出。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只见陈庆之手中青铜剑飞快,与那黑衣人战在一起,黑衣人侧身一闪到了池塘边。 “竹溪剑法,哼,江南小派的绣花针罢了,可惜了这把剑,倒是个不错的摆件”黑衣人端详了一下陈庆之冷冷道。 陈庆之还未来得及回味,却见那男子一脚踏在青石板,手中长剑在池塘中一掠,长剑带着水气猛然划出,整个人再次提剑而来,水气竟然瞬间凝结成数道小剑顷刻间飞速刺来。 “凝水成剑,如此高深的内力,爹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这一夜的武康城,月夜照的清亮,却遮住了许多黑暗。 第五章 江南绣花针 七夕前夕的武康城,并不是那般的浪漫,反而多了许多肃杀。 陈升望着眼前的激战满脸平静,只是看向陈庆之的背影时多了一分忧虑,陈庆之在等他做出对策,他又何尝不是呢。 黑衣人长剑还未到,十几柄水剑就已经来到陈庆之眼前,陈庆之惊讶之余连忙闪躲,水剑来的飞快,逼得陈庆之整个人都快贴到地上,水剑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带着一股子寒意。 “不好,爹快躲开”陈庆之看着水剑飞去方向急忙喊道,正要起身却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正是那黑衣人一剑向他刺来,陈庆之无奈只得挥剑格挡。 “有我在少爷”! 忽然听得背后一身大喊,陈庆之听出来是耿壮的声音,余光一闪便看到耿壮拼尽全力一棍将水剑砸成了一滩水,不过自己也被反震地倒在了地上。 “暗箭伤人,算什么本身”陈庆之定下心来,看着眼前黑衣人愤恨道。 “就你也配跟我谈本事,去和阎王爷说吧”黑衣人冷笑一声,只见一掌接一剑突然拍出,浑厚的内力带着劲风向陈庆之而去。 陈庆之瞳孔微张,青铜古剑还在格挡对方长剑来不及收回,当下只得猛地向后一退,顺势一脚蹬了出去与黑衣人的一掌撞在了一起。 “噗通”一声,陈庆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青石板瞬间被砸出一道深深裂缝。 擦过嘴角渗出的一丝鲜血,陈庆之并没有退缩,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青铜古剑顺势刺出,接连三招陈庆之将青铜古剑从三个刁钻方向刺向黑衣人,只是陈庆之虽然出剑飞快,但是青铜剑明显过于厚重,对比灵巧的剑招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竹溪剑法讲究一个巧字,你却用一把重剑,还是个不开刃的古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黑衣人冷笑一声,只见他周身真气如浓雾一般飘出,他轻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扫而过,看着不紧不慢手中剑气却猛然四散,陈庆之只觉得自己剑气被整个牵扯着往外散去最终变得毫无威力。 那人翻身长剑凌空刺出,全身真气汇聚剑锋,巨大的冲击力将陈庆之狠狠地撞在身后的柱子上,整个凉亭都是一阵抖动。 “奶奶个腿的”陈庆之揉了揉胸口只觉得撕裂般疼痛忍不住骂道,不过一丝疑惑倒也涌上心头:“这家伙内力走的分明是宽厚柔和的路子,剑法也是以静制动,这样的功法更适合慢慢磨死对手,一点不像杀伐果断之人”。 “你小子命还挺硬”黑衣人皱了皱眉,陈庆之在他眼里武功低微,就算站得起来只怕应该五脏俱裂才对,当下不想耽误时间便再次作势提剑而起。 “别动我的庆儿,老爷你快想想办法啊”一声娇喝突然传来,陈庆之一愣看着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娘亲,竟然张开双臂挡在了自己面前。 “哼,螳臂当车,你不用急今天你们一家都得死,一个也逃不了”黑衣人微微一顿说着。 “嘿嘿,这娘们风韵犹存,一看就是一摸就出水的人哈哈,老子喜欢,死之前也得给老子爽一爽”那边话音刚落,却见一名身材修长的黑衣人刚一脚踢开眼前家丁,目光猥琐地盯着陈夫人笑着说道。 陈升立足凉亭之上,听到此人言语猥亵夫人顿时脸色一变,攥紧了拳头刚要开口,却只听得一声“你再说一句试试”? 众人惊异地望着缓缓站起来的陈庆之,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少年此刻眼睛血红满脸愤怒,提着古剑向前走去。 “庆儿...”陈夫人转身看着陈庆之,心疼地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角鲜血眼中泪花闪闪。 “娘,放心,交给我”,陈庆之不等陈夫人说什么,怒目圆睁向前走去,此刻陈家家丁死的死伤的伤,八名黑衣人却是毫发无伤。 “嘿嘿,有意思小子,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要了你娘,能奈我何啊哈哈”那修长黑衣人大笑着,可下一秒他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池塘寂静无声,连风吹过荷花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突然被一剑刺穿胸膛的修长男子鸦雀无声。 “这小子...内力怎么突然大增?那把青铜剑明明没有开刃竟然也能如此锋利”带头的高大黑衣人心中疑惑不已,眼前的陈庆之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步就冲到他们阵前并且手起刀落杀了其中一人,就是自己也不敢说能做到啊。 “师兄!臭小子,我杀了你”终于缓过神来后,其中一名矮胖身材的男子猛然喝道,发疯似的冲向陈庆之,他手拿双刀舞得飞快,眨眼间片片刀锋就把陈庆之所有退路封死,眼看就是必死之局了。 陈庆之一剑从修长黑衣人身上抽出,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开始变重,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杀人,但是很快就安定下来,看着双刀袭来,整个人不退反进,二人不过五步距离陈庆之却不着急,脚下连续踏出三步,每一步都角度古怪,却不偏不倚躲开了飞快的双刀,而且第三步后不知怎地,竟然来到了五步之外双刀男子的身侧,奇特身法令众人都是一惊。 “你师兄敢侮辱我娘死有余辜,敢不敢报个名号也让我知道我杀了谁?”陈庆之问道。 “臭小子,有本事你别躲啊,我师兄弟人称黑白双雄,江湖上谁听了不闻风丧胆,侮辱你娘怎么了,谁让你娘长的风骚勾引咱们,奶奶的没想到师兄却栽在你手里,你这小子偷袭我师兄,今天我非得把你头砍下来不可”那黑衣人怒骂一声继续挥刀砍来,却没注意到身后其他黑衣人脸色都是一变。 “哼,果然不是听雪堂的人,敢侮辱我娘,今天就让你们做了黑白无常”。 陈庆之脚下一顿,手中青铜剑迅速刺出,身法之快宛若一道青色闪电,之前还略显笨重的古剑此刻也是如鱼得水一般,在陈庆之手中仿佛一根绣花针一样翩翩起舞,与双刀交战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一起上,解决了他赶紧把事情了了”带头的黑衣人看着陈庆之剑法凌厉几个回合后已经压制着双刀男子,也顾不得什么顾忌,转眼间七个人对着陈庆之围殴而来。 “好,那就让你们尝尝江南绣花针的厉害”陈庆之见状倒也不慌,大喝一声道。 下一瞬,只见陈庆之脚步越发古怪,总是踏在不同方位却也总是躲过袭来的刀剑,整个人仿佛泥鳅一般穿梭在七人之中,速度之快只有道道残影,看似被包围但却游刃有余,手中青铜剑不时从各个破绽刺出,不一会几人都有了不大不小的伤。 “诸位小心,这小子身法奇怪,莫要一个一个来让他有可乘之机,咱们一起出手”带头男子突然喊着,说完七个人点了点头,把陈庆之围在中心同时从四面八方出手,完全不给他一点闪避空间。 “嗯?”眼看距离陈庆之还有两步,黑衣人却见陈庆之双脚画圆手中长剑随着身子划出一道青色剑花,顿时间七人只觉得陈庆之内力再次上涨,一道青色真气从身体里迸发而出,随着剑舞化作一道道剑气围绕在四周。 “这小子,隐藏的如此之深,这份内力连我也赶不上啊”七人武器还剩一步之遥却宛如遇到了铜墙铁壁,在青色的剑气格挡下再也无法向前一步,带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分惊骇。 陈庆之双目紧闭,嘴里不住念着什么,手中青铜剑舞地越发的快,青色剑气包裹下着让人看不清面目,真气凝结越来越多一股压力把七个黑衣人牢牢挡在外面。 突然陈庆之双目睁开,猛然将青铜古剑插在地上,只见周身青色剑气顿时急停再急转,剑气凝结如同一柄柄青色长剑一样。 “江南绣花针,也能杀人”陈庆之怒视一眼带头的那黑衣人,说时迟那时快,提起古剑秋风扫落叶般横空一扫,数道青色剑气怦然散开,剑气如风带起池水一阵波澜,映照月色格外的清冷。 “轰”的一声,七名黑衣人全部倒飞了出去,正对剑气的三人还未来得及收回武器就被剑气刺穿,鲜血洒满整个池塘。 偌大的黄粱园中,原本秀美如画,此刻已然是断壁残垣一片,剩余四人纷纷被震到了假山上撞的假山四分五裂,那双刀男子和另一名持剑男子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庆儿,你没事吧”陈夫人被眼前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突然间陈庆之同样鲜血猛地喷出,陈夫人看到立刻赶了过去。 “不打紧的娘,只是用功太猛了而已,让我去抓住他们给您出气”陈庆之深呼一口气挺起身子笑着道。 “原来是用气血催动内力的法子,小子你可真是够狠啊”池塘边突然响起一声冷哼,原来那带头黑衣人在陈庆之剑气袭来之时竟然急忙拉住身旁人挡在自己身前,虽然也被振飞出去但却只是轻伤:“你这功法如此霸道,是跟谁学的?算了,跟谁学的也不重要了,明年今天必定是你的忌日”。 “阁下找替死鬼的本事比你功夫强多了,想要我的命那倒是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陈庆之古剑一指,只见一道青色真气再次凝聚在古剑上。 “这小子内力莫非真如此深厚,连强行催动气血后都没事?”黑衣人见状停下脚步狐疑着。 看着黑衣人停下的脚步,陈庆之倒也是一阵庆幸,自己的功法虽然霸道,但是毕竟刚刚强行催动气血犯了大忌,一时间难以恢复,但好在这门功法除了霸道恢复起来也很快,再撑一会他就有信心杀了眼前黑衣人。 二人就如此僵持着,谁也不敢擅动,而假山旁的两人也慢慢站了起来,看到二人站起来黑衣人顿时信心大增,当即开口:“你们快过来,随我一起杀了...”。 “嘭嘭嘭”三声巨响突然划破长空打断了黑衣人的说话,只见东北方向夜空中三道烟花炸开,黑衣人看着猛然皱眉,转头看了眼陈庆之恶狠狠道:“算你小子走运,咱们走”。 “不许走,把那淫贼留下,可恶”陈庆之不明所以,但看着黑衣人带着两人飘然离去,自己也无可奈何只得愤然喊着,古剑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凉亭上的陈升望着黑夜,终于走了下来。 第六章 归元丹 武康城,夜半时分,月华流转。 仅仅一夜之间,这座宅院恍若隔世。 “庆儿,疼不疼啊,快去请大夫”陈夫人擦拭着陈庆之的伤口然后吩咐着躲在后面魂不守舍的家仆们。 “不碍事娘,都是皮外伤,您受惊了”陈庆之摇头笑着,但他知道自己刚刚催动气血强行提升功力,就算恢复再快,一时半会也是没力气了。 “你呀,可不能再逞强了,娘本就担心你习武之后总会在外惹事,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为何而来”陈夫人显得忧心忡忡。 “哼,还能是为何,这些时日想想谁和咱家结仇,一猜便知”陈庆之搀扶娘亲走进凉亭说道。 “难不成,是沈家的二公子?娘听说你和他有些不愉快,却也犯不着买凶吧”陈夫人秀眉微蹙一脸的不可置信。 “娘,这世上总有人高高在上,咱们性命在他们眼中恐怕还不如一件物件”陈庆之为母亲递上一杯茶水道。 “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小心不可争强好胜”陈夫人望着儿子满眼的疼爱。 “放心吧娘,只是儿子断然无法容忍这些奸贼欺辱娘,这次让那淫贼跑了,总有一天我亲自拔了他舌头”陈庆之愤然说着,陈夫人听着又气又好笑,轻轻用手敲着他的额头。 “庆儿今晚多亏你了,这几年你武功倒是进步飞快啊”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升看着眼前的母子深情突然打断道。 “额,那是清泉子师傅教导有方...不过还差得远爹,我...我不是想当天下第一的剑客嘛,这些小毛贼自然不在话下了爹” “哦,看来清泉子果然是大师,你有此武艺爹娘倒也安心,今晚你辛苦了,这些贼人爹会交给官府,你早些休息吧”陈升看着陈庆之支支吾吾的话也并没多问。 “那爹娘你们也安心休息吧,孩儿告退了”陈庆之也听得出此刻父亲是要支开自己了,虽然对于今晚父亲表现大有疑惑不过他毕竟也有难言之隐,当下也乐得先回避了。 “对了庆儿,爹早年间曾经得到过一颗佛门疗伤神药,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你记得用温水服下”陈升紧接着说着,说完便让陈庆之赶快去休息了。 月色渐暗,蛙声连连,几家欢喜几家愁。 “今晚你到底怎么了,平日里从不见你对庆儿那般冷漠,明明关心的不行把你压箱底的归元丹都拿出来了”陈夫人在烛光下对躺在一旁的陈升不满地质问道。 “看你说的,我让他回去休息还是我的错啦”陈升不置可否。 “那...听雪堂...到底怎么回事,真是来找庆儿的还是...?”陈夫人突然陷入一阵担忧中。 陈升缓缓抱住夫人轻声道:“放心吧,他们不是听雪堂的人,应该就是庆儿说的那个沈家二公子,有我在不用担心”。 “可我明明看到雪花图案了啊”不安的声音继续从陈夫人嘴里传出。 “世人都知道听雪堂“雪落无痕霜满天”的传闻,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雪落惊风雨,霜寒十四州,只见雪落不觉霜寒,伪装的还差些火候”陈升极为淡定的说着,仿佛这江湖秘闻都如家长里短。 “怪不得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你一早就知道,害我在这担心,你也真是的,从头到尾就站在那里,你不怕庆儿出事吗,还是你觉得你夫人被人羞辱也无所谓了”陈夫人说着说着佯装恼怒道。 “茹云,你当知我心的,我只是...想要看看庆儿隐藏了多少本事,况且有我在,怎会让你们母子出事呢“陈升轻声唤着夫人名字抚摸着依旧浓密的秀发道。 “知你心,知你心,若是我不知还能在这吗,不过你说的庆儿隐藏的本事什么意思”? “其实之前我就有所察觉,庆儿不知从哪里学了一门功法让他武功进步飞快,你也知道我让他拜在竹溪派门下,还让清泉子刻意只教剑招,按理说他应该空有花架子才对,于是我便...”。 “于是你就趁着这个机会逼庆儿出手,好看看庆儿的武功,好啊你陈大师,棋局都算到你儿子身上啦,我可不管什么武功高低,庆儿愿意学就学好了,你再这样把庆儿置于险地,我便再不理你了”陈夫人瞪着陈升接着说着,手上也突施冷箭掐在陈升胳膊上。 “好好好,答应你便是了,下不为例”。 ———————————————— 不同于陈升夫妇的床头吵闹,陈庆之的房里安静许多。 昏暗的灯光下一道微若的青色光芒萦绕在陈庆之身上,豆大的汗水不满额头,正在打坐疗伤的陈庆之脸色憋的通红。 回来没多久陈庆之就收到了那颗归元丹,这归元丹不愧是佛门神药,拇指大小的药丸下肚顷刻间让陈庆之气血通畅起来,加上他自己运功疗伤,没多久内力就恢复了十之八九。 但是正所谓盈满则亏,陈庆之也没想到这归元丹药效这般猛烈,而他所练的功法本就霸道,二者一来二去在他体内相争不下,在内力恢复后竟然还在不断攀升。 “老爹啊老爹,你这药怕不是给孙大圣用的吧...”陈庆之无奈地想着,只是他不知道这归元丹本就是佛门用纯阳功法炼制,需要得道高僧将功力融于丹药之中,寻常人服用后,只会被这至阳至纯的药力包裹从而疗伤,甚至还能增强气血,但是他体内那股霸道真气此刻竟然丝毫不示弱,在归元丹刺激下仿佛如烈火一样要把这归元丹完全炼化成自己的一份子。 青色光芒持续大涨,陈庆之只觉得自己体内如烈火焚烧一般痛苦,稍有不慎就要痛的大喊出来,可他却不敢被别人发现自己内功的秘密,只能咬牙坚持着,不断默念着几句口诀催动自己的功法炼化那归元丹。 “既然如此,那小爷我也当一回孙大圣”陈庆之一咬牙把体内真气催动到顶峰,强势向体内归元丹的纯阳之气压去。 “声相应、气相感,天地同理...”陈庆之不断重复着一段段口诀,体内真气愈发攀升,从外看去,只见一道道青色光芒裹挟着淡淡金光此起彼伏,在陈庆之咬牙坚持半晌之后,金光渐渐暗淡最终竟然如一张金色光幕盖在他身上消散不见。 “...好家伙”猛然睁开眼的陈庆之痛的青筋暴起,他无奈之下想要用体内霸道真气把归元丹炼化,相持一会后他就发现,只要自己忍住疼痛,归元丹的纯阳之气似乎已经被自己压制了下去,可不一会那股纯阳之气就开始外散,那一刻,原本体内的灼热感瞬间换到了皮肤上,疼的他差点就大叫出来。 好在这样的感觉没持续多久,自己体内的霸道真气就立刻穷追不舍把纯阳之气吸收了进来,于是便出现了金色光幕的场景,此时体内的灼热感终于消散,看着自己已经汗流浃背的样子陈庆之哭笑不得。 “好在有惊无险,这归元丹如此猛烈,竟然把我的周身筋脉全部灼烧了一遍,不过融合这纯阳之气倒让我有种功力大涨的感觉”陈庆之劫后余生想着,他闭上眼睛运气感觉着自己的变化,猛然间自己熟悉的霸道真气由内而外在自己周身出现,整个人也变得红润起来。 “看来是真的因祸得福,师傅说我的功法虽然进步飞快,但一旦遇到瓶颈再往前就需要机遇,这归元丹看来就是机遇,老爹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早点拿出来,嗯...“陈庆之正在洋洋得意却突然觉得体内真气愈发汹涌,竟然隐约有无法控制的趋势。 陈庆之惊讶之余想要收回真气,可是却有一股雄浑的真气迟迟收不回去,看着自己周身越发红润,不由无奈起来:“这突然得到的真气一时半会还无法收放自如,难不成我要像个红孩儿一样见人“。 “这可不行,师傅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要是无法控制必然反受其害,这股真气太过充沛,所以我的筋脉承受不了,必须得想办法把多余真气消耗掉”陈庆之想到这里拿定主意,能够吸收大部分归元丹已经是意外之喜,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想到这陈庆之起身悄然走出房门,平日里除了耿壮,陈庆之向来不喜欢有其他仆人伺候,尤其是丫鬟,毕竟脑子里还是几千年后的思想,一直都不肯接受陈夫人安排的暖房和贴身丫鬟。 一道身影悄然掠过围墙,陈庆之脚步轻盈加上耿壮今夜在外疗伤,自然也无人发现,夜色已深,晚风吹拂下的武康城比起白日里多了许多清爽,陈庆之深吸一口气,门外淡淡的桂花香扑鼻而来。 陈庆之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连个打更人都看不到,自己家里今天这样吵闹官府也没动静,他自然知道,定是沈趋和官府早就勾结好了。 “在哪里都一样,总会有阶级的差距”陈庆之摇了摇头,身上的真气已经充盈高涨由不得他多想,当即催动脚下步伐,一个健步越上一颗桂花树,再一步向后横移迈出,看似古怪但是身影却不偏不倚踩到被风吹起的一片落叶上,几步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跑步,是陈庆之能想到最靠谱也最古老的消耗方式了。 不过他并不是单纯跑步,而是用这股溢出来的真气飞檐走壁,要是被其他习武之人看到他这样毫不换气地使用轻功,只怕都会惊讶他是哪个绝世高人。 陈庆之漫无目的的狂奔着,肆意感受着耳畔晚风拂过,忽而踩一片落叶飞起,忽而点一瓦青砖掠过,小桥流水上,荡起一道道月光,都不及此时少年潇洒。 曾经的他,被高楼大厦遮挡住心中的梦,可如今,清风作伴,星辰为友,陈庆之笑的格外开心。 直到一阵刀剑争鸣的声音传到耳中,他才发现自己转眼间就来到了城外,他望着声音来处,那是沈园的方向,也是那道烟花绽放的方向。 第七章 真真假假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一夜里这句话应验了两次。 沈园在武康的地位特殊,虽然是武康地界,但是沈约的威望极大,地方官吏哪里敢招惹,好在沈家老太太倒也不爱热闹,于是就把沈园修在了城外东北郊的一片田野上,方圆数十亩的土地和鱼塘都是沈家的,绿树环绕,水波荡漾。 自从沈约回到武康,这周边的达官贵人是差点把沈园的门槛都挤破了,不堪其烦的沈约直接开始闭门谢客,这才止住前来拜访的人群,官府更是下令闲杂人等不得接近沈园附件,以至于此刻整个沈园杀声隆隆,武康城内却是毫不知情。 陈庆之疾驰而来只觉得体内真气平复了三分,但依然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堵在胸口,听到沈园的动静连忙大步流星过去,沈园门前是一片宽阔的荷塘,比起陈宅的黄粱园大上许多,陈庆之驻足望向对岸,门口的两座威武石狮竟然都已经破烂不堪。 “据说沈园有护卫五百,个个都是军中好手,不知什么人敢硬闯”陈庆之低眉思考着,突然喜上眉梢:“倒是个替我消去这真气的好地方”。 说罢陈庆之身影一跃而起,眼前遮天莲叶在他脚下却是如履平地一般,眨眼睛功夫一道白色身影划过荷塘来到沈园门口。 陈庆之推开朱砂大门,入眼就看到了一地七八人的尸首,个个都是家丁打扮,他们勃颈处都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俯下身子仔细一看,陈庆之心中一惊:“好快的剑,全部是一招毙命”。 “沈大人小心,师弟保护大人”! 园中传来的一声惊呼让陈庆之浑身一震,这声音他此时再听瞬间反应过来:“原来是那贼道士,我说为何在家里听那蒙面人说话如此耳熟,竟然是跑到这来了”。 陈庆之不再犹豫,此刻溢出的真气让他的皮肤依旧红润,脚下青光乍现高高跃起,凌空不断踩在几个不同方位,眨眼间就已经飞出去数十步了。 闪过两道拱门,横七竖八的家丁尸首映入眼帘,陈庆之定睛一看已经来到了沈园的一处花园,只不过此时不见花团锦簇只有满地狼藉。 陈庆之来的飞快却又轻巧,站在门外他远远看到有两队人正交战在一起,正对自己的是一群沈园护卫,算上这一路看到的尸体,沈园护卫就算没有五百也有百余人了,但是此刻也就剩不足二十人了,最前面的那人陈庆之更是一眼认出,不是那陶永又是何人。 陶永并没有发现偷偷来到的陈庆之,他身边还有两名同样穿着道袍的男子,一名是陈庆之之前见过的年轻道士,另一人身材颀长年纪约莫四十出头倒是初次看见,三人正严阵以待,尤其那年轻道士右臂上更是有一道浅浅的伤痕鲜血直流,而他们的对面赫然站着十名黑袍披风的蒙面人。 “嗯?那是....听雪堂?”陈庆之的视线划到黑衣人身上猛然一惊,却看到那十名蒙面人衣袖绣着一朵雪花图案,回头再一细看,果然发现墙面上也有同样的雪花图案,刚刚着急过来竟然没有看到。  陈庆之面露疑惑,看着旁边拱门的一朵雪花图案,刚要伸手去摸,还未触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来,暗自一惊后陈庆之再看向花园内,双方又交战在了一起。 “那贼道士用的剑法果然与我家那蒙面人一样,定然就是他乔装打扮前来刺杀的,那小道士看着也眼熟,想来也是帮凶了”陈庆之看着陶永出剑总是后发制人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旋即又疑惑道:“可是对面这些人又是谁,难不成这是李逵打李鬼嘿嘿,倒也有趣”。 陈庆之本就笃定陶永等人上刺杀陈家的凶手,此刻看到他们遭殃便乐得旁观,只见陶永三人背靠背以三角之势应对着八名蒙面人的攻击,那八名蒙面人各自站在八个方位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听雪堂被称为西域魔教,可这八角形的阵法倒有八卦之意,八人互为犄角变化多端,就是这阵法似乎急于求成,少了许多退路,想来是魔教之人还不能领悟透彻吧,不过倒符合他们杀人如麻的风格”。 陈庆之旁观者清想着,那八名蒙面人个个用刀攻势十分凌厉,不断变化各自方位但八角之位却岿然不动,这些听雪堂杀手单个拿出来并不强,但八人合力威力大增,若不是陶永三人内功深厚,凭借正一教那以静制动的法子见招拆招早就败了。 “额啊”一声痛喊传来,那名年轻道士一时出剑慢了三分被蒙面人一刀划在肩头,若不是陶永凌空一掌逼退另一名偷袭的黑衣人,只怕是小命呜呼了。 “敬平没事吧”陶永轻呼一声道。 “师傅,弟子无能,拖累师傅和师叔了”被唤作敬平的小道士咬牙坚持站起来说着,三人再次站定看着不断缩小的八角汗如雨下。 “哼,原来江湖上威名远扬的听雪堂也只会以多欺少啊,传出去也不怕人耻笑吗?” “呵呵,道长你在说笑吗,中原武林视我听雪堂为魔教妖孽,我们还会在乎这点名声吗,倒是你们正一教不是总说自己天下第一吗,这八人不过是我听雪堂年轻弟子,看来正一教是空有虚名啊,不如道长改投我听雪堂,我也好教给你这【玲珑雪影】阵法”八角阵外的一名壮硕的蒙面人大笑着取笑陶永道。 “你...尔等妖孽,休要猖狂”陶永恼羞成怒道,一剑刺出与八人交战在一起,身后两名道士也紧随其后。 “这阵法取名倒甚是文雅,不过这三个道士竟然看不透这个玲珑雪影阵其中的八卦方位,一味往死门方向突破是为何?也罢,反正带着个拖油瓶有你好受的”陈庆之幸灾乐祸看着。 场面上陶永和哪个颀长道士二人均是武功深厚,剑法虽然缓慢,但是有如一张大手将听雪堂围攻之势一一化去,但是那个小道士却是叫苦不迭了,此刻流血不止怕是剑都拿不稳了强忍着迎敌,屡次陷入危局还得陶永二人分心来救,一来二去正一教三人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连陶永胸口都猝不及防挨了几脚。 陈庆之看了许久也并未找到那个在陈家羞辱母亲的矮胖淫贼,又看着场上局面已定心中默默道:“就让这贼道士吃点苦我再出手,也算替母亲出气了”。 这边陈庆之按兵不动,那边空出的两名蒙面人可没有闲着,那个壮硕的男子手拿一把长刀开路冲进家丁之中,长刀飞舞如砍瓜切菜一样如入无人之境,刀法飞快竟然有道道残影出现令人防不胜防。 那另一名身材纤细的蒙面人不慌不忙往众人身后一间房屋走去,被困住的陶永见状冷汗直流高声道:“沈大人小心”! “沈大人?是了,听雪堂来这里应该不是单纯找正一教的麻烦,是为了沈约而来的啊”陈庆之听闻顿悟道:“沈家常年救济灾民,沈约大人也是德高望重之人,竟然有人买凶杀他”。 “吱吖”一声那杀手推开了房门,只听一声怒喝传出,一名身穿墨色长衫,留着一缕淡淡山羊胡须的中年男子挥剑砍向那杀手,却不料杀手不偏不倚忽地一闪到了男子身后,一掌拍在男子背上。 “元达,小心啊”一声苍老却极富磁性的声音从屋内再次传来,一名白发老者被人搀扶急忙走出,看着被拍到在地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息道:“既然为了老夫而来那就取我性命好了,与他们无关啊”。 “嘿嘿,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沈老先生不会这也不懂吧,今日这里谁也别想跑哈哈”那名长刀男子一脚踢飞被自己一刀刺穿的最后一名家丁大笑着,二话不说脚下飞快挥刀砍向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嗯?”那男子猛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去,一阵拳风扑面而来惊的他连忙抽刀格挡,只听砰的一声,那长刀男子竟然径直往后重重摔在了地上。 “呼~痛快,小爷我憋了半天了啊”陈庆之浑身冒着热气,马步稳扎收回刚刚长拳长出了一口气,刚刚那一拳毫无保留,压抑许久的真气轰然迸发,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拳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场面一度寂静下来,几声蛙叫不时传来,围攻陶永的八人也瞬间停下,互相交流着眼神满是惊讶。 十米,一拳把那长刀男子轰出了十米,削铁如泥的长刀赫然被砸的弯曲起来,那男子缓缓起身看了一眼陈庆之一脸的不可置信,几秒后晕倒在了地上。 “是你?...你怎么会...”沈约身旁一名年轻男子忍不住惊呼起来打破了这份宁静,陈庆之循声看去竟然是那沈家二公子沈趋。 “别来无恙啊二公子,托您的福我还健在,让您失望了”陈庆之没好气地说着,然后看了眼另一旁同样惊讶的说不出话的陶永,做出了一个难以让人理解的动作。 陈庆之五指伸出对着陶永再慢慢放下食指、无名指...单单留了一个中指道:“贼老道,小爷我今天看在沈大人面子上,救你一命记得回去给我烧香磕头”。 陶永听后脸色涨红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正当此时那名沉默不语的杀手终于有了动作。 “找死”。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不知何时抽出一把细长的银色宝剑寒光四溢,更是悄无声息来到了陈庆之的身后。 第八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陈庆之感觉到身后的一抹寒意,来不及多想,刹那间身子微微一倾向右迈出一步,青色真气在脚下乍现,看似普通一步,身子却诡异地偏向另一个方向,整个人贴地瞬间转过身来向后掠去,一道剑光紧接着在眼前刚好划过。 “嗯?”那杀手微微一怔,他自认为自己出其不意陈庆之决然无法躲开,没想到陈庆之身法如此诡异,在眨眼间变换身位,躲过自己势在必得的一剑。 那杀手一击不得并未停滞,手中细剑再次袭来,只见一道道银色残影出现,一时间看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好快的剑法”陈庆之暗道一声,不敢大意脚下连忙踏出几步,青色真气光芒大作,只见他忽左忽右、脚下踏出方向总是虚虚实实、捉摸不定,好似一道青色莲花在夜空中渐次盛开。 “你是属泥鳅的吗”? 杀手的声音很轻但依旧能听出些许的不耐烦,他手中那是一柄软剑,细长锋利剑法刁钻,专攻脖颈动脉之处,时而弯曲如勾,时而复直如弦,挥剑时铿锵有力残影连连,原本这样的剑法最是让人无法躲避,却不料几十个回合下来连陈庆之衣服都没有碰到。 “你见过这么帅的泥鳅吗”陈庆之微微一笑挑眉道,说完脚下接连三步踏出,第一步躲过面前一剑,第二步看似向左却悄然转至右侧,逼得那杀手撤剑后退三步,第三步顷刻间来到杀手面前一掌拍出,杀手来不及提剑只得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嘶~”陈庆之一掌将杀手击退数米却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对掌一刹那仿佛碰到了寒冰一般刺骨,好在他此刻本就真气充沛浑身发热,这一掌的寒气倒是正好解了他身上的燥热。 那杀手慌忙之下仓促对掌,顿时觉得一震,整个人倒飞出去,即将摔倒之时借力一个翻身才不至于摔倒,但是陈庆之雄浑的真气冲劲实在太大,竟然一不小心将遮脸的面纱掉了下去。 深呼一口气,那人起身凝视,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如雕刻般英气逼人的脸庞映入众人眼中,他的眼睛就像泛着波光的水面,清澈透明,嘴唇饱满而丰润,而此刻因恼羞而微微撅起,令人想起了夏日刚剥开的橘子,清新美味。白皙嫩滑,不带一丝杂质。凤眸微扬,带着一丝冷意,睫毛纤长又浓密,鼻梁挺立,唇不点自红,眉不画自黛。 “额...我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心”陈庆之对望看去一时竟愣在那里,好一会看到那人躲开自己目光,陈庆之才缓过神来,想起对方身份不由心中苦笑。 “你能接这一掌还站得起来,也算有些本事”陈庆之远远道,他这一掌并没有留手,本就是为了消耗自己多出的真气,那浑厚的真气只怕比自己强行逆转气血时还要强上几分。 “中了凝雪掌毫发无损,你到底是谁”那俊秀杀手冷冷道,语气显得有些微弱。 陈庆之微微皱眉,原本八名围着陶永的杀手此刻已经将自己团团围了起来,陈庆之深吸一口气暗道:“来的正好,小爷我还剩几分真气没消耗完,正好用在你们身上”。 想到这的陈庆之咧嘴一下,青色真气萦绕全身,再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右手伸出对着那八人挑衅地招了招手道:“来,陪你们玩玩”。 拳脚、刀剑,眨眼间交织在了一起,八人不断变换方位,攻势依旧凌厉,陈庆之脚下飞快身影不断游走,再次展示着自己“片叶不沾身”的诡异身法,一时间战的难分难解。 “师兄,这位少侠你可认识,为何刚刚唤我们贼道士?他武功身法如此奇特,而且真气源源不绝,每一拳每一掌都虎虎生威,脚下轻功更是没有一点迟钝,这样深厚的内功简直不可思议”陶永身后那名颀长身材的道士轻声问着。 “额...我也不认识,可能认错人了吧”陶永装作不知道,心中却惴惴不安起来:“这小子明明不久前还逆转气血,此刻却又功力大增,若他空出手来我也不是对手了”,陶永并不知道陈庆之吃了归元丹此刻功力大涨,当下眼中闪出一丝狠厉。 再看这边的陈庆之,在听雪堂“玲珑雪影”阵中闪转腾挪,不论八名杀手如何进攻都能顺利躲过,看起来十分轻松但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苦楚。 “我说这贼道士怎么连八卦阵都不会破,这西域魔教当真是不一般,八卦之中竟然没有生门,东北西南位置全是死门,摆明了不死不休啊”陈庆之无奈地想着,原来是这玲珑雪影阵虽然改自八卦阵但却内有不同,寻常八卦阵共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其中生门乃是列阵之人迂回闪避之处,听雪堂却用死门代替生门,导致阵法变化完全不同于八卦阵,虽然少了退路却是杀机四伏。 陈庆之突然心生不妙:“糟了,归元丹多出来的真气已经快没了,若没有这些真气单凭自己若短时间无法破阵,迟早得耗尽真气”,一边想着一边闪过一人刀锋,这八人配合默契攻势不断,虽然自己偶有拳脚得逞,但都碍于提防无法乘胜追击。 突然陈庆之眼光一斜看到陶永心生一计:“对,阵内没有生门,可外面有啊,贼道士不是很会拉替死鬼吗,那你替我死了这阵不就破了”。 “道长,这阵法着实厉害,还请助我一臂之力啊”陈庆之大喊着,猛然一跃凌空踩出几步,朝着愣在那里的陶永而去,八名杀手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逃走,各自猛然一闪变换方位,玲珑雪影阵再次将陈庆之罩在里面。 “哪里跑”西南方位的杀手紧随其后一刀劈来,东北方向另一人同样袭来将陈庆之落脚之处完全锁死,然而陈庆之却得意一笑。 “小子,你干什么”? 陶永刚刚还在发愣此刻突然醒悟,陈庆之在落下之后面对双刀围堵没有闪躲,而是脚下一闪引着那二人朝不远处的陶永袭来,八名杀手紧随其后,眼看那玲珑雪影阵将再次笼罩过来。 “道长,得罪了”一步之遥距离时,陈庆之再不后退猛然停下,转身后身影一闪,竟然来到陶永身侧一把推出,来不及反应的陶永就被推到了玲珑雪影阵中。 “臭小子,你怎么。。。”陶永大怒可还未说完等待他的就是两把锋利的长刀。 “师兄”! “师傅”! 陶永无奈提剑奋力格挡,只可惜对方来势凶猛,虽然挡住其中一个,却被另一人一刀砍在肩头,顿时左肩鲜血直流,一道长长的刀痕让他差点栽倒下去。 “死门已开,多谢道长”陈庆之见状一步踏出,此刻玲珑雪影阵中东北方位杀手一刀得手却来不及回身,以至于后背无人防护,陈庆之一步闪到他身后,攥紧拳头一拳轰在杀手背部,只听得砰地一声,那杀手整个人砸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他竟然看到了玲珑雪影阵的破绽”那名在一旁观战的俊秀杀手看到忍不住暗自称奇,转而赶忙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听雪堂今日告辞”。 八名杀手闻声而动,纷纷朝那名俊秀杀手靠拢。 “往哪走,都去死吧”捂着左臂蹲在地上的陶永面目狰狞,双眼血红狠狠道。 声音一落,只见一道道寒光从陶永手上闪出,陈庆之定睛一看,正是一柄柄银色飞刀。 飞刀疾驰而去,瞬间划破长空在几名杀手身上带出长长的血痕。 陈庆之寻声看去,那几名中刀的杀手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一个个口吐鲜血抽搐起来。 “师兄。。。这飞刀,掌教不是说。。。” “闭嘴,还不快去杀了那贼人”面对惨状那身材颀长道士忍不住说着却被陶永狠狠打断道。 “贼道士暗箭伤人也就算了,竟然还下毒”陈庆之鄙夷地看着陶永想着,又想起若不是耿壮档下当时的飞刀只怕此刻后果不敢想象,想到这陈庆之恨不得上去给陶永一拳。 “好一个名门正派的正一教,领教了”。 那俊秀杀手眼神冷厉看着陶永,说罢便挡在八人面前,那名身材颀长道士也立刻迎了上去。 那杀手冷哼一声甩开黑色披风露出别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只见他将软剑一甩而出,一道白色真气随剑而出,那道士顿时觉得霜寒刺骨便提剑格挡,却不料那软剑顺着他的剑锋一勾,剑锋朝着手臂划去,一道鲜红的血口顿时在手腕上撒开。 “额啊”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血色染红了花园,天上的月也躲在了云层背后不忍直视。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听雪堂好威风”那杀手扶起八人,刚要转身离去却被陈庆之一声打断,转身一看陈庆之已经来到身后。 那杀手眉头一皱,陈庆之脚下步伐却是飞快,已然一步掠到身前,在那杀手惊讶眼神中一掌拍向了胸口。 下一刻,陈庆之却愣在原地,那布满手掌上的温热和柔软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顿时如触电般连忙收回。 “好家伙...”。 第九章 江湖茫茫 陈庆之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慢到手上的温热久久无法散去。 他不敢抬头望向那张精致的脸,低头突然看到黑色披风被风吹起,一双小巧的黑色长靴渐露眼前,让他只觉得心跳又快了几分,仿佛晚风吹起的不是衣角而是他的心房。 陈庆之终于抬起头,他看到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下一秒却下意识地一把推开面前的杀手。 “小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救这名杀手。 陶永一掌重重拍在了陈庆之的胸口上,一口鲜血涌出,陈庆之摇摇欲坠向后倒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眼睛无力地想要合拢,用尽力气看去,隐约看到那黑色长靴欲前又止,又隐约听到陶永一剑刺出的声音,也听到远处一阵齐整步伐的声音,似乎是官兵来了,最后隐约看到那抹黑色飘然消失,他也终于昏了过去。 —————————————— 依稀间,陈庆之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 他刚刚迷迷糊糊地醒来,得知自己大病痊愈,举家欢腾。 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叫做陈庆之,于是他陷入一个问题中,做将军还是做侠客? 三秒钟后他敲定主意,他不想卷入乱世纷争,所以这辈子一定要做个逍遥侠客。 为了完成这个目标陈庆之需要搞清楚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侠客? 他想要去问身边的人,不过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似乎家里的管家仆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好一段时间连一个敢和自己当面说话的都没有。 直到有一天,八岁的陈庆之拦下了给自己送药的耿壮:“那个...你叫耿壮是吧”。 “啊...少爷你叫我啊,有...有事吗”耿壮略微有些吃惊,踏出房门的脚又缩了回来。 “咳咳,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了,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陈庆之这些天精神还没恢复,本来陈夫人找了好几个贴身丫鬟但都被陈庆之拒绝了,最后便成了耿壮照顾他了。 “少爷...你有话尽管问,那啥...不用客气”耿壮挠了挠头,陈庆之的反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知道,从前的我是脾气很差吗?为何你们都躲着我”? “少爷...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只是”耿壮闻言一惊,着急地想要解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安。 “你不用怕,其实...其实我可能变得不像以前的自己了”陈庆之赶忙打断,看着耿壮不解的眼神继续道:“我意思是我刚刚痊愈也许脑子受了伤,对之前的事记得也不太清了,但是我也不想活得稀里糊涂的,万一我曾经做错了什么,我想我还可以弥补,所以还请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躲着我”。 耿壮一怔,看着陈庆之诚恳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道:“其实吧,少爷你脾气不坏,就是有些怪”说完一停顿看了眼陈庆之,见他没有生气继续道:“我觉得吧,就是以前少爷你身子骨太弱了,从来不出门也没个朋友,可能也被外面的人嫌弃,但是少爷你心气又傲所以慢慢就不怎么爱和人说话,我们做下人的往往去帮你却让你误认为是看不起你,稍有不慎就大哭大闹,少爷一不高兴夫人就责罚我们,所以时间久了,大家都不敢和您多说话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曾经是个抑郁症患者啊,谢谢你啊耿大哥”陈庆之得知真相苦笑一声,却不料那耿壮听到他的称呼顿时如五雷轰顶。 “少爷...你叫我什么”? “嗯?耿大哥啊怎么了,你比我大叫你大哥应该的”陈庆之不假思索道。 “不不,使不得”耿壮赶忙摆手道:“少爷是主,我是仆人,身份有别不敢造次的,少爷能痊愈大家其实都很开心的,更不能要少爷弥补什么,有啥需要您直接吩咐就好了”。 “什么主啊仆的。你没听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我陈庆之也没比耿大哥你多条胳膊多条腿,不过投胎好点有啥了不起的,在我眼里大家都是一样的,你年纪比我大又照顾我叫你大哥没有不妥”陈庆之笑着道。 “可是,可是...”耿壮一时间语无伦次起来。 “别可是了耿大哥,不管之前我是什么样,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我都不是从前的我了,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无理取闹了,反正这声大哥我是叫了,你若不应那就是觉得我不配做你小弟了”。 “少爷...多谢少爷...从前我听爹爹说那些大将军说话的时候让人...让人肝脑涂地,今天少爷说的耿壮想不明白,但是打从我出生起除了我爹没人这么和我说话,从今天起,耿壮对少爷也是肝脑涂地”这是耿壮这辈子第二次哭,第一次是他爹死的时候,那次哭的伤心,这次哭的开心。 从那以后,耿壮便对陈庆之形影不离,而正是他解开了陈庆之心中的疑惑。 “耿大哥,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大侠啊”陈庆之嘴里叼着狗尾草,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 “大侠?当然有了少爷”耿壮同样坐在一旁,虽然年幼但半裸的身上露出结石的肌肉显示着少年的力量,他望着身旁的少爷不由自主地笑,少爷没有说谎,从那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幽默风趣而且待人友善,甚至还会跑到这乡下田间摸鱼玩耍,不光是他,陈家上下乃至街坊邻里,都对公子甚有好感。 “真的吗,你见过吗耿大哥,真的有武林高手?”陈庆之大喜若望坐了起来。 “额,我没见过,不过我以前听我爹游走江湖说过很多大侠故事,而且习武这种事世人皆知的,我也会功夫啊”。 “你可拉倒吧,你那功夫不就是全靠一把子力气,我意思是那种可以飞檐走壁的大侠”陈庆之对耿壮白了一眼。 “飞檐走壁,你是说轻功吧,少爷那得有内功真气才行”耿壮绕了饶头道。 “内功真气?果真有这种东西”? “自然有的,江湖上那些大门派各有各的内功路子,我爹跟我讲过这些江湖弟子就是可以飞檐走壁,以一当十的”。 “那你快跟我讲讲,都是什么门派,什么功夫啊”陈庆之顿时来了兴趣盘起退来。 “嗯...当今武林,有佛门和道家两个大的宗派,就像正一教和北魏那边的白马寺,分别是道家和佛门的代表,门中弟子也都是信教之人”耿壮一五一十地说着。 “那若不信教可有其他门派”? “有的,我爹曾说江湖上还有三山两河一隐楼的说法”耿壮想了想点头道:“三山是蜀山的巴蜀剑派、黄山柳家、华山的公孙家,两河是汉江的怒江盟、淮河的白龙寨,那个隐楼就厉害了,我爹说那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叫烟雨楼,据说他们通晓天下事,但是却很少行走江湖”。 “那他们都是什么功夫,谁比较厉害啊”陈庆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耿壮面色一窘。 “这个...少爷我也不知道他们谁厉害啊”耿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不过听说很多年前烟雨楼经常评论天下英雄,叫什么烟雨评,只是现在已经断了许多年了”。 陈庆之轻叹一声旋即又兴趣高涨道“既然都是大门派想来本事都不低,嘿嘿,巴蜀剑派,用剑才是最帅的,就这个了”说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一溜烟往回家跑去。 耿壮看着少爷起身赶忙穿衣服去追,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少爷,还有西域魔教听雪堂呢”。 “去你大爷的魔教,小爷我要当剑侠”。 陈庆之带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回到家里,开门见山就对陈升说了句:“爹,送我去巴蜀剑派学剑吧”。 后来据说那一晚后,陈庆之的屁股一个月都没法落地。 不过这并没有打消陈庆之想学剑的心,一哭二闹三上吊好几个月,以至于耿壮都以为陈庆之又回到从前了,在陈夫人的劝说下,陈升终于答应了陈庆之学剑的请求,不过不是巴蜀剑派,而是离武康城不远处的竹溪派。 耿壮记得送陈庆之去竹溪派的那天问他:“少爷,你为啥非得学武呢,老爷的棋术那么好你要是学了一样让人佩服,而且咱家不是还有酒庄...”。 “耿大哥,你可别跟我再提酒庄了,鬼知道老天爷咋想的,这辈子竟然还跟酿酒厂有关系”陈庆之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嘟囔着,耿壮只得疑惑地“啊”了一声,他不会知道自己少爷上辈子就是酿酒厂的工人....。 “少爷你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耿壮同样嘟囔道。 陈庆之突然停下脚步,竹溪派在莫干山脚下,此刻眼前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山泉环绕竹林而过送上清爽。 “学剑是为了不信命”陈庆之突然道。 “啊?为啥不信命少爷,老话都说人各有命”耿壮愣了一愣。 “因为我想好好按自己的心意活一次,而不是只去做陈庆之”还不到耿壮脖子的孩童若有所思:“人总是哭着降临世上,但也可以笑着灿烂离去不是”。 “少爷,我听不懂,不过只要少爷开心那我也开心,听说这竹溪派的清泉子大师也曾经在巴蜀剑派做过客卿,剑法也是很厉害的,虽然你三天才去学一次,但是能得到他的真传那也不容易呢,要不是老爷帮他们修缮门派,哪能随便收徒呢”耿壮边走边说着。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练,当天下第一的剑客”。 自那以后,莫干山的竹林里,不论冬寒夏暑总有一名白衣少年仗剑独行,那时,他满眼都是星辰大海。 第十章 山中人 八年前,江南,莫干山。 素有“江南第一山”的美名,不仅得益于“干将莫邪”的传闻,山中的竹、泉、云多为世人称赞,一眼看去修竹满山、绿荫环绕,流水淙淙。 竹溪派位于莫干山剑池,创派祖师清泉子今年已经是甲子之岁,据传曾是巴蜀剑派最尊贵的六位客卿之一,与巴蜀剑派后来不和便独自开山立派,因剑法多变刁钻被称为“巧剑老人”。 这一日清晨,天色微亮,山中翠竹上的露水还未消散,云雾缈缈一派蒸腾气象,剑池旁便是一条如挂在悬崖上的银色光幕般的瀑布,危崖飞瀑由此而来,原先竹溪派在此不过几间竹屋,这两日听闻武康有一富商为了让儿子拜入门下,特意花钱在这修了一栋依山而建的院子。 院子外就是传闻当年“干将莫邪”出世的试剑石,石旁有一台阶,沿着台阶跟随瀑布一路往上,有一凉亭名为“观潮亭”,百米之高流云飞鸟尽收眼底,此时的凉亭内坐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人留着一缕山羊胡子,正是竹溪派掌门清泉子,只是此时连烧水做饭的弟子都还未起来不知为何他已经在这里。 “阁下清晨来访不知有何贵干”清泉子看着对面带着一副青铜面具的人冷声道。 “这院子住的可还满意”那人声音清亮,起身背对清泉子毫无顾忌。 “一应俱全甚为满意,怎么阁下是想要老夫这院子吗”? “满意就好,按我说的做,否则这院子就不是你的了”那人一语寄出令清泉子勃然大怒。 “好大的口气,阁下特意来这挑衅那就让老夫看看你有何本事”。 清泉子突然身影一闪,拿起一旁一把长剑刺向那人,来势汹汹不过眨眼之间,那人却视而不见轻声冷笑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只有左手手指轻轻一勾,只见一片竹叶顷刻间来到身前。 清泉子汗如雨下,那竹叶贴在自己脖颈处看似柔弱无力,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再向前一步,等待自己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明日有一少年上山,名叫陈庆之,你收他为徒,把你剑招悉数传授,但不可传授内功心法,若有违反,我再来找你”。 清泉子望着竹叶落下,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瞬间瘫坐在石椅上冷汗直流。 —————————————— 武康城,陈宅,清晨。 “噗通”一声,陈庆之一屁股摔倒在地,疼的呲牙咧嘴。 “少爷...你没事吧”一名皮肤黝黑的精装汉子上前来,正是耿壮,此刻是一脸的尴尬。 “耿大哥,你是吃什么长的力气这么大”陈庆之缓缓起身,此时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一力降十会我算领教了”。 这是陈庆之去竹溪派学剑的第八年。 耿壮看了眼陈庆之有些失落的表情道:“少爷你别灰心,老爷不是说我是什么天生神力嘛,但是你看少爷现在剑耍的那才叫一个威风,我这种大老粗也就会用棍子砸来砸去的”。 “威风有什么用,这竹溪剑法软绵绵的,我刺你十剑都被你挡下,你一棍子我就飞了”陈庆之略显无奈道:“也不知道清泉子老头教的我对不对,为何我总感觉自己一副花架子呢”。 “没事,少爷别想了,不如我陪少爷去妙音坊听曲啊”耿壮憨笑着对陈庆之说着,后者轻咳一声道:“耿大哥,我在认真练剑呢,岂能沉迷酒色呢”。 “哦哦,对,少爷说过不能说去青楼,那叫去...学习传统文化”耿壮再一拍手道。 陈庆之顿时脸色一红,看着两名捂嘴从门外闪过的丫鬟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无奈地道:“不去不去,要去你去,我继续练剑去了”,说完拿起手中木剑赶忙往屋里走去。 “少爷你上回不是去了挺开心嘛,喝醉了还看着婉儿姑娘说什么这曲唱的真白...”耿壮并未看出少爷窘色接着说着,却被陈庆之赶紧转身用包子堵住了嘴。 回到屋里的陈庆之重重的拍了一把脑门:“早知道就不带耿大哥去了,哎,只是练剑八年还不如他吃八年饭厉害”。 八年前上莫干山,清泉子收自己做了外门弟子,但是也对自己算得上悉心教导,竹溪剑法三十六式全部教给了自己,但是八年过去自己却是同门里进步最慢的。 “难不成真的像他们说的武学上天赋极其重要,并非可以勤能补拙”陈庆之回忆着,如他所料一样,上山之后师傅就告诉自己武学一途很辛苦,需要先打牢基础、淬炼筋骨才可以,于是他便日夜不停开始了锻炼,就算是最基础的马步和长拳,他一练就是一天。 清泉子说他自幼身体孱弱,于是最开始的三年自己连剑都没摸过,整天都是上山下山挑水劈柴锻炼筋骨,再不就是扎马步打木桩而已,两年之后,身子骨自认为出类拔萃的陈庆之再向清泉子请求练剑,于是清泉子就教了自己一招最简单的起手式,告诉他练到拿稳剑绝不会被人取下才可以练后面的剑法。 这一练又是一年,等到陈庆之跟同门试验了无数次,确认自己拿的足够稳后再去找清泉子,这次清泉子终于教自己剑法了,只是他没想到一共三十六剑招,清泉子教了自己四年时间。 看着比自己入门晚但是却已经内功小成的弟子陈庆之曾不解地问清泉子:“师傅,三十六式别人不到一年就可以学完,为啥我一年最多学九式呢,每日反复都腻了,能不能教我内功心法”。 “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你不懂嘛,不要光想着一飞冲天,你武学天赋较差,打好基础等到时机成熟再说”清泉子总是这样回答他,于是八年过去了,他就只学会了剑招而已。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耐烦起来,自己两辈子的智商加起来竟然武学天赋如此差嘛,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成为大侠,拿起桌子上一个酒壶一口喝下却被呛的眼泪横流。 “也罢,八年不成我就练十八年,十八年不成那就二十八年,总有一天我会练成的”陈庆之烈酒入口豪气纵生,当下走到窗前,一把青铜色的古剑横于眼前,这是那年开始练剑时父亲送自己的生辰礼物,据说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古代名剑。 虽然现在青铜剑早就已经被淘汰,但一向不喜欢自己习武的父亲送自己剑,当时陈庆之喜出望外,对这把剑也是爱不释手,即便他没有开锋略显厚重他也不在乎,更是给这把剑起名“三万”,不过没人知道这名字的真正含义。 拿起青铜剑和酒壶,陈庆之一把推开房门来到后院,也就陈家是武康城首富,陈升才在陈庆之请求下重金自西域买了一匹良马,通体雪白,体态健壮,此刻看到陈庆之来知道终于可以奔跑也是一声嘶鸣,陈家上下平日里只有陈庆之骑马出门,往来莫干山和武康之间。 白衣白马,一骑绝尘而去。 武康城到莫干山三十里路,白马脚步飞快不过片刻就到了莫干山,不过陈庆之没有去竹溪派,而是一路向山中狂奔,直达一座幽深的山谷才停下。 “小白,憋了好几天终于释放了吧,可惜你是跟了我,若是跟了那位“陈白衣”,想来你也是留名青史了”陈庆之抚摸着马屁说着。 白马闻声撒娇般蹭了蹭陈庆之,后者微微一笑再环顾四周一眼,这座山谷在莫干山后,被茂密的竹林遮挡入口幽静至极,翠竹溪水环绕山谷,鸟雀声声不绝于耳,如一个世外之地。 多年前陈庆之为了锻炼筋骨每日跑步,曾经无意中跌落峭壁来到这里,不过当时年幼时日又晚,心中害怕的陈庆之没有多待便又回去了,这次心情烦闷所以才想起了这里。 走入山谷深处,两旁山林足有数百米高,谷中竹子生长茂密,将日光分割成一块一块的,陈庆之俯下身喝了一口溪水,甘甜爽口沁人心脾。 “如此幽静美景,此生得见也是不枉此行了”陈庆之烦闷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不少,来到一块巨石旁取下行囊,拿起那把青铜古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练习自己的三十六路竹溪剑法。 陈庆之不知道的是虽然清泉子不教自己内功心法,但是却是真心想让他练好剑招,得益于多年的锻炼筋骨还有清泉子对他基础的打磨,这把青铜古剑对寻常人来说有些笨重陈庆之拿的倒是稳稳当当,即使竹溪剑法以轻巧闻名,在他手里也是如鱼得水,三十六式剑法由简到繁再由繁到简舞地虎虎生威。 “咚”的一声,陈庆之一剑砸在一旁巨石上,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留下的淡淡划痕不由又烦恼起来:“三十六路剑法我早已烂熟于心,即使对敌随机应变我也可以,为何还是天赋太差,练了八年还是个花架子,既然如此,老天爷你让我重活这一世干嘛,难不成就是想告诉我,我不是练武的料子,就应该乖乖下棋写文章,等着有一天去那建康城做个郁郁寡欢的大将军吗”? “老天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难不成人就非得认命吗,我偏不认命,哪怕我练剑一辈子也是如此我也不认命”! 愤然怒喊的声音传递在山谷深处飘荡着,陈庆之颓然靠在巨石旁一口饮下烈酒,脸色已然微微泛红。 “既然练剑,为何剑不开锋”一个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陈庆之木纳地应声道:“我也问过爹,爹问我学剑是为杀人还是救人”。 “你如何回答”。 “自然是救人,于是爹就说既然为了救人那何必开锋”。 “你爹有大智慧啊”声音在此响起,陈庆之才如梦方醒赶忙起身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一名布衣老者手捧一书坐立在那。 “你是何人,怎么在这”? “山中一老翁,读书已甲子”。 第十一章酒水相逢 莫干山一代曾有传闻,深山中有野人出没,以至于虽然常有人登山踏青却少有人深入其中。 陈庆之被眼前的老者惊的酒意全无,好在老者布衣整洁,鹤发童颜全然不像传闻中的野人。 “额,晚辈打扰先生雅兴了,不过这里听闻有野人出没,老先生独自在此可不太安全”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想来定是刚刚自己喝醉了酒没看到这老者。 “我是野人吗”? 陈庆之一愣,老者目光一直盯着手中的书,白发随意地挽在身后随风飘散着。 看着陈庆之老人又问道:“那你是野人吗”? “我...我自然不是,先生当然也不是”。 “你不是,我不是,这谷中就你我二人,何来什么野人”老人笑着翻书道。 “不是...晚辈乃竹溪派弟子,门中许多弟子都曾见过有野人在山中游荡,老先生还是得小心些”陈庆之对老者作揖道。 “我在这谷中生活已过甲子,从未见过野人,你大可放心”老人语气平淡但陈庆之却是一惊。 “一甲子?先生您说您在这山谷已经一甲子,莫非...”陈庆之欲言又止,心中想着莫非大家看到深山里的野人就是这个老人吗? “算了,想来这老先生是那不出世的隐士,却被以讹传讹成了野人”陈庆之看老者不置可否苦笑一声走到巨石边,放下手中青铜剑又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少侠来这是为了喝酒吗”老人看了眼陈庆之突然问道。 “额,那倒不是,说来话长,其实...我是来练剑的”陈庆之无奈说着。 “嗯,你练剑我看到了,武功平平不是很好”老者眼神深邃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陈庆之面色一囧道:“是,我武学资质极差,练剑八年才刚刚入门,连老先生都看出来了,看来我果然不是练剑的料”。 老者闻言缓缓合上手中的书笑道:“方才你不是说你不认命吗”? “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认命,哪怕到头来一场空我也算问心无愧”陈庆之听到认命二字顿时愤然,旋即又失落道:“不过我也懂的武学一途天赋最为重要,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还妄想不认命让老先生见笑了”。 “这世上许多事都是到头来一场空的,但还能坚持下去而且问心无愧,那就已经不是平庸之辈了”老人掸了掸灰尘站起身道:“况且我也不会武功,还不如你呢”。 “先生谦虚了,您不会武功还敢独自一人生活在这山谷里,这里就算没有野人平日里也有豺狼野兽的,晚辈知道先生是为了安慰我,先生想必是那隐世高手”陈庆之摇头道。 “呵呵,谁告诉你隐士之人就都是高手呢,也许是那不敢入世之人呢”老人笑了笑,背起身旁一个竹篓,里面隐约可见全是书本,再一转身扶着一排排竹子慢悠悠往坡下而来。 陈庆之看着老人步履蹒跚心中一惊,赶忙过去抓住老人手搀扶老人下来道:“先生你真不会武功啊”。 “武功对我无用,也就不会”老人走下山坡平淡地笑着:“多谢少侠帮忙了,我得回屋了,不然天色一晚豺狼出来我可没多少肉够它们啃的”。 “原来先生有住处,让我送你回去吧,以免路上真遇到豺狼了,我再不济也不能眼睁睁看您孤身犯险”陈庆之言辞诚挚道。 老者身子一顿眼中升起一道惊喜缓缓点头道:“那劳烦少侠了”。 山谷纵深曲折,一路上俱是陡峭山坡,狭隘小道,连马匹都无法走过,陈庆之为了让老人早些回去半路上便背起了老人,心中不免感慨虽然这山谷幽静雅致,但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不会武功的老人上如何独自生存的。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在翻过一道斜坡后,陈庆之终于看到了老人口中的那个住处,那是一间建在宽阔平地上的茅草屋。 “老先生,你就住这啊?”陈庆之放下惊讶地问道:“这草屋如何能够抵御豺狼野兽,您胆子可真大啊”。 “竹林草堂,清风作伴,明月为友,岂不快哉”老人笑了笑向前走去。 草屋前有一块草地,陈庆之闻着有淡淡的草药味,想来是老人的药圃了,药圃中横七竖八摆放着几块落石。 “少侠可跟紧了,一步也不可踏错”老人走在前面,踩着其中一块石头往前走去。 陈庆之不明所以跟了上去,却看见老人并不是径直走着,而是忽左忽右,那布满药圃的石头在老人脚步挪动下宛若活物一样竟然不时发生移位,陈庆之顿时不敢大意跟紧老人步伐。 “老先生,这石头阵是什么东西”? 二人穿过药圃走入草屋陈庆之望着那石头瞬间又恢复了本来位置啧啧称奇,草屋内只有一桌一床和些许物件皆是用竹子打造,老人缓缓坐下笑了笑:“不过是些唬人的把戏,不过也能护我周全了”。 “我就说老先生您是世外高人,这阵法玄妙无比,比我爹那下的棋局厉害多了,对了,还未请教先生大名”陈庆之意犹未尽想起这一路还没问老者姓名赶忙作揖问道。 “棋如人生,若非活的通透岂能下的高明”老人递过一杯泡着竹叶的清水给陈庆之道:“我既然已经归隐山林,世俗名字于我已经没有必要了,平生最爱就是这里的这山泉竹露,你叫我水先生就可以了”。 “先生倒是风趣,爱喝水就是水先生,那我爱喝酒岂不是酒先生了,不,先生我是断断称不上了,那就叫酒小子吧”陈庆之接过清水一饮而下,只觉得泉水甘甜滋润犹胜寻常酒水,再加上竹叶的淡淡清香扑鼻而来令人不免沉醉其中。 “酒小子...倒是与少侠这份豪情相得益彰”水先生点头笑道。 “既然相逢是缘,我喝了先生最爱的水,那就请先生也尝尝我最爱的酒吧”陈庆之从行囊中拿出酒壶道。 “酒小子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酒不同于水,再说我已老矣,无豪情万丈难以饮酒作乐”水先生摆了摆手拒绝了陈庆之的好意。 “先生虽然年岁较长,但敢一人隐居深山寄情山水,纵无豪情也是豁达之人,不过看先生样子莫非心中有什么苦楚”陈庆之看着老者想了想道:“不过那您更得喝酒了,所谓借酒消愁嘛,酒入愁肠我保证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曹公曾言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然而若饮酒不醉却是徒增忧愁,若要喝醉却非一杯之功,罢了罢了,还不如饮水还得自在清明”。 陈庆之听闻一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家在武康酿酒为生,我呀剑术不行,这酿酒的功夫倒是在行,这壶酒名叫仙人醉,别说您是千杯不醉的高人,就算是天上仙人几杯下肚也是神游四海了”。 “仙人醉?你这名字当真敢起”水先生拿起水杯的手略微停顿,眼光扫了一眼那酒壶道。 “如何?先生要不要尝一尝”陈庆之看出水先生眼中的一抹渴望,打开酒壶轻轻用手一扇,一阵浓郁的酒香四散开来,陈庆之看老者不置可否便主动拿起一个竹杯将酒倒上递给了水先生。 “仙人也醉?”水先生看着近乎透明的酒水眉头微皱问道。 “醉入凡间不做仙”陈庆之笑了笑。 “哈哈,好一个醉入凡间不做仙”水先生朗声一笑拿起面前酒杯一饮而下。 “咳咳咳...”水先生只觉得那酒水如火烧一般冲上喉咙,呛的他一时间竟犯出泪花,可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喉咙向下开始一股暖意充斥全身,那火辣的感觉变得柔和起来,一阵浓香流于唇齿之间。 “哈哈,水先生觉得仙人醉如何”陈庆之见状大笑。 “这酒你是如何酿得的,这般浓烈而又醇香,世间罕见啊”水先生忍不住赞叹道。 “这个嘛,我都说了我酿酒是有天赋的先生,怎么样,如此几杯下肚叫先生飘飘欲仙”陈庆之笑的得意,这是他带到这世上最得意的东西了。 上一世原本就在酿酒厂工作的陈庆之虽然称不上酒鬼,但是毕竟环境影响,饮酒算是他一大爱好,不过现在的酒多半都过于清淡,总觉得不过瘾的他便自己动手酿出了世上第一杯蒸馏酒。 他还记得当时把那些酿酒师傅给激动的,不过他并不想因此而得名,于是就借口说自己是瞎猫撞了死耗子,自那以后,他只有偶尔酿些许烈性酒,还被陈升取名仙人醉,只有在招待贵宾时才拿出来所以并没有流于市场。 “今日若先生不嫌弃我酒小子,就与我痛饮一番如何”? 水先生感觉着心口的暖意渐渐下去,看着少年爽朗的笑意点了点:“也罢,酒水相逢,真乃缘分”。 一杯落一杯又起,少年与老人在这山林之间肆意饮酒,看那落日余晖,层林尽染,听那风啸鸟鸣,不绝于耳。 酒入愁肠,几分怅然,几分洒脱。 “要我说啊,酒还是比水好喝,是吧水先生”陈庆之面色微红,二人已经坐在山坡上,对着漫天红云畅谈着:“解得了人间的愁,忘得了不堪的事,还壮了那怂人的胆哈哈”。 “愁人喝酒只怕更愁,豪侠饮酒才更有豪情”水先生已然躺在地上满面红光。 “嗯,你书读得多你有理,那我以后叫你水先生还是酒先生啊嘿嘿”陈庆之一脸坏笑。 “你的酒确实好,但是我喜爱这水也不单单是好喝,酒可消愁,水亦可以,人若如水,何患忧愁,酒小子你可懂得”? “嗯...说的高深莫测,不就是那个什么...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嘛,我懂我懂”陈庆之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下同样躺了下去。 “人心...不如水”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一旁的水先生睁大了眼睛看着痴痴笑着的陈庆之,嘴里始终念着陈庆之说的那句诗陷入了沉思。 第十二章 浩然正气 “酒小子,你想要当天下第一的剑客是吗”水先生蹒跚起身说道。 “是啊,毕生所求”陈庆之看着他不明所以。 “既然我与你有缘,你且跟我来”水先生带着陈庆之回到屋内,取出一块大铁盒道:“这是外面石头阵的诀窍,若你有本事解开其中奥秘,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陈庆之借着酒意看去,那铁盒里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白石子,同时还画着四四方方的格子,只得疑惑地看向水先生道:“先生,这跟我当剑客有关系吗”? “自然有关系,你要按我的要求把石子摆放正确,我就告诉你关系”水先生笑着卖起了关子。 “那...那行,要怎么个摆法”陈庆之只当水先生是喝醉了跟他玩闹,不过想想就算学到那石头阵也是不错的当即答应了下来。 “这里共有九九八十一格,我给你摆好其中一些,我要你把剩下的每行每列都摆上不同数量的石子,且每行每列俱是从一到九之数如何”? 陈庆之看着突然一本正经的老者不由暗自想笑:“这不是数独吗?以前在孤儿院没什么玩具就钻研这个了”。 “好,那还请先生出题”陈庆之轻松一笑答应着,水先生看着他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动手在格子里摆起了石子,不一会就摆好了其中二十二格。 “二十二格?还算有些难度呵呵”陈庆之看了一眼装作愁眉苦脸开始了摆放,不一会就抓耳挠腮故意摆错了好几个格子,他可不想让水先生太过惊讶。 “你慢慢解,屋里有我存下的春笋,我去做点笋羹拿来给你解酒”水先生摇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片刻功夫后,水先生端着一碗清香扑鼻的笋羹进来,可刚一进门他就整个呆在了原地。 “你...你解开了”? 水先生快步上前,看着铁盒中八十一个格子里正好摆放着不同数量的石子,每行每列也都是从一到九之数,端详许久后,水先生忽然转身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天意,天意啊”。 “额,先生你没事吧,要不你先自己喝点羹解解酒”陈庆之收起得意的笑脸道。 “无妨,无妨,我且问你,这图你是怎么解开的”水先生凝望着陈庆之问道,眼神深邃之极让陈庆之顿时紧张起来。 “我...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咋解开的,我就凑数嘛,然后凑着凑着就发现好像还有些规律,就解开了先生”陈庆之尴尬地解释着。 “我花了半生想出的图,你用了半柱香功夫就想到了其中规律?”水先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庆之,后者本就紧张此刻更是眼神躲闪想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呵呵,你说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水先生突然话语一转轻笑一声,陈庆之闻声看着老人,想来自己也无法解释便挠了挠头不置可否。 “既然如此,那我便信守承诺,助你一臂之力”水先生收起笑容,缓步走到窗前,在枕边打开一个暗格,拿出了一本书走到陈庆之面前。 “先生,这是什么”陈庆之接过那本书,书上并无书名,全书俱是用麻纸所作,书里还夹着一张略微泛黄的树皮。 ”此书名为《浩然正气经》,这张树皮所绘的图名为九星步,书乃内功心法,图是身法轻功”水先生悠然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惊又一喜连忙翻开书本,里面果真记载着功法口诀忍不住念了起来:“走阳桥,入肩井,通神阙,交会阴,上行鸠尾,下入轱辘,养玉枕而转膻中,双龙竞走,会于丹田...声相应,气相感,天地同理,周而复始,无所不至,无所不包“,顿时觉得玄妙莫测,胸中一股激荡之气油然而生,再看向那树皮,约莫三寸大小,上面画着一张九宫八卦图案,图案里依次演变着繁复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 “这两门功法需要你同时练习,相辅相成,除此之外,你还需要熟读《素书》和《河图洛书》两本经典,以素书之理贯彻浩然正气,以河图洛书记载的九宫八卦图演习这九星步,其中繁琐复杂非常人可以领悟,日夜练习之辛苦亦非易事,你可愿意学”? “我当然愿意,就怕晚辈武学资质太差有辱先生这绝学,不过若说什么辛苦艰难,我是决计不怕的”陈庆之郑重地说道。 素书也被称为黄石经,相传乃秦代末年大家黄石公所著,其中将儒家与道家思想融会贯通,乃是一本奇书,甚至有人传言当年黄石公三试张良传下此书,最终助刘邦打下天下。 至于河图洛书更加神秘,传说中黄龙负图,出于黄河;神龟驮书,出于洛水,前者称之为河图,后者就是洛书。后世便传九宫之图,法以灵龟,八方之数,相加皆为十五,乃是术数和八卦五行的起源,陈庆之对这两本经典都略有耳闻,只是从未见过,没想到水先生竟然有这两本典籍,心中自然激动不已。 “呵呵,正是你有这份心境才可以练成这武功,天赋资质固然重要但绝非决定成败的关键,再者说了,你练竹溪派武功资质不够,可我觉得你练这门功法却是天赋异禀,不用妄自菲薄”水先生坐下道。 “多谢先生”陈庆之大喜说着,话音刚落却想到什么皱眉道:“不过还是算了吧先生”。 “嗯?怎么你觉得这门功法不合心意吗”水先生不解道。 “不,先生珍藏的功法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今日与先生偶遇乃是缘分,送先生回来是担心先生安危,与先生痛饮那是兴致所至,真心与先生结交,并不是为了索取什么,若拿了这功法倒显得我别有所图了”。 “就算有所图那又有何妨,我说过武功对我无用,这书放着也是浪费,若得有缘人能够发扬光大,也算没有辱先贤遗命了”水先生起身踱步道:“这浩然正气经背后含义你可知是什么”? “浩然正气,莫非是儒家?”陈庆之凭借后世记忆说道,水先生又是点头欣慰道:“不错,正是儒家,或者说是儒家之精华,一个仁字”。 “仁?可我刚刚粗略看这书所记载功法似乎走的是霸道路数先生”陈庆之端详着手中经书说道。 “不错,浩然正气经就是仁爱的王者之道,是先贤从《素书》为基础,结合百家武学领悟的功法,王者之道看似霸道,其内蕴却是“仁”字,仁爱者当怀浩然正气,不论是世上何种武学,只要心怀仁爱便可包罗万象,其实这与你父亲所谓的剑不开锋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我说你父亲有大智慧”水先生点头说着,言辞之中不难听出激动之情,与先前处事不惊的态度判若两人。 “我曾经承蒙先贤不弃保管此书,也得先贤教诲拜于门下,但是师门有约,我不可练习浩然正气经,而我也不愿习武出世,若不是你,只怕这书将会和我一起长埋青山之中了,如此一来虽然没有背叛师门,但不论如何对不起先贤留下的这本书,传给你是你的缘分,亦是我的解脱”水先生看着陈庆之陷入沉思继续道:“至于九星步,是我在山中一甲子读书所悟的,我曾经立誓解开那石子图的人便传此步法给他,既然你解开了图里奥秘,我传给你也是信守承诺”。 陈庆之在水先生说完之后凝眉许久才下定决心接过那《浩然正气经》,却见他起身跪地对着水先生连磕了三个头道:“既然先生对我有传教之恩,那今日起先生也是我师傅,当受我三拜”。 水先生扶起了陈庆之淡然一笑:“我虽把书给你,但并不会教你习武,其中奥秘你需要自行领会,自然也不需要拜我为师,你只要记得你所立下的誓言勤于练习,也可以无师自通,更何况我答应过师傅不会收徒,所以,我还是水先生,你也还是酒小子”。 “先生,不知写出此书的先贤到底是哪位呢,想来江湖上也是赫赫威名”陈庆之当即也不再纠缠于世俗的师徒之礼转而问出心中疑惑。 “先贤一脉都不是江湖中人,与我一样都是读书人”水先生的话让陈庆之大吃一惊。 “读书人?读书就可以读出如此精妙的功法吗”? “世间大道,殊途同归,我虽不通武学,但凭借对《河图洛书》钻研也可以想出九星步,更何况先贤呢”水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先贤的浩然正气确实有一个弱点,与寻常武学截然不同”。 “是何弱点”陈庆之问道。 “是你的本心,若你记住仁爱二字,心怀正义那浩然正气就是绝学,但倘若你失去仁爱之心,不论你武功高低,都会一夕之间空空如也,甚至伤及性命”水先生说着看着陈庆之惊讶神色坦然道:“怪我没有提前跟你说这一点,你若是觉得代价太大可以反悔,我不会怪你的”。 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不是反悔,先生所说仁爱正义本就是习武之人应有的,只是世事无常,我不敢向先生大言我一定是正人君子,不过这倒也是好事,倘若我真的误入歧途那一身武功丢了也好,既然先生相信我把此书给我,我一定尽心尽力不负先生厚望”。 “厚望谈不上,问你无愧就好”水先生又是一笑:“酒劲来咯,这碗羹你喝了吧,天色渐晚你回去吧”。 陈庆之望着独自走向竹席的老人深深作了一揖,拿起水先生放在桌上的《浩然正气经》、《素书》和《河图洛书》向来处走去。 从那天起,这座隐秘的山谷成了水先生和酒小子的秘密,也是从这里开始,他的生活每日除了习武便多了读圣贤书,武功修为如江河入海一日千里。 “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央...”一杆粗壮竹子上,陈庆之迎风回味着九星步的口诀,陈庆之通过熟读《河图洛书》明白洛书九数为算术之祖,河图化为八卦,八卦又为六十四卦,每卦之中,皆含有一个小九宫。 九宫之中,又分阴阳奇偶之数,这是取自河图阴阳之理。九宫图有四十五个方位,每一个所在,又包含着一个八卦。五行也能化作九宫,如此相互推演,以至无穷……。 陈庆之便以自身为中宫,不同卦位便可做出无穷变化,仅仅两年时间,他已经可以凭借这玄妙的功法做到曾经梦寐以求的飞檐走壁了。 “河图洛书虽然奇妙,但是凭借九宫八卦图就能想出如此神奇的轻功,水先生与先贤一样都是世外高人”陈庆之闭上眼努力回想着自己这两年的点滴,猛然间他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俊俏身影向自己一剑刺来,惊的他连忙用九星步去躲,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直到那剑深深刺到了自己心口。 “呼呼呼~”陈庆之猛然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看向四周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待到缓和几分他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躺在了床上。 “原来是做梦啊”。 第十三章 两面休文 武康陈宅,时日已经来到了七夕。 陈庆之穿好衣服走出门,努力回想着那一晚的一切,陶永的那一掌让他受伤不轻若不是浩然正气护住经脉,只怕自己早已经经脉寸断而亡了,想到这的陈庆之气不打一出来:“这贼道士下手可真狠,我也真是,干嘛救那个杀手”。 想到那个杀手那一袭黑衣和柳眉微蹙的样子再次印入脑海,陈庆之痴痴地望向自己的右手。 “少爷,你醒啦”一道呼喊声将陈庆之唤醒,耿壮一溜烟跑了过来憨笑着。 “耿大哥,我是怎么回家的”陈庆之疑惑道。 “你还说呢少爷,可把我们吓死了,那天晚上你怎么跑到沈园去了”耿壮反问着,见陈庆之一时语塞便不追问继续道:“是沈约大人派人送你来的,少爷来的时候全身发冷口吐鲜血,夫人都担心死了,不过沈大人说少爷你帮忙击退了山匪有恩于他们,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少爷治病,还好还好,少爷是吉人自有天相嘿嘿”。 “山匪?哦哦,那...耿大哥你可有听说那些山匪怎么样了,还有我娘呢”陈庆之先是一愣又连忙问道。 “夫人就是受惊没大碍少爷,听说那些山匪都被沈园关押起来了,不过也是奇怪少爷,武康一向安稳何时有了山匪出没,还去沈园作乱,这是吃了豹子胆了”耿壮如是说着,又想起什么似一拍手道:“对了少爷,还有件奇怪的事呢”。 “什么奇怪的事”。 “那天晚上沈大人来后,竟然把那天晚上刺杀咱家那些刺客都带走了,听说是替咱们审讯保我们平安,我一想那肯定是少爷你的功劳了,要不平日里沈约大人咋能和咱们扯上关系呢”耿壮眉头上扬说着,仿佛是他救了沈家一样。 “其实我也没干啥,我那功夫你也知道,说不定还是帮了倒忙,沈大人不嫌弃罢了”陈庆之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道说着。 “谁说的,那天晚上少爷你一个人就打败了那几个刺客,比我厉害多了,嘿嘿,少爷你啥时候学的这高超武功也不告诉我”耿壮撞了一下陈庆之肩头笑着道。 陈庆之这才想起自己的武功早就暴露了,只觉得一阵头大道:“额,我...我也是瞎猫碰了死耗子,可能就是无意中打通了任督二脉吧”。 “嗯...老爷也是这么给沈大人说的,对了,沈大人今天还特意来咱家说要看望少爷,老爷还让我提前过来收拾呢”耿壮一拍脑门说道。 “啊?沈大人要过来,你咋不早说”。 “少爷也没问呐...”耿壮尴尬地说着。 陈庆之无奈地看了眼耿壮,却听得不远处小院门口传来一阵说话声,不一会只见三个身影走来,当中那人满头白发正是沈约,身旁陈升与之交谈喜笑颜开,倒是二人身后有一少年愁眉苦脸,半个身子躲躲藏藏好似见不得人一样。 “哼,这家伙也来了”陈庆之一眼认出那少年就是沈家二公子沈趋,不过他还是赶忙上前作揖迎接道:“晚生陈庆之见过沈大人,二公子”,那声二公子特意提高了声音,怒视了一眼沈趋。 “庆儿,你醒过来啦,沈大人和二公子特意前来看望你,可不许无礼”陈升微微瞪了一眼陈庆之道。 “哈哈,无妨无妨,老夫今日本就是带犬子前来当面看望公子的,看到公子无恙老夫欣慰至极,哪还有怪罪陈公子的道理”沈约捋了捋灰白胡子笑道。 旋即几人便走入房内一番寒暄,约莫一炷香后沈约突然对陈升道:“陈老弟可否让我与令郎单独谈谈呢”? “既然犬子得大人厚爱,那庆儿你好好招待沈大人和沈公子”陈升说罢便起身离开,还带走了门口把守的耿壮。 “额,大人是有何话要跟我说吗”看见沈约支开父亲陈庆之问道。 沈约笑容慈祥看着陈庆之,下一瞬缓缓扭头看着另一旁的沈趋却神色大变,一脸肃穆正色道:“跪下”! “爹...”。 “跪下,你是听不到我的话了吗”? 陈庆之看着沈约瞬间的变化一惊,全然不似刚刚和蔼可亲的老人形象,不由心中暗暗一惊:“恩威并用的法子,怪不得沈大人能够在乱作一团的朝堂位极人臣”。 沈趋显然害怕父亲的呵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难堪地低下头去,那沈约却转过来继续对陈庆之一副和蔼面目道:“今日前来探望不曾想公子已经醒了,既如此老夫也不用再多跑一趟了,犬子无礼,曾经与公子多次冲突还犯下弥天大罪,老夫特地带他来给公子赔罪”。 “沈大人言重了”陈庆之起身作揖道:“不管我与二公子有何冲突也跟大人无关,更何况大人此番为我疗伤花费不少心思,晚生怎可怪罪大人”。 “子不教父之过,是老夫疏于对他的管教了,不可说与我毫不相干,公子能够以德报怨实乃大义,不过既然犬子犯错那就该罚,今日让他给公子磕头认罪,再罚他禁足三月吃斋念经弥补过错,自然贵府那些死伤者,老夫都会奉上一笔丰厚的赔偿,公子可否看在老夫薄面上原谅犬子”沈约平静地说着。 “这沈大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心思却深,这是提醒我沈趋是他儿子,若事情败漏必然会影响他,于是来这一出苦肉计想要息事宁人,却可惜那些枉死的无辜人,纵使再多的钱也无法复生了”陈庆之心生寒意想着,但也知道沈约此时还是善意提醒,若自己当真追究,恐怕会惹祸上身。 “既然大人如此说,晚生自当遵从,与二公子的恩怨也就此作罢了”陈庆之再次作揖道。 “好啊,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公子大义凛然而且武艺超群,老夫打算举荐你任扬州参军一职,公子可愿意”? 陈庆之闻言一惊,心中再次暗叹:“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我,谁不知道扬州守军那是沈大人的旧部,让我去做参军是招揽也是想监督在身边吧,只是他明明已经告老还乡不理朝政,却为何如此小心翼翼,当真只是怕沈趋的事情败漏吗”? “谢过沈大人美意了,只是我才疏学浅,平日里也就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那一日也是情急之下才功力大增,实在难以担任参军一职”陈庆之开口拒绝,看在沈约想要说什么陈庆之连忙抢先道:“沈大人放心,晚生只求做闲云野鹤,并无什么功名追求,二公子今日既然已经向我赔罪,晚生也不想借此向大人要求什么,我陈家一介商贾而已,沈大人的恩惠,晚生已经感激涕零了,只求一家平安绝无他求”。 沈约波澜不惊的眼神微微眯起看着眼前少年,拿起身旁茶杯抿了一口便说道:“既然公子不愿,老夫也不强求,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说完看了眼跪着的沈趋眼神一厉道:“向陈公子磕头赔罪,谢过公子大义”。 沈约语气严肃让沈趋没有半点反抗之心,当即不情不愿地对着陈庆之磕了三个响头说了声:“多谢陈公子”,每每低头下去眼神都闪出一丝恨意。 又是一番寒暄,七夕时节江南多有诗会举行,沈约作为文坛领袖此番回到武康引得无数文人墨客前来觐见,沈园也借此举行了一场为期三天的盛大诗会,沈约以陈夫人同意为由再三邀请,陈庆之才答应等再休息两日便前去拜访。 陈庆之望着牛车远去的沈约二人,心中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沈休文啊沈休文,怪不得这天下读书人这么多,敢起兵造反的就你一个”。 而那边的牛车里,沈约看着双眼泛红的沈趋冷冷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在这哭哭啼啼算什么”。 沈趋一脸不忿道:“爹,孩儿不服,他陈庆之算什么东西让我给他下跪,不过区区一个商贩之子...”。 话还未说完却见沈约抬手就是一掌扇在沈趋脸上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男儿当能屈能伸,更何况若没有陈庆之今日你我父子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 沈趋委屈又惧怕地摸着脸道:“那也不用如此吧,给他点钱就算了,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实在应该学学那陈庆之,为人心思成熟多了,与我交谈不卑不亢,一边原谅了你一边又拒绝我的招揽,他说只求一家平安是卖一个心安给我,告诉我他会顾及家庭安危答应我息事宁人,但是却提到他功力大增的事实,也是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呵呵,这年轻人,倒是像我年轻的时候”沈约抚须说着,眼中意味深长。 “哼,功力大增又如何,还不是被陶永打伤了,怕什么爹,咱家不还有正一教的帮忙”沈趋依然一脸的不服气。 “哼,你休要再提那个陶永,不过一个见利忘义、暗箭伤人的小人,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和这些江湖人走的太近可你偏偏不听,不论正一教也好,陈庆之也罢,你应该要把他们当作你手中的剑,而不是让他们牵着你走”沈约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沈趋继续道:“我方才给陈庆之说的不是空谈,这三个月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沈趋“嗯”了一声低下头去,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深埋了下来。 而另一边的陈庆之,也在悄悄地赶往莫干山,他这次去一是为了赔罪,因为他曾经答应过水先生,自己在及冠后出门游历才可以显露身手,另外沈约告诉他,那名杀手在逃亡时身受重伤一路逃到莫干山被逼跳崖,不过却没有找到尸首,一种不安在他心中隐隐升起。 第十四章 偏不如意 莫干山,竹林深处有一处僻静幽谷,谷中翠竹挺拔、泉水淙淙,更有银杏、枫树和松柏等,一眼望去,红绿相间,鹅黄满地,宛若一座天然的染坊。 一个正在捡食松子的松鼠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惊到,一转身跳上了一旁的松树,看着那一袭白衣纵马自深山竹林穿过,宛如精灵般纵深跳下那块被掩盖的峭壁来到谷中。 “小白,自己去玩吧”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脊背,陈庆之不作停留全力运气朝草堂而去,青色真气在脚下不断绽放,少年闪转腾挪不一会就已远去。 水先生对陈庆之能够短时间内领悟九星步归结于天意,但他不知道的是陈庆之之所以能够进步飞快,是因为他那几千年后的数学知识,九星步依托于《河图洛书》中的九宫八卦,变化也是来自于九宫图的算术之理和八卦的相生相克,换成旁人当然会觉得复杂,不过陈庆之却一想就通,每当他使出九星步的时候,就把自己看作是九宫八卦图的中央,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离不开其中术数之理、八卦方位,所以才可以随心所欲如“泥鳅”一样。 如今陈庆之的九星步愈发娴熟,加上内力大涨顷刻间就来到了草堂外,屋外一张竹椅上空荡荡的不见往日读书的水先生,陈庆之心中一紧连忙几步迈了上去,再一步步走过门口的石头阵向里走去。 自从知道九宫八卦图的奥妙陈庆之就愈发觉得水先生厉害,不仅能够靠此想出九星步还能创出玄妙的石头阵,有一次陈庆之自觉的自己轻功大成就径直往前走去,却不料原本普通的药圃顷刻间变成了吃人的沼泽,要不是水先生救他及时,他的小命就交代了。 回到眼前,走过石头阵的陈庆之屏住呼吸环视四周,出奇的安静让他越发不安,取下背在后背的“三万”,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屋门。 屋内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陈庆之不敢大意,连忙一个健步闪进去,却并不像他想象的危机四伏,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两杯竹叶水放在桌上。 不对,陈庆之细心一看,终于发现竹席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身影,是那个梦里挥之不去的身影。 “是她”? 陈庆之咽了咽口水再次确认四下无人缓步向前走去,三步,两步,一步,终于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莹白如玉,娇嫩胜雪的脸,双目紧闭,秀眉如柳,弯曲的睫毛微微颤动撩人心弦,朱唇微启露出点点皓齿,陈庆之一眼看去竟然刹那间忘了之前的种种不安,只觉得容色清丽不敢逼视。 陈庆之眼神闪避却忍不住又瞧了两眼,那女子一身黑衣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纤腰娉婷不值一握,两道诱人的风景随着呼吸一上一下,陈庆之蓦然间只觉得手心冒汗脸颊发热起来,正要强忍着扭过头去,只听到一声柔弱清脆的声音。 “你是谁”? 陈庆之慌忙之下扭头看去,与那黑衣女子四目相对,一双灵亮慧黠,不带一丝尘世气的双眼看着自己,妩媚而又可爱,此刻因为虚弱脸色显得苍白,更添了一份纯洁妍丽的味道。 陈庆之不知道自己盯着看了多久,只觉得那女子的眼神从疑惑渐渐转成温怒,脸上不知是羞还是怒的晕红流霞一般,女子看他目不转睛眉头微皱轻喝一声:“淫贼,你看什么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没看什么,我...”陈庆之慌张不已,又见那女子纤纤玉手捂着自己腹部,气息虚弱便问道:“你...你受伤了嘛,我还想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哼,我在哪需要你管吗,我受伤还不是拜你所赐,还在这虚情假意,要杀要剐尽管来吧”女子娇喝道。 “喂,你可别倒打一耙啊,我可是救了你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骂我,你受伤的时候我都昏过去了与我何干”陈庆之赶忙辩解道。 “若不是你突然杀出阻止我们的计划,我会被那臭道士缠住,我会被官兵围堵,我会被那道士一剑刺伤吗”女子说的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引起腹部剧痛连忙紧皱眉头咬紧嘴唇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我说我本来是去跑步的你信吗”陈庆之说完看到女子冷冷一眼尴尬地摇头继续道:“谁让你们非要刺杀沈大人,虽然说那老头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当时情急之下我也只能救人了,算了,你都成这样了,还是别说话了躺下休息吧”。 “呵呵,何必说那么多,假仁假义,你们不是总说正邪不两立吗?如今我无力反抗,你这淫贼赶紧一刀杀了我去邀功,若你敢胡作非为我立刻咬舌自尽,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女子不顾自己腹部的疼痛冷声继续说着:“还有此间草堂的主人是无辜的,若让我知道你加害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左一句淫贼右一句淫贼的,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呢,姑娘我说你还是躺下我给你疗伤吧”陈庆之无奈说着。 “我躺下?你是疗伤还是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一贯如此道貌岸然,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女子瞪了他一眼愤然说着。 “也罢,小爷我好男不跟女斗,让我看看...”陈庆之本想上前看看女子伤势,却不料那女子顿时起了误会一掌向他拍来,可是明显一瞬间气血翻涌登时又昏倒了过去。 “啧啧,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不好”陈庆之看着倒下去的女子独自说着。 门外这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陈庆之一喜转头过去,门外果然是水先生慢慢走来,手中依旧拿着一本书走一步看一步,背上竹篓里却多了几株草药。 “先生,你回来啦”陈庆之招手道。 “呵呵,原来是你这酒小子来了,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水先生放下竹篓,拿着那株草药走近问道。 “你还说呢,我要是不来,可都不知道水先生说金屋藏娇啊嘿嘿”陈庆之一脸坏笑说着,撇了撇嘴示意屋内的女子。 “你这小子,虽然不让你叫师傅也不是让你取笑我的吧”水先生走进屋说道:“那姑娘你可认识?前一日不知怎么竟然掉在了谷内两颗松柏之间,若不是我正好看到,只怕也喂了秃鹰了”。 “说不上认识,一面之缘罢了,说来,今天倒也是因为这个事来给先生汇报的”陈庆之坐下正色说道。 “哦?难得你这么正经,说来听听”水先生笑了笑道。 陈庆之闻言轻声一叹,便把自己说如何跟沈趋结下梁子,如何在刺杀那一夜为了母亲名誉愤然出手,又如何吃了归元丹内力大涨偶然间撞到沈园遇刺,又为了救沈约跟听雪堂大战一场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水先生,说完陈庆之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水先生对信誉看的极重,自己此番违约不知道水先生到底会不会怪罪自己。 “这样啊,没想到一夜之间你遇到了两次听雪堂,一真一假,果然离奇”水先生继续说着:“你父亲的归元丹倒帮了你的忙了,浩然正气虽然进步飞快,但遇到瓶颈突破也极难,这番机遇也是你的缘分”。 陈庆之见水先生无论如何也不提自己违约的事只好起身作揖道:“先生,咱们曾经约定浩然正气和九星步要到我及冠之年出门游历才可以使用,这次是我违约,我就是来向先生领罚的”。 水先生突然一笑,看着陈庆之不解的样子起身拍了拍少年肩膀道:“你还记得我说浩然正气精华是什么吗”? “是仁爱二字”陈庆之如是说道。 “那便是了,虽然你违约是事实,但那是你为救父母、为救沈约,凭的都是心中的仁爱之心,若你坚守诺言而不出手,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便是违背了仁爱的本心,那便守约又有何用呢”? 陈庆之听到水先生所言心中一喜:“先生不怪那就好了,那这姑娘怎么办,她伤的重吗”? “呵呵,我看你担心违约是小,找这姑娘是大吧”水先生看陈庆之着急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我...我这不是,仁爱之心嘛”陈庆之眼神躲闪说着。 “她身上有剑伤,伤口在腹部好在并没伤到肺腑,但是筋脉受到一股内力和冲撞所伤,虽然我用了不少草药性命无忧,不过想要恢复如初,需要用内力帮她修补受损经脉”水先生看着陈庆之笑道:“这一点我无能为力,倒是你可以帮帮她,你的浩然正气真气虽然霸道,但内含温和之气,用来修复确实是再好不过,不过她经脉受损严重无异于重塑经脉,即使你帮她也需要耗费颇多,还得每日悉心照顾才可以”。 陈庆之皱了皱眉,看着竹席上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身影轻叹道:“不过先生,她是听雪堂的杀手,虽然我也想救她,但是若救了她,日后她再杀人那咱们是不是好心做坏事了”。 “人海浮沉,黑与白本就难分,你要记住,这世上的好与坏不可只听一面之词,需要你用心去感受,况且,就算是邪恶之人,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水先生意味深长说着。 “那倒是,希望她不是传言那般邪恶吧”陈庆之点头说着,看着那女子不断皱眉蹙额便继续道:“那还麻烦先生再照顾她一日,我回去拿点衣物让她乔装打扮一下,不然她这样跟我回去一定引起注意了”。 “你不是让我要杀了你吗,我偏偏不如你的意”陈庆之暗自偷笑。 第十五章 翠花姑娘 七夕前夕,莫干山往来武康的官道上,一辆牛车缓慢前行,驾车的是一白衣少年,少年口衔尾草悠然自得,不是陈庆之又是何人。 “我说姑娘,这一路上你都板着个脸,马上就要进城了,你总得给我这个少爷一点面子吧”陈庆之撇了一眼车里说道。 “呸,今日之辱迟早跟你清算”清脆的声音传来,一阵风吹过,露出里面那绝世容颜,只不过此时穿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脸上也蒙起了纱。 “喂,我说你怎么总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陈庆之瘪了瘪嘴道:“我这是答应水先生救你好吧,为了给你疗伤带你回去才让你假扮我买下的丫鬟好吧,你不谢我就算了还骂我”。 “你才是狗呢,装模作样,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如何看上你的,若不是看在他的救命之恩上,我是断断不会同意换这身衣服的”清脆悦耳如铜铃的声音继续传来:“还有,你既然要救我,又为何封住我的周身穴道让我无法运功,还不是居心叵测,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如直接杀了我领赏好了”。 “又让我杀了你,你就这么想死嘛,我偏不如你的意,反正你现在骑虎难下,这丫鬟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我就是想干啥你能拿我怎么的”陈庆之故意说着气话,虽然答应了带这个杀手乔装回去疗伤,但是他又不得不防,所以刚一上车他就点了对方的穴道,没曾想是有理说不清了。 “你...无耻淫贼,我一定会杀了你”那女子狠狠说道。 陈庆之初时没有察觉,又觉得自己说的好像重了些回头瞧去,正看到女子咬着下唇一脸悲愤之色,只得轻咳两声道:“那个,你可别哭啊,堂堂魔教杀手要是哭了鼻子,传出去可丢死人了”。 那女子听到陈庆之所言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盈盈水瞳有着淡淡的悲伤,却又别有娇媚之色,陈庆之只一眼就觉得心神不宁赶忙转过头去,那女子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一路上二人便不再对话。 半晌过后,牛车才到了武康陈宅,陈庆之看着跟在自己身后冷若冰霜的女子不由轻声道:“拜托女侠,你好歹装一装啊,别忘了现在我是少爷你是丫鬟”。 当然,女子回应他的又是冷冷一眼。 穿过几间院子,陈庆之带着女子来到自己偏院,门口站着两人,男的高大硬朗正是耿壮,女的穿着一身褐色华服脸色焦急,看到陈庆之时才松开皱着的眉头,正是陈夫人。 “庆儿啊,听闻你一大早就跑了,担心死娘了,你身体刚刚好,怎么就乱跑了”陈夫人踱步上前美目微怒道,又瞧见了陈庆之身后的女子疑惑道:“庆儿,这位姑娘是谁”? “娘,她嘛,是我买来的丫鬟,叫...叫翠花,我老早就买了一直忙着没顾上,这不今天想起来就去带了回来”陈庆之想了想坏笑道。 陈夫人和那女子都是一愣,陈夫人眼神看过去,只见那女子面纱上眉头紧锁一脸不忿,但又看那双眸子清丽可人便莞尔一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穿着我们丫鬟的衣服,翠花,这名字倒也朗朗上口,不知道你买翠花姑娘回来是打算安排在哪里”。 “就在我院子里吧”陈庆之不假思索说着,耿壮和陈夫人却是一怔齐刷刷看向了他。 “少爷,你啥时候让丫鬟进来...”耿壮话音未落就被陈夫人抬手打断道:“好了好了,你们院里总也需要个帮忙的人的,就让翠花在这收拾院子吧”。 “不用,院子我自己收拾,她是贴身丫鬟”陈庆之嘴角上扬看着“翠花”笑道:“得暖房”。 “你这孩子,真不害臊,好了好了,娘走了,随你的吧”陈夫人顿时一羞说着,再看向那翠花姑娘眉头又紧了几分,便悄悄对陈庆之说:“这姑娘可是正经买来的,你可不许做那强人所难的事情,我看翠花姑娘不甚愿意”。 “放心娘,孩儿自有办法”陈庆之笑着道,陈夫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夫人,少爷是不是嫌弃我了,平日里都是我帮忙的”耿壮护送陈夫人回去,路上不解地问道。 “自然不是,只是,少爷如今长大了呵呵”陈夫人眼带笑意说道,留给耿壮一脸疑惑。 再回到陈庆之这边,翠花姑娘跟他进屋眼带冷霜,刚刚若不是自己穴道被封无法用劲,她恨不得立刻上去杀了陈庆之。 回到屋里,陈庆之看着一言不发的翠花问道:“不骂我两句”? 翠花姑娘却不理他,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呵呵,这是你不骂我,那我可得寸进尺啦”陈庆之抿嘴一笑,说罢立刻上前到了翠花姑娘身边。 “你...你干什么”?惊慌失措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将自己点穴定住的陈庆之她神色大变。 “不是你叫我淫贼嘛,那你说我干什么,你现在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咯”陈庆之继续坏笑着,看着女子惊恐的眼神一把将她抱起,眨眼睛就放到了床榻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却是安静地出奇,原本羞愤不已闭上眼睛的翠花这才缓缓睁眼,在她的对面,是那个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淫贼,此刻却正在为自己运功疗伤,双手隔空向自己传送着真气没有接触自己一点。 “.他不知道这样会凭空耗费许多真气嘛”她睁大眼睛看着陈庆之心中想着:“莫非他是为我考虑刻意保持距离吗”,想到这的女子顿时皱眉想道:“不对,一定是他故意如此想骗我上当,他那般侮辱轻薄,我岂能相信他”。 青色真气渐渐攀上女子周身,她只觉得一股温和之气钻入体内,充斥自己的经脉之中,原本隐隐作痛的经脉一阵酥痒过后渐渐有了舒畅感觉。 “至少,他确实在替我疗伤”女子一念至此又看向对面少年,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去看陈庆之,少年眉目清秀,剑眉入鬓,因为耗费功力渐有汗水流下,女子不知不觉看着那一滴滴汗水流过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心中不知是因为青色真气还是何缘故一阵燥热,脸色霎时间染上了一抹红晕低下头去。 “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帅的淫贼是吧”翠花被陈庆之戏谑的声音打断,抬头看到陈庆之早已撤掌,杵着下巴笑着看向自己。 “无耻,淫贼就是淫贼”翠花瞪了一眼陈庆之,脸上红晕还未消失,自有一分可爱味道。  “行,我是淫贼”陈庆之起身苦笑一声接着道:“那你可得小心,等你伤好了,少爷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陈庆之一指解开了翠花身上的穴道,翠花正想起身却觉得浑身无力,登时软坐在床上又觉得羞愤,干脆转过身不再搭理陈庆之。 陈庆之看向女子背影,淡蓝色的长裙贴在身上显出婀娜身姿,后颈上露出的肌肤莹白若雪,陈庆之痴痴望了一眼赶忙扭头道:“你在这休息,我出去走走,别乱跑”。 说完几步踏出房门,深吸一口气才觉得清朗许多,连忙向外走去,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耿壮。 “少爷,你这是咋啦,不是让翠花姑娘服侍你,怎么大汗淋漓的”耿壮看着陈庆之的样子惊讶道,他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喊的四周几名仆人丫鬟全都捂嘴偷笑了起来。 “你丫...真会说啊”陈庆之一手捂在脑门只觉得无可奈何,从今以后自己的清誉算是没了。 “啊?少爷你啥意思”耿壮一脸不明所以,突然想到什么道:“哦,对了少爷,那个沈大人派人来,说提醒少爷明日诗会务必到场,可不能忘了”。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事”陈庆之随口嘟囔了一声往前散步,耿壮便也随了上去。 “少爷你知道不,听说那诗会可热闹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有吟诗作对的,还有杂技表演呢,最重要听说还会有美味珍馐随意品尝呢”耿壮一五一十地说着,眼睛直直盯着陈庆之。 “干啥,你不会也想去吧,那诗会都是文人墨客、世家子弟卖弄文采,调戏民女的地方,之前几年我都懒得去,你去干什么”陈庆之笑话道。 “我...我去保护少爷安危啊”耿壮话刚说完就宛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下头,如今陈庆之武功已经暴露,他自然知道是不需要自己保护的了。 陈庆之看向垂头丧气的耿壮煞有其事道:“耿大哥说的有理,双拳难敌四手,那里人流复杂,真有麻烦我一个人也不行,还是大哥跟我一块去吧”。 “哈哈,好嘞少爷”耿壮闻言立刻大笑起来。 “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陈庆之看着耿壮一头雾水继续道:“今晚我跟你一块睡,但是你不许告诉别人”。 “啥?和我睡?那翠花姑娘呢,她睡少爷屋吗,她不是暖房...”耿壮还没说完就被陈庆之捂住了嘴巴,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无人才松了口气道:“你还想不想跟我去诗会了,那翠花姑娘舟车劳顿,睡我那屋不是舒服点嘛,怜香惜玉懂不懂,反正你不许说哈,不然咱就别去诗会了”。 耿壮挠了挠头,一知半解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到夜幕低垂,陈庆之的房间被人推开,翠花警惕地坐起看向来人,发现不是陈庆之而是耿壮松了一口气。 “怎么是你,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院外我那屋呢,让我给你送饭和药,少爷吩咐可不许外传哟翠花姑娘”耿壮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 “哦…”翠花姑娘不禁陷入沉思。 第十六章 七夕诗会 翌日一早,武康人流攒动,纷纷朝城外而去,他们的目的地是那座远近闻名的沈园,而今天正值七夕,沈园那场盛大的诗会也就此拉开帷幕。 人流中有一行三人乘坐一辆华贵牛车而来,车辙上刻着的陈字显露着车主人的身份,车头赶车的耿壮一路上与人打招呼笑个不停,这是他头一回参加诗会,虽然他主要是为了混吃混喝。 车厢里,陈庆之和翠花对立而坐气氛一度尴尬,陈庆之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家,再三考虑还是一块出行了。 行至一半陈庆之走出车厢接过耿壮手中缰绳,把不明就里的耿壮换到了里面,长出了一口气暗自道:“果然红颜祸水,漂亮女人碰不得...”。 想着自己刚刚在里面总是不由自主去瞅翠花姑娘的样子,陈庆之就觉得无奈,还是一个人自在些,免得又被说是淫贼了。 “翠花姑娘,你去过诗会嘛”耿壮望着人来人往问道。 “没有,很有意思吗”翠花淡淡说着,脸上一面白纱遮住了大半的脸。 耿壮把昨天描述诗会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突然把头凑来小声笑着道:“翠花姑娘,少爷对你可真好,这诗会一般那些公子出门都没有带丫鬟的,因为少爷说他们都是去调戏其他姑娘的呵呵,你看我也就算了毕竟跟公子那么熟,可你才刚来就带上你,可见公子对你不一般”。 “是吗,也许凑巧吧,若是他的其他丫鬟他也会带上吧,不是说为了路上服侍他嘛”翠花没好气地说道。 “你有所不知,你可是少爷第一个丫鬟”。 “什么?你是说在我之前他都没有丫鬟吗,他不是你家少爷嘛”翠花眼神一怔问道。 “少爷从小就不喜欢丫鬟伺候,都是我陪着少爷的,哪还有其他什么丫鬟,所以昨天你来我都吓一跳呢”耿壮说道。 车厢内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望向外面坐着的白衣少年,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似乎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忽然又想到什么的翠花似乎脸色一红,小声对耿壮问道:“那...你家少爷不会是不喜欢女的吧”。 耿壮一愣仿佛回想了一番突然笑道:“哈哈,那不会,少爷和我去妙音坊听曲儿的时候笑的可开心了,一直看姑娘的呢”。 耿壮一时说起忘了陈庆之就在车外,只见陈庆之顿时连咳数声道:“别说了…到地方了下车吧”。 车内翠花见状不由浅浅一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再次来到沈园,门口的石狮早已修补,全然不见当日血战的痕迹,陈庆之看了眼翠花轻声道:“若是当日山匪得逞,恐怕今天这诗会也看不到了”。 “那你们这沈大人心也真大,山匪都还没抓完就急着开诗会,死去的亡魂都还没散去呢吧”。 陈庆之轻叹一声径直走入沈园,不一会,就看到园中亭台楼阁、假山花草应有尽有,园中桂花与荷叶的香气交杂在一起,更有一池宽阔的湖水坐落园内,不少应邀而来的文人墨客或泛舟其中,或游走在廊亭吟诗作对,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借此暗生情愫。 随处可见沈约的字画和诗文令人驻足欣赏,一座宅院近乎容纳了半个江南的诗情和浪漫,当晚只顾着交手却没顾上这园中风景,此时才让陈庆之领略到了这沈园的气派景象。 “陈公子,您终于来了”一道洪亮的声音将陈庆之从惊讶中拉出,看到一个身材修长、气质不凡的男子向他走来,看到陈庆之不解神情那人走近说道:“陈公子,在下沈旋,这几日常听父亲说起你,少年英雄令人佩服啊”。 “小可见过世子,世子谬赞了”陈庆之赶忙作揖道,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素未谋面的沈家世子。 “陈公子多礼了,你可是我沈家的救命恩人,不过那晚我恰好不在府中,没有看到公子英姿实属遗憾”沈旋回礼道:“陈公子还请跟我来,家父和几位朋友等候您多时了”。 陈庆之不再犹豫便跟着沈旋前去,顺便麻烦沈旋托人带耿壮前去品尝美酒美食,也让耿壮了了一桩心愿。 “陈公子,这位姑娘是?”沈旋走在陈庆之身旁,看了眼后面带着面纱身穿长裙的翠花问道。 “哦,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叫翠花”陈庆之随口说着。 “额哈哈,陈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啊”沈旋闻言看着陈庆之会心一笑道,陈庆之自然知道沈旋理解错了,不过也不解释什么而是转身看了眼后面的翠花,十分玩味地挑了挑眉。 翠花看见他大庭广众如此轻浮心中刚刚才对他升起的一丝好意顷刻间又被“无耻淫贼”代替了,不愿与之对视扭过头去,柳眉微蹙起来。 不一会,三人走到一处阁楼,阁楼装潢精美,牌匾上大大写着永明阁三个刺金大字,看到陈庆之的目光沈旋遂解释道:“昔年父亲拜在竟陵王门下,与谢脁大人和王融大人等被称为竟陵八友,一同开创永明体诗受世人推崇,只是不曾想谢大人与王大人蒙冤而死,父亲为纪念故友就修了这永明阁”。 陈庆之微微点头,谢脁的名字他自然听过,虽然他不通诗文,但沈约和谢脁等人的“竟陵八友”在当世文坛确实举足轻重,如此看来沈约倒是个重情义的人。 推开门三人大步前去,阁楼一层和二层俱是字画和图书,待上到三楼,一股菜肴美酒的香味扑鼻而来,陈庆之这才看到早已有三人坐在阁楼上眺望着楼下,园中景色尽收于眼底。 “父亲,陈公子来了”沈旋说道。 三人应声转身,陈庆之这才看清三人面目,除去早已见过的沈约,剩余两人中其中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留着淡淡几缕山羊胡子,只觉得一阵眼熟,而另一个身材宽大,留着两撇胡子,一双丹凤眼的男子却是毫无印象。 “哈哈,陈公子,你可终于来了啊”沈约缓步上前说着,那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同样上去作揖道:“公子可还记得我,那日多亏公子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啊”。 陈庆之瞳孔长大终于想起男子就是那日被翠花一掌打倒在地的那人,连忙说道:“哦哦,我想起来了,你没事了吧”。 “拖公子的福,一点小伤已经无碍了,倒是公子却因此受伤我们兄弟本应该早点去探望的,只可惜我们都卧床养伤给耽搁了,好在今日终于见到公子了”。 话音一落那名久未开口的男子便立刻笑着上前道:“公子可能对我没有印象,说来惭愧,那晚我早早被伤一直躺在屋里没有出去,乃至未曾见过公子神勇啊,听闻休文公说公子姓陈名庆之是吗”? 陈庆之一愣,没想到当日木屋内还有一人没有露面不过并未多心道:“在下正是陈庆之,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哦,我叫沈叔达,这位是我兄长叫沈元达,我们都是休文公的远房亲戚,这次本是陪同休文公共同探亲的,却不料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自称沈叔达的男子介绍道:“不过多亏公子啊,没能让奸邪之人得逞”。 “哼”那边站在陈庆之身后的翠花听后突然一声冷哼,陈庆之见状赶忙解释道:“额哈哈,这是我的贴身丫鬟,那个...脑子不太好,还请各位见谅”。 “原来如此哈哈,公子协美出行倒也是风流之人”沈叔达笑道,说完几人便纷纷落座,陈庆之则趁众人不注意赶紧点了翠花的哑穴,这才松了一口气。 “哦,还未给公子说,陶永道长那日误伤公子自觉惭愧,已经早早离去了,托我向公子问安呢”沈叔达给陈庆之斟酒接着道:“只是可惜了,没能抓住那带头的听雪堂少主江雨禾”。 陈庆之听到陶永名字忍不住心中冷哼一声,又听到江雨禾三个字大惊失色道:“江雨禾?阁下是怎么知道带头那人身份的”,说完忍不住撇了眼站在身后的“翠花”心中暗暗心惊。 “莫非翠花就是那个江雨禾”。 “那一日魔教余孽被我们捉住,竟然除了那被公子打晕的男人,其余八人全部都是哑巴,经过严刑拷打,他们倒是嘴硬一声不吭,唯一开口的男子还咬舌自尽了,不过我们搜出来他们身上的听雪堂令牌,上面写着一个雨字,据说听雪堂“风霜雪雨”四大护法令人闻风丧胆,这雨字令牌就是听雪堂少主江雨禾的标志,所以那逃跑的一定就是她了”。 “这样啊,那倒也未必一定是江雨禾领队呢”陈庆之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 “刺杀休文公这样的任务,魔教怎么会交给普通弟子,更别提那一晚公子也看到了,那杀手用一把软剑,据我所知听雪堂人人用刀,只有江雨禾一人用剑”沈叔达摇头说道,陈庆之听了再撇了一眼身后“翠花”,只见他眉头紧锁,眸子里冷若冰霜,不由又确定了几分。 “不过沈大人我一直想知道,为啥那听雪堂杀手会来刺杀各位呢”陈庆之赶忙转移话题问道。 “哼,休文公向来清明,从来都是心系社稷、忧国忧民之人,怎么会和江湖魔教扯上关系,还不是有人想要休文公的命罢了”沈叔达说道。 “沈大人名声赫赫,又是陛下重臣谁这么大胆子敢买凶杀他”陈庆之惊异道。 “公子都说出来了,呵呵,咱们心知肚明就好,除了那人谁能请得动听雪堂的少主江雨禾亲自出手呢”沈叔达笑了笑,陈庆之顿时愣在那里,沈叔达的话里话外他当然听明白了,陛下重臣那除了陛下还有谁敢杀? 当朝皇帝萧宝卷据说昏庸无道、残暴成性一向被人诟病,这一点陈庆之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沈叔达跟他如此坦白却让他有点意外。 “叔达,谨言慎行,不可妄下推断,不论如何,今天咱们是为了感激陈公子救命之恩,不要让陈公子难堪了”一旁的沈元达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咱们今天不说此事了”沈叔达闻言赶忙说道。 僵局打破众人也不再提及此事,随之好酒好菜开始畅谈起来,酒过三巡陈庆之越发觉得那沈元达为人豁达正直而又风趣幽默,天南海北和江湖轶事都是无所不知,当他说起羡慕“竹林七贤”这样的潇洒之士时,都让陈庆之觉得和自己的心意不谋而合,反倒是那个沈叔达给他一种城府极深,看不透的感觉,不知不觉间时日已晚,临走时,已经喝到酣醉的沈元达已经与陈庆之相交甚欢,约好三日后由陈庆之做东去陈家酒楼再次相聚。 夜幕降临,武康城重归一片宁静,白日里纵情放歌的文人墨客或多或少都醉在了梦乡,反倒是最忙碌的沈园,此时永明阁中,沈约和沈叔达在书房里依旧激烈讨论着。 在一阵激烈的争论中,沈约猛然拍桌子喝道:“萧叔达,你莫要再说了”! 第十七章 银蛇魔女 武康,沈园永明阁,白日的喧嚣已经散去,只有两道身影站立窗边。 “叔达,你可还记得你我昔日在竟陵王门下时,殿下的谆谆教诲吗?”沈约语重心长地说着:“殿下一生体恤民情,宽厚仁和,宁愿身死也不愿卷起战争,可是你呢”。 沈约看着一旁沉默的沈叔达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未曾怪你,但是一直不明白,当年你为何转投萧鸾麾下助他谋反登基,若你只是为了推翻昏君我能理解,可是你怎么会站到那个祸国干政的人身边,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手段吗,元长兄和殿下最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就不曾为他们考虑吗”。 “殿下的恩情我自然铭记在心,但是治国平天下不是靠仁慈之心就可以的,竟陵王并非帝王之才,我只是为了大局考虑而已”沈叔达抱着膀子沉声说道。 “呵呵,大局考虑,那萧鸾父子的暴虐也是你的考虑了吗,倒是自那以后,你是如日中天啊叔达”沈约冷笑一声。 “怎么休文公,莫非你觉得我德不配位吗,良禽择木而栖何错之有”沈叔达躲过沈约目光道。 “也罢,老夫不愿再与你理论,我已经辞官回乡不理朝政,你莫要指望我了”。 “休文公,之前种种是非已经是过往,可如今陛下如此荒唐我们岂能坐视不理,难道谢脁兄就白白死了吗,我不信休文公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沈叔达突然走近道:“难道是你怕了,怕事情不成晚节不保”? “笑话,我沈休文一生为国为民,若能还天下清明死又有何惧!可是如今叛乱刚刚平息,百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们怎么能再起刀兵,那样如何对得起竟陵王殿下,更别提让我去欺骗天下士子说陛下杀害了元达,此等欺瞒众生的事恕我无能为力”沈约面色肃然道。 “休文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咱们只是用点手段而已,待功成以后,民心所向,天下太平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沈叔达焦急地说着。 “民心所向?若元达身死,你揭竿而起,这民心向谁?萧衍啊萧衍,你难道想当第二个萧鸾吗?”沈约怒道。 四目相对一阵宁静,待到被唤作“萧衍”的沈叔达微微一笑向后退去道:“休文公何必动怒,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你说的对,是我今日喝多了酒昏了头,还是从长计议吧”。 沈约因愤怒显得有些涨红的脸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看着沈叔达,只见他轻轻作揖便转身离去,看着那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沈约只觉得怅然若失,苍老的容颜上愁云满布。 另一边的陈宅内,陈庆之再一次为翠花姑娘疗伤结束,但是却没有离去,而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直到女子微怒道:“你看什么看”? “我在看,原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就在我的身边”陈庆之向后斜靠在床边看着女子道: “是又如何,现在后悔救了我这个女魔头了吧,你现在也还可以杀了我扬名天下,让那些达官显贵对你青眼有加”。 陈庆之不为所动,突然挺起身子贴近了翠花姑娘,惊得后者蹙眉后退,直到后背贴在墙上,缩起那双修长玉腿抱于胸前。 “呵呵,女魔头也会羞红了脸啊”陈庆之望着眼前可人笑着道:“你说要是让天下人知道你这听雪堂少主,被我堵在床榻上,那我不更有名吗嘿嘿”。 “你...为何百般侮辱我,你不如一刀杀了我”江雨禾羞愤难当,倔强地抬起头看着陈庆之道。 陈庆之轻声一笑站起身来,看了眼不解的江雨禾继续道:“是你喊我淫贼的,那我就得有淫贼的样子不是,放心,答应了救你我陈庆之绝不反悔,况且,每天让一个这么美的女魔头给我当丫鬟,我赚大了”。 —————————————— 听雪堂,相传是当年“五胡乱华”时期,来自西域的高手为了与中原武林抗争创立的门派,不过多年来却无人知道那高手到底是谁。 人们只知道,听雪堂在遥远的西域天山,门中弟子个个心狠手辣、行事放纵,多年来打着“收金杀人,踏雪无痕”的旗号,屡次刺杀江湖中人,甚至是朝廷命官,引得无数人对其又恨又惧。 听雪堂门中有“风霜雪雨”四大护法,各个武功高强,尤其是其中“雨”字门的护法江雨禾,更是堂主江天的义女,据说是蛇蝎心肠,手中一把软剑“银蛇”杀人如麻,被人称为“银蛇魔女”。 陈庆之脑海中回忆着关于江雨禾的传闻,世人总把她形容成邪恶无比、相貌丑陋的女魔头,但又有谁知道,江雨禾不过也是一个会害羞的姑娘呢。 “这世上的事,当真多的是出人意料啊”陈庆之轻叹一声,一夜过去,想到自己屋里藏着的是江湖中人做梦也想杀了的女魔头,不由苦笑一声,还未入江湖,这江湖已经不请自来了。 再次推门而入,江雨禾的伤势虽然有所缓解,但是想要重塑经脉却不能有一日停歇,不过好在陈庆之发现给江雨禾疗伤虽然耗费功力,但是却发现自己每次坚持的时间都长了不少,似乎在一次次突破自己的极限。 “兴许是归元丹的缘故,我的经脉承受能力也强了不少吧”陈庆之低头想着向前走去,突然抬头看到床上无人,一惊之下赶忙转身看去,才发现江雨禾早已经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反倒是自己一直低头没有看到。 看着江雨禾像看呆子一样看自己陈庆之尴尬道:“额,我来给你疗伤,还以为你躺着呢”。 “我一直坐着等你”江雨禾眼中的冷傲不经意间已经少了几分。 “等我?干嘛坐着等我,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陈庆之不解问道。 “有件事...需要请你帮忙,你能不能答应我”江雨禾咬了咬嘴唇道。 “什么事?你可别又让我杀了你”陈庆之坐下继续道:“当然,放你走也不行”。 “你为我疗伤的恩情日后我一定报答,只是现在,请你一定答应这件事,因为...因为我也没谁可以相信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江雨禾眼中带出一丝忧愁。 “到底什么事”陈庆之看江雨禾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道:“你是不是,想要救你那些被抓起来的属下啊”。 江雨禾瞬间抬头看向陈庆之,显然心思被猜中眼中先是一阵欢喜之色涌上,瞬间又换上一分犹豫,长长的睫毛也随之一颤,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是,我希望你能帮忙救出他们,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在你们眼里他们都是魔教杀手,但其实他们都是些不大的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跟着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那里受罪而我却在这苟且偷生”。 “孩子?你们听雪堂的杀手竟然是孩子?”陈庆之闻言眉头皱起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你们是魔教,竟然让孩子给你们卖命”。 “他们都是天生的哑巴,如果不是被我们在儿时救下,早就被卖了当奴隶或者被遗弃了,是我们教他们武功,给他们吃穿,他们也是心甘情愿加入我们的”江雨禾赶忙解释道:“不管你信与不信,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是你也看到了,那一日他们被那臭道士暗器所伤,还中了毒,如今又不知受多少罪,如果非要抵罪,我宁愿去替他们,还请你救出他们,你相信我,有我在他们绝不会伤害别人的”。 “你连我这个女魔头都敢救,还怕去救几个孩子嘛”江雨禾看陈庆之久久不语着急道:“以你的身手我知道不难的,我答应你,只要你救出他们,我会亲自去请罪”。 “先生说这世上的好与坏本就难分,名门正派的正一教也有陶永这样的小人,只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可以答应你,去看看,若如你所说当真都是些孩子,那我可以救他们”陈庆之说完看到江雨禾神情喜悦赶忙又说:“不过,你必须保证这些孩子出来不能再随便杀人了,还有,你也不用去请罪,我答应过先生照顾你,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好,我答应你,他们一出来我就让他们原路返回”江雨禾连连点头,刹那间笑靥如花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皓齿。 “嘿嘿,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报答我呀少堂主”陈庆之换回一脸坏笑,身子还往江雨禾身上顷了过去。 “我说我去请罪你又不让,那你要我怎么办”江雨禾脸色一红扭头道:“你不要以为帮了我就可以有非分之想”。 陈庆之看着此时的江雨禾面如桃花,玉容上顿时间晕红流霞,更是娇艳万分,那白皙的脸庞在红霞中宛如柔亮蜜光一般不由一痴,赶忙收回身子轻咳道:“我还没想好,反正你记得欠我一次人情就好”。 第十八章 是非难辨 夜深人静,武康沈园。 一道身影飘然一闪,越过了高高的围墙,几息间避过来回巡视的守卫到了沈园深处。 为了救听雪堂的那几个杀手,陈庆之一早就去找了沈元达套近乎,二人自然又是一番畅谈欢饮,最终才打听到沈园有一地牢,位于沈园永明阁下的一处暗道里。 此刻的陈庆之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悄然来到永明阁前的湖边,几树垂柳围绕湖边,陈庆之九星步凌空一跃,仿佛一阵清风立在树梢。 “这永明阁四面都有护卫,这暗道在哪里还不确定,被那丫头几句话说的就答应了,真是大意了”陈庆之苦笑一声,这趟救人远比想象中难得多。 说罢随手摘下一枝柳条,忽地一甩,只见湖面上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水面的声响顿时引起了永明阁护卫的注意。 “快来人,看看是什么东西”护卫纷纷到岸边查看着。 陈庆之接连摘下几枝柳条,纷纷朝永明阁侧面一暗处甩去,柔弱柳条在他手中疾驰而去,发出一连串的声响,惊得护卫赶忙过去查看,陈庆之看准时机一个健步跃下,一道青色微光在脚底升起,九星步三步踏出,趁着护卫转身查看的时机瞬间抹进了永明阁。 轻舒一口气的陈庆之将门轻轻掩住,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后开始了观察四周,一如第一次来,永明阁一楼都是字画墨宝,都被装裱起来或陈列或悬挂供人欣赏,全然看不到暗道的痕迹。 “沈大哥的确说在这下面有地牢,不过其中暗道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机关是其中一幅字画”陈庆之回忆着与沈元达的交谈一阵头疼,这里字画少说好几百幅,要是像无头苍蝇一样翻找只怕还没找到就引起外面护卫的注意了。 陈庆之小心地踱步走着,来回好几圈也没有发现这些字画有什么机关,不由一阵苦恼:“这沈老头也是,自己家放个监牢就够奇怪了,你还修个藏起来的地牢,天天把人关地底下多慎的慌”。 猛然陈庆之停下脚步一喜道:“对啊,地底下,这地牢要是在永明阁下面,那入口处定然空心,与其他地方肯定不一样”。 想到这的陈庆之也不犹豫,连忙催动九星步飞快在永明阁一层地上来回踩着,他身法奇快又刻意小心翼翼,以至于外面的护卫都无法听到里面的动静。 突然陈庆之缓缓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身后一个摆着一副山水图的方桌,桌子长约三尺有余,位于阁楼东南一角,桌上山水图也非名家手笔,平日里想必是毫不起眼的。 陈庆之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桌底的地面,永明阁地板都是用汉白玉打造,光滑整洁,陈庆之轻轻运气一探,顿时喜上眉梢,果不其然,这桌底的汉白玉石竟然是中空的。 陈庆之连忙起身看了眼面前字画,不断用手轻轻触碰,终于发现桌子右下角雕刻的双龙戏珠上,那珠子有着不用寻常的光滑,显然是长期被人触碰的结果,没有犹豫陈庆之立刻按了上去。 “呼哧”一声,那方桌竟然缓缓向后移去,顷刻间露出一道一人宽的通道来。 陈庆之唯恐被屋外护卫听到动静,不敢迟疑赶忙钻了下去,通道一路上有微弱烛光指引,弯弯绕绕大概走了几分钟,陈庆之终于看到眼前透进来一道强光,连忙走了过去。 “谁啊,还没到换班呢”一声狐疑声音在光亮处传来,是一名看守地牢的护卫,盯着通道的黑暗一脸疑惑。 下一瞬,那护卫瞪大眼睛想要呼喊,可那一拳来的实在太快,还没等他叫出来就被一拳打在面门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墙上昏了过去。 “你是谁,竟敢擅闯地牢”。 声音引起了几名昏睡护卫的注意,看着一袭黑衣的陈庆之不免惊呼着,可陈庆之也不给他们过多呼喊的机会,以手作刀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护卫打昏了过去,待到把他们全部用衣物堵住嘴再绑住手脚,陈庆之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这沈园的地牢。 地牢与寻常监牢并无两样,一道通道两旁都是牢房,不过牢门都是石头打造,几根石柱上摆着火把照明,还有刚刚那几名护卫休息的房间,除了自己下来的通道再没有出口了。 “嗯?这是什么”陈庆之突然眼神余光一扫,在另一边墙角发现了一处祭台,疑惑地走上前,祭台不大摆着三个牌位,牌位下面分别放着三个骨灰盒,香炉已经熄灭,但看得出常有人来此祭拜。 谁会在这祭拜人呢?陈庆之不免疑惑朝那三个牌位看去,看到第一个牌子的名字顿时瞳孔放大,再看向其余两个心中不由一怔,那三块牌位分别写着“故友王融、故友谢脁和先王萧子良”的名字。 “沈大人,竟然是把这三个人的骨灰摆在了自己的地牢里,王融和谢脁都是曾经的竟陵八友,而萧子良便是那竟陵王,听说三人都曾受到奸人迫害而死,没想到沈大人竟然敢把他们的骨灰偷偷拿来祭拜,怪不得这地牢要如此隐蔽“陈庆之叹息道,沈约看来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收回心思,陈庆之对着三个牌位深深作了一揖,然后便转身朝牢门那边去了,此时石门紧锁,陈庆之走到第一间用劲一推,石门缓缓推开,可陈庆之却当场愣住了。 那幅画面让他呆若木鸡,胃里一阵反胃,久久无法释怀,强忍着眼中泪水陈庆之缓缓上去,那是一个矮他半头的少年,满脸是血,气若游丝,依稀能看出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可是那脸上却没有了任何眼神,只有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陈庆之颤抖着抬起手碰了一下少年肩膀,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哪块是完整的了,刚一触摸就惊醒了少年,那少年嘴里不断发出“呃呃”的嘶吼,发泄着自己的愤怒,陈庆之这才看到,有一根锋利的铁钩已经深深穿透了少年的琵琶骨,让他无法动弹。 陈庆之不由地向后退去,再一转身一一打开剩下的七个石门,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惨象,陈庆之只觉得呼吸也成了一种沉重。 “为什么?他们真的是孩子啊”陈庆之心中无力地呐喊着:“何必让他们如此生不如死”。 一声声虚弱的嘶吼在这些孩子口中发出,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坚持着苟活的,亦或者是谁残忍地逼他们活在这悲惨的世界。 陈庆之不敢再看,他解开那血淋淋的铁钩,封住八名少年的穴道,尽量让他们减少一些痛苦,可是他们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一个,两个,三个...陈庆之一言不发,沿着出口将八个少年一步步背了出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一声厉喝在永明阁的门外响起,陈庆之听出来了,是沈家世子沈旋。 “看来是瓮中捉鳖”陈庆之自嘲一笑,门外的张弓搭箭的声音不绝于耳。 陈庆之一步步走出门外,他知道沈旋认不出他。 “魔教妖孽,受死吧”沈旋狠狠说着,大手一挥,漫天的飞箭向陈庆之射去,他退回阁内闪躲着,他不敢当着沈旋的面使用九星步。 擒贼先擒王,陈庆之想到了逃跑的办法,就算不用九星步,他和沈旋的距离不过十步,对他来说足够了。 用力往前一闪,左手在地上猛然一拍,散落在地上的数十片落叶纷纷被他震起,霎时间又猛然向前拍出,一阵旋风随之而去,漫天的飞箭中硬生生被陈庆之破开了一条路。 终于安静了下来,陈庆之夺过沈旋手中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可是他可以走,那八名少年决计走不了了。 “如果,我说如果,他们走不了亦或者生不如死,那麻烦你,帮帮他们了结此生吧”这是临走前江雨禾的话,陈庆之心中五味杂陈。 “借剑一用”陈庆之压低声音说着,然后身影一闪带着沈旋退回了永明阁。 “要杀便杀,无须多言”沈旋刚硬地说着,然而陈庆之却并不是在看他。 他望着手中剑,看着痛苦地躺在地上的八名少年。 父亲曾经问他练剑是杀人还是救人,他说他要救人。 可他没想过,杀人也是救人。 剑起,风过,血光四溅。 陈庆之不敢回头,带着沈旋向外疾驰,直到走了很远,他才放下沈旋再独自狂奔而去。 片刻后,他来到一处僻静的渡口,那里有一艘乌篷,岸边还有一匹白马。 乌篷中走出一名女子,裹着斗笠走上前,揭开面纱看着陈庆之。 “谢谢你”。 “都死了,我杀的”陈庆之眼神躲闪。 “这滋味和你想的江湖,不一样吧”江雨禾轻声说着,与陈庆之擦肩而过。 马蹄声响起,江雨禾望着将自己抱上马的少年,难得的没有发脾气。 “一起回去吧,你需要疗伤了”。 月色下,白马疾驰,寒鸦繁星。 陈庆之后来才知道,那八名少年自幼跟江雨禾长大,如亲姐弟一般。 有的人死了依旧有人惦记,有的人死了,只是死了。 江湖的见面礼,竟是这般沉重。 这一夜的是非,陈庆之分不清了,少年的心判若两人。 第十九章 元达之死 风刮了一夜,刮走了许多血腥气。 待到第二日清晨,陈庆之倦怠地看着日头升起,无力地推开门。 无论如何,太阳还是照常升起,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少爷,少爷,不好了”。 耿壮一向早起,他一直都兢兢业业地操练护卫,此时不知怎的慌张地跑了回来。 “耿大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庆之心里惴惴不安道,总感觉有什么坏事发生了。 “今天沈大人派人来说,元达公子被刺杀身亡了,说无法赴约,让少爷你见谅”耿壮定了定神一口气说道。 恍然间如晴天霹雳一般在陈庆之脑中响起。 “怎么会?昨天他还和我把酒言欢,是那般的气宇轩昂,口若悬河呢”陈庆之不可置信地呢喃着,身子不住向后退去。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节哀吧少爷,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干的”耿壮担忧地看着陈庆之又愤愤说道。 “怎么会,怎么会,明明就是一夜之间,为什么就死了?”陈庆之出神地想着,眼眶止不住地泛红起来,沈元达的死,让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 他回忆着在永明阁与沈元达第一次相见,他们二人宛如相见恨晚一般,虽然年岁相差许多,但他们都向往潇洒江湖,都渴望自由自在、寄情山水,厌恶这世上的蝇营狗苟和追名逐利,可他是世家子弟,前程似锦,更显得这份心性弥足珍贵,也让陈庆之为之敬仰。 这是他来这世上,除了水先生外,第一次深深欣赏一个人。 今天本该是他做东设宴,与他再一次畅谈痛饮的日子,他老早就拜托酒楼准备好了,可是沈元达就这样死了,陈庆之心中泛起悔恨,他不曾想过,昨日的那顿酒竟是最后一次。 “你永远不知道哪句道别会是永别,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江雨禾带着面纱走出房屋,她脸上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愈发地白里透红,一头长发扎成长辫更显的娇媚可爱。 陈庆之望了她一眼,明白她与自己算是感同身受。 “那你还好吗”陈庆之问道。 “行走江湖总以为是来日方长,其实多的是世事无常,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别想不开”江雨禾语气一如即往地平淡甚至略有些冰冷,但似乎最后多了几分关切之情。 陈庆之晃了晃神,他突然想起前一世有本书里的话:“人生来就是要学会离别的”,当下点了点头道:“我懂的,我想去沈园看看,你们随我一起去吧”他最后的眼神落在江雨禾身上。 “嗯”江雨禾轻声答应点了点头。 一日之隔,三人再次同行前往沈园,心境却大不相同。 —————————— 沈园,灵堂。 三日里,这里从欢声笑语变成了一片悲怆,昨日的热闹景象似乎还在眼前,但却已经是离人悲歌,恍若隔世。 出人意料的是,沈家没有大张旗鼓地置办丧礼,只有寥寥几人前来,面色沉重。 陈庆之直到沈旋前来迎接才进来,待走进灵堂,他看到了沈约和沈叔达,只是他并不知道沈叔达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萧衍。 “陈公子,你怎么来了”萧衍看到迎了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叔达兄,我刚刚听闻噩耗,元达兄与我也算相交一场,我怎么能不来送送他”陈庆之沉声道。 “哎,陈公子有情有义,兄长泉下有知想必定会感激的,只是兄长生前不喜热闹,这丧礼本也没有邀请外人,还请陈公子见谅”萧衍说道。 “叔达兄言重了,故人在上,我怎敢责备,倒是我不知规矩擅自来了”陈庆之作揖道:“我与元达兄生前曾有一场酒约,可惜却天人永隔,我只想了了这个心愿,便不再叨扰”。 “陈公子既然来了,就上前来祭拜吧,想来元达,也是愿意的”沈约似乎又老了许多,跪坐在蒲团上愁容满面。 “多谢沈大人”陈庆之说罢走上前,看着那灵位哀叹一声。 “元达兄,小弟可没有违约,我带了好酒,叫仙人醉,你先尝尝,如果喜欢托梦于我,我会常常带来给你的”陈庆之悲痛地说着,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流下。 说完,陈庆之取下身旁一个酒壶,拔出酒塞灌了一口接着道:“元达兄,咱们来生有缘,再痛饮一番”,眼睛泛红的陈庆之将手中烈酒尽数倒在灵位之前,深深鞠躬作揖。 “陈公子还请节哀顺变”沈约缓缓起身说道。 “沈大人,能否告知,是谁刺杀的元达兄嘛”陈庆之起身问出心中疑问。 “哎,陈公子对我沈家有恩,我也不瞒你,虽然没有捉住真凶,但是元达确是死于那妖女江雨禾之手的”。 陈庆之闻言顿时一惊,不由皱眉撇了一眼门外的江雨禾,看到对方眼中果然露出愤然之色,想了想问道:“那江雨禾...不是重伤跳崖了嘛,想来生死都未知,沈大人怎么确定是她干的”? “陈公子有所不知,兄长死时,身上留下了一道八角雪花印迹,正是听雪堂绝学凝雪掌留下的”萧衍上前道:“想来那妖女肯定没有死,反而回来继续行刺,没想到刺杀休文公不成就害了兄长当真恶毒,若不是兄长机敏,临死之际在一旁用血写下那个「雨」字,只怕真相无从得知啊”。 “你说是元达兄临死前写了一个「雨」字?难到那...江雨禾不曾发现嘛,会不会是嫁祸于人”陈庆之疑惑道。 “哎,兄长为了不让妖女发现,他把那字偷写在了手心,直到我们清理兄长遗体才发现的”萧衍摇头一脸悲痛之情。 陈庆之和江雨禾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都看出了那份不解。 “哼,魔教妖人当真可恶至极,他们为了刺杀一事计划周密,昨天夜里还有同伙潜入地牢营救之前被捉的魔教中人,若不是他引得我们把护卫都调走而忽视了其他地方的防范,怎么会让妖女有可乘之机”一旁的沈旋同样愤恨道。 陈庆之顿时再如五雷轰顶,竟然就是自己救人的那个时候...。 “不错,那魔教中人当真歹毒,一招声东击西骗走了护卫,可怜我兄长一生光明磊落、鞠躬尽瘁,竟然还是不被人容忍,若不是...”萧衍更是语气激动地接着说着,却被沈约抬手打断了。 沈约望着怔怔出神的陈庆之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是不要在这喧哗了,今日丧礼不便招待陈公子,还请公子见谅,莫要太过伤心了”。 陈庆之木纳地点了点道:“在下告辞了沈大人”,说罢作揖便转身要离去。 “我送送公子”萧衍突然说道。 几人缓步走着,萧衍看了眼沉默不语的陈庆之忽然道:“陈公子与我兄长此等忘年之交,倒是真心令人羡慕,可惜我兄长死的凄惨,背后恩恩怨怨更是曲折,说不好还要牵扯朝堂之事,想来陈公子也想为我兄长报仇吧,在下不才在军中有些人脉,不如公子与我一同参军,借军中之力调查清楚报仇雪恨如何”? 陈庆之顿足皱眉,看了眼期待眼神的萧衍摇头道:“叔达兄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在下一来没有领军之才,不敢当此重任,二来我平生所愿不过做个闲散之人,叔达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报仇嘛”说到这陈庆之偷偷瞄了一眼江雨禾接着道:“报仇一事还得多加调查,元达兄生前心胸豁达,想来他也不愿看到叔达兄你陷入仇恨中无法自拔的”。 萧衍眼中期待之情顿时一散,突然蒙上一丝不甘,不过他依然笑道:“公子说的是,是我报仇心切了,此事我会从长计议的”。 不一会陈庆之三人就离开了沈园,刚一出门没多久,江雨禾就轻声道:“尽是些虚伪小人”。 “什么意思”陈庆之不解地看着她,又使了个眼色让耿壮在一旁稍作等候。 “那个沈叔达看起来一点也不因为兄长离世难过,反倒是着急想要借题发挥似的,他们把罪名安在我头上,不过找了个借口罢了”江雨禾冷哼道。 “他也是想要报仇而已,再说了,他们说的证据确凿,除了我相信你谁又能相信不是你做的”陈庆之无奈地说着。 江雨禾听到陈庆之说相信她时眸子突然一亮,嘴角微微撅起道:“我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我当妖女也习惯了,不过我可以断定不是我听雪堂中人做的” “你如何能确定,那雪花印迹...”陈庆之说到这又想起陶永也曾伪造过听雪堂的雪花图案不由轻叹一声:“不管是谁,我只恨我自己昨晚为何没能注意到,不然也许我就可以救下元达兄了,现在反倒我成了帮凶”。 “若是我门中人出手杀人,绝不会有他写字的机会,更何况我门中规矩森严,一次刺杀不成绝不会再杀第二次的,所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你也不要太自责,昨日那样的情况任谁也没办法”江雨禾赶忙道。 “只可惜事已至此,想要知道真相还你清白难上加难”陈庆之苦恼道,听到江雨禾耳中却是一震眼神顿生柔情,轻轻转身少见俏皮地说道:“虽然难,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你有办法找出真凶”? 看着陈庆之追问,江雨禾轻声一笑忽地转身,一头长辫画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若你能拿到死者生前的随身物件,去找神秘的烟雨楼,据说他们就可以帮你找出你想要的任何答案”江雨禾说道。 “烟雨楼?真那么神奇吗,况且我怎么拿元达兄的物件呢?”陈庆之急忙道。 “宁可信其有嘛”江雨禾突然走近对陈庆之继续耳语道:“不如这样...”。 陈庆之听后一愣:“这...你确定可以嘛”。 江雨禾眼角带笑道:“你只管进去找,其他的交给我”。 第二十章 风雪出天山 “什么?你说陈公子的贴身丫鬟又回来了”? 萧衍眉头微微一皱转身回到了门口,看到了江雨禾正站在门口。 “姑娘怎么回来了,你家公子呢”萧衍不解道。 “大人,我家公子说他不小心遗落了家传玉佩,命我回来寻找,不过他伤心过度不忍心再睹物思人,便先行回去了”江雨禾一改冷傲面孔说着,全然一副小家碧玉的感觉。 “原来如此,那你知道陈公子掉哪里了吗”? “公子也不知道,所以只能沿着这一路慢慢寻找了”江雨禾缓缓说道:“不过那玉佩并不大,是夫人送给公子的,不知大人可不可以多叫几个人帮我一块找呢”。 萧衍微微皱眉,不过看着眼前江雨禾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也只好道:“好吧,那我多叫些人帮你找找”。 “多谢大人”江雨禾笑了笑。 不一会,就只见越来越多的家丁弯腰曲背,一寸一寸地在地上找起了玉佩,而江雨禾则站在那一会“好像在这”,一会又“好像在那”,指挥的家丁东奔西跑,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玉佩不仅没找到,被喊来帮忙的家丁却是越来越多了。 “我说姑娘,你确定那玉佩掉在了这里吗,刚刚陈公子应该也没去过这么大的地方吧”萧衍不耐烦地问道。 “大人,别急别急,就快找到了,那玉佩十分珍贵,要是找不到,回到家少爷和夫人都得怪罪了”江雨禾一边说一边委屈地难过起来,倒让一旁的萧衍倍感无奈道:“好好,你慢慢找,肯定能找到”...。 而另一边,看着护卫家丁都被江雨禾调走,陈庆之早就运起九星步趁人不注意到了沈元达之前居住的偏房。 沈元达居住的房间十分朴素,并没有多少贵重摆设,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着,陈庆之看着故人遗物心中又是泛起波澜,长叹一声:“元达兄,我定会找到真相的,不管那烟雨楼是真是假,我都会试一试的”。 想到这的陈庆之开始仔细的搜擦屋子,大部分沈元达的贴身物件都已经被收拾了,陈庆之只好在各种角落希望能发现一些遗落的东西。 “嗯”? 终于搜寻半天后,陈庆之在床榻一角发现了一缕细长的灰色布条,不过小指大小难以察觉,但可以肯定那是沈元达衣服上的布料。 “可能是元达兄昨晚争斗时不小心扯破的衣角”陈庆之连忙取下布条,小心翼翼地装好放入怀中,再次确认没有其他物件后便赶忙离去了。 这边迟迟没找到的江雨禾突然听到一声“布谷布谷”的叫声,轻轻一笑看无人注意连忙蹲下,偷偷从怀中拿出一块明黄色的玉佩仍在地上再捡了起来。 “哎呀,找到了找到了”江雨禾赶忙惊喜地叫了起来,引得众人侧目看去,那些个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反而满头大汗地家丁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这里刚刚怎么没发现呢?”萧衍走上前一脸疑惑地说着。 “大人这玉佩跟这地面颜色十分接近,就算一眼看的都不一定发现,若不是我细心也难发现呢,多谢大人帮忙了,我一定回去跟公子说大人的热心帮忙,公子日后一定会来感谢大人的”江雨禾解释道。 萧衍听后疑惑之色渐渐消失,眼中喜色一闪道:“呵呵,找到就好,那就有劳姑娘了,代我向陈公子再次问候,我期待与他也成为忘年之交呢”。 “大人,那小女子告退了”江雨禾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片刻后,沈园外树林里,无聊的已经睡着的耿壮被陈庆之一声大喝吓得从一颗开叉树梢上掉了下来。 “哎哟,你吓死我了少爷,你俩到底干啥去了也不让我跟着,是不是偷吃啥好东西去了”耿壮看着姗姗到来的二人摸了摸屁股道。 “嘿嘿,不告诉你”陈庆之笑道。 “少爷变心了,以前都是带我去吃好的,现在就成翠花姑娘了”耿壮努嘴继续道:“少爷你多久没带我去妙音坊吃他们的鱼羹了,咱们今天去吧,你上回不是说婉儿姑娘做的鱼又细又长,完全不够吃呢”。 “滚...”陈庆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 极目西北,皑皑雪山如银色长龙盘踞大地,绵延千里,山顶冰雪千年不化,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世人称之为“天山”。 走进天山,更会惊叹于它的巍峨壮丽,高山冰川、茂密丛林甚至一望无际的草原围绕着它,好一派“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的气象。 多少年来,这座高山伫立于此,却少有人敢上前一观,除了它的严寒与耸立,还有这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听雪堂。 天山,一处天然洞府,森严气派,不怒自威,无数严阵以待的持刀武士守立门口,全部身穿黑色长袍,身上袖着八角雪花图案,这里正是听雪堂的总堂所在。 只见一只雄鹰长啸一声,如利箭般俯身冲了下来,但是守卫的武士却不闪不躲,而是缓缓举起手,待那雄鹰而至却温顺地站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武士从鹰爪上取下传信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迅速朝洞内狂奔而去,洞内灯火通明,足有百米之高,钟乳奇石层立其中,多处可见练习刀法的武士,无处不透着森严之气,待到片刻,那武士跑到一宽敞大厅,厅中央一狼皮座椅上端坐着一名披发男子,眼神狠戾,鹰钩一样的鼻子,身材高大魁梧。 在那男子下面,另有两侧座椅,当前四个座椅位置靠前,但上面却只有两男一女三人。 那武士低头过来,不敢抬头看那中间座位上的男子,只是乖乖地把书信递呈了上去便立刻掉头走了。 那男子手指细长宛如鹰爪一般,翻开书信片刻后眼中精光一闪,憋了一眼下面那空着的椅子道:“雨禾失踪已多日,你们还是没找到踪迹吗”? “堂主,我已经派各个分堂弟子四处打听了,只知道少主在武康那一晚后就不知所踪了,玲珑八子也都不见了踪影”下面一个身高七尺的男子回答着,他的双手戴着一对铁质手套,背面全是锋利的倒刺。 “堂主,不知道少主去江南到底是什么任务,以她和玲珑八子的武功就算任务失败也不至于音信全无吧”铁手套男子身旁坐着一名和他身材极其相仿,就连发型都是如出一辙的男子,只不过没有手套而已,此时站起身不解地问道。 此人一问台下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那名狼皮座椅的男子,而他正是听雪堂堂主江天,听雪堂有个规矩,门中弟子出任务只有堂主和本人知道,就连四大护法也不能知道。 “不是什么大任务,最多遇到正一教几个臭道士而已”江天声音低沉阴冷,仿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股寒意。 “哼,正一教,莫非是他们抓了少主”那名铁手套的男子怒道。 “若是他们抓住了少主,早就昭告天下了,堂主,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变故吧,嘿嘿,说不定少主被哪里小白脸勾走了呢”最前面四个座位上唯一的女子此刻捂嘴笑着,一袭紧身的黑色长裙勾勒着她傲人的曲线,烈焰红唇,媚眼如丝,笑起来声音都足以让人为之倾倒了,若论相貌也是极美的。 “冷雪,你以为少主跟你一样看到小白脸就走不动路了嘛,堂主,还是再加派人手去江南查看吧,以防万一”那名铁手套的男子说道。 “哟哟,西风、寒霜,你们两兄弟可真是对少主忠心耿耿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效忠的是少主呢”那名被叫做冷雪的女子媚笑着,他们三人就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中的“风、霜、雪”了,不过从这交谈看得出来,冷雪和其余三位关系并不是很好。 “好了,西风,你和冷雪都去加派人手寻找雨禾,至于正一教,冷雪说的有道理,再者想必他们也没那个本事抓住雨禾,你们都退下吧”江天打断了三人争吵说着,又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了。 待到大厅只剩下江天一人时,他又打开了那封书信,只见用力一捏,那封书信顷刻间化为了虚无。 “雨禾,你可别给我添乱,你不应该这个时候躲起来的呀”江天自言自语说着,下一秒只见一道黑色虚影一闪,整个人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不过数十息的功夫,远在天山脚下的一辆马车顿生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马车旁十几名护卫瞬间拔出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江天。 “江堂主,浮影万千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啊”马车里传来一道如雷鸣般的声音。 “阁下书信约我在此,可是答应了我的请求”江天冷冷道。 “我答不答应,得看你诚不诚意了”马车中人继续说道。 “哼”江天冷笑一声,却见他大手一挥,一个三寸大小的黑色铁盒顿时间飞出射向马车,在那些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车内。 “大人...”那车夫焦急喊道,听到马车内那人一声“无妨”才安下心来。 一会后马车中那人继续说道:“我如何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 “我若不想与阁下合作,此刻,阁下已经是死人了”江天抬起头霸气侧漏:“这点人马,螳臂当车罢了”。 “大胆,敢和大人如此说话”那车夫顿时暴喝一声就要出手,却听身后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堂主爽快,你与我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信你这次,你要的东西,就在这封信里,希望咱们合作顺利”。 很快马车消失在风雪中,独留江天一人看着那封书信久久未曾离去。 第二十一章 风起云涌 武康,陈宅。 “什么?你不知道烟雨楼在哪里啊”陈庆之无语地看着床榻对面的江雨禾。 “烟雨楼隐世十余年,我自然不知道在哪里了”江雨禾因为刚疗伤结束脸色还有些绯红,此刻撇嘴说着尽显女儿态。 “你不知道你给我出这个主意干嘛,那我要去哪里找啊”陈庆之一整个无奈道。 “小混蛋,我只是告诉你烟雨楼可以帮你找出真凶,但没说可以找到烟雨楼啊”江雨禾见陈庆之焦急模样便得意道,这些时日她总觉得自己被陈庆之羞辱此刻终于算找回场子了。 “你...等会,你叫我什么?”陈庆之正要发作突然一顿问道。 “嗯?”那边江雨禾也是一愣眼神飘忽不定起来。 “哟,不叫我淫贼了女侠”陈庆之玩味地往前坐近了些道:“小混蛋?我怎么听不出一丝骂人味道呢,呵呵,是不是被小爷我这该死的魅力迷住啦”。 “别胡说了,哪有被人骂混蛋还开心的,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被你迷住的”江雨禾倔强地扭过头说着。 “别动不动死不死的,你还是快说说怎么能找到那个烟雨楼吧,不然的话嘿嘿,我就让你知道小混蛋有多混蛋”陈庆之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挑眉说着。 江雨禾见状赶忙又缩了一下自己的玉腿,皱眉瞪了一眼陈庆之道:“哼,你过去些,我告诉你”。 陈庆之闻言往后躺了过去抬了下下巴示意江雨禾可以说了。 “我确实不知道烟雨楼在哪里,不过,我大师兄倒是曾经说过一些蛛丝马迹,烟雨楼应该就在洛阳附近的”江雨禾想了想说道。 “你大师兄是谁,靠谱吗”陈庆之将信将疑道。 “听雪堂四大护法你应该听过吧”看着陈庆之点头江雨禾继续道:“大师兄就是「风霜雪雨」里的西风,他从小在义父身边习武,不仅武功高强而且很精通追踪术,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烟雨楼的下落,虽然也没有确定,但是他确实说过在洛阳附近发现过烟雨楼门人的踪迹”。 “洛阳啊,那倒是有些远,话说这烟雨楼好端端怎么就藏起来了,你们听雪堂找他们又是干什么”陈庆之问道。 “烟雨楼隐世的原因至今也是迷,真是可惜都未曾亲眼目睹那传闻中晓通天下事的本领,连曾让江湖中人津津乐道的烟雨评都已经停了十年了”江雨禾陷入沉思接着又道:“而且我门中规矩森严,大师兄去找烟雨楼做什么我也无权过问,能知道在洛阳还是我无意中知道的”。 “那烟雨评到底是何物”陈庆之不解道。 “烟雨楼传闻精通占卜预测之术,烟雨评就是他们推算出来的江湖各路高手武功高低的排名,还会给予评语评价,当年在江湖几乎人手一本”江雨禾乌黑眼睛抬头看着仿佛在憧憬着什么。 “怪不得如此令人痴迷,恐怕天下习武之人都以能上那本烟雨评为荣了吧”陈庆之看出江雨禾心思说道。 “那自然是,不过咱们都没这个机会了”江雨禾脸色一红说道。 “唉,那十年前烟雨评上最厉害的人是哪个啊”陈庆之饶有趣味地问道。 江雨禾眼神一怔,一抹暗淡一闪而过接着缓缓道:“烟雨评为不引起太多纷争,从未写过谁是天下第一,只有四大高手并驾齐驱”说完看着陈庆之热诚的眼神又接着道:“十年前最后的四大高手,分别是我义父江天、白马寺的昙鸾方丈、黄山柳家的柳破虏和流云剑”。 “嗯?这个流云剑没有名字没有门派吗”陈庆之皱眉问道。 江雨禾摇了摇头道:“没人知道流云剑的名字,只知道他曾经师从巴蜀剑派,不过一早就叛出师门了,因为烟雨评说他剑法如「月华流云」般潇洒自如,所以江湖人都称他流云剑,只是...”江雨禾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你要逼死强迫症啊”陈庆之见她突然不说话急不可耐道。 江雨禾先是一愣,她自然听不懂强迫症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轻叹一声接着道:“只是流云剑已经消失十八年了,有人说他早已经前往海外,也有人说他...已经死了”。 陈庆之啧啧道:“那倒是当真可惜,都没见过月华流云般的剑法是什么样子”。 江雨禾不知怎的同样陷入沉思,一抹愁云落入眉间。 “既然如此,那就得去一趟洛阳了”陈庆之突然起身道:“你跟我去吧,这一路还得给你疗伤”。 江雨禾一愣接着突然轻笑道:“小混蛋,是不是没出过远门呀,看在我欠你一次人情的份上,姐姐我就不辞辛劳带你去一趟洛阳”。 陈庆之这次倒没有拌嘴而是认真道:“我得先去找一趟先生”。 ———————————— 武康,沈园,永明阁。 沈约和萧衍又一次站在窗前,身旁再无他人。 “休文公,事已至此,难道你还是无法下决心嘛”萧衍问着眼前一脸犹豫的沈约。 “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陛下会对元达赶尽杀绝啊”沈约闭上眼睛悲愤道:“他都放弃了尚书令,何至于此啊”。 “萧宝卷生性残暴多疑,休文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早就说过大哥是愚忠罢了,在萧宝卷眼中大哥这样的忠臣还不如那些只会讨好他的佞臣”萧衍继续说道。 “你说你手里有陛下让听雪堂刺杀元达的证据,证据是什么”沈约转身问道。 “休文公且看,这封书信是我在皇宫内安插的眼线发现的,里面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出来吧”萧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了沈约。 沈约疑惑地打开书信瞧了两眼,顿时气到手指颤抖道:“这...这是茹法珍那奸贼的笔迹,元达那时才刚刚平叛成功,陛下竟然就让他联系听雪堂暗杀元达,竟然如此荒唐”。 “当时我发现这封信,所以才让兄长赶紧回到封地,没想到兄长竟然要和休文公一同辞官回乡,我早就说一旦失去兵权将后悔莫及,现在看绝非我危言耸听啊休文公,咱们再没有动作,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了”萧衍走近对沈约言词阙阙道。 “昏君无道,昏君无道啊”沈约愤然怒喝着,然后深吸一口气看着萧衍道:“叔达,你有什么打算”。 萧衍见状喜上眉梢道:“萧宝卷如此残暴无道,休文公只要手书一份问罪书,然后公布天下,以休文公的影响力必然能让天下人群情激愤,到时候我回雍州封地揭竿而起,讨伐昏君,那定然是马到成功啊”。 沈约低眉思索一阵道:“好,这封问罪书我写,不过叔达,一来就算师出有名,但是咱们起兵后依然需要推举一位民心所向的明君,否则咱们与萧鸾有何区别?二来,虽然你雍州兵强马壮,但是朝廷所拥有的兵马数量远胜于你,如果咱们单独起兵,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休文公请放心,我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萧衍笑了笑道。 “哦?说说看,你如何应对”沈约问道。 “如今皇亲国戚里,属南康王最得人心,况且他还是荆州刺史,手握持节大权,只要咱们拥戴他为帝,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了,而且一旦联合荆州兵力与我雍州成犄角之势,水路两军同时进发,再加上多时候萧宝卷定然已经离心离德,咱们一定成功”萧衍信誓旦旦道。 “南康王,虽然听闻他儒雅仁慈,但是今年才不过十二吧,会不会太小了点啊”沈约忧虑道。 “正是因为南康王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仁慈之心才难能可贵啊,比他父兄强上百倍,再者其他那些藩王各怀鬼胎,休文公你信得过哪个?”萧衍急忙说道:“休文公莫要犹豫了,咱们是为这天下人起兵,岂能婆婆妈妈”。 沈约点了点头终于眼神坚毅道:“不错,咱们是为天下人而举兵,何需考虑良多,若能推翻昏君还天下太平,就算我死了也对得起竟陵王殿下了”。 “对对,休文公说的是啊,如此便有劳休文公了”萧衍作揖说着,一抹阴险笑容在低头刹那浮现。 “不过,还得需要一人去荆州与南康王联络才是啊,况且荆州实际大权在长史萧颖胄手中,还得争取他的帮忙才行,就怕此人瞻前顾后不肯答应啊”沈约心思一定,立刻显示出他缜密的态度来。 “这点我也想过休文公,我打算派我亲信参军王天虎带着休文公的书信前去拜见,倒不怕那萧颖胄不答应,咱们只需要稍微透露点消息给建康,让萧颖胄知道骑虎难下,除了起兵合作别无他法就行了”萧衍依旧胸有成竹地说道。 “虽然不太光彩,但确实是一个妙计,如此看来,王将军这一路会危险重重啊,得想办法护他周全,还得保证计划不会暴露才行”沈约踱步道。 “休文公,眼下的武康成,倒是有一个绝佳人选”萧衍阴险笑道。 ———————————————— 七日后,莫干山,幽静山谷,一处草堂静立其中。 “所以,你打算提前出门游历了是吗”水先生望着对面的陈庆之悠悠道。 “是先生,元达兄的死毕竟我也有责任,我也想找出真相来,况且,最近我总是想不通许多事,想来要真出去走一遭才能明白”。 一袭白衣的陈庆之,望着手中的“三万”剑,眉头紧锁。 第二十二章 白马风流 临走前,陈庆之为水先生留下了一坛自己酿的仙人醉。 回去的路上,陈庆之牵着白马,走过初见水先生时的那颗巨石,顿足弯腰捧起溪水,溪水顺着手缝缓缓流下,纵使陈庆之捧着很小心,也无力阻止。 在草堂里他向水先生说起了这几日的遭遇,他问水先生:“沈休文重情重义,对自己故友冒着杀头风险都要设牌祭奠,可是为什么会纵容对那些少年酷刑审问”。 “你不是说过,听雪堂是魔教,江湖人人得而诛之吗”水先生问道。 “纵然是魔教,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呀,即使罪大恶极,何不一刀杀了,为了引出幕后之人,就可以残害他们吗”? 水先生继续道:“狼群会为了受伤死去的同伴哀嚎,但他们绝不会可怜其他狼群,更不会怜悯弱小的羔羊”。 “先生是说,沈约这般的文人君子,也是像狼一样吗?”陈庆之忧郁地问道。 “乱世之中,芸芸众生不过蝼蚁,你要的答案自在江湖之中,你且出门去吧,去看看这人间,到底是何模样”。 陈庆之松开捧着溪水的手,任由其流下,轻叹一声翻身上马,离开了这座山谷。 他在这江南水乡安逸了太久,只觉得人间处处是欢乐,竟忘了如今天下,正是乱世纷争,这几日的遭遇,让少年对于自己那逍遥自在的侠客梦,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 待到陈庆之回到陈宅,刚一下马,就听到耿壮急匆匆赶来的脚步声。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耿壮脸色着急道。 “咋啦耿大哥”。 “沈大人派人来请你好几回了,他们说有要事请你商量,结果你一直不在,他们就把翠花姑娘带走了”。 陈庆之一听顿时一惊,抓住陈庆之的手忙问道:“什么?他们把翠花姑娘抓哪去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是让你看着她的吗”? 耿壮被陈庆之问的一时语塞,半天挤出一句道:“我...我...看是看了,没看住不是,他们去沈园永明阁了”。 下一瞬陈庆之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马竟直接出门而去,只见马蹄声声顷刻间不见了人影,只留下耿壮呆在那里自言自语:“翠花姑娘...自己非要去的”。 陈庆之心急如焚,一路上策马扬鞭,惊得路上众人纷纷侧目,只是陈庆之跑的飞快,只留下白色身影供众人议论,不一会就出了城门往沈园方向而去。 好在有几个眼尖的人认出他的身份,顿时小城传的沸沸扬扬,俊朗少年一骑绝尘,倒还让许多待字闺中的女儿暗自生出许多向往之心,纷纷猜测陈家公子这疾驰而去不知为了谁,当然,这都是题外话了。 而这边的陈庆之不过一会就来到了沈园,穿过那接天连叶的荷塘,陈庆之纵身下马,一柄青铜古剑背在身后,整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沈园大门,守门护卫连喊话都来不及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陈庆之步伐极快,九星步顺势而发,只见脚下青光闪闪,惹得沈园众人一阵惊呼。 他径直来到永明阁前,楼下护卫一眼认出了他,本想笑脸相迎,却不料陈庆之九星步闪转腾挪擦着众多护卫身子直接进去了。 楼下这些护卫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地愣在了那里。 陈庆之一口气翻上三楼,一把推开门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一张张惊异的脸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的陈庆之,而陈庆之更是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开了。 屋内一共六人,除去沈约、沈旋和萧衍,还有一名虬髯大汉坐在他们身旁,而另一边则有两名女子站立着,一名女子身穿淡蓝色长裙,一道黑色长辫撒在身后,脸上蒙着一道白色面纱,眼神乌黑亮丽熠熠生辉,正是江雨禾。 而另一名女子身形与江雨禾倒相仿,不过脸上多了许多脂粉气,一双杏眼不知所措,头上的金钗惊地晃了起来,此女子陈庆之也是再熟悉不过,是武康成妙音坊的头牌,婉儿姑娘。 一阵尴尬的对视后陈庆之进退两难,终于先是萧衍开口道:“陈公子,你从师门回来啦”。 陈庆之先是一愣随即赶忙道:“啊,对对,我这不一回来听说沈大人找我,我这不赶紧过来嘛”。 “哈哈,确是啊,我们在此等会公子多时了,若不是你家翠花姑娘亲自来说你稍后就到,我本想派人去莫干山接你呢”萧衍大笑道,笑声终于将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过去。 陈庆之闻言望了眼江雨禾,后者眼角带笑撇过头去,陈庆之心中苦笑一声,想来是江雨禾怕萧衍真派人去了,万一发现他不在竹溪派徒增波折,于是就自己来搪塞他们了。 陈庆之刚一落座,却见江雨禾缓步走来,如丫鬟般给陈庆之倒酒然后说道:“公子一路赶来定是辛苦了,只是刚刚进门听公子说「我看谁敢」不知何意啊?”。 陈庆之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颤,看了眼江雨禾,后者眼中笑意更盛了几分,而此时那婉儿姑娘也接着柔声问道:“对啊陈公子,方才我也听到了,看你急匆匆的,可把人家吓了一跳呢”。 陈庆之脸色顿时一红,轻轻瞪了一眼江雨禾,而后者则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关切表情,让陈庆之端着的酒杯一时愣在了那,心中无奈大喊:“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那个,哈哈,我是说啊,我看谁敢提前把酒喝了”陈庆之憋了半天终于大笑道:“各位也知道我爱喝酒,沈大人这里都是好酒,我就怕我来晚了你们都给喝了,这不才着急的嘛”。 “哈哈,陈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放心,这美酒佳肴都等你呢,来,咱们共饮一杯”萧衍一听也是笑道。 陈庆之赶忙一饮而下,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差点就被憋出内伤。 这时陈庆之又看到那个虬髯汉子便问道:“沈大人,这位兄台未曾见过,不知是谁啊”。 沈约抚须笑道:“这位是我族中小侄王天虎,今日刚来投奔还未与公子相见呢”。 沈约介绍完,王天虎赶忙起身道:“早就听说公子盖世无双,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 “哪有王大哥说的那么厉害,我就是个小老百姓,也就沈大人和叔达兄看得起我罢了”说完陈庆之便与王天虎对饮了一杯。 随后几人开始对酒畅谈,而那婉儿姑娘手中一把古琴弹地悠扬动听,令人回味,不过毕竟沈元达丧事刚过,众人聊着聊着便又悲伤缅怀了起来。 “元达兄曾与我相约,往后可一同游历江湖,可惜了,如今也只有我独自出门了”陈庆之叹息道。 “哦?陈公子你是要出门游历了吗?”萧衍一听与沈约对视一眼连忙问道。 “是啊,习武多年还未曾出门游历,而待在家里总是忍不住怀念元达兄,不如出门闯荡一番”陈庆之点头回答着,不过自然没有把要去找烟雨楼的事说出来。 “若是这样的话,那倒也方便了”萧衍接着道:“今日邀请公子来,还有一事想请公子帮忙呢”。 陈庆之闻言问道:“什么事啊,我还能帮忙”。 萧衍笑了笑看了眼王天虎,后者连忙领会起身道:“公子是这样的,在下早年间曾经在荆州江陵成家,后来独自出来走南闯北,倒也积攒了一点积蓄,这次特意是回荆州老家与妻儿团聚的”。 “王大哥富贵不忘妻儿,此乃令人称赞的好事,不知我能帮什么忙”陈庆之继续问道。 “呵呵,陈公子有所不知啊,此去荆州山高路远,而最近听闻这一路上有不少劫匪出没,天虎兄弟独自一人还带着不少钱财,实在不敢一人独行啊,这不是来找休文公帮忙了嘛”萧衍笑着说道,说完又看了眼一旁的沈约。 “只可惜老夫年迈,如今沈家又危机重重,实在难以抽身出来帮忙啊”沈约也无奈地说道:“所以我和叔达就商量,公子你武艺超群,若是你愿意保护天虎去荆州江陵,那自然万事无忧了”。 陈庆之闻言微微一怔,看着三人殷切地望着自己一阵思忖道:“王大哥归家心切,我自然愿意帮忙,可就怕自己年纪尚浅也没有出过远门,别耽误了王大哥的大事”。 “这点陈公子放心,我多年来走江湖还有些经验,一般琐碎事务都能应付了,请公子陪同其实也是为了壮胆罢了,再者公子能答应就已经是仗义了,绝对不会苛责公子什么的”王天虎赶忙说道。 “既然三位如此信任,那反正我也要出门游历,那就送王大哥先去荆州吧”陈庆之闻言不再多想,当即答应了下来”。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王某敬公子一杯”。 很快几人又是一番寒暄饮酒,看着天色渐晚,陈庆之与王天虎约好后日启程,便带着江雨禾告辞离去了。 待二人出了沈园,陈庆之这才没好气地对江雨禾道:“喂,我说你乱跑什么,害我在那丢人,还有,让我尴尬你开心了吧”。 “开心谈不上,解气是有的”江雨禾眉眼带笑道:“再说我可没有乱跑,要不是我你的行踪可就暴露了,倒是你,那么着急是干什么呀”。 陈庆之一时语塞,便也不多说什么,走到白马身边道:“我当然是着急喝酒还能着急什么,好了,快上马吧”。 “我可不上马,那位婉儿姑娘我见犹怜,不如让她和你一起呀”江雨禾负手走着道。 “我就知道...”陈庆之自叹一声,牵着白马走上前道:“怎么,吃我这个混蛋的醋了”? “你想的美”江雨禾转头瞪了一眼道:“我呀,不过是好奇,好奇你们天天说的婉儿姑娘有多白,有多长,刚好听到她被请去助兴,我就顺路去看看咯,不过确实是个美人,难怪陈公子魂牵梦绕呢”。 陈庆之苦笑一声:“你别听耿大哥胡说了,天色不早了,赶快走吧”,然而他说完江雨禾却依然是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了。 “好你个翠花,跟我来这套”陈庆之见状轻笑一声,上前手指一点,正好点在江雨禾盈盈细腰上,顿时江雨禾开始发出清脆般的笑声,一边笑着一边皱眉看着陈庆之道:“哈哈哈,你..你快给我解开,哈哈...小混蛋,你混蛋”。 “既然我是混蛋,那就做混蛋的事咯,你要是不答应和我骑马回去,那我就带着你这样一路走回去,怎么样啊”陈庆之坏笑道。 “你...哈哈,好...我答应你骑马,快解开穴位...哈哈”江雨禾哭笑不得道。 陈庆之闻言立刻再点到江雨禾细腰之上,同时一把搂住那盈盈细腰翻身上马。 江雨禾轻咬朱唇满脸通红,不知是羞还是怒,白马一路向西,她感受到身后少年结实胸膛的温度,霎时间与那一同出现的晚霞交相辉映,娇媚无比。 “你...真不要脸”江雨禾半天挤出一句。 那天陈家公子骑马带回丫鬟的风流韵事传遍了武康城,不知多少女儿暗自神伤,自是后话了 第二十三章 初入江湖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这是陈庆之离开那天,陈升对他说的话,对于儿子执意要离开陈升夫妇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从小支持陈庆之习武的陈夫人犹犹豫豫,而陈升却意外地当即同意了。 有了陈升的同意,事情变得顺利起来,而陈升也只是在儿子出门前说了这句话,告诫陈庆之“棋局有进退,人生有得失,是非成败乃世间常事,不求圆满,但求无悔”。 而此时,距离陈庆之离开武康已经三日了,正午的日头俯照大地,一条宽阔河流夹在两岸群山之间,一眼望去,波光粼粼,山峰,江河浑然一体,不时传出的猿声传递着天地间的生生不息。 河面上一艘小船顺流而下,船头一人身材粗旷,头戴斗笠,不是那王天虎又是何人。 船上另有三人,一名白衣少年腰间别着酒壶,背上负着一把古剑,正是陈庆之,在他身边一名穿着青色紧身长衫,古铜肤色、身材健朗的少年睁大眼睛好奇地眺望着两岸风光,此人正是耿壮。 而他们对面,坐着一名一袭红衣的俊秀少年,一头乌发束起,那红衣上金线绣着淡淡金纹,丝绒领子向外翻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雪白异常,腰间还别着一道银色腰带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气质非凡,只是陈庆之他们却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随他一起出来的江雨禾。 摘掉面纱的江雨禾艳丽无双,若以女子姿态示人难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好让江雨禾女扮男装了,好在她对于这一点已经习以为常,穿着陈夫人特意选做的这件红衣,一股英姿勃发之气,连那日耿壮第一看到她的面容时都直呼比少爷还好看,只是让她略微尴尬的是,当时陈夫人送给她这件红衣时,看到她时脸色分明有着一种关爱之情,联想前几日武康城的传言,江雨禾静坐的脸上不由再升起一道红晕。 “你又在想什么呢”陈庆之看到江雨禾的变化问道。 江雨禾赶忙扭过头去轻呼一口气说道:“你在那发呆半天,又在想你爹说的话吗”。 “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我连吵架都想好了,没想到这么顺利,有时候,还真看不懂我爹”陈庆之轻声说着。 江雨禾看了眼若有所思的陈庆之问道:“话说你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嘛,怎么对这景色一点也不感兴趣,你看看耿壮”。 陈庆之闻言看了眼一旁一脸兴奋的耿壮,当时本来不打算带上他的,没想到这家伙直接学自己一哭二闹起来,最后没办法才答应了耿壮。 “江山美景我自然喜欢了,不过,心里总是觉得怪怪的”陈庆之皱眉道。 江雨禾眼神一转,看了眼船头的王天虎缓缓靠近陈庆之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王天虎很奇怪”。 “嗯?你想说什么”陈庆之闻言也撇了一眼王天虎,自从上船就一直沉默地立在船头。 “你说他要着急回家吧,可咱们这一路上他非要带咱们走小路,走走停停还不坐大船”江雨禾小声道:“说是躲避匪徒,可哪有走小路、坐小船躲匪徒的,原本三四日就可以到荆州,直到今天咱们才刚出扬州”。 “我确实也想不通,不过王大哥说他熟悉这里的路,想来这样也许更安全吧”陈庆之皱眉道,自从那日离开武康城,原本应该直奔吴兴码头乘船,那样一路向西不出三日就可以到荆州了,只是王天虎却说水匪作乱,带着他们先走小路绕到了一处僻静地方,才找到一艘小船。 不过这王天虎倒确实跑江湖的经验丰富,那些隐蔽的山路在他指挥下竟然自始至终也没有偏过方向,一路上人烟稀少倒确实没有遇到什么山匪。 “我发现你这个小混蛋,真是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啊”江雨禾瞪了他一眼道:“我从那天酒席就开始怀疑了,你说沈约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朝廷大臣,自己的侄子回老家还需要找你帮忙护送?为何不拜托沿路官府帮忙呢,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我都答应他一路同行了,就像爹说的,落子无悔吧”陈庆之想了想摇头道。 “随你咯,反正你的人情我可是还了”江雨禾轻哼一声扭过身去,眼神落在王天虎身上时闪过一丝不安,她还有句话没给陈庆之说,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告诉她,这个王天虎身上有着潜藏起来的杀伐之气。 ———————————— 时日又过了一日,轻舟翻过万重山,视野也渐渐开阔了起来。 “陈公子咱们已经到郢州地界了,再往前半个时辰,就到郢州城了,不如上岸歇歇吧”王天虎眺望远方说道。 “不赶路直接去江陵嘛王大哥?”陈庆之闻言一愣说着。 “哦,离家多年,此番回去也没带些礼物,听闻郢州繁华,所以想着去城里先休整一下,带点东西再回去“王天虎一五一十地说道。 ”原来如此,都按王大哥你的安排来吧“陈庆之说道,一旁的江雨禾眼中的警惕也越来越浓了。 小船顺江而下,很快就靠岸停了下来,陈庆之等人也终于看到了王天虎口中说的郢州城。 “这就是未来的武汉嘛”陈庆之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闹市码头喃喃道,比起武康小城,郢州城单单一个码头就热闹数倍了,随处可见琳琅满目的商品,有新鲜打捞的鱼虾,有各式各样的瓷器装饰还有不少自西域传来的玻璃和新鲜玩意,吆喝声不绝于耳。 “你念叨什么呢”江雨禾看着出神的陈庆之问道。 “哦哦,我说这郢州果然繁华,不愧是九州通衢之地”陈庆之赶忙解释道。 一旁的王天虎闻之一震:“公子久居江南,却能说出这郢州独特的地势特点,令王某佩服啊”。 陈庆之尴尬一笑赶忙岔开话题道:“既然要休整,那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一晚,王大哥再去买东西也不迟”。 ”如此也好“王天虎应声道。 说完,几人穿过码头,走过闹市,越发感觉这郢州的热闹,与江南的恬静淡雅不同,郢州自古属于楚地,民风多豪迈之气,南北商贩、游侠也多会经过,呈现出一种气象万千的感觉,比起江南倒多了许多人间的烟火气。 四人径直向前,看到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时陈庆之眼前一亮道:“就这家吧,闻着有股子酒香,可以好好喝一杯了”。 “明明身上带着个酒壶你却不喝,非得到这才喝酒是什么道理”江雨禾与他逗嘴道。 “你懂什么,我这仙人醉就这么点,那是非常之时才喝的,平时嘛,喝点这些俗酒也就罢了”陈庆之一笑置之,二话不说率先走进酒楼。 “小二,好酒好菜,你这可有”? “呵呵,有有有客观,楼上雅座请”店家小二看陈庆之气宇轩昂,加上身后江雨禾更是犹胜于他,自然不敢怠慢赶忙操着一口楚人口音说道。 “再准备两间客房,今晚住你这了”陈庆之闻着店里阵阵酒香赶忙说着,这几日赶路风餐露宿自不用提,少了这酒的滋味让陈庆之着实难受,可腰间的仙人醉又舍不得,现在终于有机会痛饮一番了。 “两间,好嘞好嘞”店小二看了眼身后几人说着便领陈庆之往二楼走去,全然不顾身后江雨禾那双快要吃人的眼睛。 入座不久,店小二就端来一坛酒道:“客官,这是小店珍藏的女儿红,您尝尝”,说罢给四人都倒了一碗,陈庆之也不犹豫,端起碗大口喝下,这女儿红受限时代虽然不及他的仙人醉那般浓烈,但是依然浓郁甘甜。 说话间,四人已经几杯下肚,美味菜肴也是纷纷上桌,对于这几日赶路的四人来说,可谓是大饱口福了,尤其耿壮更是吃的满嘴流油,不知不觉吃了许久。 这时楼下进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弱冠年纪的翩翩公子,穿着一身青色紧身锦袍,额头上戴着一缕白色飘带,身材挺拔,面如冠玉,一脸正气,手中一把青色细长的宝剑引人注目,身后数人也都人手一剑,头带白巾,神情肃穆。 店家掌柜看到这一队人当即一惊,那白巾打扮向来是川人习俗,据说是川人为当年武侯诸葛亮自发带孝,不过却少在郢州走动,于是赶忙让小二上前招呼道:“各位大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店家,我等路过歇脚,你备点酒菜再找个雅座给我们吧”为首的少年开口道,字正腔圆全没有川西口音。 “这...大爷,实在是不巧,小店的雅座已经满了,实在抱歉”那小二不好意思道。 “郢州醉仙居的女儿红远近闻名,我等都是特意来尝的,无妨,你只管带我上去,我自己找位置”那少年说完便看了眼小二,看着小二尴尬地饶头却站立不动不由皱眉道:“怎么,你是不愿意给我带路吗,那我可自己上去了”。 说罢,也不管那小二自己直接往二楼走去,身后数人连忙跟上,一不小心还把那小二撞倒在地。 这边的动静引得陈庆之等人注目看去,那少年公子已经走上二楼,环视了四周一眼,这醉仙居的二楼雅座与后世的包厢有异曲同工之处,用隔断分开装饰也算典雅,只见那公子突然望向陈庆之这边笑了笑走上前道:“诸位似乎吃的差不多了,不如行个方便,把这雅座让给我”。 “啊?为啥让给你,我还没喝够呢”陈庆之无语道。 “诸位这个雅座我比较喜欢罢了,不过不会白让诸位让座,这些钱你们拿上,今天这顿饭也算我请的,如何?”说完那少年公子掏出一袋沉甸甸的钱放在他们面前,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 “我们要是偏不让呢”。 那少年公子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了眼正举杯饮酒的江雨禾,窗外正好有一阵风吹起,吹起那鬓角青丝,乱人心弦。 第二十四章 太阿剑 窗外风起,有落叶被风吹下,断茬十分光滑,宛如被真实的剑割断一般。 几声笑声传来,惊雀飞起。 青衣公子望着窗外飞雀,收回发愣的眼神,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刚刚有多信誓旦旦此刻他就有多羞愤难当。 酒楼里所有人看着楼上这一幕,有酒的地方从来少不了争斗。 江雨禾那冷若冰霜的眸子看也不看他,一扭头一抬手,完全把那公子晾在了一旁。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纷至沓来,十几名长剑突然出鞘,一队围在那公子身边,令有数人堵在了酒楼门口,看到开始拔剑,许多人本想要逃窜却被把守门口的剑客逼退了回来,有人见状直接钻到了桌椅下面,就连酒店掌柜也心急如焚地躲在一角,心中嘀咕着不知又要损失多少财产了。 江湖争斗,百姓遭脏,向来如此。 陈庆之皱眉看着这一切,心底不知为何生出厌恶,正欲开口却又听到一阵脚步上来,众人纷纷看去,却是那个刚刚被撞倒的店小二。 那小二一脸微怒上楼,竟未看到自家掌柜连忙招手让他过去,气的那掌柜直跺脚,心中暗骂自己这个刚来的外甥不懂事。 “我说客官,你们怎么不讲理啊,我都说了满座了嘛”那小二揉着自己被撞的发晕的脑袋边走边说着,待到停下脚步才看到那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长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原地。 “你说我不讲理?”青衣公子看到那小二上来,一身怒气正好发作出来,眼中全然不见最初的那份儒雅,拇指一抬,手中那柄青色长剑发出清脆声音,耀眼的青色光芒显现出来,吓得小二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哎哟大爷,大爷,各位大爷息怒啊”那酒店掌柜看到一咬牙,赶忙跑了出来,咽了咽口水走到小二身边,踢了一脚六神无主的小二又赶忙对着青衣公子赔上了笑脸。 “小店招待不周,招待不周...那个,那边的客官给小老一个面子,先回屋休息,让这个公子落座,等会小老带着好酒好菜上去赔罪如何”酒店掌柜身材矮胖,两道八字胡须飘飘荡荡,豆大的汗珠已经顺着额头下来了。 陈庆之看着掌柜焦急神情,也不愿计较便起身道:“也罢,那就让给他坐吧,咱们走吧”。 说完看了眼撅嘴不满的江雨禾摇了摇头,便站起身准备离去,那酒店掌柜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 “且慢”一声轻喝,青衣公子突然抬手拦下来正要离去的四人。 陈庆之闻言微微皱眉,只听那青衣公子冷声说道:“我白羽送出去的钱,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一语寄出顿时酒楼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起来,郢州城常年有不少江湖中人出没,即使是普通老百姓对于那些有名的江湖侠客也都有所耳闻,更别提眼前这个自称白羽的年轻人了。 “公子...公子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白羽啊,哎哟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那酒店掌柜一时间赶忙卑躬屈膝上前说着。 楼下许多躲起来的食客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露出惊惶,巴蜀剑派的名头别说单单一个郢州,放眼天下那也是如雷贯耳,天下剑道的执牛耳者,相传自汉昭烈帝时就在蜀山一代兴盛,百年来剑侠辈出,不仅剑术超群而且雄踞蜀山,其势力绝非一般门派和世家可以比拟的,特别是门中白姓弟子,更是当年创派祖师的嫡系传人,素闻向来横行霸道,目中无人,这位白羽便是如今宗主白子鸿的独子了。 “方才你家小二说我不讲理是嘛”白羽望着都快给自己跪下的掌柜继续道:“你开酒楼不是为了挣钱吗,那我出钱喝酒有错吗,这位置就在那,价高者得难道不对吗,我到底怎么不讲理了”? 掌柜的听完冷汗直流,当即跪了下来连连说着“不敢,不敢”,陈庆之望着白羽如此咄咄逼人便开口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先来后到的规矩你不懂嘛,再说我都让座给你了,还想干什么”? 白羽猛然回头打量了一眼陈庆之,目光看到陈庆之背上的青铜剑时却讥笑道:“不知哪家小门小派的兔崽子,敢跟我在这说规矩,我给钱你们就应该拿好给我滚蛋,而不是拒绝我,还有,莫不是你觉得拿了一把青铜做的破剑,就可以模仿我的太阿了嘛”。 “什么太阿?”陈庆之一脸疑惑,又看到白羽手中正把玩着那把青色宝剑方才明白,那青色宝剑通体青色,剑身细长而剑柄极短,看起来就像自己三万的缩小版,这白羽竟然以为自己是在模仿他。 只见白羽悠悠转身,噌地一声拔出那把太阿,青光顿时耀眼四射,一剑指着陈庆之趾高气扬地说道:“小子,我告诉你什么是规矩,规矩就是不要惹你惹不起的人,但是很不巧,你已经惹我生气了”。 “那你想怎样”陈庆之不屑一顾道。 “哼,你们现在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叫我一声好大爷,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你们不死”白羽狠狠说着,接着望了眼楼下众人,一脚搭在一旁栏杆上道:“你们都一样,刚刚嘲笑我自取其辱是吧,现在是生是死自己选吧”。 陈庆之闻言一怒,正要动手,却不料已经有人急忙跑了上来,二话不说对着白羽砰砰砰三个响头,又如他所说喊了一声“好大爷”,竟然真的从胯下钻了过去,那人做完这一切警惕地看了眼白羽缓缓往门口走去,白羽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门口剑客收起长剑,那人见状赶忙溜之大吉了。 有人成功逃走,顿时众人接二连三开始按照白羽的要求做事,那酒店掌柜见状哀叹一声,看了眼一旁坐着的小二赶忙招手示意着,那小二看到当即明白,小心翼翼站起身就对着白羽跪下。 “你等会”白羽突然一剑抵在那小二鼻尖,吓得后者连忙向后退去,只听白羽冷哼道:“我白羽这辈子,还没被人说过不讲理,所以你得把舌头给我留下来才行”,说完扔下一把匕首给那小二。  “白公子,手下留情啊”那掌柜一听大惊失色,赶忙跪下磕头说着,白羽却冷哼一声,一脚把掌柜踩倒在地道:“不杀你们,都已经是我仁慈了”。 那掌柜的被这一脚踩的差点背过气去,口中鲜血直流,另一旁的小二浑身颤抖,眼泪直流,但看着自己舅舅为护自己受难,竟然将颤抖的手摸在了匕首上,一狠心伸出舌头闭上了眼睛。 “叮”的一声突然响起。 小二那把匕首被陈庆之掷出的酒杯砸在了地上,看到此景的白羽一怔,转头看了眼陈庆之狠狠道:“本想看在你这破剑像我太阿的份上饶你不死,看来你是活腻了,想当英雄好啊,若你有命活下来再说”。 说罢,只见白羽剑光一闪,一道青色剑气破空而至,剑尖轻颤,气势磅礴令人心悸,仿佛天地间只剩了这一剑。 紧接着断续几声剑鸣,两道身影飞快却都是青色,隐约间看到几点青芒被拨落,却听白羽庆怒喝一声,长剑势如蛟龙,变抹为削,仅仅是一气呵成的一剑,却好似万千变化,连周遭清风都随之转动。 这时众人才看到对面的陈庆之,不知何时已经与白羽互换了方向,在那骤雨疾风般的剑气中随身而退,飘忽间竟然闪过白羽这凌厉的一剑。 那一剑劈在陈庆之刚刚站的地方,一道长长的剑痕自二楼劈到了一楼,桌椅碗筷,碎了一地。白羽的剑愈发浩荡凛然,横削斜刺招招致命,仿佛任敌百般手段,我自有千重应对,气势如虹,以力压人,以势破局,似乎陈庆之连出剑机会都没有,逼得从二楼跳下来一楼。 转眼间陈庆之被困守一处,白羽的剑意已成顶峰,束缚了陈庆之全部的手脚,可突然间,那变局发生了,仿佛绝境中盎然滋生的草木,陈庆之终于抽出了三万,忽而一股无与伦比的剑气陡然升起,无穷的生机焕发在这危急之中,剑气长啸,吐露锋芒,却又出其不意,白羽惊恐的眼神与长剑,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陈庆之这一剑,没有来路,难寻去处,那身影飘然一闪,剑气随之变化,不知如何就来到了白羽身侧,只是那一剑并未出尽,三万剑距离白羽脖颈三寸时变为侧拍,只见白羽瞬间身形僵硬,跪倒在了地上。 白羽瞳孔张的巨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败了,败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在场众人也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巴蜀剑派的少宗主白羽,以巴蜀剑派七柄宝剑之一的太阿剑闻名于世,据说把门中秘籍「青云坠」已经练到了第五层,一直被认为江湖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可是不过片刻功夫,他竟然就输了。 那些巴蜀剑派的弟子一个个呆若木鸡,白羽的武功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刚刚用出的剑法更是玄妙无比,看得出来白羽倾尽了全力,可还是输了,他们望向那个白衣少年的眼中,多了几分畏惧。 “我不要你的命,你放他们都走,如何”陈庆之手腕向上一抖,三万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应声入鞘。 第二十五章 江湖规矩 郢州,时节已经深秋,路上落叶纷纷,天地间自有一份萧瑟肃杀的味道。 醉仙居,郢州城一个不大的酒楼,平日里女儿红远近闻名,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此时的醉仙居,里外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两个年轻的身影。 人群陆陆续续地从醉仙居出来,纵使白羽没开口,但巴蜀剑派的弟子也知道不得不放人了。 陈庆之轻舒了一口气,看着已经破败不堪的酒楼,酒水撒了一地不由觉得可惜,看着走下来的江雨禾三人道:“估计得换个地方住了”。 “不能放他走”江雨禾凑上前突然说道,闻言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拔剑出鞘,警惕地看着陈庆之。 “啊?我都说饶他一命了”陈庆之也有些不知所措。 江雨禾负手走上前,看着白羽轻笑一声,声音清脆道:“谁不知道巴蜀剑派少宗主白羽除了“青衣太阿”的名号,还有个“牙呲必报”的美名呢,今天就这么放你走了,只怕你改日就要带人杀上门了吧”。 那白羽抬头一看,却见那江雨禾眼带桃花,虽然是男子打扮但说话间一颦一笑却透着女子的可爱,就算死恶语相向竟也觉得听的悦耳,这白羽生的白净俊朗,加上又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多年来投怀送抱者不计其数,阅女无数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定然是女扮男装。 想到这的白羽好似忘了自己刚刚还输给陈庆之的懊恼,只觉得江雨禾比起自己所见女子不知美上多少,若真是女子那真真是极好的,可又看到江雨禾竟然站在陈庆之身旁,顿时又气愤难当。 “小子,你是想杀人灭口嘛,你不想想后果的吗”白羽狠狠道。 “刚刚可是白少主自己说的,这江湖上的规矩就是别惹你惹不起的人,说白了就是谁拳头硬谁就有理,你现在打不过我们,就算要你命也没错吧”江雨禾眼神突然一凛道。 那白羽见江雨禾说自己,只觉得一会气一会开心,气的是自己长这么大从未有过今天的侮辱,开心的是他愈发断定江雨禾必然是女子,所以又气这绝色女子竟然站在陈庆之身边,可又开心江雨禾在和自己说话,如此反复竟然忘了作答,连身边那些巴蜀剑派的弟子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少主是怎么了。 “喂,问你话呢,你脑子是不是真的不对啊”江雨禾见对方不理自己不由恼道轻喝一声,为了假扮男子,她说话向来刻意压低声音,只是举手投足的那份气质却无法掩盖。 “啊,我没病啊”缓过神来的白羽不由自主答着,却引得众人忍俊不禁,这一笑才把白羽惊的如梦方醒,自己竟然因为一个女人如此失态,想自己在蜀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女子没有,竟然也会有今日之举,不由赶紧定了定心神正色道:“你且放心,我走后自然不会追究你们”。 “口说无凭,你得...”江雨禾本想继续羞辱白羽,想着就算不杀了此人也要逼他立下毒誓,却不料陈庆之突然拦下来自己。 陈庆之把白羽的神态瞧得一清二楚,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唯恐江雨禾身份暴露赶忙制止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说完又侧身小声说:“别真惹急了不好收拾,又不能真杀了他”。 “哼,杀了又如何,这种虚伪小人我听雪堂见一个杀一个”江雨禾小声冷哼道,陈庆之赶忙挤眉弄眼让她不要多言。 “行了,你走吧”陈庆之转身对白宇说道:“哦,对了,这酒楼被你砍的不成样子,你那袋钱就留下来赔偿吧”。 “你那招叫什么”白羽不置可否,望着二人突然眼神一冷,转而开口问道。 陈庆之一怔,一时无法回答,一开始交手时,他的竹溪剑法的的确确被白羽压制着,纵使剑法再取巧,也被白羽那剑势如虹逼到无法动作,但是他还有浩然正气和九星步,他只需要一个机会,浩然正气的磅礴真气瞬间就可以压制白羽的剑气。 “没名字,瞎打的”陈庆之想了想苦笑道,白羽闻言浑身颤抖起来。 “说出你的名字和师门,他日我定然登门拜访”白羽缓缓起身,他半边的身子已经麻了,只得强撑着站起,眼中满是恨意,他知道今天这一败,自己太阿剑的名声定然是荡然无存了。 “无门无派,我嘛,叫...陈三万”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好!今日之辱,他日必报”白羽冷哼一声作势向后走去。 白羽没有回头,身子晃晃悠悠的,瞪了一眼围观之人,瞬间众人做了鸟兽散,一众巴蜀剑派弟子赶忙将他搀扶,上了一辆马车随后远去。 此时的陈庆之还不知道,今天这一战很快就会被传到江湖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陈三万,轻松击败了青衣太阿白羽,横空出世的少年英雄,最是江湖儿女津津乐道的故事了。 而陈庆之更是自此赢得了一句“剑起倾城、剑落惊神”的赞誉。 回到酒楼这边,陈庆之将那一代钱交给酒楼掌柜,掌柜却是百般推脱,死活不肯接下那袋钱。 “掌柜,这钱是少爷好不容易赢下来的,你为啥不要呢”耿壮直言问道。 “哎,少侠的好意,我当真心领了,今日之恩没齿难报,但是这钱...我确实不敢拿啊”掌柜的沮丧道。 “这是为何掌柜”陈庆之不解问道。 掌柜的看着自己破烂的酒楼,低头捡起一块碎了的酒坛,上面还飘着一口酒,轻声一叹抿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道:“咱家这女儿红,可惜咯”。 “少侠武功盖世,连白少主都不是你的对手,自然是无所畏惧,可是我不一样,我上有老下有小,连我这外甥都是靠我活的,今天白少主因为少侠走了,可少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啊,我们已经得罪了他们,只得逃命,哪还敢拿他的钱啊”。 陈庆之只觉得浑身一怔,望着瞬间苍老的掌柜心里五味杂陈,仿佛自己救了人可却也害了人,顿时那一晚在沈园的经历在此浮上心头。 “我就说不如一剑杀了他,一了百了,放虎归山了吧”江雨禾说道。 “掌柜的,你们这郢州没有王法嘛,明明是他们做错了,难不成他们就想害人就害人了”耿壮愤然说着。 “王法?这位小哥,郢州城鱼龙混杂,而今官府又都是些贪赃枉法的人,你说他们会帮我们对付势力庞大的巴蜀剑派嘛,恐怕巴不得串通一气吧,咱们这些老百姓,本来就是过一天是一天的,哪能计较那么多对错”那掌柜的闻言站起身子说道。 “他说的倒是不错,那些个名门正派,哪个不是和官府勾结欺压百姓的,那白羽虽然虚伪,但是他说的却是事实,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江雨禾沉声说道。 “所以,这钱还是公子拿走吧,我劝公子也还是先躲一躲吧,任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啊,我得抓紧带他们逃回乡下去了,无法招待公子了”那掌柜的说完转身走着,步履蹒跚。 —————————————— 入夜,陈庆之想起此间,心中愈发焦躁不安,突然想起前世种种,那时的他从小是个孤儿,无依无靠,长大了以后面对物欲横流的世界活的艰难,那时流传着一句话。 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一辈子也到不了罗马。 没想到重活了这一世,竟然也没有多少区别,而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庆之猛然坐起,身边的耿壮呼声如雷,他不由苦笑一声,不管前世今生,做人都是难得糊涂啊。 他想起父亲那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翌日一早,陈庆之就早早往醉仙居赶去,江雨禾三人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了过来,可刚一到,竟然就发现了一队官兵早就把醉仙居围起来,那掌柜的和小二也都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官兵在那搬走店里的东西。 “官爷啊,冤枉啊,这都是小老一辈子的血汗钱啊,您都拿走了我可怎么活啊”掌柜的身上一件包裹被争抢过去顿时哀嚎道。 看见此景的陈庆之怒从心来,当即就要冲上去,却不料王天虎赶忙拦住道:“陈公子,咱们不好和官府作对吧,我以后还要在荆州地界生活,你说是吧”。 陈庆之微微一愣,王天虎的眼神飘忽不定看着对面官兵,显得十分慌张。 “王大哥说的有道理,但是袖手旁观我绝对做不到,你们先躲起来,官府就算记仇记住我就好了,绝不牵连王大哥你”陈庆之想了想说道,然后不等王天虎再说便一个健步到了那队官兵前面。 “上阵杀敌你们个个是缩头乌龟,欺负百姓你们倒是拿手的很嘛,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你们要这样”陈庆之大喝一声。 “哪来的臭小子,找死是不是,我们接到通报,这醉仙居是北魏密探设立的,特地来排查,怎么你是他们的同伙是吧,来人,给我拿下”为首的军官富态横生,挤眉弄眼说道。 “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庆之抽出三万,脚下一动瞬间冲到了官兵之中,只见剑起剑落,如行云流水一般,顷刻间打的那些官兵落荒而逃,只剩下那个胖的跑不动的官兵头子,吓得直接跪在地上,竟然尿了出来。 “大侠饶命啊”。 第二十六章 上善若水 那名官兵头子的嘴唇吓得发抖,上面干裂的纹路清晰可见,他有些后悔自己昨天抢下这一单生意了。 昨天夜里,郢州守军几个小头目吵得不可开交,原因是因为上面给的一项任务,那就是去查抄醉仙居,这几位头目都知道,这是个肥差。 那醉仙居在郢州开了几十年,这几个头目有事没事都会去喝上几口他家的女儿红,谁也不会相信这醉仙居会是北魏探子的窝点,不过他们也心知肚明,谁让这醉仙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这世道本就这样,小人物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也总有祸从天降的时候,除了认命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对于这些头目来说,眼里就只有这趟能捞多少了,以至于为了抢这个查抄的机会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被他拿到了这次机会。 他也不比别人多什么本事,不过他给将军送的礼更贵重罢了。 想来想去那官兵头子看陈庆之久久也不动手,而是自顾自地帮掌柜和小二收拾东西,眯眯眼提溜一转,屏住呼吸站起身,一动之下那浑身的肥肉就如波涛一般,他强撑着往后溜去,那汗水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已经湿透了后背。 “跑哪去啊”陈庆之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那官兵头子一个激灵,转身下跪倒是一气呵成。 “哎哟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他紧闭双眼懊悔不已,他知道对有些江湖人来说,杀了自己一点也不会犹豫的。 “会赶车不”陈庆之的问题让那官兵头子闻言一愣,疑惑地“啊”了一声抬起头看着陈庆之。 官兵头子眼神一转看到了一早就停在醉仙居门口的两辆牛车,其中一辆装的满满当当,本来已经被自己扣下,按以往规矩,那里面有三成都是自己的。 “哦哦,会,会的大侠”他也不傻立刻明白了过来道。 “从现在开始,这掌柜的是你大爷,小二是你表弟,你把他们安全送出城,听到没有”陈庆之冷声说道。 “啊,哦哦,好好,他是我大爷,我大爷”官兵头子哆嗦着答应着,咽了咽口水赶忙站起身,跑到第一辆牛车前面对身后的掌柜笑道:“呵呵呵,大爷,走吧”,那神情仿佛掌柜的真是他亲戚一样,全然看不出刚刚的凶神恶煞。 那掌柜的见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有看了眼陈庆之,看到对方的肯定眼神,才小心翼翼地上了牛车,身后的小二也赶忙去赶后面的牛车。 那官兵头子轻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要他命,别说让他叫人大爷,叫爹叫娘他都不在话下,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就像滚刀肉一块了,只见他刚要甩动缰绳,却见陈庆之也二话不说坐上了牛车。 “大侠...也一起啊”那官兵头子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到城门时你一呼百应对吧”陈庆之没给对方狡辩的机会继续道:“我告诉你,把他们安全的送出城去,否则,我就算救不下他们,也一定能杀了你”。 一边说着,一边从剑鞘中抽出三万,刷的一声让那官兵头子顿时缩头道:“我哪敢啊大侠,不敢,不敢”。 陈庆之冷哼一声钻进车里,那官兵头子也不敢停留,赶忙驾着牛车一路到了城门口。 “老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今天不是在西营那边当值嘛”城门口一名高瘦官兵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看到牛车过来瞧了瞧便喊道。 “啊,那个我本家大爷还有表弟前些天来看我,今天要回老家了,我送送他们”被叫做老彪的官兵头子说着,脸上的肥肉一展褶皱丛生。 “你老家不是庐江的嘛,离这么近还过来看你,你家大爷对你还挺好啊”那高瘦官兵说道,老彪只得尴尬地呵呵笑了两声,紧张之下汗水也从额头流了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老廖,回头再喝酒啊”老彪赶忙驾着牛车向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那老廖突然喊道:“唉你等会,老彪,你不对啊”。 “啊?我...咋不对了”老彪吓得一个激灵,车里的陈庆之也赶忙握住了手中的剑。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出城我不得例行公事看看,怎么是不是车里藏了哪家的姑娘,被你掳走不敢让我看啊哈哈”那官兵老廖走上前笑着,周围十几名官兵也顿时哄堂大笑,说完老廖就要上前掀开车帘子。 “唉,不能看”老彪一看赶忙喊道,那醉仙居的掌柜常年在郢州城,眼前的官兵老廖也是熟客,要是被他看到了可没法解释了。 “干啥?你不会真藏了姑娘吧”老廖惊异道。 “去你的,就你有那爱好”老彪定了定神,熟练地换上自己原本那副傲慢嘴脸道:“我家大爷不小心染了风寒,正在里头休息呢,不能进风,况且再传染给你,你赶紧给我让路吧,我还得回去当值呢”。 那老廖看他这样眼神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看着后面小二道:“老彪,你这来串门,就这么走了啊,我看你给你家大爷准备不少嘛,你们西营这几年真是赚的不少啊,我就只能在这看看大门,兄弟我可羡慕死你了,我听说,昨晚上你还揽了个肥差呢”。 老彪一听脸上肥肉突然一抽,暗骂一声天杀的肥差,送给我都不要了,但是嘴上还是笑嘻嘻道:“呵呵,看你说的老廖,谁还不是给将军卖命的呢”。 老彪说完看那老廖站在那一动不动,自然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心中一阵肉痛,无奈之下掏出一袋钱偷偷放在了老廖手上道:“廖头辛苦了,给兄弟们买点酒菜,算我请的”。 “哎哟,看看你老彪,这么客气呢,唉唉,赶紧给彪头放行”那老廖见钱眼开,顿时笑着喊道。 老彪暗骂一声,手上不停赶紧赶车往城外去了,直到一路走出郢州十几里路才停了下来。 “大侠...你看这样行了吧”老彪恭敬地问着陈庆之。 陈庆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环顾了一圈四下确认没人后点了点头,继续道:“要再让我知道你死心不改,我一定不再手软”。 说罢,与那掌柜又是一番感恩离别不再多说,待到车轮滚滚卷走尘土,看着一路远去陈庆之才放下心来。 “大侠,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老彪一直站在一旁惴惴不安道。 “嘿嘿,回去也可以啊”陈庆之突然一声坏笑,然后在那老彪疑惑时突然一拳打在了他的眼睛上,顿时眼窝青了一大片,老彪直接疼的哀嚎起来,陈庆之却没有停手,而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那个老彪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渗血才停下。 “呜呜...“被打到缩在地上的老彪竟然控制不住呜咽起来。 “嗯...这样还差不多”陈庆之蹲在看了看老彪道:“你这样回去,也能给你家将军交差了,嘿嘿,不用谢我了啊”,说罢便独自一人扬长而去,留下那老彪一直看他走远才敢站起来,吃力地抬起胳膊擦了擦眼泪,重重的摇头叹了一口气。 —————————————— 半个时辰后,陈庆之就回到了客栈,一五一十将经过告诉了江雨禾等人,那王天虎一听眉头紧锁,又说担心官兵上门,于是四人也不再多留,赶忙都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溜出了郢州城,在乡下买了一辆牛车从小路继续西行。 路上江雨禾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让那掌柜的去武康投奔陈家,就不怕惹祸上身嘛”。 “说不怕是假的,不过我已经让他们带信给父亲和沈大人,武康距离郢州山高路远,加上沈大人帮忙,应该问题不大”陈庆之说道。 “他们都打算回老家了,你帮他们出城就行,为何非要带去武康”江雨禾继续追问。 “不管对错,他们被迫离开郢州我也有责任,帮他们理所应当,再者,我从那掌柜眼神里看得出来,这酒楼倾注了他一身心血,回到乡下安稳度日并不能抚平他心中的遗憾,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况且,他的女儿红酿的着实不错,去我陈家也是一笔双赢的买卖”陈庆之继续道。 江雨禾看向陈庆之的眼神微微一变,眼中柔情又多了几分,不过在陈庆之转过头那一刹那,赶忙换上了原先的平静模样。 “现在的江湖世道,可不太适合你这么善良的人”江雨禾淡淡说了句:“做了善事不一定就有善报,昨天你还帮他们赶走了白羽不也弄的他们被官府查封,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其实我想起之前水先生同我说过的话,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陈庆之吐出嘴里的野草杆子继续道:“先生说过这世上的好坏本就难分,我救了掌柜一家,可能也会害的那个当兵的受重罚甚至丢了性命,那对于他一家,我又是坏人了,可我不应该救吗?也许本就不存在完美的善事,但不代表世上没有善良,若为了顾及太多不做眼前善事,那就失去了善良的意义了”。 江雨禾闻言眼中似乎闪出一道光亮,那道光充斥着这世界,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陈庆之。 眼前这个少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他面对自己时总是出言轻佻,一幅街边充满痞气的样子,可面对大是大非时,又善良而勇敢,这样的变化让她的心,也莫名地悸动起来。 第二十七章 行踪暴露 郢州城,刺史府内。 一处靠近池水的阁楼里,莺歌燕舞,酒香扑鼻。 兴许是天气燥热的缘故,那几名舞姿优美的歌女身上不过穿了一件薄薄的轻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身姿妩媚妖娆,令人看来不免想入非非,比如坐在最上面的刺史赵冲。 赵冲四四方方的脸上一脸淫笑看着那几个歌女,胸口袍子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具有典型的西楚勇士的风格,在郢州地界他更是实打实的重权在握。 “唉,白少主和陶道长,是我这的酒菜不合胃口吗,怎么看你们愁眉苦脸的”赵冲嗓门很大,一口楚人口音。 他喊的两人,一人身穿青衣锦袍,头戴白色纶巾是个俊朗公子,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击败的白羽,此刻双眼迷离,看到舞台中央那些婀娜身姿的他,脑海里一直浮现着那一抹红色。 另一人一身蓝色道袍,袍子上绣着太极图案,若陈庆之在此肯定对他恨的直咬牙,不错,正是陶永,却不知这二人怎么来到了这刺史府上了。 听到赵冲的话,陶永率先换上一张笑脸道:“哪里,府君盛情款待,在下倍感深恩呐,只不过,掌教吩咐下来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所以有些着急,想来白少主与我也是一样的心思”。 这边的白羽压根没有听进去他们二人所说,直到自己身边的弟子捅了捅自己胳膊才缓过神,不知所措地看着二人木纳地点了点头,早就把受正一教委托出山的任务抛之脑后了。 “哈哈,二位不必担心,自从接到国师书信那天,我早就派人严加监视,此去江陵他们必然走水路,沿途我都已经严加把控,必然插翅难飞,不用担心哈哈”赵冲大笑着说道。 陶永听着点了点头,看了眼对面的白羽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惑道:“对了白少主,最近似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白少主前几日与人交手不甚落败,不知真假啊”。 白羽端起酒杯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眼神一凛道:“道长消息倒是灵通啊,白某学艺不精,待日后定会雪此耻辱”。 “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啊,白少主少年英雄世间少有,还能略胜一筹的人,在下还闻所未闻呐”陶永继续问道,连那赵冲也来了兴趣看向白羽。 “他自称陈三万,无门无派,可能是不愿意透露师门吧,不过上回交手见他用的不过是一把青铜剑所以大意了,下回一定让他见识一下我巴蜀剑派的厉害”白羽想起陈庆之眼中顿时生出怒火,但又不愿说自己全力之下连碰都没碰到陈庆之,便嘴硬说自己不过是大意导致的。 另一边的陶永听到陈三万这个名字时疑惑不已,又听白羽说此人用一把青铜剑顿时大惊道:“白少主,那人的青铜剑是不是并未开锋,看起来还很厚重,而且身法奇特捉摸不透”。 白羽闻言也是一惊赶忙道:“道长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不错那人的身法却是虚虚实实,变幻莫测,我此生从未见过”。 “是了是了,一定是他”陶永眼神一变,将酒杯猛地放下喝道。 “此人到底是谁啊道长,又能打赢白少主,还让道长如此动怒,这等人物我却从未有耳闻啊”赵冲好奇地追问道。  陶永眼神精光一闪,一个念头泛起赶忙起身道:“说来惭愧大人,此子出自江南竹溪派,名叫陈庆之,当初我被那沈约蛊惑回到武康,却遇到此子目中无人、大放阙词,我便与之交手,但他身法诡异连我也不能取胜,后来竟听闻此子投靠沈约和萧衍门下,此时现身郢州,若我所料不差,定然是与那叛贼王天虎一道去荆州的” “什么?你说这叛贼来郢州了?白少主,你那天可曾发现王天虎的踪迹啊”赵冲连忙问道。 白羽浑身一震,那天除了陈庆之他只记得江雨禾了,这会只能绞尽脑汁才说道:“那日与他交手并不知情,所以未能留意他身边的人,不过我记得我见他的时候,确实是四人同行的”。 “大人,此子明明已经投靠萧衍他们,却突然离开江南,定然事出有因,我觉得必须赶紧去捉拿他们审问,以免出现变故啊”陶永起身作揖道。 那赵冲突然眼神一变想到什么似的说道:“来人,把那废物彪得一给我叫来”。 众人一时不解,不一会只见护卫带着一名鼻青脸肿的普通官兵前来,那官兵一脸紧张、卑躬屈膝,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教训的官兵头子老彪,不过那一日回来因为放跑了醉仙居等人,赵冲一怒之下把他贬为马夫了。 “彪得一,那日白少主说醉仙居有北魏探子,我让你去查封,结果你说被北魏探子要挟被人逃了,是也不是”赵冲站起身,一脸怒象问道。 “是是,是小的无能将军,息怒啊将军”彪得一吓得赶紧跪了下来,一脸哀求把本就肿胀得脸扭成一团,显得滑稽而又可怜。 另一旁的白羽也是闻言一怔,惊异地望向赵冲,那日离开后心怀愤恨的白羽就偷偷告诉赵冲说醉仙居有北魏探子,其实二人心照不宣,不管有没有探子,赵冲卖巴蜀剑派一个人情,到时候屈打成招抓了密探也是功劳,而白羽出了一口恶气,同时也让赵冲试着去打探江雨禾的行踪。 “我问你,要挟你的是不是一个身穿白衣,拿着青铜剑的小子,他身边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少年?”白羽厉声问着老彪。 “啊,对对,就是那个人,不过没有红衣服的啊公子,那天将军吩咐了去盘问红衣服公子的下落,可是那掌柜的就说不知道,我本想带回来审问,结果就被那天杀的救走了”老彪闻言赶忙说道。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了过来,赵冲猛的一把将酒杯砸在了老彪脸上,疼的他嗷嗷乱叫,赵冲更是气愤道:“他奶奶个腿的,你这废物坏了本将军的大事,给我拖下去,五马分尸”。 那老彪一听,顿时眼泪鼻涕乱飞,但任他怎么呼喊,却还是被几名护卫硬拉拉出去,那几个歌女更是吓得缩在一旁,不敢说话,赵冲见状只觉得心中怒火难平,直接对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立马心领神会便起身带着那几名歌女离开,只不过去的方向却是赵冲的行房。 待到安静下来,赵冲皱眉踱步道:“他奶奶个腿的,这什么陈庆之当真可恶,你们说,现在怎么办,这人恐怕已经出了郢州城了”。 “府君大人别急,那陈庆之劫走北魏探子,死罪一条,加上王天虎在身边他们肯定不敢走大路,郢州的水路也早就把控,他们恐怕只能走小路绕行,想来脚程不快,咱们分头寻找,快马加鞭一定可以追上他们”陶永不紧不慢说着。 “嗯,也只有如此了,荆州那边局势不明,绝不能让王天虎和萧颖胄见上面”赵冲厉声道,一旁的白羽脑中浮现出那抹红色也顿时来了动力。 很快,郢州城内马蹄声声,三队人马疾驰而去,卷起一路的烟尘。 而在郢州与江陵之间,一条乡间小路上,一辆普普通通的牛车缓慢前进,车头车尾各有两人,穿着朴素,面容不干不净,与一般乡下人并无两样,正是陈庆之四人了。 为了躲开官府视线,四人躲躲藏藏,转走小路甚至不惜绕远,走了一日还不到几十里路。 不过这倒让这一路上奔波的四人有了难得闲下来的机会,尤其是陈庆之和耿壮,前者郢州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终于开始领略这楚国风光,后者则一如既往的兴奋。 荆楚大地依山傍水,长江贯穿而过,青山连绵不绝,一路走在乡间小路,两旁树荫连连,更消去了此时的燥热,田间水牛声鸣,憨态可掬,更有不少性格豪放的农民在田间歌唱着耳熟能详的《离骚》,烟雨茫茫的荆楚大地,七分俊秀三分惬意。 陈庆之仰躺在牛车上,嘴里叼着一根鼠尾草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江南让他心安,荆楚则让他愈发地向往那自由自在的世界,之前的心情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翠花,你咋又在偷看少爷,少爷脸上有花吗”耿壮一边吃着手里的烤地瓜,一边一本正经地说着,让江雨禾偷瞄陈庆之的脸顿时一红。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他了,再胡说,我把你舌头拔了,还有,也别看我,看了眼睛也挖出来”。 耿壮听得江雨禾恶言恶语无奈地低下头,这一路都是这样被吓过来的。 陈庆之望着斗嘴二人哭笑不得,江雨禾从那天离开郢州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隔三差五要和自己吵两句,这两天竟然一言不发,倒是和王天虎变得一样沉默了。 “陈公子口渴了吧,前面有家茶舍,咱们去喝完水再赶路吧”刚说沉默的王天虎就突然开口道,三人一看,前面几十米处,一个简陋的茶舍屹立着。 “好啊,歇会再走”陈庆之抿了抿嘴答应着,虽然不爱喝茶,但是此刻也没地方去喝酒了。 不一会四人酒来到茶舍外,茶舍里有一老一小两人,那小女孩眨着两个小辫子,眼睛黑白分明甚是可爱。 走进茶舍四人要了一壶茶,说是茶其实与水相差不大,乡间野外哪能弄什么名贵茶叶,再者说彼时喝茶之风还没有特别兴盛,不过用茶叶粗略泡水而已,不过好在那水都是山间溪水,十分甘甜。 那老人弯腰驼背,拄着一副拐杖一言不发,只是端茶倒水,约莫六七十的年岁,一双眼睛倒还十分清澈。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却见几个官兵打扮的人疾驰而来,陈庆之等人见状不妙,这茶舍共有里外两间,连忙起身换到里屋,用一道粗布帘子遮住了身影,偷偷看着那一队人马。 “大哥,跑半天都渴死了,去喝口水吧”。 好巧不巧的,那十几名骑兵果然到了茶舍下马,纷纷走了进来。 第二十八章 流言蜚语 正午的日头高高挂起,两旁的槐树奋力遮挡着秋日最后的燥热,不过几息之间,那十几名官兵就坐了下来,本就不宽敞的茶舍显得多少有些拥挤。 “老头,赶紧来点茶”说话的是一个面容黝黑的汉子. 老人依旧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端了一壶茶走到那汉子桌子旁,伸手指了指门口墙上写的字。 “一壶两文”。 “这老头是不是哑巴了大哥”那黝黑汉子对身边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说道,后者看了一眼老人没好气道:“管他呢,赶紧喝茶,喝完继续赶路吧”。 那黝黑汉子赶忙倒了一碗茶递给那大汉,却不料那大汉一口饮下却是眉头一皱,撇嘴道:“什么破茶,什么味也没有,奶奶的,这两天为了追那几个北魏探子,整天都在这穷地方转悠,人没找到就算了连个喝酒的地方都没有”,说完气呼呼地将手中茶碗猛地放在了桌上。 “呵呵,大哥你也别急,这次各大营都出来了,要苦都一起苦,而且将军可说了只要找到那四个人,就可以做校尉呢,这回西大营那边出了老彪那事,现在将军恨不得把他们个个都喂了狗,要我说,现下就咱们东营这边势力大,如今咱们分头寻找,这校尉非大哥莫属嘿嘿”那黝黑男子赶忙说着,眼神中都是谄媚之情。 “嗯~那倒是,以前被西营抢了多少好处不知道,这风水轮流转,活该他们倒霉,等以后我成了校尉,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啊哈哈”那络腮大汉听完喜笑颜开道。 他一说完,剩下几个官兵连忙跟着附和道喜起来,仿佛这校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另一边的陈庆之等人听他们的对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想来这些官兵找的北魏探子必然就是他们四人了。 “少爷,你说他们咋知道咱们有四个人的,那天救人只有少爷一个人去了啊”耿壮尽力压低声音问道。 陈庆之与江雨禾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他们心中答案都是一样的便说道:“在郢州与咱们四个有结交的,也就是那个白羽了,果然是个牙呲必报的人”。 “不过,这白羽勾结官府也就罢了,还能让大军出动,就为了报自己的私仇?未免本事太大了吧”江雨禾说着,眼神偷偷瞄了一眼一直盯着外面紧张兮兮的王天虎。 陈庆之见状心中也是升起一阵疑惑,正想着却又听到外面议论声传了进来。 “没事大哥,咱们这么多人快马加鞭,他们跑不远的,咱们可以好好歇一歇的”那黝黑男子继续倒茶说着。 “不可大意,我听说,那几个探子里有前几日击败了太阿剑白羽的人,剑法高超不可小觑”那络腮胡子倒有些谨慎地继续说着:“哎,想来这江湖上也是新人辈出啊,这白羽不过风光才几年,又出来新的年轻高手了”。 “大哥,要我说,这什么白羽还有那什么探子,都是细枝末尾,要说江湖上的绝世高手啊,还是以前的人啊”那黝黑男子突然说道。 “哦?你说的谁啊?”那络腮胡子疑惑道。 “这人以前是如雷贯耳,要不是这次听到这个传闻只怕大家都快忘了他了”那黝黑男子卖关子缓缓起身说道:“大哥你也知道我认识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那天出发前啊,我听到了一个从北边刚刚传出的惊天消息啊”。 “那你快说啊,急死我了”络腮胡子赶紧问道,一脸的不耐烦。 “呵呵,大哥别急,据说啊现在北魏那边是口口相传呐,说的是北魏有人从河里捞出来一块玉石,那上面竟然刻着一句话”那黝黑汉子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上面说「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 “这话什么意思”络腮胡子紧了紧眉问道。 “呵呵,大哥这龙渊就是相传天下第一名剑的龙渊剑,前两句就是说只要这龙渊剑出现,天下就要一统,而金玉传国那自不用多说,肯定就是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了,不管咱们皇帝还是北魏那边,要有了传国玉玺,那就可以一呼百应,顺理成章的一统天下了,所以这龙渊剑肯定藏着传国玉玺的秘密”。 “可是听说那传国玉玺晋室灭亡时就失传了,还能找到吗”听得入神的络腮胡子又问道。 “这就是最后那句「只在流云」的意思了大哥,我一开始也不明白,还是大哥说起这江湖高手我立刻明白了,大哥可还记得那月华流云说的是何人”黝黑汉子笑着问道,顿时让众人议论纷纷,连陈庆之这边也都是一怔。 “月华流云?那自然记得,当年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的流云剑嘛,难不成?这传国玉玺在他那嘛”那络腮胡子恍然大悟道。 “大哥果然聪明,这四句话连起来,就是说得到龙渊剑就可以找到能一统天下的传国玉玺,而它们就在流云剑的手里,现在想想,这流云剑无故失踪十余年,想来是身怀这宝物藏起来了”黝黑汉子赶忙拍着马屁又继续道:“不过据说那龙渊剑一直藏在北魏皇宫,没想到竟然被流云剑拿到了,敢独闯皇宫,这才是绝世高手啊大哥”。 “嗯,若说是流云剑,那确实是举世无双的高手了,想当年虽然没人明说,但咱们都把他认为是天下第一,只是可惜此人虽然武功盖世,但却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那络腮胡子喝下一碗茶啧啧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江雨禾不知怎么眼神瞬间变得狠戾,伸手摸在腰间那把银蛇就要作势起来,陈庆之见状赶忙拦下轻声道:“你干什么”? “我挑了他们这背后说人的舌头”江雨禾气愤道,突然她凝眉看向外面,身体缓缓停了下来,陈庆之一脸疑惑,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外看去。 只见那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人突然走到那队官兵身旁,一改之前神情一脸严肃,手里还拿着一把似乎已经生锈的剪刀。 “干啥老头,拿把破剪刀吓唬爷爷我呢”说完那络腮胡子的大汉看着老人大声嘲笑道。 “你为何造谣流云剑是不忠不义的小人”老人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沙哑。 “哎哟,你不是哑巴啊,他奶奶个腿的,这流云剑当年欺师灭祖加入魔教,还屠杀正派弟子世人皆知,我说他算轻的,我还骂他是不要脸的鳖孙呢,怎么的老头,还想杀我不成哈哈”那大汉站起身来,体态魁梧足足比老者高出一头有余,眼神轻蔑笑着说道。 “凭你?,也配提流云剑”那老人一字一句说道,一张脸依旧是岿然不动,只有一双眼珠向上看去,空洞的眼中闪出一阵精光,仿佛只有眼睛是活的一样,让人看了不免心生寒意。 “他奶奶个腿的,老头你找死”大汉被老人一个眼神看着心底发慌,只觉得脸上无光,愈发气氛地喝道,刷地一声拔出佩刀就要砍下去。 这边的陈庆之见状暗道一声不好,正要想出手相救,可却愣愣地定在了那里,不单单是他,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看着老人手中的的剪刀。 一息之间,生锈发黄的剪刀已经划破了那络腮汉子的脖颈,鲜血顿时间彭涌而出,在黄土地上染成一道道血红色的河流,身后那些官兵都还没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老人说不出话,他们实在没看清,那把剪刀到底怎么杀的人。 “爷爷,咱们是不是又得换地方摆摊了”那小女孩脆嫩的声音传来,眨着眼睛坐在一把矮小的椅子上嘟着嘴说着,似乎对眼前场景已经司空见惯了。 “你...,你胆敢杀害军侯,给我上,杀了他给大人报仇”那黝黑汉子率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顿时间,十几把长刀出鞘杀向了那老人,但那老人却是不慌不忙,手中剪刀绕指转动,转出一道道刀花一般的虚影,轻巧飘逸、绵密无间,所过之处都是变化莫测的刀花,令人眼花缭乱。 “好漂亮的刀法,似乎在哪里见过”江雨禾轻声说着,他们四人眼睛紧紧盯着帘子的缝隙,不知不觉陈庆之和江雨禾的脸也凑的越来越近了。 再看那边的老者,不过眨眼之间,那十几名官兵尽数倒在了地上,喉咙全部被划开,只剩下那个黝黑汉子已经吓得坐倒在地,脸色煞白张开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人抬起那布满补丁的宽大袖子,上面沾了几滴鲜红的血液,只听老人无奈叹了口气,眼神再次恢复最开始的那种空洞。 “真是越来越老了,以前都沾不到的”老人轻轻说着,走到了那黝黑汉子面前,低头看了一眼。 “老…不不,高人,高人你饶我一命,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的高人,求你了放过我”黝黑汉子急忙跪下道。 “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是你编的?”老人声音很轻很沙哑,却容不得他人半点忽视。 “不是不是,高人,这话当真是从北魏那边传来的,只怕不久就传到咱们这边来了”黝黑汉子赶忙解释道。 那老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事实却是如这黝黑汉子所说,几日后,这句传言就要传遍天下了,不过也是后话了。 “我答应过恩公,这辈子不再杀人,若要再杀人定会不得好死”那老人抬头自顾自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啊,谢谢高人,谢谢高人”黝黑汉子一听赶忙磕头谢道。 “我也曾立誓今生将为恩公鞍前马后,可却无法追随他,但我断然容不得他人毁他名誉,所以我必须杀了你们”老人继续说道。 “可...可你发誓了啊,杀人会不得好死的”黝黑汉子发狂道。 “恩公之恩毕生难报,何患生死”? 说完,老人手一挥,结束了黝黑汉子的性命,茶舍重归了平静。 第二十九章 一场误会 发黄的剪刀,在血水的洗涤下,似乎褪去了点点锈迹。 老人转身,轻轻用茶水倒在剪刀和手上,洗刷着血腥气。 “诸位可看够了”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 闻言一惊的陈庆之和江雨禾赶忙想要起身,然而两人本就挤在一起身体一扭头,赫然间二人鼻尖上都传出异样的温热。 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陈庆之更是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连忙尴尬地向后退去,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身后的江雨禾也是愣在那里,看到陈庆之走出去,鼻尖上那一触碰时的感觉久久没有散去。 “额,老爷子,我们无意冒犯,还请见谅”陈庆之长舒一口气先对着那老者作揖道。 老者听后并没有答复,而是依旧淡定地收拾着刚刚破碎的碗筷,待收拾干净,江雨禾等人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这位老人。 陈庆之见老人不说话,想着也许老人不愿与自己交谈,当下也不多说,便想向外走去,却不想自己刚刚没走几步,老人手腕一抖,一块茶碗的碎片瞬间向自己射来,来的飞快。 陈庆之微微一惊,脚下赶忙踏出九星步,身体凌空一转到另一侧,动作之快不过眨眼之间。 那碎片眼看要射向江雨禾时,陈庆之脚下再一动,身子左右漂移,瞬间又挡在了江雨禾面前,一掌震碎了那块碎片。 “老爷子,这是何意”陈庆之不解道。 那老人看陈庆之不过顷刻间两度施展九星步,左右摇摆却飘忽若神,不由也是心中暗叫一声好妙的轻功。 “老夫不过想看看,北魏探子的功夫有多厉害?”老人缓缓接着说道:“这些人说的那四个探子想必就是各位吧,我说为何一见官兵就躲藏起来,不过这功夫确实玄妙”。 陈庆之无奈苦笑,原来这老爷子错把他们真的当做了北魏密探,便解释道:“此事并非老爷子你想的那样,各种曲折很多,反正我们不是北魏密探”。 那老人听闻却微微摇头从那死去的黝黑汉子身上拿出一张画像,上门赫然画着陈庆之的模样,只听老人娓娓说道:“若是旁人,我也不管,只是当年恩公深恨北魏鞑子,我自然要遵从他的意愿不能放过你们,不过既然我立誓不再杀人,你们就自行了断好了”。 “哼,你这老头什么道理,我们无冤无仇你竟然就要我们自行了断,一会杀人一会又说不能杀人,心口不一,老拿什么恩公当借口,莫不是失心疯了嘛”江雨禾气不过理论道。 老人看了眼江雨禾嗓音沙哑笑了起来:“女娃娃骂得好啊,我既然决定杀人,又何必连累恩公,日后一应报应那也是我的命数,也罢,我就先杀了你们,待死后再给恩公赔罪吧”。 说完,还不等陈庆之解释,身影一闪顷刻间逼近了陈庆之,手中剪刀又跟刚刚一样,舞动起来密不透风,一道道刀花般的残影笼罩着陈庆之。 陈庆之心中暗自吃惊,一是吃惊这老头二话不说就杀人的性子,再是吃惊这老头看起来接近百岁,身法还能如此快,看他挥舞越来越快,而且每一招后面都还有后招,满眼的天花乱坠,逼得陈庆之只好连忙不断踏出九星步,在不同的卦位上来回变化才躲了过去。 那老人接连刺出百招竟然碰不到陈庆之心中大为惊异,他瞧得出陈庆之的九星步玄妙莫测,但是越是厉害的轻功就越消耗真气,自己逼他这么紧就是看出陈庆之年纪尚浅,想来内功弟子薄弱,只要一旦真气不足慢上几步,自己就可以一刀划破他的喉咙。 只是不曾想,自己追着陈庆之从茶舍到了屋外路上,自己越快陈庆之也变的越开,全然不见真气不足的样子,他并不知道这九星步与浩然正气相辅相成,也就是有浩然正气为陈庆之源源不断输送真气,他才可以一直使用这玄妙的九星步。 老人看不管自己怎么逼,陈庆之竟然一直也不出剑就一味闪躲,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老人不由冷哼一声:“年轻人,与人交手切不可有恃无恐啊”。 说罢,只见老人手中剪刀反手舞出一道刀花,攻势陡然一变,抡圆手臂变得大开大合,原本繁复的刀法也变的干脆利落,看着平平无奇,实则化繁为简,将一招一式的变化都凝练到了一处。 “变化到了极致就是不变,以不变应万变,好精妙的刀法”江雨禾看着老人变化忍不住赞叹道。 陈庆之也顿时有些叫苦不迭,原本虽然老人剪刀舞地飞快,但是自己九星步还是可以根据变化来躲避,但老人此刻反而慢了起来,手上刀法走了一股老练沉稳的路子,招招都等着自己变化然后后发制人。 “若是我也会这么高深的剑法就好了”陈庆之无奈想着,竹溪剑法讲究一个“巧”字,一招一式都是角度刁钻,但是一味取巧却威力不足,加上自己的浩然正气本是霸道路子,软绵绵的竹溪剑法反倒让自己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 突然陈庆之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自己击败白羽时用的剑法,当时自己脚下踏出九星步,手上随之一动,用的不过是竹溪剑法最简单的起手式,但是那一剑却灵动飘逸而出其不意,似乎暗合九星步的步法。 “莫非九星步可以和竹溪剑法相融合”? 陈庆之心中闪出这个念头,仿佛一瞬间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光明,竹溪剑法和九星步究其本质,都逃不过变化二字,以往他总是把二者分开,一攻一守,可若是合二为一,岂不是攻守兼备,更加变化无穷。 只听得“唰”的一声,陈庆之终于取下背上的三万,轻喝一声向前一步踏去,正是九星步的步法,而他同时手腕随之一转,剑锋贴地掠起,用的是竹溪剑法中的“破釜沉舟”。 陈庆之身影忽然贴地一闪,他连忙催动身上的浩然正气,那一剑顺势而发,剑气如水银泻地一般顷刻间充斥着这天地,自下而上掠向老人。 不过眨眼之间,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老人手中的剪刀顿时断成两截。一截留在手中,而另一截没有了束缚,凌空飞去,竟然朝着那一直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射去。 陈庆之一步刚停下,还没来得及回味自己刚刚那一剑的韵味,看着那飞出去的剪刀暗道一声不好,那老人自然也看到,只是他被陈庆之浑厚的剑气所震,止不住地往后退去,口中大喊:“快蹲下月月”! 眼看那剪刀就要飞到女孩脸上,却见一道青色身影瞬间射来,陈庆之催动全身真气踏出九星步,用最快的变化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抱起小女孩,向下趴了下去。 只是纵使他再快,也终究没有躲过飞来的半截剪刀,后背上刺啦啦一声,划出一道长长刀痕,一股肉痛让陈庆之不由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水都疼了下来。 看到陈庆之受伤,江雨禾和耿壮连忙跑了过去,只是快到跟前时,江雨禾突然慢了一步,还是任由耿壮先过去扶起少爷道:“少爷,少爷,没事吧”。 陈庆之缓缓起身,先看了眼怀中女孩,女孩笑靥如花露出甜甜的两个酒窝,丝毫不知道刚刚的惊险,看到女孩没事陈庆之松了一口气对耿壮说:“我没事耿大哥,皮外伤,不碍事的”。 说完,陈庆之松开抓住女孩的手,那女孩看到自己爷爷跌倒在地,赶忙跑了过去搀扶着,老人见女孩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不停抚摸女孩头发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一会,老人带着女孩走到陈庆之跟前,深深作揖道:“公子大仁大义,老夫惭愧啊”。 “老爷子,不用客气,咱们本就是误会一场”陈庆之起身说道。 “也罢,公子救了月月,我绝不会再纠缠公子,但是这样却是对不起恩公,我也只好以死谢罪了,就是可怜月月这孩子,从此孤苦伶仃啊”老人面露愁云突然叹息道。 “唉,老爷子,咱们真的是误会,我们真不是北魏密探”陈庆之见状赶忙将自己一行人要去江陵,路上不慎得罪了巴蜀剑派的白羽,又救了醉仙居掌柜,最后被冤枉成北魏探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老夫不明所以动下杀手,哎,真是老糊涂啊,那官府也是可恶,欺压百姓,肆意妄为,今天这些狗贼杀的倒是值了”老人闻言又是懊悔又是愤恨道。 “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老爷子,还没请教老爷子你尊姓大名呢”陈庆之问道。 “老夫名字不足挂齿,以前有人叫我老魏,公子这样叫我就好”老人自嘲道,接着又对陈庆之问道:“刚刚与公子交手,内力深厚身法奇特,尤其你那最后一剑,虚实之间瞬息而至,剑气磅礴,但老夫瞧着却跟你那步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夫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玄妙的武功,不知道公子是哪家高人之徒啊”。 “魏爷爷,其实我都是瞎琢磨的,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徒弟,不过我师傅的确是个高人,不过他的名号请恕晚辈不能相告了”陈庆之想了想说道,刚刚那一剑自己一次成功心中也是一喜。 九星步和竹溪剑法同时运用果然威力无穷,从软绵无力变得迅猛凌厉,那剑气之中甚至暗含所向披靡的霸道之气,不过耗费真气也是巨大,好在他体内浩然正气恢复神速,倒是相辅相成了。 “嗯,既然公子不愿意说,老夫也不追问了,不过公子你们既然已经惹到了官府,接下来去荆州可有办法?”魏老爷子继续问道。 “我们原本是打算抄小路去的,只是现在看来官府追的十分紧,到处都是我的画像,确实有些难办了”陈庆之与众人对视一眼说道:“要是可以让他们认不出来,走水路尽快到江陵就好了”。 “此事老夫倒是可以帮一帮公子”魏老爷子突然笑了起来,抬手之间竟然一把撕下一张人皮,露出里面那张约莫五十来岁,却依旧神清气朗的脸庞。 第三十章 瞒天过海 郢州,九州通衢之地,波澜壮阔的长江途经此地流向四方,自从当年刘裕将势力庞大的荆州一分为四,横跨荆楚大地中心的郢州就摇身一变成为南朝的水运中心,一座郢州码头坐落其上,享誉天下。 清晨的码头上,已经随处可见南北往来的游人、商贩以及流通各地的货物,一艘艘或大或小的船停靠在岸,历经百年沧桑变化,根本不会有人特意去观察某一个来往的路人。 络绎不绝的人群中,有四个身影缓缓走来,三男一女,一人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身边一名脑上没毛的中年汉子搀扶着他,在他们身后,一个脸上长满麻子的女子和一个有着大大的酒糟鼻子,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紧随其后。 四人身上穿着朴素,长相也都不出众,在这人来人往的郢州码头上丝毫没有引起任何关注,即便是入口处驻扎了许多盘察的官兵,他们也想不到这四个人就是他们日夜搜查的北魏探子。 秉着反其道而行的办法,陈庆之等人决定杀个回马枪,不论官府怎么盘查也不会想到,他们不但没有逃而是返回了郢州城,以至于在码头盘察的那些官兵也大多都是敷衍了事,根本没多在意。 不过真正让他们敢这么大胆的原因,还是魏老爷子的易容术,想起当时看着突然取下人皮的魏老爷子,陈庆之不禁感叹,当时总觉得这老爷子面色古怪,原来是易容的缘故,只是没想到那人皮做的栩栩如生,陈庆之甚至与之交手过程中都没有发现丝毫端倪。 后来在交谈中得知,这魏老爷子早年间有不少仇家,后来行走江湖为了隐姓埋名,便研习了这易容术,为了报答陈庆之替他孙女挡下那一剪刀的恩情,魏老爷子便亲自给他们四人进行了易容,王天虎从一个粗旷汉子成了白发老人,耿壮成了中年的秃头汉子,江雨禾和陈庆之也都做了改变,才让四人放心原路返回,堂而皇之地到码头坐船。 “船家,这船去江陵吗”王天虎对一名船老大问道。 “去的,半个时辰后开船”那船老大开口说道。 王天虎闻言一喜,与身后陈庆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奉上银两便走上了船,这艘客船共有两层,算上船员约莫几十号人,大多是商贩游人,不过一眼看去,还是有三个拿着刀剑的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各怀心思。 待走到二楼,找了个角落地方四人坐下终于都松了一口气,从郢州走水路的话,明日一早就可以到江陵了,想到这陈庆之不自觉摸了摸魏老爷子做的这场人皮,细腻光滑连自己都毫无感觉,不过谨慎起见,四人也没有取下面具的打算。 “这江湖上能人异士果然多,没想到一处乡下茶舍,也有魏老爷子这样的奇人”陈庆之把玩着自己的两撇胡子悠哉悠哉道。 “是啊,多亏了魏老爷子的帮忙,咱们终于可以安心一段时间了”王天虎难得开口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来。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那魏老爷子绝非等闲之辈,且不说那刀法精妙绝伦,他能和流云剑相识,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泛泛之人”江雨禾虽然脸上布满麻子,但那双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陈庆之闻言想起与魏老爷子的交谈,自己问他那名恩公是谁,魏老爷子眼中顿时流露出思念与仰慕之色,他说恩公便是那天下第一剑的流云剑。 只是当自己追问为何流云剑是他恩公的时候,魏老爷子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事情过去太久不提也罢,只是提了一嘴,说那流云剑对他有救命之恩。 陈庆之还正想着,耿壮和王天虎因为劳累已经睡了过去,不一会船终于起航,甲板之上的人也陆陆续续走了上来,那三名江湖中人同样在列,正好坐在陈庆之他们一旁。 三人年纪相当,约莫三十出头,一胖一瘦一矮形象分明,穿着打扮不像中原人士,头上缠着一圈黑色麻布,皮肤也都略微黝黑。 待到船走了片刻,只听那瘦猴一样的男子开口道:“咱们三兄弟多年没出山了,原以为江湖都快忘了咱们了,没想到怒江盟的韩盟主还记得与咱们的交情哈哈”。 “是啊,上次与韩盟主见面还是三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他那时候英雄盖世,气度不凡啊,这次他喜得佳人宴请群雄,咱们呐得好好和他喝几杯”那胖子衣衫半敞大笑着,露出里面的胸毛来,脑袋上却是寸草不生。 陈庆之听到二人谈话转头小声问着江雨禾:“他们说的韩盟主是何人,好像很有名的样子”。 江雨禾冷笑一声道:“在这荆河汉江一带,怒江盟的名头不比巴蜀剑派差多少,也是你们嘴里喊的三山两河中的一派,不过那个盟主韩逐却不是什么好人,好好的怒江盟在他手里做的都是强取豪夺的事,我看也不过是个好色之徒,不知道祸害了哪家姑娘”。 陈庆之听的微微皱眉道:“怎么人嘴里的大英雄在你嘴里就成了好色之徒,是不是所有名门正派中人在你们眼中,就没有好的”。 江雨禾微微愣了一下,突然瞟了一眼陈庆之接着淡淡道:“也不全是,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 陈庆之本想追问两句,忽然又听到一胖那矮个说道:“大哥二哥,咱们这次出山除了喝酒,也得好好让群雄看看咱们的长进,不然,这江湖能人辈出,别真被人小瞧了咱们西山三秀”。 “哦?怎么,这江湖近几年还出了什么风云人物不成”那瘦猴听了有些不快道。 “这几日我听闻,江湖年轻一代人才济济啊,巴蜀剑派的少主白羽据说曾经一人一剑剿灭了蜀中三鬼,华山公孙家的大弟子公孙止听闻也是威震秦川,惊雷步练的炉火纯青,再者还有那听雪堂的魔教少主江雨禾,年纪轻轻也是武艺高强”矮个子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前两日名声大噪的那个陈三万,也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听说白羽都败给了他,江湖上把他「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传的神乎其神,想来剑法高超可见一斑呐”。 “哟,你出名了呢,陈三万”江雨禾笑着对陈庆之小声说着,陈庆之摇头苦笑一番,自己也没想到与白羽时随便起的名字,竟然传的这么快,早知道就喊个更好听的名号了,接着对着江雨禾也说道:“你不也一样出名,魔教少主”。 江雨禾微微瞪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继续听那自称西山三秀的三人说话,那矮个子话音一落,却又听那瘦猴继续冷哼道:“哼,不过都是些江湖小辈,那魔教妖女先不说,什么白羽、什么陈三万,杀个三鬼那种不入流的家伙就敢称高手了,真是可笑,这江湖可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要是如今还有烟雨评,恐怕连榜都上不去”。 “二哥,咱们虽然久居深山,但是也不能做那厚古薄今之人,烟雨评都消失多久了,再说了,当年榜上人物年轻时也不见得比这些人厉害”矮个子摇头说着。 “别的不说,那当年四大高手里首屈一指的流云剑,如今可是风头再起呢,想想当年他的样子,那才叫一个惊才绝艳”瘦猴明显跟矮个子杠上了,不过他一提到流云剑那矮个子倒也是安静下来,似乎默认了他的说法。 陈庆之见二人不再争吵,想起当日在茶舍里听到的那句传言心中升起一阵好奇,便转身对那三人拜拳道:“三位大侠,你们说的那流云剑,到底有什么了不起啊,这几日老听到他的名字呢”。 那三人扭头看了眼陈庆之,见他长相粗鄙本不想搭理,却不料陈庆之竟然掏出随身带着的几个肉铺果子递了过去,便又开始了说话。 “一看你就不是江湖中人,这么跟你说吧,刚刚你听到那些个陈三万啊白羽什么的,与流云剑当年一比,那简直就是臭鱼烂虾一样,不值一提”那瘦猴说道。 陈庆之一听心里倒有了三分比较之心,当下说了句:“这么厉害,只怕是吹牛吧,难不成他还是天生神仙不成”。 “呵呵,说是神仙也不为过啊,你可知道这流云剑曾经自称什么嘛”那瘦猴卖关子问道。 “什么啊”陈庆之疑惑道。 “天上剑仙三千万,遇我也需尽低眉”! 那瘦猴一字一句说着,气氛一阵寂静下来,饶是许多旁听之人也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感叹此人好大的口气。 陈庆之渐尖平复了一下心情,而身后的江雨禾眼神迷离似乎陷入沉思,又听那瘦猴继续开口道:“别人说大话是吹牛,他当年说这话可没人敢笑话,这流云剑曾经是巴蜀剑派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据说他七岁练剑,十岁便小有所成,十六岁第一次下山就和当时听雪堂上一任堂主何洞天打成平手,而那何洞天回去以后就一病不起了,十七岁挑战自己的师傅,那可是当年被称为剑圣的白柳,结果竟然三十招流云剑就胜了”。 “再后来他二十岁时再次出山,一人一剑独上龙虎山,打败正一教整个天师府,压的天师一脉几十年抬不起头来,自那以后他就难逢对手了,后来屡次出手击杀魔教高手,以一己之力逼得魔教多年不敢南下,就算后来与他齐名的现任听雪堂堂主江天,也得避其锋芒啊”。 陈庆之听的如痴如醉,脑海中浮现着当年一位持剑少年,英姿勃发傲立群雄的场面,何等英雄,何等气派啊,不由暗叹一句,这神仙一样的人物,自己这辈子是赶不上了。 “那流云剑后来呢”陈庆之又问道。 听他一问,那西山三秀却都是面色沉重下来,瘦猴汉子直接撇了撇嘴叹气不语,矮个子男的更是面露愤恨之色,正在陈庆之不解的时候,还是那一直不太说话的胖子开了口。 “后来这江湖就没有了流云剑,却多了个背信弃义,行凶作乱的恶人”。 第三十一章 月华流云 荆河之上,一艘客船顺流直下,两岸青山耸立,宛若天地间的护卫,守护着这奔腾不息的江河。 客船之上,一如那江河汹涌,人心亦是波澜起伏。 “什么叫流云剑就没了?”陈庆之听着胖子的话十分不解。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你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用知道这里面的恩恩怨怨了”那胖子摇头叹息道。 “可是这大侠刚刚明明说这流云剑如此风华绝代,令人敬仰的英雄,又怎会是恶人小人呢”陈庆之越发糊涂了。 “呸,什么英雄,他就是个魔鬼”一直隐忍不语的矮个子听的陈庆之的话竟当场喝道:“那流云剑后来自恃武功高强,竟然瞧不起养育他的师门独自离开,可这也就罢了,他却偏偏加入了那听雪堂,做了他们的副堂主,与那江天联手,杀了许多昔日的武林同仁,我们的师傅苍云子曾经与他那般交好,竟然因为不愿意加入魔教而被他杀死,这样不忠不义的人,哪里配称英雄”? 说完那西山三秀脸上都添上一分悲痛表情,陈庆之则一脸震惊,又看了眼刚刚那讲述流云剑风光的瘦猴汉子问道:“这位大侠,这流云剑当真如此可恶”? 那瘦猴汉子一声叹息便说道:“我说那些江湖年轻人比不上流云剑当年是实话,可师弟所说,却也是事实,时至今日这也是我们兄弟乃至武林最不愿意接受的事了,那时就连我也以为流云剑会是领导正道武林匡扶正义之人,却不料他竟然步入歧途,而且如今心狠手辣,我的确敬佩他的武功,但同样恨他,师傅之仇此生绝不敢忘”。 “好在我原以为他死了,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消息,原来他竟然偷了宝贝躲了起来,这次出山我们兄弟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那矮个子脾气火爆,顿时气的一拍桌子说道。 “哼,就算不是我们,如今整个江湖都在找他,看他还能躲多久”那沉默的胖子眯起眼睛同样说着。 陈庆之看着西山三秀都陷入悲愤之中,自然也不再多说话,轻轻作揖便又坐了回来,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眼江雨禾,后者眼中愁云满布一言不发,陈庆之靠近小声试探道:“那个,他们说流云剑去了听雪堂?”。 江雨禾被他一声从出神中拉了回来,看了眼陈庆之无奈地点了点头。 “哎,想不到这流云剑竟然会有如此变化,原本我还想若能像他一样成为一代剑侠也不枉此生呢,可看来他还真是有些不仁不义,白费了一身的功夫了”陈庆之看江雨禾点头顿时叹息道,心中那个刚刚浮现出的英雄幻想顿时破灭了。 “不是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江雨禾闻言却是连忙解释道,眉宇的着急之情在面具的遮掩下也依然浓烈。 “你跟这个流云剑很熟吗?”陈庆之见状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江雨禾闻言一怔,轻轻扭过身去,许久才淡淡说了一句:“他是我师傅”。 陈庆之望着有些出神的江雨禾恍然大悟,不由地颔首道:“怪不得你这么紧张,关心则乱,当局者迷啊”。 江雨禾闻言却又皱眉,猛地扭头看向陈庆之,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愣愣看着陈庆之道:“我没有刻意袒护他,师傅确实离开巴蜀剑派到了我们听雪堂,但他的为人绝对不是什么小人,至于那些说他杀人的事,我反正没有亲眼见过,水先生不是告诉过你,江湖中的事耳听为虚嘛,你没看到我师傅,就不能妄下断论”。 陈庆之见他神情越拉越激动,连那边的西山三秀也关注过来,只好尴尬地笑道:“没事没事,这我妹妹,家长里短的,见笑了呵呵”,说完他赶忙对江雨禾道:“好了好了,我收回我的话,你也别激动了,身正不怕影子斜,真相总会有大白于世的那天的,不过如今关于你师傅那个传言又怎么回事,他真去皇宫偷了龙渊剑啊”。 江雨禾渐渐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师傅当年失踪的事在听雪堂也是机密,我只知道十八年前师傅外出就再没回来,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他却渺无音信,也许这次的消息是个机会,等到事情了了,我也会去找我师傅的”。 陈庆之听着江雨禾说完,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一阵失落,本想说着一起去的,但话到嘴边又成了:“伤好了再说吧”。 江雨禾看着他欲言又止,心中忽有几分明了,但同样没有多言,就这样,喧嚣的船只渐渐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浪花拍打的声音悠悠荡荡。 ——————————————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江南有一座名山,距离皇都建康不过百里,山虽不高但风景如画,枫林红透、野菊盛开。 虽然到了秋季,但是山中的绿意还未曾褪去,绿意蕴含在山水之中,湖水清澈、云雾弥漫、沁人心脾,一抹暖阳洒向山间,万紫千红,层林尽染。 但这座山最出名的并不是这景色,却是因为山上住的人。 这座山名为茅山,正是如今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居住之所,也是在这他将正一教的中心从龙虎山天师府转到了茅山上清宗,不论是弘扬道法还是修炼武功,陶弘景都是正一教当仁不让的第一人,也正是他的孜孜不倦,才让正一教在如今的南朝风头无二,其人也被尊称为“山中宰相”,世人也多称其为国师。 茅山,积金峰南腰处,元符万宁宫,正一教茅山上清宗立派所在。 一名四十来岁,穿着深蓝色宽大道袍,脸色白净,仙风道骨的男子负手而立,在他的身后,是一名身穿红色官服的男子,说是男子,但其人却是如今南齐权势滔天的一位太监,名为茹法珍。 “国师,这旨意你听明白了吧”茹法珍的声音尖细,眼神傲慢说道。 陶弘景背后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不难察觉的鄙夷之色,但口中依然说道:“陛下旨意我已领了,公公可还有事吗”,他的声音浑厚而又绵长,听不出多余的感情波动。 “呵呵,国师大人这话说的,我也许久未见国师了,还不能聊聊天吗”茹法珍笑道。 陶弘景听到茹法珍的笑声,眼神中鄙夷之色更甚却依旧没有发作,而是继续道:“今日还有道法未讲,来日再去拜访公公”。 茹法珍听到陶弘景口中的逐客令冷冷一笑,眉毛一挑踱步道:“哎,国师大人多年不曾出山,不知道关于流云剑这次这个事,国师有几成把握啊”。 “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他既然藏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几天就可以找出来的”陶弘景如实说道。 “啧啧啧,昔日放言取代天师府的国师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啊呵呵”茹法珍又说道:“陛下知道这事不容易,所以让我给国师提个醒,这江湖的事,正一教该管就得管,该动手也得动手,犹犹豫豫地要是被佛门先找到,事情可就不好了”。 陶弘景闻言一怔,终于转过身看着那一张涂抹胭脂的脸皱眉道:“可是佛道相争多年都是言语之争,真要动手恐怕引起动荡啊,这真是陛下的意思吗”。 “怎么,国师觉得我敢假传圣意吗?还是国师觉得无所谓与佛门争不争,更无所谓这正一教是茅山在前还是龙虎山在前,是吗”?茹法珍声音上扬质问道。 陶弘景脸色一愠,而后又平静道:“我明白了,不管是龙渊剑还是传国玉玺,陛下要的我一定拿到,公公可以放心”。 “呵呵,国师放心,没有那么难的,正一教教众众多,能人辈出,我听说前不久还有弟子与听雪堂在江南一战,击败了魔教少主、江雨禾是吗”茹法珍继续道。 “那是我弟子陶永,当时他受人蛊惑才去了江南,绝非是我正一教与叛臣勾结,这事我跟你解释过的,而且我也派他前去协助捉拿叛贼了,难道陛下不信我?”陶弘景说道。 “国师别激动,国师的忠心陛下自然相信,只是咱家倒是由此想了个好办法帮国师一把”茹法珍捂嘴一笑。 “公公请讲”陶弘景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茹法珍踱步上前,凑在陶弘景的耳边,看着对方眼中时有时无的鄙夷茹法珍却视而不见一样,平静地耳语一番。 “什么?可这样…龙虎山岂不是会有麻烦”? 看着陶弘景不解的样子茹法珍说道:“国师只需要知道这样会帮你找到流云剑就是了,再说了,龙虎山真有了麻烦,不正合你意吗“? 陶弘景闻言一怔,愣在了那里一言不发。 ”话就说到这,做与不做国师您自己选,正一教的百年正统,可都在国师您的手上了,咱家就不打扰国师清修了,告辞“茹法珍看着陷入挣扎的陶弘景阴冷一笑便转身离去。 许久,陶弘景才镇定下来,他缓缓走到一把横立在木架上的宝剑,长约五寸有余,一掌宽度,通体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这是陶弘景的佩剑名为“若水”。 陶弘景缓缓抽出宝剑,眼前渐渐浮现出许多年前,那个惊艳绝伦的青年剑客,一个改变了他和整个正一教的剑客。 第三十二章 怒江盟 荆楚大地,一行大雁飞过,俯瞰着下面那条宽阔的大江,红日渐渐西行,更衬的天地一片红晕。 江面上有一艘客船缓缓前行,不过半日已经进了荆州地界了。 甲板上陈庆之的两撇胡子被风吹的摇摆不定,他凝望着波澜壮阔的江面,脑海中想起多年后那位诗仙,也曾在这样的画面中写下千古绝唱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只不过李太白那是流放途中突然被赦免,心情舒畅,而自己这一趟去江陵却是祸福难料。 “你在想什么呢”江雨禾也走上甲板问道,白日里关于流云剑的讨论让她一直心神不宁。 “我在想咱们与这客船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不论你如何披荆斩棘,都无法跳出这汹涌的江湖,真不知道这次去江陵,会发生什么事”陈庆之轻声说道,陈庆之愈发觉得世事难料,似乎有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在拨弄着每个人的命运,你只能一步步被他牵着向前走去。 “所以你是怕了,后悔出门了吗”江雨禾突然说道:“大雁南飞就一定安然无恙吗,但它们还是会千里迢迢过来,如果不是这样,它们也见不到这南国风光”。 陈庆之一怔,痴痴地望了眼那远去的大雁,肆意翱翔,是那般的惬意,但谁知道它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风雨艰难呢? “你倒有点哲学思想嘛,不过我不会后悔的,只是略微担心罢了,不过你说的对,江湖之大,纵有万般汹涌,但也有海阔天空,若偏安江南的安稳又如何能领略江湖的快意”陈庆之轻笑一声说着,眉宇间依旧是那个对着水先生大喊不认命的少年。 “哲学?是什么学,我怎么从未听过,不过就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既然入了江湖就不能畏首畏尾了”江雨禾点头道。 “哲学是教人做人的学问,不过说了你也不懂”陈庆之尴尬说着,又看了眼身后的船舱继续道:“关于王大哥,你怎么看”。 江雨禾先是瞪了他一眼又接着冷淡道:“还能怎么看,我从第一天就觉得他是装的“。 “那天去救酒店掌柜的时候我也开始怀疑了,这一路王大哥似乎很害怕自己被官兵发现似的,按理说他作为沈大人的亲戚,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害怕官兵”陈庆之接着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还跟他去江陵吗“江雨禾颔首问道。 ”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陈庆之想了想道:“毕竟我有言在先,咱们到了江陵处处留心就好了”。 江雨禾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陈庆之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从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王天虎开始,他身上就有我很熟悉的气息”。 陈庆之闻言疑惑道:“什么气息”? “杀气,他虽然在刻意装作一个商贩,但是他藏不住那股杀气,就像是战场厮杀之人亦或者...我这样的杀手”江雨禾顿了顿说道。 陈庆之看着江雨禾撇过去的眼神,轻咳一声道:“你怎么之前不说呢”。 “之前你那么相信他,我要是说了只怕你觉得我这魔教妖女看谁都不是好人吧”江雨禾没好气地说道。 “我相信你”陈庆之突然开口道。 江雨禾刚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陈庆之,少年的眸子里满满的坚定,她不由地一笑道:“小混蛋,别这么随便相信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笑置之,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杀过许多人吗”? 江雨禾一愣,随后眼神变得冷厉道:“是,杀的我都数不清了,怎么,想为民除害了吗”。 陈庆之无奈苦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像滥杀的人,就像这次元达兄的死,不知道你替多少人背了命案,或许你杀人也是有原因的,等你想告诉我原因的时候可以告诉我”。 说完陈庆之就伸了个懒腰往回走去,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江雨禾看着那身影眼神中似有似有闪出柔情笑着骂了句“小混蛋”。 突然,一声响亮的长啸声划破长空传来,引得船上众人纷纷环顾四周,这里除了两岸青山什么都没有了,可那长啸声却不绝于耳。 那青山上郁郁葱葱,光影流转间让人眼花缭乱,暮然间,陈庆之眼神眯起,盯着左岸的山林一处,那里被茂密的树叶遮的严严实实,可刚刚一瞬间,他隐约看到一道黑影穿过。 倏地一道黑影再次划过,那一声声长啸也随之传来,陈庆之心中暗自一惊,难道是遇到山匪? 就在他想要高声呼喊让大家小心的时候,那长啸声突然越来越近,只见赫然几道铁索从那山林中射来,几声撞击声之后,客船就被铁索死死抓住动弹不得,顿时船上众人一阵惊呼,不少人吓得躲藏起来。 “少爷,咋回事啊,怎么停船了”耿壮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摸了摸自己刚刚因为突然停船被撞到的脑袋,在他身后,王天虎也是小心翼翼走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小心点...”陈庆之话音未落,却陡然间看到那岸边山林出现几个带着斗笠,脸上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身上穿着蓑衣的男子,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拿着一个铁环,将铁环放在铁索之上,竟然就顺着铁索一路划过江水落到了船上。 伴随着这些人降落船上,那长啸声戛然而止,但是那瘆人的鬼怪面具和寒光凛冽的长刀着实让船上众人吃了一惊,甚至有的小孩已经哭出了声,连忙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惊恐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刀客。 陈庆之手缓缓放在一旁一个布袋上,为了掩人耳目自己一直把三万用布袋装了起来,可就在这时,那名船老大却一路小跑到了前面,睁大眼睛看了眼这群刀客,当看到他们那鬼怪面具时赶忙上前拜拳道:“小的见过怒江盟的各位大爷,路过贵地还请行个方便”。 陈庆之闻言微微一怔,与走来的江雨禾对视一眼问道:“这就是怒江盟的人?这是想干什么”。 江雨禾小声道:“我和他们没怎么打过交道,也不太清楚”。 说罢只听得那群刀客中为首一名身材高大,手臂上纹着一条飞龙的男子开口道:“今天是我们盟主大喜的日子,来往船只都要奉上礼钱,你们的呢”。 那船老大闻言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说道:“大爷,小人这船做的小本生意,以往按规矩每月十五过路都奉上钱,一次不差的,这都过了十五了大爷,再交的话可就揭不开锅了”。 那刀客带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声音却是不耐烦道:“少废话,盟主开路让你们发财,岂有不交礼钱的道理,要是不交,就把船扣下来抵了吧”。 “啊?那怎么行大爷,我这全家都靠这船过日子呢,求求你,行行好吧大爷”船老大求饶道。 “唰”的一声,只听那刀客手起刀落重重砍在一旁的一根扶手上,那扶手顿时应声断成两截,吓得众人一声惊呼。 “你想清楚再说话,怒江盟的规矩你应该懂得,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份”那刀客厉声道。 船老大被他吓得脸色苍白,深深咽了咽口水颓然叹了口气,显然是认命了,当下赶忙跑回船舱,不一会就拿着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 “大爷,这个月就这点钱了,还请您笑纳,给盟主道喜了”船老大嘴上说着,脸色却是十分难堪。 那刀客二话不说拿过那箱子,打开看了眼便顺手往后丢给了后面的一名刀客。 “嗯,礼钱我怒江盟收下了,把兄弟们的辛苦钱出一出吧”刀客拄着那长刀继续说道。 “什么?大爷,都给您了啊,怎么还有辛苦钱啊”船老大着急地问道。 “啪”的一声响起,那刀客一巴掌将船老大扇的眼冒金星转了一圈倒在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来,只听他弯下身子继续狠狠道:“废话,我带着兄弟们辛辛苦苦出来一趟,给你机会向盟主献礼,难道不需要跑腿费吗,我这帮兄弟喝西北风吗”? 陈庆之见状怒由心生,作势就要上前却被江雨禾一把拦下,摇了摇头示意让陈庆之看看身后,原来是那西山三秀缓缓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你说那怒江盟盟主不是好人,我起初不信,现在是信了,原来跟水匪没什么两样”陈庆之气愤地小声道。 那船老大被这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其余那些船员早都吓得躲了起来,一个敢上前帮忙的也没有。 “大爷,真没钱了,这趟出门也没带多少,都给您了,下回路过我再给大爷补上行不行啊”船老大带着哭腔说道。 “格老子的,跟我在这装穷是吧,要不我把你手剁下来,拿回去给兄弟们下酒啊”那刀客狠狠说着,吓得那船老大一声惊呼,连胜求饶起来。 “好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韩盟主亲自来了呢”突然一声嘲讽声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却是那西山三秀中那个瘦猴男子,只见他双手抱胸缓缓上前,眼神轻蔑道。 “哪来的杂碎,找死是不是,报上你的名来”刀客一声怒喝。 “怒江盟也算是江湖豪门,却有你这样的恶徒,老子今天就替韩盟主清理了门户”瘦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而是从腰间取下两把长约一尺的短钩怒道。 “拿把旁门左道的兵器就敢如此嚣张,我先砍了你喂狗”那刀客见状二话不说提刀就冲了上去。 那瘦猴男子却是摆了一个古怪的应对姿势,陈庆之撇了眼西山三秀剩下两人,眼神中也都是一股自信的味道,不由好奇再看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怒江盟(二)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刀客动作飞快,一步踏出势大力沉,长刀携风而来。 “锵锵”两声响起,却见那瘦猴顺势迎了上去,两把短钩舞出一道虚影,那刀客还没反应过来,一把短钩就勾住了自己长刀,顿时他感觉有千斤之力拉扯着,虎口之上传来一阵剧痛,刹那间那长刀就被瘦猴一把拉走,而另一把短钩反手一掠,锋利的短钩瞬间就穿透了那刀客的手掌,只听得一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陈庆之看着也是一惊,头一回看到这种冷门的兵器,没想到是如此的刁钻凌厉。 那瘦猴勾着刀客的手掌,眼神冷傲缓缓将短钩往上抬起,那刀客的手掌也被带起更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啊~饶命啊大侠,我错了大侠”刀客哭喊道。 那瘦猴扭头看了眼剩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刀客冷哼道:“怒江盟招揽荆楚英雄,那是保一方安宁的,就是爱财也得取之有道不是,要让韩盟主知道你们私自压榨百姓,我看得一刀剁了你们的狗头”。 “大侠说的是,我们不敢了,不敢了”那被勾住手掌的刀客汗如雨下连忙说道。 “二弟,教训一下就够了,咱们毕竟也是怒江盟的客人,别伤了和气”西山三秀中的胖子缓缓走上前说着,敞开衣襟露出的胸口每走一步都要抖上一抖。 “要不是看在韩盟主的面子上,我这一钩就要他的脑袋”那瘦猴冷冷说道,说罢猛地抽出那短钩,只听得那刀客赶忙捂住手掌一阵吃痛。 “三位...说是我们怒江盟的客人,不知尊姓大名啊”那刀客听着一怔问道。 “我们兄弟三人人称西山三秀,今日是应韩盟主之约赴宴的”胖子缓缓说道。 “阁下难道就是笑阎王莫不语?那这两位英雄便是冷月钩华西子和霹雳锤于百烈了吧”那刀客缓缓起身对着胖子说着,又转身对着瘦猴和矮个子纷纷说道。 “不错,难得还有记得我们西山三秀名号的,看在这份上倒可以饶了你”那矮个子于百烈上前说道。 “呵呵,算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笑阎王莫不语眯起眼笑道。 那边说着,陈庆之听到三人名号则想了想向江雨禾问道:“那华西子用一对短钩所以叫冷月钩,莫非那于百烈兵器是锤,怎么不见他带在身上呢,还有那莫不语,为何是笑阎王呢”? 江雨禾低声道:“我只是听说,这三人都是西山派苍云子的徒弟,西山派是曾经西瓯族的门派,地处岭南,行事莫测高深,手上兵器也都很冷门,除了华西子的短钩,于百烈用的是铁链锤,估计不是大家伙,看他身上衣服鼓鼓囊囊说不定像我的银蛇一样藏了起来,那个莫不语听说是云贵第一高手,手中用的是一根判官笔,所以被叫做笑阎王”。 陈庆之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过来,又看那笑阎王莫不语搀扶起颤颤巍巍的船老大道:“我们兄弟做了你的船,也帮你平了一次事,呵呵,也算公平”。 说完莫不语依旧是眯眼笑着对那带头刀客道:“这船既然给了礼钱,那也是给韩盟主面子,后面麻烦怒江盟兄弟不要为难了,我二弟伤了兄弟,这伤口若不及时治疗,只怕兄弟这手就要废了,不过好在我身上有疗伤的药,待到了怒江盟我亲自为兄弟疗伤,不出三月就可以恢复了”。 “唉唉,不敢不敢”那刀客急忙挥手说着,却忘了自己手掌上的伤口不由又倒吸一口冷气发出“嘶”的一声,他自然明白莫不语的话中意思,这是担心自己回头找这船家的麻烦,给自己提醒呢,不过他自苦笑一声,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招惹这莫不语,要知道笑阎王「笑里藏刀」的本事那可是江湖闻名的。 那船老大还陷入惊吓中,一会才反应过来,赶忙对着莫不语使劲的鞠躬作揖道:“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陈庆之瞧在眼里对江雨禾又说了句:“你看,江湖上还是有好汉的嘛”。 “希望如此吧,也不知他们怎么和韩逐成的朋友”江雨禾不以为然道。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丝疑惑,不过也未多想,当下还是赶紧到江陵最为重要。 “这位兄弟,你们可有船嘛,带我们兄弟三个去怒江盟赴宴可好啊”莫不语继续说道,脸上永远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有的有的”那刀客急忙点头道,说完立马扭头挥手示意身后一名刀客,只见那刀客从怀中掏出一根似笛似笙的管子,然后放在嘴上猛地一吹,赫然传出刚刚那阵长啸声。 那长啸声三短三长,伴随清风四散而去,不一会又听的不远处也传来三短三长的啸声,陈庆之等人抬眼看去,只见远处江面弯曲处,一艘艘小船缓缓驶出,那里正好有山峰突出,将这些船只都挡了起来。 不一会那些小船就靠近过来,最前面的一艘船略微宽敞几分,上面站着同样一名戴着鬼怪面具的刀客。 数息之后,十几艘小船一字排开,赫然排满了整个江面,只听那刀客笑着对莫不语三人道:“三位大侠,请上船吧”。 见那莫不语点头,那刀客连忙示意剩下人将船上的铁索去除,眨眼睛只见西山三秀全部一跃而下,不偏不倚都坐上了最前面的那艘小船。 那受伤的刀客见三人离去暗自松了一口气,对自己这一脚踢到铁板上的遭遇暗叹一声倒霉,但手掌的伤口愈发疼痛,他也没功夫再耽搁,赶忙跳上了另一艘船。 船上众人纷纷如释重负,那船老大摸了摸自己有些肿胀的脸哀叹一声,便又转身准备起航了,陈庆之等人本也就要离去,可就在这时,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突然在陈庆之耳边响起。 “莫大侠,俺老朱久仰西山三秀大名,今日真是有幸能与三位同船呐哈哈”。 那声音本不大,与寻常交谈并无区别,正是从那西山三秀上的船上传来的,可陈庆之一听顿时浑身一震,这声音他是决计不会忘了的,是那晚冒充听雪堂刺杀陈家的人里,自称“黑白双雄”的淫贼之一,当时被他跑了,没想到在这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陈庆之立刻转身趴在船头向下看去,看他如此古怪江雨禾等人都是一惊,只见他眼中冒火一样死死瞪着那调头远去的船只,那船头站着一名怒江盟的刀客,身材矮小,露出的皮肤如黑炭一样,还有那插在腰间的两把双刀,即便看不到正脸,陈庆之也确信无疑就是那一日的双刀刺客。 “少爷怎么了”耿壮走上前疑惑道。 陈庆之撇了他一眼,当下念头一转走到身后的王天虎身前深深作揖道:“王大哥,实在抱歉,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能无法和你一起去江陵了”。 王天虎等人都是一惊,尤其王天虎更是着急道:“陈公子,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嘛”。 陈庆之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有违诺言,不过此事对我很重要,还请王大哥见谅”,接着他见王天虎似乎心生不满赶忙道:“我让耿大哥先护送你去江陵,现在也是荆州地界,没有怒江盟的叨扰,这一路应该不会出岔子,你们先到江陵,我处理完事情很快去找你们汇合,这样可以吗王大哥”。 王天虎一听陈庆之并非一走了之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哦,那也行,公子莫要忘了就好,到了江陵我还得宴请公子呢”。 “好,没问题,耿大哥,麻烦你了,万事一定小心,在江陵等我”陈庆之不放心地对耿壮说着。 “你也小心少爷,耿壮办事,你放心吧”耿壮虽然不知道陈庆之为何突然要走,但是他却依旧无条件地答应道。 “你是不是要去怒江盟”刚刚不知怎么消失了一阵的江雨禾突然凑过来小声问道。 陈庆之一时语塞,却知道自己也瞒不过她便点了点头,见状江雨禾立刻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我这次...说不定会很危险,你也先去江陵吧”陈庆之赶忙拒绝道。 “你就打算这样直接去怒江盟,恐怕事情还没办你就已经死了”江雨禾嘲讽一样说着,说完从一旁拿出一个包裹,偷偷扯开一角,陈庆之一看顿时一惊,那包裹里竟然放着怒江盟刀客的衣物。 “你从哪里拿到的?”陈庆之一惊之下差点喊出来,也只好不顾周围人异样眼神拉着江雨禾到角落里问道。 “当然是从怒江盟的人身上扒的了,怎么样小混蛋,没有姐姐帮忙你没办法吧”江雨禾俏皮地笑道。 陈庆之只得点了点头道:“那谢谢你了,但是你还是不能去,太危险了,有这衣服我自己去没问题的”。 “好你个陈庆之,我帮你你还想撇下我,我告诉你,你要不带我去怒江盟,路上我就杀了耿壮和王天虎,你别以为我做不到”江雨禾恶狠狠地瞪着陈庆之说着,顿时让陈庆之一阵无奈。 “你...好吧好吧,那就一块去吧”。 江雨禾一听轻佻地一笑,又听陈庆之突然紧张兮兮地问道:“不过,你到底怎么扒他们衣服的,你的丹田可是被我点穴没法运气的,难不成你破开了”。 江雨禾闻言一笑,瞬间佯装眼神狠戾起来,手也放在了腰间的银蛇上,陈庆之见状眉头一皱不由一惊。 看到陈庆之吓了一跳的样子江雨禾不由笑出来道:“我要是破开,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几个小喽喽罢了,我江雨禾解决他们的办法有一百种”。 第三十四章 怒江盟(三) 是夜,荆河之上月影流淌,汹涌澎湃的江河四处流淌,汇聚成了不少湖泊,距离江陵三百里外有一座上千顷的大湖,后世被人称为洪湖。 洪湖之上,点点星光与灯火交相辉映,绘制着一幅湖上美景,烟波浩渺中,清楚可见湖上飘着密密麻麻的船只,有的小到不过一丈扁舟,也有数十丈长,足以容纳上百号人的巨船。 依稀可见几道笔直的栈桥伸展出去,直通湖中心,一座宏伟的寨子依水而建,高大的门口左右两端设置瞭望的高台,台上各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一道金色旗帜,旗上黄色丝线绣着一头神态威武的黑色巨鲸正拍打着浪花,旗子随风招展,显得那巨鲸更加威严灵动。一块金字牌匾立在中央,即便在黑夜也可以看见那“怒江盟”三个大字,刚劲非凡。 此时的水寨灯火通明,除了在外巡逻的几许人马,一阵接一阵的笑声与酒杯相撞的声音传来,看得出其中的热闹非常。 在外站岗巡逻的那些人听得里面的热闹一肚子不满,只是他们大多地位卑微,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中不由暗骂起来,这怒江盟在荆楚大地成名许久,门下弟子足有数千人,实力强劲就连官家都得给几分薄面,平日里都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谁又敢在盟主大喜的日子来捣乱呢,最后还是让里头那些人吃香喝辣,自己这些普通弟子却连酒水都喝不上。 再看向那觥筹交错的寨子正中,红灯喜对布满四周,宽敞的寨子足足容纳了上百桌的客人,不少已经喝到脸色微红,一眼看去,形形色色的江湖人聚在这里,外围站着一排那些戴着鬼怪面具的怒江盟弟子,有的站岗不动,也有的忙活着端茶倒酒,看不出他们的表情变化。 除去这些外围弟子,酒席中也有不少穿着怒江盟那身蓑衣的弟子,只是他们大多取下面具,和那些江湖人一同举杯畅谈着,显然应该是怒江盟地位比较高的人了,其中有一人贼眉鼠眼,脸黑的像煤炭一样,大腹便便裸露的胸口露出一片浓密的胸毛。 这时一名正在倒酒的怒江盟弟子走过此人身边,却不知怎么地一下撞在他身上,把刚温好的酒水全洒在了那黑汉子身上,酒水烫着他的胸毛让他发出一声咒骂声:“你他娘没长眼啊,老子手给你拧下来”。 那撞到他的弟子却是仿佛愣住一样一言不发,他本就比黑汉子高了一头,看起来像是居高临下一样,这让那黑汉子愈发生气当即就要生气,却见又一名身材消瘦的弟子连忙过来弯腰赔礼道:“朱哥息怒息怒,他是新来的,您别和他一般见识,看在盟主大喜的份上您消消气”。 那黑汉子撇了眼这弟子不耐烦道:“现在你们招人也不看看,什么臭鱼烂虾也要,你们是谁手底下的,之前怎么也没见过你们”。 那消瘦弟子闻言赶忙继续道:“朱哥,我们是龙哥手底下的,他受伤今天没来,您给个面子”。 那黑汉子脸色这才稍微松了松,他们嘴里的龙哥就是白天被冷月钩华西子穿透手掌的那个刀客,大家都叫他龙哥,虽然本事平平,但是在怒江盟混迹多年资历较高,自己来怒江盟没多久倒也不愿意与其交恶。 “行了,朱老二,赶紧来喝酒”桌上其他人也吆喝道,那黑汉子便不耐烦地挥手让二人退下了,见状那名消瘦弟子赶忙拉着那名呆若木鸡的弟子到了一旁角落。 “小混蛋,你是不是傻了,让他认出你来,你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今天,你想死就死吧,别连累了我”此时那消瘦弟子一改刚刚说话时的沉重声音,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瞪,不是旁人正是江雨禾。 而他面前的呆子自然就是陈庆之了,那日二人乔装打扮后便一路跟着怒江盟的船队回到这洪湖水寨,又偷偷混进了宴席大厅,只是陈庆之一看到那叫做朱黑的汉子就怒由心生,当即就要控制不住上去了结此人。 陈庆之轻声一叹看了眼江雨禾道:“我就是气不过,没想到他还能在这逍遥自在”,来的路上陈庆之已经把朱黑和他师兄调戏他娘的事告诉了江雨禾。 “现在他们人数众多,绝对不能打草惊蛇,不过敌明我暗,咱们可以静静等待机会就好了,那黑猪诬陷我听雪堂,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江雨禾连忙轻声说道。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听得黑猪二字不由再次一笑,当日他问江雨禾可曾听过“黑白双雄”的时候,谁知江雨禾哑然失笑道:“什么黑白双雄,你说的那两个人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自己大言不惭说是双雄,其实江湖上都叫他们「黑猪白驴」,你猜为何,因为他们一个长得黑叫朱黑,一个长得白就叫吕白哈哈”。 吕白就是当日在陈家被陈庆之一剑杀了的那人,朱黑便是不远处那个黑汉子了。 突然喧嚣的宴席传来一阵短暂的安宁,众人的目光纷纷朝后看去,只见一名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一身新郎服,右边脸上划着一道疤痕,目光如炬,下巴上布满了胡渣子,正举手拜拳,朗声大笑从门外向台上走去,一路上所有人纷纷站起身来,不约而同喊着:“恭贺盟主新婚大喜”。 那怒江盟盟主韩逐笑声爽朗,健步如飞,几息间就夸上台子坐了下来,声音洪亮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大驾光临,让我怒江盟蓬荜生辉啊,这一杯,韩某先敬诸位英雄,给大家接风洗尘”。 说完,只见韩逐大手一揽,一旁站着的一名弟子还未端酒上前,那酒杯竟然凌空被他取来,当即起身一口饮下,顿时引得满堂喝彩,陈庆之见状也大为惊呼。 “这韩逐好深厚的内功,竟然可以隔空取物”陈庆子暗自赞叹,又立刻听到那朱黑也高声奉承道:“盟主的怒海惊涛手已经练的如此出神入化,可谓当世第一人啊,诸位说是不是啊”。 朱黑话音一落,众人也纷纷应和着,那韩逐喜笑颜开,又听的那冷月钩华西子突然道:“韩盟主多年不见,武功又是精进不少啊,想当年盟主的怒海惊涛手、华山公孙家的奔雷拳、白马寺的般若空相掌以及家师的西山劈空掌齐名于世,只可惜如今家师仙逝,难以看到了”。 华西子说完,场面一度尴尬下来,陈庆之瞧着韩逐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快,不由心中暗暗一笑,想这华西子还真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那笑阎王莫不语也赶紧拉了一把自己师弟然后笑道:“呵呵,韩盟主我师弟心直口快,思念家师一时冲了盟主喜气,万望莫怪,待会让他给盟主赔酒三杯”。 韩逐闻言立刻换上一幅笑脸道:“莫兄哪里的话,苍云子大师也是我的故友,说起来我也是十分思念的,岂有怪罪的道理,这样,咱们这一杯,一起敬苍云子大师吧”,说完,接过一杯酒就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西山三秀相视一眼,顿时感激不已,也学着韩逐倒起酒来,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始效仿,而后又听到那韩逐又笑道:“虽然故人西去,但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第三杯,我再敬大家,敬我们这欢聚的情分哈哈”。 随着韩逐的话,宴席的气氛又再度热闹了起来,江雨禾不由啧啧道:“这韩逐倒是个攻于心计的家伙,随随便便不仅化解尴尬,还让那西山三秀对他感恩戴德的”。 “也许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呢,说不好他真是个大英雄”陈庆之也点头道。 江雨禾环顾了一圈然后搡了一下陈庆之道:“他是不是大英雄我不敢说,但是这怒江盟却是真够乱的”。 “什么意思”陈庆之问道。 江雨禾一边比划示意一边小声解释道:“你瞅那边那两个光脚汉子,是神农派的长老,你再看那边的男男女女,为首的是合欢派的「合欢二仙」颜无心和媚无疆,还有那边那一帮拿剑的冷面书生,最前面坐的是归云山庄的六君子,再算上行事古怪的西山三秀,这些人有好有坏、亦正亦邪,我之前听说这怒江盟近年来声势浩大,荆楚一代各路人马都被他拉入盟中,没想到果真是鱼龙混杂,五花八门,再看看他手底下弟子的狠辣的做事风格,我觉得这个韩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陈庆之一边听着一边看着,果然如江雨禾所说,当即又打量了一番其余几个怒江盟取下面具的弟子,大多面相狠戾,脸上和身上多是刀痕刺青等,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 “这些年的亏有韩盟主的震慑,这荆楚大地果然是安稳了许多啊,想想当年韩烈大侠初创怒江盟的时候,不过洪湖上区区几十人哈哈,如此看来韩盟主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道声音从那神农派的弟子口中传出,一时又引起纷纷讨论。 “那可不,虽然韩烈大侠也是英雄盖世,但是他着实没有盟主如今海纳百川的气魄啊,如今怒江盟不仅掌握荆楚江河命脉,甚至西蜀和岭南,但凡看到黑色巨鲸旗,谁不得退避三舍啊,这都归功于盟主广招天下英雄的豪情啊,我们也都是真心佩服才甘愿加入怒江盟的啊”另一名神农派的弟子同样高声附和道。 “韩烈大侠是谁啊”陈庆之听着向江雨禾问道。 “就是韩逐他爹,韩家当年在洪湖一代也是远近闻名的侠义世家,怒江盟就是他带领建立的,不过那时候怒江盟还算都是侠义之士,做的也都是劫富济贫的好事,像神农派那种侵占百姓田产还有黑猪白驴这样的人,见了他都得抱头逃窜呢,没想到韩烈一死,他们反而成了怒江盟的盟友”江雨禾娓娓说道。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只见一抬花轿竟然被抬着走进了大厅,不一会在众人惊异目光中,那花轿就被抬着放到了韩逐身旁,韩逐一声大笑站了起来,缓缓走向花轿 这世上还有直接把新娘轿子抬上来成亲的,在场众人纷纷惊讶不已,待看到韩逐拉着那新娘子出来,顿时众人眼睛都看圆了,即使披着盖头,但是那纤纤玉手和聘婷细腰实在令人目不转睛,身材更是修长,竟然与高大的韩逐也不相上下,婀娜身姿把那华贵的新娘服衬托的如梦如幻。 第三十五章 怒江盟(四) 韩逐眼神倨傲静静牵着那新娘的手,扫视着台下的一众人,静静等待着什么。 一阵安静过后,终于有人率先喝采道:“恭贺盟主新婚”,其余人众才纷纷效仿起来。 韩逐这才朗声一笑摆了摆手让众人停下,看着众人说道:“诸位莫要见怪,韩某自觉那世俗婚嫁礼节实在繁琐,我等都是江湖儿女,便省去那许多繁文缛节,只要诸位在此见证我夫妻同心,那这婚礼也就成了”,说着他还举起新娘纤细修长的玉手示意着。 台下众人一听纷纷明白过来,赶忙又是一顿喝彩,那名神农派的光脚弟子又笑着道:“韩盟主如此豁达豪爽,让我等更是倾佩啊,不知道盟主夫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能得到盟主的青睐呢”。 “是啊盟主,可否告知盟主夫人的芳名,也让我等为夫人敬一杯酒啊哈哈”另一名神农派的弟子也接着道,台下又是一阵跟风起哄。 “哈哈,好啊,夫人的名字嘛,其实大家倒也不陌生”韩逐突然瞅了眼身边的新娘一顿,看着台下众人一时不解便得意道:“夫人的大名便叫做柳依依”。 顿时底下一阵议论纷纷,那合欢派的颜无心更是不由翘起兰花指道:“哟,盟主夫人莫不是号称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黄山柳依依?盟主好福气啊嘿嘿”。 “哦?原来是「飞花问柳」柳破虏老英雄的长孙女啊,此等佳人果然与盟主这样的英雄相配啊”莫不语也接着赞叹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夸赞,江雨禾看在眼里却嘀咕道:“这新娘子好奇怪,从头至尾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你看那手牵的,就像遭了多大罪一样,也不知道柳依依怎么会嫁给这个死鬼韩逐的”。 陈庆之闻言也定睛看去,果不其然,那新娘一有机会就立刻将手缩回起,用力搓着手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不由心生疑惑,只是其余众人都忙着奉承与韩逐敬酒,根本没注意到台上新娘的动作。 “这柳依依很有名吗,柳破虏我记得你说过是十年前的四大高手是吗”陈庆之小声问着江雨禾。 “正如他们所说美名远扬,不过我也没见过,但是她爷爷柳破虏的确是一代宗师,除了柳家闻名的飞花暗器,他的凌虚一指更是独步天下,十年前即使年近六十却还能被评为四大高手足见其本事”江雨禾回想着说道,忽地一肘打在陈庆之胸上道:“喂,小混蛋,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是不是动什么歪心思了”。 陈庆之吃痛闷哼一声无奈道:“我说姑奶奶,咱能不能不一惊一乍的,我现在就想怎么了结了那头黑猪赶紧走”。 江雨禾这才满意地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看,那韩逐刚刚下台与一干人等喝了一圈酒又回到了台上,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诸位,韩某还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那韩逐话音一顿,又看了眼身旁一动不动的新娘子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道:“大家都知道黄山柳家一直是中原的名门望族,柳破虏老英雄不论武功还是威望都是首屈一指的,今天我有幸能迎娶柳姑娘,那我怒江盟日后与柳家便是姻亲,用不了多久,我怒江盟的巨鲸旗就可以北上了”。 韩逐话音一落,顿时再次引起一阵喝彩,这怒江盟从洪湖起家,多年来雄踞汉江威风凛凛,但是却从未踏足北方,而黄山地处南北交界,若有柳家支持那自然是莫大的帮助,像神农派这类阿谀奉承之人赶忙鼓吹起来:“盟主英明神武,我怒江盟雄霸江湖指日可待啊哈哈”。 一众喝彩声中却独独那冷月钩华西子再次提问道:“虽然韩盟主与柳小姐结为姻亲,但是听闻柳破虏老英雄一向不喜欢江湖中人追名夺利,就算是亲家但想要他帮忙盟主做大,只怕也难啊,更何况这北边还有个白龙寨,听说投靠了北魏鞑子实力也不容小觑”。 华西子的一番话给正在兴头上的众人泼了一盆冷水,韩逐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快,冷冷一笑坐了下来,自然有眼尖的比如神农派的弟子立刻发现了韩逐的不满,当即怒道:“华西子你什么意思,怎么总是跟盟主对着说话,那区区一个白龙寨能和我们怒江盟比吗”。 华西子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没有冒犯盟主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罢了,白龙寨的底细我不清楚,不过当年烟雨楼把他和怒江盟相提并论,想来那也是半斤八两,若光靠你们这种只会拿嘴办事的蠢蛋,怒江盟想要北上只怕难咯”。 神农派那两名弟子相识一眼顿时怒喝:“你说谁呢华西子,别给老子装清高,叫你们一声西山三秀那是给你们面子,说不好听的不过是三个连山门都没了的孤魂野鬼,当年你们师傅不也是叫嚣绝不入我怒江盟嘛,后来不还是求着来找我们了”。 那两个神农派弟子越说越起劲,口水涂抹乱飞,华西子眼里冷厉却是一言不发,就在那两个弟子以为华西子怕了不敢多说的时候,他们突然觉得自己身后有一道黑影伫立,一股磅礴的气势向他们压来,震惊之余二人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笑阎王莫不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二人身后,本就高大粗壮的身体把二人完全笼罩住,那一直笑脸示人的脸上赫然怒目圆睁,眼神狠戾,整个人气势汹汹真如活阎王一样。 “莫不语,你想干什么”神农派弟子咽了咽口水道。 那莫不语猛地眉头一皱,一瞬间的功夫,只见他猛地抬起双手压在那两个神农派弟子脑袋上,闷声一哼如雷鸣一般,砰地一声响起,那两个神农派弟子就重重地被他砸在了地上,顿时间在地上砸出一道坑,那二人兀自昏了过去。 莫不语这一翻动作不过转瞬之间,动作之快与他肥大的身躯完全不等,等到他起身许多人才反应过来,那些怒江盟的弟子都后知后觉地拔出了刀警惕地看着这个散去一身气势的光头大汉,只见他缓缓转身,那脸上又换回了往常的和睦笑脸。 “诸位受惊了,这两人有辱我师门,在下略施小惩罢了,不过在下还是想说明白了,我们三兄弟感激当年盟主临危之际救出师傅遗体的恩情,再者我兄弟三人为了练功久居深山,所以将我西瓯族岭南之地交给盟主代为守护,但并非我三兄弟加入了怒江盟,还望各位清楚”莫不语眼带笑意一字一句说着,字里行间却铿锵有力不容有疑。 “哈哈哈,莫兄几年不见,这劈空掌愈发是收放自如啊,若不是你留手只怕他们二人就要命丧于此了,江湖中人都知道笑阎王出手不死不休,莫兄这是给我韩某人天大的面子了,来人把这两个没眼力的家伙抬下去,别扰了诸位的性质”台上的韩逐却没有发怒而是笑了起来,顿时打破了现场的僵局。 “呵呵,这韩逐可真是会圆场,只可惜那两个神农派的弟子明明还是替他说话的,不过也是,那莫不语好歹是苍云子的大弟子,想当年苍云子也是烟雨评上前十的存在呢,韩逐自然不敢得罪了莫不语”江雨禾低声道。 忽又听到韩逐哀叹一声道:“不过适才华老弟说的,的的确确也是事实,那白龙寨投靠北魏鞑子不知要把北方百姓欺负成什么样子,先父创下怒江盟时就是希望这江河之上再无匪患,由我怒江盟守护百姓平安,我怎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陷入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呢”? “盟主胸怀百姓,这些年来守护一方平安我们都有目共睹,只要等到夫人的柳家与盟主日后联手,咱们一定能完成老盟主的遗愿”台下那朱黑识时务地附和道。 陈庆之听到这里已经明了,这韩逐显然是个被利欲熏心的小人,再听的那朱黑声音他不由暗啐一声道:“真不要脸,还护一方百姓,收保护费就收保护费,虚头巴脑地比小马哥差远了”。 江雨禾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保护费是什么?小马哥又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很厉害嘛”? 陈庆之轻笑道:“小马哥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的传奇,他虽然按道理来说也是匪,但是有情有义而且光明磊落,比这虚伪的韩逐强不知到哪里去了”。 “还有这样的人物,那确实是个好汉,希望有机会可以一睹真容”江雨禾点头道,陈庆之听着心里暗自苦笑,你要是能看到小马哥那你得成精了才行。 这边二人偷偷说着,却听那韩逐看着台下众人突然道:“其实,在下思索多日,已经想出一个足以壮大我怒江盟完成先父遗愿得办法,就是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哦?盟主有何高计,还请告诉大家,咱们都是一条船的兄弟,自然是支持盟主的”那朱黑闻言赶忙又说道,二人这一唱一和挑起了众人的兴趣。 “如此也好,虽然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但是难得大家聚在一起,还是正事要紧,老朱,你先带夫人回去,我与诸位商讨商讨”韩逐闻言继续说道,然后转身看着那从始至终不发一眼的新娘子冷冷一笑,又将她领回了花轿。 那朱黑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一双鼠目射出精光笑道:“属下领命”,说罢,赶忙带人上去又将新娘子抬了起来往外走去,只是少有人看到他看向花轿里那个身影时眼中的炽热。 “这家伙,一定不怀好心,咱们跟过去,现在他自己一人,倒是除掉他的好机会”陈庆之赶忙对江雨禾说道,说罢二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偷偷往外溜去,混在那花桥队伍的后面走出了大门。 第三十六章 怒江盟(五) 夜已深,江水寒,人未眠。 一座花桥,在夜色中是那样的夺目而又格格不入,缓缓走了片刻,停在了一间张灯结彩的屋子外,很显然,这里是韩逐准备好的婚房。 “夫人,房间到了,进去休息吧嘿嘿”朱黑猥琐的笑声传来,花轿里的新娘子却是一言不发,那朱黑又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忘了夫人还被点穴的呢,嘿嘿,来啊,你们几个把夫人扶进去吧”。 朱黑说着让几个侍女打扮的人从花桥中扶着新娘子走了出来,朱黑负手跟在后面一脸奸笑,看着那婀娜身姿忍不住抿了抿嘴一同走进了房间。 几息后,只见那几名侍女缓缓走了出来,但是却不见朱黑的身影,躲在一旁暗处的陈庆人和江雨禾对视一眼,借着夜色悄悄摸到了窗前。 “柳姑娘,你马上就是怒江盟的盟主夫人了嘿嘿,如何,是不是很感谢我啊”屋内传来朱黑的声音。 江雨禾缓缓捅开窗户一角向里面看去,却见那朱黑竟然大剌剌地坐在了婚床之上,而他的旁边就是披着盖头的柳依依。 那朱黑侧身端详着柳依依不住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啊,当年我和师兄做梦都想拥有柳姑娘,如今就这么送上门来了哈哈”。 陈庆之听着一阵厌恶道:“这头黑猪想干什么?柳依依不是韩逐的人吗,他胆子这般大吗”? 江雨禾闻言小声回答道:“你没听他说柳依依被点了穴,哪有新郎把自己新娘点穴的,我就说这一切怪怪的,说不定里面另有文章呢”。 陈庆之正疑惑着,又听的里面传来声音:“柳姑娘,你说我老朱这样的性情中人,看到你这样的美人怎能就让你轻易离开呢,还好我认准那韩逐一门心思称雄称霸,所以才建议他软禁你,再当着群雄的面和你成亲,生米煮成熟饭任你再贞洁烈女也没用了嘿嘿,如他所说怒江盟和你柳家结为姻亲,到时候柳家就成了韩逐向北进军的最大助力了”。 那朱黑说着靠近身子闻了闻柳依依,只觉得女子体香醇香清雅,不由打了一个哆嗦笑了起来:“只不过可笑这个韩逐也没脑子,这样的把柄被我拿着,也不想想万一事情败漏,柳破虏可是四大高手之一,有他好果子吃的,不过嘛,那都是后话了,那个韩逐一心野心勃勃,对女人根本没兴趣,就算是夫妻恐怕也没功夫疼爱你,岂不可惜了你这「鹅黄细柳胜春朝」的美名,但是我不一样啊,你只要跟了我呵呵,保证让你快活的不行嘿嘿”。 这边江雨禾听了轻声呸道:“果真是头恶心的黑猪,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想不到那个韩逐都被他算计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朱黑深深咽了咽口水,淫笑一声就伸手放在盖头上,再猛地一拉,终于把那柳依依的芳容给露了出来,望着眼前美人,朱黑竟然一时愣在了那。 窗外江雨禾不由瞧了过去,这一瞧心中却是忍不住一动:“这姑娘倒是生的真是美丽,连我看到了都想要说一声好看,也难怪这些男人对她魂牵梦绕了”。 透过淡淡灯光,依稀可见那一双眸子宛如黑夜中的耀眼星辰炯炯生光,一张端庄秀丽的鹅蛋脸在脂粉衬托下更是艳丽无比,配上那红色的嫁衣,更添了一份贵气,仿佛玫瑰一般娇艳。 此刻女子皱着秀眉,眼中透出一股宁死不屈的驾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丑陋男子。 “哈哈,得到你这样的女人,让我死也愿意了啊”朱黑大笑一声,就要作势上前,却猛地一听屋外传来一声厉喝:“那你就去死吧狗贼”。 朱黑一惊看去,却见陈庆之猛地提刀一闪而至,他来的时候就把三万交给耿壮保管,所以此刻只能以刀为剑,变刺为削,身影极快一晃而至,那朱黑吃惊之余赶忙运起全身力气,一个后空翻闪过陈庆之这一击,又“唰”地从腰间拔出自己的双刀,厉喝道:“原来是你这个呆子,竟然敢来找死吗”? 朱黑并不知道眼前这名怒江盟弟子打扮的人就是陈庆之,只以为是自己调戏柳依依被他撞见,于是心中震惊之情散去取而代之便是杀意,二话不说提刀砍去,他的双刀舞的飞快,几道虚影接踵而至,他自信一笑料定眼前这呆子一样的弟子肯定躲不过。 “嗯?”但是很快他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了,陈庆之脚下飞快身影一阵虚晃,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陈庆之一刀砍在了左肩上,顿时刺痛感席卷全身,望着自己的伤口再看看那弟子,朱黑眼中闪出一丝疑惑,猛地又瞪大眼睛道:“是你?那个竹溪派的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哼,亏你还记得小爷我,你那天跑的好快让我一顿好找啊,不过可惜你今天是跑不了了”陈庆之一声怒喝。 那朱黑不由往后退去,他心中想起陈庆之那一晚的本事不由泛起嘀咕:“这臭小子本事高强,我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得赶紧逃出去叫人过来”。 想到这朱黑故意笑道:“少侠,咱们可真是有缘啊呵呵,那晚的事不能怪我啊,都是沈家那个二公子花钱请的我们,你得找他们算账呀”,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移动身体,待确定自己可以闪出去时冷冷一笑:“不过你来的也好,就给我师兄偿命吧今天”。 陈庆之闻言冷冷一笑,正要出手却见朱黑立刻作势就要逃跑,可江雨禾突然一闪出现在了他身后,那朱黑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头,因为江雨禾已经一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黑猪,往哪跑啊你,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呀”江雨禾说着作势划着手中长刀,那朱黑只觉得脖子上传来阵阵刺痛,赶忙吓得道:“两位饶命,饶命啊”。 陈庆之冷哼一声,一步上前揪起朱黑的领子二话不说就是两个大耳光,打的朱黑那黑炭一样的脸上印了两个红红的五指印,随后说道:“这两巴掌是替我娘打的,你个狗贼”。 那边江雨禾看着走到一旁的柳依依身前,细细端详了一番然后缓缓上前点到了柳依依脐下三寸,顿时那柳依依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发现自己已经被解开穴道,赶忙起身对江雨禾道:“多谢少侠帮忙”。 那边陈庆之听到柳依依声音看过去,那张清丽秀雅容颜顿时映入眼帘,此刻她双颊泛红,倒真像那晓霜中的鲜花一般兀自盛开,不像江雨禾娇媚可爱的灵动,更有一股恬静端庄的秀气,而那身形苗条,婀娜修长,尤其那盈盈细腰更是令人过目不忘,此刻对着江雨禾微微作揖,勾勒出轻盈的身姿甚是娇美,单论腰身竟然比江雨禾还要出众,陈庆之生怕看多了陷进去又赶忙扭过头来。 要说那朱黑不愧是色字中人,明明被陈庆之那两巴掌打的双眼冒金星,但是还是瞅着此刻的柳依依不肯罢休,陈庆之瞧见又是一气,立刻又是一掌拍了上去打的他一阵哀嚎。 “你叫柳依依是吧,怎么跑到这怒江盟做了新娘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江雨禾见状对柳依依问道。 “说来话长,都是这淫贼害我至此”柳依依望着被打的朱黑仍旧气愤道。 一炷香后,陈庆之二人终于从柳依依口中得知,原来不久前柳家有两名客卿曾经路过怒江盟地界突然失踪,柳依依于是出来寻找,后来发现竟然是被怒江盟给关押了起来,柳依依便登门拜访向韩逐要人,可不曾想,却被朱黑起了色心鼓动韩逐软禁了柳依依并且打算强行迎娶。 “就是此人和韩逐串通起来,打算用我来换取爷爷的帮助,可是,他们真是小看了爷爷,就算他们奸计得逞,后果也只会是我自尽而亡,而爷爷也定会出山让他们恶有所偿”柳依依眼神坚定说道。 陈庆之听着柳依依所言又看了眼被他反手扣在旁边的朱黑没好气道:“看来你这人坏事做透了,那就如你愿,今天就送你归西”,说着拔出长刀就要砍来。 “少侠请慢”那柳依依却突然阻止了陈庆之,然后说道:“我也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淫贼,可是我还有话要问他,我家失踪的药王宗客卿还没找到,我还需要救他们出来”。 陈庆之闻言放下手中的刀,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朱黑问道:“听见了没?人被你们关哪里了”? 那朱黑却是一幅毫不知情道:“少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在怒江盟就是个普通弟子”。 “哼,普通弟子能和韩逐在大厅上一唱一和吗,韩逐能听普通弟子的话软禁柳家小姐吗,我看你啊,是在拖延时间吧,觉得反正现在杀不得你,想等时间久了自然有人来找你是吧”江雨禾一语道出了朱黑的心思,后者顿时眼神闪躲说不出话来。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陈庆之闻言微怒,却又想着杀了他自己是可以一走了之,不过这个柳依依要救人的事就麻烦了,不由苦恼起来。 就在这时,却见江雨禾踱步走到朱黑身边,从袖口中取出不知什么丝毫看不清,但是众人都觉得透着股寒气,只见她猛地一甩拍在朱黑脊背,那朱黑一声刺痛哀嚎顿时脸色苍白起来,几息之后又恢复过来。 “这是什么东西”陈庆之问道。 “你这是...噬骨针?你是魔教的人”? 柳依依腾的一下坐起来,警惕地看着江雨禾。 第三十七章 怒江盟(六) 一盏黄灯下,这间充满喜庆味道的婚房里顿时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江雨禾轻哼一声取下那副鬼怪面具,露出那张长着麻子的脸,眼中不屑道:“怎么了柳大小姐,刚刚不还是感谢我救你呢嘛,这会看样子像是要吃了我似的,看来恩将仇报倒是你们名门子弟的传统嘛”。 柳依依看到江雨禾这张伪装的面孔时先是微微一愣,她起初以为江雨禾是男子却没想的是个女子,不过她依然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对,确实是你救我在先,我本该对你报恩,不过正邪不两立,我柳家儿女向来视除魔卫道为己任,我念你恩情不与你动手,但是恕我无法同你为伍,我柳家客卿我会自己去救,不牢二位了”。 说完,柳依依略显不甘地看了眼被陈庆之压着的朱黑,竟然径直走了出去,江雨禾见状轻笑一声道:“这柳小姐虽然死板,但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人,比许多道貌岸然的人顺眼多了”。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还帮她吗”陈庆之无奈道。 “你不好奇这怒江盟为什么要扣押柳家客卿吗,再说了,这黑猪不能白挨我的噬骨针,这里面的门道总得问个清楚”江雨禾说完冷冷看了一眼朱黑道。 那朱黑看着江雨禾顿时心生寒意,他不知道为何陈庆之会和魔教中人在一起,但是噬骨针他是听说过的,当下哆嗦道:“女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求你了饶了我吧”。 “看来你还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江雨禾冷笑一声,说完只见她突然从嘴中发出一阵“咕咕”声,陈庆之看着奇怪,却见那朱黑顿时整个人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开始不断发抖,不一会连眉毛上竟然都出现一层冰霜。 那“咕咕”声戛然而止,江雨禾居高临下看着朱黑轻哼道:“我这噬骨针的滋味如何啊”。 “他这是怎么了,你那个什么针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庆之看着离奇问道。 江雨禾轻声道:“噬骨针无色无味甚至也不是针,准确说其实是天山雪虫,这种神奇的虫子十分罕见,它遇到活物就会吸收血气并且让活物五脏六腑冻结而亡,但离开活物它又会凝结成银针一般,我们听雪堂就有自己饲养的天山雪虫,它只听我的命令,我让它吸血它就吸血,我让它停下不动它就停下不动咯”。 陈庆之听他说的十分可怖不由一惊,看着那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朱黑他突然看了眼江雨禾,不由咽了咽口水。 江雨禾见状不由笑道:“知道怕了就好,要不是你这小混蛋救过我一次,这噬骨针本应该是用在你身上的,不过这噬骨针十分罕见,连我也只有这一根,要真给你用了,这头黑猪也无福消弱了”。 陈庆之听了心里一阵后怕,默道一声“果然漂亮女人惹不得”, 另一边的朱黑此刻渐渐缓过来,一睁眼看到江雨禾直接吓到跪地磕头:“女侠,女侠,饶命啊”。 “现在能说了吗黑猪”江雨禾顺势坐下问道。 “我...我说...”朱黑无奈点头说道:“那柳家的两个客卿就关在怒江盟往东的一座水牢里,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何抓了他们,都是那个韩逐,我们都是听命于他的,是他野心太大一心想称雄称霸,都是他和官府勾结干的”。 陈庆之与江雨禾闻言一惊,陈庆之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朱黑自知自己身中噬骨针,除了听从二人别无他法便一五一十说了起来:“你们也知道这怒江盟当年也算是个一心为民的名门正派,不过到了韩逐手里,他野心勃勃根本不甘心做个江湖草莽,于是怒江盟就开始大肆扩张,名义上是招揽群雄,其实是三教九流不分好坏他都招至麾下,还用重金安抚这些人,而那些门派也觉得怒江盟树大好乘凉,而且还能跟着一起发财,自然一拍即合了,甚至还有许多邪派弟子、通缉要犯他也拉拢过来,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就让怒江盟弟子都带上面具示人”。 说到这朱黑脸色一时尴尬,他自己自然也是这样被招揽进的怒江盟,也干了不少欺压百姓的事情,瞄了一眼二人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总会遇到一些不愿意加入的人,就比如那归云山庄,韩逐一直拉拢不得,没办法就派人抓了他们的家人关在那水牢逼他们就范,像这样迫于无奈加入怒江盟的也不在少数”。 “怪不得宴席上归云山庄六君子一直冷着张脸,原来这号称荆楚第一大帮的怒江盟私下了做的竟是些龌龊之极的事,真是玷污了当年韩烈一世英名,那你是知道那水牢在哪里了是吧,咱们不如去一把火烧了那个水牢,把这个怒江盟的恶事公之于众”江雨禾义愤填膺说道。 “哎,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今晚一过那些人就成了弃子了,这怒江盟也都不是江湖帮派了”朱黑却摇头道。 “什么叫不是江湖帮派了,是跟你说的勾结官府有关系对吧,韩逐到底想干什么?”江雨禾问道。 “那韩逐费尽心思增加实力,就是一来把控住这江河水运的命脉引起朝廷注意,二来让南朝半壁武林都归于他的麾下好有底气跟朝廷做交易呐,今晚看似是个婚礼,但除了拉柳家下水之外,韩逐最主要的是把这些江湖高手聚于一堂,然后再提出诏安的事,到时候一旦有反对他的,他就趁机给除了,朝廷一直认为“侠以武犯禁”想要削弱江湖势力,而韩逐只要做到这一点,朝廷就答应封他做新的荆州刺史呢,也就达成了他的心愿”朱黑不再隐瞒和盘托出。 “好一个黑白通吃,这是想名利双收啊”陈庆之啧啧道:“先捞钱再做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哼,就是这样一个不分黑白的世道,那京城的老爷们收复河山是只字不提,玩弄权术却都是好手”江雨禾冷哼道。 突然陈庆之又疑惑道:“不过韩逐真有把握把那些不同意的人都除了吗,别的不说,那西山三秀不像会同流合污的人,光那个笑阎王莫不语就本领高强,他们若想逃怒江盟不一定拦得住吧”。 “哎,韩逐早就想到了,那些人喝的酒里早就下了他独门的十香软筋散了,只怕此刻已经连力气都提不起来了”朱黑叹了口气道。 说完,忽然听到外面急匆匆一阵脚步声传来,江雨禾一听赶忙闪到朱黑身边小声道:“想要解开噬骨针就安稳点”。 那朱黑咽了咽口水急忙点头答应,缓缓起身走在门外,看着几名跑来的怒江盟弟子突然喝道:“干什么呢,这么着急?”。 “朱管事,你怎么还在这呢,大厅那边都快完事了,盟主让我来找你呢”那弟子说道。 “哦,那个我刚刚给夫人准备了点吃的,耽误了一会,我这就过去,你们前边带路吧”朱黑眼神一转说道。 说罢,朱黑看了眼身后戴上面具的两人轻轻点了点头向外走去,江雨禾和陈庆之也赶紧跟了上去。 “咱们要么宰了这黑猪然后溜走,要么就跟他去看看,想办法坏了韩逐的好事,你怎么选?”江雨禾轻声问着陈庆之。 “视而不见恐怕走了日后也是心中有愧,咱们先过去看看吧”陈庆之想了想便说道。 江雨禾抿嘴一笑点了点头,二人紧紧跟在朱黑后面,不一会又回到了那宴席大厅,那原本热闹非凡的宴席此刻却是安静异常,陈庆之环顾四周,怒江盟的弟子还有不少江湖人人士纷纷都站在两旁,把这大厅围成了一个半圆,台上正中间韩逐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台下。 韩逐所看的地方,十几名江湖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里面赫然有西山三秀和归云山庄六君子,果然如朱黑所说,刚刚韩逐一定是借题发挥说出归顺朝廷的话引得这些人的不满,于是便将他们全部抓了起来。 “盟主,属下来迟了嘿嘿”朱黑一溜烟跑了上去谄媚的笑道:“看来盟主大功告成了,恭喜盟主、贺喜盟主啊”。 韩逐皱眉道:“你送那柳依依回个屋子怎么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朱黑赶忙道:“嘿嘿,这个...属下一时犯了瘾,拿两个侍女解解馋,盟主请责罚”。 那韩逐冷哼一声:“你就知道这点破事,难怪就只能做个采花贼,哼,这帮家伙果然如你所说不服管教,还好早就准备了十香软筋散,现在就把他们杀了如何?”。 那朱黑听后偷偷看了眼台下的江雨禾,却看到江雨禾微微摇头示意他一个“不”字,朱黑心中一时为难可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属下觉得不妥啊盟主”。 韩逐闻言突然一惊问道:“不是你那时候说不听的杀了就好了嘛,怎么又不妥了”。 “哦,当时属下考虑不周盟主,我觉得吧,留着他们更有用”朱黑赶忙解释道:“虽然咱们答应朝廷杀了这些不服管教的人就可以换取官爵,但是朝廷上朝令夕改咱们不得不防,这些人毕竟也是各自门派的高手,咱们留他们一命先关在水牢里,也让这些门派受制于我们,如果到时候朝廷不答应咱们,咱们还可以继续把控这江湖,不至于没有了退路”。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暂时关在水牢里吧”韩逐当即答应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怒江盟(七) 夜深人静,洪湖内却是暗流涌动,韩逐听从朱黑的意见后便立刻派人将莫不语等人关押到了水牢里面,对于陈庆之和江雨禾来说,至少暂时保留了救人的希望,但是却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柳依依一走了之不见踪迹,韩逐这边事情一了自然是要入洞房的,可上哪去找失踪的新娘子呢? 陈庆之与江雨禾面面相觑,一时陷入困境,为了拖住韩逐回房的脚步,江雨禾也只能逼着朱黑硬着头皮去拦下韩逐了。 “呵呵,那个...盟主啊,你说那十香软筋散管不管用啊,毕竟还有莫不语这样的高手呢”朱黑只好没话找话对韩逐说道。 韩逐看着朱黑反常表现略微皱眉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女人肚皮上把脑子也丢了,十香软筋散的量是我跟你都确定过的,你忘了嘛”,看着朱黑尴尬的神情他继续说道:“放心吧,我韩家的十香软筋散任他莫不语再神通广大也无能为力,哼,不过莫不语武艺不凡颇有当年他师傅苍云子的风范,原本还想他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呢,真是可惜了,竟然如此冥顽不化”。 “那是,他莫不语不过一个夷狄之人,论心胸和魄力哪能和盟主您相提并论呢”朱黑赶忙抓紧时间拍着马屁,刻意减慢了韩逐的脚步。 “哼,那是自然,这些人一个个鼠目寸光,就想守着这点江湖名声,名声算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做钱?我一心想带他们走上荣华富贵他们却不懂得感恩”那韩逐说着眼中精光一闪继续道:“等我做了刺史加上怒江盟掌握水运,到时候不出一年我手底下自然是兵强马壮,现在这羸弱的朝廷能奈我何,只要时机一到,别说是荆楚,就是天下也是我的”。 陈庆之听得韩逐所言心中一叹,这韩逐的能力本应可以让这怒江盟造就一方福泽的,只可惜野心太大,完全被权势遮住了双眼。 韩逐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朱黑看着径直向前的韩逐又看着江雨禾的示意顿时一阵头大,直到那韩逐都要走出门去了,朱黑没有办法又是一声喝道:“慢点盟主”! 韩逐和众人顿时一愣回头看去,韩逐一脸疑惑道:“朱老二,你再一惊一乍信不信我把你阉了?”。 朱黑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奉上一张笑脸道:“嘿嘿,盟主,我这不是突然想起...盟主夫人这一天也没吃饭了,要不盟主你带点吃的送给夫人,毕竟她背后的柳家日后还是需要拉拢的,能让夫人死心塌地跟着盟主还是有好处的”。 “哟,朱老二,从来听说你采花不留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会怜香惜玉了呀”颜无心阴阳怪气说道。 韩逐无奈地撇了撇嘴道:“还有没有其他事,一口气给我说了,派人送点吃的来就是了”。 “啊,没了盟主,不过此事的确重要呀,毕竟那也是夫人,盟主亲自带过去和差人送过去那意义可不一样呢,说不好就打动了夫人,岂不更好”朱黑赶紧说道。 韩逐闻言无奈叹了口气,这些人都知道他向来不喜男女之事,不过想起还是想要借用柳家的势力于是便点头道:“也罢,你准备点吃的我带过去吧”。 朱黑一听立时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赶忙招手让陈庆之和江雨禾跟着自己一起出去了。“女侠,咱们现在赶紧跑吧,韩逐好不容易信了我的鬼话,等他反应过来咱们可就完了”朱黑一出来就着急说道。 “现在跑了那些被抓的人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受难”陈庆之直接呵斥道:“若是就这样临阵逃脱,习武又有什么用呢?”。 “黑猪,你别以为跑了就没事了,你要是不帮我们救人,你那噬骨针我就不给你取出来,哦,忘了跟你说了,那噬骨针要是我走了就会立刻发作,那滋味你可是感受过的”江雨禾接着恐吓道。 朱黑顿时脸色一白浑身一颤,无奈地沮丧道:“我说二位,饶了我吧,那你说现在怎么救人啊,那柳依依都不在了,等韩逐发现自然要怀疑到我们头上了,到时候恐怕救人不成反而把命也得搭进去啊”。 江雨禾听着心思流转,一会突然上前对陈庆之耳语了一番,后者一听震惊地看着江雨禾道:“这行吗?你...太危险了吧”。 “小混蛋还算有点良心,没事,只要你动作快我就没事”江雨禾闻言淡淡一笑,月光映照下那曾经冰冷的眸子取而代之的满是欢喜。 “二位,你们有什么打算啊,都这时候了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朱黑看着二人无语道。 江雨禾一听悄然一笑道:“你只管去拿吃的带给韩逐来就是了,但是你需要保证到时候就你们两个来,听懂了吗”。 “啊?还带他过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嘛”朱黑不解道。 “要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要是做不到我立刻让噬骨针发作”江雨禾厉声说道,吓得朱黑赶忙点头就退去了。 约莫片刻之后,韩逐和朱黑终于缓缓来到了拿张灯结彩的婚房外。 “盟主,属下就送到这里了,祝盟主今夜一切顺利了嘿嘿”朱黑依旧是那副谄媚的嘴脸。 “嗯,今晚倒也麻烦你了,退下吧”韩逐淡淡说道。 说完韩逐就走到门口推门就要进去,朱黑看着只觉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可又无可奈何,心中只能暗自祈祷江雨禾和陈庆之能够有办法度过这危机吧。 韩逐并不知道朱黑的内心波动,端着几道精致的点心推门而入,令他意外的是,房间里并没有静静等候的新娘。 “嗯?”韩逐缓缓上前看着那躺着的娇躯疑惑道:“你怎么躺在被子里”? 韩逐突然想起柳依依是被自己点了哑穴的,便想要上前解穴却听眼前女子忽然开口道:“你手下已经解了我的哑穴”。 韩逐伸出的手顿时停住疑惑道:“是朱黑给你解的?那你怎么躺着的”。 “他把我放在被子里是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盖头下传来女子幽怨的声音。 韩逐闻言不由一愣,想起那朱黑为人心中明白了几分:“这朱老二适才在这耽搁许久,原来是做了这事想要讨好我”。 “此事不是我安排的,你不用多心,我早就和你讲的明白,我只不过为了得到你背后柳家的帮助罢了”韩逐冷声道,仿佛眼前女子与那石头并无二致。 “这世上男子对我多有赞美,难不成你对我就没有非分之想”?  韩逐有些意外看着女子笑道:“我也不是草木,如何能没有想法?不过这些事对我来说并不着急,待我有朝一日雄霸天下,何愁没有美人做伴呢”。 “你说的倒也没错,男儿当胸怀天下,可你有件事却做错了”幽怨的声音继续传来。 韩逐一时不解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不应该对我用强,既然想要柳家帮忙,你何不光明正大娶了我”? 韩逐顿时一愣,随即笑道:“柳小姐,可是你死活不愿意嫁给我的,更何况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和华山公孙家大弟子公孙止早有婚约,我不用强能怎么办”? “我起初当然不愿意,不过这一晚我想明白了,如今早晚是你的人,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答应了你,也算为柳家寻一个出路”柳依依的声音从幽怨变得坚定。 “哈哈,你若真这么想那可再好不过了,只要柳家与我联手,何愁大事不成”韩逐顿时起身道。 “所以你不可再用强,得光明正大娶了我才行”女子声音竟然出来几分柔情。 “没问题,只要你真心助我,待我功成你自然是居功至伟啊哈哈”韩逐不由笑起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掀了盖头”柳依依再次说道。 韩逐闻言喜笑颜开,柳依依的美貌即便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当即走了过去,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燥热,但就是这份燥热也让他丝毫没了防范之心。 面前的这名女子身姿妖娆,即便躺在被子里也难以掩盖她的傲人曲线,韩逐深深吸了一口气,今晚的一切都是这般顺利,不禁让他有些洋洋得意。 “你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女子的声音愈发温柔。 他俯下身子,伸手放在盖头一角,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毫不犹豫一把掀开了盖头。 “啊~!”。 饶是韩逐向来心狠手辣,突然看着眼前这一副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也是被吓了一个激灵,顿时叫了出来。 “韩盟主,送你四个字,痴心妄想”一声娇喝传来,韩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石灰呛的睁不开眼了。 “咳咳,你...你是谁”韩逐向后退去,声音中透露着不安。 下一瞬,一道青光乍现,韩逐只觉得有一股磅礴的气息从天而降。 “这屋子房梁上有人?”韩逐顿时醒悟过来,可是已经为时太晚。 陈庆之转瞬即至,一掌劈出,那韩逐虽然一时睁不开眼,但还是本能地用力向后蹦去,这一下蹦地飞快,眨眼睛与陈庆之拉开了三步距离。 韩逐赶忙用手擦拭眼中的石灰,他认为自己肯定躲过了对手。 可他没想到,那股气息却依然在自己身后,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但是再来不及闪躲。 陈庆之以掌作刀,重重地打在了韩逐的颈动脉上,只听”噗通”一声,高大的韩逐就昏了过去。 “呵呵,怎么样,我演的很像吧”坐在床上的江雨禾见状也笑了出来。 第三十九章 怒江盟(八) 翌日,日上三竿,日头火辣辣地照着大地,令怒江盟弟子议论纷纷的是,盟主韩逐竟然还没有起床。 “喂,朱老二,盟主怎么还不来啊”说话的是那名叫做龙哥的怒江盟弟子,他的手掌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嘿嘿,这新婚燕尔,干柴烈火,盟主都不急,你急什么”朱黑笑着说道。 听到他说的,议事厅中的众人纷纷无奈笑了起来,那合欢派的媚无疆蛊媚一笑:“没想到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柳姑娘,也是同道中人嘛,看来盟主有福了啊”,说罢那双杏眼看了眼身前的颜无心,又引得众人一笑。 朱黑附和地笑着,心中却是焦急如焚,这里只有他知道,韩逐其实是被绑在自己的婚床上了。 “两位小祖宗哟,你们动作倒是快一点啊,再慢点老朱就真得去见师兄,做那黑白无常了”朱黑心中默念着。 昨晚他一进门就被躺在地上的韩逐吓了一跳,更没想到陈庆之二三下五除二把韩逐五花大绑起来,还搜出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此刻已经按着自己给的地图,前去水牢救人了,而自己就只好在这给二人打掩护了。 怒江盟的水牢位于洪湖南边,这里是一处地势较低的洼地,因为盛产黑鱼被当地人称为“黑鱼湾”,只是后来被怒江盟抢占过来修建了水牢。 从外看去,那水牢四四方方用木栅栏围着,足有数十米之高,而四周都有栈道围着,上面怒江盟弟子一刻不停地巡逻着,而只有正面一个入口能够进入。 陈庆之带着江雨禾划着木筏躲在一暗处,看着固若金汤的水牢不由犯难道:“这水牢被怒江盟围的水泄不通,要是硬闯恐怕不容易”。 昨晚二人设计打昏韩逐后,为了让韩逐多睡一会,还特意用浸过蒙汗药的抹布堵住了嘴,不过此时已经过去许久,就怕耽搁久了怒江盟那边反应过来,一旦韩逐被放出来救人可就没希望了。 “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相信那黑猪的话了”江雨禾轻声说道。 不一会,只见一道木筏渐渐向水牢划去,上面除了陈庆之二人,还多了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的铁桶,片刻后木筏靠近栈道,陈庆之二人抬着铁桶走了上去。 “慢着,你们干什么来的”? 陈庆之看着上前盘问的弟子笑道:“嘿嘿,大哥,我们是朱哥手下,今天轮到我们给里面人送饭了”。 “怎么换朱老二的人送饭了?妈的,给里面人送饭比给我们送饭都勤快了”那名弟子打量了一番后不耐烦地说道。 “呵呵,这不是昨晚盟主大婚好多人都喝醉了,所以今天就朱哥清醒记得来送饭来,他说了给兄弟们也准备了好酒好菜,待会就送来”江雨禾见状赶忙说道。 “哦,哈哈,那倒让朱二哥费心啦,跟我来吧”那弟子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语气也是变得温和起来。 陈庆之二人闻言赶忙提着铁桶向前走去,不一会就到了那入口处。 “记得动作快点”那弟子说着,然后轻咳两声继续道:“江河湖海”。 陈庆之微微一怔,这是水牢的通关暗号,昨晚朱黑倒是告诉了他们答案,但是朱黑自己也没进去过水牢,这暗号也是他打听来的,所以二人才一直犹豫这办法行不行得通。 “干什么呢,磨磨唧唧”那弟子警惕地看着二人说道。 “哦哦,那个...怒海惊涛”陈庆之硬着头皮说道。 说完,二人看着眼前这名弟子突然没有动作,暗道一声不好,作势就要动手。 “妈的,知道你还磨磨蹭蹭,格老子的吓我一跳”哪知那弟子却突然骂了起来。 “哦,哈哈,小的口笨,大哥见笑了”陈庆之赶忙反应过来笑道。 终于那弟子上前解开门口的锁,示意二人可以进去了,陈庆之和江雨禾也不犹豫,二话不说端着铁桶走了进去。 一进水牢,一股刺骨的凉意扑面而来,二人不由张望起来,幽暗的环境里,只有寥寥几盏火把照着一条通道,这水牢两丈多高,依稀可见有数道管子与外面的湖水相连,把水牢底部蓄满了约莫十多寸的积水。 看着入口关闭,二人收拾心情赶忙走上前,过道两旁都是用铁栅栏围起来的牢房,积水就淌在牢房里面,让里面的人坐也不是、卧也不是,只能站在那里忍受着湖水的浸泡。 陈庆之看着眼前景象一阵心惊,已经有不少人不管不顾泡在水里,甚至有几个人的脚踝都被泡烂了。 突然间,陈庆之看到不远处一间牢房里关着三人,正是那西山三秀,陈庆之赶忙快步上前走到牢房前轻声喊道:“莫大侠,莫大侠”。 莫不语此刻抱着膀子静立在里面,听到有人叫他缓缓睁眼看去,只见又是一名送饭的怒江盟弟子不由冷笑道:“怎么,韩盟主是让你们软硬兼施嘛,莫大侠三个字,阶下囚可当不起”。 “是我啊,莫大侠”陈庆之说着想起自己还带着怒江盟的面具,赶忙取下面具靠近说道:“那一日,在船上咱们见过的”。 莫不语闻言皱眉,只是水牢灯光昏暗他一时看不清只得缓步上前查看,终于他看到陈庆之那硕大的酒槽鼻,顿时惊道:“怎么是你”? “此事说来话长,我是来救莫大侠你们的”陈庆之赶忙说道。 此时不少人都已经被二人交谈吸引看了过来,那霹雳锤于百烈也上前看清了陈庆之,却是骂道:“原来你也是怒江盟弟子,还一路跟着我们,大师兄,不能信他,谁知道韩逐又在耍什么花样”。 陈庆之看着四周或怒或骂的众人,与江雨禾对视一眼不由无奈,从那铁桶中拿出一包药粉再次上前对莫不语道:“莫大侠我确实骗了你,不过我既不是商贩也不是怒江盟弟子,我来这也是有我的原因,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先把这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吃了,自然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们的了”。 “师兄,这小子鬼话连篇不能信他,他能进到这水牢,又有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凭他一毛头小子怎么能做到?我看一定又是韩逐的诡计”于百烈继续愤恨道。 莫不语听着也是轻轻点头道:“小兄弟,替我回去跟韩盟主说,他当年救出恩师的恩情我莫不语没有忘,若他想要我这条命,拿去便是,但是想要我们替这欺压百姓的朝廷卖命,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一帮大男人,婆婆妈妈,既然都不怕死,还怕这一包药粉嘛”江雨禾轻喝道:“小混蛋,咱们没时间在这耗着,他们觉得这是毒药,那就毒死他们好了”。 “死八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于百烈对着江雨禾骂道。 陈庆之见状不再犹豫,这边动静太大定然会让外面的守卫察觉,便起身说了句:“得罪了”,然后走到牢笼前,抽出长刀运起浩然正气猛地一砍,那锁常年在这阴暗潮湿环境本就脆弱,顿时裂成了两截。 众人一时不解,却见陈庆之身影忽然一闪,还未看清他怎么过去,几息功夫就又闪了出来,而西山三秀却都被灌下了那包药粉轻咳起来。 陈庆之动作飞快,浩然正气也是源源不断,顷刻间就砍断所有牢房的门锁,然后运起九星步闪转腾挪间将解药灌进了众人口中。 “这少年身法奇快,内力深厚更是惊人啊,抽刀断铁就已经不容易,他砍这么多却丝毫不见疲累,咱们或许小看他了”莫不语瞧着陈庆之身影轻声说道。 终于陈庆之将最后一包解药灌下,喘着粗气不自觉地看了看自己双手暗暗道:“莫非是老爹的归元丹的效果,我的内力似乎又精进了?”。 陈庆之赶忙调理了一下气息,再次上前对众人道:“诸位已经服下解药,还请赶快调息运功,不出片刻武功就可以恢复了”。 “那位姑娘说的倒是没错,咱们在这与其等死不如相信他们一次”莫不语走出牢房附和着,当即盘腿坐在过道上开始调息。 “莫大侠说的是”随着莫不语的带头,众人陆陆续续开始效仿。 “喂,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啊,时间到了”突然门口处传来怒江盟弟子的催促声。 陈庆之赶忙轻声道:“诸位在这疗伤,我出去拖住他们,一旦恢复咱们就一起杀出去”。 说罢,陈庆之和江雨禾再次向外走去,待到推门出来,便看到了门口等待的怒江盟弟子。 “怎么这么慢啊,里面那帮人吃了吗”那名弟子问道。 “哦哦,都在那死要面子活受罪,反正这饭放下了他们爱吃不吃”江雨禾赶忙接话说道。 “呵呵,说的对啊,咱们何必管他们”。 “大哥,那咱们走吧”江雨禾接着说道。 “等会~”二人刚要起身,不料那弟子却又把二人喊住了。 只见那弟子走来又轻咳两声道:“天高海阔”。 陈庆之和江雨禾顿时面面相觑愣在那里,江雨禾看着那弟子疑惑道:“大哥,暗号咱们...对过的,你忘啦”? “那是进门暗号,出门的呢”? 二人顿时一惊,没人说过这出门也需要暗号的啊。 看着二人不知所措的样子,那名弟子突然警觉起来,猛然向后奔向那牢房入口,一开门看到里面被放出来的众人,嘴里连忙大声喊道:“有岔子,有岔子”。 突然,一道精光闪过,眨眼之间那弟子却倒在了地上。 陈庆之一惊扭头看去,只见空中数道精光一闪而过,状如飞花,顷刻间将几名怒江盟弟子击倒,那飞花盘旋空中,来去如飞,伤人之后却又陡然回到了来处。 不远处,有一名黄衫女子泛舟而来。 第四十章 怒江盟(九) 十年前在烟雨评上,四大高手各有一句评语,流云剑的【月华流云】,江天的【浮影万千】,还有昙鸾方丈的【肉身菩萨】,而柳破虏的,便是【飞花问柳】。 在柳破虏之前,暗器不过是用来偷袭的末流武学,但是柳破虏独创的【飞花】,却走的是正大光明的路子,据传【飞花】聚时状若一朵银色莲花,可一旦动起来,片片飞花又凌厉如飞刀一般,来去自如,随意而动,攻势之盛胜过天下刀兵。 江湖上对于柳家绝学【飞花】各执一词,有人说它终究是不入流的武学,但陈庆之相信,若这些人亲眼看到此刻的场景,一定会后悔说出这样的话。 那漫天飞舞的银光宛如一道道流星,顷刻间却又变成一朵安静的莲花,一动一静之间,已有大片的怒江盟弟子倒下,而更令人目不转睛的,还是那手捧飞花的黄衫女子。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陈庆之的脑海中顿时想起这首《洛神赋》,那女子一跃而起,只见她一手持着飞花,身影潇洒落于栈道之上,一身鹅黄色的紧身长衫,一头秀发挽在身后,腰间系着一条雪白腰带,柳腰纤细,微风拂过,卷起衣裙,勾勒出纤细笔直的双腿。 柳依依的突然来到,瞬间打破了水牢的安静,一众怒江盟弟子瞬间拔刀围了过去怒喝道:“大家一起围上去”。 陈庆之见状对江雨禾说道:“我去帮她,你先进去躲一躲”,江雨禾闻言泛起一丝不悦,却没有走进去,而是静静站在原地。 说完身影倏地一闪,脚下踏出几道青光一跃到柳依依身前,手中长刀呼啸而至,卷起一阵旋风顷刻间数名怒江盟弟子被击飞出去。 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没有停下,只见她手腕转动将银色飞花掷在半空,手指微动,那飞花顿时散开,一道道花瓣瞬间炸开,几息之间就收割了数人性命。 不一会功夫,二人就将这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陈庆之这才瞥了眼柳依依轻声问道:“柳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柳家客卿还关在这里,我如何能不来”柳依依语气平淡接着道:“你刚才的功夫不像魔教中人,你到底是谁”。 “还是先救出人再说吧”看着水牢护卫不断涌来,陈庆之赶忙说道。 二人各自施展本领,陈庆之不断踏出九星步,手中以刀作剑,一道道青色剑气四散开来,随着他身影不断变换,那剑气或劈或削变化莫测,而柳依依站在他身后,那飞花穿梭人群之中更是凌厉无比。 一时间那些怒江盟弟子叫苦不迭,他们不但要面对陈庆之玄妙的攻势,又要提防柳依依出其不意的飞花,总是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陈庆之和柳依依倒是越打越有默契,足足近百人的水牢护卫,愣是被两个人打的东奔西跑。 就在这时,陈庆之忽然听到一阵鼓声传来,不由回头看去,只见几艘挂着怒江盟巨鲸旗帜的大船赫然驶来,巨鲸旗帜迎风飘扬,鼓声隆隆,船上更是站着许多怒江盟的弟子,陈庆之定睛一看,冲在最前的一艘船上,赫然站着怒江盟盟主韩逐。 “糟了,这家伙怎么被放出来了,朱黑那家伙去哪里了?”陈庆之心中顿时一惊。 “夫人,你竟然舍弃夫君与这贼子为伍,让我好生担心啊”韩逐的声音隔空传来,不难听出其中的愤怒。 “淫贼,我削了你的舌头”柳依依闻言一怒,脚下一点高高跃起,将飞花掷向那韩逐,片片银光转瞬即至,不过那韩逐却是冷哼一声,不慌不忙之间一掌震在船头,只见一道一丈高的水柱赫然升起,韩逐再一掌推出,那水柱瞬间与飞花相撞在了一起。 “嘭”的一声响起,水柱竟然将飞花尽数逼退,眨眼间就朝着柳依依拍去。 看着那巨大的水柱,柳依依被逼的猛然后退,可却不及水柱拍来的更快,突然,她觉得自己的后背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轻轻回眸看去,那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陋的脸映入眼帘。 陈庆之一手托住后退的柳依依,随后侧身往前一步踏出,一刀朝着水柱劈了上去,青色剑气顿与水柱相撞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足足将二人震的倒退了几步,但那气势汹汹的水柱却也被一刀斩落了。 “嗯?这小子的内力倒是不俗啊”韩逐皱眉呢喃道,刚刚他一掌虽然未尽全力,但也足有七八成的功力了,船上众人同样皆是一惊,全然没想到陈庆之能接下韩逐的一掌。 陈庆之缓缓停下脚步,虎口震的生疼,看来韩逐这个盟主也并非全是玩弄权术得来的,突然,陈庆之感觉身后竟然传来一丝冷意,还没等他回头,只觉得自己屁股一阵疼痛,竟然是江雨禾走来给了他一脚。 “你干什么?”陈庆之丈二摸不到脑袋问道。 “我还以为柳小姐的后背把你黏住了,想着过来救你呢”江雨禾没好气地说着,一旁的柳依依也顿时反应过来不由扭过头去,一抹红晕悄然而至。 “我那是救人好吧,能不能分分场合”陈庆之无奈地说着,本就安静下来的湖面上,一时间竟然充斥着二人的拌嘴声。 韩逐看着三人模样怒由心生,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敢对自己视而不见,顿时脸色铁青喝道:“臭小子,昨天夜里设计打晕我,掳走我盟主夫人,今天还敢私闯我怒江盟禁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说罢,只见韩逐纵身一跃而起,顷刻间来到栈道之上,双眼怒视,一掌虎虎生风径直拍向陈庆之。 韩逐一掌威力巨大,一阵疾风伴随而来,柳依依和江雨禾都被震的连连后退数米跌出栈道,陈庆之见状连忙运起九星步闪躲,堪堪躲过这一掌。 韩逐脸上一阵惊异,陈庆之的诡异身法令他意外,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落空更让他一阵难堪,不由气的脸色通红,浑身气息大涨,一掌接一掌拍向陈庆之,掌风呼啸,竟然有阵阵轰鸣之声。 陈庆之接连闪躲,韩逐的怒海惊涛手大开大合,周遭数米之内竟然全被他的真气笼罩,若非陈庆之的九星步可以按照卦位虚实转换,换做旁人此时连闪躲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饶是如此,陈庆之也觉得体内真气消耗巨大,一味躲避不是办法,陈庆之再躲过韩逐扑面而来的一掌,急忙向后掠去拉开距离,顺势拿起长刀,再猛然暴射而起,整个人凌空一闪,却又转瞬来到韩逐身侧,一刀挽出一道刀花,如灵蛇一般突然袭来。 竹溪剑法中的“灵蛇出洞”,配上九星步顺势而发,更加的隐秘而又凌厉,纵使韩逐反应再快,也只能急忙转身闪避,可最后那一点刀锋,还是落在了韩逐的后背上。 一阵出奇的安静,连隆隆的鼓声也戛然而止,船上众人无不惊讶看着眼前一幕,任谁也没想到这个眼前平平无奇的毛头小子,竟然能伤到韩逐。 韩逐静立在陈庆之几步之外,背上的伤口不断流着鲜血,可他却仿佛浑然不知,缓缓转过身来,陈庆之看到了一双布满血气的双眼,连头发都因为气息汹涌而飘荡起来。 韩逐彻底的愤怒了,他决不允许自己输给别人,更不要说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自他接手怒江盟以来,他所向披靡多年,家传的怒海惊涛手也是趋于大成,他自信就算父亲在世,也不一定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早在十年前,韩逐就已经是烟雨评上名列前茅的高手了。 眼看着权力、金钱就要一步步收入囊中,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威望出现任何的波动。 韩逐再次怒视一眼陈庆之,猛然一拳砸在脚下的栈道上,一声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陈庆之等人只觉得脚下一阵抖动,那数丈宽的栈道和碗口粗的几道木桩竟然纷纷裂开,转瞬之间,一条长长的栈道竟然就四分五裂开来。 “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陈庆之心中不由念叨着,可猛然间只听一声“轰”响,栈道彻底粉碎成一堆碎木,陈庆之一脚踩空就掉在了水里,就连那许多怒江盟的弟子也不能幸免。 陈庆之不禁呛了一口咸水,猛然入水连眼睛也无法睁开,可就在这时,他明锐的感觉到一道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庆之下意识地向后躲去,可那气息来的极快,他只觉得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顿时在水里被轰飞了出去。 “哇”的一口突出鲜血,陈庆之奋力睁开眼睛游了上去,可还没等他吸口气,自己就感觉到一股力量拽着自己向下沉去,陈庆之一惊向下看去,直接韩逐竟然冷冷地站在水中看着自己。 “这小子可真是把盟主惹生气了啊,多少年没见盟主下水了,都快忘了他曾经可是号称【水龙王】呢”船上合欢派的男子不禁感叹道。 陈庆之自幼在江南长大,从小也是摸鱼捉虾的好手,水性不算得差,当即赶忙甩动身子想要闪躲,却不料那韩逐竟然乖乖放开了自己的腿,只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在那水下更是显得阴冷无比。 陈庆之不敢犹豫,奋力向岸上游去,忽然,他只觉得身边的湖水竟然停滞了下来,一股莫名的牵扯力自下而上升起,整个湖面顿时如一道深深的漩涡一般,纵然陈庆之水性不错,也不可避免地被吸了过去。 “小子,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怒海惊涛手”陈庆之的耳边传来韩逐的声音。 湖水再猛然一收,陈庆之已经被吸到了中心,可下一瞬,猛然间四周湖水竟然全部朝陈庆之压来,仿佛那滔天巨浪一般。 一声砰然巨响过后,湖面重归平静,只见一滩鲜红的血色渐渐晕染开来 第四十一章 怒江盟(十) “小混蛋”! 江雨禾的声音打破了突如其来的平静,众人循声看去,一道水柱涌起,韩逐披头散发踏浪而出,他手里提着一人,浑身是血被他一把扔在了岸上,正是陈庆之。 江雨禾急忙上前,陈庆之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散开,嘴里不住往外吐水,一手捂着自己腹部,那里疼的撕心裂肺。 “盟主神勇,盟主神勇”。 看到此景的船上顿时传出一声声喝彩,韩逐上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眼神狠戾而又高傲。 “犯我怒江盟者,有如此子”韩逐一字一句说着,然后只见他一脚撩起地上的一把长刀,双眼眯成一条细线,冷冷看着陈庆之,那一头湿漉漉的批发让他宛如刚才海底爬出来的恶魔嗅到了猎物的血腥味。 韩逐一手悠然自得背在身后,大踏步向陈庆之走去,在他眼里对方已然是将死之人了,刀锋掠地而起,直指陈庆之。 江雨禾抬起头,她的眼中透出一股子寒意,竟然一时间让韩逐产生一丝畏惧,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麻子的女人,确定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后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江雨禾的手握在了自己腰间,那里有一把剑名曰「银蛇」,她摆出一个起手式,也是她杀人无数次的起手式,举手投足间的杀气竟然一时间唬住了韩逐。 银蛇出鞘,仅仅一寸却又停了下来。 韩逐的眼中猛然升起一阵警惕,但不是因为江雨禾,而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一股气息。 一道金光划破长空而来,一瞬间飞到了韩逐的眼前,惊的韩逐连忙抬刀抵挡,顿时一声清脆声音传来,长刀赫然断成两截,韩逐无奈之下只得向后退去。 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根长约七寸的判官笔,笔头尖细、笔杆粗圆,通体金色,径直对着韩逐追去,韩逐退在一块浮木之上,猛然运气拍出才将判官笔的凌厉攻势抵挡下来,只听韩逐再一声冷哼,一掌将判官笔击退了回去。 一道身影从后面同时猛然掠起,半空中将这判官笔的退势接下,右手轻轻一翻,那判官笔宛如活了一般,在他手中打了一个转,画出一道明亮的圆环,缓缓停了下来,众人看向那人,身高足有九尺,一人足有三人宽,不是笑阎王莫不语又是何人。 待莫不语站定,身后华西子和于百烈同样走了出来,陆陆续续那些被关在水牢里的近百名高手也都一字排开,站在栈道上,凝视着对面的韩逐。 “姑娘,刚刚是我们兄弟误会你和小兄弟了,莫某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今日恩情西山派,铭记于心”莫不语忽然对着江雨禾说道。 莫不语说完,西山三秀以及一众江湖人也都对着江雨禾作揖道谢,而江雨禾却毫不在意,眼中冷冷看了眼对面的韩逐道:“各位大侠不用忙着谢我,你们应该赶紧去找对面那人寻仇才是,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你们杀了他才算给我们报恩”。 韩逐闻言脸色一变,对着身后船只大手一挥,霎时间怒江盟一众人纷纷下船朝这边奔来,乌压压一大片,刀光剑影衬在一起,晃地对面刚刚逃出水牢的众人心中一惊,且不说他们大多都是刚刚恢复功力,就是人数也还不足对面的一半。 “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敢同我韩逐动手,你们莫不是忘了这洪湖是谁的地盘?”韩逐冷傲地说道。 江雨禾看着不少人犹豫眼神不由冷哼道:“哼,原来你们也都是些软弱无能之人,韩逐欺压你们到这个地步,可你们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瞎了眼去救你们,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过去,去做怒江盟的走狗吧”。 江雨禾的话音一落,顿时让众人心生不满,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就是没人再往前一步,韩逐看着忍不住冷笑起来,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便高喝一声:“这二人坏了我怒江盟的好事,你们谁拿了他们的人头,我就既往不咎”。 众人闻言顿时议论纷纷起来,突然,一声惊疑声传出:“小姐,是你吗?”。 众人纷纷看去,却见一对身穿淡色布衣的中年夫妇从人群中挤过,喜出望外地走向柳依依。 “二位长老,你们还好吧,都怪我无能,没能及时救出二位,让你们受苦了”柳依依赶忙上前说道。 “冒昧问一下,二位可是药王宗的贺仙翁和童仙姑?”莫不语定睛一看突然问道。 那夫妇闻声转头看了眼莫不语道:“多年不见,难得莫大侠认得我们夫妇二人,水牢中看不清诸位长相,一时还不敢自报家门呢”。 “药王宗莲花仙侣的名号莫某自然是听过的,多年前随家师有幸去黄山拜访过柳破虏老爷子,承蒙贺仙翁赐药助我平复心火,这份恩情莫某一直记得”莫不语深深作揖说着,又打量了一下柳依依疑惑道:“方才听二位叫这姑娘小姐,不知这位姑娘是药王宗何人?”。 “哦,莫大侠误会了,小姐不是我药王宗弟子,乃是柳老英雄的长孙女,柳家的大小姐”贺仙翁赶忙解释道,却不知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一惊。 “什么?这位姑娘是柳家大小姐?她...她不是已经嫁给韩逐了吗?”莫不语吃惊地再看向柳依依,相传柳依依酷爱鹅黄色,身姿纤细如同柳枝,此刻看去果然如传闻中「鹅黄细柳胜春朝」那般曼妙。 “那都是这个恶贼编的谎话,我本是来怒江盟找二位长老的,哪知他竟然软禁了我,还想出这么一出骗局来”柳依依愤愤道。 这下众人纷纷明白了过来,脾气火爆的于百烈当场指着韩逐骂道:“呸,想我还当你是那英雄好汉,原来是如此下作的小人,你打着婚礼的旗号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们前来,好让你一网打尽吧”。 “哼,韩逐当年就私自囚禁我归云山庄门人,逼我们为他效力,没想到,他把这如意算盘还打到了柳家的头上,真是胆大妄为”一名四十来岁的书生打扮的男子喝道,正是那归云山庄六君子之首的祁连成。 “原来这恶贼竟然敢对小姐不敬,哼,老夫今天一定替小姐报了此仇”贺仙翁气愤着将手中的木杖猛地击地道。 “那不知仙翁你们是如何被抓进来的,当日婚宴之上莫某并没看到二位啊”莫不语又问道。 “说来也是可气,一月之前,我们夫妇为了寻找一味稀世草药来到这洪湖附近,但是一路上却看到怒江盟弟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于是便想着到怒江盟仗义执言”贺仙翁说着一叹道:“不曾想,那一日刚来我们无意中听到了韩逐和那辅国将军刘山阳的对话,刘山阳说朝廷不满如今的南康王权势过大,意欲诏安韩逐做那荆州刺史,条件就是韩逐要确保这江湖群雄都归附朝廷”。 “后来我们二人就潜伏下来继续调查,更是发现了怒江盟多年来搜刮百姓钱财的账簿,甚至还有一份名录,上面还记载着他们关押过谁,招揽了哪些通缉恶徒,我们夫妇气不过便偷了那账簿和名录想要公之于众,只可惜最后没能逃出去,就被这恶贼关了起来”。 “奶奶个腿的,韩逐你如此这般作恶多端,对得起韩烈大侠吗”于百烈听完再次气氛怒骂。 韩逐脸色铁青道:“他们两个潜入我怒江盟,是为了偷取钱财,还在这里一派胡言,我就应该一早杀了他们”。 “哼,现在想想,当时留我们一命,应该是为了引小姐前来吧,这一切全都是他设计好的”贺仙翁冷声说完,突然转身看了眼一直在那打坐疗伤的陈庆之道:“不过好在这位少侠侠义心肠,若不是他拿了解药,今日我们都得栽在这恶贼手里了,刚刚见小姐似乎与少侠相识,不知他是何人啊”。 柳依依闻言一怔,缓缓向陈庆之看去,此刻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紧闭双眼一言不发,眉头紧锁显然是忍受着剧痛,不由暗自道:“虽然他是魔教中人,但是却救了长老他们和我,我若说出他是魔教中人,岂不是恩将仇报”。 想到这柳依依才开口道:“我也不认识他,是他和这个姑娘救的我,不过当时我一心寻找二位长老便先行离去了,后来寻找不到便想着趁韩逐回房时偷袭他,没想到看到他们不知如何制伏了韩逐,我心有疑虑便一路跟踪他们,这才追到了这里”。 这边柳依依说完,江雨禾闻言一怔,没想到柳依依竟然没有说出她是魔教的事,不由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哪知柳依依刚一接触就躲开了眼神,而又听的莫不语问她道:“这位姑娘,你们到底是谁,又为何来这怒江盟呢”。 “药王宗可以来查怒江盟,我们竹溪派自然也可以”江雨禾想了想说道:“他叫陈三万,我没什么名气,不提也罢”。 话音一落只听那祁连成惊道:“原来是前几日传闻击败白羽的少年英雄陈三万,没想到竟然是竹溪派弟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是竹溪派弟子?可她明明是魔教的啊”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心生疑惑。 “我说你们,是不打算杀他们了是吗”韩逐突然冷喝一声,一众怒江盟弟子也渐渐压了上来。 “诸位,咱们江湖儿女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他们二人救出诸位,如果恩将仇报,岂不是失了这个义字,而且这韩逐欺压百姓多年,还与官府狼狈为奸,我柳家家训本就是伏魔卫道,所以今日无论生死,我也会与这恶贼一拼到底,日后我黄山柳家,也与怒江盟势不两立”柳依依突然挺身上前正色道。 “柳姑娘所言甚是,如果今天咱们畏首畏尾,不仅对不起这位陈三万小兄弟的救命之恩,也对不起这江湖道义,我归云庄,愿和柳姑娘一同对敌”祁连成连忙附和道。 第四十二章 怒江盟(十一) 对于洪湖上的众多江湖人来说,怒江盟是这武林中的庞然大物,即使对它恨的牙痒痒,但是也只能打碎了牙烂肚子里,所以当初被怒江盟胁迫时是这样,现在救出来了还是这样。 但是柳家不一样,同样是八大门派之一,更有柳破虏这样的宗师坐镇,不论名气还是实力都不弱于怒江盟,所以当柳家有人出头时,自然给众人增添了一分底气,心里对怒江盟的恨也都宣泄了出来。 水牢外有里外里三圈栈道,除去已经被韩逐一拳打碎的那一条,此时都已经布满了人,一时间刀剑争锋、拳脚相向,虽然怒江盟人数占据着优势,但是像归云山庄六君子以及莲花仙侣等皆是江湖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而这场混战的中心,乃是韩逐和西山三秀。 “莫兄,还记得你当年如何答应我的吗”韩逐站在一块浮木之上问道。 “当年盟主危难之际救出恩师,这份恩情我们兄弟从未忘记,也记得答应过盟主日后若有需要,必当涌泉相报,绝不反悔”莫不语正色道。 “那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韩逐厉声问道。 莫不语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陈庆之轻叹道:“我们兄弟虽然答应过盟主,但早就有言不可违背我西山门规,而我西山门规一不入朝堂、二便是有恩有报”。 莫不语说完对着韩逐郑重抱拳行礼道:“我西山派自由散漫惯了,盟主又对我们有恩,所以盟主是杀人还是放火,我们管不着,但是绝不会加入朝廷,再者这位小兄弟舍命相救,便是我们兄弟的恩人,盟主要杀他,我们自然要救他”。 “哼,韩盟主,我华西子曾敬你是条好汉,但是你所作所为实在令我不齿”华西子同样冷哼道:“今日这陈兄弟的事,我们三兄弟管定了,若盟主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三兄弟,那也算还了盟主恩情,我们绝不记恨”。 “这西山三秀,人人都说他们行事乖戾,但其实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恩怨分明这份心胸比韩逐不知道强多少”江雨禾听着不由感叹道。 韩逐看着三人守在陈庆之身前寸步不让,也不再废话,冷哼一声双臂一甩,两道水柱赫然升起,正是怒海惊涛手中的「蛟龙出海」,只见韩逐脚下一蹬,双手握拳一挥,两道水柱如蛟龙一般瞬间冲向了西山三秀。 “来的好,让我会会韩盟主的怒海惊涛手”于百烈见状大吼一声,只见他终于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两道铁链,铁链两端各有一个三寸大小的铁锤,上面布满了锋利尖刺,正是他的拿手武器“霹雳锤”。 于百烈一个大鹏展翅腾空而起,霹雳锤顺势甩出,与两道水柱撞在一起,顿时水柱散落成一道道水滴落入湖水,于百烈也被震地往后倒去,赶忙反手一撑地再接一招侧翻,才稳稳停了下来。 “这家伙功力深厚,咱们小心点”于百烈心有余悸说着,他握着铁链的手忍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边的韩逐也没有迟疑,见一招不成顿时腾空一跃,脚下浮木应声破碎,轻点湖水瞬间来到西山三秀身前,莫不语和华西子不敢大意,赶忙双双迎了上去,四掌相对,顿时真气外涌,震的周遭湖水犹如沸腾一般隆隆作响。 不过几息之后,三人纷纷撤掌,韩逐飘然退到一块浮木上,莫不语后退三步伸手托住快要摔倒的华西子,眉头紧锁道:“他的武功精进不少,一时半刻咱们很难击败他,说不好还得伤到陈兄弟,咱们一起上,把他逼退再说”。 说罢三人对视一眼,瞬间身影一闪,判官笔,冷月钩,霹雳锤纷纷出手,韩逐见状也只得稍稍后退,四人各自施展轻功身法,踩着飘在湖面上的浮木激战在一起。 看着三人离去,江雨禾撇了眼陈庆之,此刻四周到处都是怒江盟的人,可陈庆之却一直紧闭双眼兀自打坐,任她怎么呼喊也叫不醒,一时无奈她只得起身护在了陈庆之身前。 “没事,还有我”。 江雨禾看着落在自己身旁的柳依依不由一怔,那暗器「飞花」如影随形,化成一圈将三人围了起来,一旦有接近的怒江盟弟子便是凌厉一击。 “谢了”江雨禾努了努嘴道。 柳依依见她脸色不快也不过问,而是轻声说道:“我是报你们相救贺仙翁他们的恩情,一码归一码,魔教还是我的敌人”。 “随你咯”江雨禾冷冷说道。 二人说话的功夫,莫不语三人和韩逐又是各自拆了数百招,韩逐的怒海惊涛手威力无穷,西山三秀也是各有千秋,于百烈站在外围,霹雳锤足有一丈多长,在他手里却是闲庭信步,毫不拖沓,铁链舞地霹雳作响;华西子的冷月钩走的是刁钻古怪的路数,只见他半蹲身子,专攻下盘,手上冷月钩划出一道道圆弧,逼得韩逐不断起身闪躲。 更有那莫不语,一根判官笔看起来与他肥胖的身躯格格不入,但哪知莫不语身法奇快,一招一式犹如离弦之箭,判官笔在他手里更是带出一声声呼啸声,紧追韩逐身前与他贴身对战,本来近身对敌是韩逐优势所在,但无奈三人配合十分默契,不断在浮木上跳跃围攻韩逐,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韩逐为了躲避于百烈和华西子,一时间竟然无法应对莫不语的攻势。 韩逐一时怒火中烧,在自家地盘上被人追着打让本就自负的韩逐更加无法忍受,他不顾闪躲硬接了莫不语一招,而后猛然凌空跃起,在空中一个飞旋,从横空飞起变成竖直向下,真气汇聚于掌前大喝一声,怒海惊涛手中的绝学「排山倒海」应时而出。 一股磅礴真气从韩逐手上发出,激起一阵巨浪顿时向莫不语三人拍去,巨浪来势汹汹,三人只得先向一旁闪去,韩逐见状冷冷一笑,只见他手指点到湖水那一刹那,猛然一拍翻身过来,轻轻点到一块浮木上然后猛然双手合十,再大喝一声向两侧拍出。 又是一招排山倒海,一浪接一浪拍去,却不是拍向西山三秀,而是顷刻间将原本漂浮在湖面上的许多浮木纷纷震碎,只留下四人脚下的一块。 “不好,这家伙故技重施,让莫不语他们只能站在一块木头上和他打,不然就得掉水里了”江雨禾喊道。 莫不语三人也发现了这一点,不由皱起眉头,那韩逐不给他们反应机会,一个箭步踏浪而来,用的正是他韩家祖传轻功「踏浪行」,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于百烈,少了于百烈的霹雳锤干扰才能让他放心对敌。 于百烈见势不妙,赶忙将霹雳锤抡起,绕着自身划出圆弧,看起来是密不透风,哪知韩逐还没到身前突然脚下再一点水,身影朝一旁的华西子猛然闪去,手腕一转,拳头带风呼啸而来,让华西子顿时大惊失色。 「夜叉探海」,只见韩逐双手握拳成爪,一拳接一拳猛然打在华西子身上,猝不及防的华西子顿时口吐鲜血,连飞出数米远掉下水去。 “二哥!”于百烈看见华西子落水心急如焚,身子一扭,霹雳锤顺势甩出砸向韩逐,韩逐冷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向后,正好踩在霹雳锤上,借着这一锤的力道瞬间一跃而起,正好到了于百烈上方,一掌向下拍出。 不过眨眼之间的功夫,那霹雳锤都还未来得及收回,于百烈就被韩逐一掌拍在脑门上,连带脚下浮木砰然碎成粉末,整个人顿时被拍进了水里。 短短几个照面的功夫,韩逐就解决了华西子和于百烈,顿时让他一阵得意,而莫不语则是火冒三丈,刚刚两招排山倒海将他震的最远,以至于眼看自己兄弟遇害他也赶不过来。 韩逐一扭头,已经换上怒目圆睁的脸庞的笑阎王莫不语猛然向自己袭来,韩逐此时自信没有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干扰,他定可以战胜莫不语,当下倒也不躲,站在那浮木之上等着莫不语。 莫不语一掌拍来,韩逐回应一拳,二人身材本就魁梧,又都是近身高手,一时间打的激烈,那浮木摇摇摆摆晃个不停,但是韩逐毕竟有「水龙王」的称呼,这样的摇晃对他毫无影响,倒是莫不语深受其害,判官笔好几次都刺偏了方向,不由地挨了韩逐几拳,嘴角鲜血都流了出来。 “莫兄乃岭南第一高手,何不与我联手共享荣华呢,为了这些人丢了性命,何必呢?”韩逐看着倒退几步堪堪停下的莫不语说道。 莫不语摇了摇头道:“且不说我与两位师弟情同手足,韩盟主把他们重伤入水,生死不知,我怎可视若不见?更何况我西山派门规说的明明白白,有恩必报,今日为报陈少侠之恩,就算死了,也不算辱没师门”。 “什么狗屁门规,你两个师弟如今没了,你师傅也早没了,你守着那门规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韩逐厉声道。 “哼,莫某就算死了,也至少对得起自己良心”莫不语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一掌拍出,掌风所过之处隐约能听到裂空之声,接连三掌刚猛无比。 韩逐冷冷一笑,身影一闪让开莫不语的一掌,随后一爪扣在莫不语肩头,一招龙爪手猛然用力,莫不语顿时吃痛喊出,那条胳膊已经被韩逐给弄断了。 “莫兄,想当年你师傅苍云子的劈空掌与我韩家的怒海惊涛手齐名,我父亲多次说劈空掌更胜一筹,如今看不过尔尔嘛”韩逐嘲讽道 莫不语抬头看着趾高气扬的韩逐道:“劈空掌乃我西山派绝学,历来只有掌门可学,只可惜莫某无能,当年才刚刚学了上卷入门,如今下卷已经遗落,无法让韩盟主领略真正的劈空掌了”。 猛然间,莫不语忍着剧痛,回身将判官笔刺出,只是那判官笔距离韩逐尚远根本够不到他,可突然间,那判官笔猛然又伸长七寸,径直刺向韩逐。 韩逐大惊赶忙放开莫不语向后一闪,判官笔擦着他的大腿划过,穿透袍子露出一道血痕来。 韩逐顿时大怒,眼中杀气凸显,莫不语已然单膝跪地,那突然伸出的判官笔,已经是他的底牌了,只得眼睁睁看着韩逐一拳向自己脑门砸来。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传来,韩逐皱眉看去,竟然是那突然睁开眼睛的陈庆之。 “我明白了”! 第四十三章 怒江盟(十二) 韩逐将湖水卷起漩涡的那一招,是怒海惊涛手中的绝学「翻云覆雨」,韩逐将真气融入湖水漩涡中,一掌打在陈庆之的丹田之上,所以在他心中,陈庆之早就是废人了。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想,那一击的确威力巨大,直接把陈庆之打的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一阵剧痛,尤其丹田更是受到了猛烈冲击。 但是那股冲击在冲击时,陈庆之的丹田也不由自主开始了反抗,他能感觉到,是一股至纯至阳的气息围绕在了自己丹田之上。 那股感觉,陈庆之一下就想起了那一晚自己吃下的「归元丹」,一阵自丹田由内而外的热流随之产生。 得益于那股纯阳气息,自己的丹田才没有被韩逐震碎,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在奋力对抗外来的冲击中,竟然愈发变得强劲起来。 “难道是当时我体内的浩然正气炼化了归元丹,这纯阳之气便依附在我体内?”陈庆之当时打坐时想道:“传闻佛门功法可让人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自从吃了归元丹我一直觉得只是内力深厚了而已,现在看来,似乎我这丹田肺腑也有点金刚不坏的感觉”。 直到那股冲击被体内纯阳之气彻底抵消后,陈庆之便已然恢复了知觉,只是自己受伤严重,便只得赶忙打坐开始了疗伤,好在他听到了莫不语等人出手相助,便立刻安心开始了疗伤。 这一疗伤更加让他心惊,当初他初学浩然正气时,就发觉到这门功法霸道而又宽和,自己吐纳真气时常常是事半功倍,久而久之真气就十分充沛,一身经脉也比寻常武人宽厚一些,自然疗伤恢复就要快不少,但他没想到,经过刚刚的一番冲击,自己体内的经脉又宽厚了不少,而且那股佛门的纯阳之气竟然与自己的浩然正气开始和睦相处,一内一外一起吸收真气为他疗伤。 “怎么之前没这样的感觉,莫非韩逐那一下还真给我打通任督二脉了?”陈庆之惊异地想着,仿佛因为韩逐的那一掌冲击太大,终于唤醒了自己体内压抑许久的佛门气息,而且看起来这佛门气息已经不再与自己的浩然正气相抗衡,而是温顺地配合起来。 霸道的浩然正气和阳刚的佛门气息相融合,速度几乎是自己之前吐纳真气的数倍不止,而且丹田变得愈发膨胀,好似填不满一样,陈庆之所以只能一直坐在那里,不断地吸收真气,一股股暖流席卷全身,疗伤恢复的速度同样快了不少。 陈庆之暗自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因祸得福,不过他也听到了双方开始交手的声音,心中不由地想起自己在水里被韩逐暴打的过程,暗道:“那家伙在水里就会功力大涨,而且那怒海惊涛手也是威力无比,就算我恢复甚至增长功力,再到水里还是敌不过他”。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由陷入苦思,韩逐的怒海惊涛手一招一式都依托于水,在这洪湖他得天独厚,真就像活在水里一般,如果想要对付他,首先就得想办法在水里和他一样来去自如。 陈庆之回忆起自己与韩逐交手不由开始犯难:“若在地上,我用九星步躲开他的怒海惊涛手不是问题,可要是在水里该怎么办?”。 九星步依靠九宫八卦六十四相无穷变化而来,所以步法就可以随机应变,玄妙莫测,可这都是在地上,陈庆之只需要把自己当作那九宫八卦图的中宮位置,只要踏在不同方位,就会生出不同变化。 可一到水里,似乎这九宫八卦图便不适用了,方位全部都乱了一样,陈庆之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想的着急,不由地汗水从额头上开始渗出,一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径直划下,遇到眉毛阻断,便改为横流,随着脸庞棱角不同,那一滴滴汗水都有着各自的滑落方向。 “水自横流?”一滴汗水划入他的嘴唇,一股咸咸的感觉涌上却猛然间让他恍然大悟:“因为地是不动的,可水却是永远在动的”。 陈庆之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水里用不成九星步,因为水流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方向,那么对应的九宫八卦便也是永远在变化的。 陈庆之脑子不断浮现着九星步的步法,所谓九星便是根据九宫演变的天盘九星:天蓬星、天任星、天冲星、天辅星、天英星、天芮星、天柱星、天心星、天那片禽星。九星依据地盘八卦产生变化,即所谓的:乾、震、坎、艮、坤、巽、离、兑,由此可生出各种变化。 步法的变化看似繁琐,但变化却是固定的,因为无论你怎么变,都只是在九宫八卦图的基础上做出移动,只要你中宫的位置不变,那衍生的八卦位置也是不变的,对人对己都是如此,所在在此之前,陈庆之只需要根据对方踏出的不同位置,来做出相生相克的反应就好了。 “可若是九宫八卦无法固定方位,那我根本不知道我下一步到的是哪个位置”陈庆之绞尽脑汁想着:“若是卦位都无法确定,那还能生成其中的变化吗,八卦的相生相克岂不是全都乱了”? 陈庆之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从未想过这一点,他开始努力回想自己练习九星步的点点滴滴,直到想起当时水先生教给他的一句话。 “我想出这天盘九星,与那北斗九星其实是异曲同工,它既代表天象,也对照地势方位,其中不同方位又对应不同卦象,便有了五行之分,但总结起来,这一切一切的变化,构造了诸如山川河流、风火雷电,沧海桑田,最终却逃不过时间二字”。 陈庆之一时间仿佛呼吸也停滞了下来,久久回味着这句话,当时的他只是沉浸在九星步的神奇中,对水先生的这句话只是当作了耳旁风,如今细想不禁幡然醒悟:“九宫八卦蕴含着五行之理,而五行的变化又对应着世间万物,即便是人,体内五脏也对应着五行,也就是说世间万物的兴衰存亡其实都是源自相生相克,草木从土地发芽,遇水生长,从而又结出果实、养育生命,而生命的尽头又回馈了大地,春来冬往,年年如此,所以真正的变化在于时间的变化,故而九宫八卦的变化从来都不是固定不变的”。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陈庆之的吼声震惊了所有人,韩逐的眼中更是弥漫着不可思议,他无论如何想不通,明明已经是废人的陈庆之怎么又活了过来。 “小混蛋?你不会傻了吧”江雨禾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陈庆之问道。 “不,我没傻,我明白了”陈庆之自顾自地说道:“时间是不固定的,但是每一分每一秒蕴含的变化却是存在的,我何必拘泥于固定的阵法,只要笃定我的中宫位置,一切变化都是顺其自然的”。 突然陈庆之只觉得脑后一疼,连忙转身对江雨禾道:“你打我干什么?”。 “我打你让你清醒点,你看看现在什么形势,有时间让你发疯吗”江雨禾皱眉道。 陈庆之闻言四下看去,这才发现到处已经是厮杀一片,湖面上甚至飘着不少尸首,一派凄惨景象。 “没事,我清醒的很”陈庆之定了定神,说完上前看了眼韩逐喊道:“韩盟主,小弟不才,愿再领教领教”。 陈庆之突然将身旁一把朴刀踢到自己的左手,接着左腕一翻,将朴刀在掌心依照同样的轨迹转一圈,一朵同样优雅的光环在他的左侧冉冉升起。他兴奋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朴刀抛回右手,这把朴刀似乎长了眼睛,乖乖地飞落到右手掌心,瞬间遥指向韩逐的眉心。奇特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在陈庆之的脸上浮现,此刻的他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欢快,就仿佛自己突然胁生又翅,转眼就可以摆脱凡尘俗世的牵绊,飞到九霄云外。 韩逐只觉得眼皮一跳,不知为何心生不安,看着突然生龙活虎的陈庆之韩逐放下断了一臂的莫不语,“必须杀了这小子”韩逐心中此刻涌起这个念头,眼前的陈庆之带给他太大的震惊和不安了。 韩逐冷哼一声,脚下踏浪溅起一阵水花,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陈庆之,一招【夜叉探海】破空而来。 看到韩逐的攻势,陈庆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齐的牙齿,仿佛是一只饥饿的老虎看到可口的食物被送到了嘴边。他将朴刀作剑轻轻一挑,曲曲折折的刀光化为一道划空而过的流星,出刀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油然而生一副九星图,几乎囊括了整片水域,青光在脚下出现,身影虚实之间猛然一变,连手中的刀光也是忽的一闪,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一瞬间飞到韩逐的眼前。 【剑起星河】这是竹溪剑法中的一招,讲究一个快字。 “好剑法!” 就连平时稳重端庄的柳依依都忍不住叫了出来,但是很快又被二人的交手吸引的合不拢嘴。 栈道上,韩逐为躲避陈庆之这一剑,急忙一跃而起从陈庆之头顶越过,双足一展,稳如泰山地站在陈庆之背后,反手一招龙爪手使出。 突然间,众人只看到一道青光闪现,似有一道刀光掠起,快的让人看不清踪迹。一息后,只见陈庆之握手中长剑,剑刃竖直高举,剑尖直指青天,仿佛一位蓑衣斗笠的渔翁,肩扛着一根雪白的钓竿,在他的身后,韩逐的手指如龙爪一样死死扣在肩上,两个人都宛如木雕泥塑一样呆立在那里,就连一种江湖高手,也没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的胜负。 数息之间,整个洪湖鸦雀无声,呼吸断绝,宛若死地。忽然间,一飙血从韩逐的左胸激射而出,他的整个人仿佛突然见被抽空了一般,捂住胸口向后退去,撞在了一根木桩上。陈庆之抖了抖肩竟然毫发无损,手中那把光朴刀慢慢垂下来,这一刀击败了韩逐,居然没有半滴鲜血沾到他身上,多么诡异而又迅捷的一击! “好一个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一旁的祁连成啧啧称奇。 第四十四章 怒江盟(十三) 韩逐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那道伤口,火辣辣的刺疼感让他一阵肉痛,而比这伤口更让他难受的,是他根本无力躲开陈庆之的这一刀,那一刀要是再偏上几分,自己甚至要脑袋搬家了。 “这小子的功力竟然比刚刚又精进了不少?而且受我一招擒龙爪竟然一点事也没有”韩逐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庆之暗自想着。 陈庆之抖了抖手腕放下朴刀,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些窃喜,经过体内两股真气的锤炼,自己的内功果然精进不少,而且佛门的纯阳之气一直依附在自己身上,刚刚韩逐那一爪打在自己身上,他明显感觉到纯阳之气宛如天然屏障一般,把韩逐的劲道全部抵挡了下来。 当然最让他满意的,还是九星步的变化,从前他用九星步,多少还有点拘束的感觉,要规范地在四周变化,但是刚刚他彻底放下这些规则,只是顺其自然地踏出一步,那一瞬间,变化的速度之快让自己都大吃一惊。 不过临到头他并没有杀了韩逐,他还是没有习惯杀人。 “韩盟主,承让了”陈庆之笑了笑对韩逐说道。 韩逐脸色铁青,陈庆之的笑在他眼中仿佛就像是在侮辱,以至于此刻所有的呼吸声都让他觉得压抑。 “小子,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妖术,但是你要知道在这洪湖之上,我韩逐才是真正的王”韩逐厉声说道,话音一落,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双手合十,再次向两旁拍出。 又是一招「排山倒海」,两旁的湖水顿时翻涌上来,仿佛两张大手一般,把栈道围在里面,独独留下韩逐和陈庆之二人。 “不好,这家伙又想下水去打了”江雨禾呼喊道。 一旁的柳依依闻言作势就要动身,却被猛然刺来的一剑打断,是合欢派的媚无疆。 “小妹妹,先顾好自己吧,那小子自然有盟主招待的”。 又是一阵厮杀开始,而两道巨浪也顷刻间合拢,巨大饿冲击力将栈道毁于一旦,四散的水花过后,不见了韩逐和陈庆之的身影。 江雨禾连忙跑到湖边,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水下的情形,却只能看到一道道涟漪不断传来,不由地心神不安起来。 陈庆之这次入水不同于上次,虽然心中还是很慌张,但是他很快镇定了下来,因为水里的情形果然如他所想。 “水流积少成多,滔滔不绝,生来就是存在于时间的轮回里的,所以水里也一定存在九宫八卦的变化”陈庆之如此想着,在韩逐如法炮制一拳打来时,陈庆之看似稀松平常,甚至有些随波逐流的一步,却正好躲过了这一击打。 韩逐在水中的眸子蹬大,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一定是凑巧,一定是凑巧”。 “果然,上一次我刻意按照九星步的阵法寻找方位,于是患得患失失去了九星步本来的玄妙,我只需要笃定我是中宫,那这水动不动都不会影响阵法的变化”陈庆之将自己舒展地飘在湖水中,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的自然,似乎一瞬间,原本流动的湖水在他眼里静止了下来。 韩逐收回震惊,猛然再次冲来,数拳打出,几道游龙般的波浪向陈庆之冲来,气势汹汹搅动着整个湖水都翻涌起来,陈庆之镇定自若,猛然一道青色光晕在他脚下升起,整个人竟然站定在了水中,再一刹那,他仿佛一条青色的鱼儿一样,赫然游走在湖水之间,躲过了韩逐的「蛟龙出海」。 “这不可能?”韩逐诧异不已,陈庆之超出他预期太多,震惊之余心底的杀意也愈发浓烈。 韩逐整个人爆射而出,身后带出一道长长的波纹,一身乌衣的他像一条凶猛的鲨鱼一样冲向陈庆之,两个人顿时在湖水中激战在一起,此刻从湖面看去,湖水仿佛经历着巨大的风浪一般。 「夜叉探海」、「翻云覆雨」、「擒龙爪」、「排山倒海」,一招接一招,韩逐将怒海惊涛手用的出神入化,但却始终打不到陈庆之身上,陈庆之不但身法诡异,竟然在水里的速度与韩逐也不遑多让,二人从湖底打到湖中再打到湖底,韩逐愈发地急躁起来,出拳出掌愈发凌厉,不过也忽略了自身的防守。 陈庆之躲闪之间,敏锐地捕捉到了韩逐一招夜叉探海之后空守的下盘,当即没有犹豫,他猛然一个箭步一掌佯攻韩逐面门,他此刻内功无比深厚,这一掌气势不凡韩逐只得撤掌回档,哪知陈庆之突然身子诡异倾斜,忽然斜侧里一招扫堂腿用出,韩逐一个不慎竟然在水中被他一招击倒。 陈庆之没有给韩逐反应的机会,他的身影奇快,在韩逐一个踉跄倒下之时,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口,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一甩,一道一人粗的水柱顿时冲天而起,韩逐竟然被生生扔出数丈高的半空中,而陈庆之猛然在水中两步踏出,身子再凌空一跃而起,顷刻间转到韩逐身侧,猛喝一声:“走你”。 一记再普通不过的长拳打在韩逐脸上,雄浑的真气迎面而去,径直将韩逐打飞出去,一头砸在了怒江盟那艘大船之上,足足在甲板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出来。 “好~”! “怒江盟,不过尔尔”! ...... 目睹这一幕的归云庄等人纷纷扬声喝彩,众人顿时战意高昂,精神抖擞,原本被怒江盟弟子包围的疲于招架,此刻一个个仿佛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双眼兴奋的精光四射,恨不得再多杀几个怒江盟的弟子。 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直冲云霄,震的那日月变色,湖水都不住地颤抖。 在这高亢的喝彩声中,陈庆之飘然落下,右手轻轻一翻,一股雄浑的真气四散开去,带起一阵清风徐徐吹起,望着陈庆之乎乎作风的衣摆,离他最近的那一圈怒江盟弟子纷纷面面相觑,兴许是被陈庆之的气势威慑,一个个仿佛商量好了一样似的向后退了三步。 在这洪湖之上,第一次有人击败了韩家的怒海惊涛手,这让怒江盟弟子心中不住泛起嘀咕,看向陈庆之的眼中不由多了几分畏惧,看着敌人退却,归云庄等人一改颓势,拔出刀剑怒目圆睁看着对面向外逼去。 “小混蛋,你怎么做到的?在水里也能这么厉害?”江雨禾快步上前打量着陈庆之问道。 “小爷我这就叫天赋”陈庆之嘿嘿一笑,刚刚水里那一战是他自从出门以来最为痛快的一次,此刻看着众人因为自己而气势大涨,不由地也生出一分豪情。 只见陈庆之“唰”地一声脚尖轻点那把落在地上的朴刀,刀尖向前直指怒江盟弟子,发出一声清脆柔和的声音,仰脖从腰间取下那壶仙人醉,猛地灌了一口。 怒江盟弟子见他还有心情饮酒作乐,自然认为陈庆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纷纷羞愧难当,而那把朴刀寒光四射,却让他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对战的,不由士气又低落了几分,就连那嚣张的合欢派颜无心都忍不住张望着,眼神中流露出退意。 “就这样吓唬住他们,让他们缴械投降,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陈庆之心中想着,手中朴刀又挽出一个刀花,大喝一声:“谁愿与我一同杀贼?”。 “我等愿随陈少侠一同杀敌” ...... 一阵阵激昂的呼喊声传来,直接吓得不少怒江盟弟子纷纷扔下了刀剑,陈庆之一人一刀向前,归云庄等人见状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通道,一件普通的蓑衣穿在他身上,此刻竟比日月还要耀眼一般。 一人逼的那些怒江盟弟子再退了三步,少年郎的身影已经深深刻在了此刻所有人眼中,尤其是站在后面的江雨禾和柳依依,竟然不约而同痴痴看着陈庆之。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陈庆之看气愤烘托差不多了,正想要劝对方投降,却猛然听到一声凄烈的笑声传来,众人纷纷扭头朝那艘船看去。 “哈哈哈哈”只见韩逐披头散发,满面血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手无力地低垂,眼中布满了血丝,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只听韩逐厉声喝道:“你们这帮墙头草,老子威风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屁都不敢放,现在出来个给你们挑头的,你们就像跟屁虫一样冒起头来,老子就应该当初就把你们都灭门了”。 “哼,韩逐,你坏事做绝,才有了今天下场,当初你胁迫我门中弟子为你效力,今天我就杀了你以雪此仇”说话的是归云庄六君子排行老六的祁康,只见剑光一闪,他就朝韩逐射去。 就在那一剑即将刺到韩逐之时,只见韩逐突然又是一笑,竟然不躲不避,用自己的肩膀直接迎了上去,瞬间长剑就穿透了他的肩膀,鲜血直流,但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径直向前一探,猛地一把抓住祁康脖子,怒吼一声竟然将他的脖子就扭断了。 “六弟” ...... 归云庄剩下五人顿时怒喊出来,个个面露恨意就要冲上去,却见那韩逐一把扔下手里的祁康,毫不在意地拔出自己肩头的长剑,阴冷地笑出来:“你们以为我韩家能够做到今天这份上,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撼动的嘛”?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陈庆之隐约感觉到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从韩逐身后传来,只见韩逐冷笑着将自己的鲜血抹在自己的脸上,不一会竟然画出一副血色图案来,陈庆之定睛一看,竟然和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一模一样,众人看着纷纷都是一惊,心中都生出一丝寒意。 一声声木头被斩断的声音突然传来,突然间,只见一道幽蓝色的光芒猛地闪出,飞到了韩逐手中,待到停下众人看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把幽蓝色的长刀,刀身上画着诡异的符文,刀刃上分布着如同鲨鱼一样的一排锯齿。 “那是?海魂刀?”莫不语突然惊呼道:“传闻中的妖刀,竟然真的存在?”。 第四十五章 怒江盟(十四) 幽蓝色的光芒笼罩在韩逐身上,只听他猛地一个哆嗦,那些蓝光竟然纷纷钻入他的体内,令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惊讶地看去,原本就已经魁梧的韩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膨胀了几分,粗壮的肌肉将身上的衣物撑开,赫然看到凸起的血管竟然流淌着蓝色的血液。 “海魂刀是什么东西,韩逐用的这是什么妖术?”祁连成连忙问道。 众人纷纷不解地看向莫不语,而莫不语的眸子里竟然流露出罕见的恐惧,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在我西瓯族传说中,曾流传北海中有一恶兽名为烛九阴,人面蛇身,生性残暴、喜爱黑夜,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涂炭,后来被轩辕大帝斩杀,可是他的恶灵却挥之不去,于是轩辕大帝就锻造了一把妖刀用来封印烛九阴的恶灵,便有了海魂刀,可据说海魂刀被轩辕大帝深埋海底,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哈哈哈,莫不语,你还算有点见识”韩逐的声音突然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却看到一张如同鬼怪一般的面容,不由皆是一惊。 那用血画出的图案,竟然变成了烙印深深刻在了韩逐脸上,此刻的他,身材异常高大,眼中竟然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宛如真的恶魔一般。 “他这是...与海魂刀达成了契约,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啊”莫不语忍不住惊呼道。 “呵呵,你们是不是好奇我哪里来的海魂刀”韩逐声音如雷传来:“我告诉你们,我韩家先祖也是追随过轩辕大帝左右的,这海魂刀本就是我韩家世代守护的东西,只是可惜,这么多年祖辈都把他视为不祥之物,为了不让后人接触海魂刀,硬生生把刀法改成拳法,真是可笑啊”。 韩逐自顾自欣赏着那诡异的海魂刀,众人只觉得那刀上不断传来一阵阵寒意,原本还算暖和的湖面上,陡然间如寒冬腊月一样,已经有不少内功低弱的人瑟瑟发抖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家先祖是知道用了这把刀会像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所以才视为不祥的”。 韩逐闻言一怔,猛然回头瞪着陈庆之道:“都是你,是你逼我的,这世上只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只要杀了你,杀光你们,谁还敢说我,哈哈”。 说完,只见他猛然一刀指向陈庆之,刀还未到,一道幽蓝色的刀光猛然射来,速度之快让陈庆之来不及提刀,只得仰天一躺堪堪让开,右手挥刀连忙下意识地在身前一挡,却一瞬间就被势不可挡的刀光斩成了粉末,他的面门和胸膛也被划过,顿时疼的撕心裂肺。 而他身后的那些怒江盟弟子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眨眼之间一道长长的刀痕一路延伸到水牢之上,所过之处的怒江盟十余名弟子,死的死,残的残,一时间哀嚎四起,吓得其余众人纷纷倒退。 “这是刀罡了吧”祁连成惊讶道。 “不错,用刀和用剑者,将真气贯至刀剑可为气,等到与刀剑相通且内功无比深厚时,气就会变为罡,如此凌厉的刀罡,若是换做我去挡...”贺仙翁顿了顿叹道:“只怕撑不过三个回合啊”,说完担忧地看向陈庆之。 而那边的陈庆之刚刚起身,那刀罡又扑面而来,逼的他连忙运起九星步闪躲,当下心中不由惊叹:“这家伙变成这鬼样子内功却是大增,那刀罡离这么远还能这么快,要不是我九星步快了几分,只怕得被他剁成烂泥了”。 趁着陈庆之躲闪的一瞬间,韩逐脚下猛然一动,迅速绕着陈庆之一百八十度转到另一边,逼的陈庆之不得不跃入湖面之上,好在他早已领悟九星步的奥秘,在湖面之上依然闪转腾挪。 陈庆之此刻脚下飞快运转九星步,真气消耗无比巨大,加上刚刚猛地灌了好几口仙人醉,不由地身子一阵燥热,竟然忍不住醉意上涌,一股炽烈如火的豪气莫名其妙地升起,韩逐的刀罡越快越发激起他的斗志,心底的那丝恐惧也荡然无存。 远远看去,陈庆之如同一道青色闪电,踩着湖面不断变化,耳畔呼啸而过的风让陈庆之一阵刺痛,但他却大笑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躲过刀罡喊了句:“哪位英雄敢借我一剑”! 声音划破长空,众人不由地眼中一亮,其实陈庆之已经是被韩逐逼到了无可回旋的地步,海魂刀的刀罡不仅凌厉,而且蕴含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压迫感,陈庆之发现每次留给自己闪避的空间越来越少,韩逐是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方。 只不过陈庆之此刻神情潇洒,给了众人一个“他应对韩逐轻轻松松,还有心情笑出来”的印象,于是就听得祁连成挺身而出道:“在下这把君子剑,专杀小人恶贼,借给陈少侠”。 说罢,祁连成右手打在剑鞘,只见一道光芒闪出,一把古朴雅致的宝剑赫然出鞘,转瞬间飞入了陈庆之手中。 “呀!”韩逐看在眼里,认定陈庆之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只见他眸子里的蓝光愈发浓烈,怒喝一声:“去死吧”。 说完只见他身子以左脚为轴,猛地一个箭步冲向陈庆之,在途中又是一个急速的飞旋,一股急如瀑布的刀罡如山洪爆发般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陈庆之的全身上下,霹雳横飞的刀风即使远隔数米仍然刮面生疼,四周的湖面被刮的赫然向两旁卷起。 陈庆之猛然一惊,这眼前一刀分明与韩逐的「排山倒海」是一样的路子。 想归想,可脚下不敢迟疑,陈庆之剑尖点地,凌空一跃,那刀罡覆盖面实在太大,满满的湖面上竟然布满了杀机,陈庆之当下灵机一动,一个自由落体钻入水里,顷刻间与那刀罡擦肩而过,剧烈的冲击即便他在水下,也不由地被带走了数十丈。 韩逐看陈庆之躲过一击,怒火中烧宛如出海恶龙一般长啸一声,海魂刀哧啦啦地划破长空,呼啸着在空中画了一道圆环,一道幽蓝色的刀罡将湖面包围起来,又猛然射向刚一冒头的陈庆之。 陈庆之赶忙再次跃起,半空中君子剑猛然一挥,一股激烈的真气破茧而出,犹如神龙摆尾一般,在空中猛然一个转向,与那刀罡赫然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巨响,陈庆之连忙趁机一闪,逃出那刀罡的包围。 可韩逐不给他机会,却见他右手龙爪成形,猛然一收,竟然控制着刀罡灵活地一个倒转,又朝着陈庆之砍去,陈庆之连忙掠着湖面一闪,绕着圆弧般地刀罡一阵疾驰,瞬间绕到了韩逐身后,只见他顺势刺出手中一剑,正是竹溪剑法的「灵蛇出洞」。 韩逐手中刀式不改,冷冷看了眼陈庆之,单手握住海魂刀,猿臂轻舒,仿佛抛绣球一般把飞旋如轮的刀罡朝后一抛,那刀罡如满月一般和陈庆之的长剑一撞,顿时爆发出金黄色的灿烂火花,顿时长剑一分为二,陈庆之费尽力气用出的一剑竟然就这样被韩逐轻描淡写地化解。 在怒江盟弟子喜出望外的呼喊中,韩逐的身子行云流水般冲上三步,圆转如月的刀罡暴涨如潮,化为满天星辰般的一片刺目刀光,将陈庆之的身子团团包住。 那强烈的刀光并不是像陈庆之想的如刀锋一样袭来,而是犹如大海狂潮一样四面八方涌向陈庆之,将他的身子高高托起,朝着韩逐的海魂刀凑去,就仿佛他自己心甘情愿地将人头奉上一样。 陈庆之望着那幽蓝色的海魂刀,一片片锯齿好似在诡异地笑一般,上面的符文发出一阵阵血色,似乎对于即将到手的猎物垂涎三尺,想起那传闻封在里面的烛九阴,生性残暴,看来这刀也被他影响地嗜杀起来。 陈庆之感到自己仿佛被吸进了一个绝命的漩涡之中,浑身上下的精力都一瞬间被抽干,四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不由想起韩逐怒海惊涛手中的「翻云覆雨」,顿时明白,韩逐是想用同样的招式击败自己,内心自负可见一斑。 陈庆之一时间犹如精疲力尽的水手,别无选择地等待大海的怀抱,在他眼前,韩逐的刀光在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圆环,刀罡一浪高过一浪地涌来,猛然间,陈庆之只觉得体内的浩然正气一阵躁动,与之前受到归元丹冲击时一模一样,猛然迸发出一阵力量。 陈庆之顿时如东山猛虎般怒吼一声,用尽浑身解数,竹溪剑法用出连续挡下韩逐十五刀,君子剑再断一截,双手虎口被震的血光崩出。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再次运起浩然正气,在面前画出十数道刺目的光弧,奋力穿入韩逐猛烈刀罡的汪/洋之中,巧妙的竹溪剑法希望找到此刻韩逐的一丝破绽。 韩逐见状厉啸一声,双手同时握住海魂刀,一片轻盈的刀光在他周围聚散如云,陈庆之瞬间刺出的三十六式竹溪剑法被他尽数虚没,一阵阵破碎的剑身带着尘屑漫天挥舞。 “小子你无路可退了,受死吧!”韩逐站立原地,气势磅礴的旋刀式甩出,一阵凌厉的刀罡爆发而出,一股如同长鲸吸水的巨大力道突然袭向已经开始疲惫的陈庆之,猛然间他的身子竟然被这股力量裹挟着朝着韩逐的海魂刀凑去。 又是韩逐赖以成名的这一招「翻云覆雨」,只是此刻不是用手而是用刀,连续不停的旋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圆转如月的刀法攻中有守、守中有攻,令人防不胜防,滚滚旋转的刀罡横旋则切金断玉,锐不可当,侧转又如长鲸吸水,沧海漩涡,将对手吸入刀罡,绞成肉泥,围观众人对于眼前这刀法是闻所未闻,原以为那怒海惊涛手就已经是韩家绝学,不曾想这刀法更是威力无比。 此时为了一招斩杀陈庆之,他当着群雄的面毫无保留地用出这路刀法,顿时令人目眩神迷,张口结舌,不禁让祁连成等群雄惶恐不安起来。 第四十六章 怒江盟(十五) 面对眼前韩逐这势不可挡的刀法,怒江盟的弟子一时间胆气重生,看的是眉开眼笑,如痴如醉,欣喜若狂,学着上回陈庆之得胜后江湖群雄的样子一阵嘶声叫好。 而其他门派的高手一个个六神无主,沮丧神情,面如土色,即便是向来高傲的祁连成、贺仙翁等人眼中都是一阵胆颤心惊,手心不由地开始出汗。这些江湖前辈无不是对武学精通之人,若在平日里看到这样出类拔萃的刀法,心中难免会有欣赏之意,但是这刀法却是出自罪大恶极的韩逐之手,他们感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无奈,竟然有人垂下手来,仿佛任命不再抵抗。 面对无法战胜的强者,弱者的畏惧和无力尽显如此。 看着陈庆之吃力地在韩逐的刀山刃海中拼命挣扎,一股兔死狗烹的情绪围绕在群雄心中,甚至有女弟子因为恐慌忍不住眼中水花打转,用手掩面生怕哭出来影响士气。 “没想到这韩逐竟然还藏着这么一套无双的刀法,陈少侠武艺高强竟然也难以取胜,哎”祁连成忍不住叹息起来,众人皆知他们这里就是莫不语和陈庆之武功最高,如今二人都是命在旦夕,他们的命运也可想而知了。 “各位,你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陷入危难嘛,祁大侠,你们六君子不是向来号称君子无双吗?你们同门师弟惨死,你们就这么站着吗?”。 祁连成看着江雨禾面露难色,不由生出一丝坚毅上前半步却又停了下来:“我可以....挡住合欢派那些人,但是在韩逐面前怕走不过三招,你们谁有本事救下少侠的,赶紧说话吧”。 众人闻言各自是垂头丧气,竟然无一人上前,倒让对面的怒江盟弟子一阵嘲笑,群雄各个羞愧难当,低下头来。 ”你们不去,我去”江雨禾一时气愤,作势就要冲上去。 “陈少侠为我们与那恶贼舍命一站,我们身受其恩,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诸位在此,我去!”却见柳依依一步踏出,手中暗器飞花猛然掷出,片片银行瞬间射向韩逐背后,只是还没接近韩逐,就被猛烈的刀罡撞的倒飞了回来。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还是在这准备等死吧,哈哈”颜无心讥笑嘲讽道 就在这时,陈庆之的身子突然被韩逐的刀罡一引,对准了他手中的海魂刀直挺挺地飞去,眼看就要撞到锋利的刀锋上,此时他猛地腰身一挺,在半空中做了一个轻盈灵动的后空翻,然后右脚踏在东北方向,左脚紧接又踩到西南角,忽闪之间从海魂刀下躲了过去,犹如一只燕子躲过了雷雨。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陈庆之体内的浩然正气终于突破了海魂刀的一丝压迫,陈庆之才连忙瞅准时机用出九星步逃过一劫。 看着陈庆之惊险万分地躲过韩逐的迎头一刀后,群雄本以为他大难不死,顿时是喜出望成,大声欢呼,但是他们的欢呼声还没有起来,韩逐的海魂刀又是紧随其后,只见他身影一闪,手腕突然反转,先是一招「排山倒海」将陈庆之的退路堵死,接着连忙又是一招「翻云覆雨」,陈庆之好不容易逃出去的身体再次被强猛的刀罡漩涡狠狠拽了回来,倒翻着躺向韩逐由下而上的海魂刀。 千钧一发之际,陈庆之醉腰一挺,整个人在半空中折起,手脚相碰,整个身子突然在半空中猛地提了三寸,呼的一声擦着海魂刀冲了过去,那刀锋没有斩下他的头颅,只是在他的身上划下了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小心!”江雨禾攥紧了手提心掉胆,一时间忍不住呼喊道,眼神中流露着心胆俱裂的犹豫。 竹溪剑法以巧取胜,经过陈庆之将九星步融合,一招一式又快又巧,总是出其不意找到对方破绽,这也是此刻陈庆之想做的,但是韩逐刀锋所造成的强烈气旋却仿佛一根根无形的绳索牵动着他的身体,令他像一只牵线木偶,无论如何挣扎,终要被细线牵回到主人身边。 韩逐眼中妖异的蓝光愈发浓烈,发出一声声震天的大笑,手中的海魂刀不断挥舞,将陈庆之牵扯过来,面对陈庆之无力的低挡接连砍出十八刀,眨眼间,陈庆之身上已经带伤十余处,每一处韩逐挥舞旋刃,刀罡随之而起,他的身上总会有十余股鲜血被吸出,吸附到海魂刀之上的符文上,顿时妖异的蓝色光芒大涨,韩逐的气息也随之暴涨。 这口令众人震惊的妖刀顿时从幽蓝色变成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色,韩逐的笑声越发瘆人,看着陈庆之他手中刀舞地越来越快,像是要一片一片把陈庆之剐了似的,反而并没有着急攻击陈庆之的人头。 大量的失血令陈庆之有些头晕目眩,而另一方面,持续的失血让体内的一股股酒劲涌上,他本来还算清晰的神志渐渐模糊起来,他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江南水乡、荆楚山河、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一段一段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浮现着。 如果不是因为体内佛门的纯阳之气觉醒,此刻陈庆之恐怕早就是死人了,可就算如此,陈庆之也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他喘着粗气,刚刚韩逐一刀将他手里的君子剑斩飞,他看着已经如同魔鬼一样的韩逐,有些不清楚自己是想要行侠仗义,还是只是为了那侠客的虚名,一时间天地山河在他眼中开始变幻,周围群雄的叫喊声、惊呼声和喘息声此刻变得浑浊起来,又渐渐从他的耳畔消失。 “小混蛋,我伤还没好,你不许死!”江雨禾不再压抑,用尽气力哭喊着,那不知多久没有流泪的双眼,流着止不住的两行清泪。 此刻的陈庆之如梦方醒,不知道一股从何处冒出的傲然之气苦苦支撑,竟然瞪大了眼睛,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疼痛和鲜血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清醒过来,大喝一声向后掠去。 韩逐见状发疯一样怒吼一声,海魂刀刀锋一卷,一股逆向旋转的风暴狂泻而出,将陈庆之本来吸入漩涡的身子突然反向喷出。一时间陈庆之不由的被抛了起来,接着韩逐将妖刀换到左手,猛地一摆手,一道长达数丈的幽蓝色刀罡气势磅礴地冲向高空,狠狠地冲向陈庆之,这一招变化莫测,无论刀法转换还是内力运用,都是趋于登峰造极之镜,看的一众怒江盟弟子气势大涨,不住地叫好起来。 另一旁的群雄看到这一刀,都是心头一沉,纷纷惊呼起来,他们深知一旦陈庆之死了,他们在韩逐手中,不过是力战到死这一条路,别无他法,江雨禾和柳依依看到此处,知道陈庆之危险至极,立刻就要上前去救,却被贺仙翁和祁连成同时拉住。 “现在过去无异于送死啊”。 一片天旋地转之间,陈庆之看到了众人或担忧或伤心的样子,不由心头念道:“我不能死,绝不能死”! 一股子精神气突然传来,陈庆之大吼一声,全身放松,他眼中这天地赫然就是一片九宫八卦图,顺着韩逐雷霆霹雳般的刀罡刮起的旋风,陈庆之在万分紧张往后一躺,左手为轴身子猛地向一旁翻去,那个方向刁钻之际,只见陈庆之却宛如一片落叶,飘飘荡荡,他心中想起当时看到的听雪堂的「玲珑雪影阵」,来了一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庆之硬是逆着韩逐的刀罡在刀气锋利那一侧掠过,刀罡瞬间在他胸腹间拉出一道深达半寸的血痕,却和他的大好头颅擦肩而过。 见他九死一生涉险过关,江湖群雄顿时放下心来,怒江盟的弟子却纷纷摇头惋惜,只恨韩逐的海魂刀不能再长半分,陈庆之头朝下掉在甲板上,手臂用力撑住,先是翻了一个敏捷如电的跟头,然后无力地躺下,伴着胸腹间的一腔鲜血,而韩逐却不慌不忙一步越来,戏谑地看着浑身是伤的陈庆之。 “小子,逞英雄的滋味如何啊,哈哈”韩逐刀锋指着陈庆之大笑着,又一转身对着祁连成等人,吓得众人不住后退。 “哈哈哈,你说你也算是个人才,为了这么一帮垃圾,把命搭在这,你傻不傻,你跟莫不语两个人都一样,不自量力哈哈”韩逐冷笑一声又对陈庆之说道:“做英雄的代价就是要死你知道吗,你们根本不知道死是什么,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庆之吃力地扶着一旁的台阶起身,对岸那些江湖群雄殷切期盼的眼神和怒江盟弟子略带惊恐的神色渐渐清晰,不由地笑道:“你才不知道死的滋味呢,小爷我知道的很,有时候死了什么也留不下,那样的人生死不值得”。 “可有时候不一样,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羡慕狂歌烈马、锦绣风流的江湖吗?威震四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被万人敬仰或者...”陈庆之傲然抬头说道:“怀念”。 “可是有时候那时代不允许啊,那只能是做梦的场景,可现在这是活生生,呵呵,这不就是我一直憧憬的画面吗?”陈庆之看着众人笑道:“从一开始我就憧憬这样的美梦,以至于虽然这江湖没我想的那般美好,可我如今还是像美梦成真一样”。 “你说,男儿傲立世间,令万人敬仰,如此在世间走一遭,就算是死了,又有何憾?!”陈庆之举得口干舌燥,心中却又又中的激动,忍不住取下酒壶,对嘴又猛灌了几口烈酒。 不知是不是烈酒的作用,本要耗尽的丹田之内的浩然正气,在陈庆之毅然决然赴死的一瞬间,一股暖流顿时再次喷涌而出,席卷了他的身子。 “呵呵,行侠仗义,江湖豪情?这都是骗你的小子”韩逐愣了愣突然冷笑:“你问问被你救的那帮人,他们信不信这些鬼话?”,韩逐指着身后的祁连成等人。 “谁没跟你一样痴人做梦过,可是这江湖的打打杀杀有什么用?我韩家世代守护妖刀,曾经也是以匡扶正义为家训的,我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叔伯们,都是和你一样做梦的人,他们为了所谓的正义拼搏一生,可是到头来呢?不还是落下个惨死的结局?”韩逐凄厉地说着。 “我韩家曾经满是高手,可是他们一门心思秉承侠义道,却被扣了一个水匪的名头,直到死了史书上也不会有名字,到头来我韩家一门精英,不是死在官府通缉,就死在江湖争斗,最后竟然就剩我一人,不然你以为我想要这些废物吗?所以我想明白了,去他的江湖,守着这破侠义道德,你说,有什么好处?”! 第四十七章 怒江盟(十六) 洪湖上,韩逐的质问声如雷贯耳,穿透着众人的心灵。 “想不到韩家为了防范弟子用刀,竟然将刀法演化成了怒海惊涛手,真是用心良苦啊”祁连成唏嘘道。 “想当年韩家劫富济贫、江湖上人人敬仰,只是可惜几次三番被官府通缉围剿,就算韩烈大侠创下怒江盟,也是日夜与官府、邪派交手,一门英烈传到现在竟然只剩下韩逐这样的小人了”贺仙翁更是叹息起来。 韩逐听得众人说话冷冷一笑,不着急处理陈庆之反而转身对众人说道:“说来说去你们跟我有何区别,当年我韩家对抗官府、劫富济贫时,你们一个个缩头乌龟一样,不还是怕了,怕稍有不慎会把你们那点可怜的基业毁了,嘴上说什么江湖侠义,到头来不还是为了自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说的对吧”。 祁连成等人闻言俱是一愣,扭过头去却不说话。 “若是韩烈大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莫不语捂着断臂忽然问道。 韩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爹他会明白的,等到我把韩家、把怒江盟带着扬名立万,就什么都值得了”。 韩逐与祁连成等人的争辩,给了陈庆之一个难得的喘息机会,他感觉到体内的那股热流愈发浓烈,原本干涸的丹田突然有了生机,瞅准机会陈庆之连忙运功吐纳,体内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同时发动,一股股炽热的暖流瞬间充斥着他的身子。 如果说刚刚纯阳之气的觉醒,是给浩然正气添了一个得力助手,那此刻浩然正气无异于突飞猛进,陈庆之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热流不断冲击着自己的经脉,仿佛要撑爆了一样。 “《浩然正气经》中先贤曾说这功法由心而发,心中仁义越多、内力也就越深厚,难不成我刚刚一波酒后豪情,还让浩然正气大为增长了嘛”陈庆之兀自想着:“书中说这门功法共有五层,此前的修身和养气两层我都很快可以突破,唯独这第三层赤心迟迟没有动静,就像先生所说浩然正气进步飞快,但瓶颈却难以突破”。 “即使有了归元丹的作用,也只是感觉内力愈发深厚,却迟迟无法突破,现在想想第三层那一句「向死而生,反求诸己」,会不会突破“赤心”是需要这样的特殊时刻的心境才能激发的”陈庆之一念至此,便不再压抑体内的真气,一股脑地在经脉上冲去,好似真要将经脉撑爆一样。 几息之后,陈庆之忍不住闷哼一声,为了掩盖声音,他连忙咬紧嘴唇不顾鲜血直流,因为他实在是太疼了,滔滔不绝的真气已经将经脉冲破,四散流淌着。 “我应该是江湖里第一个把自己经脉撑爆的人吧,富贵险中求,老天爷你可不要坑我”陈庆之咬紧牙关想着,豆大的汗水在额头上渗出,而另一边的韩逐也已经转过身来。 韩逐看了眼似乎不住发抖的陈庆之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嗤笑一声,他以为陈庆之知道即将丧命才吓成了这样,手中海魂刀挽出一道血光,轻蔑地说了句:“小子,跟你的江湖大梦,说再见吧”。 不过几步距离,短短的时间却让陈庆之觉得过的极为漫长,似乎这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一的声音就是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声越来越快,好似要蹦出来一样,直到达到了一个顶峰,猛然间,那些四散在体内的真气陡然涌上心头,像一团团云雾环绕太阳一样,围在自己心脏周围,下一秒,全身的经脉竟然开始愈合,陈庆之不由疼的再次发出闷哼,身子不住地继续颤抖起来。 “哈哈哈,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是个怂包”韩逐走到陈庆之面前耻笑着,眼里厉色一闪,海魂刀举过头顶,眼看就要砍下。 经脉几乎是眨眼之间愈合在了一起,而心房四周的经脉更是变得异常粗壮,陈庆之能感觉到,自己心口有着一股浓郁的真气环绕,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现在的体内,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刻,陈庆之体内赫然有两团源源不断的真气云团,一团聚在丹田之内,一团聚在心脏周围。 几乎在经脉愈合的一瞬间,海魂刀也已经砍下,陈庆之体内的纯阳之气率先迸发出来,将海魂刀抵挡了几息,韩逐眉头微皱,看着这个闭紧双眼的少年,心中又是一阵不安,他不敢再耽搁,毕竟陈庆之已经带给他太多意外了,眼中蓝光大作,充沛的真气就涌在刀锋,突破了纯阳之气的防守,向陈庆之的人头砍去。 “额啊~”! 陈庆之猛然睁开眼睛,一声暴喝,冲天的霸道真气一涌而上,与韩逐的海魂刀撞在一起,竟然将韩逐连人带刀震地连连后退,对面群雄和怒江盟弟子看到这一幕,顿时一个个惊讶地合不拢嘴,只不过群雄眼中闪过喜色,怒江盟弟子则一个个眼神低沉下来。 “怎么可能,为什么他又恢复了,为什么功力又大涨,为什么?”韩逐诡异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少年好似见了鬼一样。 陈庆之犹如刚出蒸笼的包子一样,浑身冒着热气,他长出了一口气后抬起头,体内的两股真气已经与经脉交汇贯通,一股用不完的力气充斥着全身。 他看了眼对面的韩逐挺直身子说道:“我来回答你,若这世上人人做事只为了好处,那与牲畜有何区别”。 “你闭嘴,臭小子,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我...我要杀了你!”韩逐瞳孔放大,诡异的眼睛里蓝光乍现,恶狠狠地对陈庆之说道。 “这江湖侠义,乃是许多人的梦,就算梦不一定真实,但仍然有人相信它,为它喜,为它悲,为它生,为它死。江湖就在那里,道义也就在那里,只要你选择相信,那江湖自在人心,你若要毁了这江湖,我就要维护它!”陈庆之傲然说道,身上的磅礴之气四散开去,身上青色与金色真气环绕,令人夺目。 陈庆之的声音传在对面众人耳中,江雨禾不由灿烂一笑抹了抹自己的眼泪,陈庆之的声音严肃,但在她听来,那声音仿佛观音大士的梵音般美妙动听。 “小混蛋,只许生,不许死!”江雨禾隔岸喊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一笑,韩逐看在眼里顿时大怒,冷笑一声,单手舞刀,身子看似轻描淡写在身前一旋,一股天河侧悬的刀光绕体而生,令人眼花缭乱。 “再借剑一用!”陈庆之大喝一声,右手凌空一挥,只见一把断剑竟然刹那间冲出水面,眨眼间回到了陈庆之手中,正是祁连成的君子剑。 “隔空取物?陈少侠的内力似乎又大涨了啊,危难之际还能绝处逢生,当真是奇才”祁连成见状忍不住赞叹道,这话被群雄听了一个个点头附和,那些怒江盟的弟子却是面露惧意。 韩逐见陈庆之挥手取剑不敢大意,猛然推着刀罡向前冲去,如长江大河的滚滚刀罡似要将陈庆之绞成肉泥,陈庆之见状脚下一动,就着韩逐的刀锋同步一旋,顺着九星步用出灵巧的竹溪剑法,只见手中断剑如同一道道碎片,在空中化为一片螺旋状的银光,顺着韩逐的刀罡钻入他的身前。 无坚不摧的刀罡将这些风中落叶般的碎片一一击破,看似无法对韩逐造成伤害,但是却见陈庆之断剑之上一道青色光芒突然大作,眨眼间数十道银色碎片飘然而动,在青色光芒的指引下成功破了韩逐的刀罡封锁,叮叮当当地连续声音传出,只见韩逐握住刀柄的胳膊上赫然出现十几道血口。 “这一招「落叶悲秋」,韩盟主笑纳”陈庆之咧嘴一下,却让韩逐顿时觉得自己握住刀的手软弱无力。 “是剑罡!陈少侠竟然能用出剑罡”祁连成惊呼道。 陈庆之心中突然想起自己在莫干山练剑的过往,不由暗道:“都说剑罡要将剑用到心意相通,外加内功深厚才可以用出,我的内力得益于浩然正气,但是用剑还真得谢谢清泉子那老头,他虽然没教过我一点心法内功,但是整整八年每天让我打磨剑招,明明细致入微的竹溪剑法硬是被我用重剑练的出神入化,这么看,还真是心意相通”。 “狗贼!”韩逐瞪着陈庆之,他双手握刀立在对面,双臂数条筋络都被割断,连刀罡也带不起来。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精神大振,此刻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多处刀伤的疼痛被他抛之脑后,大吼一声挥舞起断剑,一道青色剑罡猛然出现,强劲的剑气将船帆吹的乱舞,只见他瞬间犹如离弦之箭扑向韩逐,此刻二人都是身受重伤,韩逐手上无力,陈庆之死严重失血,但是初一相撞,双手握刀的韩逐顿时被撞飞了出去。 一剑左腿、一剑右肩、一剑后背,韩逐无力地躲避着,这数十年来他在荆楚大地从未如此狼狈,胸中的狂怒已经难以形容,他凶猛地暴喝一声,双掌狠狠切向陈庆之的肋下,一道掌风应力而出,陈庆之瞬间身子连续变换三次,剑锋突然回收变成剑柄猛然拍向韩逐手掌,右手一拳也向韩逐挥去。 韩逐双目如火,单掌一开,忍住剧痛破开陈庆之这一招:“臭小子,要杀要剐各凭本事,休要侮辱我”! ps:最近一周有一些急事处理,每天不能稳定两更还请各位见谅,但是一定保证三千字以上的更新。绝不断更,一周过后应该会继续稳定双更的。继续像大家求推荐,求月票,求收藏!!! 第四十八章 怒江盟(十七) 韩逐一掌逼开陈庆之,双手已经忍不住地颤抖,上面布满了血液。 “哈哈哈,好啊好,都是你逼我的”韩逐自顾自说着,然后怒视着陈庆之,只见他猛然双手握住海魂刀刀锋,不顾刀锋锋利滑坡自己手掌,鲜红的血液瞬间充满了刀刃,瞳孔放大,声嘶力竭近乎疯癫。 “不好,他要将自己全部献祭给海魂刀,快阻止他”莫不语见状赶紧对陈庆之提醒道。 陈庆之闻言不敢大意,青色剑罡陡然一挥,可是却不料那海魂刀上迸发出一道血光,将剑罡挡了下来,下一瞬,只见一道道血光笼罩在韩逐身上,他眼中的幽蓝色变为红色,身材又高大了几分,上身已经完全裸露,竟然依稀可见一道道纹路印在上面。 猛然间,只见韩逐突然动身,妖异的血红色眨眼间逼近了陈庆之,陈庆之连忙运起九星步躲过,可没想到韩逐的速度变得飞快,尽然可以紧随九星步,而他手中的海魂刀再次挥舞,一道道旋刃刀罡破空而出,如雷霆之势逼的陈庆之不住闪躲。 韩逐没有给陈庆之留下一丝一毫的空间,他右手舞刀,左手化爪为拳,左拳单臂挥出,双腿紧随陈庆之跟进,一拳挥出再手腕一转变成掌风,直取肋下,一套大开大合、行云流水的怒海惊涛手被他单手用的得心应手,他半生浸淫拳法,这怒海惊涛手此刻比起刀法还要快上不少。 猛然间,陈庆之一边应对海魂刀,一边躲避怒海惊涛手,一个躲闪不及被韩逐一拳如长枪大戟一般狠狠砸在胸前,正是一招「夜叉探海」,顿时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陈庆之强忍剧痛,赶忙身子颠颠倒倒一转停下,韩逐这一拳功力威猛,虽然纯阳之气护住了五脏六腑,但是本就布满刀口的胸腹顿时传来撕裂的痛感,鲜血顺着流了一地。 陈庆之擦了擦嘴角鲜血,兴许是气血翻涌的缘故,抑或是这辈子头一次打架打的如此激荡人心,看着眼前滔滔江湖,过往无数次梦想过的豪情再次涌上心头,体内的浩然正气冲到全身经脉,一身气息再次暴涨,一股醉意也狂涌而出,望着步步逼近的韩逐,丝毫不惧反而迎了上去。 一道血色刀罡,一道青色剑罡,二人交战在一起,噼里啪啦、气息谁也不让谁,一艘大船被二人眨眼间劈砍的摇摇欲坠,陈庆之胸中豪情万丈,只道今日必须战胜眼前恶人,而韩逐同样心中血气翻涌,加之妖刀蛊惑心神,怒气狂涌弥漫心头,二人你来我往拆了足足数百招,韩逐刀拳相加,攻势凌厉,陈庆之却也不躲,他将一身纯阳之气提到最高,一旦躲避不及就不躲,生生硬抗下来,全力挥舞剑罡与韩逐交手,一来二去,陈庆之挨了不少拳脚,韩逐肩头、手臂、胸口也都是剑伤。 众人眺望看着二人快如闪电的身影,一个个屏住呼吸无不心惊,纵使他们中不少人行走江湖多年,可这样惨烈而又疯狂的对战却是从未见过。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哎呀~咦啊呀~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恍恍惚惚间,陈庆之忽然想起这首后世的经典,顿时觉得这首歌如此亲切应景,仿佛十年未见的老友浮上心头,令他忍不住一边出剑一边高声唱了起来。 他每唱一句,必然带着一招玄妙凌厉的剑罡呼啸而出,一时之间,竟然气势越来越高,那道青色的浩然正气弥漫开来,四周的湖水都被吹起一阵荡漾,韩逐那妖异的血光竟然一时间似乎怕了这霸道的浩然正气,渐渐落入颓势。 此时的陈庆之,全身上下的伤口鲜血长流,每次用起剑法,浑身真气激荡,必有鲜血飙出,损耗比韩逐还大,但越是疼痛,反倒越激起陈庆之的血性,这份血性与心头那股浩然正气相得益彰,一时间越攀越高,显得霸道至极,颇有一种向死而生的豪情。 “大河向东流啊~”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嘿嘿参北斗啊”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说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 ...... 慷慨激昂的《好汉歌》混合着陈庆之雄浑霸道的气势,在那凌厉如风般的剑法中,充满着令人血脉膨胀的美感,对面众人听得一个个如痴如醉,望着陈庆之不少人双眼一阵模糊,眼前与韩逐殊死搏斗的陈庆之忽然间变成了多年以前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们也曾憧憬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江湖,也曾只身走入其中,期待着自己行侠仗义、神鬼避让,豪情四海,众人不住看着一阵出神,握着刀剑的手越来越紧,最终到头来,这江湖留给他们的,多少是遗憾、名利与生死,竟忘了曾经自己也有过一颗赤子之心。 “你说...他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救所有人”江雨禾突然问着一旁的柳依依。 “我...我又怎么知道,但是他看起来正义凛然,想来是为了救大家吧,若是我的话,我也是愿意救大家的”柳依依轻声说道。 “这混蛋看起来好色无耻,没什么好处,但却...反正我就希望他只救我一人,那多好啊”江雨禾突然柔声说道。 柳依依看了她一眼,却看到江雨禾的眼中闪着一道道微光,她想说什么,却一时嘴唇颤抖,竟然说不出口,只能继续看向陈庆之。 韩逐没想到自己与海魂刀全部融合还是落在了下风,不由地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时间发疯一样地怒吼起来,那双眸子里最后的一点星光也已经消失,转而是一颗血红色的双眼,中间赫然出现一道竖着的黑色眼仁,仿佛一条毒蛇冷冷看着陈庆之一样。 “我要你死!”韩逐的声音变得嘶哑无比,怒吼着双手抓起海魂刀,猛地一跃而起,高高将海魂刀举过头顶,两旁的湖水猛然暴射而出,在海魂刀的身前凝聚,赫然出现一头巨大的蛇头,对准陈庆之狠狠劈了下来。 陈庆之被突然暴涨的刀罡席卷重重摔在地上,在甲板上砸出一条深深的洞,看着那蛇头扑来,她咬破舌尖振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右手一抬,朝着十几步外的断剑一扬手,一股真气激射而出,带着那柄断剑“唰”的一身飞入他的手心。 只见他大喝一声,奋力站起身,一步踏出,浑身气息凝成一道青色剑罡,一招「剑落星河」应手而出横剑一挥,霎时间一道青色剑罡与蛇头相撞在一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声,那艘大船顿时四分五裂,漫天的水花散落,让众人不由抬手遮挡,江雨禾依稀间,看到陈庆之身子一软,顿时不顾遮挡看去,却见陈庆之面朝大地趴了下来,用尽力气将断剑插入一旁一块浮木才没有掉落湖水,用头抵在浮木上,无法控制地剧烈喘息着。 一时间,洪湖水突然死一样的寂静,怒江盟的弟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再高声呐喊,另一旁的江湖群雄也没有声音,天地仿佛在这一瞬间,归入了永恒的静寂,连飞鸟走兽都失去了鸣叫的勇气,所有人痴痴地望着湖面之上,似乎要用一生一世的时间来铭记这一刻。 绝对的安静与平地惊雷一般的震撼别无二致,陈庆之耳畔嗡嗡作响,仿佛有口大钟在不断敲击,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只知道自己最后那一剑用尽了力气,只听到一声完全不是韩逐发出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陈庆之趴在浮木上,湖水浸泡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让他略微清醒,赶紧提起体内的最后一分力气,等待着命运的结果,但是四周这撩人的安静让他感到一阵窒息,,令他无法忍受,他终于挣扎着跪在浮木上,艰难地用断剑支撑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眼前一片迷糊,他只得狠狠拍打了两下,终于他定睛一看,面前的一块浮木上,韩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海魂刀还是高举着,但是整个人却一动不动。 陈庆之深深咽了一下口水,勉强用力朝前仔细看去,忽然湖面吹来一阵凉风,扑面吹向韩逐,顷刻间,韩逐就那样倒了下去,宛如熟透的瓜果一般。 “韩逐...死了?!”众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半晌无声,一时间风声呼啸,如箫声低吟,韩逐和陈庆之的浮木就这样飘到了对面,直到此时,这个震惊寰宇的信息才送入了众人的脑海里。 陈庆之看着自己的成果,原本想象得胜后的豪迈样子却不知怎么被一片空白占据,所能想到的,不过是傻呵呵地举起那把断剑,吃力地踏上栈道,仿佛一个刚刚打架赢了的孩子。 一派安静气氛中,众人痴痴地看着这场旷世之战唯一的幸存者,仿佛仍然不敢想象眼前的一切,这个名叫“陈三万”的少年,毋庸置疑将会是这片江湖上最耀眼的新星了。 “小混蛋,打得漂亮”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又是江雨禾,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说道,看着摇摇欲坠的陈庆之,那忍不住向前的身子也眼神却无法掩盖。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陈庆之突然用尽力气哼唱着。 这首众人闻所未闻的歌谣,将在不久以后就传遍江湖,如今听的陈庆之几乎嘶哑的声音,再想想刚才他的豪强万丈,众人无不心悦诚服,不由自主跟着陈庆之哼唱起来。 气壮山河的歌谣,混合着骄阳之下陈庆之挺拔的身影,令这一幕景象从此深深刻在江湖群雄心中,尤其是那痴痴看着陈庆之的柳依依,从此无论是福是祸、是喜是悲、是生是死,这一幕也难以磨灭了。 听着江湖群雄等人激动人心的歌谣,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剑,陈庆之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他的思绪回到了郢州、回到了江南,回到了水先生、沈元达和自己饮酒作乐的时刻,他想象着自己坐在酒桌,举起酒杯,对着他们讲述这一切。 “我会举起我的剑”陈庆之说着闭上眼举起断剑,突然指向怒江盟的弟子:“对那些怒江盟的恶人说,他奶奶的,你们服不服!”陈庆之气宇轩昂的话语突然喝道。 本来已经垂头丧气的怒江盟弟子顿时吓得丢盔卸甲,面面相觑,直到颜无心单膝跪地道:“陈少侠,怒江盟...服了”,身后无数怒江盟弟子一个个跪下来,齐声说道:“怒江盟服了!”。 一时间,这一声“怒江盟服了”回荡在洪湖之上,似乎天地都在见证着这一切,陈庆之望着他们,忽然又看到一旁湖面上无数漂浮的尸体,在他身后,江湖群雄纷纷扯开嗓子兴奋地大声欢呼,似乎连云朵都被这声浪震动的不敢露头。 “你们滚吧”陈庆之只身挥了挥手,转过身来淡淡说着。 远处,怒江盟阵中排在最后的一艘船,突然此时悄然调头离开,十几艘怒江盟的巨鲸旗帜挡在前面,竟无人发现那船上飘着的一面旗帜,并不是巨鲸旗,而是一个个大大的“刘”字。 第四十九章 曲终人散美名扬 “洪湖水寒惹清秋,仗剑长歌胆气豪,神剑纵横冲霄去,英雄热血染长襟...” “善恶到头终有报,多行不义必自毙,莫道江湖多薄情,人间谁为平不平...” “此间少年非常人,蓑衣孤影带刀来,腾空顷刻已万里,手决风云惊鬼神...” “阵前沽酒饮开怀,袖中青蛇破天开,怒江男儿妄英雄,青罡断刃顿成空...” “豪情壮志吞宇宙,侠骨丹心耐风霜,犹记往往不平事,他朝再遇把示君...” 当陈庆之直挺挺躺在一辆宽敞的牛车中时,他还不知道,祁连成写的这首《剑侠行》将会一传十,十传百,成为江湖上人人传唱的诗句。 此刻的陈庆之浑身二十多处伤口仍然隐隐作痛,但凡一点颠簸都让他疼的直抽筋,所以这辆牛车走的极为缓慢,去往江陵的几十里路,整整一日还没有走完,陈庆之瞥了眼牛车外坐着的两个身影,不由地思绪万千。 昨日当自己决定让怒江盟的人离开的时候,一开始遇到了一片反对,尤其是归云山庄六君子,毕竟祁康死在韩逐手上,加上多年被怒江盟的欺压,他们恨不得把所有怒江盟弟子全部杀了。 当时的陈庆之一来不愿再多杀人,二来早已经筋疲力尽,连拿剑的手都握不住了,还好此时江雨禾替他解了围。 “诸位,虽然大家都被怒江盟害的不浅,但是罪魁祸首毕竟是韩逐,现在他已经死了,如果我们再杀其他人,传出去一来会让人说我们不落井下石,二来江湖中人也会觉得诸位不过是靠着陈三万才敢与怒江盟作对,不如放了他们,若日后诸位有本事,再去寻仇不是更加堂堂正正”。 江雨禾的话让一阵聒噪的江湖群星微微安定了下来,倒是那贺仙翁又开口道:“只是他们怒江盟作恶多端,如此放了,就怕是放虎归山啊”。 “长老可以放心,我看他们没这个胆子,之前他们受到韩逐的胁迫,现在咱们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算对得起当年的韩烈大侠了”柳依依兰心蕙质顿时看出了陈庆之已经是强弩之末,赶忙上前说着,说完看着贺仙翁还要开口,连忙摇头示意,一阵秘音传声说给江湖群雄。 “虽然韩逐死了,但是怒江盟现在还是人多势众,可陈少侠已经身受重伤不能再坚持了,如果咱们把他们逼急了,到头来不好收场,万一因此害了陈少侠,各位想必也是过意不去吧,况且各位也都受了伤,等到恢复好了再来跟怒江盟算账也不迟”。 众人听到柳依依的话这才恍然大悟,看着陈庆之死死坚持的样子贺仙翁等人暗暗点了点头,便对身后的颜无心等人喝道:“还不快滚,日后若再敢胡作非为,定不饶恕”。 “明白,明白...”。 “等会”江雨禾突然说道:“其他人都可以走,那黑猪交出来”,她明白若是让朱黑跑了只怕陈庆之会不甘心。 众人闻言自是不解,那颜无心却是无奈道:“女侠,朱老二不是和你们一伙的嘛,你怎么问我要人啊”。 “谁跟他一伙了,少废话,他人在哪?”江雨禾微怒道。 “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他一直拦着不让我们找盟主,结果没想到和盟主约定好见面的大将军刘山阳竟然这时候来了,没有办法朱黑就说去叫盟主,可是等了好久都没有音信,于是我才带人去盟主房间,这才...救了盟主的,可是那朱黑早就畏罪潜逃了,我还以为他来找你们了呢”。 颜无心说完,江雨禾这才明白为何韩逐当时会突然出现,看着众人纷纷不解,柳依依此时站出来将二人胁迫朱黑救下自己的事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江雨禾用噬骨针的事情,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只是此时再放眼看去,哪还有什么刘山阳的踪迹了。  那颜无心见众人没功夫打理自己,立马示意怒江盟众人往身后溜之大吉,临走时带着韩逐一动不动的尸体时看了众人一眼祈求道:“诸位大侠,韩盟主,哦不,韩逐他,毕竟算是我怒江盟的盟主,也是韩家的后人,能否允许我带他尸体回去?”。 众人相视一眼,祁连成当即满脸不愿意,突然听到一声沉重的脚步传来,转身看到莫不语不知什么时候潜下水去,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拉了上来,此刻的莫不语双眼迷离,浑身湿透,单手扛着二人尸体缓缓走来。 等到走到颜无心面前时,后者想这笑阎王素来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不由地握紧长剑警惕地看着莫不语,贺仙翁等人也是一阵紧张,哪知莫不语只是淡淡看了眼众人,缓缓将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放下,先是对着陈庆之鞠了一躬,而后竟然对着韩逐的尸体鞠了一躬。 只见莫不语重重叹了一口气,眼中无神淡然道:“韩盟主,当年也曾舍生救下家师,不论原因如何,这份恩,我西山门人一直铭记于心,只是到头来,却是无法报恩,不过我两位师弟也死在了盟主的手上,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还了这份恩情”莫不语顿了顿起身说道:“西山门规恩人必报恩,但是恩人已死,那我便护他尸首无恙,这也算是我最后一次报答他的恩情,自此以后,与怒江盟和韩家再无瓜葛”。 祁连成看着站在韩逐尸体前面的莫不语哀叹一声,华西子和于百烈的尸体已经泡的发白,任谁看了都是惋惜不已,祁连成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罢了罢了,赶紧滚吧”。 说完,颜无心连忙抓起韩逐尸体,一溜烟往船上跑去,怒江盟的弟子一个个胆战心惊,纷纷扬帆调头,头也不敢回地溜之大吉了。 等到湖面重新变得平静开阔,莫不语颓然跪在了华西子和于百烈面前,这个向来以笑脸示人,刚正不阿的男子,此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两行热泪,竟一拳一拳捶向了自己胸口,一阵咚咚的巨响,顿时让人看了无不生泪。 另一边的祁连成同样看着祁康的尸体留下泪来,这一场浩浩荡荡的厮杀,竟让兄弟手足天人永隔,其中悲痛溢于言表,一时间悲痛之色弥漫开来,不少女弟子甚至纷纷掩面哭泣,将这几日来的恐惧、压迫、悲伤全部发泄了出来。 直到陈庆之轰然倒下的那一刻,重重地砸在地上,惊地众人纷纷围了过来,还是江雨禾一步上前,扶起陈庆之的头忍不住地挽起散乱的发髻,天地之间重归安静,只听得陈庆之轻声说了句:“去江陵”。 “姑娘,陈少侠身受重伤,老夫愿意倾药王宗全部之力医治陈少侠,不如与我一同去黄山吧”贺仙翁并没有听清车陈庆之所言,但是医者仁心看到陈庆之受伤倒地便立马开口道。 “不行,我得带他去江陵”江雨禾一口回绝道。 “去江陵干什么?少侠身受重伤,怎能不赶紧医治呢”贺仙翁急忙道。 “他说去江陵,我答应他带他去江陵的,哪也不去”江雨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绝。 “这...姑娘?”贺仙翁一时无语,只得转而望向柳依依寻找答案。 柳依依沉思片刻说道:“我方才的确听到陈少侠要去江陵,想来一定有什么急事,他内功深厚,只要按时服药应该不会有问题,咱们还是遵从他的想法吧”。 “那好吧,还得劳烦贺仙翁为陈少侠多准备点灵丹妙药啊”祁连成收起悲伤说道:“我归云山庄被奸贼胁迫多年,都是仰仗陈少侠相救才重见天日,从今以后,陈少侠就是我归云山庄的大恩人,我祁连成愿意为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还请姑娘转告少侠”。 “我仙霞派也愿为陈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我青州雷家也愿为陈少侠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 江雨禾闻言只是冷冷说道:“知道了,你们还是先回去练好武功再说吧,免得以后还得救你们”,说完也不看众人难堪的脸色,自顾自地掏出手帕擦拭着陈庆之的脸庞,只是她心中十分明白,归云山庄等人虽说七分是为了抱住陈庆之这个大树,好在危难之际遮风挡雨,不过哪怕有三分真情,在这江湖也难得了,毕竟陈庆之孑然一身,有帮手总比没有的好,所以也没有直接回绝。 “姑娘,我西山派如今就剩下我莫不语一人,我西山派有门规,少侠是我恩人,所以报恩是必然的,眼下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本西山劈空掌的上卷乃我师傅独门绝学,可惜下卷已经丢失,姑娘帮我交给少侠吧,也算我聊表谢意了”莫不语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道。 江雨禾闻言也是一惊,江湖上门派之别由来已久,其中各家武学都是严令外传的,没想到莫不语竟让如此大度,不由地让祁连成等人一阵羞愧。 “那谢过莫大侠了”江雨禾接过书柔声道,说完瞥了眼祁连成等人,那意思就像在说“你瞧瞧人家的诚意,别整天只会说得好听”。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呢喃声猛然传到莫不语耳中,后者浑身一颤,连忙转身跑到华西子身旁急忙喊道:“二弟,二弟...你还活着,是不是?”。 众人循声看去,发现华西子竟气若游丝地张开了嘴巴不由一惊,那贺仙翁赶忙上前道:“莫大侠,让老夫看看华二侠可否”? “好,好,多谢仙翁,还请仙翁相助,救救我二弟”莫不语连忙说道。 贺仙翁摆了摆手,二话不说当即上前为华西子诊脉,又趴在胸口听了一阵,忽然众人见他脸上闪出一丝喜意,只见贺仙翁缓缓扶起华西子,顺手点下不同穴位,猛然间那华西子“哇”的一声,竟让从腹中吐出一地水,而后又晕了过去。 “二弟,二弟!仙翁我二弟如何啊”。 贺仙翁笑了笑看着莫不语道:“莫大侠不用着急,华二侠是不是曾经练过龟息功?”。 “不错,我二弟的确练过龟息功”。 “那便是了,华二侠和于三侠虽然都是落水,但是华二侠在危难之际用出龟息功,所以才逃过一劫,我方才已经帮他逼出肺里的积水了”贺仙翁顿了顿说道:“不过华二侠所受内伤不轻,若想医治还是得去药王宗悉心照顾才可以”。 “还请仙翁救救我二弟,哪怕是让我一命换一命也可以”莫不语听后深深作揖道。 贺仙翁上前扶起莫不语笑道:“我贺仙翁本来就是医者,医者仁心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就不说华二侠,莫大侠你这胳膊筋骨断裂,若不及时医治还会加重,不如莫大侠带着华二侠与我一同去药王宗吧”。 莫不语闻言喜出望外,顿时连连道谢,说罢再次跪在于百烈尸体前道:“三弟,你我兄弟多年,曾经立誓同生共死,你如今蒙难,可我竟不能替你报仇,原本我打算安顿好族人便去找你们,没想到二弟吉人天相,为救二弟,所以大哥我只能苟活于世,你莫要怪罪大哥和二哥啊”。 莫不语言辞悲凉,神色忧愁,一个高大孔武的汉子如今这般模样,正所谓铁汉柔情更为动人,贺仙翁等人赶忙上前搀扶,心中都随之一阵悲痛。 “待我为陈少侠准备好丹药,莫大侠便与我和柳姑娘一同启程吧”贺仙翁说着。 “不,长老你们先去”柳依依却突然说道:“我...送陈少侠去江陵”。 江雨禾闻言抬头看向柳依依,后者朱唇微咬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道:“柳家儿女也是知恩必报的,陈少侠身受重伤,此去江陵水路上多有怒江盟把守,所以只能走旱路,可是从这去江陵的路上都是山林小路,难免会有危险,所以让我保护他们去江陵,也算报答了”。 第五十章 月夜 当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江陵城郊五里外,河岸边凉风习习,有篝火升起。 篝火旁,有两名少女静静看着对面,那有一名少年不断翻转着眼前的烤架,一阵烤鱼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混蛋,鱼什么时候好啊,饿死我了”江雨禾撅着嘴催促道。 “快了,快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哈”陈庆之笑嘻嘻地说着。 另一旁的柳依依看着二人拌嘴,一对玉手拖着下巴静悄悄的,这一路上对于陈庆之不时冒出的新奇句子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有时候明明很想笑,但看着江雨禾已经笑开她却又笑不出来了。 她总是对陈庆之恭恭敬敬的,话里话外绕不开“报恩”二字,提前准备好陈庆之要吃的药、选好视野开阔的露营地点、整理好一切需要准备的事情...,她总是显得细致而又端庄,那是她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以往的她,总是觉得这样做就是极好的了,不论家中长辈还是江湖中人,都对她赞誉有加,声称柳家“巾帼不让须眉”,但是当陈庆之也对她客客气气的时候,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想到这她望向对着陈庆之扔石子的江雨禾,心头不由泛起涟漪,当时江雨禾不愿意自己跟来,但是在众人异口同声中不得不应了下来,再加上江雨禾魔教中人的身份,这一路上二人都没什么交流,但是柳依依却一直在暗暗观察江雨禾。 在陈庆之昏迷的时候,她显得焦急而又温柔,时时刻刻守在陈庆之身前,等到陈庆之醒过来,她却又刻意保持着距离,也换成了现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模样,他们几乎一路上都在吵,但是柳依依却从陈庆之眼中看出了一份难以掩盖的欢娱。 轻轻咬了咬嘴唇,柳依依缓缓垂下了眼眉,一旁的江雨禾发现了她的女儿态,心中略微明白了几分,想了想突然开口道:“柳姑娘,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嗯?我...我没有”柳依依略显无措地说着。 “哦~我知道了”江雨禾突然靠近柳依依说着,一副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样子,后者不由被看的心绪眼神躲闪着,却又听江雨禾继续道:“你一定是在想你的未婚夫公孙止吧,只可惜你在长江尾,他在长江头,日日思君却不见君呢”。 柳依依浑身一震,眸子闪烁缓缓抬头看着江雨禾,一阵无力感涌起,半张的嘴一时间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事柳姑娘,明天咱们就到江陵了,其实本来就挺麻烦你了,按我说你也不用照看我,其实我都好很多了”陈庆之翻着烤鱼也说道:“明天你直接坐船北上,要不了几天就回去了,到时候也就与你夫君团聚了”。 柳依依看着陈庆之眉头微皱,但是还是端正地回道:“陈少侠是我柳家恩人,我理应护送到底的,这算不得什么”,陈庆之似乎已经习惯了柳依依的认真样子,便笑笑也不多说。 只是柳依依话音刚落,不知怎么突然又开口道:“公孙公子...在华山,我们还未成亲,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 陈庆之略略吃惊道:“柳姑娘,你不会连你未婚夫都没见过吧”。 “他与我的婚事是家里长辈和公孙家主定下的,当时我还年幼,便约定等到今年腊月初八,才举行婚礼”柳依依平淡地说着,这日子她记得十分清楚,却没有半点波澜。 “那也太封建了,万一那公孙止相貌丑陋无比,难不成也让你嫁过去啊”陈庆之摇头道。 “何为封建?”柳依依看着陈庆之一时语塞无法回答也不多问,而是继续说道:“公孙家与我柳家是世交,我和公孙公子的婚事本就是水到渠成的,家中长辈也都很满意的....况且,人不可只看外表的”最后这句话柳依依心中隐约有着一丝悸动,不由看向了对面还伪装起来的陈庆之。 “这种事情,你管别人满意做什么,你也不问问你自己满意嘛,能白头到老的人,一定得是自己爱的人才行啊”陈庆之专心烤鱼并没有关注到柳依依的眼神,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不料对面两名女子却都是一怔。 “要问自己嘛...”柳依依呢喃着,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要听长辈之言,桩桩件件都是一个规矩,却从未想过,这一切是自己想要的嘛? 江雨禾看着陈庆之,此时心中竟然流露出一丝喜意,突然起身问道:“若是爱的人是人人喊打的坏人,和她在一起要受万人唾骂,犹如过街老鼠呢?” 陈庆之微微一愣,他并非不懂情爱之人,江雨禾言下之意他自然明白,便笑道:“这就难说了,总得为民除害吧”。 看着陈庆之振振有词的样子,江雨禾突然气恼,狠狠扔过一个石子砸在陈庆之手上,气愤地说:“所以,为了为民除害就要割舍心中的爱吗?若是如此,我就是魔教中人,你倒是动手啊”。 陈庆之哑然失笑道:“喂,你是问我爱上坏人怎么做,我也没说是你,你激动什么?莫非你爱上我啦?”。 江雨禾不由语塞,气呼呼道:“谁会爱上你这个混蛋,就知道喝酒、逞强,我是说你心口不一,虚伪的很”。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我挺受欢迎呢”陈庆之耸了耸肩膀道:“再说了,若是深爱之人罪大恶极,那我娶了她岂不是为民除害了,至于名声嘛,爱一个人何必管别人说什么呢?”。 江雨禾闻言先是一喜,又故意撅起嘴道:“油嘴滑舌,没一句实话”。 而身旁的柳依依却听的目瞪口呆,她先是听着二人拌嘴一阵莫名的惆怅,待听完陈庆之所言,脸色顿时变得难以置信,回想着她那句“爱一个人,何必管别人说什么?”,不由想的出神。 “柳姑娘,又在想什么呢?鱼烤好了,趁热吃吧”陈庆之说着递给柳依依一条烤的外焦里嫩的小鱼。 “啊...没事,谢谢少侠”柳依依接过烤鱼语无伦次着,突然想起心中一个疑问便鼓足勇气问道:“陈少侠,我一直想问你,你是竹溪派弟子,为何...与魔教中人在一起?”。 “哼,你不是也和我走了一路,干嘛不问问自己”江雨禾放下烤鱼冷声道。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保护陈少侠,报答他的恩情...”柳依依急忙解释着。 “又来这一套,那最初救你的还是我呢,再说了,你们正派弟子不是总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照这么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报答他干什么?”江雨禾言辞犀利打断柳依依说道:“竹溪派救了你们,你们就报恩,魔教救了你们,你们就恩将仇报,你倒是说说,这里面的道理是什么?”。 柳依依秀眉微蹙,她向来未曾想过这些问题,从前因为柳家门规,她只知道魔教中人人人得而诛之的道理,但在这次遇到江雨禾,心中这份坚定也在悄悄动摇了,不由地一时间没有辩驳。 看着二人尴尬场景,陈庆之连忙开口缓和道:“这鱼凉了可就不好吃了,你们赶紧吃,尝尝我的手艺”。 “我和她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柳姑娘,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并没有害人之心,我虽然是竹溪派弟子,但是善恶之分在我心中,终究还是眼见为实的,不能以偏概全的,说不好魔教,也是有误会在里面的”陈庆之接着说道。 “少侠说的不错,不能以偏概全,也许你是好人,但是魔教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你一人就可以抵消的”柳依依应道。 “你怎么知道我魔教就是罪大恶极,那怒江盟还号称八大门派之一,所作所为不还是令人不齿,你就敢笃定其他门派都是好人了”江雨禾追问道。 “不错,江湖门派鱼龙混杂,的确不一定都是好人,但是你们听雪堂副堂主流云剑,当年残杀武林同道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几年,你们听雪堂毫无底线的收金杀人,这难道不是真的吗?”柳依依一字一句道:“别的门派不敢说,至少我柳家行的端、坐的正,绝对没有做过恶事”。 江雨禾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狡辩,令陈庆之不由疑惑,似乎这一切的开端,总是绕不开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流云剑,这其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好了,好了,咱们毕竟也算是同患难的交情,恩恩怨怨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们吵得我伤口都开始疼了,哎哟~”陈庆之洋装胸口剧痛赶紧打断了二人争吵,两女见状倒也识趣不再多说,柳依依当即从行囊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了陈庆之,这是临走前贺仙翁给她的。 “多谢柳姑娘”陈庆之接过药丸一声道谢,药王宗以医术著称于天下,这颗药丸的确让他伤势好转的更快,加上浩然正气与纯阳之气的作用,其实内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这明月高悬,凉风习习,岂能无酒啊,我慷慨解囊,咱们今天只喝酒作乐,不谈那些糟心事,如何?”陈庆之说着取下腰间的酒壶,仰头一口饮下,顿时长出一口气直呼“痛快”。 江雨禾心中烦闷,此刻倒不拒绝,径直接过酒壶也是一口,不过自然是被呛的不轻,连连咳嗽道:“你这什么酒...这么辣?!”。 “仙人醉嘛,不烈怎么醉倒仙人哈哈”。 柳依依看着二人饮酒,兴许是月色照的凄凉,心头也是一样不快,作为江湖儿女她也不是滴酒不沾之人,于是也接过仙人醉饮了一口,自然后果与江雨禾并无二致。 仙人醉虽然浓烈,但其中的醇香却极为悠长,加之月朗清秋,河水淙淙,烤鱼和烈酒一同下肚,渐渐让三人忘却了之前的吵闹,酒劲借着凉风涌起,三人都喝到了微醺,连一向不爱喝酒的柳依依此刻都是脸色红霞,娇艳动人。 “这月亮照着,总是不如白日里那么温暖,就连如此烈的酒下肚,也挡不住它照地凄冷”江雨禾抬头悠悠说着,她遥望夜空,似乎想起那雪山之上,也曾是这般的凄冷。 “月亮,总是悲苦的吧,连那嫦娥也是一样”柳依依难得地附和道。 “其实月亮也不一定是悲苦的,你看它皎洁如玉,似乎不染一丝尘埃,它虽然孤独,但是却是那么柔美而又永恒,青山横移,沧海桑田,明月都是那样,它不像太阳有白日喧嚣的衬托,即便是孤独的夜空,它也还是这样的坚韧,你们不知道,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人们会讲月亮寄托情感,唱给最爱的人”陈庆之突然说道。 江雨禾和柳依依几乎同时问道:“怎么唱的?”。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陈庆之闭上眼睛,唱的婉转悠扬,却不知对面的两人,一时间听的如痴如醉,思绪仿佛跨越千年、冲破云霄,在那一轮皎洁月光下,将自己的情感深深留在月下,记在了心里。 第五十一章 江陵起风波 永元二年,对于荆州长史的萧颖胄来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原本荆州历年来风调雨顺,民生安稳,虽然南康王坐镇荆州,但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外加他性格温和,荆州一应事务基本都交给了萧颖胄打理,还不到不惑的年纪就能主掌一州之地,放眼整个南齐,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这种顺风顺水的日子,自从被传出“荆州要与雍州联手起兵”的消息后便一去不复返了,对于这个消息,萧颖胄心中本想问候萧衍的祖宗十八代,可惜一想他两的祖宗都是一样的,也只能气的骂娘了。 “这王八蛋,摆明了是想要拉我下水”萧颖胄刚刚批完公文,愁云布满额头,只觉得头风发作一般不由揉搓起自己的太阳穴。 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他位高权重,但其实没什么大的野心,让他放弃眼前的安逸去造反无异于逼良为娼。但是很明显其他人不这么看,尤其那位疑心很重的皇帝陛下,陆陆续续来荆州视察的京城官员已经走了好几批了,每次来也都是送钱送礼、低眉顺眼,萧颖胄已经一个月没睡上安稳觉了。 “大人,前方探子来报了”一名师爷打扮的消瘦书生,拿着书信快步上前递给了萧颖胄。 萧颖胄连忙接过书信看了起来,片刻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就知道这帮人收了好处也不敢替我说好话,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大人,探子说什么?”师爷疑惑道。 “辅国将军刘山阳的水师已经在荆州境内了”萧颖胄眉头紧锁,那张本就颀长的脸,此刻五官都聚拢到了一块。 “之前不是说刘将军要去巴山上任太守嘛,这路过荆州也是必然的,大人是不是多虑了”师爷捋了捋两撇胡子道。 “哼,你见过上任还带着近万兵马的?”萧颖胄白了一眼师爷继续道:“刘山阳是陛下亲信,如果不是紧急之事,绝不会带兵离开的,只怕上任巴山不过是个幌子,来监督咱们才是真的”。 “大人是说...陛下还是不相信我们?”。 萧颖胄低沉着“嗯”了一声,他太了解当今陛下了,虽然这些年看似宠信他,其实还不是为了打压南康王的势力,更何况陛下如今越发暴虐,杀的忠臣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想到这的萧颖胄又开始头疼了,挥了挥手让师爷退下,心中惴惴不安起来,陛下也好,萧衍也罢,这两个自己都惹不起,不由暗自苦恼,只得祈祷外界传言的那位萧衍派来的亲信死在半路上,不过他不知道,他的祈祷随着一辆牛车的进城,顷刻间化为了泡影。 江陵自古便是楚国都城,南临长江、北依汉水、西控巴蜀、南通湘粤,在荆州还未分裂成如今模样时,江陵的重要足以和都城建康媲美,即便如今不复从前耀眼,江陵城也依然是富庶之地,与建康城齐名,被世人赞誉“江左大镇、莫过荆扬”。 此刻牛车上的陈庆之三人走走看看,不免被江陵的繁华所折服,若说郢州是一座热闹的渡口集市,江陵就是浩大的水上堡垒。  四面城墙高高耸立,与城外宽阔的护城河相得益彰,宛如巍峨的巨龙一般,城中楼阁鳞次栉比,条条大路足以容纳九匹马纵横驰骋,每走一步都能飘来美食珍馐的香味,不禁让陈庆之馋的直咽吐沫道:“我以前听说江陵的美食冠绝天下,今天终于有口福吃上了”。 说着陈庆之不住张望起来,看到不远处的驿站顿时加快挥舞手中缰绳,那是他们与耿壮约定好见面的地方。 驿站前有一长凳,平日里是为来往旅客休息准备的,人来人往少有人一直坐着,但是这几日却有一个精壮汉子日夜不息坐在上面,手里还抱着一个长长的布袋,此时正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小憩着。 “耿大哥~!”陈庆之远远看到了耿壮连忙呼喊起来,顿时将后者惊醒,迷迷糊糊四下环顾,结果却发现没有陈庆之的声音,不由摇头叹息,想着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耿大哥,你看什么呢?”陈庆之跳下牛车走进拍了一把耿壮,谁料后者顿时一惊,猛地抓住陈庆之的手喝道:“你谁啊?想干什么?”。 陈庆之一愣,看着耿壮发怒的样子突然想到自己还带着人/皮面具,耿壮多日不见自己只怕是忘了这副模样,不由苦笑道:“我说耿大哥,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你总记得武康妙音坊的婉儿姑娘吧”。 耿壮闻言一怔,揉了揉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有着酒糟鼻子的男子,猛然想起当时陈庆之当初易容后的样子,惊疑不定地问道:“少...少爷?”。 “如假包换,这把三万还是我的呢耿大哥”陈庆之笑着指了指耿壮手里抱着的布囊道。 “少爷,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耿壮闻言顿时喜出望外,立马起身与陈庆之来了个拥抱:“你再不来我就要出城找你去了”。 “放心吧耿大哥,我哪有那么容易丢,这些天辛苦你啦,今天带你去吃江陵最好的酒楼,好好犒劳你”陈庆之看着耿壮几日不见竟然消瘦的脸赶忙道,忽然看了看耿壮身后又问道:“王大哥人呢,回家了吗?”。 “哦,王大哥在客栈呢少爷”耿壮牵过牛车道。 “客栈?他不是要回家吗?”陈庆之一脸疑惑问道。 “我也奇怪呢,不过他跟我说要等少爷回来再回家,到时候好招待少爷呢”。 陈庆之闻言不由地与身后的江雨禾相视一眼,不由暗道:“这回家与招待我有什么冲突?”。 “少爷,这姑娘谁啊?”耿壮突然看到从牛车上下来的柳依依不由问道,此时柳依依一袭鹅黄长衫,秀发利落地挽起,更显出那张吹弹可破的绝世容颜来,不止耿壮,驿站四周无数男子纷纷停下脚步张望着。 “哦,柳姑娘是我路上认识的朋友,咱们还是先去客栈吧“看着四周一些不善的眼神,陈庆之连忙说道,说完对柳依依淡淡一笑,柳依依对于这场景倒也见怪不怪,只是想着陈庆之竟然为她考虑,当下不由地浅浅一笑。 半晌过后,众人来到一家名为“江左居”的客栈,为了掩人耳目,陈庆之还特意在路上买了一张浅色帏帽送给柳依依,至于柳依依接过帏帽后的那丝羞涩,他却是毫无察觉。 说来也巧,这江左居的美食便是江陵头牌,得知王天虎出门在外,陈庆之便先带着众人在二楼雅间落座,又点了诸如八宝饭、千张扣肉、荆州大白刁、九黄饼、冬瓜鳖裙羹等各色美食,还要了一坛绍兴老酒,一时间酒香扑鼻。 直到菜肴美酒摆了一桌,王天虎这才风风火火地回来,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二楼敲门而入,看到陈庆之戴着面具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抱拳笑道:“陈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这几天我可担心坏了”,说话之时又瞄了一眼突然出现的柳依依,似乎多了几分警惕。 “王大哥客气了,怎么只有大哥一人,不见嫂子和孩子们,不如一起喊来咱们一醉方休”陈庆之回应道。 那王天虎闻言却是淡淡一笑,关好门落座微微叹息道:“说来惭愧啊,我出门在外十余年,这江陵城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的寒舍已经不在,我这几日也是在寻找妻儿的下落啊”。 陈庆之不由惊异道:“难得王大哥这几年不曾与家中有过书信联系吗?万一他们不在江陵了呢?”。 王天虎闻言思忖一番又说道:“哦,书信来往一开始是有的,不过我忙于生意,一直没顾上她们,只知道她们后来可能搬迁了地方,但是一定在江陵城里的,容我再找几日,一定能找到的,所以还想请公子多留几日,等我找到妻儿,带他们得好好谢谢公子呢”。 “哦~原来如此,那王大哥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陈庆之附和道。 “多谢公子了”王天虎一听顿时喜色于行。 虽然陈庆之和江雨禾各自心中疑惑不定,但也不知道这王天虎到底有什么把戏,便先答应了下来,也不再多说,对着眼前的美酒佳肴开始了大快朵颐,待到酒足饭饱众人便先行住了下来,只是江雨禾跟柳依依坚持不住一间,便各自开了一间住下。 等到陈庆之带着耿壮进到房间,他便突然对耿壮问道:“耿大哥,你和王大哥来江陵这几日都干什么了?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耿壮刚刚吃的太撑打了个嗝再说道:“我来了以后就天天在驿站等公子,最开始他也和我一起等,后来就回客栈等去了,没啥不对劲的少爷”。 陈庆之对耿壮的话深信不疑,当下踱步想着,突然心中响起一个念头又问道:“他这几日,都是在等我?没和你说去找家人吗?也没跟你提起过家人?”。 耿壮想了想说道:“那倒是真没有,最开始几天王大哥就是天天念叨少爷怎么还不来,感觉比我还着急,后来他虽然有时候出去吧,但是回来第一句话还是问少爷的”。 陈庆之顿时心中确定了几分,这王天虎不是在找家人,而是一直在等自己,似乎只有自己来了他才能安心几分,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 想到这的陈庆之倦意全无,对着窗外夕阳陷入沉思。 第五十二章 夜幕下的谜团 江陵城四面环水,秋风一起,便带来一丝凉意。 又是一轮圆月升起,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天地都是静悄悄的,江左居内,耿壮的呼声跌宕起伏,他已经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此刻睡的无比安稳,以至于陈庆之走出房门他都不知道。 此时的陈庆之,跨坐在江左居楼顶的檐角上,不断思忖着白日的一切,他实在想不通王天虎骗他们的意义何在? “只是为了骗我护他来荆州的话,那目的也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撒谎呢,到底为什么一定需要我在他身边?”陈庆之不断想着。 忽然,他屁股底下的阁楼传来奇怪的声音,陈庆之低头看去,却发现一道身影蹑手蹑脚,正翻开窗户一跃而下,陈庆之一眼认出那正是王天虎。 “他大晚上跑出来干什么?”陈庆之心生疑惑,刚要想上去追,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竟然说江雨禾也翻窗而出,远远地在暗中观察王天虎,等到王天虎在街角转身,她便赶忙跟了上去。 陈庆之正当疑惑时,哪知又是一道身影翻窗而出,头戴帏帽一身鹅黄,正是柳依依。 “搁着玩猫捉老鼠呢?”陈庆之一脸震惊,看着三人一前一后各自跟踪,随后他便也加入其中,跟在柳依依身后,在江陵城大大小小的楼阁之上来回跳跃。 忽然,看到前面的柳依依停下脚步,陈庆之站在一处楼顶远远看去,江雨禾正躲在一棵树后,看着不远处的王天虎蹑手蹑脚地翻入一处人家,片刻之后,王天虎又翻墙而出。 此后王天虎又如法炮制连续去了几家,等到第四家时,江雨禾一个不小心在身后踩到一根树枝,啪的一声在本就安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明显,顿时众人全部停了下来,那王天虎瞬间扭头向身后暗处看去。 “喵~”陈庆之居高临下,见状赶忙假装野猫叫了一声,尔后又挥拳打在街角一拐角处,拳风无声将地上的一片石子吹起,砸在墙角发出声响。 王天虎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只道是野猫夜行的声音,当即转身又向那户人家翻墙而入没了踪迹,这边的江雨禾和柳依依心中疑惑不已,刚要动身,就见陈庆之飘然落下,站在二人中间连忙招手,二人见状心中一惊,也不再躲藏赶忙跟着他到了一处隐蔽拐角。 “小混蛋,刚刚是你学野猫叫的吧”江雨禾小声问道。 “那不废话,不是我救你,你早被发现了”陈庆之没好气接着道:“不是你...还有柳姑娘,你们大半夜这是干嘛呢?”。 江雨禾冷冷道:“还不是因为那个王天虎,白天就觉得他在撒谎,我就一直盯着他的房间,他一动身我就跟来了,至于她,我就不知道了”江雨禾对着柳依依说着。 “我不清楚你们之前的恩怨,我只是...盯着你罢了”柳依依毫不掩饰对江雨禾说道,显然她并没有完全信任江雨禾。 “好了,好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王天虎一定有问题,但是刚刚一定惊动了他,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先回去吧”陈庆之赶忙打断二人尴尬的对立局面。 此时忽又听到王天虎翻墙而出的声音,陈庆之循声看去只见王天虎小心翼翼观察四周,几个箭步就消失在了黑夜里,哪还像什么害怕山匪的生意人。 陈庆之当即抓起二人,飞快往回赶去,果不其然,三人刚回到江左居,那王天虎也赶了回来,透过门缝看去一脸紧张,正要进屋却突然停下,却见那王天虎小心翼翼踱步来到江雨禾房间,偷偷侧耳听了起来。 刚刚回来着急,三人此时全都躲在江雨禾屋内,陈庆之生怕被王天虎发现端倪,顿时心生一计,一把抱起江雨禾和柳依依放在床上,二人一惊不由轻呼了一声,陈庆之赶忙小声说了句:“得罪了”。 门外的王天虎听到呼声不由心生疑惑,便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了陈庆之赤裸上身趴在床上,胯下赫然看到两幅玲珑身姿,嘴里念念有词:“今晚小爷我,也得享受一下这齐人之福了哈哈”。 王天虎见状先是一愣,旋即又释然,缓缓转身将疑心放下,他才不管陈庆之是不是淫贼,只要没发现他一切都好说,随后便轻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另一边的陈庆之侧耳听着,待到王天虎进门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江雨禾猛然一脚踹来,将陈庆之踹倒在地。 “你...真踢啊”陈庆之捂着胸口无语道,这一脚踢的他生疼,以至于他都怀疑江雨禾是不是已经冲破了自己封住的经脉了。 “哼,没踢死你算轻的,让你去和厉鬼享受那齐人之福”江雨禾冷声说道,一旁的柳依依却已经一脸红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刚刚那一刻过的无比漫长,却又觉得十分短暂。 “陈少侠,你和这个王天虎是什么关系?你来江陵就是为了他吗?”柳依依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将衣服整理好问道。 陈庆之想了想说道:“他是我朋友的亲戚,我受朋友所托护送他回江陵,后来被怒江盟耽搁分开了,但是现在看来,这里面一定另有原因”。 “原来如此,只是依我看,少侠这位朋友应该是官府中人吧”柳依依淡定说道。 陈庆之不由一怔,想着自己从未透露关于沈约等人消息她是如何知道,便忍不住问道:“柳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江陵城我来过几次,虽然我柳家与官府不甚来往,但是这个王天虎去的这几家我倒是知道,都是江陵赫赫有名的西中郎府的官员,而且我柳家地处边境,曾多次参加对北魏鞑子的作战,王天虎的身手很像军队中人,所以少侠的那位朋友应该是官府中人”柳依依斩钉截铁道。 “莫非是沈约安排的?他到底想做什么”陈庆之不禁心中疑惑。 “你们觉得我们该怎么办”陈庆之问道。 “还能怎么办,既然明显被人算计,直接绑了他问清他想干什么呗,再不然,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江雨禾轻描淡写地说着。 “就算他说谎,也不能无凭无据杀人啊”柳依依蹙眉道。 陈庆之心念急转,他这一世最怕的就是卷入官场,其中缘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以至于此刻听到王天虎来江陵可能和官府有关系,不由地心生退意,一时间呆坐在一旁。 “小混蛋,你在想什么呢,快说出来听听”江雨禾娇斥道。 “我在想要不咱们遛了吧,官府中的事十分复杂,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趟这趟浑水”陈庆之轻声道。 “陈少侠意思是一走了之?但如果他是想要行凶害人,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管,我看不如我们继续跟踪他,反正敌暗我明,优势在我们”柳依依思忖着抬头对陈庆之说道。 “直接走了也太没劲了,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小混蛋”江雨禾有些意外地看着陈庆之。 “那要不先睡一觉再说?...”陈庆之无奈道:“我意思是,那就按你们说的暗中观察,也得先休息好了才行...”。 说完他走到门口,可又怕自己这出门去惊醒王天虎,便尴尬地对江雨禾和柳依依道:“我打个地铺,你们二位随意哈”。 ...... ...... 翌日一早,西中郎长史府内。 萧颖胄拿着一封书信气地手抖,他的身侧坐着一名与他相貌相近,却略显瘦小的男子。 “兄长...昨夜不知道是谁翻入我家中,将这书信塞到了房内,我看了是惶恐不安,所以一早就拿来给兄长过目了”说话的正是萧颖胄的弟弟,官拜西中郎参军的萧颖达。 “总共有多少人,收到了这封信?”萧颖胄沉声问道。 “据我所知,昨天夜里西中郎府半数官员都收到了”那官员一五一十地说道:“虽然我早就派人叮嘱他们不要传扬,但只怕纸包不住火,这信上说刘山阳率部将要袭击荆州和雍州的事,恐已经议论纷纷了 “萧衍~你是把我往死路上推啊”萧颖胄心中暗暗骂了一声,一把撕碎那封书信道:“继续封锁消息,给我查,是谁暗中送的信”。 “兄长觉得这信上说的有几分可信?”萧颖达问道。 萧颖胄冷哼一声,目光如炬道:“不管是真是假,萧衍的目的就是让荆州官员都紧张起来,荆州和雍州自古就是邻邦,唇亡齿寒,只怕不少人都是支持站在萧衍那边的,毕竟如今陛下的脾气,谁又说得准呢?”。 “那兄长意思...也是站在萧衍那边?”萧颖达继续问道。 “你知道吗?其实昨日我也收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不是你这封,而是刘山阳派人给我的”萧颖胄突然说道,看着弟弟一脸震惊他便继续道:“密信意思很简单,陛下听闻萧衍密谋造反,想要刘山阳和我一同出兵讨伐萧衍”。 “这是陛下旨意?咱们若是不从岂不是抗旨了兄长!”萧颖达惊道:“可是雍州兵强马壮,多年和北魏作战,实力不是咱们荆州可以比的啊,就算有刘山阳的一万人,那也于事无补啊” “哼,你都明白他们岂能不明白?”萧颖胄冷哼道:“萧衍和陛下都是一样,不过都想拿咱们荆州当马前卒罢了,不管是打萧衍还是刘山阳,损伤的都会先是咱们荆州,只是他们未免太小瞧我萧颖胄了”,说完,这位荆州实际上的一号人物,眼中露出一丝狠厉的目光。 而另一边的江左居,耿壮痴痴地看着此刻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来的陈庆之三人,在他身后还有数人也不约而同看来,男的对陈庆之投来羡慕的目光,女的则是一脸娇羞。 “少爷,昨晚...你们...这玩什么呢?”耿壮毫不顾忌问道,陈庆之赶忙上前勾住他肩膀道:“昨天的九黄饼好处吧,咱们下去再吃点哈耿大哥”。 ... ... 第五十三章 画扇峰,仲秋夜 永元二年,时令已至仲秋,华灯初上,月朗天明,人声鼎沸。 荆州城东北郊外,有一孤山,顶部平坦,芳草遍缀,碧波半绕,古城傍衬,尤在夕阳点染、皓月辉映中,绮丽如画。被世人称赞“修竹亭西,一峰迥然,西映落月,遥而望之,如画扇然“,因此得名画扇峰。 此时画扇峰上人头攒动,仲秋时节,亲朋好友结伴赏月早已成为风俗,彼时风雅之气盛行,世人将诸多情感与思绪,都寄托在那一轮皎洁的月光中,荆楚之地自古便多文雅之士,其中又以江陵文风最重,故而每逢此时,随处可见登画扇峰结伴赏月、吟诗作乐之人。 陈庆之等人同样位于人流之中,这两日他们一直留在江陵城中,白天游玩,晚上便跟踪王天虎,事实也如他们所料,王天虎自从看到三人的“齐人之乐”后便放松警惕,每天夜里都溜出前往江陵各级官员府邸,一来二去,除去长史府和南康王府邸,江陵的大小官员他都去了一遍,直到今晚他才闲下来有功夫前来赏月。 当然,关于他妻儿的事他也找好了借口,谎称妻儿搬到了周边临县,已经联系亲友去接了,过几日就可以团聚。不过陈庆之等人也看破不说破,静静看着王天虎后续有什么打算。 画扇峰并不高,不过片刻就已经爬了大半,有一凉亭位于眼前,亭子中间坐着一鹤发老翁,双目之上布满痂痕,显然是双目失明,不过他的四周倒是围了一圈人,纷纷驻足听他说书,只听得一声醒木拍下。 “传说三国时,曹操、刘备、周瑜三家争夺荆州,干戈不息,百姓永无宁日,忽一日,上天王母娘娘不忍黎民受苦,于是派九仙女下凡收取荆州。那蜀中五虎将之首的关羽心生不悦,不由地心生一计,提出与仙女打赌,比赛筑城,以鸡啼为限,谁先筑成,荆州即归谁,各位可知道关二爷与九仙女是谁胜谁败啊?”老者忽然卖关子道,他声音抑扬顿挫,一时间引得众人兴趣盎然。 “都知道关羽曾经坐镇荆州,那自然是关羽胜了”围观者有人回答道。 “可仙女法术玄妙,关二爷又如何能胜,诸位可知道?”老者笑了笑道,顿时众人赶忙催问,一颗颗铜钱丢到老人面前碗里,发出清脆响声,老人闻声微微一笑,继续开讲。 “后来,关二爷与仙女约定,他筑西南,仙女筑西北。仙女自付仙法在身,于是飘然腾空,妙手一挥便以衣裙兜土筑城,哪知关二爷是机敏过人,他不以土筑城,反而命人以芦苇和竹片编制城门城墙,速度自然快上许多,待到鸡鸣时分,关二爷便已经筑好了城池,而此时仙女却还差一袖之土方可完工。仙女自知中计,但愿赌服输便惭愧而去。但五虎将之一的张飞当时镇守公安,听闻二哥与仙女以荆州作赌,便连忙派人过江从江边芦花荡挑土助关羽,哪知到了此地,才得知关羽已经设计取胜,即大笑三声,将土倒地,遂成此画扇峰。故此山又称【张飞一担土】”。 话音一落,顿时众人拍手叫好,彼时天下玄学盛行,世人都爱听这样的奇妙传说,不由地纷纷掏钱打赏,老者也是起身作揖,满脸笑意,就连江雨禾也忍不住赞道:“原来这画扇峰还有如此神奇的传说,叫这老者说来,当真是引人入迷”。 陈庆之闻言一笑,这几日他们三人每天提心吊胆,整晚都睡不好,难得今天能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当即掏出铜钱上前放在碗里,突然就在此时,一阵骚动声从身后传来,众人纷纷扭头看去,只见一通体雪白的小狗狂奔过来,小狗的身后,赫然有几名家仆打扮的人在叫喊追逐。 那小狗虽小但跑的奇快,一路在游人足下来回穿梭,惹得众人惊呼,而追它的那些人却蛮横许多,凡是挡在面前的游人全都被他们一把推开,惹得众怒不平。那白色小狗惊慌逃窜,一不小心被人踩到了后爪,顿时疼的“嘤嘤”一声,瞬间一个转身向后窜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只小狗一不小心将说书老人那房钱的碗打翻在地,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后,那只瓷碗已经碗口朝下,里面铜钱撒了一地。 老人闻声一惊,也不管看不看得见,伸手弯腰就在地上摸索起来,一脸地焦急,那小狗看出自己闯祸便要开溜,却被江雨禾一把揪住脖颈道:“你个小东西,溜得倒还挺快”,那小狗被她抓起顿时皱起眉头,两只耳朵也耷拉下来,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江雨禾。 陈庆之和柳依依见状赶忙帮着老人捡起地上的铜钱,这时忽又听到几声呵斥声传来,几人循声看去,正是那几个家仆恶狠狠地冲了过来,其中一人膀大腰圆,撸起袖子骂道:“他妈的让你跑,把那畜生给我”! 江雨禾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又看向那只小狗,谁知那小狗极通人性,瞬间前爪抱在胸前不断上下摆动,好似跟江雨禾求饶不要将它还给那些一样,江雨禾一见不由觉得好笑又可怜,便将小白狗抱在怀里抚摸着说道:“我抓到的狗,凭什么给你”? “你个臭婆娘,知道我们是谁吗”那家仆气地瞪大眼睛道:“这畜生从咱家偷跑出来,我们追了一路才追上,你赶紧把它给我”。 江雨禾听了却不予理睬,自顾自地对那小白狗说:“听说有畜生从人家溜出,不知道是谁家的畜生?在这哇哇大叫,还把这里搅的人仰马翻的”。 周围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那家仆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顿时醒悟不免大怒,当即喝道:“臭婆娘敢取笑老子,给我上去扒了她的衣服”。 说完那些家仆便一拥而上,突然他们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脸上赫然都多了五个手指印,那带头家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他甚至连谁动的手都没看清楚。 江雨禾瞥了眼陈庆之偷偷一笑,又摸了摸小白狗道:“狗儿啊狗儿,你可要听话,不听话的狗你可看到了,是要挨打的”。 那些个家仆闻言个个羞怒,但又惧怕刚刚的神秘高手不敢出手,只得愤恨地向后退着,而另一边的陈庆之和柳依依也帮老人重新捡起了铜钱,可是那老者弯腰伸手在铜钱中一顿摸索后却说道:“哎,掉了一文钱啊”。 “老先生,这地上的都拾起来了,您不会记错了吧”陈庆之问道。 “呵呵,多谢公子帮忙了,不过老小儿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这耳朵灵得很,刚刚各位看官一共打赏了五十一文,现在里面却还只有五十文了”老者笑道。 陈庆之闻言也在碗中数了一番,果然如老者所言是五十文,不由惋惜道:“可能是刚刚不小心跌落山崖了,没事,我再给您一文钱”。 “不了,不了,公子出手相助之情,胜过金钱无数了”老人摆了摆说道。 忽然,陈庆之正要开口,却猛然察觉身后一阵寒意袭来,赶忙转身一看,却迎头看到一根劈头盖脸打下来的鞭子,下意识仰头一闪,那鞭子正好打在老人肩头,只听“噼里啪啦”一声,老人不由哀嚎一声。 “哪来的小丫头,出手如此狠毒”一旁的柳依依呵斥道,众人纷纷看去,那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一身锦袍,容貌清纯可爱,手里却有一根和年纪不相符的蟒鞭。 “哼,一个长得丑,一个不敢见人,见到本姑娘还敢多嘴”那小姑娘打量了柳依依和江雨禾一眼嘲笑着,此时周围有人似乎认出了小姑娘身份惊呼道:“那是中郎府参军萧颖达的千金萧倩啊”。 这话一出,四周围观之人顿时面露惧色,一个个四散开来,似乎那萧倩是吃人的恶魔一样。柳依依却不以为然道:“不管你是谁,小小年纪出手伤人都是不对,你要向这位老人家道歉”。 萧倩顿时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笑道:“你让我跟一个瞎子道歉,真是可笑,我不光不道歉,我就再打他一鞭子又如何?”,说完,只见她扬手就是一鞭子抽了过来。 柳依依顿时身影一动,她露出纤纤玉手宛若拈花一般,看似轻描淡写在鞭子上一点,那萧倩就觉得手上一麻,“哎哟”一声就将鞭子扔了下去,柳依依身影再向前一转来到萧倩眼前,手指抬起在她额头上“当”地弹了一下,顿时疼的萧倩捂住脑门又喊又跳。 “你...你敢打我,我爹爹都不曾打我”萧倩揉着额头气呼呼扭头对那几个家仆道:“你们去叫人,我要这里所有人都挨鞭子”! 周围人一听顿时脸色一变,柳依依本想着出手吓唬一下萧倩让她知错就改,没想到萧倩反而变本加厉,不由气愤想要再出手,这时突然传来一声稚嫩的声音。 “于公于私,你都应该道歉的”说话的是人群中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男孩,眸子纯净无暇,头发束起显得十分干练。 第五十四章 南康王 明月当空,映照地大地一片清明,此时的画扇峰上,却不似往日的宁静。 萧倩皱眉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男孩子,上下打量一番后扭头问着家仆:“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小姐是江陵第一千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谁人不知,谁让不晓啊”那家仆熟练地拍起马屁道。 众人闻言却无奈叹息,这家仆说的倒是半真半假,萧倩是萧颖达的独女,平日里她叔叔,也就是长史萧颍冑又对她极为溺爱,说是江陵第一千金毫不为过,只不过她一直恃宠而骄,平日里任性妄为,只有人见人怕的份了。 “那他们几个怎么就像不认识我一样”萧倩气鼓鼓地说道。 “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才那么说的”那小男孩淡定说着,引得萧倩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么意思?”。 “于公,你是参军之女,也算是皇亲国戚,应更加严于律己、关爱百姓”小男孩走上前继续说道:“于私,是你的狗儿和家仆冲撞了大家,还让这位老伯丢了钱,你更是伤人在后,桩桩件件错的都是你,所以你需要认错道歉”。 “小子,我家小姐什么身份轮得到你来教训?”那家仆恶狠狠道。 “我不过是讲道理罢了”男孩继续说着,看着那家仆气呼呼朝自己走来也一动不动。 突然,陈庆之立在了家仆和男孩之间,冷笑一声对家仆说道:“怎么,刚刚说的你忘啦?不听话的狗可是要挨打的”。 那家仆闻言一惊,不由退后几乎缩到萧倩耳旁耳语了一番,哪知那萧倩一听又怒道:“哼,你们真是胆小,你们怕这几个丑八怪我才不怕,把他们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 萧倩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根装饰精美的金色小管,只见她将小管高举头顶,猛地一分为二,一道夺目的烟花顿时在半空中炸响。 “哼,这可是我爹爹为我准备的,只要烟花一出,他就带着人马立刻来找我了”萧倩趾高气扬道:“要么你们有胆子杀了我,要么你们就等着我爹爹来收拾你们”。 此时那些家仆一个个好似来了底气,昂头挺胸把四周围了起来,让众人一阵苦恼,唯有江雨禾见状冷哼一声,作势就要上前动手,却被陈庆之拦下道:“不能杀人”。 江雨禾无奈一叹便不再理会,倒是怀里那小狗十分听话,蜷缩在她怀里,江雨禾也乐得爱抚起来,时间就这么僵持着过去,不一会,众人就听得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震的山路都是一震,犹如霹雳雷鸣一般,周围游人一个个面如土灰,有的甚至开始抱头懊悔自己凑这热闹干甚。 远处马蹄扬起的灰尘不断袭来,陈庆之眯起眼睛看去,是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少说也有百人,这萧倩的底气果然不一般,不由取下背在身后的“三万”,准备即将到来的恶战。 “倩儿~”骑兵为首一人身穿紫色宽袍,一双丹凤眼看着萧倩老远就急忙喊道,一阵疾驰再翻身下马,快步跑到了萧倩身边,蹲下打量着说道:“倩儿,你伤哪了,怎么回事,为父看到你求救魂都吓没了”。 萧倩得意地扫视一圈接着便撒娇道:“我没事爹爹,就是遇到几个刁民想要打女儿,你看额头都给我打红了呢” 萧倩父亲正是那萧颖达,顿时勃然大怒起身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女儿啊”。  萧颖达声音一喝,身后那士兵便立刻拔剑围了过来,顿时吓得许多人跪下不敢说话,便只有陈庆之几人和那个仗义执言的小男孩没有跪下了。 萧颖达见状冷哼一声,突然,他的目光转到那小男孩身上,男孩一身素服不甚起眼,加上天黑起初萧颖达还没有在意,此时定睛看去,萧颖达顿时只觉得心凉了一半,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 萧倩见父亲样子十分古怪便问道:“爹爹怎么了,这个呆子还骂我呢,你快帮我扇他一巴掌”。 萧倩的话猛然惊醒萧颖达,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猛然回手一巴掌打在了萧倩的脸上,将自己的女儿打得径直后退,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爹爹。 “住口,岂能对殿下无礼”萧颖达厉喝一声转身直接跪下对那男孩道:“西中郎参军萧颖达,叩见殿下”!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一惊,荆州境内,能让萧颖达叫殿下的,除了官居刺史的南康王萧宝融还能是谁? 萧倩闻言一怔,眼中泪花泛滥不住呢喃道:“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草民叩见殿下!”率先反应过来的便是王天虎,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众人纷纷跪下对眼前的男孩行叩拜礼。 南康王萧宝融,得知眼前男孩的身份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总是萧家兄弟在荆州位高权重、萧倩嚣张跋扈,但是荆州说到底,那是南康王萧宝融的属地,更何况虽然南康王年纪轻轻,多年来深入浅出不被外人所熟知,但是南康王府多年来接济百姓,在荆州一直倍受推崇,萧颖达再张狂,也不敢明目张胆顶撞南康王。 “快起来吧府君”萧宝融和和气气道:“诸位快快请起”,说完萧宝融便扶起了萧颖达,萧宝融不过十二岁,虽然个头已经不矮,但是和萧颖达还是差了半头,这让后者不得不一直弯腰不敢起身,只能低头说道:“属下不知道是殿下在此,真是唐突了,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我与府君本就是亲戚,按理来说我应该叫府君一声叔叔才对”萧宝融语气平淡道:“我只是跟萧倩妹妹讲讲道理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萧颖达闻言赶忙拉过萧倩道:“都怪属下平日里教女无方啊,还请殿下日后多多指教,小女顽劣,冲撞了殿下实数不该,我让她给殿下赔罪了”,说完赶忙瞪了一眼萧倩道:“还不快认罪”? 那萧倩从小到大都没有受到过父亲指责,此时顿时委屈不已,竟然只顾着流泪哭泣毫无反应,萧颖达见状只觉得头大,赶忙对萧宝融赔了一个不是,又转头哭笑不得地对女儿说道:“倩儿,快认错吧,好不好”。 萧倩看着爹爹似笑非笑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只得对着萧宝融不冷不热说了句:“殿下,我错了”。 萧颖达见女儿如此无礼还想教育,却被萧宝融拦下道:“府君,妹妹不用跟我道歉的”。 说完萧宝融却突然转身看着那位说书老人道:“妹妹应该和那位老伯道歉”。 萧颖达闻声看去,确定萧宝融说的不过是一个瞎了眼的老头,当下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殿下”? “让妹妹自己说吧,怕我说了有失偏颇”萧宝融笑了笑道。 “倩儿,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萧颖达无奈地看着萧倩问道。 萧倩看着父亲白斑示意,便不情愿地说道:“都怪爹爹送我的白狼”。 萧颖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瞥了一眼缩在江雨禾怀里的狗儿道:“与白狼有何关系”? “爹爹说这白狼是西域白狼王的独子,只要我养了它日后就可以保护我”萧倩气鼓鼓说道:“可是它一点不听我的话,非但不听我教训它,它还想咬我,我就抽了它几鞭子,没想到它就溜出去跑了,所以我就让阿大带着人一路追到这了”。 “然后就遇到这些人了,先是拿了我的白狼不还给我,我一看阿大他们吃了瘪...”说到这萧倩顿了顿继续努嘴道:“我就抽了他们一鞭子,结果把那瞎子的碗打碎了,不就一个碗和几个破钱,他们竟然让我给那个瞎子道歉,你说爹,我能不生气嘛”。 萧颖达一阵无奈,原以为是冲撞了萧宝融原来不过是打了一个说书的瞎子,这事放在平常就算把人打死了他也懒得管,只是现在把萧宝融卷进来就难办了,不由笑着对萧宝融道:“呵呵,让殿下见笑了,小女爱玩闹,实在是太调皮了,这样吧,我给这位老先生赔偿,要多少随他开口”。 “草民不敢...”那说书老者一听赶忙说着,却被萧宝融突然打断道:“不多,府君只需要赔偿一文钱足矣”。 萧颖达一愣问道:“一文钱”? “不错,就是一文钱,妹妹的白狼撞了老伯的碗,打翻之后就丢了一文钱,所以只需要赔偿一文钱”萧宝融说道。 “哦哦...呵呵,那好,我就赔一文钱”萧颖达无奈笑着,然后示意身旁家仆拿着一文钱走到了老者面前放下。 “殿下若无事,不如去府上坐坐吧,我那有新鲜来的鲈鱼,美味清香”萧颖达笑着说道。 “不急,妹妹先给老伯道完歉再说吧”萧宝融忽然说着,顿时让众人一惊。 “什么?”萧倩气急败坏竟然指着萧宝融道:“你竟然让我给这种人道歉,不就是个南康王,这荆州什么时候归你管了”? “放肆”! 萧颖达怒喝一声,竟让萧倩一时愣在那里,她从未见过自己父亲如此生气,以至于丝毫没想过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只是被吓得一动不动。 “殿下,倩儿...孩子话,殿下莫要当真”明明是夜凉如水的天气,萧颖达却流了一身的汗。 萧宝融淡然一笑:“妹妹说的没有全错,原本就是长史大人替我管荆州的,不过是非对错与谁掌管荆州无关,圣人曾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纵使始皇那般人物,也最后败在了失去民心上,一国如此,何况一州”? “即便妹妹尊贵,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认错道歉呢,府君你举得呢”? 萧颖达赶忙道:“殿下谆谆教诲,我必然铭记于心,倩儿,赶紧给老先生道歉”。 萧倩听到了父亲最后冰冷语气,自知父亲是当真生气也不敢再胡搅蛮缠,径直走到那说书老人面前说道:“萧倩知错,给...先生赔罪了”。 那老人跪地磕头,眼中有泪流下,对着萧宝融道:“草民谢殿下恩德无双”。 “谢殿下恩德无双”! 一呼百应,漫山遍野回荡着对萧宝融的感谢 ... ... 第五十五章 荆州之变 江陵城外,画扇峰。 陈庆之随着人群一同跪下,向眼前这个解救众人的年轻郡王致以敬意,微微抬头看了眼萧宝融平和的面容,脸上的稚气还未脱下,但那双眸子的确是熠熠生辉,透出一股子坚毅,怪不得能够赢得荆州百姓的爱戴,只是越赞叹眼前的萧宝融,联想起这位南齐末代皇帝的悲惨遭遇就越发惋惜。 “真希望他的命运可以有所改变,只可惜他是真正的南康王,我却是假的「陈庆之」”陈庆之暗自想着。 正在他想的出神的时候,萧宝融走上去扶起那位说书老人又转而对众人道:“先生无碍就好,诸位都是我荆州子民,我既然受命为荆州刺史,百姓的安危就与我脱不了干系,此乃职责所在,不是什么大恩大德”。 说书老人对着萧宝融深深作揖道:“殿下深明大义、宽厚仁和颇有汉昭烈帝之遗风,此乃荆州之福,甚至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老人话音一落,身后的萧宝融和萧颖达都是一惊,只见萧宝融拍了拍老人的手道:“先生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所为也是陛下所想,天下百姓若有福,那也是陛下的功劳”。 ”呵呵,殿下心系百姓,若陛下知晓必然大感欣慰的”萧颖达接着笑道:“殿下体察民情也劳累了,就让属下送您下山,去府上小酌一杯吧”。 “多谢府君了,我今日出来,原本是来赏月的,不过这么多年我都没上过这画扇峰,要不是听这老伯所言,连其中如此玄妙的故事都未曾听过”萧宝融看了眼身边的老者继续道:“如今月色已经看过,但是我依然被这位老伯的故事所吸引,便让我带他回府,再给我讲几个故事听吧”。 老者闻言一颤却被萧宝融轻轻一拍手安定了下来,萧颖达看在眼里,知道这是萧宝融怕自己事后找这个瞎老头的麻烦,于是便亲自把人带到府上安顿,不由暗叹萧宝融心思缜密,全然不像十二三岁的孩子。 “既然殿下想要听书,那便有劳这位先生了,待日后我与长史大人定当登门拜访,洗耳恭听”萧颖达立刻答应了下来。 “爹...白狼...”萧倩突然拉着萧颖达的袖子说道,后者循着自己女儿目光看去,那头小白狼被江雨禾抚摸的正开心笑着,江雨禾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小家伙还是匹狼呢,怎么比狗儿还粘人”。 只不过她不知道,这西域白狼十分稀少,也是生活在冰川雪原上的物种,虽然江雨禾内力被封,但是她修炼听雪堂的武功多年,体内那股天山寒气隐隐流露,让这小白狼瞬间犹如回到家乡一样,加上它自出生就失去母亲,后来还被萧倩鞭打,江雨禾是第一个爱抚它的人,不由地将江雨禾当做了母亲一样。 萧颖达看的女儿目光便对江雨禾道:“这位姑娘,这匹小白狼应该还给我们了吧”。 那小白狼似虎听懂了萧颖达的话,顿时呲牙瞪着萧颖达,嘴里发出一阵阵低沉嘶吼,江雨禾见状冷冷道:“还给你们怕是要被打死了”,她不由地抱紧了几分小白狼,不过心里也升起一阵无奈,她毕竟是江湖中人,也没有时间每日照看这小白狼,不由地犯难起来。 “府君,这白狼聪慧机灵,我看着也颇为喜欢,不知道府君愿不愿意,将它割舍于我呢?”萧宝融突然开口道,说完还对萧倩道:“妹妹意下如何”? 萧颖达一怔,看着萧宝融诚恳的目光赶紧说道:“既然殿下喜欢,那就送与殿下了”,说完对着身后的萧倩又使了个眼色,萧倩虽然极为不愿但也无可奈何道:“那就送与殿下了”。 萧宝融闻言一笑,又看了眼江雨禾道:“姑娘可愿意”? 江雨禾心下虽然不舍,但转念一想这萧宝融是个难得的好人,也许把白狼给他的确更好,当下便说道:“给你可以,那你可得好好对他”。 小白狼听到了江雨禾的话不住地呜咽起来,江雨禾忍不住又爱抚起来,惹得一旁的萧倩怒目而视,她对白狼自然没多少感情,送给萧宝融也就罢了,只是明明是她白狼,此时看起来自己反而是个外人,不由地气愤,作势就要上前争吵,好在萧颖达一把揽下,轻轻摇头,眼神还流露着恳求才让萧倩安稳下来,自顾自地咬牙切齿,心中想着把江雨禾等人千刀万剐了一遍。 半晌过后,圆月虽然高悬,但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不论是画扇峰还是江陵城,仲秋的热闹都已经到了尾声。 萧颖达带着人马护送着萧宝融等人下山便不再打扰,带着萧倩往西中郎府去了,倒是萧宝融极力邀请陈庆之等人一同去南康王府一坐,原本按着陈庆之的性子,只要和官府沾上关系他是绝对不去的,但出人意料的是,王天虎对于去王府显得十分乐意,甚至低声示意自己如果和萧宝融打好关系,以后在江陵生活将再无忧患,这让陈庆之不由地疑惑不已,加上江雨禾与小白狼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便最终答应了下来。 南康王府坐落在江陵城北,比起一般豪门世家的宅院,南康王府县的略有些简单了,虽然依旧宏大,但内里装饰简朴,全然看不出这里住的,竟然是堂堂的郡王。 陈庆之等人被萧宝融带到会客厅,屋里也没有多少珍贵的摆件,倒是有许多字画在一旁陈列,见陈庆之等人疑惑,萧宝融极为平和地说道:“我身体不好无法学习武艺,只能每日跟着几位先生研读诗书,后来便热衷于练习书法,这些都是我临摹王羲之的随笔,让你们见笑了”。 陈庆之看着那些飘逸洒脱的书法竟然出自眼前的萧宝融不由惊叹道:“殿下真是过谦了,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只会舞刀弄枪,哪能有殿下的这份心性呢”。 萧宝融招呼几人坐下,几杯热茶奉上后笑道:“不论习武还是习文,若能心系天下,为苍生造福,便没有好坏之分,各位今日能为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与我想象中的江湖英雄如出一辙,才是让我羡慕的很啊”。 随后几人以茶代酒,一来二去已经到了深夜,陈庆之等人愈发觉得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年轻郡王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温文尔雅不说,谈吐之间不卑不亢、出口成章,即便是不知道他郡王身份,也会让人夸一句公子不凡。 喝完最后一口茶,陈庆之等人终要拜别萧宝融,临走前江雨禾依依不舍将小白狼留了下来,轻声叹息道:“小王爷,这小白狼调皮的很,还麻烦你多多耐心一点,只要你疼爱他,他自然对你也是不离不弃的,若是你厌烦了,大不了把他放归山上,千万别向那个萧倩一样打他”。 “放心吧姑娘,我这么多年住在这王府,除了佣人和护卫就只有教书先生,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有它作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打它,姑娘有空,也可以多多过来与它玩耍,还有啊,我这王府大门,你们随时都可以来,也好让我热闹热闹”萧宝融笑着说道。 “真的嘛,嘿嘿,那好,就把月牙交给你啦”江雨禾笑着回答。 “月牙?你什么时候给它起的名字”陈庆之望着小白狼问道。 “就现在呀,不是你说月亮可以寄托相思嘛,让他以后看的月亮就想起我嘿嘿,而且你看他这么小,笑起来就和小月牙一样”江雨禾蹲下抚摸着“月牙”的耳朵,那小白狼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尾巴不停摇晃起来。 “月牙,真是个好听的名字”萧宝融也忍不住对着小白狼爱抚起来。 ... ... 不同于南康王府的其乐融融,另一边的西中郎长史府内,萧颖胄刚刚听完萧颖达讲述今天的所见所闻,不由地拧眉踱步起来。 “兄长,你是不知道啊,今天我都不敢相信,那南康王说话间,哪有一点孩子气呢”萧颖达说道。 “是啊,这两年南康王都在府里研读学习,咱们都还以为他是个孩子,却忘了他才是荆州名义上的主啊”萧颖胄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南康王这个时候出来走动,莫非也是听到了那些传言”? 萧颖达闻言一惊道:“那他是什么意思?是替陛下监督我们,还是要夺权啊兄长”。 “南康王虽然与陛下是亲兄弟,但是陛下疑心那么重,把我派来就是压着他的,说他和陛下一条心我不相信,至于夺权嘛,只要水到渠成,荆州迟早是他的,他何必这么着急”萧颖胄沉声接着道:“听他的谈吐,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说句私下话,倒比上头那位好得多啊”。 “难不成他想要...?”萧颖达心头闪过一个念想,一时惊呼却被萧颖胄用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 萧颖胄坐回萧颖达身边轻声道:“他的志向,绝不只是一个荆州而已...”。 “今天和南康王在一起的那几个江湖人,你去查了来历吗”? 萧颖达点头道:“已经派人去查了,都是外地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游人”。 “嗯,此事交给你了,哎,树欲静而风不止,荆州,是时候要做出选择了”萧颖胄长叹一声。 第五十六章 荆州之变(二) 翌日清晨,江陵城的早市陆陆续续已经开启,这个时节,鱼糕是江陵百姓最爱的早点,南康王萧宝融也不例外。 王府内,萧宝融咬下一口鱼糕,轻轻放在手心低垂下去,只见一道白色影子瞬间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先是警惕地伸长脖子闻了闻他手中的鱼糕,然后便一口将鱼糕咬住继续钻到了桌子底下,只是距离萧宝融又近了一步。 萧宝融眼中带笑,此时的月牙,虽然与自己时刻保持距离,但是在自己美食诱惑下已经有所好转,不过看看一旁被咬破的桌角和门框,他不由苦笑江雨禾说它【调皮】果然没错,不过好在他别的没有,有的是时间。 萧宝融看着月牙不由心中一凛,这白狼自幼背井离乡、寄人篱下,与自己又是何其相似。 “殿下,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昨晚来过的朋友”一名家仆来到门外说道。 “让他去书房吧”萧宝融将手中鱼糕轻轻放在桌下说道。 片刻后,王府那间最为雅致的书房里,萧宝融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人一脸平静道:“没想到是你呢”。 王天虎笑了笑道:“小人也没想到昨晚能见到殿下”。 一大早,王天虎就悄然离开了客栈,不过前几日他每天一早都假装去寻找妻儿,所以这次出来也没引起陈庆之等人的注意,却不知为何他出现在了南康王府。 “近日来江陵城人心惶惶,我听说不少官员都收到了一封传信,送信的那位,是阁下吧”萧宝融镇定自若道。 “殿下聪慧过人,正是小人”王天虎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你夜闯官员府邸这是大罪,不怕我抓你嘛,还是你也觉得,我不过是个孩子”萧宝融突然语气沉重,与那张稚嫩的脸完全不衬。 “若经过昨晚谁还觉得殿下是个孩子,那他就是天大的傻子了”王天虎说道:“更何况殿下看似足不出户,却对荆州官员的秘闻了如指掌,可见殿下也绝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所以,那封信上说【刘山阳将袭击荆州和雍州】,是真是假”? “真假有那么重要吗殿下?”王天虎笑着回答道:“刘山阳此刻大军就在荆州境内,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袭击,但荆州和雍州唇亡齿寒,却假不了殿下”。 “你这是诡辩之术,呵呵,萧衍派你来的吧”萧宝融突然说道:“先是放出意图联合荆州起兵的消息,让陛下起疑派出刘山阳,再让你潜入江陵,偷偷放出刘山阳要对荆州用兵的消息,惹得人心惶惶,荆州一直以来都惧怕襄阳人,此时唇亡齿寒,便会一个个想着依附于萧衍,唯一的隐患就是长史萧颍冑,他是陛下的爱臣,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想尽办法杀了你,而只有我,能保证你可以活着见到萧颍冑,我说的对吗”? “知道瞒不过殿下,府君派我来,是为了与荆州共谋大业的”王天虎听闻后浑身一怔,愈发对萧宝融刮目相看,自然也不敢隐瞒什么。 “可是你难道忘了?我与陛下可是血脉之亲,我应该现在就拿你的人头送给陛下才是”萧宝融抿了一口淡茶说道。 “府君说过,殿下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只有雍州和荆州联手,殿下才有机会拿到真正走出陛下的阴影”王天虎又说道,只是眼神飘忽不定,显然他对萧宝融会做什么决定根本拿不准,可是如今外面查他查的很紧,要想完成使命,萧宝融这步棋再危险也得试一试。 萧宝融闻言后放下茶杯,手中突然拿起一本书,书面上赫然绣着《阿毗昙心论》几个字,这是一本广为流传的佛学经典,只见萧宝融翻开佛经看了一眼突然笑道:“只怕真正想要权力的,是萧衍吧”。 王天虎浑身一震看着萧宝融,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萧宝融看他一脸窘迫又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就算见到了萧颖达,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答应你”? “殿下放心,府君和我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只是必须见到长史才可以,而已还要见得正式,最后整个荆州都知道”王天虎一听有戏赶忙说道。 萧宝融与王天虎四目相对,极力想从对方眼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本童真的眸子此时竟然带有一股威严之色,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统治力,竟然逼得王天虎只好低下头去了。 “明日正午,我带你去见萧颍冑”萧宝融继续翻看起佛经说道。 ...... ...... 陈庆之此时坐在房中,丝毫没怀疑王天虎的去处,只不过这几日为了博取王天虎的信任,每天跟踪回来都得躲在江雨禾屋内,睡硬地板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不过天天待在一起倒也有好处,原本因为怒江盟的事情江雨禾的疗伤耽搁了许久,这会终于有时间了,好在之前药王宗留下了许多丹药,有过之前归元丹经历的陈庆之不敢多吃,便都给了江雨禾,加上自己浩然正气今非昔比,不过几天时间,江雨禾的经脉就好了大半。 再就是江雨禾和柳依依之间的关系,兴许是一起经历了萧倩的事情,再加上这几日朝夕相处,虽然二人嘴上还是挂着“正邪不两立”,但已经缓和了许多,尤其是江雨禾在疗伤时柳依依自发地为二人护法,这一举动着实让江雨禾对她改变了成见,一来二去倒也话多了起来,此时竟然相约去给月牙买吃的去了。 屋子里难的安静下来,养足精神后,陈庆之也终于有功夫研究哪本莫不语留下的【西山劈空掌】的上卷,一共三张羊皮纸,七十二路劈空掌画的明明白白,招数倒也简单,走的一股子刚猛路数,让陈庆之倍感意外的是,这劈空掌气势威猛道与自己的浩然正气相得益彰,将本就霸道的浩然正气以劈空掌打出,威力比莫不语当时用的大了数倍,一掌拍出真有开天辟地之势。 但可惜劈空掌的下卷缺失,无法领略其全部威力,而且七十二路掌法如果想要全部学会还是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正所谓贪多嚼不烂,自己剑法还未大成,恐怕没多少时间钻研这劈空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陈庆之立刻收起那本劈空掌跑了出去。 “耿大哥,你想不想做大侠”陈庆之对着耿壮笑着问道。 耿壮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道:“不想”。 “啊?”陈庆之顿时意外道:“飞檐走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不想吗耿大哥,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耿壮眨了眨眼镜道:“我就想能一直保护少爷,跟着少爷,嘿嘿,要是能娶个媳妇就更好了”。 陈庆之不由苦笑一声继续道:“耿大哥,那你想想我现在功夫好了,以后惩奸除恶遇到的坏人也愈发厉害,你是不是也得提高武艺才能保护我,而且你有了高强的武艺,以后也不用做个普通护卫了,还怕没有媳妇”? “可是我笨,哪有少爷那么聪明能学会厉害的武功呢”耿壮挠了挠头沮丧道:“而且我就想做少爷的护卫,做一辈子护卫才最好呢,只要跟着少爷就够了”。 陈庆之只觉得心头一暖,看着这个耿直憨厚的汉子,不论前世今生,有多少人能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呢?陈庆之轻叹一声,从身后掏出那半卷劈空掌递给耿壮道:“谁说耿大哥笨了,俗话说术业有专攻,那只是之前没有适合你的武功,我现在有一本武功秘籍,你来练再合适不过了”。 耿壮接过那半卷劈空掌浑身一怔,痴痴地看着那羊皮图上的掌法,愣了半晌道:“这么好的功夫,让我练,是不是太可惜了少爷,我怕我练不好少爷”。 “我相信你耿大哥,这劈空掌非你莫属”陈庆之拍了怕耿壮健壮的肩膀道:“而且这本劈空掌我练起来总是没力气,可是耿大哥你天生神力,练了劈空掌那是威力无穷,听说练成以后以一当百呢,到时候可要护着我点啊”。 耿壮闻言咧嘴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能练成,我一定拼了命保护少爷,那些恶人来了,我就一掌一个打飞他们”。 “到时候咱们也来个武康双侠哈哈”陈庆之被耿壮感染朗声笑道,他不知道这句玩笑话,让耿壮铭记于心,以至于后来玩笑话也最终成了事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对了,耿大哥,还第一回听你说你想娶媳妇,这些年没见你找过几个姑娘啊”陈庆之打趣道。 “我...我就是想想少爷,想想而已”耿壮顿时面红耳赤起来。 陈庆之见状一笑拍了拍脑门道:“看我这脑子,没想到耿大哥你也是春心泛滥了,做弟弟的我竟然毫无察觉,让我想想会是哪家姑娘呢”? “话说咱们这些年,也没见过多少姑娘,家里的丫鬟你一向不怎么来往,难不成是东街的小花”? “不是少爷,你别胡说”。 “也是,喜欢小花的是它隔壁的虎子”陈庆之戏谑道:“那就奇了怪了,咱们还见过谁呢”? 陈庆之看了眼身后尴尬的耿壮佯装顿悟道:“看我这记性,你天天都是妙音坊啊妙音坊的,那指定是婉儿姑娘啦”。 “少爷...我...我...”耿壮顿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嘿嘿,没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那婉儿姑娘也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长得也确实漂亮,配得上我耿大哥,等咱们成了武康双侠回家,咱们就去提亲哈哈”陈庆之搭着耿壮肩膀道。 耿壮闻言一怔,好久缓过神来,傻呵呵地笑着道:“反正跟着少爷就行了”。 第五十七章 荆州之变(三) 永元二年,八月十八这一天,对于江陵乃至荆州来说,这场波诡云谲的暗潮终于到了浮出水面的时候。 辰时,一道来自南康王府的口令传到了西中郎长史萧颖胄的耳中,这道口令在西中郎府和江陵各级官员心中,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纷纷将目光聚集在长史府内。 口令内容说,南康王萧宝融将携雍州特使访问长史萧颖胄,不论是多年不曾外出的南康王突然驾到,还是那个早就让荆州忐忑不安的雍州特使,无一例外都让荆州大地为之一振,裂变就在眼前了。 “兄长,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吗?”长史府内,参军萧颖达焦急不已。 萧颖胄此刻神色严峻,站在长史府朱红大门外,在他们身后,是江陵的各级官员分列左右,静静等待着萧宝融的到来。 “还能怎么办?难不成当街行刺当朝郡王吗?”萧颖胄没好气地回道,他的心里同样惊异不已,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特使竟然搬出了南康王这张牌,可是他死活想不通这两个人,到底怎么联系上的? “兄长我就不明白了,南康王此举到底什么意思?是光明正大站在萧衍那边了吗,他可是陛下的亲弟弟啊”萧颖达不解地问道。 萧颖胄没有作答,只是心中暗自冷冷道:“你若是自幼被我赶到离家万里的地方,再派个人天天监督你,只怕恨不得杀了我吧”。 “静候其变吧,至少现在还是明面上的访问,咱们也得把样子做足了”萧颖胄想了想轻声道。 此刻另一边,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正朝着西中郎府缓缓走来,几架装饰精良的牛车平缓地走在大街上,那面南康王府的旗帜迎风招展,路边的百姓见到旗子纷纷跪拜下来,诺大的江陵城变得异常安静。 陈庆之等人坐在其中一辆宽敞的牛车上,望着眼前景象一脸疑惑,一大早他们就收到了南康王萧宝融的信,竟然邀请他们一同前往西中郎府,这让陈庆之等人是一头雾水,且不说他们的身份都是江湖儿女,如此隆重的官场会晤带上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再者众人也都不愿涉入官场,惟恐避不及,可是还不等回绝,萧宝融的队伍就已经到了江左居的门口。 “王大哥,你知道殿下带我们过去干什么吗?”陈庆之望着王天虎问出心中疑惑,尤其对于这次探访西中郎府,王天虎似虎显得格外兴奋。 “啊,可能是殿下看重公子你,想要举荐你也说不定呢呵呵”王天虎随意回答道。 “听说,这次同去的还有一位雍州特使,王大哥知道是谁吗?”陈庆之敏锐地察觉到王天虎的敷衍继续问着。 “那我就不知道了公子,不知道哪位大人物呢,怎么公子对雍州特使很感兴趣吗?”王天虎反问道,其余几人也看向陈庆之,要知道以往陈庆之对于官场之事是绝口不提的。 陈庆之一时语塞搪塞道:“哦,我也是好奇,好奇而已”,只是心里泛起嘀咕,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位雍州刺史萧衍可是以后鼎鼎有名的梁武帝,与历史上的那位“陈庆之”更是渊源深厚,要说这辈子他最不想遇到谁,就是这萧衍了。 牛车走的缓慢而又平稳,让人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倒是契合不急不躁的风雅气度,这也是南北朝时期牛车盛行的一个原因,约莫半晌过后,南康王的队伍终于到了西中郎府,萧颖胄等人远远一看的那面王府旗帜,立刻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卑职萧颖胄,携西中郎府上下恭迎殿下光临”! 萧颖胄声音清朗,看着缓缓下车的萧宝融全然不见方才的忧虑和低沉,满脸春风给人一种和睦的感觉。 “府君大人久等了,本王承蒙府君照顾多年,直到今日才登门拜访,还望府君莫要怪罪”萧宝融依然是一副平和的模样。 萧颖达闻言一怔赶忙道:“殿下所言卑职惶恐啊,卑职不过是为殿下协理荆州、尽忠职守而已,可惜卑职才疏学浅,要不是有殿下福泽深厚、庇佑荆州,岂能有今日之气象,殿下德名在外,卑职却一直疏于向殿下请教,还请殿下降罪”。 说完萧颖胄率先跪在了地上,身后的萧颖达等人一看立刻紧跟着跪拜下来,齐齐喊道:“请殿下降罪”。 萧宝融看着眼前众人和睦一笑,眼神微微暗淡便又恢复如初道:“各位请起,这些年荆州大小事务都劳烦府君和诸位打理,本王都是旁观学习而已,哪有什么功劳,诸位这样倒是让本王汗颜了,真该向陛下请辞才对”。 “殿下...卑职惶恐啊”萧颖胄长跪不起说着,萧宝融赶忙上前扶起,对着还想说话的萧颖胄笑道:“府君不必多礼了,咱们许久未见,还是进去说话吧”。 萧颖胄轻轻点了点头,赶忙笑着指引萧宝融入府,心里再次对这个年轻王爷刮目相看,他与萧宝融互相请罪,但字里行间却是一番较量,他明面上跪拜萧宝融,却提醒对方自己这些年才是荆州的实权人物,这些官员也是对他马首是瞻,不过萧宝融立刻又搬出陛下提醒自己,谁才是名正言顺的荆州之主,这份不卑不亢的答复却出自一个半大的孩子,着实令人叹服。 陈庆之透过门帘看着二人交谈,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暗道:“这官场的尔虞我诈当真令人厌恶,即便是萧宝融这样的人也深谙其道,此生绝绝不能陷入其中”。 就在这时,萧宝融转身示意陈庆之人等人也下车过来,那王天虎见状率先走了出去,陈庆之等人无奈也只得跟了出去,五人快步上前,服饰各异站在一众官员面前,立时引人注目。 萧颖胄眯起眼去看去,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天虎,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归于平静,倒是那萧颖达看到陈庆之等人微微一怔,向萧宝融问道:“殿下,这几位...怎么也来了”。 “这几位都是本王结交的江湖英雄,都是我推心置腹的朋友,他们都仰慕府君大人的风采,于是便与我一同来此拜访府君”萧宝融应声回答道。 “殿下的朋友,那自然是本府的贵客,来人啊,带这些贵客去偏厅落座,把我新得的好茶奉上”萧颖胄点了点头也不多问。 “对了,这位朋友府君可认识?”萧宝融招手示意王天虎上前突然说道:“他也是我江陵子民,多年在外奔波如今才回道家乡,还是休文公的亲戚呢,我想引荐此人给府君,府君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不仅是一众官员,陈庆之四人也是疑惑不已,萧宝融何时对王天虎这么熟悉?可是那萧颖胄似乎早就料到一样笑道:“殿下看重的人,自然没错,那这位朋友,也与我们一道去议事厅吧”。 王天虎微微一笑道:“草民谢过府君”,说完就站在了萧宝融身侧,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陈庆之看在眼中,心中自然知道王天虎是在假装,但是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先按下心中疑惑没有揭穿他,众人分成两队向前,这西中郎府占地之广,比沈园数倍还不止,作为督查以及镇守荆州的中心,府中主簿、议事、刑狱、军事等职位一应俱全,自刘宋以来各地中郎府都由中郎将管辖,为了镇压各地势力,大多都是宗室国戚,只是萧宝融虽然名义上是刺史和西中郎将,但是军政大权却都在长史萧颖胄身上,以至于这西中郎府萧宝融也没来过几次。 片刻之后,陈庆之等人被佣人带着与官员队伍分道扬镳来到一处偏厅,几杯毛尖茶香四溢,还有不少美味果盘、点心奉上,着实让耿壮大饱口福,但是陈庆之却眉头不展,被江雨禾看到眼中便问道:“是在想王天虎的事情是吧”。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总觉得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觉得这次来西中郎府,少了点什么吗?”江雨禾突然问道。 陈庆之一时不解,一旁的柳依依却回答道:“听他们说这南康王是带着雍州特使来的,可是咱们一路上可没有看到什么雍州特使啊”。 柳依依的话顿时让陈庆之一惊,自己刻意回避雍州一事却把这个特使忘了,怪不得刚刚一路上看一众官员似乎议论纷纷的,恐怕也都是在疑惑此事了,突然,陈庆之心中升起一个不安的念头:“特使没看到,为什么王天虎会被突然叫过去....难道?”。 想到这的陈庆之看了眼江雨禾和柳依依,二女眼中也都是一亮,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块,只有耿壮放下一块枣糕道:“少爷,你们在说什么啊,会不会那个什么特使是骗人的啊”。 “只怕他想骗的,不是别人”陈庆之闻言说着:“若王天虎就是特使,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到底为什么?”。 “要不,咱们去议事厅偷听,不就知道了”江雨禾忽然笑道。 ...... ...... 此时另一边的议事厅外,大大小小的官员焦急地等候在外,萧宝融只让萧颖胄和萧颖达与他一块进去,随之进去的还有那个神秘的王天虎,众人不由地猜测起来,只是越怀疑心中的不安就越多,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 议事厅内,萧宝融等四人对坐两边,突然,王天虎和萧颖胄起身走向对方,各自眼神严峻,一时间让一旁的萧颖达紧张不已。 可下一秒萧颖达又被二人惊呆了下巴,只见王天虎和萧颖达竟然相拥在了一起,口中一同大笑着,宛如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 “云长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哈哈”王天虎拍了拍萧颖胄的肩膀,竟然直接叫出了萧颖胄的表字,一时间四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第五十八章 荆州之变(四) 江陵城,西中郎长史府。 萧颖达目瞪口大看着眼前不断叙旧的王天虎和萧颖胄,好一会缓过神来撇了一眼对面的萧宝融,仍旧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眸子闪动好奇地看着王天虎二人。 “咳咳,兄长,你与这位兄台,可是旧相识”? 萧颖达坐下笑道:“你可还记得永泰元年,北魏挥师南下,二十万大军直逼襄阳,雍州大半之地沦陷,后来曹虎将军死守涡阳,终于我与萧衍前来支援,内外夹击大败魏军的事”? 萧颖达轻叹一声道:“如何能不记得,当年魏主元宏雄才大略,兵锋所过无人能敌,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朝中大将全都吃了败仗,我也是不例外啊,遥记得足足打了大半年啊,一片死寂沉沉,还好曹虎将军死守涡阳拖住了魏军,后来兄长率军与萧衍相继驰援,最终才逼退了魏军啊”。 “我也记得那一战,当时虽然年幼,但是依然能感觉到人心惶惶,虽然各路守军都严防死守,但没想到魏主元宏兵分三路,出其不意,但最后还是败在了府君与萧将军手上,只是可惜曹虎将军受伤严重不久就过世了,连父皇也没多久就因思虑过度便西去了,好在魏主元宏还算有气度,见到父皇驾崩,便扬言「礼不伐丧」退兵了”萧宝融也紧接着说道,只是心中想起另一个念头,当年遭遇魏军时,萧衍曾经在邓城落荒而逃,后来聚齐援兵驰援涡阳时,竟然突遭大雨导致大军迟来了一日,最终也导致曹虎将军久病不愈而亡,倒是萧衍顺理成章成了雍州刺史,风光无二。 萧颖胄不知道萧宝融在想什么,只是抚髯笑道:“当时涡阳被困,曹虎将军已经中箭本来危在旦夕,一旦涡阳失守,雍州全境沦陷,魏军就可以直指建康了,也是怪我最初只带了一万人马驰援涡阳,反倒被困在城中,兖州还有数万人马可没我持节手令无法调动,所以我一咬牙,就带了一千人出城突围”。 “只是终究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却不料这位王将军,率领五千急先锋突然杀来助我突围,又一路护送我前往兖州调兵,后来我才知道萧衍将军的大军被雨水所困,于是派王将军先来相助,我二人在魏军追击下几番逃脱,他为救我还身受重伤,好在最终到了兖州,于是我便调了大军与萧衍将军对魏军两面夹击,所以说,当时涡阳一战能赢,王将军功不可没,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萧颖胄讲完,萧颖达于萧宝融都是一惊,当年战局混乱,虽然涡阳一战获胜但紧接着先帝就驾崩了,其中的曲折倒是鲜为人知,萧宝融突然笑道:“如此说来,当年萧衍将军真是料敌如神啊,未能亲临便已经知晓府君突围被困,还派出了王将军支援,当真神奇”。 萧颖胄闻言不由一怔,就连王天虎也是收起了笑脸,当年种种虽然时过境迁但依然历历在目,只是当时兵荒马乱由不得人多想,此时被萧宝融以旁观者说来,似乎这原本感人至深的故事有了另一番滋味。 “呵呵,王将军的救命之恩,不论如何我都铭记在心,却不知王将军何时与殿下成了朋友呢?”萧颖胄一转话题问道。 “府君何必明知故问”萧宝融笑了笑道:“这位王将军既然是府君旧相识,那应该知道他与萧衍的关系,那位雍州特使除了他,还能是谁呢?”。 一时间气氛不由僵持了下来,尤其是萧颖达更是惊异道:“你就是那个特使?”。 王天虎闻言一笑,起身作揖道:“末将王天虎,参见府君、使君大人,此次出访荆州乃有要事相商,特奉上主上信函,还请二位大人过目”,说完,王天虎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递到了萧颖胄的面前。 萧颖胄望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信函微微质疑着,与此同时,四人都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议事厅的后门处,一双眼睛正透过窗户缝隙看着他们,此人正是陈庆之,身旁还跟着江雨禾和柳依依二女,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三人便偷偷来到议事厅外,陈庆之利用轻功带着二女绕到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此时听完屋内的一番交谈,陈庆之心中犹如五雷轰顶,王天虎竟然是萧衍的特使,原来他根本不是回荆州探亲,而是为了来荆州拜访萧颖胄,可他为什么要伪装起来,又为何让自己护送他来江陵,带着各种疑惑,陈庆之继续看向了屋内。 “王将军前来荆州为何不提前告知我一声,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呢,莫非是有难言之隐?”萧颖胄并没有接过那封信函而是突然问道。 “末将千里迢迢而来,为的是荆州与我雍州的大事,更是关系到天下安宁的要事,路上难免会有奸贼阻拦,所以只能小心些了”王天虎回道。 萧颖胄笑了笑道:“将军的意思,莫非我也是奸贼啦?” “末将不敢,不敢是非大义面前若是充耳不闻,怎能称得上君子呢”? “放肆,好大的胆子你”萧颖达闻言一怒:“别以为我不知道萧衍憋了什么心思,那个散步谣言的人,也是你吧”。 王天虎抬头看了看萧颖达,毫不畏惧地说道:“不错,正是在下,只不过那是事实又怎么是谣言呢”? “满口胡言乱语,兄长,直接割了他的舌头”萧颖达冷哼道,却不料对面的萧宝融却突然开口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现在是敌是友咱们还不清楚呢,使君莫要急燥,不如看看信再说呢”。 “殿下...”萧颖达正欲反驳却别萧颖胄拦下,摇头示意激动的萧颖达坐下后,他缓缓接过王天虎手中的信函道:“殿下说的有理,不妨看了再说”? “多谢府君”王天虎回应道。 萧颖胄笑了笑,打开那封信函,萧颖达连忙凑了过去,却又惊道:“天虎口具?什么意思,这信上为何只有这四个字”? 对面的萧宝融闻言恍然大悟,不由啧啧笑道:“好一个天虎口具,王将军不妨说说看,萧衍让你说什么呢”?  “末将不知”王天虎却淡淡回应道。 “不知?这信上让你口述你却说不知道,难不成是在耍我们”萧颖达急燥道。 “主上只说了将信交给府君,并没有让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信上内容是什么?”王天虎一五一十地说道。 那萧颖达一听急忙对萧颖胄道:“兄长,这萧衍欺人太甚,摆明了耍我们啊,这事闹的满城风雨,大小官员都在等咱们的消息,一定会问咱们和王天虎谈了什么,难不成咱们就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嘛”? 萧颖达连珠炮一般的话音一落,议事厅内又重新安静下来,萧颖胄看着那封书信又看了看急燥的萧颖达,一双眸子好似洞察世事,萧颖达不由一怔,又看了看那「天虎口具」四个大字,猛然一惊道:“萧衍他就是要咱们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怕,想知道咱们谈了什么的,不止荆州官员吧”萧颖胄目光如炬看着王天虎问道。 “府君既然明白,末将何必多言”王天虎一笑置之。 “兄长的意思是?”萧颖达揣摩叙旧后道:“莫非刘山阳将军,也知道他与我们见面了,是了,南康王亲自拜访,满城风雨,刘山阳怎么会不知道,这下陛下那边咱们也没法交代了”。 萧颖胄不由笑道:“所以王将军刚刚的意思是,无论如何荆州和雍州都是要绑在一起了,既然如此,那谣言所说的「刘山阳意图袭击荆州和雍州」就一定会发生,自然不是谣言了”。 “好一招空函定荆州,萧衍将军这一招,妙啊”萧宝融又啧啧称赞道。 “我想知道,萧衍为何突然想要起兵”萧颖胄继续对王天虎问道。 “主上说若府君问此缘故,便将这封信交给府君”王天虎说着又递上了一封信。 萧颖胄这次没有迟疑,而是立刻接过那封信,只是一打开就不由疑惑道:“这是休文公的笔迹?”。 萧颖胄与萧颖达凝神看去,沈约苍劲有力的笔墨洋洋洒洒,让二人看了脸上惊异之色愈发浓烈,看完后萧颖胄长长一叹,旋即起身将信封交到了萧宝融手上道:“这是沈休文所写的...对陛下的问罪书,还请殿下过目”。 “没想到,尚书令才刚刚平叛成功就遇害了,哎,此书一出,只怕天下难以安宁了”萧颖胄又叹息道。 萧宝融接过书信,眼中不断闪出惊讶、疑惑、愤怒和无奈来,合上书信缓缓笑道:“休文公信中说,萧将军和府君应该拥护本王称帝,府君怎么看?”。 “萧衍想要替兄报仇,自然要师出有名,有了殿下的名号自然名正言顺,也可以拉拢我荆州了”萧颖胄如是说道。 “我是问府君,你是如何想的?”萧宝融却突然问道。 萧颖胄转身,望着萧宝融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浑身一震,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五十九章 荆州之变(五) 是夜,西中郎府,长史萧颖胄、参军萧颖达、参军柳忱、参军席阐文四人共聚一堂,议论纷纷,面对如此严峻的问题,萧颖胄也只能让最亲信的三人前来闭门商讨。 席阐文长官江陵城防,柳忱主管咨议政务,一文一武乃是萧颖胄平日里的左膀右臂,白天萧宝融和王天虎离开后,一众大臣围着萧颖胄问东问西,尤其不知道谁传出了萧衍有信交给了萧颖胄的事情,众人纷纷想要知道书信内容。 不过也正如萧颖达所说,二人只能无言以对,用此事机密搪塞着一众官员,直到此时柳忱二人才得知白天发生的一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知道,萧衍已经把荆州逼到了必须做选择的地步,稍有迟疑就是万丈深渊。 席阐文率先开口道:“萧衍自从先帝过时接任刺史以后,一直招兵买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更是兵强马壮。如果我们按照陛下意思与萧衍为敌,且不说荆州素来惧怕他们襄阳人,我们的兵力也远不及萧衍,而且陛下连萧懿都容不了,我们若是败了则罢了,若是打赢了萧衍,最终也不会为陛下所容啊”。 柳忱闻言接着道:“不错,陛下如今昏庸无道,满朝文武都是惴惴不安,连大气也不敢出,只有垂手听命的份儿,哪敢轻举妄动,之前咱们是幸好远离朝廷,可以自保。可如今陛下命咱们进攻雍州,而刘山阳此时路过也就带了不到一万人,摆明是坐山观虎斗,想要我们和萧衍自相残杀罢了”。 萧颖达摇头叹息道:“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狠心啊,萧懿才刚刚平叛了崔慧景竟然就遇害,我们多年来忠心耿耿,还帮他压制着南康王,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我们,真是让人心寒啊,兄长,要我说,咱们不如与雍州联手,反了得了”。 萧颖胄闻言继续看着那封沈约的问罪书,上面所书令人愤恨难当,但他却依旧平静地问着一旁的萧颖达道:“刘山阳那边动静如何”。 “我派人赶紧去打探过了,刘山阳果然迟疑不进,距离江陵五十里外停了下来,看来王天虎的消息应该是被他知道了,只怕已经怀疑我们了”萧颖达愁云满布,昏黄的烛光照在脸上,让这个年轻将官顿时显得老气横秋。 席阐文闻言继续道:“府君,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萧懿的事历历在目,我们绝不可重蹈覆辙。再说雍州谋划已久,粮草充沛,萧衍又是能征善战之人,当年连魏主元宏都败在他手上,只怕刘山阳和朝廷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如果等他击败了刘山阳,那我们一来会受到萧衍的进攻,而来朝廷也会因我们没有袭击雍州而责备,这是进退两难之境啊,府君还得深思熟虑啊”。 一旁的萧颖达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兄长,白天里,殿下最后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是支持咱们与雍州一起举事,立天子以令诸侯吗”? 萧颖胄终于抬起头来,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我之前最不明白的,就是南康王为何会卷进来,直到他问我那句,我终于明白了过来”。 看着三人不解萧颖胄继续说道:“正所谓潜龙在渊,韬光养晦啊,沈休文说让我们相应萧衍起兵再推举南康王称帝,可他却问我,我是如何想的,那意思是说若没有沈休文的提议,我愿不愿意起兵,愿不愿意推他为帝”。 萧颖达不由惊讶道:“南康王如此小的年纪,莫非就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其实殿下倒是给我指了一条路,若我们跟随萧衍起事,那终究不过是雍州的附庸,咱们兵力本就不如雍州,若起兵成功,到头来不但落不到什么好处,天下人只会先记得萧衍的振臂一呼,到时候不管是论功行赏亦或萧衍图谋不轨,他都占据了上风”萧颖胄缓缓说道。 “但是若咱们率先举事,并且遵从南康王的号令邀请萧衍起兵,那咱们就占了先手,南康王自然称帝也更得民心,南康王殿下这是告诉我,荆州最大优势便在于殿下,萧衍再强大毕竟是臣,咱们只要拥戴殿下,民心所向自然可以制衡萧衍,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颖胄说完三人顿时醒悟,萧颖达不禁感叹道:“南康王小小年纪深思熟虑,实非常人啊,不过兄长,这么看来咱们是不是得把持节大权交给殿下他才愿意啊?毕竟他耗费心思,不会什么都不要吧”。 “给便给了,你我本就是臣,更何况如今骑虎难下,拥戴南康王,是荆州最后的希望,而殿下也自然明白,荆州也是他最大的依靠,我们与殿下相互依靠,唇亡齿寒,总好过依靠萧衍吧”萧颖胄轻叹一声。 “府君,那刘山阳那边如何是好”席阐文又问道:“他已经不相信咱们,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真的会打过来,他在巴山还有一万精兵,可是咱们荆州多年未有战事,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柳忱接着席阐文的话继续道:“不错,还有一点府君,咱们若要率先起事,那就得招兵买马,可是年初用来赈灾,如今府中钱粮只怕不够还需要一段时间筹措啊”。 柳忱和席阐文向来对分内之事十分认真,此刻也分别各抒己见,一针见血指出问题,萧颖胄也点了点头道:“你们说的不错,钱的事情慢慢谋划,既然都是一根绳上蚂蚱,那些世家豪门,也该有所表示的,至于刘山阳,得想个办法,一个不动刀兵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萧颖胄说着,眼中突然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狠厉。 ...... ...... 另一边的南康王府内,萧宝融放下已经和他熟络的月牙,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说了句:“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声音一落,门被吱吖推开,来人却是陈庆之,眉头紧锁,眼神迷离。 “陈少侠,来找我何事”? 自打早上得知王天虎竟然是萧衍派来的使者后,虽然明白了为何王天虎一路上躲躲藏藏的,但陈庆之却变得沉郁起来,当时为了掩盖行踪他们悄然返回了偏厅,后来与王天虎一同回去也没再提这件事,但是他心里却是充满了疑惑,他想不通为什么护送王天虎的任务会落在自己头上,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又卷入了这场乱世洪流之中,更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善良的南康王,为何也要帮王天虎。 于是他夜不能寐,便径直到了王府,问出那句:“殿下是为了什么?”。 一旁的月牙看到陈庆之到来激动地摇着尾巴,可看到陈庆之无心搭理它时又无奈地趴在一旁,看着两人皱起眉头。 “是偷听?还是猜的?”萧宝融闻言一笑继续道:“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骗你去西中郎府,还是为什么帮王天虎”。 看着陈庆之不发一言,萧宝融继续道:“我先告诉你为什么帮王天虎,很简单,因为让他见到萧颖胄对我有好处,至于为什么骗你也去西中郎府,也很简单,我没兵权,萧颖胄不太可能傻到对我动手,但是我不得不防”。 “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你不像喜欢争名夺利的人”陈庆之摇了摇头问道。 萧宝融也笑了:“你才认识我几天,就这么笃定我不是那样的人嘛,莫不是觉得我是个孩子”。 陈庆之轻叹一声,走近一副萧宝融的墨宝,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八个大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随后继续说道:“字如其人,工于心计的人,写不出这样洒脱的字”。 萧宝融一怔,望着自己的笔迹略略出神了一会道:“为什么关心朝堂的事,这也不像江湖儿女的做派”。 陈庆之没有作答而是继续说道:“你想过没有,这是一条充满血泪的道路,而且道路的那边,是你的亲生兄弟,你其实可以什么也不管,做个闲散王爷不也很好”? “先帝共有九子,各自封王,要说年幼时,皇兄与我倒算是手足情深,他那时还会与我一同玩耍、读书”萧宝融突然陷入回忆道:“后来父皇老了,摆在兄弟面前的,却是那张至高无上的的龙椅,转眼间手足就变成了势如水火的敌人,最后皇兄笑到了最后,我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送出京城到了荆州,我的母亲,临走前都没有看我一眼,而是忙着张罗皇兄的生辰大典,毕竟母凭子贵,她的眼中那时候也只有皇兄了”。 “后来,皇兄又派了萧颖胄来,我尚且年幼本该有人辅佐是对的,我也乐得清闲,可你知道皇兄生性多疑,也许是有人在朝中夸了我几句,从此以后这江陵城,便有无数眼睛盯着我,我也只能困在府中不敢外出”。 萧宝融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陈庆之道:“你问我为何不做个闲散王爷?我何尝不想和你们一样,生在寻常人家,那样也许我会学书圣王羲之,寄情山水,挥毫泼墨,可我不能,生在帝王家,哪敢谈清闲二字,你做的太好会被怀疑,做的不好落人口舌,一辈子要么小心翼翼,如同囚徒一样被困在这里,要么就必须让自己卷入权利的漩涡中,牢牢地站稳脚跟”。 第六十章 命运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整个书房,屋外的秋风呼啸而过,带起一阵悲凉。 陈庆之长叹一口气道:“说到底,你也想坐那把龙椅”。 萧宝融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我与他们不一样,我为了我,也是为了天下人”。 “你想说你是大义灭亲,替天行道嘛,造反的都这么说”陈庆之不以为然道。 “你读过《大般涅槃经》吗”萧宝融话题却一转问道,陈庆之不由愣在那里,随后摇了摇头。 “《大般涅盘经》是记载佛陀入灭前讲的法教,当我看到第七卷的时候,吓坏了”。 陈庆之有些意外地看着萧宝融道:“想不到你也有害怕的东西”。 萧宝融笑容平和,缓缓说道:“经书中第七章的内容是这样:佛告迦叶:我般涅盘七百岁后,是魔波旬渐当坏乱我之正法,譬如猎师,身服法衣;魔王波旬亦复如是,作比丘像比丘像优婆塞像优婆夷像,亦复化作须陀洹身,乃至化作阿罗汉身及佛色身;魔王以此有漏之形作无漏身,坏我正法。意思即是,佛陀称他死后七百年,魔王将幻化成比丘的模样,毁坏佛法,迎来末世”。 “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你难道也相信这故事”陈庆之疑惑着,萧宝融显然不像一个能被鬼怪故事吓到的孩子。 “如果当你亲眼见过魔鬼,你就会相信这故事了”萧宝融突兀地说道。 “你不会是说....上面那位吧”陈庆之略微惊讶道。 萧宝融闻言冷笑道:“看吧,你都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人,天下百姓也都把他奉为真龙天子,可如果天子是恶魔,与那化作佛陀的魔王波旬又有什么区别”? “他真的这么可恶”陈庆之疑惑道。 萧宝融望着陈庆之,似乎回忆起什么悲惨的事情,眼神闪烁不止,深吸一口气道:“权利是一个恐怖的东西,当一个人沉醉其中时,就会被腐蚀的面目全非。当年我刚刚八岁,皇兄刚刚登基,他开始尽情地玩弄权利的快乐,享受所有人的仰望,以至于显露了他的真正面目”。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让我陪他出宫骑马,他酷爱骑马狂奔,更喜欢在闹市中纵马狂奔,那一天也是如此,我坐在后面的马车,他就在前面狂奔,满城的百姓跪在两旁,诺达的京城死一样寂静,我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无尽的恐惧”。 “可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目光看到的,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平平常常没什么姿色,可是她的肚皮已经圆滚滚的,好似随时可以临盆一样,她本来跪在地上已经很吃力,汗流浃背可还是坚持着,可她慢慢想不到,自己已经被魔王盯上了”萧宝融长叹一口气道:“我至今都记得皇兄的那句话,他问我【敢不敢打个赌,赌这女子怀的男孩还是女孩】,我当他是玩笑话,于是随口说了男子,可我万万没想到啊...”。 看着萧宝融闭上眼睛,颤抖着嘴唇,陈庆之愈发疑惑道:“没想到什么”? 萧宝融猛地睁开眼睛悲痛道:“他就一刀划破了那女子的肚皮,就那么一刀刀地把腹中胎儿取出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刀柄,却让他更加的抓狂,最后他一刀举起那个血肉模糊的孩子,大声喊着【你输了哈哈,是女孩】...”! 对着身怀六甲的孕妇开膛破肚,后世的异族侵略者也做过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可陈庆之没想到,数千年前的老祖宗,竟也有如此狠毒的人,而这个人,居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也被吓到了吧”萧宝融望着出神的陈庆之道:“我当时吓坏了,直接嚎叫了出来,可皇兄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就那么毫无在意地丢下死去的母女,然后熟练地让人把在场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百姓统统斩了,然后他问我【我有那么可怕嘛】,他笑着问我,可我却闻到了死的味道”。 “从那以后,他的笑就是我的噩梦,永远缠绕在我脑海中,我承认我害怕他,怕极了,因为害怕睡不着觉所以我开始礼佛,直到读到了那篇《大般涅槃经》,当我看到魔王波旬时,便立刻想到了他”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替天行道”陈庆之呢喃道。 “佛说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报应”萧宝融定了定神继续道:“我与他血肉之亲,他若是波旬,那这恶果也应该由我去了解了”。 “你爹也不只是你们两个儿子,为什么非得是你,你不是说怕他怕的要死嘛”陈庆之问道。 “不错,我是怕他,可我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活在这世上的意义是什么?是做一个软弱的囚笼里的郡王,郁郁终生吗?亦或者亲手了解了这份噩梦,世有波旬作乱,定有佛陀救世,我虽然是个凡人,但若是靠我可以拨乱反正,肃清天下,即便是千难万险,也好过惶惶度日”。 陈庆之思忖着看向萧宝融坚毅于稚嫩并存的脸,那张孩子般的脸庞下似乎藏着一颗永远无法看透的心,他明白萧宝融是告诉他,他所求的龙椅和其他皇子不同,他见过当今天子的暴行宛如魔王波旬,而他也不敢保证其他皇子的本性如何,他生怕权利会让他们也成为下一个波旬,所以只能相信自己。 他很想告诉萧宝融那个推翻暴君的人也许不是你,你卷进去到头来不过是沦为棋子,徒添悲剧而已,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历史的沉重和现实的残酷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何尝不是在逃避历史的命运,最终成败尚未可知,又如何教导别人呢? “所以?你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能够让你可以站在权利的中心对吗”陈庆之想了想问道:“萧颖胄的死局,就是你的机会”。 萧宝融不置可否道:“萧颖胄需要我,我也需要他,不破不立,我相信他会明白这个道理”。 “那你在所有人面前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样子也只是为了计划嘛?”陈庆之脱口问道。 “善良是本心,也可以是手段,如果我把善良的手段用一辈子,谁还会在乎我是真的善良还是假的善良”? 陈庆之一时哑然,好一会终于开口问道:“我想问一个问题,王天虎的事是你和萧衍策划的吗?为什么选择我来护送他”? “不是,毕竟萧衍突然要起兵我也没想到,更别说我之前从未见过他”萧宝融说道:“至于你,我也很好奇,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萧衍那边的,可如今看,你却真的是个局外人,听闻你与沈约相识,而休文公和萧衍乃是好友,也许是他举荐的你吧”。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沈约相识,我从未提起过,是王天虎告诉你的吗”? “你真以为我在这王府整日就只是写字读书嘛,一剑击败巴蜀剑派的白羽、大闹怒江盟,陈少侠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呢”萧宝融笑了笑道。 陈庆之不由皱了皱眉,自己与萧宝融不过萍水相逢他就能打听到自己的行踪,显然这位看起来憋屈的小王爷隐藏了不少本事,心下虽然依旧疑惑王天虎一事,但看萧宝融既然毫不知情便不多问,轻叹一声向后转身,临出门前摸了摸月牙的头对身后的萧宝融道:“你当真至死不悔?万一...我说万一这是你命中劫数呢?”。 “人又如何知命?你知道自己的命该是什么吗”萧宝融反问道。 陈庆之微微一叹不再说话,只是留下一句:“劝你小心萧衍”,而后飘然离去,留下身后的萧宝融走到门前,一阵秋风吹在他单薄的身上,让这个心比金坚的小王爷不由打了个哆嗦,却仍旧倔强地挺直身子,抱起开始犯困的月牙往外走去。 秋风一起,卷起了多少尘埃。 ... ... 江左居,悄然回来的陈庆之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刚刚,萧宝融虽然解开了他一点疑惑,让他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善良的小王爷也要去玩弄权术,但也让他更加困惑了。 萧宝融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这个悲剧的皇帝留给史书的,是无奈和萧衍的垫脚石,他曾经幻想过这样的命运一定充满了逼迫,但他没想到萧宝融是主动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如果一切按照历史进展,那等待他的一定是悲惨的结局,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结局,还会做出今天的选择吗? 他本想劝萧宝融回心转意,去改变他的命运,可当听完萧宝融的话他就明白,这个小王爷的决心绝非他可以动摇的,他的命运已经朝着历史的走向开始迈步,那自己的呢? 陈庆之心下一冷,在发现王天虎身份的那一刻,这份不安就弥漫全身,他逃避做那个将军“陈庆之”已经十八年,他原以为自己和历史的陈白衣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在他好不容易走入江湖,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似乎嗅到了朝堂与命运的味道。 萧衍、萧颖胄、萧宝融、沈约...,一时间这些本应该和他毫无瓜葛的人物充斥着他的脑海,这些人应该和那位将军“陈庆之”有交集才对,可冥冥之中却都被自己遇到,一个念头闪到他的脑子里。 “难道我就是陈庆之,真正的陈庆之”! 陈庆之瞬间被这个念头吓得一激灵,如果萧宝融逃不开命运,那自己呢?如果自己也是历史上真正的陈庆之呢? 去做那个白衣将军,踏入朝堂纷争吗? 陈庆之想到萧宝融的城府、王天虎的虚伪、沈约的老练...,猛然间陈庆之惊坐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逃走,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了,我必须逃走,远离这一切”! 第六十一章 霸王庙 “什么?偷偷溜走,王天虎这出好戏才刚刚开场,干嘛这么着急走?”江雨禾望着面色焦急的陈庆之问道。 此时天色尚早,东方的鱼肚白刚刚出现,陈庆之就悄悄将江雨禾等人叫起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赶紧离开江陵城,只是个中缘由他却无法明说,只得轻声道:“王天虎的目的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剩下的都是这些封疆大吏之间的尔虞我诈了,咱们江湖中人何必牵扯到朝堂之争里,所以我想,不如趁早走了”。 “那多没劲啊,你不想知道王天虎为什么会找到你头上吗?”江雨禾又问道。 “我是想知道,但是知道有什么用,不论是王天虎还是沈约,咱们都是他们的棋子,再待下去,我怕夜长梦多啊”陈庆之无奈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患得患失了?”江雨禾看着陈庆之狐疑道,陈庆之眼神闪烁怕被他看透心思便扭过头去,这时柳依依又说道:“看那天屋里的情形,荆州只怕最后不得不走上造反的路子,只怕到时候兵荒马乱,遭殃的还是百姓,咱们虽然是江湖儿女,但战乱将起咱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应该想办法解救百姓才是啊”。 陈庆之望着柳依依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由语塞,这姑娘内心倒是比许多男子勇敢的多,但他想了想还是说道:“柳姑娘说的没错,但是我听闻如今天子昏庸无道,中原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心中祈望的是一个太平清明的世道,可现在不论是萧衍还是萧颖胄,甚至是萧宝融都个个让人看不透,难保他们不会是又一个暴君,咱们如果留在这里一不小心卷入其中,不动手则罢,万一不甚动手帮错了人,以后岂不是追悔莫及,要我说还是先离开这里,静观其变”。 柳依依闻言思忖一番点头道:“说的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前爷爷就曾说如今朝堂昏庸,王公大臣个个贪图权利,没一个真心为了百姓的,是以柳家多年与官府不和,想来战事也不是即日开打,等咱们抽身出来,等看清局势,到时候不论是解救百姓还是施以援手也更妥当”。 见到柳依依同意自己陈庆之喜道:“对对,到时候天高海阔,咱们也不怕被人设计了,耿大哥你觉得呢?”。 耿壮从那天起,就一直抱着那本「劈空掌」不松手彻夜研习,此刻闻言微微一愣便说道:”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嘿嘿,那三比一,你走不走”陈庆之转身对江雨禾说道,后者对他白了一眼道:“耿壮还需要你问?哼,我才不管什么就不救人,打不打仗的,我只管来凑热闹,现在你们都不凑我也没意思,走就走呗”。 柳依依此时突然问道:“不过昨日开始江陵城进出都安排了重兵,咱们都在西中郎府露过面,此时离开恐怕会被认出来啊”。 “这你放心,他们记住的啊,都是假的”陈庆之说完看着柳依依一脸不解,笑了笑用手轻轻撕去那张一直贴在脸上的人皮,露出自己那种清秀的脸庞,这人皮轻薄至极,以至于多日贴在脸上竟然毫无感觉,而且只要保存妥当,还可以反复使用,反而因为人皮遮挡,陈庆之此时显得更加白净如玉。 柳依依望着眼前突然出现这张神清骨秀、目若灿星的英俊脸庞,但见其剑眉入鬓,清癯潇洒,心中不由惊呼:“原以为他相貌平平,却不想是如此俊秀”,不觉得呼吸急促,脸色微红,一双眸子好似赖在陈庆之脸上,看着他宛如禾沐春风般的笑容,自己也不经意笑了起来。 “你也把面具取了,柳姑娘把帷帽取了,耿大哥再把面具带上,到时候谁也认不出我们了”陈庆之得意地说着,柳依依当下一惊才看向江雨禾,只见江雨禾同样撕下人皮,顿时显现出那张娇艳欲滴、芬芳妩媚的脸来,柳依依心下又是一惊。 柳依依自小被人赞誉漂亮,后来还赢得「中原武林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她自己毫不在意这虚名,但也知道自己生的算是美貌的,即便再无心,她生为女子依然因此感到高兴,但是此刻见到江雨禾,竟然觉得江雨禾同样是姣若秋月、月貌花容,尤其那双百般难描的眼眸,更让他明媚动人,与柳依依相比是各有千秋。 二女都是国色天香之人,柳依依胜在身材挺拔稍许,婀娜妖娆的细腰无人能比,容貌算得上端丽天然,有着中原女子特有的温婉气质,但却不及江雨禾的灵动娇媚,几乎一颦一笑都让人魂牵梦绕,尤其一头秀发扎在身后的男装打扮,更是英气逼人。 柳依依正在一番女儿心思,却抬头撞上了江雨禾的目光赶忙闪躲起来,心中五味杂陈,似乎刚刚见到陈庆之真荣的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想起这一路上二人的种种,柳依依心中顿时暗淡无光起来。 江雨禾见柳依依眼神迷离,正欲开口取消却听陈庆之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说走就走吧,不然万一王天虎察觉了,一切就晚了”。 二女闻言当即都收回各自心思,赶忙点了点头,随后各自悄然收拾行李,不足片刻,三人轻装出行,朝着城外走去,此时天刚蒙蒙亮,路上行人三三两两,只是江雨禾和柳依依的容貌实在艳丽,在出城之时依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不过好在没发生什么意外,四人顺利出城,一路往北走去。 四人一路快走不敢逗留,待到走了半日,四周寂寂无人,四人走到一片林荫小道,不远处一座破庙坐落其中,看起来许久没人打扫了,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咱们应该走远了,先去那土地庙休整一下吧”。 随后四人没有犹豫,脚步飞快走到了庙里,庙外牌匾已经锈蚀地看不清楚,四人走进去一看,庙内供奉着的竟然是一尊高大威猛的武将,手拿长戟,凤眼生威,只是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显得破旧不堪,一只手臂也已经断裂,四人定睛看去,只见两侧写着一副对联,上联是“鹿野舟沉王业兆”,下联是“鸿门斗碎霸图空”。 陈庆之呢喃许久道:“这对联说的应该是楚霸王项羽里,上联是说他当年破釜沉舟一战闻名天下,下联却说他鸿门宴一时犹豫导致霸业未成,没想到如今百年沧桑已过,还有人在这祭奠他”。 柳依依轻叹一声道:“霸王项羽乃是楚国人,虽然时过境迁,但是荆楚人民对于霸王的风采依然是敬佩的,只是时也命也,最终败给了高祖刘邦,自刎于乌江,不知道让多少楚地百姓为之可惜,所以才在这偏僻地方修了这「霸王庙」吧,不过看来修完无人敢来打理,才导致如此破旧”。 “这项羽有勇无谋而且清高自傲,怎么斗得过城府极深的刘邦呢,要我说楚汉之争他败了一点也不意外,不过我倒是敬佩他敢做敢当,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就自刎于世间的气魄,虽然输了天下,但我却觉得比高祖更加坦荡,还有他与虞姬的羁绊一生,至死不离,我若遇到他这样的男子,当真死也值了”江雨禾端详着霸王石像说着,最后笑着瞄了一眼陈庆之却让后者浑身一颤,柳依依自然看在眼里,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君子立于世倒也应该坦坦荡荡,如果勾心斗角一辈子,让我坐龙椅我也不愿意”陈庆之避开江雨禾目光自顾自说着,却不料他这话听到柳依依和江雨禾耳中,各自掀起一番波澜,只觉得能说出此话的男子当真世间罕有。 “对了,柳姑娘,从怒江盟到现在,我们都劳烦你许久了,现在我伤已经好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陈庆之突然问道,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地抓紧衣角,想了一番后才说道:“即日少侠伤好,我便也心安了,不知少侠...接下来要去哪里”? 柳依依说完,小心翼翼抬头看向陈庆之,只听他说道:“我原本就是被王天虎骗来的,原本我是要去洛阳的,现在这边事情了了,我便继续北上洛阳了”。 柳依依听着心中暗自说道:“倒要谢谢这个王天虎,没他骗你,今生恐怕也无法相遇”,只是嘴上却说道:“洛阳在北魏,少侠怎么想去那边”? 陈庆之和江雨禾对视一眼,自然没把寻找烟雨楼的事说出来:“哦,我只是想要去洛阳看看而已,倒没什么原因”。 柳依依听后咬了咬嘴唇,不知用了多大胆量终于开口道:“此去洛阳也要经过黄山,我也是要回家跟爷爷禀明一切的,不如...我与少侠你们一同前行吧”。 “哟,陈少侠艳福不浅呐,一路上有美人作伴啦”江雨禾听了不由没好气道。 “你别胡说...,我只是感激少侠相救之恩,想着一路上可以相互照应,若少侠愿意还可以去我柳家作客,让我柳家聊表谢意,不是你想的那样”柳依依脸色微红赶忙解释道。 江雨禾本想接着说“那是想的哪样?”,却突然听到门外一阵疾驰声音不断传来,四人皆是一惊,连忙向后躲在了霸王石像背后,不一会,那声音就来到了门外。 第六十二章 两仪太清剑 朔风徐徐,四人半蹲身子躲在石像底座后,只听见“踏踏踏踏”几声传来,几人微微站直透过石像缝隙看去,却见有一黑衣人破空而来,身影奇快,所过之处留下了一道道黑色虚影,而他的身后,接二连三跟着四个形色各异的身影,陈庆之一眼认出了当中一人,竟然是那陶永。 “魔教妖人,哪里跑”? 陶永一马当先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向前刺出,却见那黑衣人忽然一闪,一掌拍在剑锋之上,震地陶永连连后退,长剑抵地才止住退势,随后剩下三名道士也赶忙围在他左右,个个手持长剑,怒视着那名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 此时陈庆之四人才看清那黑衣人的背影,一袭黑色披风上赫然绣着雪花图案,身材伟岸,即使远远相隔也能够感觉到逼人的寒气,而看到那背影的一瞬间,江雨禾顿时惊地花容失色,一双眸子闪烁躲避,紧张地向后缩去。 “你怎么了”陈庆之见状小声问道。 江雨禾看着四人摇了摇头,又咬紧嘴唇看向外面形势,但听那黑衣男子声音冷傲道:“你们还真是四坨甩不掉的狗屎啊”。 对面四人闻言脸色一变,其中一名留着两缕胡须,约莫四十左右的道士开口道:“没想到听雪堂四大护法之首的西风,死到临头也只会骂人这一招了”。 道士话音一落,陈庆之顿时明白过来,看着脸色犹豫的江雨禾不由犯难,却又听外面西风冷冷笑道:“那就让你们看看听雪堂的本事”。 说罢,西风双臂高举,露出手上那一双铁质手套,忽然间,竟有两道寒光从西风手上出现,众人忙定睛去看,那手套中间赫然分出两柄长约七寸的刀刃,刀锋笔直向前,与铁手套浑然一体,眨眼睛,西风身影一闪,虚影连连带起片片寒光,惊的陶永四人迅速分开,各自站在一角成四方形状。 “我去,死侍啊?”陈庆之看到西风手上突然伸出的刀刃不由地想起后世的一位超级英雄,不禁小声惊呼了出来。 “什么死侍?”江雨禾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庆之,后者则无奈苦笑道:“我给他瞎起的外号”。 “西风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之首,江湖人称【冷面寒光】,便是他的外号了”柳依依望着外面乱战不由说道:“据说他的手刀名为【龙牙】和【虎翼】,本就是两柄上古神兵,锋利无比,只怕那四位道长形势不妙了”。 “哼,是他们那些牛鼻子追着我大...大护法的,要受罪也是他们自找的”江雨禾倨傲道。 柳依依虽然与江雨禾多日以来关系缓和许多,但一旦涉及正邪之争,二人便是水火不容,此刻闻言柳依依便恼怒道:“那西风是大魔头杀人无数,正一教的道长见了他自然要为名除害,若是我柳家子弟见了也是一样的,我劝翠花姑娘还是及早回头吧”,“翠花”自然是陈庆之骗柳依依说的,他可不想让柳依依知道还有个魔教少主每天都在身边。 “唉唉,先别吵了,不是我说,你们大护法...好像不占上风啊”陈庆之突然打断说道,二人闻言赶忙张望看去,果不其然,虽然西风双刀耍地虎虎生威,但是却渐渐被陶永四人压制下来。 只见陶永和那方才说话的道士双剑交击,却又忽地一分,各自挑中西风的【龙牙】和【虎翼】,西风顿时觉得虎口一震,连忙运气向后一闪。可对方的两柄精光四射的长剑也已经刺到胸前,西风一惊想要侧身去闪,却不料另外两名道士从斜侧里杀出,四人长剑未到,却有一股股绵长气势袭来,西风只觉得自己西面八方都是剑气,将自己困在里面用不成力气。 陶永冷笑一声,二值并拢弹在剑身,其余三人也是如法炮制,却见四柄长剑齐齐飞出,两两合成一柄,向西风刺去。西风怒喝一声挣脱束缚,双刀一旋接下两道剑气,却觉得那剑身力道大的惊人,用尽浑身力气才堪堪抵挡。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四柄长剑一触又分,忽如四条蛟龙出海,化作漫天剑光;一时间,四柄长剑分分合合,合并时势大力沉,分开后又光影万千。 斗了数十个回合,已然看到西风渐渐疲于应对,似乎手上的双刀也慢了几分,原本挥舞起来虚影连连的刀刃也渐渐清晰起来,让石像后的江雨禾看地万分紧张,不由疑惑道:“不对,大护法的武功远高于此啊,怎么会被这四个牛鼻子困住呢”? “虽然他武功高强,但若是遇到上清四子的两仪太清剑阵,也未必讨得到便宜”柳依依说道。 “什么是两仪太清阵,还有上清四子?”陈庆之不解道。 “两仪太清剑阵是正一教茅山宗的镇派绝学,我听爷爷提起过,此剑阵是用《周易》中的两仪四象为基础,四人为四象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两仪则代表阴阳,将【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的先天变化融入剑法,威力层层叠叠,变化无穷”柳依依解释道:“而今正一教,能把这套剑阵用的如此炉火纯青的,就是掌教陶弘景的四位首席弟子了,江湖人也尊称他们为上清四子”。 陈庆之闻言一奇,心中想着水先生说天下武学殊途同归果然不错,这两仪太清剑似乎与《河图洛书》演变来的九星步有相通之处,只是没想到那个贼道士陶永竟让还是正一教的首席弟子,不由嗤之以鼻,觉得这上清四子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你知道什么,管他什么上清四子,就算是他们掌教来了,大护法也不该如此不堪”江雨禾却冷冷回答着,一双眼睛盯着外面局势,眼中流露出多日不见的冷酷。 此时陶永四人剑势又变,刚柔并济,陶永和那名年长道士大开大合,用的是极为阳刚的剑法,而另外两人的剑法却是灵巧阴柔,犹如风吹柳絮一般让人捉摸不定。西风苦苦支撑,只见四人却又变化,又斗了几个回合,西风左臂被陶永一剑带过,剑锋擦着西风的铁手套而过,带出阵阵火花,但还是留给手臂一道血痕,西风还未来得及闪躲,另一名道士又一声大喝“看剑!”,声随剑到,宛如电光霹雳,西风又躲闪不及,只得举起铁手套抵挡,只觉得虎口一热,拇指不由地一阵剧痛。 陈庆之此时看去,只觉得上清四子剑非常剑,犹如天外飞仙,来去无痕,只见四人斗地顺手,红光满面,一声长啸接一声不断围攻西风。四柄长剑两两结合,不断游走在四个方位,双剑之间隐隐化成一个圆圈,中分阴阳,形若太极,圈中剑来剑往,直如汪-洋大海,曲似涓涓细流,一时间那西风仿佛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只能随着四人剑气东来西区,招式凌乱,显然失去了抗拒能力。 “不行,我要去救大护法!”江雨禾蹙眉着急道,却被陈庆之一把拦下道:“那四个道士的剑阵玄妙,就是我去也不见得取胜,贸然出去还不是送死嘛”。 江雨禾正欲还嘴,却听得陶永声音又传来道:“想你这听雪堂的大护法,死在我正一教两仪太清剑阵之上,也算没有辱没我正一教的威名”。 西风拼尽全力,一刀逼开近在咫尺的陶永冷冷道:“哼,鼎鼎大名的正一教也就只会下毒这样的下三滥招数,若不是我喝了你们下的化清散,就你们这四个喽啰,也妄想杀我”? 话音一出,且不说另外三个道士停下手,陈庆之等人也是各自一惊,眉头微皱看向外面。 “西风,你此话何意,我们什么时候给你下了化清散?”那名年长道士质问道。 西风冷冷一哼,他的声音本就苍凉,此刻因为受伤有些虚弱,愈发地冷淡起来:“王道长敢做不敢认嘛,今天一早,我与诸位在江陵城酒楼偶遇,与诸位约战在城外,只是出城时喝了一碗小二端来的酒,随后功力就绵软散去大半,据我所知,那应该是贵派的丹药【化清散】的作用吧”。 被称为王道长的道士乃是上清大弟子王远知,素来以刚正不阿成名江湖,此刻闻言不由大怒,扭头看了眼一旁眼神闪躲的陶永道:“师弟,你干的?我正一教除魔卫道乃是正大光明,何时需要这样下作?”,他知道化清散是正一教不外传的丹药,一般是用来治疗练功走火入魔,但是如果给正常人服用反而会散去其功力,怪不得交手之后觉得西风出刀总是慢了半拍。 陶永看着王远知的目光微微闪躲,轻咳两声道:“师兄,他是邪魔歪道,咱们何必跟他讲道义,要不是我灵机一动偷偷下药,咱们真不一定能制服他,要是放走他那不更是祸患无穷了”。 王远知三人望着陶永气不打一处来,别人不知,但他们三人素来清楚陶永为人,作为掌教陶弘景的侄子,陶永在茅山宗向来作威作福,虽然武功不错但是品行不端,早年就因为偷学暗器被陶弘景严厉呵斥,本来王远知三人是不屑与陶永为伍的,可奈何这两仪太清剑阵需要四人发力才可,放眼正一教,也就是他们四人在弟子里武功最高了,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呸,我就说大护法怎么可能打不过这几个牛鼻子,果然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江雨禾闻言也是气愤难当,就连柳依依也是摇头叹息,眉宇间流露出一丝鄙夷。 “西风,对你下药违背江湖道义,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我们本该停手,只是...你们魔教作恶多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王远知沉声继续道:“今天也只好先废了你的武功,至于我的师弟,你放心我正一教自有门规处置!”,说罢,王远知又无奈地瞪了一眼陶永。 “哼,满口仁义道德,要杀便杀,何须废话”西风又冷冷回答道。 第六十三章 寒影掌 江陵城外,霸王庙,空中有大雁飞过。 霸王庙的四周布满树荫,高高挂起的日头照向大地,一片斑驳陆离的景象。 顷刻间,王远知一剑掷出刺向对面的西风,却不料西风并不闪躲,反而径直冲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西风却收回了那两柄刀锋,而是一把抓在剑锋上,巨大的力道震地他浑身一震,喉头一热竟有鲜血流出,但这并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长剑有来便有回,西风借着王远知收剑的力道一步冲到了他的面前,他以掌作刀狠狠地劈向王远知,铁手套上面本就布满了锋利的短刃,西风借力用力气势逼人,竟让王远知避无可避,只能收剑格挡在胸前。 铁器相撞的轰鸣声传来,王远知向后摔出了数米,原本坚不可摧的两仪太清剑阵顿时空了一角,西风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运足气欺身再次冲到陶永面前,手中虽无双刀,但他的掌法凌厉,一劈一掠再一挑,竟比刀锋更让人难以招架,一时间只能看到一道道黑色残影在舞动,逼的陶永节节败退。 “这西风好生厉害,他看出两仪太清剑阵的弱点在于近身,便不惜受伤为代价贴身近战,而且想不到他的掌法比起刀法也不遑多让啊”陈庆之看着啧啧称奇道。 “大护法武学天赋极佳,他不仅把我听雪堂的绝影刀法练的出神入化,更是将刀法融入到了掌法中,再结合凝雪掌,自创了这路「寒影掌法」,虽说是掌法,但近身时比刀法还要厉害”江雨禾解释道。 几人闻言不由再看去,果不其然那西风的掌法与适才的刀法隐隐相似,仿佛他的两双手就是两柄短刀一般,掌风一出更是蕴含阵阵寒意,又是听雪堂绝学凝雪掌的路子,凡靠近者都会由内而外产生一股刺骨寒意,此时他贴近陶永寸步不离,陶永真是苦不堪言,长剑只能疲于招架却无法伸展,那股子寒意甚至渐渐侵入他的经脉,让他的动作都缓慢了几分。 上清四子皆是一惊,他们没想到西风重伤在身还能如此孤注一掷,他们自然知道两仪太清阵的弱点在于近身搏斗较弱,但正一教的内功绵长雄浑,尤其敌人身处剑阵往往会被剑气牵引有力也用不出来,想要近身逼近他们难上加难,此次也是王远知略微大意加上西风来势突然,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师兄,快救我啊”陶永挨了西风一掌后吃痛喊着,王远知也缓缓起身,看着眼前窘迫与另一边的一名消瘦道士会心一眼,两柄长剑齐齐射向西风,哪知那西风是避也不避,似乎眼睛里只有陶永此刻,掌风愈发凌厉,显然是要不死不休。 王远知等人见状大吃一惊,连忙一步跨出接住长剑,剑锋一转改刺为掠,一阴一阳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气在半空中融汇,尔后掠向西风,那剑气并不凌厉反倒偏向柔和,但却带有一股向外的牵扯力,是要把西风的掌法延缓从而拉开他与陶永的距离。 西风冷哼一声自然看出王远知的意图,浑身气力运到极致,黑色虚影一闪,只见他不管不顾左手狠狠抓住陶永刺来的长剑,任由虎口再次裂开,但另一只手却是狠狠劈向陶永,动作快到甚至看不清他的手掌,只有一道宛若短刀的虚影出现。 陶永显然始料未及,不由地心底一寒,惊恐地看着那道虚影,王远知等人也是提起了心,奋力催动剑气掠去,但就在此时,那道虚影却突然一抖,西风控制不住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陶永见状赶忙奋力向后退出数米。 看着已经离开自己攻击范围的陶永西风冷冷一笑,他为了克制化清散的药效,一直刻意缓慢运气,但刚刚为了杀了陶永操之过急,猛然提气终究是后劲不足,加上连连受伤反而反噬了自己。 上清四子终于松下一口气,看着那个被围在中间的黑衣男子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后怕,西风即便受到化清散的压制也能和他们打的有来有回,若没有化清散,他们四人决计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王远知等人是又惧又羞,此刻的事实更加印证了他们的胜之不武。 “师兄,这魔头诡计多端,咱们直接一起上杀了他,免得夜长梦多”陶永狠狠说道。 石像后的江雨禾闻言一惊,若不是陈庆之控制当即就要冲出去,转而愤恨地对陈庆之埋怨道:”干什么?你让我眼睁睁看他死吗?”。 陈庆之一怔,看着江雨禾幽怨眼神不由想起当初的玲珑八子,心头一颤想了想道:“我帮你救他”。 “怎么帮,你不是说你去了也打不过上清四子吗”江雨禾着急道。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有些冒险”本来沉默的柳依依突然说道。 ... ... 另一边的王远知思忖一番后叹了口气,对着西风说道:“贫道平生少有佩服之人,但今日目睹阁下武功之高和胆气之足,却是令人佩服,只可惜阁下步入歧途,若能潜心悔改,退出魔教这身本领本可以造福更多人,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哼,你们名门正派不是最讨厌背叛师门的人吗,怎么?现在倒劝我背叛师门了?”西风又冷笑道。 ”此言差矣,魔教作恶多端,如果阁下洗心革面,那便是浪子回头,千金不换啊”王远知又说道。 “你这道士心肠虽然不坏,但还是改不了那股子酸腐味道,我实在不乐意听你们这些道士讲话,今日是我西风栽在你们手上,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若要取我性命,劝你们尽快,不然我休整过来杀你们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会犹豫”西风不屑一顾道。 王远知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陶永更是赶紧说道:“师兄,莫要再犹豫了啊”,他显然被刚刚西风的袭击吓得不轻,恨不得赶紧除之而后快。 见西风孤傲不愿妥协,原本还有爱才之心的王远知也不得不放弃,便点了点头,四人复架起剑阵,身影一转,长剑争鸣,作势要从四面刺向西风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浑厚的嗓音隔空传出。 “那人,可是听雪堂西风?”。 西风和上清四子都是一惊,这声音隔空而来却浑厚无比,显然说话者内力高深莫测,不由地四下张望却不见身影。 “不知是哪位高人,可否现身一见?”王远知警惕地问道。 “月照霞明花似霜,秋风走马出咸阳。未收天子河惶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此时却听到那声音咏唱着一首诗歌,众人闻声微微一愣,一番思忖后突然醒悟,只听王远知赶忙对空作揖问道:“阁下莫非是「飞花问柳」柳破虏老英雄?”。 “陶弘景的徒弟,倒有几分本事,那个不成器的陶永可在呢?”那声音继续问道。 一旁的陶永闻言微微一怔,咽了咽口水说道:“在...在的...柳老英雄,近来可好”。 “身子骨还算硬朗,自从当年你来柳家作客偷学我柳家暗器,倒也有几年没见你了,本以为那次给你的教训够深足以让你悔悟了,没想到现在你还是做背后下药这样的事情,看来陶弘景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啊”那声音愠怒道。 陶永听了只觉得双腿一软,求救似地看向王远知,后者无奈一叹只好朗声继续道:“柳老英雄息怒,当年师弟年轻顽劣,事后掌教已经严厉批评,也如当年约定所说,足足罚了他两年不能下山,而且掌教亲自封住他经脉令其两年不可习武,所以想来暗器他决计不会再用的,只是这次遇到听雪堂护法西风,事出突然师弟一时心急才犯下错,我已经严厉批评他了,还望老英雄莫要见怪”。 “伏魔卫道乃是正道,若是我们斩除魔教中人都像他这样用下三滥的手段,那我们与魔教何异?我看还是陶弘景太仁慈了,这小子品行不端,当年若不是看在陶弘景面子上我非要废了他武功不可,今日又让我碰见,我如何能放过他?”那声音再次响起,吓得陶永脸色一变不住哆嗦起来。 第六十四章 假扮柳破虏 此刻霸王庙外的众人不会知道,他们以为的“柳破虏”,其实是陈庆之假装的,当时柳依依灵机一动,忽然想起柳家和正一教以及西风的一段渊源来。 原来五年前,当时的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带领一众弟子前往黄山柳家探访柳破虏,其本意是为了组建名为“英雄盟”的正派组织,想要恭请柳破虏担任盟主,只不过柳破虏并未同意陶弘景的请求,个中缘由柳依依并不清楚,但当时却发生了另一件让她印象深刻的事。 柳家暗器冠绝天下,除去柳破虏独创的「飞花」,还有另外七种暗器驰名江湖,分别是「暴雨梨花针」、「追魂夺命镖」、「秋水长空刀」、「伤心小箭」、「双股无情剑」、「追星赶月锥」,当时正一教在黄山做客多时,门中弟子也多有切磋,陶永与柳家大弟子柳稹比武时,输给了柳稹的「秋水长空刀」,不曾想他竟然开始对柳家暗器产生觊觎之心,趁着黑夜潜入柳家武库开始偷学「秋水长空刀」。 直到临走前,柳稹发现了陶永的行踪并且公之于众。柳家虽用暗器但向来行事却光明正大,一直秉承着除魔卫道、匡扶苍生的信念,但暗器毕竟是诡秘之术,若被旁人学习难免会用于歧途,故而柳家暗器严禁外传,当时陶永偷学暗器引得柳家震怒,更显得正一教此次前来意图不轨,为了以正视听,柳破虏本打算废了陶永的武功,但是陶弘景于心不忍再三求情,加上陶永偷学「秋水长空刀」不过三日,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所以最终柳破虏才同意让正一教对陶永门规处置。 于是后来便有了王远知所说的陶永被禁足两年,还被陶弘景封住经脉不得习武一事,陈庆之当时闻言方才明白,为何在武康陶永会用一手暗器飞刀,只是如此看来陶永不仅没有记下教训,还变本加厉在飞刀上淬毒,想起来便令人不齿。 至于西风与柳破虏,乃是因为当年烟雨评初次评论四大高手时,西风对于柳破虏上榜极为不服,竟然单枪匹马上黄山登门挑战,不过结果可想而知,西风败在了柳破虏的「飞花」手下,不仅让柳破虏名声大振,更是让听雪堂多年不敢与柳家作对。把这两件事一结合,柳依依便想到让陈庆之假扮柳破虏的计策,希望可以借着柳破虏的名头震慑住他们。 不过陈庆之心中对陶永实在没有好印象,见一时唬住众人不由想着借此好好惩治一下陶永,于是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而此时的陶永哪知道这些,只以为真遇到了柳破虏吓破了胆,只得再次望向王远知投以祈求的目光。 王远知心下无奈,但又不能坐视不管便说道:“柳老英雄,当年的事是我正一教的错不假,但是事过境迁,师弟也已经认罪受罚,便已经是两清了,这次他虽然作法不端,但好在也是为了铲除魔教之人,就算要惩罚...也得让我带他回去,禀告掌教按门规处置才对,柳老英雄不好干涉吧”。 陈庆之听着微微一愣,没想到这王远知倒是不卑不亢,尊敬柳破虏的同时也搬出陶弘景这座大山,据柳依依所说柳破虏是一位心胸宽广而又嫉恶如仇的老英雄,要是他继续追究倒显得对正一教不敬,但若因此退缩不管却又令人怀疑,陈庆之定下心想了想方开口道:“怎么?想拿正一教吓唬老夫嘛,陶弘景教出这样的徒弟不管不顾,那我就替他管管,不过你说的对,你们门中规矩我不该多加干涉,但我既然看了就不能不管,就由你替我扇他两个巴掌长长记性,免得脏了我的手”。 上清四子不由一怔,陶永更是与王远知面面相觑却久久没有动手,陈庆之心中暗道:“今天非得教训一下这个贼道士不可”,于是便又愠怒道:“还不动手?莫非是想让我亲自动手,那可别怪我不给陶弘景面子!”。 陈庆之最后一声将浩然正气提到最高,本就霸道的真气将声音传出宛如霹雳轰鸣一般,震地陶永连连急忙对王远知道:“师兄...你打吧,快打吧,别让他动手啊”。 王远知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想想陶永又一次让正一教在柳破虏面前抬不起头来也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也不手下留情,猛地扇出两巴掌打在陶永脸上,陶永压根没想到自己师兄对自己来真的,猝不及防被打的眼冒金星,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不由一怔望着师兄呢喃着:“你...真打啊”。 “闭嘴吧你!”王远知气道,随即又转身对空作揖道:“老英雄,这下可以了吧”。 “也罢,我也不愿在此人身上多费周章,不过眼下还有一事,尔等用此下作手段赢了魔教中人,倘若被江湖中人得知,那丢的可不仅是你正一教的脸,也是整个江湖的脸,我岂能坐视不理?”陈庆之刻意用着苍老声音回答道。 王远知闻言尴尬道:“此话确实不假,只是老英雄这西风诡计多端,我怕若这次放过他后患无穷啊,虽然胜之不武,但若是能为民除害,即便被江湖中人耻笑那我也认了”。 “确实不能放了他,你们将他留在此地,任他有百般本事我也能降服他,由我亲自动手江湖上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陈庆之说道,说罢石像后的几人都是一阵紧张,不知这一出计谋到底能不能唬住王远知等人。 果不其然,外面的上清四子闻言纷纷一怔,片刻后,那名身材消瘦的道士走近王远知轻声耳语了一番,眉宇间流露出一丝疑惑与担忧,此人正是上清四子中排行老二的陆静修,一向小心谨慎,王远知听后轻轻颔首便又开口道:“若是柳老英雄愿意帮忙自然再好不过,晚辈也多年不曾见过老英雄,何不现身相见,咱们当面商量一下,以免出现差错如何?”。 陈庆之眉头一皱,果然还是被怀疑了,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柳依依又计上心来,对他轻声叮嘱了一番,陈庆之闻言一喜便继续开口道:“我不想看到那偷鸡摸狗的小人,只怕看到他忍不住动手杀了他,至于西风,你们大可放心,老夫与他也是老对手了,当年他败在了我手上后便与我约定,若有朝一日再与我相遇,到时我便不再饶他性命,今日既然撞到了,那就让老夫了结了他”。 “呵呵,难得柳老还记得当年的事,比起死在这四个牛鼻子手上,能死在柳老手下,西风也不枉此生了”西风闻言也是笑道。 “师兄,此人隔空传音虽然内力深厚,但无法确定就是柳破虏,说不好是魔教中人与西风里应外合,咱们不可大意啊”陆静修又一次提醒道。 王远知思忖一番便继续喊道:“柳老英雄「飞花问柳」独步天下,晚辈自然是放心的,那不如我们此刻为老英雄掠阵,就请老英雄即刻出手斩杀此人,也让我们一睹老英雄的风采如何啊”。 陈庆之想了想继续道:“你当我也跟你们一样趁人之危吗?西风身受重伤还中了毒,我就算收拾他也要等他伤好了,光明正大了结了他才对”。 王远知闻言心中疑惑更甚便问道:“老英雄光明磊落,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再者听闻老英雄已经多年不曾出山,不知为何突然来到荆州?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吧,请恕晚辈无礼,还请老英雄现身一见”。 第六十五章 现身相见 霸王庙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安静,王远知等人的谨慎远远超过了陈庆之的预料,不由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干脆杀出去,把这四个臭道士杀了一了百了”江雨禾眼露杀机。 “不可!咱们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杀人”柳依依急忙小声道:“我有办法,你拖住他们”。 说完,柳依依悄悄往后面退去,轻巧地侧身一闪,从庙后一处破败的窗口翻了出去,陈庆之大为不解,可看着外面愈发警惕的上清四子也只好继续伪装起来道:“好一个「正一盟威」的正一教,几个小辈也是目中无人啊,你们是怀疑老夫是假扮的吗?”。 陈庆之继续将浩然正气借声音吼出,丹田与心口两处气海同时发力,霸道的真气震地众人都是一惊,王远知与陆静修对视一眼面露疑惑,思忖一番便要继续开口,突然间,几道银光在半空中出现,反射到上清四子眼前,顿时一阵耀眼的银光照地刺目,众人纷纷抬头遮挡,可一瞬间,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惊的众人连忙挥剑挡在身前。 王远知等人定睛一看,赫然看到一片片银色花瓣飘然而至,停在距离四人一步之遥的位置岿然不动,寒光四溢,让人丝毫不会怀疑这花瓣的锋利。 陈庆之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柳依依为了打消王远知的疑心,偷偷趁着众人不注意甩出了暗器「飞花」,这「飞花」乃柳家镇派之宝,自柳破虏创立以来便只有他一人能用,最能代表身份不过了。 “老夫的「飞花」,可有人认得啊”陈庆之赶忙说道。 王远知和陆静修连忙看向身旁的陶永以及另一名略显年轻的道士,那年轻道士名为周子良,当初正是他们二人与陶弘景一同去的柳家,陶永看到「飞花」出现那一刻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周子良则回应两位师兄一个肯定的眼神。 “老夫闭关多日,听闻我的长孙女前来荆州多日却没了音讯,后又听闻前不久怒江盟出了大事,便担心她的安危过来瞧瞧,却正好撞到了你们,说巧也巧啊”陈庆之继续趁热打铁,想要一股脑打消上清四子的疑惑。 果不其然,王远知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轻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晚辈刚刚也是小心为上,无礼之处还请老英雄恕罪,我等也听闻前不久有个名叫陈三万的少年大闹怒江盟,只是众说纷纭也不知道孰真孰假,柳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老英雄不用太过担心”。 陈庆之闻言一怔,脸色一阵尴尬,不曾想自己竟然一夜成名,不过显然归云山庄等人与怒江盟各执一词,江湖上对于怒江盟的恶事未必全信,突然又想起什么便问道:“老夫倒也好奇,你们不在茅山修习,怎么有功夫跑到荆州来了?”。 王远知微微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此事倒与江湖无关,晚辈也是受掌教之命来江陵捉拿叛贼的,结果在江陵城遇到了魔头西风,所以才一路到了这里”。 陈庆之三人闻言皆是一惊,王远知口中来江陵捉拿的叛贼,应该就是王天虎了,只是若捉拿王天虎自有官府动手,何必劳驾正一教? “萧颖胄不是都打算造反了吗?难道他真要和萧衍翻脸不成?”陈庆之不由疑惑道。 “我看未必,萧颖胄心思深沉,恐怕捉拿反贼只是为了大打草惊蛇”江雨禾摇头道:“而且把正一教这样的江湖力量牵扯进来,我看他嘴上说的反贼并不是单单指王天虎,恐怕是把咱们也算成同伙了,若不是咱们走的早,只怕对付上清四子的就是咱们了”。 陈庆之闻言一怔,没想到自己逃避命运的一招还歪打正着,敲好躲过了一劫,此时王远知等人看无人说话便又开口道:“既然老英雄在此,想来这魔头西风是难以逃脱了,还得谢过老英雄出手,免得我正一教落人口实”。 陈庆之苦笑一声,心想若对方知道自己谢的就是要捉拿的反贼时该是什么心情,不过还是回应道:“无妨,西风这里就交给我了,老夫向来不插手朝堂之事,叛贼一事爱莫能助了”。 王远知赶忙又作揖道:“不敢劳驾老英雄,那就有劳老英雄了”,说完看了眼已经坐定不动的西风本还想叮嘱一番,但又觉得不妥怕再冲撞柳破虏,于是便不再迟疑,带着陶永三人作揖告辞,随后快步向南离去,不久后,陈庆之远眺直到终于看不到道袍身影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谢过相救之恩了”西风坐在那里冷冷说道。 陈庆之不以为然既然装作柳破虏道:“等你伤好了,老夫自然会收拾你,这次就放过你,就此别过了”,说罢就要起身往后退去,却听到西风又突然说道:“装作柳破虏,这招倒秒的很啊,不现身让我看看庐山真面目吗?”。 陈庆之刚转过的身体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西风,随后挺了挺腰杆大步走出霸王庙,看到那西风抬头却是一愣,那宽大的披风下竟然是一张棱角分明、白皙如雪的脸,长发及肩,凤眼冷傲。 再三确认对方是男子后陈庆之尴尬道:“你怎么知道柳破虏是我装的,我哪里露了破绽?”。 西风抬起眼眸冷冷道:“我得承认你装的很像,虽然看着年轻但你隔空传音的内力却十分深厚,加上你又能说出柳破虏与我以及正一教的过往,的确能难不让人相信”。 西风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为了打消那几个牛鼻子的疑惑用的「飞花」,却让我立刻明白你不是柳破虏”。 陈庆之闻言不解问道:“为什么?「飞花」向来只有柳破虏能用,我前面都装的天衣无缝,用出这锦上添花的「飞花」为何暴露了身份?”。 “那些牛鼻子不过只是远远见过柳破虏的「飞花」,但我可是亲身领教过的”西风冷笑一声道:“刚刚用「飞花」的人倒很聪明,选了个阳光直射的角度,利用反光加上动作倒也算快,当然会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震撼,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太慢了,几个牛鼻子就算被晃了眼,想要挡下也不是不可以,若真是柳破虏出手,根本连出剑的机会也不会有的,呵呵,如何柳破虏就这点本事,当年我怎么会败呢?”。 “再说了,谁说天底下只有柳破虏会用「飞花」,据我所知,这门绝学除了柳破虏,还有一人会用,我说的没错吧,柳姑娘”。 听到西风所说,一直躲在霸王庙一角的柳依依这才缓缓走出,对着西风说道:“不错,就是我”。 西风看了眼柳依依平静道:“看来传闻是真的了,「飞花」绝学在柳家引起无数纷争,人人都说只要学会「飞花」就可以做下一任家主,却不料柳破虏为了平息争端,偏偏把「飞花」教给了长孙女,呵呵,有意思啊,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身为柳家儿女,不是一向都喊着除魔卫道嘛,为什么救我”? 柳依依连忙解释道:“我可不是想救你,只是看他们行事不端一时气愤而已,再者,我也是帮陈少侠的忙罢了,与你无关”。 “哦?你也要救我?我与你应该从未见过,你又为什么救我?”西风看了眼陈庆之问道。 “啊...我是因为和正一教有仇,就那个陶永,最是讨厌他了,所以就帮你咯”陈庆之略微迟疑道,他突然想到石像后的江雨禾,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 “你不是柳家弟子,听闻最近有个初出茅庐的剑客挑落了韩逐的怒江盟,叫什么陈三万,想来就是你了吧,年纪不大本事倒不小,还敢招惹正一教,呵呵,你不怕在江湖无立足之地嘛”西风缓缓起身说道。 “有个人跟我说过,怕这怕那,就不要入这江湖”陈庆之忽然笑道。 “说的好啊”西风点了点头,突然瞧了眼霸王庙冷笑道:“石像后的两位朋友,打算躲到什么时候呢?”。 陈庆之闻言一惊,心中不由揪了起来,若是被西风发现后面是江雨禾的话该如何是好?可心中又想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二人相认,不由紧张地手心出汗扭头看向身后。 一阵沉默后,耿壮率先走了出来,憨憨地挠了挠头,然后跑到陈庆之身边停下,西风望了他一眼又说道:“还有一位朋友为何躲躲藏藏呢”? 众人纷纷看向身后,在一阵寂静中,终于一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纤细的身姿,利落的长发,脚步轻盈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庆之痴痴地望着江雨禾,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又带上了那张布满麻子和雀斑的人皮,心中暗暗震惊,一时语塞楞在了那里。 耿壮也是一愣随即想要开口道:“翠花。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便被陈庆之打断道:“你怎么出来这么慢,是吓到了吧”。 第六十六章 出人意料 秋风吹起鬓角青丝,江雨禾的眼眸中闪过犹豫,随后换上一抹镇定,只是看着陈庆之的时候,多了几分复杂味道。 “蹲的久了,腿麻了”江雨禾躲过陈庆之眼神淡定说道。 西风见到江雨禾乔装出来的一刹那,凤眼不由微微眯起,盯着江雨禾看了许久,就在陈庆之等人暗暗紧张的时候却听江雨禾一改常态,宛如受到惊吓般躲在陈庆之身后道:“哥哥,这个人真怪,看我做什么”?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对西风道:“额,西...西大侠,你没事吧”。 西风闻言缓缓将眸子从江雨禾身上挪开,似乎思忖了一番后开口道:“她是你妹妹?”。 “是...我表妹”陈庆之开玩笑道:“虽然长得天差地别,但是如假包换嘿嘿”。 西风缓缓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妹妹与我师妹,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众人闻言各自一惊,陈庆之与江雨禾生怕西风看出端倪,而柳依依却不由多看了江雨禾两眼,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 “不过想来我那师妹,打死也不会躲在人身后的”西风突然笑道,那张冷峻的脸上霎时现出难得的温和,倒让对面的江雨禾见之动容。 “哦哦,哈哈,那大侠是出来找你师妹的吗”陈庆之赶忙岔开话题道。 西风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找我师妹的”? 陈庆之一怔,自知多嘴露出破绽赶忙又解释道:“哦,我看大侠你看着我表妹时神色有变,我跟师傅学过一些看相卜卦之术,所以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西风微微皱眉,死死盯着陈庆之又好一会,他面目苍白而又冷峻,加上常年练习听雪堂功夫本就寒气逼人,此时更让陈庆之强装淡定的心下一阵发憷,只得暗暗运气体内真气压住心率才不至于露馅。 许久,终于听到西风开口问道:“呵呵,你师傅本事还真大,不知是哪位高人呢”。 陈庆之本想说自己是竹溪派弟子,又想起竹溪派位于江南怕再引起西风的疑心,便改口道:“我师父不过是隐居在黄山的一名隐士,平日里与柳家关系较好,所以命我出来寻找柳姑娘”。 柳依依见陈庆之说完对自己微微示意便也说得:“不错,少侠的师傅也是我柳家客卿之一,不过一直隐居深山,从未踏足江湖,所以你应该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虽然彼时世间多有隐士却是不假,但西风仍旧是将信将疑,不过旋即一想陈庆之适才内力浑厚甚至不弱于他,而此刻他也有伤在身,就算陈庆之有所隐瞒但好在与自己并不是敌人,如果一再追究只怕得不所偿。 “好吧,不管怎样你算是救了我一命,我西风恩怨分明,有恩就必会报恩”西风想了想说道:“从今以后,我西风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只要我能做的便一定做到,如何”?“啊?就这?”陈庆之苦笑道:“你不应该问问,我想让你报答什么嘛,怎么还日后呢”。 “呵呵,小子,一来我可以没有求着你救我,所以我不也会求着报答你”西风继续说道:“二来,你要知道,我西风手下,向来只欠人命不欠人情,但就算欠了人情,如果你让我做出违背门规之事我也断断不会答应,而我此刻有伤在身所以只能日后有缘再说,你若不要那便罢了,只是你要小心,小心不要我的人情别哪天被我我要了性命”。 陈庆之一时语塞,看着江雨禾略带肯定地眼神他知道西风不是吓唬自己的,作为听雪堂的大护法,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他可不敢保证以后永远不会遇到听雪堂的人,赚个人情总比树个敌人的好。 “那好,咱们一言为定,日后若相遇,可要记得这份人情啊”陈庆之赶忙说道。 “绝无戏言”西风冷冷回答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既然双方达成一致此时便也再无纠葛,就在陈庆之想要告辞的时候,江雨禾却从怀中掏出一盒药丸递给了陈庆之,然后眼神示意了一番,陈庆之立刻明白过来,江雨禾自然是放心不下西风,想把那药王宗的疗伤药丸送给西风。 陈庆之随之转身笑道:“都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侠受伤严重,这药丸疗伤有奇效,就送给大侠了”。 “我可只欠你一个人情,你做再多我也不会多添一分”西风回道。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大侠这人情价值千金,那大侠的安危对我也很重要了,你如果重伤不治再遇到那帮牛鼻子,到时候你栽了这人情我也赚不到了,嘿嘿,所以啊,我得保证你活着才能日后帮到我”陈庆之心思一转故意戏谑道。 西风闻言也是不由一笑:“江湖上的人盼着我死的一大堆,今天盼着我活得还真是头一个,好啊,这药丸我接了”。 西风说完二话不说打开药盒,取出其中一颗药丸一颗吞去,那是药王宗的【龙血丹】,一颗吃下顿时气血大增,竟然让西风内伤顿时有一种急速恢复的感觉。 西风深深一个吐纳,感觉着手上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不由也是对这神药啧啧称奇,就在陈庆之等人放下警惕想要离开的时候,只见西风眼神一冷,猛地一闪,黑色虚影接踵而至,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西风就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衣领闪到一边,铁手套锋利的短刃抵在那光滑如玉的脖颈上。 “你干什么?”陈庆之不禁恼怒道,就连身边的江雨禾也是大吃一惊。 “魔头,你放开我!”柳依依喊道,一肘想要打向身后西风,却被西风提早一指点住穴位无法动弹,只留下一双愤恨的眼睛向后怒视,然后又看向对面的陈庆之,心中惶恐中不由生出一丝悸动:“他也会为我紧张嘛”。 “你别担心,我只是抓柳姑娘,与你无关”西风淡淡说道。 “你抓她干什么,她可是救了你的啊”陈庆之问道。 “当年我上黄山挑战柳破虏,却败在【飞花】暗器上,从那以后我日思夜想都在想如何破了飞花”西风缓缓解释道:“可是飞花精妙无比我又没有实物,想破头也无法破解,但我如果无法破解柳破虏的【飞花】,就绝无可能战胜他,那我听雪堂入主中原的大计何时能成?”。 “原本这世上若只有柳破虏一人会用【飞花】那我真是无计可施,没想到他竟然教给了他孙女,更巧的是柳姑娘你竟然雪中送炭,自个送到了我面前,我如何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陈庆之闻言一怔,原来西风一直都在打柳依依的算盘,自己还误打误撞把疗伤神药送给对方,此刻真是后悔莫及了。 “那你不是答应我欠我一个人情嘛,你放了她咱们两清了”陈庆之灵机一动便说道。 西风闻言不由笑了起来道:“你小子倒是个痴情种啊”,此话一出柳依依是心潮澎湃,江雨禾心中也不是滋味,但又听西风说道:“我明明答应你的是,日后有缘再说,我今日带走柳姑娘,与你何关呢”? 陈庆之一阵无语,这魔头西风狡辩的功夫一点不比用刀的差,突然一个想法涌起:“他抓了柳姑娘干嘛不跑,跟我在这废话干什么?”,心头一转看向西风转瞬间明白过来,西风正是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吸收着【龙血丹】的药效。 可西风没给他再多反应的机会,感觉到真气恢复不少后立刻收起笑脸,猛然一步掠起,一道道黑色虚影飘忽间已至数十丈之外,陈庆之正欲追上却听西风声音徐徐传来:“你若追来,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看着身影渐渐消失,陈庆之不由望了眼身后江雨禾道:“你的好师兄,你说这可怎么办?”。 江雨禾取下人皮幽幽道:“又不是抓了你,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姑娘被抓走吧,好歹人也曾经帮了咱们呢”陈庆之无奈道。 “那你去追咯”江雨禾一撇嘴道:“正好做你的痴情人,抱得美人归”。 “你...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要是没有柳姑娘出主意,咱也救不下你师兄,你说对吧”陈庆之看着江雨禾突然蛮不讲理只觉得一阵头大,不由苦笑,这世上不吃饭的女子也许有,但不吃醋的女子却是一个没有 江雨禾本自顾自向前走去,此时闻言方才停下脚步,心中暗道:“自己平日里自诩聪明,怎么总是为了这个混蛋生糊涂气呢”? 她转身白了一眼陈庆之,但也知道他说的对,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救柳依依,方才一时有气才故意那般说,此刻才缓缓道:“我略微会点追踪术,趁着人没走远赶紧走吧”。 陈庆之不由一喜便点了点头,看着江雨禾脸上微微带有愠怒却也有三分娇羞,其时日头渐西,夕阳如火,映照地她更加艳丽动人,陈庆之不由心中一动,突然痴痴问道:“你为何不跟你师兄走呢”? 江雨禾停下脚步,回眸一笑:“我的伤还没好呢,傻子”。 第六十七章 点将台下寒夜雨 是夜,荆楚大地下起了蒙蒙细雨,雨落无声但却洗去了一日的尘埃,也遮住了来往的痕迹,朦胧景色间遥望那一座巍峨的江陵城,四处环绕的河水更是烟波浩渺,曾有诗云: 「石磴萦纡踏碧苔,层楼高敝绮窗开。 隔江斜日雨初霁,无数好山飞过来。」 江陵城西北郊外有一处小山名为「拍马山」,山高不足百丈却远近驰名,乃是因为此山据传为当年关羽镇守荆州时,为了北上演练拍马之地,故而由此得名,后来历经世事变化,拍马山已经不复当年之景,在山的东侧另有一处高台依山而建,比起拍马山还要高出不少乃是江陵的「点将台」,点将台一面临江、一面靠山,素有“台筑其岭,巍峨壮丽,俯仰江天,万汇在目”的美誉。 但少有人知道,在点将台山下有一处山洞,足矣容纳四人大小贯穿而过,但被茂密灌草丛遮挡所以很难发现,此时山洞内,隐约而见一处篝火架起,在这雨夜之中升起一丝暖意。 篝火映照出两道身影,其中一道高大挺拔,另一道婀娜娉婷,却是早先的西风和柳依依二人,西风当时虽然恢复不少但毕竟有伤在身,所以无法长途奔袭,为了出其不意他便又返回江陵附近,无意中发现了这处山洞躲了进来,加上西风极为擅长追踪术,那反追踪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他为了防止陈庆之等人追来,一路上还故意留下许多错误的痕迹将他们引去其他方向,不过这是后话先不多提。 篝火旁,西风正在打坐吐纳,另一边的柳依依被他点了穴位无力挣扎,看着即使在昏黄光线下依然苍白的那张脸庞,不由地皱起眉头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正当她一番思索时,西风却缓缓睁开了眼睛,深呼一口气,一阵刺骨的寒气从他体内发出,柳依依不禁打了个冷颤望向西风,看来他已经把「龙血丹」的药效吸收的差不多了,内力恐怕已经恢复了不少,不由让她一阵懊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出手救这个魔头,这魔头受伤时自己尚且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恢复了呢? “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我”西风突然开口,一眼看穿了柳依依的心思。 柳依依不由一惊,不过旋即也不否认说道:“不错,我只恨我自己没能下定决心,将我柳家除魔卫道的职责抛之脑后了”。 西风看了眼柳依依倔强的神色,他半生杀人无数,加上修炼功法特殊,即便坐在那里也是令人心寒,却不料柳依依竟然丝毫不惧怕他,倒让他有些意外。 “这丫头武功虽然平平,但还算有股子胆气,怪不得柳破虏把「飞花」传给了她”西风心中暗自想着。 “我看你不是把你柳家家训抛之脑后,而是为了你的情郎吧”西风嘴上却突然说道,柳依依一听不由一怔,心头浮现出陈庆之的脸庞,想起初见他真容时的笑容,不由觉得心头一暖,心中的紧张惶恐不免释然了许多。 柳依依兀自娇羞着却想起身旁还有西风,赶忙收起这女儿态淡淡说道:“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与陈少侠只是朋友,他并非我的情郎”。 “哦?那倒也是,那个陈三万看起来和他表妹更是卿卿我我,看来是我多想了”西风邪魅一笑故意说着,果然柳依依闻言眼神顿时黯淡下来,自顾自靠在一旁不发一言。 “看来是妾有情而郎无意啊”西风看着柳依依的样子不住取笑道。 柳依依顿时坐直蹙起秀眉,自知被西风看透心思不由地娇羞,脸上抹起红霞嘴上却倔强道:“魔教中人又懂得什么情意?你掳我来此不过是想让我帮你破解爷爷的「飞花」,且不说我不会破解,就算会我至死也不会教给你的,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吧”。 “哼,我敬柳破虏是个英雄所以不杀你,不然凭你第一句话你就已经死了”西风冷哼一声道:“你们都把我听雪堂视为魔教,认为我门中弟子都是无情无义的恶人,那好,我告诉你,我西风还就是这样十恶不赦的魔头”。 说罢只见西风不知如何闪到柳依依身前,后者一惊想要反抗却是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西风一把将自己扛起,忽地一闪来到洞口,阵阵寒风吹在后背,耳畔“滴滴答答”的雨声愈来愈烈。 西风猛地再掐住柳依依脖颈一手提起来狠狠说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为我讲演「飞花」的诀窍,我自会找出破绽,要么你就得被我用凝雪掌寒气入体,再受这风吹雨打,到时候寒气发作,周身冷若冰霜苦不堪言,我虽不杀你可你却比死还痛苦,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柳依依被西风掐地气转不畅,让刚刚还未褪去的红晕霎时铺满脸庞,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皱起眉头,但却依然奋力瞪大眼睛看着西风,吃力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西风闻言冷笑一声,一股寒气自手臂传至掐住柳依依的手掌,刺骨的寒意瞬间涌入柳依依的身体,这便是听雪堂的绝学「凝雪掌」的威力,寻常弟子只能做到出掌时伴有寒气,但西风却可以将寒气做到收放自如,即便不出掌也可以任意使用。 柳依依一时间只觉得来到了寒冬腊月,就连吐出的气息都是一股子寒意,西风又缓缓将柳依依提着走到洞外,雨势渐大,噼里啪啦地打在柳依依的身上,不过片刻就令她浑身湿透,勾勒出那迷人的曲线,但这却全然无法打动西风,只听他冷冷说道:“柳姑娘,我的寒气若不及时收回,再遇到雨水淋湿,可是会要你性命的,只要你向我说一个“冷”字,我便放你进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好好考虑吧”。 话音一落,柳依依就孤单地被西风留在外面,而他却躲进洞里戏谑地看着眼前倔强地女子,在他心中,柳依依这样自幼锦衣玉食的千金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苦,想来要不了多时就会像自己低头了。 雨声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西风冷峻的脸上从淡定渐渐浮现出一丝诧异,洞口处那个看起来孱弱的身影飘飘欲坠,在雨打风吹中好似一株浮萍,但是她却一声不吭,孤傲地站在那里,甚至从未屈服低下自己的头颅。 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最后竟然是柔弱的柳依依笑到了最后,西风无奈叹息一声将柳依依带进山洞,她的全身已经冻得颤抖,气若游丝、浑身湿透,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浮现一层冰霜,颤巍巍地睫毛一抖一抖,直到此时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西风看着不由摇了摇头,他见过无数武功高清,自称英雄的人物,在受到自己寒气入体的痛苦后都最终跪地求饶,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武功平平的女子竟然扛住了,心智坚定连许多男子也比不上,这让一向不近女色,不懂风月的西风对柳依依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扶起柳依依,一掌拍出再猛然反手一拉,一股寒气赫然从柳依依的体内被抽出,顿时只听得柳依依不禁呻|吟了一声,随后脸上的冰霜开始渐渐褪去,西风将篝火舔地更旺了一些,将柳依依靠在篝火旁开始为她运功驱寒。 一个时辰后,柳依依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切从模糊直到清楚,她原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可是旁边篝火的温暖提醒着她一切的真实,突然我手指触碰到什么东西,她侧身一看,自己不知如何躺在一处蓬草上,一旁竟然放着几件干净衣物。 “不想生病就把衣服换了”西风的声音突然传来,柳依依警惕地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在哪里,只听他继续说道:“别看了,我懒得看你,你受了我的寒气,我也救你一命,咱们谁也不欠谁,这衣服是我从山下农家拿来的,你大可放心”。 柳依依拿起那件朴素的衣裳心头一动,忽然问道:“你莫不是杀了人抢了衣服”。 “哼,杀了又如何,你身上衣服已经湿透,你若不换衣服得了重病可别怪我”西风继续冷冷说道。 “为了自己的得失就害人性命吗?我宁肯冻死算了”柳依依闻言气愤地将衣物甩在一旁。 气愤一阵安静下来,躲在另一边的西风眉头微皱,好一会见柳依依当真不换衣服只得无奈道:“取一件衣服我还用杀人吗?柳破虏真是养了个好孙女,怎么脾气和他一摸一样”。 柳依依闻言想来想,缓缓起身走到山洞暗处,片刻后,终于换上了那身朴素的布衣,衣裳略微宽了几寸,但饶是如此也遮挡不住柳依依的曼妙身姿,走到篝火旁坐下将那身鹅黄衣服支起,那张端庄秀丽的容颜本就不常施粉黛,本此刻经过寒气入体显得愈发苍白,面莹如玉,眼澄似水,这身朴素衣裳反倒把她的婉约恬静气质衬地一览无余。 西风望了眼柳依依,竟不知为何多看了两眼,心下一惊,赶忙定了定神,而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别有一番心思,她自幼父母早亡,十几年来一直受爷爷爱护,视柳破虏为一生至亲,可当她经历那刺骨的寒意,感觉生命即将走到最后时,心头念起的竟然是另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她苦恼着也期待着,会不会有一个少年英雄为救自己,手持宝剑,吟唱高歌而来,想着想着,她便又笑了。 第六十八章 柳家秘闻 一夜无话,当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灌木丛照进洞穴,斑驳的光亮将靠在石头上的柳依依唤醒,微微一动身,浑身的酸软就此传来,抿了抿嘴唇也已经有些干裂,她缓缓睁眼向一旁看去,西风已经早早起来了。 西风瞥了她一眼,扔来一个水壶说道:“没有毒,放心喝”。 柳依依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仰头喝了一口,水壶中接的是露水甚是甘甜,顿时缓解了一丝疲惫,于是柳依依便淡淡回了句:“谢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告我「飞花」的破解办法,对吗?”西风抬起头又说道。 柳依依闻言放下水壶,正色道:“绝对不会”。 二人就如此僵持片刻,西风却突然摇头说道:“柳家本是中原武林第一世家,但这些年不论名气还是实力都越来越弱,要不是靠柳破虏那个老家伙撑着场子,就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弟子,本事不大脾气倒一个个硬得很,我看黄山柳家迟早得毁于一旦”。 柳依依闻言心头一怔,不曾想这个西域魔头竟然对他们柳家局势如此清楚,但事实也确实如西风所讲,柳氏源于姬姓,乃当年春秋时期鲁国大夫姬展禽之后,当年姬展禽居住在鲁国一个名为“柳下”的地方,据传风景秀美,历经多年姬展禽愈发喜欢,便将邑名为姓,改姓为柳。 而姬展禽改姓为柳后步步高升,曾掌管鲁国刑狱大权,当时多有人对他献媚讨好,但他一生都公正清明,后来还传出他夜宿在外时,有女子与其同宿,因天冷恐其冻死便坐之于怀中,但他却正襟危坐直至拂晓而不胡作非为,于是便又赢得了一个“坐怀不乱”的美誉,直到去世后,世人为纪念他讲究惠德便尊称谥曰为“惠”,甚至亚圣孟子也称其为“圣人之和”,被后人称之为“柳下惠”。 柳下惠的子孙受其影响遂以柳为氏,而柳氏历经数百年沧桑变化,其子孙枝繁叶茂,心性却也参差不齐,能够延续柳下惠清明惠德之风的渐渐为少数,而这一分枝为了不同流合污决定离开朝堂,远遁江湖钻研武学之道,后来他们迁徙到黄山定居于此,便有了后来的黄山柳家。 许多年来,黄山柳家都以「除魔卫道」为家训,加上独门暗器绝学,一直是江湖正派中的领袖势力,尤其是柳破虏当年威风八面,就连正一教想要创立英雄盟时都要率先登上黄山,请柳破虏出山担任盟主,只是时过境迁,这几年柳家却是景况不佳,柳破虏年事已高,原本当年柳依依的父亲柳云龙倒也是武功卓绝,却因为受人暗算英年早逝,剩下的弟子却大多平庸,没有足矣接过柳破虏肩上重担的人,加上柳家因为秉持先祖柳下惠「公正清明」的作风,门中弟子多年来刚正不阿,处事态度上往往不够圆滑,倒也暗中与江湖中人结下了不少梁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柳家渐渐显得被孤立起来,许多人碍于柳破虏的威名不敢造次,可一旦柳破虏驾鹤归西,这些人自然会来落井下石,而柳家为了解决这一困局,才不得不联络了华山公孙家将柳依依许配给了公孙止,以此结为姻亲,与公孙家结为联盟,实际上也是为了找一个后路,想到这的柳依依愁云满面,心头又是一酸。 西风看着突然陷入回忆的柳依依冷笑一声道:”其实你柳家的困局,想来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江湖上的事,说通俗点就是弱肉强食的,只要你柳家弟子武功足够高,还用得着这么担心嘛”西风冷冷说道:“可惜你们柳家的酒囊饭袋太多了,除了柳破虏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也是怪你们自己”。 柳依依神色一变连忙道:“你什么意思,我柳家如何也轮不到你魔教指指点点”。 西风却不跟她犟嘴而是自顾自继续道:“柳家闻名武林靠的一是暗器,二是家传绝学「凌虚功」,先说这暗器,你们柳家最初的七大暗器精妙绝伦,甚至普通人拿上也能杀了习武高手,但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正是因为暗器威力太大却让你们柳家传人愈发自大,总是妄想借助暗器就可以杀退敌人,却疏于对内功武学的修炼,要知道习武之路本就是“勤”字当头,而你们却舍本求末,妄想能够凭借外力一飞冲天,殊不知这才是井底之蛙,一旦赖以成名的暗器被人破解,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柳依依听他说到柳家痛处不由语塞,但听西风继续讽刺道:“再说那「凌虚功」,的确是一门绝学,练到大成时一指可以御气化形,穿金断石,威力无比,想当年柳家先祖也凭借“凌虚功”扬名武林,出过不少人物,可是偏偏这门功夫最为讲究一个“厚积薄发”,不但要自幼勤加练习,还要天赋极高,只有十八岁前能够将真气积攒到极为深厚的地步才可以修炼凌虚功中高深的指法,可是柳家弟子如今大多都只愿意学习轻松而又出彩的暗器,据我所知,这五十年来也就是柳破虏和你爹当年练成了“凌虚功”吧,只是可惜你爹死的不明不白,而柳破虏却已经是日薄西山咯”。 “够了!”柳依依突然打断道:“我柳家的事关你何事?魔教大护法就只会对一个女子说风凉话嘛,有本事你去黄山当面说啊”。 “哼,我只是想告诉你,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能改变柳家的命运”西风冷哼一声道。 柳依依闻言一怔不由问道:“什么办法?”。 “你告诉我「飞花」的诀窍和方法,我教你听雪堂的绝学「凝雪掌」,到时候你也可以回去教给柳家其他人,我听雪堂的凝雪掌同样威力无穷,但是却没有「凌虚功」那般苛刻要求,这样你柳家青黄不接的状况就可以解决了,暗器加上凝雪掌,足矣在江湖继续称雄了”西风淡然说道。 柳依依当即掷出那水壶朝西风砸去,她本就研习暗器多年,虽然此刻内力被封,但那水壶也还是又快又准地朝西风砸去,西风不慌不忙接下水壶冷冷看了眼怒视自己的柳依依道:“我还是那句话,劝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哼,你用不着多言,哪怕你把听雪堂百般武学丢给我,我也绝不会教给你一招一式”柳依依起身正色说道:“我柳家不论兴衰成败,哪怕是咎由自取,也绝不会向魔教低头,更不会与虎谋皮,就算是死,我柳家儿女也对得起先祖遗训!”。 “哼,你倒是有骨气,但你柳家上上下下如今是不是真和你一样,恐怕你比我清楚吧柳姑娘”西风冷冷回应道。 柳依依闻言再一怔,眼神闪躲之余想起刚刚西风所言,猛然惊醒问道:“凌虚功乃是我柳家从不外传的绝学,其中修炼法门外人无从得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西风闻言只是邪魅一笑,静静望了眼柳依依好似无声胜有声。 柳依依心中一惊,西风的神态就仿佛告诉自己,除非柳氏中人将“凌虚功”的秘密泄露,他一个西域魔头又如何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想到这柳依依眼神一暗,她无奈这一切都如西风所言,柳家弟子已经习惯了走捷径,却没有一人能过静下心来好好修炼凌虚功的,事到紧急想到的办法竟然只有将自己作为筹码与人联姻,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就会想起当时柳破虏的大发雷霆以及独自一人时苦闷的身影,于是她才主动提出嫁给公孙止来平息此事。可如今看来,家中那些人想到的出路,显然不止是公孙家一条。 柳依依自嘲般地笑了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她只恨自己自由苦练,可实在天赋有限,最终也无法踏入修炼凌虚功的境界,自己即便是江湖女子,但与这世上大多数女子的命运并无二致,宛如风中蒲柳,无可奈何地任由摆布,她又想起那一晚陈庆之对她说的话,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是不会教给你的”柳依依哀叹一声说道。 西风望着一脸决绝的柳依依冷笑道:“要是昨日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不过我现在又不想杀你了,反正你被我抓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多久呢?”。 西风说着便不搭理柳依依,而是缓缓取下那一对铁手套,锋利的刀刃寒光在斑驳的日光中闪烁,他开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手套,柳依依撇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出那本是一双白净的手,此刻却已经布满了伤痕,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你为何要戴着这么一个手套,不能直接用刀吗?”柳依依不由地问起。 西风继续擦拭着铁手套,好一会擦拭完缓缓又将铁手套戴上才说道:“因为我曾经答应一个人,我的双手绝对不能沾上血”。 柳依依一愣,面前这个大魔头竟然会答应人手不沾血?当下心生疑惑想要开口,突然,二人都停下动作看向洞外,微风吹起,一阵阵腥味飘来,几声低沉的嘶吼近在咫尺,洞口墙壁上,顿时照应出一道巨大的黑影! 第六十九章 斗猛虎 西风动作飞快,警惕地望着那黑影一步步走来,声音低吼令人胆寒,待到走近洞穴之中,二人看清后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一头吊睛白额的猛虎,体型高大异常,单单身长就足有一丈多,比起寻常老虎大地出奇。双眼血红,血盆大口微微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直勾勾看着眼前二人,仿佛垂涎三尺一般。 西风赶忙镇定下来,饶是他这般杀人无数的魔头遇到这山大王也是一惊,那种天生的杀意要不是西风定力十足,换作常人早就腿软发麻了。 此时西风不敢大意,若是他功力没有受损,即便是眼前猛虎他也不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化清散」的药效还未全部褪去,他也只能用出平日里一半的功力,此时他紧张地攥紧拳头躬下身子,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进攻模样,铁手套上的刀刃也闪出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猛虎。 西风的架势也让那猛虎顿下脚步,警惕地打量起眼前的西风,它的动物本能告诉它眼前这个人类绝不是随便可以拿下的猎物,换做平时或许它会撤退,但是此时的饥饿同样催促着它,于是只见猛虎同样汗毛竖立,颔首弓背发出一阵阵嘶吼,回荡在洞穴之中,突然那双大眼转到了西风身后的柳依依身上,它的杀手本能立刻指引它将目标放在了柳依依身上。 看着猛虎挪动身子,西风敏锐地反应了过来,身后的柳依依更是吓得不轻,只是强装镇定,不由自主握紧了藏在衣袖里的“飞花”,甚至忘了自己内力还被西风封住着。 刹那间,猛虎把两只前爪在地上按了按,突然间就发动袭击,直接扑向了柳依依,后者一惊不禁赶忙后退,但见西风却忽然挡在她面前,“龙牙”和“虎翼”都已经纷纷祭出,面对这头巨大的猛虎,西风可不敢保留什么。 西风身影半蹲向前冲去,两柄寒光熠熠生辉,西风作为听雪堂护法,杀人的本领炉火纯青,他一向喜欢出其不意,在敌人最薄弱的地方捅刀,此刻他如法炮制,就是要攻击猛虎最薄弱的肚皮,眼看就要顺利划破猛虎的肚子,哪知那吊睛猛虎常年在这附近食人,也捕杀过一些路过的江湖中人,对于这招早先就已经见过,自然生出了应对办法。 只见那猛虎半空中扭了扭身子,扑来的前爪猛地往怀里一拍,一股劲风就席卷拍向西风,锋利的爪子正好拍在西风的刀身上,顿时巨大的力量让西风一阵吃痛,只觉得整个手臂都是一麻,可那猛虎躲过这一击落地却不停留,猛地再次一爪子挠向西风。 猛虎出爪最为迅猛,顷刻间数爪拍出西风只能节节后退,最终被逼到墙角,双臂都虎爪挠破血流不止,不过西风并未喊痛一声,而是在背靠石壁的一刹那,猛地向后一翻,脚踩石壁凌空一起,顿时又闪到了一边,猛虎见状不由怒吼一声,声音如雷震地整个山洞为之一抖,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向西风扑来。 西风忍住手臂剧痛连连躲闪,与这猛虎对战一番后西风已经发觉,这吊睛猛虎力大无比,硬碰硬绝非人力可比,但是西风作为习武高手,轻功身法之快也胜过猛虎,于是便呈现出猛虎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追着西风跑,西风宛如一道黑影,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道虚影,那猛虎哪里分得清,总是一跃而上却扑了个空,几番下来却是摸不到西风半点,又是气地一阵怒吼。 就在这时,猛虎又一次看到了柳依依,顿时放弃追赶西风,呼啸一声冲向柳依依,西风见状赶忙再次去拦,只是这一去就疏于对自身的防范,猛虎便又回身挠他,逼得西风再次后退,差点躲闪不及被虎爪拍个正着。 西风冷冷看了眼横在二人中间的猛虎,那猛虎眼神凶狠、嘶吼连连,但却没想到有此智慧,猛虎知道他扑柳依依时西风就会来救,它横在中间西风要么与它正面对抗,要么就得后退,那也它就能再扑向柳依依了,这一招还真是让西风一时间“骑虎难下”了。 柳依依大气不敢出,那猛虎弓背踱步,时不时瞪向自己,宛如死神一般的眼睛令人发毛,柳依依深吸一口气看向对面发难的西风,终于鼓足勇气喊道:“你不需要管我,趁他咬我的时候一刀杀了它就好”。 西风不知道柳依依之前一番思忖后本就心灰意冷,此时看到猛虎更是觉得命该有此一劫,便想着与其受制于人而苟活于世,不如死了也好,于是便干脆利落地指点着西风,但西风一听却是一愣,没想到眼前的弱女子竟有如此胆量,而自己还在犹豫该不该救柳依依,不免觉得心中有愧,顿时打定了主意道:“我缠住这畜生,你用“飞花”要它性命!”。 柳依依一是不解,正想说自己被你封住穴位如何能用“飞花”,却只见西风脚下飞快抖动,三颗石子顷刻间朝她射来,分别点在三处穴道,一阵酥麻过后柳依依顿时感觉到了一阵真气流动,不由一怔看向西风。 西风解开柳依依的穴道也不再犹豫,当即挥着龙牙虎翼冲向猛虎,那猛虎见西风不再躲避也是怒吼一声,反身扑了过去,西风先发到位,一刀刺在猛虎肩头,饶是猛虎皮糙肉厚也是痛地大吼一声,但是西风这一刀得手,整个人也已经到了猛虎面前,受伤的猛虎更加兽性大发,一爪拍在西风另一把刀柄上,连刀带人拍倒在地,猛然压上去张开血盆大口朝西风脑袋去咬。 西风忍住手臂剧痛,千钧一发之际用铁手套撑住猛虎血口,咬紧牙关死死支撑,但哪里比得过猛虎的力量,正在最后关头时,终于眼角余光看到了几道银光划过,那猛虎本能同样察觉,但肩头插着一把龙牙,一张大嘴却还被西风抓住根本来不及反应,几息之后,那猛虎发出几声凄厉的嘶吼,只见数道银光穿透它的身体,带出一道道血光飞出,正是柳依依的“飞花”。 那吊睛猛虎受此伤害,顿时生机流逝,牵制西风的力量弱了大半,西风赶忙大喝一声,一脚踹在猛虎肚皮,猛虎被他踢地哀嚎一声,痛苦地想要爬起来,西风哪里给它机会,趁这空当一把抽出龙牙,对准虎头猛地一刀刺去,血水刺啦喷涌而出,将西风苍白的脸染成鲜红,配上那双冷傲的眸子,比起眼前猛虎还要令人胆寒三分。 “咚”地一声,巨大的猛虎轰然倒地,西风吃力地从猛虎身下爬出,身上流的不知是猛虎我的血还是他的血,连一身黑色披风也沾染了血红,他吃力地靠在石壁上,望着眼前千疮百孔的猛虎却突然笑起来道:“我杀了许多人,杀虎还是头一回,真是痛快哈哈”。 柳依依惊魂不定看着眼前猛虎,再望向流血不止的西风,缓缓收回染成血红的“飞花”,合拢之后宛如一朵血红的莲花,甚是妖艳,西风看了眼那“飞花”又是一笑:“逼你到死也不肯用出来,最后为了救我用出来了,你说人生是不是很奇妙”。 柳依依渐渐平复起心情,深吸了一口气对西风道:“你不也是先前替我挡了虎爪”。 “我那只是不想你就那么死了,我这辈子也没希望破了【飞花】了”西风却是冷哼一声回应道:“你可别自作多情,不过我也想过,既然如今你功力恢复而我又受伤,风水轮转,你要想为民除害杀我也就尽管来吧,死之前打了这么一场,最后死在柳破虏的【飞花】上也不亏了”。 西风说完,自顾自闭上眼大喇喇地靠在石壁上,似乎真将生死置之度外,听着柳依依渐渐靠近的脚步竟丝毫不为所动,而是静静地等在那里,可好一会,他却并没有等来想象之中“飞花”穿膛而过的场景,他只听到了一声衣物被撕烂的“刺啦”声。 心中不免疑惑的西风睁眼看去,映入眼帘地竟是柳依依蹲在自己身边,将那身名贵的鹅黄锦衣撕开,然后一道一道地缠在自己流血的手臂上,这一幕当真让西风看地呆在了那里。 柳依依并非没有想过借此机会除了西风这个魔头,但是到了下手的时候,她又想起眼前此人倒也救过自己,更重要的是,她想起了陈庆之和江雨禾,与他们一路走来,见到江雨禾也并非是十恶不赦,加上陈庆之的影响,柳依依对于魔教中人的看法也早已经有所改变,原本坚定不移“除魔卫道”的心有了一丝丝变化。 “连我柳家都有不少虚伪小人,又怎能说这魔教都是坏人呢,我且救了他再离去,也希望他能够自此以后幡然悔悟吧”柳依依心中想着,于是便开始为西风疗伤。 只是柳依依不知道,西风此时望着眼前粗布衣裳的柳依依,脑海中忽然间回忆起许多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将自己抱在怀里,用血肉之躯抵挡风雪,然后撕烂衣裳为自己一层层包扎的女子身影,那是他儿时挥之不去的记忆,不论当时他们如何饥寒交迫,又是何等的颠沛流离,他都从未孤单害怕过,只因为有那个女子的遮风挡雨。 “娘~,孩儿不疼,你冷不冷啊,这雪啥时候停啊娘”。 “傻孩子,娘不冷,娘里面有一层衣服你看不见,厚着哩,你就睡一觉,睡一觉雪就化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听到娘亲的声音,停在那个风雪交加的路上,他被抱在怀里,从未受过一丝寒冷。 许多年后,他改名西风,是为了记住最后带走母亲生命的那场西风,而他也永远坚守着给母亲的承诺,手上永远也不沾一滴血。 第七十章 西风有情 江陵城外,点将台下,一处隐蔽的山洞内。 尸体的血腥味会吸引越来越多的猛兽,柳依依可不想再面对一次这样的危局了,于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猛虎的尸体搬出山洞隐藏起来,再捡拾了一堆干草回来生火,顺路还挖了几株止血的药草,还接了一壶清水回来,等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篝火映照下,柳依依取下西风手臂上已经染成血红的“绷带”,那件她最爱的鹅黄锦衣已经破烂不堪,柳依依用清水沾湿衣物擦了擦西风的伤口,几道深深的爪痕触目惊心,柳依依微微皱眉看了眼西风,即便如此皮开肉绽,他也是一言不发。 将止血的草药用石块捣碎敷在伤口上,柳依依看着西风抽搐的脸颊知道这其中的疼痛,手上不敢犹豫,赶忙继续用剩下的衣服撕碎为他包扎,随后轻舒一口气,再将水壶递到西风面前道:“喝口水吧,待会儿再吃点丹药,应该会好起来的”。 西风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是淡淡“嗯”了一句,但是一双手臂受伤严重竟然提不起力气,柳依依看到西风颤抖的手也不犹豫,轻轻将水壶递到西风嘴边说道:“你的手...不太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西风闻言刚想要反驳,只是看到柳依依那双清澈的眸子时心头又是一怔,不由地再次想起去世的娘亲,旋即转过头说道:“你今天不杀我,只怕日后你会后悔的”。 “江湖儿女知恩图报,虽然你是魔教中人,但我相信你是有良知的,我救你不为别的,只是觉得你并非传言中那般十恶不赦,还希望你可以迷途知返”柳依依言语诚挚道。 “呵呵,又是这一套说辞,你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西风闻言冷冷回应道:“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头,哪来的什么良知”。 “你虽然功力受损,又身受重伤,但若是你想逃走,那猛虎根本奈何不了你”柳依依继续说道:“可你还是救下了我,怎能说你没有良知呢?”。 西风听后正欲反驳,却听柳依依继续幽幽说道;“这世上的事,多得是无可奈何,兴许你也有自己的无奈也不一定”。 西风并不明白柳依依心中所想,但这句话却猛然打动了他,冰冷的眼神中闪出不一样的光芒,望着柳依依忧郁的眼神竟说道:“谢...谢了”。 西风今年三十有余,半辈子都是刀口舔血,除了自己娘亲,却从未对外人说过一句“谢谢”,竟一时间觉得这个词语如此的陌生,连发音都甚是别扭,柳依依闻言一怔莞尔一笑道:“不用谢我,喝水吧”。 西风咽了咽口水,那笑容灿烂明媚,竟然刺进了他冰冻几十年的心,不由地缓缓张开嘴巴,柳依依见状连忙轻轻将清水倒进了他口中。 柳依依收回水壶,看着西风望着自己深邃的目光不由一怔,她不知道西风自幼被听雪堂收养长大,而听雪堂门中本就女子稀缺,江雨禾被他视为妹妹,更多是他护着江雨禾,另一个冷雪则是心狠手辣,他从未见过像柳依依这般善良而又温柔的姑娘,不知不觉已经将眼前女子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心中。 柳依依只当他在回想与自己的交谈并为多想,起身放下水壶道:“按江湖规矩,咱们也算两清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打我柳家「飞花」的主意了,等明日你伤再好些我便离去,到时候你且小心点”。 西风闻言收回思绪,赶忙问道:“明日就走吗?”。 “陈少侠他们一定会很担心我,所以我得去找他们,出来许久,更是要赶紧返回黄山,那一日陈少侠留给你的丹药都是疗伤神药,待你手臂恢复力气吃上就可以恢复了,也无需我照顾的”柳依依一边清洗着白日摘来的果子一边说着。 西风听着不免有些无奈道:“也罢,那小子年轻有为,倒是个人物,你喜欢他也难怪,只不过如果到头来一场空,不知道你会不会难过”。 柳依依闻言一阵娇羞,自顾自啃了一口果子幽幽道:“我也不懂什么情爱,但是能多见几面也是好的,倘若有缘自然圆满,纵然无缘...藏在心里,也知足了“。 ”藏在心里...”西风不由跟着念着,心中感慨万千。 一夜无话,有道是「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待到第二日一早,柳依依又是重新对西风包扎了伤口,正欲外出打水的时候,忽地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二人相视一眼赶忙聚精会神去听,只听得那些声音越来越近,忽快忽慢,隆隆作响,分明是有人纵马在追赶着什么。 “我去看看”柳依依轻声道。 “你...小心些”西风破天荒地说道。 柳依依一怔点了点头,缓缓走到洞口,果然看到两路人马一左一右纵马而来,马匹上坐着八名劲装束衣的汉子,个个腰板挺拔,有一股子英瀚之气,那八名汉子分别包抄左右,正追赶着一只野狐,那野狐显然受到了惊吓疾驰奔跑,为了甩开众人忽左忽右。 只见当先一匹马全身乌黑,马鞍脚蹬都是银光熠熠,鞍上一个锦衣少年,腰悬宝剑,背负长弓,泼啦啦纵马疾驰,身后几人紧紧跟随,不断将野狐逼近包围圈里,嘴里更是不断呼喊着,直到此刻柳依依也发觉,这些人除去为首的公子青衣长衫,其余的人都是白衣加身,头上还都绕着一圈白色发带。 一行八人中那公子突然大喝一声,马鞭在空中啪地一声巨响,虚击声下胯下黑马昂首/长嘶,猛然向前大踏步冲刺,惊地那野狐一个猛窜向前跳起,公子见状弯弓搭箭,唰地一声响,一箭射在野狐腿上,那野狐疼地嗷嗷乱叫,乱蹦乱跳竟然朝着柳依依他们藏身的洞口处跑来。 ”少宗主,好箭法!”身后众人连忙喝彩道::“别让那野狐跑了,拿回去咱们给宗主做一件帽子哈哈”。 那名青衣公子闻言一笑,纵马往山东奔去,又是张弓搭箭射去,没想到那一箭竟然没射中,野狐拖着流血的后腿硬是往前窜去,青衣公子脸色一变,急忙提起马鞭继续奔来,洞里的柳依依见状不禁暗道一声不好,若是被他们闯进来,必然会看到受伤的西风,到时候难免会发生争执。 西风背靠石壁虽然不能看到外面场景,但外面众人的喊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明白当前利害,便赶忙道:“你快躲起来,他们进来了无非是找我,不会寻你的麻烦的”。 柳依依闻言似乎有所启发,看了眼西风心中一定,便小声回了句:“你放心在这养伤,记住我与你说过的话”。 说完,柳依依二话不说冲到洞口外,正好看到几步之外跌跌撞撞而来的野狐,以及不远处一脸惊疑的青衣公子,侧身撇了眼身后山洞,柳依依不再犹豫,一把上前抓住那野狐脖颈儿将它提了上来。 “公子可是在追这只狐狸?”柳依依举起野狐高声喊道。 那青衣公子缓缓勒住马匹,走到距离柳依依几步距离翻身下马,待看到虽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却依然容颜秀丽的柳依依时不由为之一惊,身后众人也纷纷下马赶来,看到柳依依时都漏出了疑惑神情。 “姑娘,你是何人?怎么从那山洞走了出来?”青衣公子问道。 “我是黄山柳依依,前几日为躲避魔头西风的追杀躲进洞里疗伤,今日突然听闻洞外有人,这才敢出来的”柳依依不慌不忙说道。 那八人面面相觑皆是一惊,为首公子细细打量了一番柳依依后将信将疑问道:“敢问「秋风走马出咸阳」的上一句是?”。 “月照霞明花似霜”这句话是柳破虏年轻时扬名江湖时所作,只是多年过去,除非特别熟悉他的人,已经很少有知道的了。 “原来是柳姑娘,失敬失敬,在下巴蜀剑派白羽,久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呐”白羽虽然仍有几分怀疑,但是听到柳依依对于诗句对答如流,再加上眼前女子确实容貌惊人,便打消顾虑回应起来,柳依依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公子竟然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青衣太阿」白羽。 “原来是白少主,久仰了”柳依依淡淡回礼说道,眼前白羽自然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是却能感觉到那股子世家子弟的纨绔气质,不由让柳依依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 白羽接过那只野狐,野狐惊吓之下已经昏死过去,白羽随手交给身后随从变又是一笑,对柳依依说道:“不知柳姑娘怎么会遇到那个大魔头西风呢,那西风如今又在何处啊?”,说完,白羽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柳依依刚刚出来的那座山洞。 柳依依见状心中微微一紧,脸色却是不变淡定道:“此事说来话长,先前我在怒江盟遇到麻烦,后来被竹溪派陈三万少侠相救,于是便一同来到江陵,后来正要返回黄山却遇到了魔头西风,一番激战之下我被西风抓走,不过他也受了伤,我趁他不备逃到了这山洞才躲过一劫的”。 柳依依这番话删繁就简,省去许多步骤却又都是实情,于是说的极其自然很难不让人相信,尤其是白羽等人一听到“陈三万”三个字后,都是眼神一变,白羽更是抛下一切怀疑赶忙问道:“那个陈三万,他现在在何处?”。 第七十一章 重回江陵 自从那日与陶永在郢州离开,白羽就率领巴蜀剑派的弟子四处搜寻陈庆之的下落,只可惜当时的他不会想到陈庆之已经乔装打扮杀了个回马枪,以至于搜寻数日之后都没有结果,这让白羽颇为烦恼,他恼地是无法抓住陈庆之,烦地是见不到江雨禾。 直到数日前,怒江盟大战的消息传开,少年剑客陈三万的大名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剑起倾世、剑落惊神」一时间成了江湖美谈,虽然白羽对此不以为然,陈庆之从与他交手再到大闹怒江盟还不足一月时间,他绝不相信陈庆之有本事能击败成名已久的韩逐,甚至如传言中说的已经杀了韩逐,他想来定是陈庆之用了什么诡计偷袭了韩逐,这也是不少江湖中人的看法。 至于怒江盟迫害江湖同仁,欺压百姓的消息,除去归云山庄等陷入其中的门派宣布脱离了怒江盟,江湖其他门派都只是静观其变,怒江盟黑白通吃的传闻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在这混沌不堪的江湖中,能像陈庆之这样孑然一身,还愿意去管这些事的毕竟还是少数。 不信归不信,但听到消息后白羽还是立刻带人前往怒江盟,希望能查到陈庆之的下落去向,巴蜀剑派与怒江盟一向关系不错,巴蜀一带两派也是泾渭分明,一个把控水路、一个掌管陆路,多年来倒也井水不犯河水,可没想到这次白羽前去,除了在怒江盟吃喝了几日就什么也没有得到,且不说看不到韩逐的身影,一旦问起陈庆之怒江盟众人就是闭口不谈,白羽虽然恼怒,但怒江盟就算刚刚战败,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白羽也只好暂时离开另想他法了。 不过“牙呲必报”的白羽自然也不会白白被吃怒江盟这一道“闭门羹”,他敏锐地看出怒江盟果然是元气大伤,而且加上听闻原先依附于怒江盟的十几个帮派陆续脱离,把控荆楚已经算是强弩之末了,对其他地方的控制势必会有所松动,当年趁着巴蜀剑派势弱时怒江盟抢先把控了巴蜀水运,这些年虽然看起来两家和睦,但巴蜀剑派对获利颇丰的水运觊觎已久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于是白羽便赶忙休书一封送往宗门,想来不出几日,巴蜀一带就会尽数归于巴蜀剑派的控制之下了。 可好巧不巧的,前脚刚离开怒江盟,白羽立马收到了陶永的飞鸽传书,原来是西中郎长史萧颖胄已经发现了叛贼王天虎的踪迹,同时也发现王天虎身边有不少江湖高手的保护,于是便向正一教写信寻求帮助,陶永便将消息连忙转达给了自己,这下让白羽喜出望外,不用说他也知道王天虎身边的江湖高手定然就是陈庆之,而陈庆之的身边也一定会有江雨禾了。 想到这的白羽毫不犹豫,立刻率领一众弟子火速赶往江陵城,只可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到了江陵城,陈庆之已经刚刚离去,陶永那边也是一问三不知,竟然吃饭的功夫就跑去追赶什么魔教中人了,听到消息的他气的差点对着那上清四子破口大骂,何着一群人忙来忙去,连陈庆之人影都没见到,他一想自己原本在蜀山过的逍遥快活,为了与正一教拉拢关系父亲才派他出山协助,没想到到头来除了自己挨了一顿打外,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白羽性子急躁,若换作平时他二话不说就要返回巴蜀了,可惜那抹红色却令他魂牵梦绕、彻夜难眠,一想到如果此生无法再看到江雨禾,白羽就更是烦闷不堪,好几日在江陵借酒消愁,直到今日才在门中弟子劝说下外出打猎散心,没想到就意外地遇到了柳依依,更是没想到这柳依依竟然知道陈庆之的下落。 再说回此刻点将台下,柳依依看着白羽等人期望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阵疑惑,但她不知白羽和陈庆之先前的过往,想来还以为是陈庆之因为怒江盟一事声名大噪,连白羽都对他如此感兴趣了。 白羽自知自己刚刚表现的太过于着急,于是便赶忙先牵过一匹马来,对着柳依依和煦一笑道:“瞧我这急性子,柳姑娘奔波多日,还是先请与我一同回去稍作休整,至于陈少侠,想来他要是听到柳姑娘的下落,一定会前来寻找的,姑娘不必担心”。 白羽说完,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正如他所说,他料定陈庆之此刻一定在暗中寻找柳依依的下落,那只要自己掌握了柳依依,稍微放出点消息去,就不怕陈庆之不会送上门来,不过他表面上依旧装作彬彬有礼,小心翼翼地搀扶柳依依上马,随后自己也赶紧翻身上马,一想到这意外收获,之前的心中阴霾便瞬间一扫而空了。 不一会,马蹄声疾驰远去,卷起阵阵尘沙,片刻后,这座屹立天地间的点将台又重归了安静,只有那隐蔽山洞中的西风,深深望着洞口的方向,眼中几分无奈,也有几分释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几道“绷带”,一向冷面无情的西风难得地笑了起来。 ... ... 而此时的江陵城中,那座江左居依旧红火,来来往往的客人令酒楼座无虚席,而没人会注意到二楼一间靠窗的房间内,正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过往的路人,似乎想要从中发现什么端倪一样。 此人一身白色长衫,眉清目秀,正是陈庆之,而他的一旁,江雨禾同样换上了一袭红衣的男子打扮,耿壮也在屋里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劈空掌」上卷,三人那一日从霸王庙出发追寻柳依依的下落,起初江雨禾凭借追踪术一路上发现不少西风二人的蛛丝马迹,可后来情况就陡然转变,三人越走越靠近江陵城,最后竟然找到了江陵城里来了...,三人虽然不愿重回故地,但是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趁着夜色悄然入城,为了观察方便,就住在了江陵城中心最高的酒楼,便又是这座江左居了。 “我说,你的追踪术到底靠不靠谱啊,你大师兄会把柳姑娘带到江陵城里吗?”陈庆之回头无奈问道,一开始他也以为西风是“大隐隐于市”,可是随着这两日,他费尽心思找了半天,一点线索也没发现,不由地开始怀疑起来。 江雨禾也皱眉道:“按理说不会有错,那些线索都指引他们到了江陵城,可到了城里却是一点痕迹也找不到了,真是奇怪”。 “会不会哪里看错了呢?你的追踪术该不会是你师兄教的吧,以防万一他给你留了一手”陈庆之无奈之下打趣道。 江雨禾闻言却是一怔说道:“我的追踪术...的确是师兄教的,不过他对我绝不会有保留的,只是...”。 陈庆之赶忙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师兄除了在追踪方面乃是大师,他藏匿的本事也是一绝,若是他有心将我指到错的地方,那我也无可奈何了”江雨禾想了想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呢,这还用得着想,肯定是被指错路了呗,咱们绕了两天,都是被你师兄牵着鼻子走了”陈庆之一听顿时苦恼道。 江雨禾见他责怪自己当即也是气道:“你凶什么凶?是你让我帮你找人的,我还不管了呢,反正我魔教妖女忘恩负义也是天经地义的,你这么着急那个柳姑娘,有本事自己去找吧”。 江雨禾说完气鼓鼓地坐回桌上,倒了一杯茶二话不说一饮而下,柳眉皱起,咬紧嘴唇一言不发,看也不看陈庆之一眼了。 陈庆之先是一愣,旋即轻声一叹自知是自己理亏,不由赶忙上前道:“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要责备你的,我也是一时着急,你别生气嘛”。 江雨禾冷哼一声,自顾自喝起茶也不搭理陈庆之,后者自讨没趣苦笑一声,随即起身出门去,几炷香的功夫后,只见陈庆之跟着一名小儿进来,陈庆之手中还端着一道精致的青瓷小碗进来,轻轻放在了桌上,一阵清香从中飘来。 江雨禾低头撇了一眼,小碗中的羹汤上飘着几道玫瑰花丝、均匀分布的雪梨丁,闻起来花香与果香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不由对小二问道:“这是什么?”。 “姑娘,这得问你的郎君了,这是他亲自去后厨给你做的,小的也是头一回见呢,只是单单闻起来就十分美味,这位公子对你可真是有心啊”小二笑着说道。 江雨禾闻言一怔,似笑非笑地撇了眼陈庆之幽幽问道:“这是什么呀?”。 陈庆之先请小二出去关上房门,笑了笑坐在桌上说道:“这叫玫瑰花羹”。 “做这玩意干什么,我又不饿”江雨禾轻声说着,眼中不由一喜。 “你知道嘛,人之所以开心,最主要是因为身体里有一种神奇的东西,叫做多巴胺,而吃了甜的东西就会生出多巴胺,那样就会开心起来的,这两日你辛苦了,我不该惹你生气,算我补偿你的”陈庆之说道。 江雨禾闻言不由一笑道:“满嘴胡话,不过难得你这小混蛋,有这么好的心思”。 “世人都将女子比作花儿,可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花儿还美,所以该多笑一笑”陈庆之望着江雨禾的笑容突然痴痴说道。 江雨禾闻言一羞,便尝了一口那鲜花羹只觉得香甜可口,不由戏谑说道:“伤心难过的时候多了,你便要次次如此嘛”。 “你若喜欢,多的是做给你吃的”陈庆之毫不犹豫说道,听在江雨禾的耳中,只觉得什么世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了,心想着要让女子开心何需那么多道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七十二章 吐露心声 正在二人情意绵绵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这几日二人习惯了对来往人马观察,于是陈庆之便起身朝窗外看去,没想到这一看却正好看到了从城外回来的白羽等人。 这两日陈庆之等人也发现了巴蜀剑派的踪迹,为了不引起麻烦所以都刻意避开对方,所以看到白羽陈庆之便下意识想要闪避,却在这时看到那马队中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一双修长细腿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秀美的脸庞虽然不施粉黛也依旧引人注目,让两旁不少男子引颈相望,称赞不已,正是柳依依了。 江雨禾放下手中勺子,看了眼一脸惊异的陈庆之不由好奇也上前望去,便一眼看到了其中的柳依依,心中微微不快,但又想起刚刚陈庆之的话便安下心来,只是嘴上依旧取笑道:“怎么,看你的柳姑娘看的出神啦”。 陈庆之不由一怔旋即说道:“好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不通她怎么和巴蜀剑派的人在一起,还有你的大师兄怎么不见了踪迹?”。 江雨禾看着白羽等人远去想了想道:“莫非是白羽把她给救了?不然按我师兄的本事,她不可能逃的掉”。 陈庆之回身踱步又说道:“怎么连衣服都换了...你那大师兄不会对柳姑娘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江雨禾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嘛,我师兄不近女色,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其中肯定有蹊跷,不知道我师兄会不会有事呢”。 陈庆之见她言语之中饱含关切便宽解道:“放心吧,你那师兄不让别人有事就是好事了,更何况白羽这家伙要是抓了你师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呢”。 江雨禾听他所言心神微微镇定,思忖一番道:“如今柳依依在白羽手里,他们同属八大门派弟子,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总觉得白羽没安什么好心,且不说他和咱们有过过节,就说他和官府串通一气追缉咱们,说不好他是以柳依依设下「请君入瓮」的圈套”。 白羽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刚想到的计策就这般被江雨禾识破了,而陈庆之听江雨禾一席话也是点头附和道:“没错,我一直疑惑巴蜀剑派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江陵城,想来也和官府脱不开干系,只是柳姑娘如此看来,是成了他们的诱饵了,如果任由她留在那里,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毕竟这一路走来,这八大门派看起来也没多少好人”。 江雨禾听了眉眼轻轻一笑道:“你现在明白了,这江湖正派都是满口仁义道德的,我见惯了他们这样,打心眼里讨厌的紧,小混蛋不如你拜在姐姐门下,以后天高海宽再不用和这些伪君子打交道”。 陈庆之微微一怔,没想到江雨禾竟然让他加入听雪堂,于是思忖一番后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善恶在江湖中难以区分,魔教有你这样的好人,可你能说没有恶人吗?正派有韩逐、陶永这样的小人,可也有莫不语这样的侠义之士,说白了,是非善恶都系于自己心中,与正派和魔教并无关系”。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会加入听雪堂的,也不会加入八大门派任何一个,江湖侠义自在人心,即便孑然一身又有何妨,我倒觉得无拘无束的好,不用顾忌那么多的江湖规矩,也不用掺合许多的门派恩怨,也更能保住自己那颗侠义初心”。 江雨禾听他说的发自肺腑,不由心中一动,她让陈庆之随她加入听雪堂自然是有私心,听雪堂门规森严,若是被人知道门中弟子与外人在一起,结果就是死罪一条,这也是当时她不愿让西风发现自己和陈庆之在一起的原因,除非陈庆之能够加入听雪堂,那便没有阻碍了...。 可现在他听着陈庆之的内心话,知道这注定是她的一厢情愿了,她知道陈庆之向往自由,她又何尝不是呢,可是她从小受义父养育,身上背负着门中希望,如何能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呢? 陈庆之并未注意到江雨禾的微妙变化,只是突然想着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偷偷跟着巴蜀剑派,趁他们不注意把柳姑娘救出来吧”,说完他才看到眉眼低落沉默不语的江雨禾,不由疑惑道:“你怎么了?”。 “啊?我...我没事啊,你说什么?”江雨禾一怔强装镇定道。 陈庆之看着疑惑但也未多问,便继续道:“我说趁巴蜀剑派不注意去救柳姑娘,你觉得如何?”。 “哦,也好,那咱们跟去吧”江雨禾淡淡回应道,眼神中挡不住的一丝失落。 陈庆之见状不由问道:“你...没事吧,我非得加入听雪堂不可吗?我若是让你加入竹溪派你也不愿意吧,何必想那么多呢,咱们还是快救出柳姑娘吧,北上洛阳的事难道你忘啦?”。 江雨禾心中一动,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自私了,她明明知晓了陈庆之的心思又怎么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呢,她看着陈庆之突然一笑,当初下山的时候又如何能想到会遇到陈庆之呢?世事难预料,将来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是正如陈庆之所说,至少现在陈庆之还在她的身边。 陈庆之一头雾水看着江雨禾,只听她开口道:“发什么愣呢,还救不救柳姑娘了”。 “那咱们快跟去吧,耿大哥,走吧”陈庆之唤起整个陷入钻研劈空掌的耿壮,耿壮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这几日来他日夜不停练习劈空掌,耿壮本就天生神力的,此前只是缺一门练习的功法,如今这刚猛的劈空掌于他相得益彰,进步也是十分神速,也非寻常习武之人可以比的了的,所以陈庆之也放心叫上耿壮一同前去。 三人当即出发,沿着刚刚白羽等人策马而去的方便一路追去,一刻钟后,三人躲在一处角落看着不远处的一间古朴雅致的宅院,院门外守着四名持剑的武士,身形挺拔,虎目圆睁如风中劲松,手中宝剑虽未出鞘,但隐约能感受到蕴含的凌厉气势,让过往路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江雨禾看了眼轻声道:“巴蜀剑派向来以剑道扛鼎自居,但比起怒江盟这种混乱不堪的门派,巴蜀剑派不仅传承多年,而去门中弟子纪律严明,个个都是用剑高手,若不是当年因为流云剑的事实力受损,八大门派该当他们为首”。 陈庆之点了点头道:“看来白羽这次又带了不少高手出来,看来咱们想要不动声色闯进去有点难了,还是等到天黑再行动吧”。 ... ... 时间转瞬即过,待到日暮降临,三人重新来到巴蜀剑派所在的宅子外,此时已经过了戌时,江陵城逐渐安静下来,除了那些坚守在门口的剑客便再无他人。 “耿大哥,你轻功不便,就留在这替我们把守吧”陈庆之对耿壮说道。 耿壮无奈地点了点头道:“那少爷万事小心,耿壮就在这等你们”。 陈庆之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江雨禾,却不料后者还未等他说话就开口道:“你要是不带我进去凑这个热闹,我就大喊大闹,你看着办吧”。 陈庆之苦笑一声看着不讲理的江雨禾,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解开江雨禾的经脉,只是后来他在为江雨禾疗伤时发现这样对江雨禾的伤势更有利而已,拗不过江雨禾的陈庆之别无他法,只好带着江雨禾唰地一声,轻飘飘地跳进了宅院。 二人落脚的地方,正好时宅院的一处假山,借着假山掩护二人开始观察宅院,宅院不大,穿过假山和一片花园,就可以看到一座主堂和两个偏房,依稀可见主房外还有不少守护的剑客在来回巡逻。 “白羽应该不会把柳依依关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供起来,那主堂现在还灯火通明的,说不好他们就在那里了”。 陈庆之听着江雨禾所说也附和道:“那就麻烦了,原以为柳姑娘已经独自休息了,看来他们是不放心,若是有人守在里面就没法悄无声息救人了”。 江雨禾想了想道:“咱们偷偷过去看看再说,白羽不可能永远陪在柳依依身边,只要有机会就行”。 陈庆之旋即点了点头,随后一把抓住江雨禾的玉手,丝毫没注意到江雨禾脸上的娇羞,连忙运起九星步,贴着假山和花丛灌木悄然而过,如今他的九星步运用到了极致,即使带着江雨禾,也是身影飘忽,眨眼间到了主堂一侧。 “你这功夫真实奇怪的很,明明百步距离,你怎么说过来就过来了”江雨禾第一次尝试九星步不免惊异道。 陈庆之微微一笑,他知道解释也解释不清便说道:“都是师傅教的好”。 江雨禾不由轻轻一个白眼,二人随后看向那些巡逻的剑客,确定没人发现后轻舒一口气,二人悄然靠近后窗一侧,纷纷用指头戳开一个小洞,然后定睛望进去。 里面圆桌座椅上坐着六个人,左右四个个个都在五十以上的年纪却都身形健朗,一脸肃穆之色,他们正襟危坐,面前都摆着一把宝剑,主座上还坐着一名青衣公子,正是那白羽了,在他的身旁不是别人,便是柳依依了。 “没想到白羽这家伙把七个守剑徒叫来了四个”江雨禾看到那四个男子时脸色一变道。 第七十三章 守剑奴 夜色,一轮明月高高挂起。 陈庆之顺着江雨禾的声音看去,疑惑问道:“守剑奴又是什么?”。 “巴蜀剑派据传有一剑冢藏有天下名剑,其中有七柄宝剑乃镇派之宝,分明是承影剑、太阿剑、鱼肠剑、赤霞剑、干将剑、莫邪剑以及失传已久的龙渊剑,相传当年白起将军的后人白仲寻遍天下聚齐七把宝剑,引得天下剑客纷纷上门挑战,可奈何白仲天纵奇才独领剑道魁首,不仅没有让人夺去一把,甚至还有七名剑术高手为之折服,心甘情愿拜在白仲门下为他守护这七柄宝剑”江雨禾小声娓娓道来。 “后来白家后人继承白仲遗愿建立巴蜀剑派,那七名剑客的后人同样一路追随,世代守护剑冢并自称守剑奴,并且立下规矩,天下剑客只有战胜守剑奴才有资格获得七柄宝剑,可这百年来,上门挑战者层出不穷,可却只有一人能把七柄宝剑带下山过,可见这历代守剑奴的武功之高,真没想到白羽竟然请了其中四人下山助他”。 陈庆之听得入迷,但见屋内几人仍旧没有散开迹象,便又好奇问道:“那这个白羽怎么会有太阿剑呢,莫非他也击败了守剑奴?还有龙渊剑不是也丢了嘛”。 “自然是「家贼难防」咯,原本七柄宝剑都是在剑冢里的,当年师傅挑战成功获得了「承影剑」成为百年来第一人,可没曾想后来发生叛变的事情令巴蜀剑派蒙羞多年,从那以后白家生怕再出现师傅这样的事情给他们抹黑,于是立下规矩剩下的五柄宝剑只能由白氏子孙亲自保管,比如他们掌门的赤霞剑,白羽的太阿剑,掌门白子鸿好歹还是挑战了守剑奴并且成功了,算是名正言顺,像白羽这样的,只能是辱没了「太阿剑」的名声了,可惜守剑奴守了半辈子剑,如今却便宜了一介竖子”。 江雨禾继续说道:“至于龙渊剑嘛,据说开山立派后白氏子孙曾追随高祖刘邦起兵,并且将其中的赤霞剑和龙渊剑借给了刘邦,当年刘邦斩杀「白帝」起义用的就是赤霞剑呢,龙渊剑则被刘邦赐给了大将军韩信,可是后来韩信与汉家反目被杀,那柄龙渊剑也就此失去了踪迹,要不是上次听到北魏那边传出的消息,恐怕连巴蜀剑派自己都快忘了这柄宝剑了”。 陈庆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看来白家有点小家子气了,因为一个流云剑就抹灭了守剑奴世代守护的功劳,也难怪他们有功夫能跟着白羽下山了,那七柄宝剑想来对这些守剑奴意义重大,被白家收回心中肯定不愿,但却还是唯命是从,还真是忠心不二啊”。 二人这边正自说着,忽听到屋内白羽朗声笑道:“柳姑娘说的未免太过夸张,我与你说的陈三万也有过一面之缘,他断然不是韩逐的对手,怎能如你所说击杀韩逐呢?”。 陈庆之闻言一怔忙凑上前看去,此时的柳依依已经换上了一身鹅黄长裙,秀眉微蹙面对白羽又说道:“我所说怒江盟一事句句属实,韩逐野心勃勃,为祸一方,要不是陈少侠挺身而出,就连我...也难以逃脱,少宗主若不愿意信我也罢,是非公道自有定论,当日荆楚群雄看的清清楚楚,他怒江盟上下也是心知肚明”。 白羽看着柳依依不快的样子淡淡一笑,只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他今夜宴请柳依依做客一来是想拉拢两家关系,二来也想从柳依依嘴里套出关于陈庆之大脑怒江盟一事的真相,毕竟在他心中始终不肯相信陈庆之能够以一己之力击败韩逐,就连身旁四个沉默不语的守剑奴原本也只是对此当作是笑谈罢了。 只是如今看柳依依言词阙阙的样子,也由不得白羽不信,只是他心中却愈发妒恨起陈庆之来,眼中再次闪过一丝寒意,只是稍纵即逝后依旧换上一张笑脸对柳依依道:“柳姑娘莫要生气,在下也只是觉得吃惊罢了,没想到陈少侠短短时间就能进步神速,等到再见到他我可一定要好好向他请教一番呢”。 柳依依闻言眼中不快渐渐淡去,轻叹一声道:“只是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也许已经走远了呢”。 白羽看到柳依依眼中的幽怨之色不由心中一丝冷笑,随即开口道:“这你放心柳姑娘,陈少侠乃侠义之士,更何况你对他如此情义深厚,他一定不会弃你于不顾的,等我明日将消息散布出去,这江陵城人来人往,消息流通的快,想来不出几日他就会上门来找你的”。 柳依依听着白羽的话只觉得脸上一烧,浅浅一笑低下头去却忽略了白羽那抹诡异的笑容,不过偷偷注视着的江雨禾和陈庆之却瞧的一清二楚,前者轻轻掐了一把陈庆之幽幽道:“看你的柳姑娘对你好深的情义呢,被人当了诱饵也不知道,等着你往里面跳呢?”。 陈庆之揉了揉被江雨禾掐红的胳膊苦笑一声道:“可别开玩笑了,人柳姑娘可是名花有主的,我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也不能拆人婚姻不是”。 江雨禾见他贫嘴刚想要抬手去打,又听的里面有动静便登了陈庆之一眼赶忙继续朝屋里看去,原来是白羽正在给柳依依逐一介绍那四个守剑奴。 “这位是我巴蜀剑派长老剑一...”白羽指着左侧第一位身型健壮、满头银发的男子道。 “这位是长老剑二...”接着又对着剑一身后长着粗长眉毛的清瘦男子道。 “这位是长老剑三...”。 “这位是长老剑四...”。 等到将右侧两名长相上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介绍完,柳依依连忙起身作揖道:“久闻巴蜀剑派守剑长老大名,我便以茶代酒敬各位长老一杯了”。 那四人默默点头示意,听到柳依依口中「守剑长老」四字心中都是一动,其中的尊敬之意让四人对柳依依有了一丝好感,其中那名满头银发的剑一突然开口道:“方才柳姑娘说那个陈少侠自称竹溪派弟子,是也不是?”。 柳依依点了点头道:“正是,陈少侠用的也是竹溪剑法”。 剑一心中一番思忖接着道:“竹溪派的清泉子曾经也是我巴蜀剑派的客卿,剑招不俗但是内功平平,想不到竟然可以教出这样惊才绝艳的徒弟,用断剑使出剑罡,还真让我有些想见见他了”。 剑一说完撇了眼白羽,暗自想着,他们四人收到白羽连夜飞鸽传信邀请下山,作为一辈子痴迷剑道的四位守剑奴,就算是掌门和少宗主再三邀请,他们也是不会轻易下山的,尤其是七柄宝剑被白家从剑冢拿走后,他们更是闭关剑冢再不外出,从此一心修炼剑道。 只是后来白羽这次开出的条件的确打动了他们,所以四人才同意下山帮助他消除叛贼,一开始得知要对付的叛贼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时,四人都觉得索然无味,但此刻听柳依依讲完陈庆之剑法高超后不由心中都是一丝激动,再加上此前早就听闻白羽曾经败在陈庆之手上,虽然白羽极力掩饰,但此刻想来,白羽定然是怕了那陈庆之,所以想要搬出他们四个老家伙来对付陈庆之。 “呵呵,既然时候也不早了,那今日咱们就先行休息吧,陈少侠的事柳姑娘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至于那个魔头西风你也不用担心,我让四位长老在屋外守护,谅他也不敢前来”白羽此时起身说道。 “嗯...那就有劳少宗主和四位长老了”柳依依犹豫了一下说道,她之前就再三推脱过,只是白羽总是以西风手段狠辣,武功高强不得不防为理由,她唯恐自己再拒绝会引起白羽怀疑,毕竟只有她自己知道西风还在山洞的事实,于是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白羽见柳依依答应心中一喜,便对四位守剑奴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一同退了出去,陈庆之贴近墙角一侧看去,白羽作揖之后起身往偏房而去,而那四个守剑奴却是大剌剌地在屋外打坐起来。 “这柳依依怎么就同意了呢,这四个老家伙在这看着,咱们可不好救人了啊”江雨禾小声说道。 陈庆之也是皱起眉头道:“这四个守剑奴难不成不知道他们是在帮白羽害人嘛,听的他们是忠贞之士,却也是愚忠”。 江雨禾摇了摇头道:“要说七家守剑奴的先祖对白仲是忠心耿耿倒是真的,只是他们愿意替白家守剑多年,可不仅仅是因为一份承诺的,白家不仅将剑道至高武学「青云坠」教给他们,而且还将藏了天下名剑的剑冢也任由他们出入,对于这些剑痴来说,这可比万贯家财有用多了”。 陈庆之微微一叹道:“看来今晚注定救不出柳姑娘了,不过想来她在这短时间没有性命之忧,最多是被人软禁起来,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再说吧”。 “他们就是想让你自投罗网,嘿嘿,不过我倒有个办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七十四章 江雨禾的妙计 一夜无话,待到翌日午后,有一男一女身穿素色长衫,腰间别着一个竹篓,朝着朱雀大街前去。 朱雀大街乃江陵城贵胄聚集之地,可谓寸土寸金,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因而往常也较为安静,此时这一男一女径直前往,穿着衣物却是如此的朴素,不免引得旁人议论。 那名男子国字脸庞上长着一个酒糟鼻子,身旁的女子相貌平平,脸上还有着不少麻子,这两人正是陈庆之和江雨禾,任白羽再机关算尽也没想到二人竟然会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 “咳咳,咱两不会被认出来吧”陈庆之对一旁的江雨禾问道。 江雨禾轻声笑道:“放心吧,巴蜀剑派的人从没见过咱们戴着面具的样子,而柳依依却见过,只要她能够配合咱们演好这出戏,自然会水到渠成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巴蜀剑派的那间宅子外,几名守卫的剑客见二人径直前来,霎时间利剑出鞘,为首一名古铜肤色的弟子操着川西口音喝道:“你们做啥子的?”。 陈庆之停下脚步抱拳道:“这位兄弟,我们兄妹乃是药王宗弟子,近日得到消息称柳家大小姐被贵派所救,于是特来拜访,期望可以相见”。 那弟子闻言不由一愣,皱起眉头打量着陈庆之二人,说来幸亏江雨禾心细,特地去换了一身与药王宗弟子极为相似的素衣,还买了两个采药的竹篓带上,此时里面零星放着几株草药,而陈庆之更是将“三万”交给耿壮保管,而耿壮却躲在暗处无人发现,真可谓是伪装到了天衣无缝,那弟子端详许久也没看出任何问题,只得让陈庆之二人稍等,便一溜烟回去通报了。 此时宅子里,四位守剑奴已经回房休息,而白羽正与柳依依在正厅闲聊着,看着柳依依花容悦色,白羽作为风流公子虽说是为了利用她,但闲暇之时也免不了想接近三分,但一来柳依依总是与他保持着距离,言谈内容也不过都是些家国大义,二来连白羽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如花似玉的柳依依,眼中却总是浮现出明媚可爱的江雨禾来,不由让心中消去许多风流雅致。 正当此时,那名弟子急忙跑来,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去,却看那弟子一脸欲言又止,白羽升起一丝疑惑便走上前问道:“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少宗主,这...”那弟子瞅了一眼柳依依支支吾吾道。 “少宗主既然有事,那我先回避了”柳依依瞬间明白过来说道,她本就不太愿意和这个油嘴滑舌的白羽多接触,倒也乐得离开,只是自从白羽表现出对陈庆之的特别关注来,她对巴蜀剑派也留了个心眼,所以虽然借故离开,但刚出去不久便躲在墙角暗中观察起来。 此时屋内的白羽却并不知情,听到那弟子通报门外有药王宗弟子求见时心中一惊,当日听到药王宗贺仙翁被困怒江盟时他就考虑过这一点,后来打听到贺仙翁等人早就离开荆州地界,而柳家久居黄山很少南下,自然也不会找上门来,所以他才敢在江陵散步柳依依的消息,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药王宗找上了门。 “少宗主,咱们是见还是不见呢?”那名弟子问道。 白羽思忖一番道:“若是不见难免留有后患,这样,你请他们直接去偏厅等候吧”。 片刻后,陈庆之二人被带至偏厅,白羽负手而立,看到二人相貌时微微一怔,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鄙夷,但又觉得这二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虽然疑惑但白羽依旧微笑道:“二位药王宗的朋友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啊呵呵,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啊”。 “见过少宗主,我二人乃是药王宗弟子,此次本身外出采药来到江陵,无意中听说柳家大小姐被贵派所救暂住这里,少宗主也知道我药王宗与柳家同气连枝,柳姑娘外出多日,柳家与我药王宗都是担心得很,所以特此前来接大小姐回家的”陈庆之连忙说道。 “呵呵,二位说笑了,柳姑娘何时住在我们这里了,这些江湖小道消息当不得真的”白羽若无其事地撒谎道。 陈庆之与江雨禾相视一眼,二人早就料到了白羽会不承认,便依计问道:“少宗主此话何解,这一人说话有假,一百人说话还有假吗?我家大小姐素有中原第一美人之称,即便是匆匆一眼也会被人记住,我二人在江陵城打探多日,那日少宗主骑马穿城而过,其中就有一名美丽女子同行,敢问是何人呢?”。 白羽一怔不曾想二人竟然对那日情形如此清楚,但他打定主意不改口便狡辩道:“哦,那是我的一名侍女,你也知道我巴蜀剑派也是有女弟子的,虽说不及柳姑娘那般绝世容颜,但看得过去的也还是有几个的”。 “可据我所知,那一日的女子所穿衣物与贵派弟子格格不入,不像是少宗主的侍女啊”江雨禾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我二人毕竟得到这个消息,如果不是亲眼确认大小姐不在这里也难以心安,还请少宗主准许我二人探寻一番,看看这几位侍女可好,若真不是我二人也可以死心了”。 白羽被江雨禾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地一怔,他这次出来本就没带侍女,刚刚不过是搪塞对方的话,哪能让江雨禾真去寻找,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问话时的气势,竟然让他有一种恍惚错愕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当初在郢州醉仙居的时候。 “咳咳,少宗主莫要动怒,我们也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而已”陈庆之见白羽沉默不语连忙继续说道。 白羽被陈庆之的声音打断思绪,连忙定了定神愠怒道:“二位未免有些太不把我巴蜀剑派放在眼里了吧,这里虽然不是蜀山,但也不是谁想搜就可以搜的吧,难不成药王宗是觉得背靠柳家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嘛!”。 陈庆之心中冷哼一声,这白羽摆明了是想要把事情上升到门派之争上,若真是药王宗弟子此刻定会担心引起巴蜀剑派与柳家不和而退去,可他要的就是此刻把事情搞大,那样就不怕柳依依听不到了。 就在陈庆之想要继续纠缠的时候,忽然听得门外守卫的弟子连声喊道:“唉唉,柳姑娘...里面少宗主正在待客呢...”。 “让开!”只听得柳依依呵斥一声,猛地一声推门而入,秀丽的容颜上眉头微皱,一张樱桃小嘴轻嗔道:“少宗主遮遮掩掩是何意思?”。 说完话柳依依才看到一旁吃惊的陈庆之和江雨禾,对于二人的面具她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只是方才她虽然躲在角落,但是却未能看清二人容貌,后来小心翼翼闪到屋外偷听时陈庆之二人也是刻意改变了嗓音,以至于她真以为是药王宗弟子前来寻找自己,根本没往陈庆之身上去想,此刻这日日思念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竟然一时呆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双乌黑眸子顾盼流波,点点星辉从中升起。 陈庆之看到柳依依时也是微微一怔,不过看到她的反应连忙反应过来喊道:“大小姐,果真是年,三郎和翠花可算找到你啦”。 柳依依被陈庆之声音唤醒,心念一转明白个七七八八,当下先收起心中那份喜乐对陈庆之道:“是我师兄,好久不见,让你们担心了”。 柳依依说完又转而对白羽质问道:“少宗主,这二位都是药王宗的弟子,前来找我可你为何遮遮掩掩?少宗主这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还请明示”。 白羽没有料到柳依依会突然出现,便先是怒视了一眼门口站岗的弟子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随即笑道:“柳姑娘言重了,咱们同为正派弟子我岂能对你遮遮掩掩,还不都是为了你的安危,毕竟这二位药王宗的同仁来的过于蹊跷,这江湖人心险恶柳姑娘想必也是知道的,所以没有确保真正安全时在下哪敢轻易暴露姑娘的行踪呢”。 陈庆之轻哼一声,心中暗道这白羽狡辩的功夫当真一流,不由讥笑道:“少宗主若是觉得姑娘在你这不安全,又何必在外散布姑娘在此的消息呢,如此自相矛盾岂不是欲盖弥彰嘛”。 此话一出柳依依却是一怔,立刻明白白羽留她在此的目的乃是为了引出陈庆之,当即心中一阵羞愧,便开口对白羽冷声道:“这二位都是我信得过的朋友,少宗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既然他们来了也不劳你再费心了,我不便叨扰,就此告辞了”。 白羽一听心中一着急便道:“不行...”,心中赶忙思索一番道:“柳姑娘若这样走了,若那陈少侠回头再找来,岂不是和姑娘错过了,难免遗憾啊”。 江雨禾闻言冷哼道:“少宗主此言差矣,我们的大小姐早就与公孙止公子定下婚约,你这话未免有损姑娘清誉吧,,至于那陈少侠,他就算担忧大小姐的安危,你只需要实情相告便可以了”。 白羽被她说的一时语塞,连一旁的柳依依也是娇躯一震,江雨禾看似提醒白羽的话却也在提醒自己,霎时间重见陈庆之的欢喜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七十五章 抉择 柳依依轻咬朱唇,深情地望了眼陈庆之旋即又复于平淡,她想起自己在山洞中与西风的种种对话,自己死里逃生原以为此生已经无缘再与陈庆之相见,可现在天公作美了她心愿,她又怎敢奢望太多,不由心中渐渐释然了些。 “少宗主,师姐她...提醒得对,男女有别,实在不便长留此处,就此告辞了”柳依依对白羽淡然说道。 白羽一阵无奈,江雨禾的话入木三分,说到这个份上他要是强留柳依依真显得不讲理了,他也不愿意一次性得罪柳家和公孙家两个劲敌,望着门外四位守剑奴虽然闻风赶来,但他们也只是静静守在外面,白羽心里清楚,这四个长老素来对自己颇有微词,加上他们又不爱管闲事,让他们对付高手还可以,让他们帮忙欺负一个弱女子决绝是不可能的。 正当白羽焦急万分骑虎难下之时,想不到又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只听得门外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就见门口守卫的弟子跑来通报:“少宗主,门外有几位军爷,说是长史萧颖胄要请少宗主和四位长老前往江左居一聚,说是有要事相商务必到场”。 白羽心中闪出一丝疑惑,不由想着自己虽然受正一教之邀前来江陵,但是不料当时陈庆之已经离去,自己一行人扑了个空,这多日来便是无所事事,从未与西中郎府有什么瓜葛,莫非是他们有了陈庆之的下落? 想到这的白羽心中微微一喜,望了眼柳依依再次坚定心中陈庆之会自投罗网的想法,顿时计上心来说道:“柳姑娘说的是,在下一介武夫倒疏忽了许多规矩,柳姑娘还请见谅啊,不过既然姑娘要走,在下也没好好招待姑娘,今日不如一同前往宴席,就当我给姑娘的送行酒了如何?”。 柳依依与陈庆之相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丝担忧之色,于是柳依依便开口道:“官府之人与我柳家向来不和,少宗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是不打扰了”。 白羽闻言心中一急连忙开口道:“此言差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柳家乃江湖名门正派,只是素来和官府有些误会罢了,柳姑娘何不趁此机会缓和关系,也算为你们柳家出了一份力呢”。 柳依依闻言一怔,这白羽情急之下还真是说中了她柳家的命门,柳家弟子多年来行侠仗义,与不少贪官污吏也发生过冲突,她想起西风当日所言,不由心中惆怅起来,柳家四面树敌,若真是可以与官府缓和,对日后柳家确实是好事,更何况虽然萧颖胄城府颇深,但在荆州也算尽职尽责,倒也不是那些奸臣贼子。 陈庆之见柳依依陷入沉思不由一阵着急,忙对她说道:“大小姐,咱们耽搁许久了,不如还是早些上路吧”。 柳依依正在犹豫之时听到陈庆之口中“耽搁”二字时心头一怔,暗道:“陈少侠若不是被我牵连,应该早就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而我当日还不明就里,险些帮白羽陷害少侠,如今这白羽显然是打定了注意想要困住我,我又怎能再因为自己困住陈少侠呢?”。 一番思定后柳依依打定主意便对白羽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少宗主”。 白羽闻言喜出望外道:“哪里话哈哈,姑娘肯赏脸那是在下莫大的荣光”,他心中连忙盘算起如何在宴席上伙同正一教和官府利用柳依依来围剿陈庆之。 这边的陈庆之与江雨禾也是一惊,可柳依依还没等二人说话便又转身望向陈庆之,那眼眸星星闪烁,挂在白皙妍丽的脸上如一轮明月,更似有几分柔情生出,宛如雪落花枝,声音淡然中夹杂着几分忧郁道:“师兄与师姐一路辛苦,此番都是怪我太不小心反倒连累了你们,你们先去城外等我吧,待我这边事了再去找你们,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此间恩情难以忘怀,但毕竟这是我柳家之事,师兄师姐也不用牵扯进来,只需放宽心就好”。 柳依依说罢对陈庆之浅浅一笑,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苦楚,她已经决定不再牵连陈庆之,自然也断了再相见的念头,谁又能知道她这番看似平淡的话用尽了多大的勇气。 陈庆之与江雨禾闻言微微一怔,自然听出来柳依依的言下之意是想让他们二人自行离去,不必因为她受困在此,陈庆之正想继续开口,不料门外弟子又开始通报催促,柳依依便只是深深望了他一眼报以一笑,便跟着白羽往门外走去了。 “这个柳姑娘...”陈庆之无奈叹息了一声。 江雨禾倒是望着柳依依的背影一阵沉默,不知心中思忖着什么,片刻后看着柳依依坐上马车后幽幽道:“世间文字八万个,唯有情字最难解,小混蛋,你懂不懂情”。 陈庆之望着江雨禾看着自己的大眼睛,心中一阵悸动,毕竟活了两辈子,即便上一世的他是个单身狗,但也不是榆木疙瘩,他心中自然明白两位女子的感情,但是他一直纠结于自己难以逃避的身份和命运,便也不敢轻易言爱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吧”陈庆之想了想搬出了这句至理名言,哪料一旁的江雨禾听得不由入了迷,嘴里不住开始念叨起来。 “咱们跟上去看看吧,这白羽一定没按什么好心思”陈庆之轻叹一声说道,身旁的江雨禾还沉醉在那句“生死相许”中,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陈庆之出门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二人走到那江左居,原本热闹的江左居今日却是一改常态,店门外把守着一队披甲持刀的士兵,乃是西中郎府的精锐府兵。 “吃个饭还需要这么戒备嘛,萧颖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庆之不解地问道。 此时他身后跟着江雨禾以及早早躲起来的耿壮,一个陷入情字谜局,一个满脑子都在演练劈空掌,竟然无一人回答他,让陈庆之当即无语立在那里,心中一阵苦笑。 突然他眉头微皱,连忙说道:“算了,还是我偷偷过去瞧瞧吧,那萧颖胄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就是他让白羽来抓我们的,万一被他认出柳姑娘来,可大事不妙了”。 此时的江雨禾闻言才开口道:“你打算怎么溜过去,大白天的”。 陈庆之闻言也是一阵犯难,那些士兵把江左居围的水泄不通,自己再有玄妙轻功也会被发现啊,正在苦恼时却听江雨禾说道:“你在这等着,耿壮,这次得你帮帮忙了”。 耿壮先是一愣,旋即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这一路来他都从未有过出手的机会,加上练习劈空掌多日,好早就想与人交手了,江雨禾的话正中了他的心意,当即连连道:“没问题,你直接说我该咋办就行”。 “你跟我出去,然后把我摔出去到那几个当兵的面前,可以吧”江雨禾淡淡说道。 “啊?啥玩意...不打他们...打你干啥啊?”耿壮不解地问着,陈庆之也是一头雾水看向江雨禾。 “叫你做你就照做就是了,只是摔过去,死不了人的”江雨禾继续说道,然后又对着二人轻声嘱咐了一番。 ... ... “啊!救命啊官爷”唰地一声,江雨禾被耿壮“轻轻”摔在了江左居门口守卫的士兵面前,一众士兵皆是又惊又疑地看向了她。 江雨禾露出那张麻子脸,起身时还特意摸了两把土在脸上,哭泣地对官爷说:“官爷,那家伙要当街杀人啦”,说话间便指着怒气冲冲走来的耿壮。 耿壮大步踏来怒骂道:“好你个臭婆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看你往哪里跑”。 江雨禾见到耿壮到来,连忙起身吓得逃窜起来,竟然一溜烟往森严的士兵队伍中跑去,边跑边喊道:“救命啊,杀人啦,官老爷你们管不管啊”。 其中一名身披黑甲的官兵头子一脸不悦道:“给我拦住这个泼妇!”。 他的话音刚落,哪知道耿壮竟然就直接从他身边跑过,手中还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木棍,作势打道:“我打死你个欠钱不还的死婆娘,我看你往哪里跑!”。 耿壮为人憨厚,江雨禾让他做这造假之事本就是紧张地不行,但为了掩护陈庆之他就干脆不管不顾,心中就只记得要抓住江雨禾,不再考虑演戏不演戏的问题,以至于用尽力气一头就冲进了队伍里,他本就力大无穷,这一冲让几个还没来得及拦住他的士兵径直倒飞出去,顷刻间原本森严的队伍一下子混乱起来。 江雨禾抱头逃窜在队伍里,她身材娇小,窜来窜去;耿壮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举着木棍追逐江雨禾,二人一来一往,把这一队府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力过去。 “锵”地一声响起,那为首的府兵头子拔出长刀怒喝道:“他奶奶的给老子停下,再乱跑砍了你们!”。 江雨禾和耿壮闻言偷偷对视一眼,江雨禾眨眼示意后二人便洋装恍然大悟,赶忙吓得蹲在了地上,一句接一句地呼喊起来,一时间听不清江雨禾喊得“官爷救命”,还是耿壮说的“官爷为我做主”,那府兵头子一阵气恼,对着二人骂了句:“他奶奶的,屁大点事,有事去找衙门去,再敢乱跑老子砍了你们的狗头”。 江雨禾与耿壮连忙吓得磕头认罪,最后才在那府兵头子无奈挥手下小心翼翼地退去,这一番打闹来的快,去得也快,让这些府兵全然忘却了关注自己的身后,却不知给了陈庆之一个绝佳的机会,三下五除二绕到了江左居的后巷。 第七十六章 偷听 江陵城,风云变幻,天气渐冷。 江左居后面有一小巷,通常都是用来搬运货物、送菜送肉的,一面堵死,一面通往外面,所以平日里除了送菜的菜农和江左居的伙计,很少有人在此逗留,以至于那些府兵也忽略了这里。 得益于江雨禾与耿壮的掩护,陈庆之顺利地到达这僻静小巷,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发现后脚尖轻轻一点,如飞鸟凌空般高高跃起,接连点在几片青瓦之上,飘然之间就到了江左居的二层。 陈庆之这几步运用了九星步的巧妙变化,全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以至于当他悄悄半蹲身子靠在二楼那间包厢外时,里面的人是浑然不知。 陈庆之熟练地在窗户纸上捅开一个小洞往里面看去,屋内明亮宽敞,美味珍馐摆了满满一桌,一眼看去,十几个身影坐落其中,陈庆之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一一划过,突然看到右侧一个魁梧身影时他猛地瞳孔张大,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王天虎。 陈庆之心中忍不住惊异,连忙继续看向王天虎身旁,一连看到萧颍冑和萧颖达两兄弟,身旁还坐着两名官服打扮的中年男子,二人正是柳忱和席阐文,只是陈庆之却并不认识,而他们对面背对陈庆之的几人他却熟悉的很,四名身穿蓝色道袍的正是那上清四子,他们旁边几人正是刚刚入座的白羽等人以及柳依依了。 一间包房内,坐着封疆大吏、叛臣贼子、道士还有江湖儿女,这奇怪的组合着实让陈庆之有些想不明白,尤其是王天虎的出现更是让他意外,要说正一教和巴蜀剑派与萧颍冑有利益往来倒也正常,只是萧颍冑一面委托他们追缴叛贼,一面又堂而皇之地将王天虎带到众人面前,难道不怕自己意欲谋反的事情暴露吗? 这边陈庆之暗自思量着,而屋内的一群人也开始了交谈,最先开口的便是萧颍冑,只听他笑了笑道:“诸位来江陵多日,一路上奔波劳碌,本官无奈事务缠身一直没能好好招待诸位,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宴请诸位,还望见谅啊”。 “府君哪里话,我们江湖草莽能得府君宴请已经是无上荣光了,此次应邀前来相助府君那也是江湖儿女侠义所为,只是可惜晚了一步,不知府君可是知道了那逃走叛贼的下落?”白羽急不可耐地问道。 萧颍冑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正面作答,而是转而望了眼白羽身旁的柳依依,从一进门他就开始注意柳依依,倒不是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柳依依的美貌着实引人注目,但萧颍冑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似的,只是当时随同萧宝融前往西中郎府时柳依依一直头戴帷帽,所以此刻他才没能认出柳依依来。 “白少主莫要自谦了,你英雄年少,侠名远扬,本官也是素有耳闻的,你看,都说是美人配英雄,白少主的这位红颜知己也非寻常啊”萧颍冑笑着说道。 白羽闻言一怔,尴尬地看了眼柳依依苦笑道:“府君大人说笑了,还没给诸位介绍,这位是黄山柳家的大小姐柳依依姑娘,机缘巧合下被我从听雪堂魔头西风手上救下,并非我的红颜知己”。 白羽说完其余众人眼前纷纷一亮,上清四子却是一惊,那王远知打量了柳依依一番问道:“姑娘就是柳依依?”。 看着柳依依淡淡点了点头王远知疑惑道:“姑娘是如何遇到的西风?”。 柳依依闻言心中不由想起在霸王庙时陈庆之假扮柳破虏的事,这上清四子都信以为真,恐怕在他们心中那西风早就命丧“柳破虏”的手上了,此时听到自己又是从西风手上跑出来的不由两相矛盾起来,就连偷听的陈庆之此时也是心中一紧。 “这个...说来话长,我也是偶然中遇到的那个魔头,不过他似乎身受重伤,所以我才有机会趁他疗伤不备逃了出来”柳依依思忖一番回答道,她删繁就简却说的合情合理,也略去了陈庆之等人的信息。 王远知听了缓缓点了点头,想来那魔头西风也是高手,如果说从柳破虏手上逃脱也未必不行,但心中却觉得柳依依刻意隐瞒了什么,于是便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个魔头还真是命大,柳姑娘有所不知,当日我们四人也曾遇到过西风,原本已经将他制服,奈何柳老英雄突然出现,柳老英雄要亲自为武林除害,我们也只好将这个机会让给柳老英雄,本以为西风是在劫难逃,如此看来竟然还是被他逃走了,更不想被柳姑娘你遇到了,说来也是奇怪,柳老英雄苦苦寻找姑娘不得,这西风误打误撞却能碰到姑娘,不知姑娘到底去了哪里?”。 柳依依听了却不由对王远知生出一丝鄙夷,刻意避开王远知的问题说道:“久闻上清四子武艺高强,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我爷爷尚且不能制服那魔头,四位却能轻易击败他,倒让我好奇四位是用了什么高深的武功呢?”。 王远知本想从柳依依口中套出事实真相,却不料柳依依刚好问到了上清四子的痛处,王远知不由地一时语塞,皱眉看了眼身旁的陶永,后者连忙躲避眼神一言不发,场面一度尴尬下来,让王远知一时忘了对柳依依的疑问。 就在此时,白羽却是轻声一笑打破了这份僵局道:“呵呵,不管那魔头多么厉害,但终究邪不压正,谅他经此一败定然元气大伤,不敢再造次了,只是如今摆在咱们面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替府君大人除去那些叛贼啊”。 王远知原本被柳依依质问地不知如何回答,此时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附和道:“是啊,白少主言之有理,只是听闻护送叛贼王天虎的几人都已经逃走了,而那个王天虎我等也未见到,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窗外陈庆之闻言一怔,心想原来这些人还不知道王天虎就坐在自己对面,不由疑惑地再细细看去,只见白羽露出得意笑容道:“诸位莫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那些叛贼自投罗网”。 “哦?白少主有何妙计还请快说”王远知连忙问道。 “府君大人,当日您说那叛贼王天虎身边有江湖高手保护,大人可知道那高手的名号吗”白羽突然问道一旁的萧颍冑,后者淡然一笑道:“本官不曾涉及江湖,故而孤陋寡闻了,白少主莫非知道?”。 白羽回道:“那人自称【陈三万】,本名却是陈庆之,乃江南竹溪派的弟子,早就归附于沈约和萧衍门下,便是他一路护送王天虎到的,想来也是他带走了王天虎”。 “白少主是如何知晓此人身份的?”萧颍冑不解问道。 “之前在郢州时我便与这陈庆之交过手,也是在那时,我与陶永道长发现了叛贼王天虎与他一同的踪迹,只是没想到被他们溜之大吉了”白羽继续说道。 王远知一听连忙看向陶永问道:“你知道为何不早说?”。 陶永似乎对这个大师兄充满了敬畏,眼神滴溜一转说道:“我...本来是要说的,不过那时候一来府君大人就说叛贼已经失踪,转头咱们又碰到了西风,一来二去我也给忘了这回事了”。 王远知微微皱眉,他素来对陶永的话半信半疑,不由想了想问道:“这个陈三万,莫非就是前几日名声大噪,一人独闯怒江盟还击败韩逐的少年?荆楚一代群雄都传他侠肝义胆,少年英雄,怎么会和叛贼沦为同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而且他若是与王天虎一路,怎么又突然跑去怒江盟大闹一场呢”? 白羽冷哼一声道:“道长不要被这小道传言蒙蔽了双眼,这陈庆之出自江南,那里本就是沈约的老巢,此番他们意图兴风作浪,一定是诡计多端,怒江盟与我们同属八大门派,当年的韩烈也是一代大侠,怎能听一些宵小之人的诬陷,我看定是那陈庆之意图拉拢怒江盟被韩逐拒绝,他便用了诡计暗算了韩盟主,这等小人,怎配称英雄二字”。 此话一出,柳依依脸色愠怒,窗外的陈庆之也是怒由心生,没想到这白羽是黑白颠倒,满口胡说,柳依依当即就要开口辩驳,哪知白羽却是抢先一头道:“柳姑娘也是在那时候被陈庆之所迷惑,误入歧途跟着他们到了江陵,不然柳姑娘怎会不顾柳家名声和安危,选择与朝廷作对呢?我说的对吧柳姑娘”。 柳依依狠狠瞪了白羽一眼,他知道白羽是提醒自己考虑好柳家安危,可她如何能容忍陈庆之被人污蔑,而她却坐享其成呢?心中对白羽等人鄙夷至极不愿搭理,当即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去,却不料白羽连忙拦下继续道:“不过柳姑娘深明大义,如今是迷途知返啊,那陈庆之乃好色之徒,他心中记挂柳姑娘,只要柳姑娘愿意为诱饵,咱们何愁鱼儿不上钩呢?”。 “你痴心妄想,我就算死...”柳依依那个死字还未说出,一直沉默的萧颍冑终于开口道:“原来当时那个带着帷帽的女子就是姑娘啊,怪不得如此眼熟”,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一旁的王天虎。 陈庆之听到萧颍冑认出柳依依心中一紧,连忙盘算着该如何救人,王远知等人也是暗自一惊,没想到柳依依竟然也牵扯到了叛逆之中,看着萧颍冑冰冷的眼神,柳依依毅然决然道:“不错,府君大人好眼力,我与你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呵呵,柳姑娘名门之后,只不过行差踏错一步而已,本官又怎会追究,不过一个江湖少年又能起到什么风浪呢,你说是吧天虎将军”萧颍冑突然转头看向王天虎道。 第七十七章 真相 江左居内,萧颖胄的话令众人皆是一惊,看着沉默不语的王天虎面面相觑,自打进了这房间,白羽和王远知等人都以为王天虎也是西中郎府的官员,丝毫没有将他和叛贼王天虎联系起来过。 白羽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府君大人...为何称这位大人是【天虎将军】呢?莫非?”。 看着白羽欲言又止的样子萧颖胄笑了笑继续道:“不错,这位便是雍州派来谈判的使者,王天虎将军”,说完他看着白羽等人震惊的眼神又是一笑道:“王将军来荆州诚意满满,给我开出了一个丰厚的筹码,他听闻几位也来到江陵城,便也想借此机会跟各位也商量一下,是吧王将军?”。 萧颖胄看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白羽以为他不知道陈庆之的身份当真可笑,他作为一方权臣,荆州境内发生怒江盟这样的事情他如何能不知道?自从第一眼看到王天虎身边有陈庆之等人他就开始了调查,便一早就知道了来的便是大闹怒江盟的“陈三万”,于是以为陈三万就是萧衍派来保护王天虎的高手,为了保险起见他便找到了正一教帮忙,而陶永又联系了白羽。 只不过萧颖胄也没想到,那个所谓的年轻高手“陈三万”竟然抛下王天虎跑了,这也让白羽等人扑了个空,不过对于萧颖胄来说,既然陈庆之离开了那便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对于一个江湖中人的踪迹他根本不在意,剩下的事情就是专心应对王天虎和虎视眈眈的刘山阳了,于是他开始实施心中的计划。 首先他开始封锁消息,他将王天虎接到西中郎府好生招待,其实是为了软禁对方,同时他对正一教等人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叛贼已经离开,却没明说王天虎还留在这里,导致白羽等人都以为陈庆之带着王天虎逃走了。 向双方封锁消息的同时,萧颖胄就安排萧颖达等人奔赴荆州各地,秘密地将各地驻军联络起来,将不愿意跟随他们起事的将领一一更换,很快整个荆州就是铁板一块,所有军队都牢牢地把握在了萧颖胄的手里。 确保军队稳定后,萧颖胄悄悄登门拜访了萧宝融,终于向他袒露心声愿意为他效力,并且将持节令拱手奉上,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萧宝融拒绝了拿持节令,而是放心地告诉萧颖胄,他要的是一个真心辅佐的自己,而不单单是一个令牌,他必须承认,当时的自己被萧宝融说动了,比起萧衍的利用和当今陛下的猜忌,谁不愿意辅佐一个真心信任自己,而又心胸宽广的明君呢,士为知己者死,古来如此了。 打定主意要为萧宝融鞍前马后之后,萧颖胄便开始组织这场策划已久的酒席,他谎称自己骗正一教等人前来追缴陈庆之,乃是为了掩人耳目给朝廷一个假象,希望王天虎能够在酒席上说服正一教等人共谋大事,那王天虎信以为真便一同来到了酒席,同意来的便是被蒙在鼓里的白羽等人了。 看着萧颖胄深邃的眼眸,王天虎终于在众人注视下开口了:“府君大人说的不错,在下便是诸位口中的王天虎了,想必各位对于我的来意也是心知肚明,黄山柳家、巴蜀剑派和正一教都是江湖名门,这些年昏君暴虐,作为江湖义士也应当揭竿而起,投靠明君不是?我保证诸位只要和我们齐心协力,事成之后定有丰厚奖赏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呢?”。 王天虎虽然心中对萧颖胄有所怀疑,但他十分清楚萧衍给萧颖胄设下的死局,他相信萧颖胄除了合作别无办法,再者他确实也想要拉拢江湖势力为他们所用,尤其是正一教,作为如今的国教要是能够支持他们,那定会如虎添翼了。 这边的江湖众人听了王天虎所说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但各自反应却是大相径庭,首先是柳依依,她依旧保持着当日离开时的想法,不管是当今朝廷还是萧颖胄等人,在没确定对方是真的为国为民之前她绝对不会帮助任何人,更别提把柳家拉下水了。 至于白羽嘛,他听后一阵失望又一阵思索,失望的是萧颖胄话里话外摆明了丝毫不在乎陈庆之的下落,这让怀恨在心的白羽有些失落,但王天虎的话他却认真思考了起来,他并不在乎什么为国为民,只是想着巴蜀剑派虽然和正一教都被称为八大门派,但是差距甚大,正一教乃是国教,门中弟子上万,而巴蜀剑派只是偏安一隅罢了,他一向自诩能够将巴蜀剑派发扬光大,王天虎的建议对巴蜀剑派来说倒是个机会,不由稍稍将陈庆之的事放在脑后,偷偷瞄了一眼王远知等人的反应打算随机应变了。 但是王远知听了却是勃然大怒,他愤愤然看了眼萧颖胄说道:“府君大人这是已经投靠反贼了嘛,所以之前说什么叛贼失踪不过都是缓兵之计罢了,你等的就是今天吧”。 “道长说错了,我并没有骗你们,那个年轻高手的的确确是跟着王将军来的,也确确实实已经失踪了,只不过王将军身份特殊,即便今天他也还是朝廷命官而非江湖中人,故而没有跟道长明说,莫要怪罪“萧颖胄解释道。 王远知闻言冷哼一声道:”哼,府君何必遮遮掩掩,什么失踪了,正主坐在这里,他的护卫怎么会失踪,我看那陈庆之说不定此刻就藏在屋外,若是我等不从随时就要进来帮府君解决了我们吧”。 王远知的话一出,几人下意识朝着屋外环顾,惊地陈庆之低下头屏住呼吸,暗道一声道士还真是歪打正着,几息过后,见没有什么动静陈庆之才敢抬头继续偷偷看去。 但听屋内王天虎突然笑道:“道长,在下诚意满满你不必顾虑太多,那陈庆之并非我的护卫,甚至与我算不上相识呢”。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怔,白羽疑惑问道:“你此话何意?我可是在郢州亲眼见过你们在一起的”。 “白少主只说对了一半,这陈庆之的确与我同行,也确实送我来到了江陵,只是他压根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更不知道我来江陵的目的,一切都是我与刺史大人合起来骗的他”王天虎说着顿了顿看着众人,众人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刺史乃是萧衍,而窗外的陈庆之也聚精会神起来,王天虎终于要揭开自己心中的谜团了。 “当时我为了顺利来到江陵,一路上掩盖行踪,需要一个江湖高手护送,但不论何门何派的高手刺史大人也不放心,恰好在武康竟然遇到了这个陈庆之,武艺高强而去毫无背景,简直是绝佳的人选”王天虎随后娓娓道来。 “于是后来刺史大人和休文公便假意委托,说我是休文公远房亲戚,为了躲避山匪请他一路护送,这陈庆之便相信了我们这才与我一路同行而来,只不过刺史大人对这个陈庆之倒是甚感兴趣,一再叮嘱我最好把他也拉拢过来为他所用,虽然我不明白刺史大人为何对一个江湖小子这么器重,但我还是依计行事,中途他突然离开去了一次怒江盟,我便一直等他回来,为的就是把他牵扯进来,只不过没想到被他提前察觉,竟然就这样溜走了,真是可惜了啊”。 众人听后这才明白过来,唯独萧颖胄敏锐地抓住一点漏洞问道:“这个陈庆之也算得上机敏,可他明知道萧衍将军的身份,又怎会相信萧衍和沈约派他护送的只是一个远房亲戚呢,倒是让我想不通了”。 王天虎闻言大笑道:“他哪里知道刺史大人的身份,府君当初与尚书令陪沈约大人一起回乡,用的身份是沈约大人的亲戚身份,就连名字用的也是沈叔达和沈元达,也是可笑这个陈庆之久居江南小城,竟然不知道刺史大人和尚书令的表字就是叔达和元达哈哈”。 窗外的陈庆之顿时心中如同五雷轰顶,脑子里一阵空白,暗暗呢喃着:“沈叔达,沈元达?萧叔达,萧元达?沈叔达就是萧叔达,萧叔达就是萧衍,沈元达就是萧元达,便是萧懿,我竟然这么傻,连这都没有想到,原来萧衍早就与我相识,我竟然还以为从未见过他?”。 陈庆之只觉得脑海中涌起滔天巨浪,在武康城的经历如雪花般一片片在脑海中浮现,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可陈庆之感觉到的不是放松而是难以抑制的惊慌,那个他极力逃避的“萧衍”,竟然早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我,陈庆之应该会跟着父亲学会一身下棋的功夫,接受萧衍的招揽,从一个棋官做起,再做到将军,成为那个历史上的陈白衣吧...”陈庆之无力地想着,命运似乎在和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害怕做白袍将军“陈庆之”,于是刻意不学下棋,反而努力练习武功,但却反而因为武功被萧衍发现,最终一步步帮他走上了谋反的路。 “也许命运早就注定,我一味逃避,岂不是逆天而为?”陈庆之心中无力地想着。 “你们利用陈少侠的善意拉他下水,如此卑鄙无耻还妄想夺得天下,我柳依依第一个不答应”柳依依呵斥王天虎的声音唤醒了陈庆之,让他不由看向里面那个为自己鸣不平的女子,心中长长一叹压住了翻涌而来的惆怅。 第七十八章 局中局 柳依依冷哼一声,作势就要推门而去,却听那萧颖胄突然大笑一声道:“柳姑娘真乃女中豪杰,不过这卑鄙无耻的是萧衍又不是我,今日我在此设宴你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不给我面子了吧,还是柳姑娘觉得我门外那些府兵,都只是绣花枕头呢?”。 萧颖胄话音一落,只听萧颖达起身拍了拍手,声音传出只见门外上百府兵纷纷张弓搭箭,齐刷刷对准了身后众人,利箭寒光熠熠,那些个府兵身形一致,一看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 众人闻声赶到窗前一看,却听王远知冷声道:“府君不要以为布置重兵再施以恩惠,我正一教就会与反贼同谋了,大人可别忘了我正一教的身份,我教虽是江湖门派,但受先帝册封乃当朝国教,理应教化百姓、守护江山安宁,更何况此次下山本是掌教大人派我们来帮助铲除叛贼的,师命昭昭在上,岂能倒戈相向?大人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屋内的萧颖胄看着王远知慷慨激昂,上清四子除去陶永眼神不定外皆是同仇敌忾一般怒视自己不由一笑,随后抚须淡淡说道:“上清四子本官今日算是见识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佩服,佩服啊”。 只听萧颖胄话音一转突然说道:“诸位别担心,我的府兵没有命令绝不会放箭的,只是既然道长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本官也不隐瞒了,这位王将军的确是本官藏起来的,他也的确是萧衍派来要拉拢荆州一同谋反的使者,只是兹事体大,其中利害我一直拿捏不定,故而犹豫再三便留他至今,让他见诸位也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但见到正一教如此忠心耿耿,本官才终于明白该如何做了啊”。 萧颖胄的话让众人一愣,尤其是王天虎猛然睁大眼睛看着萧颖胄,心中连连回想终于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萧颖胄的陷阱,愤恨着对萧颖胄说道:“云长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想你的处境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萧颖胄又是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王天虎,只见他慢慢走到王天虎身侧,身子微微一倾对着王天虎耳语道:“是要感谢将军提醒我的处境呢,刘山阳大军就在荆州,朝堂不敢先对付萧衍就得先对付我,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萧颖胄声音很小,除了王天虎没人听得到,后者闻言也是小声冷冷道:“难道你想反悔吗?你还有得选嘛”。 “呵呵,你放心,萧衍给我做了这个局我没得选,我也不会反悔,只不过为了大业,得向将军借一样东西”萧颖胄继续回道。 “什么东西?”王天虎不解道。  萧颖胄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看了眼四周众人不解的神情,缓缓对着王天虎作揖朗声道:“天虎将军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本应该盛情款待将军以报恩,但是王道长说的对,面对国之大义,个人得失也只好放在一旁了,云长此生是无法给将军报恩了,还请将军见谅”。 “萧颖胄,你想干什么?”王天虎警惕道,一旁的王远知等人面对这突然转变的局势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也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倒是道长和诸位英雄在场,也好给我做个见证,我萧颖胄,断然不会与反贼同谋,对抗朝廷,今日就此诛杀反贼,以示清明!”萧颖胄义正严辞地喝道。 “萧云长!你好狠....”。 说时迟,那时快,王天虎话还未说完,却见一旁的萧颖达在萧颖胄话音一落后,猛地从袖中拿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趁着王天虎不注意一刀捅在了他脖子上,霎时间鲜血淋漓喷涌而出,一道血光从王天虎的脖颈上绽放,任王天虎无力地按住伤口也无可奈何,只见他双眼瞳孔涣散,半张身子被鲜血淋透,不出几息,就在愤愤然中仰面倒了下去,但那鲜血却还顺着伤口,一股股地往外冒着,恐怕王天虎至死也不会想到,当年自己奋力救下的萧颖胄,有朝一日竟然会要了自己性命。 萧颖胄看着倒下去的王天虎,心中的痛惜之情一闪而过,他与王天虎昔日有过共患难之情,但身在这个名利场,情义二字简直不值一提,他更多的还是感到放松,当着王远知的面杀了王天虎,自己忠心不二的名声自然会通过正一教传给朝廷,自己用王天虎的人头也可以换取刘山阳的信任,而他相信为了谋反大业,萧衍根本不会计较一个王天虎的死活,这番酒席杀贼,给荆州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与王远知、白羽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窗外的陈庆之也是大惊失色,一股凉意从头到脚,他是知道王天虎和萧颖胄的情义的,也是知道萧颖胄一早就打定主意要谋反了,只是为了换取一时的信任就杀了曾经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萧颖胄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他能想象身处这个乱世的朝堂会是多么的如履薄冰,而历史中的陈庆之却身处这朝堂的最中心,一想到要面对如此多的阴险狡诈,陈庆之顿时心生寒意,不由望着那惨死的王天虎,竟似乎正盯着自己,仿佛正一字一句告诉自己四个大字——“人命由天”。 陈庆之不由惊地倒退起来,王天虎心思深沉况且不能躲过人心算计,更何况自己毫无背景的一个小子,若想要做到历史上的陈庆之,需要经过多少锤打和勾心斗角,想到这陈庆之就厌恶的要死,那样的人生绝非是自己想要的,不由一时间恍恍惚惚猛地一下撞在了身后的栏杆上,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说话的是巴蜀剑派的剑一,他们四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这屋内的起起落落丝毫激不起他们的兴趣,直到此刻才第一次开口。 剑一的声音惊醒了陈庆之,但还未等他反应就只见一道剑光飘然而至,如一道晴空霹雳洒向他来,那是剑一刚刚出鞘的一剑,剑光带着凌厉剑气随后而来,陈庆之慌忙下只好蹲下身子,剑气顷刻间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将面前遮挡的窗户和木门斩成粉碎,终于将他的面目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是你?”白羽一眼认出陈庆之惊呼道。 “你...”柳依依也看到了陈庆之,一时间心中波澜起伏愣在了那里。 萧颖胄望着此刻取下面具的陈庆之,只觉得曾经见过这个俊朗少年,但见白羽和柳依依的反应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不由打量起陈庆之来,看着陈庆之看向王天虎的眼神,多疑的他开始怀疑陈庆之是不是王天虎早就安排好的帮手,顿时心中打定主意要对陈庆之斩草除根。 江左居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府兵以及远远观望的江雨禾和耿壮,二人心中一紧连忙走出暗巷,看到江左居的二楼已经被剑一斩碎了一半,陈庆之正出神地呆立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傻子在干什么,还不快跑?”江雨禾小声怒骂着,周围的百姓一看到此景,早就吓得四散逃开,楼下的府兵瞬间分为两队,一队张弓搭箭对准了二楼的陈庆之,另一队手拿长刀涌入酒楼,将各个出口封住。 “你就是那个陈三万,哦不,应该叫陈庆之是吧”萧颖胄缓缓说道:“原以为你已经跑了,本官本不想追究,没想到如今你是自投罗网,果然是与叛贼同流合污的啊,王道长,今日本官就替你们江湖除了这个败类,你可记得要把今日之事跟国师如实汇报啊”。 王远知闻言一怔,皱眉看着陈庆之,突如起来的变故令他心惊,原本以为是要被逼谋反,没想到眨眼间自己成了萧颖胄忠心的见证者,虽然心中隐隐觉得事有蹊跷,但正如萧颖胄提醒他的一样,作为正一教的代表,此刻的他除了诛杀叛贼别无他法,正在王远知轻叹一声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听一向沉默的剑一又说话了。 “陈庆之?拔出你的剑,让老夫见识见识”。 第七十九章 剑一 巴蜀剑派守剑奴,一生只为剑痴,这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情。 陈庆之先后击败陶永、白羽以及韩逐,如今正是江湖上风头无二的年轻剑客,而天下用剑之人,皆以巴蜀剑派位尊,天下剑术又以巴蜀剑派的「青云坠」为首,作为守剑奴也是巴蜀剑派长老的四人,在下山之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敲打敲打陈庆之,告诉世人这剑道执牛耳者,依然只有巴蜀剑派一门。 陈庆之重重叹了口气,若说在洪湖上他为救荆楚群雄大闹怒江盟时那是意气风发,一吐胸中不快,让他感受到了自己习武走江湖的意义,那自从来到江陵,从萧宝融到王天虎再到萧衍,桩桩件件都在提醒自己名字背后的意义,一面是心之所向的江湖,一面是命中注定的朝堂,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去逃避,逃避那该死的命运,丝毫提不起与人动手的兴趣。 但在剑一看来,陈庆之默不作声,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显然是在蔑视自己,不由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那把刚刚出鞘的长剑,剑长三尺,光滑如水,乃是剑一的成名宝剑“水寒”。 要知道剑一作为巴蜀剑派守剑奴之首,亦是巴蜀剑派资历最老的长老,天下用剑之人无不对他尊崇备至,就连生平唯一一次败绩也是令人津津乐道的,因为剑一当年负责守卫的便是七把宝剑之一的“承影剑”,与流云剑大战一场落败后将“承影剑”交给了流云剑使用,但能与流云剑大战一场,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实力了。 “小子好胆量,就让我看看如今江湖,用剑之人的风采吧”剑一冷冷一言,随后身形不动,剑锋向上一掠,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招,却蕴含了无比凌乱的剑气,这便是巴蜀剑派的绝学「青云坠」的厉害之处,取得就是「剑气瞬发,如剑仙之剑坠落青云」之意。 剑一的剑气如横空秋水一般朝陈庆之掠去,在剑一看来这一剑瞬发瞬至,除非陈庆之拔剑以相当剑气格挡否则避无可避,但是陈庆之却看似自负仍不拔尖,不由让剑一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高看了这后生,不过是个自满托大之人。 剑气眨眼到了陈庆之眼前,但见一道青光乍现,虚实之间,剑气斩破一道虚影随后重重撞在了后面的围墙上,瞬间”轰“的一声将围墙一分为二了。 而此刻的陈庆之却不知如何躲过了这一剑,已经闪到了一旁,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的墙壁,他正在浑浑噩噩间本没注意剑一的突然一剑,但是好在剑气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及时反应了过来,九星步今非昔比,他连忙几步踏出堪堪躲过这一剑。 陈庆之经过这一剑后终于缓过神来,心中暗道一声“不论做哪个陈庆之,总不能把命落在这里,再说了还得救出柳姑娘呢”,随即看到对面的剑一,方才那一剑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剑气之盛绝不在自己之下,不敢托大的陈庆之连忙取下背上的“三万”,将这柄宽大的青铜剑展现出来。 “长老可要小心,这小子的身法奇特如同妖术”一旁的白羽小心提醒道,狠狠盯着陈庆之,心中大喜若望,他本就对陈庆之欲杀之而后快,原以为已经错过没想到峰回路转,只是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却没有看到江雨禾的身影,不由轻轻暗自可惜,但想着只要拿下陈庆之就可以问到江雨禾的下落,眼中又升起一份狠戾。 “陈庆之,这荆楚群雄称你是少年英雄,侠肝义胆,其中真假贫道难分,但是看你年纪轻轻武功却不俗,若是心系正道自然是前途光明,何必要与叛贼同流合污呢?”王远知望着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原本还对这个王远知有几分好感,只是方才听他刻意包庇陶永给西风下毒的恶行,再加上他一看到对面陶永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一声道:“真作假时真亦假、假作真时假亦真,道长整天好为人师,说话时说的头头是道,可是连自己身边的伪君子,假道士都看不透,还跟我在这讲什么正道光明,不觉得可笑吗?” 王远知听了顿时羞的脸色一变,陈庆之这番引用后世《红楼梦》中的话乃是嘲讽他不辨真伪,他一向自诩正道弟子,为人看似光明磊落,却挑不出“迂腐”二字,为了门派荣誉多次包庇陶永,对江湖上的正邪之分也是不顾是非,只认门派之别,只是他素来江湖上名声赫赫,正一教更是如日中天,谁又敢对他说三道四,指出他的不是,反倒是陈庆之不管不顾说到了他的痛处,此时一时语塞,只得先狠狠瞪了一眼讨厌,随即为了挽回颜面才开口道:“真假自有公论,但是你维护叛贼王天虎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更是前来营救他,身为正一教弟子便不能容你,今日上清四子便领教一下少侠的高招”。 王远知说完,正要招呼上清四子列阵,却听到那剑一又冷哼一声道:“慢着!”。 王远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道:“剑一长老,有何话说?”。 “此子用剑,更是曾击败过我巴蜀剑派少宗主”剑一说着看了眼尴尬的白羽继续道:“就算要领教,也是我巴蜀剑派先领教,不用道长出手”。 “这...此子乃是叛贼余孽,必然是由我正一教捉拿才对长老,断不能让他有可趁之机”王远知继续说道。 “哼,道长的意思,你上清四子对付这小子是万事无忧,我巴蜀剑派就是有可趁之机了?”白羽闻言冷哼一声道,他还指望靠着陈庆之找到江雨禾的下落,自然不愿把陈庆之交给对方。 ”额,不是...贫道不是这个意思...”王远知自知自己说错话慌忙道。 陈庆之在一旁听了冷笑一声,随即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了,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你们要是想一拥而上也可以,要是不想不如你们先打一架,打赢的那便再跟我打怎么样?”。 陈庆之的取笑令剑一和王远知脸色铁青,一旁的柳依依却是“扑哧”笑了出来,更让二人一阵恼火,剑一当即喝道:“让我来收拾这小子,之后再交给你们正一教处理,行了吧”。 白羽刚想反驳却被剑一一个怒视逼地闭上了嘴,王远知见状也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后剑一剑锋一指陈庆之道:“小子,这里地方太窄施展不开,咱们去楼下大道上交手如何?”。 “随你咯”陈庆之随口答应着。 说罢,剑一身影倏地一闪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在了宽敞的大道上,陈庆之见状也不犹豫,几步踏出飘落在剑一对面,一阵劲风吹过,二人衣襟咕咕作风,两柄长剑上都缠绕着凌厉的剑气蓄势待发。 “小子,看在你有胆量的份上,我让你三招,出手吧”剑一冷冷说道。 陈庆之笑了笑:“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你老你先出手吧”。 剑一闻言一怔,随即凤眼怒视陈庆之,随即就见剑一是凌空一跃而起,但见手中长剑水寒先是往后一刺,看似刺向虚空,带着剑一整个人向后躺去,宛如醉倒一般,转瞬之间,剑一左脚猛然一起,整个身子被带着拔地而起,剑锋转到前面,如白虹贯日一般地剑气瞬间冲向陈庆之。 “这是仙人指路,青云坠的至高剑法,剑一长老一上来就用杀招啊”王远知凝视楼下说道。 陈庆之瞧着这一剑刺来也不躲避,而是将一身的浩然正气提到顶峰,青色真气弥漫剑身化为真气,九星步踏出三步,整个人如果原地画圆一般,但手中剑锋却也随之一转,一道青色剑气如圆月弯刀般横扫而出,正是一招竹溪剑法的「落叶悲秋」。 轰然一声巨响之后,陈庆之后退五步,剑一却退了七步,剑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少年,这少年剑法倒不是如何惊艳,但那雄浑的内力却让人大吃一惊。 “小子倒是小看你了,也好,许多年没有动真格了,今天就好好跟你打一场”剑一说完,竟然解开自己一身蓑衣,露出里面健壮的肌肉,随之脱落的,还有一件重重的铁衣。 “他刚刚穿着这么重的衣服跟我在打吗?”陈庆之不由惊叹起来。 “江湖剑道,已经许多年没有外人逼的大哥脱下铁衣了,上一个人,还是流云剑”剑二说道 第八十章 比剑 一时的寂静后,剑一活动了一下筋骨朗声道:“小子,本事不错,倒是我小瞧你了”。 剑一声音高亢,比之刚刚气势又陡然上升了一层,这一声震耳欲聋,其中蕴涵着浑厚的真气,剑一本就是想给陈庆之一个下马威,不料陈庆之的浩然正气不遑多让,蓬勃而出抵挡住了剑一的气势,倒是让一旁的不少府兵只觉得耳膜震裂,不由地摇头晃脑,一阵骚乱。 “这小子的内力果真不俗,天下用剑新人竟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还不是我巴蜀剑派的弟子,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打压他的气势,否则日后难保不会威胁我巴蜀剑派剑道正统的地位”剑一皱了皱眉头想着。 剑一凝视陈庆之突然问道:“方才那一剑,谁教的你?”。 陈庆之这边看似平淡,其实也是废了一番力气才平息下剑一方才一吼带来的冲击,脱下铁衣的剑一内力大增,加上他钻研剑道多年,举手投足间气势如虹,若非浩然正气十分霸道,也难以压制得住,不过经过这一交手,也让陈庆之稍稍安心,至少在内力上自己似乎还略胜一筹。 “我乃竹溪派弟子,你说谁教的我”陈庆之随后说道。 “胡说,竹溪派清泉子当年就是我巴蜀剑派的客卿,他的竹溪剑法我不是没见过,空有技巧却气势不足,你刚刚那一剑绝不是他的手笔”剑一大声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还不允许我推陈出新了吗?这世上会高超剑法的,也不只是你们巴蜀剑派一家”陈庆之立刻回应道。 此话一出,剑一以及阁楼上白羽等人皆是一惊,陈庆之这话摆明是在质疑巴蜀剑派的地位了,上百年来还是头一人。 “哼,好小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何为剑道正统,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三招,要还是不要?”剑一冷冷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并不是自大,而是故意为了激怒剑一,因为他知道用剑之人若情绪波动难免会露出破绽,看剑一此刻怒目而视的样子,陈庆之便又火上浇油道:“不如我让你三招吧,不用跟我客气”。 “哼,黄口小儿,今日就让你血溅当场!”剑一闻言怒气大生,长剑忽然一挺,唰地一声响,顷刻间朝陈庆之胸口刺去。 陈庆之连忙运用九星步闪避,一步踏在乾位,再接一步坎位,最后又落在乾位,虚虚实实间竟然毫发无伤躲过了剑一三招,只听陈庆之笑道:“说让你三招,三招到了,小爷我可要动手了”。 剑一闻言怒骂道:“臭小子...你找死”,话音刚落,但见陈庆之一道青色剑光迎面刺来,逼的他连连后退,急中生智间用出一招鱼跃龙门躲过陈庆之这一剑。 剑一一招落于下风,一气之下再次暴起,他多年来深得巴蜀剑派「青云坠」的剑术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招迅疾无比,一息之间又刺出四剑,招式越来越快,剑光闪烁如流星飞羽一般,惊地陈庆之连忙后退,用九星步小心应对。 剑一此刻浑身气势大涨,那厚厚的铁衣压制了他的速度,一旦脱下铁衣宛如猛兽挣脱了铁链,一剑更比一剑快,一剑气势更胜一剑,只是任他如何出剑,陈庆之却是虚虚实实,全部躲地干干净净。 “不对,这小子是故意气我,让我加快出手速度,再这么打下去,不但打不到他反而我自己要被累死了”剑一与人交手无数,丰富的经验让他猛然惊醒,猜到了陈庆之的用意。 “这小子的身法和内力都强于我,但他却不攻反守,一定是剑法有所破绽”剑一敏锐地捕捉到陈庆之的想法,于是顷刻间剑锋陡转,但见他身影一闪,挟着一道剑光,猛地挥剑自上而下挥出两剑,这两道剑气在半空中交错纵横,磅礴的气势如同一张大网向下罩去,这便是「青云坠」中的天罗地网,本是用来以一挡多的剑术,此刻却用来逼陈庆之停下九星步。 果不其然,这一剑用出剑气纵横,所过之处丝毫没有闪躲空间,陈庆之眼见无法闪避只好挥剑横扫一招「落叶悲秋」用来抵挡,剑一眼看陈庆之出剑,当即身影逼上前,接连用出一招「仙人指路」和「霸王举鼎」。 这三招接二连三用出,天罗地网让陈庆之避无可避,仙人指路攻他面门,那一招霸王举鼎却是自下而上攻其下盘,陈庆之慌乱之下除去一剑挡住「天罗地网」,只地堪堪用出半招九星步躲过「霸王举鼎」,可最后收剑慢了半拍,左肩被剑气划出一道长长地口子。 陈庆之吃痛地捂住左肩伤口,剑一这三剑招式精奇,势道凌厉,令他防不胜防,但也暴露了陈庆之最大的弱点,便是剑术上的平庸。 他虽然悟出如何利用九星步强化竹溪剑法,但是究其根本,竹溪剑法还是太过取巧,就算有了九星步加持,但是内里还是以巧字取胜,一旦九星步被限制,若只是凭借竹溪剑法便显得后劲不足了,且不说威力如何,就说剑招变化,竹溪剑法看似轻巧,但实际灵活不足,就好比适才面对剑一的三招,陈庆之竟然一时间没有相对应的剑招可以化解,只能下意识地去格挡。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看着剑一,此人剑法高超,内力深厚甚至还在韩逐之上,更厉害的在于他比韩逐懂得寻找破绽,当初他之所以打赢韩逐,一是依靠几次三番浩然正气的提升,才让他在内力上压倒了韩逐,二来那韩逐实在自负,明知内力不如陈庆之,但是却非要用最耗费内力的一招来解决陈庆之,就算堕入魔道也依旧不改。 可剑一不一样,他已经发现陈庆之空有内力和身法,但剑术比起冠绝天下的「青云坠」实在是天差地别,所以他不再耗费内力急于求成,他要的就是用精妙的剑法击败陈庆之。 剑一冷冷看了眼陈庆之,方才的交手印证了他的猜想,陈庆之的剑法果然依托于步法,若只是竹溪剑法,那剑一有无数个招式可以让陈庆之避无可避,想到这他顿时觉得胜券在握,当下长剑圈转,一瞬间剑光闪烁。 “小子,服还是不服,你这会知道我巴蜀剑派为何是剑道正统了嘛”剑一说道。 陈庆之血气方刚,一时挺直脊梁道:“服什么服,小爷我还没尽全力呢,这剑道正不正统有何重要,能打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陈庆之身影一闪,他生怕剑一的高超剑术所以想要先发制人,青铜剑呼啸而至,剑气陡然攀升至剑锋,一出手就是竹溪剑法最快的一招「剑起星河」,加上九星步虚实踏出,剑法凌厉至极。 剑一眯起眼睛却是不慌不忙,他已经看透陈庆之剑法不过就是竹溪剑法,痴迷于剑道的他当即想出破解之法,只见他身子一斜,长剑横扫而出,出手姿势古怪,双腿一缩一蹬,犹如一只兔子一样,陈庆之看着惊异但长剑已经无法收回,只是下一瞬他却惊讶发现剑一的一剑竟然不偏不倚擦着他的剑锋划过,因为他双腿一蹬,反倒整个人半弓着身子猛然退去,让自己一剑落了空。 他不知道这一剑名叫「兔子搏鹰」,乃是青云坠剑法中极为巧妙一招,蕴涵着以若克强的道理,陈庆之大惊失色,不得已强行收剑格挡,被剑一一剑刺在剑柄上,震地他虎口一痛,整个人赶忙再一后退,正想要踏出九星步闪躲时,那剑一又是凌空跃起用出一招「天罗地网」。 劈里啪啦两道剑气将地板都划出两道深深的剑痕,陈庆之也被震地倒退出去,却见剑一的身影上接踵而至,叮叮咚咚地响声顿时此起彼伏,引得众人无不屏息注视,到底这天下剑道是异军突起,还是老而弥坚,全在今日了。 第八十一章 比剑(二) 江陵城,江左居门前大街上,一时间剑气纵横,乱石纷飞。 陈庆之此刻苦闷不堪,他接连不断用出竹溪剑法三十六式,但却无一例外被剑一破解,他若是一招刁钻古怪,剑一就回他一招固若金汤;他再来一招迅疾无比,剑一却接上一招虚实变化;青云坠剑法的高超精妙在剑一的手下被运用的无与伦比,他虽然内功比起陈庆之稍逊一筹,但是剑术造诣实在高超,不论陈庆之如何出剑,他第一眼就可以看出路数并且破解,反倒是剑一的剑法不但攻势凌厉,而且玄妙无比,让陈庆之身上多了不少伤口,若不是他还可以用九星步躲过几次险之又险的剑招,恐怕早就是身首异处了。 剑一的想法很简单,他内力不如陈庆之就比剑法技巧,陈庆之九星步再玄妙也只能用来闪躲,想要击败剑一就必须出剑,而陈庆之再如何改良的竹溪剑派也比不过剑一的青云坠,吃准了陈庆之这一点他也不再着急,即便好几次杀招都被陈庆之用九星步躲过,他也只是暗道陈庆之这身法果真奇特罢了,因为在他看来,他只需要陈庆之再出现一次破绽,他就可以一招制敌了。 陈庆之又何尝不知,剑一不像韩逐有勇无谋跟自己拼内力,导致陈庆之已经被逼到绝境,无奈之下陈庆之大喝一声,一道青色光芒从“三万”剑锋上延伸出来,蓬勃的气势震地剑一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凝视着陈庆之说了句:“终于用出剑罡了嘛”。 陈庆之别无选择,只能用出最后的底牌剑罡,他心中暗道:“老家伙吃准我剑术不如他,我若跟他比剑术迟早被他找到破绽,我能依靠的就是内力和身法,那我干碎不用剑法好了”。 俗话说“瞎猫撞上了死耗子”,陈庆之此时破罐子破摔,决定彻底放弃剑术,只见他用尽全身真气催动剑罡,青色剑光足有数丈,他深吸一口气,将什么竹溪剑法完全抛之脑后,催动剑罡毫无章法地朝剑一砍去。 剑一瞳孔中惊异之色闪出,他看出陈庆之这一剑毫无章法,但却是威力无比,仿佛陈庆之拿的根本不是剑,是一把砍刀,将自己看作木柴一样胡乱砍来,可是反而这样却让剑一失去了对剑术的把控,只能连连闪躲起来,暗骂一声“这小子是破釜沉舟了,剑罡极为消耗真气,他这样毫无章法胡乱用出,我看能支撑多久”。 此时阁楼上的众人见到陈庆之剑罡出现时也是一惊,尤其白羽脸色阴晴不定,作为巴蜀剑派少宗主,他自然知道能够用出剑罡代表着什么,整个巴蜀剑派能够运用剑罡的也不过区区数人,像陈庆之剑罡如此威力的,恐怕就更少了。 白羽不由对陈庆之生出嫉妒和愤恨,当即对另外几位守剑奴道:“几位长老,这小子藐视我巴蜀剑派,又是叛贼同谋,咱们何不齐心协力直接斩杀了他,以绝后患呢?”。 一旁的柳依依闻言脸色一变,当即想要出演训斥,却不料那名清瘦长相的剑二头也不回道:“少宗主,我巴蜀剑派,从没有以多欺少的规定,不知你是跟谁学的?”。 白羽闻言一怔,一时语塞后说道:“长老...我只是着急,我看剑一长老久久无法获胜,唯恐有变啊”。 剑二冷笑一声道:“你放心,这小子已经被大哥逼的胡乱运用剑罡,就算他内力再深也迟早油尽灯枯,再说了,我巴蜀剑派傲立剑道之巅上百年,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实力,不是群起而攻之的旁门左道,白氏子弟,怎能连这点心性都没有?”。 剑二此话一出,众人都是心思各异,先是柳依依一听陈庆之即将落败不由心中一紧,不由攥紧拳头凝视楼下,说不出的关切之情;而白羽则被剑二说的无话可说,只得轻松应了一句,转而继续愤恨地望着打斗中的陈庆之,反倒是一旁的额上清四子纷纷不悦,毕竟这江湖中谁不知道正一教最爱研究阵法,就连闻名遐迩的上清四子也是常常以多打少的,不用说也听得出来剑二是在讽刺他们。 王远知摇了摇头拦下想要去理论的几人,随后淡然一笑道:“剑二长老傲人风骨,令人敬佩啊,不过各门各派都是互有长短,咱们习武之人切忌不可井底之蛙啊,巴蜀剑派作为剑道正统百年是不假,不过难保不会有后起之秀呢,我看这个陈庆之年纪轻轻就能和剑一长老打得有来有回,不知巴蜀剑派年轻一代可有这样的人物呢?”。 剑二闻言撇了一眼王远知,冷哼一声不语作答,他们几个守剑奴向来不善言辞,若要吵架那自然不是王远知的对手,更何况他们久不下山,如今看到陈庆之这样的用剑高手个个都是心痒难耐,谁还理会王远知呢。 “大哥用剑罡了”剑三身材略微矮小,突然开口道。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接连闪躲后的剑一终于大喝一声,一道白色剑罡冲天而起,只见他顺势用出一招「青天无云」,此招是青云坠中极为迅疾的一招,但见剑一长剑一晃,向右迈出三步,随即猛然转身凌空一剑甩出,剑罡从斜侧飞出,铺面而去,如一阵劲风吹过,可令万里无云一般。 轰然之间,白色剑罡与陈庆之的青色剑罡狭路相逢,白色剑罡的气势虽然不如青色剑罡,但是这一招剑法精妙绝伦,为剑罡添加了几分威力,两两相遇之下竟然是平分秋色,只有剑罡接触之处迸发出两道四散开来的巨大剑气,猛然向两旁吹去,一面到江左居门前,却见剑二拔剑出鞘,一剑向下横劈,将剑气一分为二,消散开来。 而另一道剑气不偏不倚,正好撞在江雨禾和耿壮藏身之处,二人惊地连忙低头闪躲,顷刻间尘土飞扬,一面墙壁被斩地粉碎,待到尘埃散去,二人呛地不住咳嗽起来,只好捂住口鼻从尘埃中跑出。 此时的江雨禾早就取下那丑女面具,穿着一件素白长裙,众人看见二人出现后纷纷看去,只觉得江雨禾虽然脸上沾了灰尘,但是却难以掩盖那张明媚俊俏的脸,此刻长裙飘风,鬓边还插着一支金钗,那是陈庆之的母亲送给她的。 “是她?她果然在这”白羽眼神一亮,顿时喜出望外,痴痴地看着江雨禾,此举被剑二看到不由心生不悦,轻咳两声皱了皱眉。 场上的陈庆之喘着粗气看了眼江雨禾和耿壮,看着二人无恙后放下心来,连忙运气继续警惕地看着对面的剑一,剑一见状大为吃惊,他没想到陈庆之如此挥霍剑罡还可以坚持这么久,他本身爱剑之人,多年来对于剑道早已经狂热,可惜自从流云剑堕入魔教后巴蜀剑派名声受损,新弟子又大多本是平平,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令他眼前一亮的人物了。 剑一暗暗思忖一番,陈庆之的天赋出众竟然让他一时生出爱才之意,毕竟剑道极为讲究天赋,若是能劝陈庆之加入巴蜀剑派,那定然可以光大巴蜀剑派了,想到这剑一连忙说道:“小子,你也看到了,竹溪剑派实在平庸,你于剑道一途乃天纵之才,何不拜在我巴蜀剑派门下,到时候我亲自教你青云坠如何?否则可要可惜你这天赋了啊”。 陈庆之闻言一怔,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始招揽自己,阁楼上的白羽也是一惊,当即喊道:“长老,这样的人怎么配加入我巴蜀剑派了?”。 “是啊剑一长老,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他还是个叛贼呢”王远知提醒道。 剑一冷哼一声望了眼众人,随后继续对陈庆之道:“你莫听他们的,你若是愿意,我兄弟四人今日保你无忧,谁也阻挡不了,我巴蜀剑派一心练剑,何时管这朝堂间这些俗事了,少宗主不要本末倒置了”。 白羽闻言气地脸色铁青,在他身后,萧颖胄与萧颖达相视一眼,只见萧颖达小声问道:“大哥,这可如何是好?”。 萧颖胄轻笑一声望了眼仍在二楼的王远知四人,他本来在乎的就只是正一教,其他江湖门派素来与他也无瓜葛,就算全死了他也不在乎,甚至对以后起兵说不定还能有所帮助,于是便对萧颖胄如此说道:“该留的留下就好,其他的...”,说完,萧颖胄悄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萧颖达闻言轻轻点头,随即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了下去。 “怎么样,小子你考虑的如何了?”剑一继续问道。 “呵呵,你知道嘛,要是我小时候你这么问我,我还真就答应了,可惜啊...我爹不让我去你们那,去了会把我屁股打开花的”陈庆之笑了笑继续道:“再说了,你要当我师傅也得先打赢我不是,胜负还未分呢”。 剑一眉头微蹙看着陈庆之愤愤然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第八十二章 比剑(三) 陈庆之与剑一交手再过数十回,飘荡的剑气卷起一阵阵旋风,将路边小摊的桌椅碗筷吹散了一地,江左居门前挂着的两串灯笼不断摇曳着,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全然不见往日的喧嚣,只有长剑争鸣和一地萧瑟。 青白两道剑罡交错纵横,青色剑罡大开大合、气势不凡,但却难以看出章法,一如“菜刀砍乱麻”一样,陈庆之兀自将剑罡耍地密不透风,这几十个回合下来,反倒让剑一愈发难受。 “这臭小子内力怎么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这么挥霍真不怕撑破自己的丹田嘛,我就不信他有两个丹田不成”剑一吃力地拆下一剑后想着。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陈庆之正好有两个“丹田”,此刻陈庆之的体内,下腹丹田处和心脏四周的两处气海正不断翻涌着,一道道青色真气从两处气海上传出,源源不断给陈庆之输送着内力。 “一力降十会,小爷我今天就跟你耗到底”陈庆之如是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人的比试仍在僵持着,看着剑一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拿下陈庆之,白羽着急地问一旁的剑二道:“长老,局势如何了,那小子还能撑多久?”。 剑二眉头紧锁看着场内,白羽虽然是巴蜀剑派弟子,但并未修炼出剑罡,自然不知道剑罡运用最为消耗内力,就算是剑一这样的用剑高手,也不能无节制地使用,但是眼前这个陈庆之,不仅毫无节制地使用剑罡,而且剑罡威力还在节节攀升,竟然让剑一都有些低挡不住了。 “此子内力深厚,当真令人难以置信...”剑二思忖着又对白羽说道:“再等等,大哥会有办法应对的”。 守剑奴镇守巴蜀剑派剑冢数十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争斗,虽然被陈庆之的“乱劈剑法”压制住,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凌空一跃先与陈庆之拉开距离,心头一转想道:“剑罡虽然威力无穷,但近战却无优势,我无法和这个小子拼内力,只得贴近他寻找破绽”。 想到这的剑一收回剑锋上的白色剑罡,猛然蹬腿暴射而出,凌空一踩一跃而起,整个人在半空中来回旋转向前,脚下却好似踩着台阶一般不断变化。 “这是巴蜀剑派的“蜀道十八阶”,小混蛋小心,他是要近你的身!”江雨禾见状立刻喊道,众人闻声一惊,白羽等人惊讶她可以一眼看穿自家绝学,王远知等人则对这“蜀道十八阶”叹为观止。 相传这“蜀道十八阶”乃巴蜀剑派开山祖师白仲所创,他见蜀道蜿蜒陡峭、层层山路一阶高过一阶,蜿蜒曲折共有十八个来回好似十八处台阶,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地势甚险因而将地势融入武学,创出这绝世轻功。 蜀道“十八阶”阶梯越高越行越险,这路轻功也是越转越快。陈庆之闻言心中一紧张,立刻挥动剑罡劈向剑一,却不料那“蜀道十八阶”有“缓十八、紧十八”之分,十八处阶梯较缓另外十八处阶梯却甚紧,一步高过一步正如同蜀道之上“后人见前人履底、前人见后人项顶”,巴蜀剑派这路轻功从蜀山这条陡道的地势中化出也是忽缓忽紧回旋曲折。 陈庆之掌握剑罡不久,若是大开大合与人对敌尚可以,但对上此时身形诡异的剑一不免有些捉襟见肘,顷刻间,剑一擦着剑罡旋过,一步凌空踏出随后整个人向下落地,剑尖顺势一点,长剑“水寒”一弯再一弹,剑一借力翻身一剑旋向陈庆之,这一剑来地精妙而又飞快,乃是青云坠剑法中的“峻岭横空”。 陈庆之忙收剑格挡,只是原本蓄力于剑罡之上,此时匆忙收回不由心头一震,一股真气堵在心间反而令他一阵气郁,剑一的这一剑来的飞快,又裹挟着从天而来的气势,只一相撞就让陈庆之浑身一震。 内外两股力量夹击之下陈庆之猛地嘴角渗出鲜血,赶忙连退三步,可剑一哪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接连又是一剑“仙人指路”再接一招“霸王举鼎”,转瞬间陈庆之又添了两处剑伤。 一旁的江雨禾见陈庆之受伤焦急喊道:“小混蛋小心”,秀眉微蹙一脸关切,可对面的柳依依见到此景,本也想喊出“陈少侠小心”,但这五个字塞在喉头始终叫不出来,只在心中默默呐喊了数遍。 剑一一招得手后立刻趁胜追击,长剑水寒刹那间递到陈庆之身周二尺之处。只见长剑倏地刺出一连五剑,每一剑的剑招皆苍然有古意。一旁的白羽见到失声叫道:“‘苍松古剑!’”。 王远知闻言一愣道:“少宗主说的可是贵派上一代门主白柳观察五颗百年苍松悟出的剑法?”。 “不错,我巴蜀剑派中有五颗古松,相传秦代时便屹立于世间,虬枝斜出苍翠相掩,爷爷曾由此而悟出一套剑法来便称之为“苍松古剑,只是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有幸可以看到”白羽想了想道,这套剑法招数古朴内藏奇变,只是名气却不如青云坠那般响亮,一共只有五招却需要反复练习才可得其神韵,对修炼者的天赋秉性要求极高,所以自从白柳去世后,数十余年来渐渐在巴蜀剑派失传。  “少宗主有所不知,苍松古剑并不是失传了,而是无人练会而已,要想练苍松古剑,首先要将青云坠练到大成,然后再返璞归真去练苍松古剑,两种剑法截然不同,如果不是痴迷剑道甚至心无旁骛者,绝对是练不会的,当年老剑圣临终前本来是想传给那人的,只是他自甘堕落,老剑圣生怕剑法失传就传给了大哥”剑二忽然开口道。 白羽浑身一震,他自然知道剑二口中的“那人”便是流云剑了,可他没想到白柳宁愿将“苍松剑法”传给剑一也不留给白氏子弟,此时看向剑一用出的五招剑法绵延不绝、与青云坠剑法颇有不同却更加质朴有力,不免有些埋怨白柳起来。 剑二看出白羽心思摇头冷冷道:“少宗主不用懊恼,苍松古剑依托与青云坠产生,但因为蕴意非凡,修习者往往着迷与剑法中的古意变化无法自拔,若不是全身心投入钻研便会顾此失彼,反而会因为练苍松古剑导致青云坠剑法一落千丈,当年老剑圣也是想到这一点,白氏子弟还要兼顾门派运转,若让你们练苍松古剑,只怕是得不偿失”。 白羽见心思被剑二看破一阵尴尬,刚想要开口解释却听柳依依一声娇呼,众人纷纷再次凝神看去,但见剑一五招来回变化,一剑气势胜过一剑,不似刚刚迅猛却招招致命,剑一用出此苍松古剑,便是为了即刻击杀陈庆之。 只见一剑掠地而出,转眼间又如一颗倾斜的苍松一般挑起,一道剑花随手挽出,一道道虚影令陈庆之眼花缭乱,可下一瞬却猛然发现一剑已经逼近到了自己胸前,陈庆之连忙运起九星步想要闪躲,却发现那一剑陡然又生出一道变化,已然让自己避无可避。 “不要~”柳依依再忍不住喊了出来,和她一样发声的,正是对面的江雨禾,看着二人同时关心陈庆之,白羽心中妒恨顿生,只希望陈庆之立刻死去,眼神狠厉看向陈庆之。 只见那一剑将要砍在陈庆之身上时,一道青色真气突然出现在他的周身,细心看去,那青色真气竟还夹杂着一道道金光流转。 “嗯?”剑一眉头微皱察觉异样,但是一剑既出便不可收回,苍松古剑取剑道古意,剑道至古乃是杀人技。 可下一瞬,所有人傻了眼一样看着眼前一幕,长剑“水寒”刺在陈庆之胸前,但是却被一团真气挡住无法再进一步。 “护体罡气?他怎会佛门的护体罡气?!”王远知惊呼道,看着那青色真气中一道道金光,眼中露出浓浓的诧异。 第八十三章 比剑(四) 鸦雀无声的大街上,只有秋风的呜咽和长剑的低鸣声。 剑一望着眼前的陈庆之,他嘴角被自己震出了鲜血,但是却仅限于此了,锋利的长剑却无法前进一步。 陈庆之死里逃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是无计可施之时才想起自己身上的“纯阳之力”,自从在怒江盟与韩逐一战中唤醒了沉寂许久的纯阳之力,这股力量就一直依附在自己周身经脉和肺腑之上,随着自己突破了浩然正气的“赤心”境,两处气海丹田同时存在,不仅让自己内力大增,也让这股纯阳之力得到了滋养变得更加雄厚。 在刚刚剑一的一剑刺来时,兴许是感受到了剑锋上的杀机,纯阳之力瞬间破体而出,为自己挡下了必杀的一剑,剑锋的杀气与纯阳之力久久僵持不下,陈庆之一咬牙将浩然正气全部融入这股纯阳之力中,竟然意外发现二者可以融于一体,便是众人看到的这幅青色与金光交错的摸样。 “你竟然会佛门的护体罡气?”剑一诧异道。 “什么是护体罡气?”陈庆之趁他不备连忙向后退去,随后一脸认真地问着。 众人看着陈庆之一脸疑问的样子,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倒是那剑一淡定道:“佛门中有一绝学,练成之后可金刚不坏、刀枪不入,世人称之为【护体罡气】,但据我所知,能够挡住我刚刚一剑的,无一例外都是佛门中的得道高僧,小子你年纪轻轻却有如此纯厚的罡气,你带给我的意外,还真是多啊”。 陈庆之听后暗自一惊,他虽然知道自己从【归元丹】中得到的纯阳之力非同小可,但没想到竟然到了世间罕有的地步,不由心中疑惑道:“这么厉害的玩意,怎么会在我爹手里呢?”。 剑一见他沉默不语便以为是有难言之隐,也不细问,只是再次提剑正色道:“今日一战当真痛快,没想到老夫在山上几十年,这山下也出了你这样的奇才,看来我煌煌剑道,后继有人啊”。 “只可惜,你非我巴蜀剑派弟子,若让你他日扬名天下,开山立派,恐怕我巴蜀剑派后人无人可以抗衡,所以我今日咱俩必须地分出个胜负、决出个生死来”剑一轻叹一声继续道:“若非如此,像你这般的剑道之才,本应与老夫成为忘年之交的啊”。 陈庆之听完对剑一生出几分钦佩和几分惋惜,此人虽然是巴蜀剑派中人,但做人做事却并不像白羽那样龌龊狠辣,只是碍于守剑奴的身份多少有些无可奈何,而且他一生痴迷剑道,所用出的剑术皆是精妙绝伦,即便是对手也会为之折服。  二人言罢,皆知此时已经形势所迫,就算二人再惺惺相惜也无法罢手了,陈庆之望了一眼剑一突然道:“前辈可愿与我共饮一杯?”。 “阵前沽酒,好兴致,你有好酒嘛”剑一闻言笑道。 “耿大哥,拿酒来”陈庆之对着一旁的耿壮伸手说道。 “少爷接酒”耿壮回道,酒葫芦眨眼间飞道陈庆之手上,只见他撸起袖口,拔出酒塞,浓郁酒香顷刻间令人迷醉,“咕噜咕噜”灌了几口干笑道:“此酒名曰「仙人醉」,前辈请享用”。 说罢,陈庆之大手一挥,酒葫芦飘然间又到了对面的剑一手上,剑一拿起凑仔鼻子上闻了闻道:“好酒好酒”。 “长老小心酒里有毒”白羽突然在阁楼上喊道。 “呵呵,不错不错,此酒有毒,一喝就醉,醉了就死,前辈还敢喝吗?”陈庆之一笑置之。 “醉死在剑下,死也值了”剑一二话不说,一把将酒葫芦拿起灌入口中痛饮起来,白羽还想要开口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咳咳,好小子,好烈的酒,我这一生喝过你这酒,只怕再喝不下其他酒了哈哈”剑一喝完豪气干云地笑道。 陈庆之望着对面沉默了一下,不由心中叹道:“此人心胸豁达,不失为一个好汉,真实可惜为这个劳什子巴蜀剑派卖命”。 心中想着陈庆之遂有感而发道:“前辈豪气爽快,剑法超群,小子当真不如你”。 “呵呵,剑法虽好,不及酒好”剑一笑道,此前无人知道其实剑一也是贪杯之人,只是为了钻研“苍松古剑”克制多年了。 二人说到这竟然相视一笑,嫌隙随之烟消云散,剑一笑完道:“小子,还要斗嘛?”。 陈庆之道:“朋友还没救出,只能奉陪到底”。 剑一摇头一叹:“也罢,人在江湖,欲罢不能啊”。 二人再相视一眼,竟然拱手双双作揖,随后只听剑一喝道:“看剑!”。话音一落便挥剑向陈庆之刺了过来。陈庆之侧身闪避,长剑还刺,使的便是竹溪剑法的第四招“雁荡式”。 他一剑既出,后着源源倾泻,剑法轻灵,所用招式皆是九星步改良过的「竹溪剑法」,他想再与剑一凭借剑术对决一次。剑一侧身旋转,原地用出几招“蜀道十八阶”,忽快忽慢令陈庆之捉摸不定,顺势用出青云坠剑法,他早已领悟了剑道中“行云流水,任意所至”这八个字的精义,剑术已经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翻翻滚滚的和陈庆之拆了一百余招。 突然间剑一一声大喝,举剑直劈,使出一招「盘古开天」,这是青云坠剑法中极为凌厉的一剑,陈庆之眼见难以闪避,一抖手,长剑使出一招「灵蛇出洞」指向剑一胸膛。剑一回身削剑。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他不等陈庆之抽剑,随即放脱长剑,纵身而上,猛然一手扼住了他喉头,一剑斜侧里掠出打在陈庆之手腕上,将青铜剑打落在地。 陈庆之登时为之窒息,哪知那纯阳之气再次迸发,陈庆之顿时觉得浑身力气,猛然记起当年在竹溪派清泉子打磨他基础多年时,曾叮嘱他“剑与手要合二为一”,逼着他练习剑招出来用剑还要用手指,当年他只觉得是清泉子为了让自己苦练起手式编的理由,此刻却突然想出其中奥秘。 剑术定要用剑才能使吗?陈庆之脑海中如电光一闪,暴喝一声,猛然右手五指疾刺,五指迅猛飞快却又直取剑一的胸口,正是竹溪剑法的一招“金玉满堂”,中指和食指戳在剑一胸口“膻中穴”上。剑一闷哼一声,原本因为纯阳之气的抵挡让剑一已经十分费力,此时顿时吃痛,抓住陈庆之喉头的手指登时松了开来。 陈庆之连忙退出几步,长长呼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当年还好信了清泉子的话,每日苦练剑术基础,导致一招一式就算手中无剑他也用的十分熟练。 “如此短的时间,你就能想到以指代剑,好小子,老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再来!”剑一朗声说道。 只见剑一猛然再次逼近陈庆之,剑光一闪,虚实之间竟然分出三道剑影。只见剑一手腕再抖,剑芒吞吐,那剑影再次分成六道,如此反复,长剑追着陈庆之不断抖出一道道剑花。 陈庆之眉头微耸,只见剑一大袖曳地,长剑挑出一朵朵银色剑花,越变越快,越变越繁,剑光耀眼令人不敢鄙视,不一会,但见一道道剑光收敛,剑一猛然刺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足足有上百道之多,随着剑一脚步逼近、剑锋抖动,那剑影聚拢一块,竟然整整齐齐并不散开。 四周众人无不屏住呼吸看着剑一神乎其神的剑法,仿佛多吐出一口气,也是对这神技的不敬。 “这是青云坠剑法的至高绝学,「剑影三分」!”白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想着:“爹爹常说遍数我巴蜀剑派高手,唯有剑一长老担得起「剑术大师」这个称号,也许他对敌应战并不如爹,内力也并非最强,但他却对天下剑术无不烂熟于心,但凡叫得出手的剑招他都是信手拈来,真乃是一【剑痴】”。 第八十四章 比剑(五) 众人凝神向场上看去,只见剑一与陈庆之缠斗在一起,长剑“水寒”剑影重重叠叠,将陈庆之渐渐逼到一个死角,陈庆之自知剑术不敌,当即把心一横,将一身内力尽数提起,只见青色真气又缠绕在陈庆之四周。 只见陈庆之脚下飞快踏出九星步,面对密密麻麻的剑影步伐也是越来越快,二人一攻一守地兜了十来个圈子,只见陈庆之身法玄妙,时如蝶戏,时如燕翔。剑一几度就要得手,总被陈庆之于间不容发之际遁走。时候一长,剑一不为所动继续抖动剑影,众人却看的都是目瞪口呆。 江雨禾更是睁大双眼,满心欢喜道:“小混蛋的轻功变得这么厉害,我看这什么剑影三分,都是花架子”,忽听对面剑二长叹:“姓陈的小子内力深厚,再算上如此年纪当真世间少有,这路身法玄妙无比,适才他连走四十五步之内其实暗含八卦之理,如此复杂步法我都难以参透,但这小子用来却好比他手掌上的纹路一般。只不过大哥早就想到他这轻功善于躲避,故而用出这最难躲避的剑影三分,为的是逼他将一身内力都用在轻功上,他便无暇用出那护体罡气,而剑影三分铺天盖地,他所能闪躲的也不过这四十五步之间了,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江雨禾张着耳朵听二人说话,却听得越发糊涂,忽闻陈庆之迭遇险招,不由暗暗心急。 “剑二长老乃我巴蜀剑派中最善拆解各家武学之人,纵使那姓陈的小子轻功再取巧,也逃不过长老的眼睛,这些歪门邪道又哪里会是我巴蜀剑派绝学的对手”白羽随即附和道。 忽听剑二对白羽问道:“少宗主,你说这剑影三分,一剑三分,作何含义?” 白羽神思不属,随口应道:“所谓三分,便是一剑挥出,剑气化为三道虚影。其实原本杀人一剑足矣,何必定要削成三道,此招往往都是用来以一敌多的,用在这小子身上,真是大材小用了”他皮里阳秋地讽刺陈庆之几句。 “少宗主说的不错,不过与人交手切不可自大,姓陈的小子虽然只有一人,但内力深厚,不仅身负如此奇特步法还有佛门的护体罡气,若非大哥会这一招剑影三分,也难以压制的住,少宗主以后行走江湖还是要学会审时夺度,剑法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没有哪种剑法的用处是固定的,少宗主若想接过我派大旗,还是需要虚心学习,以免输了也不知道如何输的”剑二在巴蜀剑派向来见识奇高,语语中的,顿时叫白羽反驳不得,唯有沉脸苦笑。 “这么说,不管如何出剑,他一招下去,都要分成三分?”柳依依听着同样为陈庆之暗自担心,不由张口问道。 剑二愣了愣看了眼柳依依点头说:“不错”。 柳依依继续问道:“撇开第一剑起手,后面他一招三分,两招九分,三招二十七分,如此算来,不知得分多少招?”。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陈庆之眉头一耸,他已经被剑一逼得从四十五步到只有三十六步的空间,而剑一的剑影却依旧凌厉,可他却丝毫看不到什么破绽,此时听到柳依依所说心中迟疑道:“所谓剑影三分,倘若三招二十七分,再分一次,四招八十一分,以之类推,五招二百四十三分,六招七百二十九分……”说罢掐着指头推算,他学习九星步时熟读河图洛书,又兼具上一世的知识,很快算清这剑影到底有几分。 剑一此生剑术高强,神通无敌,却因生平旷达,从不长于算计,他学这“剑影三分”时只是知道此招一用变化无穷,却未深究其中蕴含着数术之理,只是认真钻研练出其形罢了,所以此刻就算听到陈庆之算出剑影变化之理也并不忌惮。 但是陈庆之不同,这九星步本就暗含数术之理,其中门路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即心中暗道:“这剑影三分为何是一个【三】字?九宫数术之法的核心也是一个【三】字,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剑影三分定然也是暗含九宫变化,才可以将剑影变化的如此玄妙而又规律”。 想通这一点陈庆之心中大喜,若是“剑影三分”暗含九宫数术之理,那定然可以通过数术运算找到其中的破绽,当即心中一定,他刻意慢下脚步,引剑一不断使出这“剑影三分”,从而细细观察起剑一的手腕和脚步变化,左手不住屈指计算起来,为了找出破绽,他算的是剑一所处方位、剑法路径、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单单其中一项就极为繁复更何况全部算出,不由地分神起来,一个不小心,被剑一一剑再次划破右肩。 “小混蛋,你在发什么呆呢?”江雨禾又惊又怨喊道,看着陈庆之受伤,一只手忍不住地放在了腰间的“银蛇”上。 “不行,一边运九星步,一边算他的剑法路子,这脑子根本用不过来,得安静下来好好想想,如此也只能拼一把了”陈庆之先是急忙后退心中连连想道。 陈庆之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青铜剑“三万”向下杵在地上,双手撑在剑上紧闭双眼,将内力内收然后尽数与那股纯阳之气结合,只见一道青色的浓郁真气和一道道耀眼的金光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正是刚刚用过的“护体罡气”。 “这小子是想硬抗下【剑影三分】啊”剑二略微吃惊道。 “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的护体罡气能护得了几时!”剑一轻喝一声,他只以为是陈庆之走投无路打算拼死一搏,于是为了一鼓作气他将剑气提到顶峰,顷刻间闪到陈庆之身前,一道道剑影又显现出来。 “臭小子不自量力,剑一长老的【剑影三分】已臻化境,不仅剑气三分,更是可以将一切剑术融入其中,我看这小子这次是死到临头了”白羽冷冷说道。 江雨禾闻言恼怒道:“我以为什么厉害人物,原来是一只只会躲在人背后的恶狗,都是狗仗人势果真不假,夹着尾巴跑的是狗,叫的最欢的也是狗”。 白羽脸色一变被江雨禾说的一阵惭愧,若换作旁人他定要记恨在心理论一番,只是见骂他的是江雨禾却不知怎的竟然提不起怒气,反倒是看到江雨禾生气时秀眉微蹙,冷艳逼人,完全忘记了还嘴。 江雨禾并没多注意白羽的神态,只是屏住呼吸看着陈庆之和剑一,陈庆之岿然不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身的护体罡气围绕四周,全身上下围堵左手在那不住测算,嘴里也念念有词。 剑一攻势也愈发凌厉,一剑更比一剑快,但是剑锋斗转之间却不只是简单的剑招,只见他接连用出“仙人指路”、“霸王举鼎”、“青天无云”、“峰回路转”、“盘古开天”...,一连串的青云坠剑法接踵而至,一招一式皆化作三分,威力大增,更夹杂着五招“苍松古剑”,剑锋之上杀气腾腾。 “要说天下将剑法集大成者,唯有大哥了啊”剑二不住感叹道。 剑一忽如大鹏展翅、又如游龙戏水、时而势大力沉、时而迅猛凌厉、时而角度刁钻,巴蜀剑派一应剑法在这展现的淋漓尽致,但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还是那一剑三分的奥义。 “万变不离其宗,这些剑招用剑影三分的法子用出来,就一定暗含其中的数术之理,只要算出来,一定可以一招制敌”陈庆之眉头紧锁这般想着,豆大的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他将护体罡气提到最高,死死支撑着毫无防备的身体。 长剑低鸣,剑气纵横,眼花缭乱的剑影打在陈庆之的护体罡气之上,纵使陈庆之再浑厚的内力,在一次次硬抗之下,青色与金光交织的罡气也逐渐在暗淡下去,巨大的震动让陈庆之只觉得喉头一热,不由涌出一口鲜血,漫天的剑气剑影如倾盆大雨,而他站立的身子一如雨中浮萍,眼看就要被暴雨撕成了碎片。 “是了,是了,我算到了,第七百二十九分后他就会回到三分,七百二十九分就是他变化的极致,反反复复,周而复始”陈庆之心念急转终于算出这剑影三分的奥妙。 第八十五章 比剑(六) 剑一看着突然睁开眼睛的陈庆之微微一怔,但是眼看陈庆之的“护体罡气”已经支离破碎,他也不迟疑,加快了手中的剑影挥舞,凌厉的剑气卷起一阵阵旋风,将陈庆之逼的节节后退,嘴角渗出的鲜血又多了许多。 陈庆之眼神死死盯着剑一密不透风的剑影,在他的眼中,那一分分剑影由快变慢,虚虚实实都变得渐渐清楚下来,原本玄妙难解的“剑影三分”霎时间被他抽丝剥茧开来,最终那一道道剑影在他眼中越来越少,由数百道再到几十道,最后化作三分,再变成一柄孤零零的长剑。 “没错,这一招剑术以九宫算数为基础,通过手腕与脚步的变动让剑气以“三三”倍数叠加,但是因为剑术变化有限,七百二十九分就是这一招的极限了,每到这一分剑气就会用极快的速度再回到三分,只是变化之快肉眼难以察觉,反倒给人一种忽快忽慢、虚虚实实的感觉”陈庆之心中惊喜道。 “这臭小子在那比比画画念叨什么呢?不会是吓傻了吧”白羽对陈庆之取笑道。 “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剑二欲言又止,眼神深邃看着战局陷入沉思,他在七名守剑奴中武功并不算高,但是他对天下武学研究却最深,不论对手何门何派,只要一出手他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武学路数,甚至分析出敌人接下来的动作,只是他从未将这一招“剑影三分”的破解方法往算术方面想过,于是一时也想不通陈庆之能够用什么办法反败为胜。 一旁的白羽等人见他这样心中一怔,他们都认为陈庆之已经是必败之局,莫非还能生出什么变化? “二哥,可是有什么不妥?”一向沉默的剑三问道。 剑二对剑三摇了摇头不语作答,不是他故作深沉而是他也看不出陈庆之在干什么,剑三和剑四对兄长脾气了如指掌,见剑二担忧样子不由赶紧向场内看去,心中都是疑惑不已。 只见剑一此时当即长剑一晃向右滑出三步,用出一招“青天无云”,顿时数十道剑气凌空刺出,随即转过身来再高高跃起,落地之时身子微弓长剑点地一起,猛地斜刺圈转跟着一招“峻岭横空”去势奇疾而收剑极快。 这两招剑一早已练到出神入化,若让寻常弟子来用只会觉得首尾不能衔接,但剑一用剑“随性而为,无所拘束”,遂让这两剑好似浑然天成、水到渠成一般,两剑用出恰好剑气纵横交错,铺面而去的剑影剑气轰然砸在陈庆之的护体罡气之上,竟然将陈庆之猛地轰出数米,只能连连用青铜剑插在地上才不至于整个摔倒。 剑一再看去大为惊异,只见陈庆之依旧费力站直身子原地不动,右手握住青铜剑,剑身因为身子的颤抖二不住晃动,但是那左手五指仍是伸屈不定,来来回回算着什么似的。 他久攻陈庆之的护体罡气,刚刚终于发现陈庆之下盘一丝破绽,当即用那两招剑术一气呵成,为的是纵横剑气将陈庆之不稳的下盘掀翻,那样就可以破了这“护体罡气”,但是他却没想到陈庆之拼死撑住了身体。 “你明明还有一战之力,为何非要死守不攻?”剑一疑惑问道。 “晚辈还想再领教一次前辈的「剑影三分」,可不可以”陈庆之激将道,剑一闻言果然是朗声一笑道:“有何不可?”。 剑一瞬间展开剑势,身随剑走左边一拐右边一弯越转越急。一道道剑影猛然出现在他的身侧,陈庆之死死盯着剑一的动作,心中不住盘算道:“七百二十九分转回三分的那一瞬间,他会有一个停顿,那个停顿几乎难以察觉,但那的确是此招唯一的破绽了”。 剑一“唰”的一声反手一剑砍向陈庆之,用的是“苍松古剑”中必杀的一招,他深深认为陈庆之不过是风中残烛,便打算用这杀气腾腾的“苍松古剑”一举攻破陈庆之。 五招苍松古剑古韵盎然,没有华丽的剑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反复之间皆是为了杀敌,一道道朴实而花的剑气自带着汹涌的杀气而来,剑一绷紧身体,手腕抖动、脚步纷繁变化,只见一剑三分,再三分,剑影重重叠叠,每一道剑影都是“苍松古剑”的杀意。 白羽眼神炽热,剑一这五剑招招致命、威力巨大,他已经想到了陈庆之身首异处的样子,不禁让他觉得一丝畅快,眼神撇了眼江雨禾,看着江雨禾紧张万分的神色他便更是恼火,愈发期待陈庆之的死去。 第一剑,陈庆之退了五步。 第二剑,陈庆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第三剑,江雨禾想要上前被陈庆之一声喝住。 第四剑,陈庆之护体罡气被破,剑气划破小腿瞬间半蹲下来。 第五剑,剑气聚拢,直指陈庆之头颅,陈庆之目不转睛看着剑一,柳依依拿出「飞花」作势出手,却被白羽一剑拦住。 所有人都认为一切要结束了,除了陈庆之自己。 “七百二十九...就是现在了”他在剑气来临前暗自呐喊道。 几乎便在同一刹那,青铜剑掠地而起,陈庆之用尽力气让身体画出一道圆弧,青色剑气聚于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砍出。 下一瞬,没人知道这一剑如何得手,也没人想的通陈庆之如何能从密密麻麻的剑影中找到了那丝缝隙,只看到剑一右膝中剑一个踉跄,右腿一屈竟然半跪了下来,急忙以剑支地撑起,力道用得猛了剑尖又刚好撞在陈庆之拍来的青铜剑“三万”上,只听“啪”的清脆一响,长剑“水寒”赫然断为两截,只听剑一目光涣散,口中兀自说道:“怎么会!不可能…”,而一旁的陈庆之终于松了一口气,将青铜剑反手插入背上剑鞘,擦去嘴角鲜血,对着剑一深深作了一揖。 “前辈,胜负已分”陈庆之说道。 “那一剑,是什么剑术?”剑一痴痴问道。 “竹溪剑法,剑起星河”陈庆之回道。 “不可能,剑起星河我也会,怎么可能破了「剑影三分」和「苍松古剑」”剑一呢喃着:“可那的确是剑起星河,小子你没说错,那的确是剑起星河啊!可是为何能破了「剑影三分」呢?”。 “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敌的剑术呢,再厉害的剑术只要找到破绽,即便是最普通的剑术也可以获胜,我说的可对,前辈?”陈庆之想了想问道。 “哈哈哈,想我剑一痴迷剑道数十年,一向秉着剑道‘随性而为,无拘无束’”剑一闻言顿时大笑道:“可没想到我自己还是陷入这剑术高低的困局中,你说的不错,剑术虽有高低,但根本还在用剑的人,我又怎可看轻你的竹溪剑法呢?今日一战,是老夫败了,哈哈”。 “前辈承让了,若不是我侥幸歪打正着,断然不是前辈对手的”陈庆之苦笑着,他说的的确是事情,若不是“剑影三分”刚好契合九宫数术之理被他算到破绽,不然他断然不是剑术高超、经验丰富的剑一对手,即便此刻赢了,他也是内力受损,筋疲力尽了。 “呵呵,小子,拿酒来,我与你再喝一口”剑一朗声说着,整个人大剌剌盘腿坐下。 “前辈接酒!”陈庆之会心一笑遂一口饮下「仙人醉」,然后将酒葫芦甩到剑一手上。 剑一当即又是灌了一口,与陈庆之对视一眼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穿梭回荡,直冲云霄,全然忘了刚刚二人还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既如此,我巴蜀剑派今日不再为难陈小子你了”剑一随后说道:“看来我巴蜀剑派剑道扛鼎之位,是当了太久了”,经过一番比剑,剑一对陈庆之大为欣赏,再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了。 “长老?!”白羽愤恨道:“怎么可以放过这个小子,剑一长老就算输了,还有二长老和三长老、四长老呢啊”。 “少宗主,大哥是我七兄弟剑术之首,这位小兄弟既然赢了大哥,我们几个自然当然不如他,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受伤,我们怎能再落井下石呢?”剑二淡淡说道。 “他一个狂妄逆贼,咱们何必管那些规矩,他活一天就是对我巴蜀剑派的威胁,几位长老别忘了身上的责任”白羽急忙狠戾道。 “白少主需要明白,守剑奴守的是白氏七把宝剑,护的是白氏剑道星火相传,并不是你白氏的家奴,可以由你随意指使的!”剑一冷冷说道。 第八十六章 干将莫邪 众人听那剑一如是说着,不由纷纷看向白羽,只见他脸色极为难看,盯着剑一冷冷说道:“长老忘了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了嘛?三长老和四长老可不能白白拿了“干将莫邪”毫无作为吧”。 剑一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众人再次看向那一直沉默的剑三和剑四,二人一高一矮,双手抱于胸前静静站立,手中果然拿着两把乌黑长剑,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按着白羽的说法,竟然是七把宝剑中的“干将莫邪”。 “只要长老助我杀了此人,我可以禀明父亲,这两把宝剑就可以继续放在剑冢之内了”白羽继续说道。 此言一出,四位守剑奴纷纷相视一眼,守剑奴一族守护七柄宝剑上百年,其中的感情难以言表,自从被白氏剥夺这个权利后,虽然明面上没有表露,但每位守剑奴心中都是苦闷不已,自那以后七名守剑奴是寸步不离剑冢,却没想到这次白羽直接将“干将莫邪”拱手奉上,这才打动了守剑奴。 要说换作其他几柄剑,守剑奴尚且不会如此受制于人,奈何偏偏是这双生宝剑「干将莫邪」,守剑奴中剑三和剑四当年便是负责守护这两把剑,所练剑法也是契合这两把剑的双剑之法,若没有“干将莫邪”在手,他二人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对于这次重获“干将莫邪”才格外珍重。 “白少主对陈少侠恨之入骨,何不自己上去挑战呢?难不成是怕了嘛”柳依依早就看白羽不忿,当即嘲讽道。 “柳姑娘,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我敬重柳家不与你计较,可你别忘了这小子可是叛贼同伙,难不成你柳家也是要公然支持反贼嘛”白羽脸色一变道。 “哼,我柳家从来也不是贪慕虚荣,不分是非之辈,道不同不相为谋,小女子与白少主自然不是一边的”柳依依正色直言道。 二人说完,气氛一阵尴尬下来,白羽脸色铁青又对剑三剑四说道:“三长老、四长老,你们可想清楚了,干将莫邪还要不要了”。 剑三剑四闻言冷冷看了白羽一眼,只是不住摩挲着手中宝剑,眉宇间露出几分纠结,正当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王远知终于发话了。 “咳咳,柳姑娘和白少主不用争吵了,请听贫道一言,适才剑一长老与我有过约定,说击败那贼子后便交由我发落,只是却被贼子侥幸获胜,那按着约定,不如将他交给我们正一教处理,毕竟他说叛贼同伙,由我们捉拿也是名正言顺”。 说完,上清四子纷纷一跃而下,四柄长剑齐刷刷出鞘,气势陡然攀升,可不料一向不曾开口的剑四在此时说话了。  “四位道长且慢”剑四声音清和而富有磁性,全然不似外表看去那般粗糙,他比起剑三要高上一头,身材颀长,一双丹凤眼此时炯炯有神。 在场众人纷纷朝他看去,白羽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不通这个宗门中一向最沉默寡言的四长老为何主动开口了。 “四长老有何话说?”王远知问道。 “剑四不才,我与三哥在剑术修为上不如大哥,拆招解招则不如二哥,论内力深厚,在七兄弟中也是末尾,所以才需要练相辅相成的双剑合璧之法,此剑法又源自这「干将莫邪」之中,所以为了练好这双剑之法,自幼便与剑同寝同食,日夜不离,其中感情无法言语”剑四缓缓说道:“所以白少主方才说要将这「干将莫邪」再归还时,我二人不可否认对此十分心动”。 “所以,二位长老可是答应我了?放下,只要二位击杀这陈庆之,干将莫邪白羽一定保证双手奉还”白羽闻言急忙说道。 剑四语气平和,虽被白羽突然打断倒也不生气,只是轻声笑了笑,与剑三相视一眼继续说道:“少主莫要心急,我二人的确想要「干将莫邪」,只不过「君子爱财,尚且取之有道」,「干将莫邪」曾诛杀暴君,乃除暴安良之剑,先祖世代守护双剑,不单单守护的是剑本身,还有这两柄剑蕴含的君子之道,作为后人,又怎能为了得到这两把剑而去做有违君子之道的事呢?”。 “四长老既然不愿意动手,又何必阻拦我们呢?”王远知不明所以问道。 “我与三哥自幼合练双剑,心意相通,适才我二人虽未说话,但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所想,这「干将莫邪」乃我祖辈世代守护之剑,如今在我们手上归还白氏乃是命数,我们并不怪谁,自然也不愿为了此间违背良心,所以此事一过,我二人就会将这两把剑继续还给白氏子弟,决不食言”剑四语气平淡继续说道。 “只不过白少主说的对,想想这是我二人最后一次用「干将莫邪」却毫无作为,实在是遗憾,加上适才观望大哥与陈少侠比剑,我二人武功剑术虽不能至,但心中无比向往,所以斗胆,想最后借这「干将莫邪」一用,与陈少侠比试比试,还请几位道长稍安勿躁”。 “可是小混蛋身受重伤,如何是你们二人的对手,岂不有些趁人之危了”江雨禾闻言连忙说道。 “姑娘别急,我还没有说这比试规则呢”剑四和煦一笑道:“少侠与大哥方才一战,内力定然受损,不过我看少侠身负佛门护体罡气,几处剑伤倒是没有大碍,所以想与少侠只单纯比试剑术剑招,不比内力如何?”。 陈庆之闻言一怔,他的状况确实如剑四所说,与剑一一战最耗费的还是内力,最后为了推算出「剑影三分」的破绽更是用护体罡气硬扛剑起,导致内力受损严重,此刻一点也提不起来,不过那纯阳之气始终依附在周身和经脉之上,导致剑一最开始伤到自己那几剑都只是皮外伤而没有伤到筋骨,若只是寻常舞刀弄剑,倒不是不可以。 剑四见陈庆之犹豫继续说道:“为了公平,少侠可以调息一炷香,到时候力气应该也恢复了,应该也不影响比剑了,到时候不论输赢,我们都不会再阻拦少侠了,不知少侠可愿意?”。 “陈小子你放心,我四弟一生不爱说话,但是一旦开口那是言出必行,这点我可以用人头向你担保,比剑不管谁输谁赢,我巴蜀剑派都不再与你为敌,你大可放心”剑一朗声说道。 “长老...你们...可是要置宗门于不顾了嘛”白羽愤然说道。 “你给我闭嘴,掌门好歹也是一代英豪,就教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我巴蜀剑派何时成了朝廷鹰犬,又如何做这落井下石的事情,你日后若想要掌管宗门,还是给我好好反省改过吧”剑一闻言怒骂道,他声音如雷震地白羽浑身一颤,不由低下头去不再多言,只是低头下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四长老想要比试贫道本不该阻拦,只是此子乃是叛贼同伙而不是单纯的江湖中人,更何况他本事不烦,若是不趁着此刻捉拿他,待他恢复过来一旦逃脱了,我四人可没法向掌教交代了,所以...恕贫道不能答应了这次”王远知思忖一番说道。 说罢,上清四子再向前踏出一步,四道剑气开始萦绕在剑锋之山气势不凡,可猛然间,他们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一道忽然落下的身影,正是那剑二。 剑二手中是一把短小的细剑,剑锋熠熠生辉,剑柄却是一个圆环状,圆环内镶嵌着一颗滚珠,令人看了不由惊异。 “二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远知厉声问道。 “我三弟和四弟要跟陈少侠比试,还请道长行个方便,若是不方便,那还请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吧!”剑二豪气地说道。 “算我一个,若想过去,也从我身上过去!”柳依依手捧「飞花」飘然落下。 “还有我,谁敢动我家少爷!”耿壮一步踏出说道。 “呵呵,小混蛋,那你好好比,可别丢人啦”江雨禾望了眼陈庆之笑着说道,随后对着上清四子做了个鬼脸嘲讽道:“牛鼻子就会以多欺少,没出息”。 第八十七章 日月双剑 江左居外,一片落叶悄然落下,落在大街上,顷刻间又化为乌有。 双方剑拔弩张,一阵阵真气四散,绞碎了面前一切。 王远知凝望着面前四人,耿壮和江雨禾他丝毫不放在眼里,但是剑二和柳依依他却不能忽视。 上清四子驰名江湖,靠的是精妙绝伦的阵法,若论单对单比武,也就王远知能和剑一剑二相提并论,不过他倒不是怕打不过剑二等人,而是忌惮剑二背后的巴蜀剑派和柳依依背后的柳家。 前者身为巴蜀剑派长老,况且从刚才剑一的语气中不难听出几人连白羽这个少宗主也不放在眼中,可见其威望之高,而柳依依更不用说,那是柳破虏的长孙女,而柳家更是一向和正一教关系不错,王远知想着不禁有些犯难,他并不想与这两个门派同时结下梁子,于是便如此僵持下来。 这边僵持不下,那边的陈庆之却已经开始调息许久了,待到一炷香功夫过去,陈庆之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头,内力还没有恢复,但单纯比剑的力气已经恢复了。 “既然如此,晚辈就向二位长老请教了”陈庆之拱手道。 “少侠客气,我二人所练剑招以双剑为本,「青云坠」剑法为根,以日月变化为引,遂成此「日月双剑」,还请少侠请教”剑四回应道。 说罢,双方各自作揖,随后陈庆之摆出一招竹溪剑法的起手式,警惕地看向对面二人,二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各自取出长剑,两柄乌黑宝剑,一柄细长「干将」在剑三手中,一柄粗重「莫邪」在剑四手中。 陈庆之扎稳马步静静等待,但见剑三剑四二人脚下步伐奇特,一左一右相互交叉向他缓缓而来,正如比剑之前所说,二人也没有用丝毫内力,只是单纯的剑术步伐,只是那奇特步伐看似缓慢,,但几步之后二人在陈庆之眼中竟然变得虚虚实实,似乎有一道道残影分出。 “好玄妙的配合步伐”陈庆之猛地眨了眨眼盯紧二人,心中赞叹不已,巴蜀剑派不愧是天下剑道执牛耳者,“青云坠”剑法、“苍松古剑”还有这“日月双剑”无一例外都是精妙绝伦的剑法,或攻势凌厉或变化莫测各有千秋,他此番与二人比剑其实也是有自己的心思:“方才我是靠算出「剑影三分」的破绽取胜,且不说那复杂繁琐,也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我必须练出如「青云坠」一般精妙的剑法来,此番不比内力只比剑法,倒是个向他们学习的好机会”。  正当他想着,那刚刚还缓慢的二人突然气势一变,只见剑四手持莫邪突然从斜侧里杀出,莫邪剑粗重且锋利,只见剑四双手拿剑整个人转成一道圈,剑锋圆转如旋风一般向陈庆之杀来。 陈庆之定睛一看,那莫邪剑虽然粗重,但被剑四挥舞地却是密不透风,呼啸而来的气势让他不敢直面相撞不由先向后退去,正想用九星步时却想起不可用内力,不由只地连忙用一招“斗转星移”,这是竹溪剑法中一招防御剑招,用的是借力用力地法子,可剑锋刚刚一擦那“莫邪剑”,陈庆之就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拉扯力吸住,随后猛地被甩了出去。 陈庆之正震惊剑四这一剑力道之大时,却猛地觉得后背一凉,余光一闪赫然看到剑三手持细长的「干将」出现,那一剑如鬼魅一般悄然刺来,陈庆之震惊之余连忙将青铜剑插在地上,整个人借力一个后空翻闪过剑三这一剑,但剑锋擦着鬓角而过,依然斩落了陈庆之一缕头发。 陈庆之连忙后退几步,惊魂未定的摸了摸头发,暗道好在不用内力,不然方才若是剑气逼近,自己这人头可就不保了,更是惊异地看向剑三和剑四二人,方才剑三就好似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少侠似乎很依仗你那神乎其神的轻功”剑四说道:“你需要知道剑法根本在于剑,其余的都是助益罢了,不可过于依赖”。 陈庆之点点头道:“多谢前辈指点”。 “那好,我可不客气了,再来!”剑四大喝一声,双手剑莫邪再次挥舞起来。 陈庆之连忙举起青铜剑,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这次他特意留了个心思关注着一旁的剑三,果不其然,剑四身影一动那剑三也随之穿梭在剑四深厚,二人一前一后向自己攻来,步伐移动十分默契,虽是两个人两把剑,但每一刻你却只能看到一人。 剑四双手持着“莫邪剑”,挥舞起来气势宏大,虽然莫邪看着笨重,但是在剑四手中却依旧攻势凌厉,大剑每一剑挥舞起来本就覆盖面极大,剑四挥舞速度奇快更让莫邪的威力大增,大剑攻势一招猛过一招,好似那火辣辣的日头照耀下,天地之间无可躲避之处,让人应对起来毫无喘息功夫。 另一边的剑三却是灵动鬼魅,手中的“干将”细长锋利,总是出其不意地在莫邪收剑之时猛然刺出,比起莫邪的猛烈,干将剑舞的速度更快,招式也更加犀利,时而如圆月旋转、时而如弯月勾人,时而又像月牙忽隐忽现。 剑三和剑四将这「日月双剑」舞的虎虎生风,一个猛烈一个诡异,逼地陈庆之节节后退,因为无法用九星步的缘故,陈庆之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练地滚瓜烂熟的“竹溪剑法”,只是竹溪剑法进攻取巧一流,但面对水银泻地、密不透风的“日月双剑”,陈庆之一时间根本无法找到破绽,只得全身心用来防御,好在在竹溪派八年时间,他把剑法基础练到大成,一双手牢牢握住“三万”不至于被震飞出去,可是随着剑三和剑四的攻势愈发猛烈,陈庆之豆大的汗水已经顺着额头冒了出来。 其余众人看着这一幕暗自吃惊,没想到默默不闻的剑三剑四剑法同样如此玄妙,即使不用内力也是如此令人眼花缭乱,要知道这七名守剑奴常年不下山,自从当年流云剑叛变之后更是多年不出手,如今江湖上早已经渐渐淡忘他们,比起「上清四子」声名赫赫,他们几乎是消声觅迹了。 可很显然这么多年,守剑奴在剑冢内并没有消沉,此番出手,又是让江湖众人看到了守剑奴的风采,再不会有人生出低谷轻视的意思。 陈庆之一边吃力抵挡,一边暗自想着:“这二人剑法路数走的是「青云坠」的招式,但是步伐和身法移动,却是根据日月变化和双剑特点自己创造的,配合默契用出来不比剑一的那些剑法弱,推陈出新,当真是厉害”。 他这般想着不由想起水先生自创的九星步,心中隐隐有一个想法:“倘若他人都可以创造出神入化的剑法武功,我为什么不可以创出适合自己的剑法呢?不论竹溪剑法还是青云坠剑法,不都是人想出来的,先生不会武功还可以想出九星步,我学了这么多功法招式,难不成就想不出一套属于自己的剑法嘛?”。 陈庆之一念至此,猛地提起全部力气挥舞“三万”,连连挡下对面几招拉开一段距离,心中暗自回忆着学过的招式,突然想到剑一刚刚用的那一招「剑影三分」,不由心中惊喜:“剑影三分也是按照九宫术数的方法研究出来的,九星步也是先生根据九宫八股算出来的,我每次与人对敌,除了依靠内力,最依仗的就是学过的九星步,那如果我按照九星步中的九宫八卦算出一套剑法,岂不是最适合我?”。 想到这陈庆之当即茅塞顿开,好似茫茫沙漠中找到了一片绿洲,恨不得当即开始研究。 可下一刻,他一不留神就被剑三一剑逼到眼前,寒光一闪惊地他无奈只能倒地一滚才躲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出人意料 “少侠可不能分心啊”剑四微微一笑提醒着,手中的“莫邪”却毫不留情地朝陈庆之劈来。 “要算出一套九星步一样的剑法绝非一日之功,此时还要分心对付这二人,看来只能等日后慢慢演算了”陈庆之暗道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使出一招“落叶悲秋”挡住剑四一剑。 若说“莫邪”剑已然是一柄大剑,就连剑四也得双手舞动,但陈庆之这把青铜剑“三万”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还未开缝,但仅凭借重量每每相撞也让剑四虎口一震。 不同于剑四的双手挥舞,陈庆之却是单手拿着粗重的“三万”,虽然挥舞起来没有剑四那样行云流水、攻势如火,但也是轻松写意,配上竹溪剑法的灵巧,倒是别有一番“大巧不工”的韵味。当年他在竹溪派被清泉子打磨基础八年,一直都是用的这把粗重“三万”,其实不知不觉间练就了不俗的臂力,只是他素来比拼的对象是天生神力的耿庄,所以一直不自知罢了。 此刻与剑三剑四交手多时,虽然陈庆之碍于剑法不如二人只能一味防守,但是凭借这打磨出来的臂力将这柄厚重的“三万”挥舞如风,在度过几次危机后陈庆之愈发谨慎小心应对二人,一来他手中剑法与所用重剑风格迥异,不由让剑三剑四进攻之余也得小心提防刁钻的竹溪剑法,二来青铜重剑所带出的强悍力量的确令他们震惊,这便是陈庆之还未落败的关键所在。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陈庆之应对“莫邪”剑的猛烈进攻尚且可以,再加上“干将”的诡异就有些难以招架了,若想不出可以应对“日月双剑”的剑术,只怕迟早会是一败。 “若是我有三头六臂就好了...”陈庆之无奈想着,但这一想法却猛然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陈庆之猛地闭上眼睛锁紧眉头,好似在极力回忆着什么一样,剑三与剑四看了先是一愣,但是比武之中哪能容得分心,当即二人左右包抄双剑向陈庆之刺去。 “这呆子又在干什么?喂!小混蛋,小心呐”江雨禾皱了皱眉喊道。 却见陈庆之闭着眼睛,手中“三万”掠起画出一个圈,随后就见他手腕翻转不断挽出一朵朵剑花,脚下步子同样不断移动起来,这场景被一旁观战的剑一和剑二看到浑身一颤,尤其剑一更是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呢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众人纷纷看去,眼看剑三和剑四双剑距离陈庆之不过一步之遥时,却见陈庆之猛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青铜剑随着脚下步伐连连挥舞三下,青色剑花顿时绽放,一剑化为三剑,三剑再化为六剑...。 青色剑影赫然出现在陈庆之左右,与“干将莫邪”相交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双方各自倒退几步,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剑二痴痴地望着陈庆之手中“三万”道:“【剑影三分】?他竟然无师自通了?”。 “想当初我练【剑影三分】练了足足一年才入门,他竟然只看我用了一遍就学会了,此子的悟性实非常人啊”剑一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场景。 “果真可以,我能用数术演算出「剑影三分」,那一定可以将九星步演化成剑法的”陈庆之惊喜地望了望自己的手不住想着,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番奇妙剑术的景象。 “少侠好本事,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学会「剑影三分」,那好,就让我们兄弟再领教一下少侠,看少侠领会了其中几分”剑四赞许地看着陈庆之随后说道。 说完,剑三剑四双双动身,“干将莫邪”一刺一劈,一慢一块纷至沓来,一如熊熊烈火,一如冷月寒光。陈庆之不敢大意,当即手中青铜剑再次挽出几道青色剑花,层层叠叠,虚虚实实间一分为三,再分为六...。 霎时间,剑影交错,光华流转,三人交战成一团,纵使没有内力加成,没有剑气磅礴气势,但是三人三剑可谓将手中长剑挥舞到了极致,铿锵有力地撞击声不断传出,三人身影来回穿梭宛如三个翩翩起舞的精灵,用手中长剑编制着一副精妙绝伦的剑舞图。 战至酣时,三人不约而同豪气丛生,高亢长啸,青色剑花灿烂绽放,日月双剑陪衬左右,交手已过二百来招仍然不分胜负,在这场纯粹而有极致的剑术比赛中,陈庆之以「剑影三分」为引,连连用出竹溪剑法,灵巧之余好似生出三头六臂,与交错纵横的「日月双剑」打地不可开交,难分高下,也正是与二人交手中,陈庆之不断完善着对于「剑影三分」的理解和熟练,一步步转守为攻。 只见陈庆之回身一剑三分,绕地画圆用出一招“金玉满堂”,霎时间青色剑花环绕周身灿烂绽放,分别从五个方向攻向剑三剑四,剑三剑四往两侧连忙闪开又各自用出一招「回身抱月」和「盘古开天」,前者攻下盘,后者攻面门,陈庆之遂大喝一声,翻身而起接了一招「剑起星河」。 这一招「剑起星河」本是竹溪剑法中难得的杀招,迅猛凌厉而又出其不意,当初陈庆之更是凭借这一招击败了韩逐,这一剑最为讲究一个“快”字,出剑后剑光宛如道道流星划过,若说之前这一剑称为「剑起星河」尚有夸大成分,最多是“剑起流星”,但此刻陈庆之剑影连连,一道道剑影用出这一招剑,扑面而来的剑光灿若星辰,倒真当得起「剑起星河」这名字了。 “这一招「剑起星河」当年也曾见清泉子用过,他那三十六式竹溪剑法中也就这一招算得上大师手笔,也正是这一剑让他名声鹊起,不过比起这小子用的,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剑一凝视前方心中暗暗赞叹着。 那一剑惊起星河,卷起清风,翩然而至,剑三剑四的两剑同样是毕生所学之精华,一招凌厉诡异,一招气势如虹,正好与青铜剑影纷纷相撞,三剑齐鸣发出阵阵清脆颤音,三道剑光交织在一起,一阵阵清风由缓变急,三人身影相持不下圆转绕行,陈庆之在内,剑三剑四在其左右,如同三道旋风搅在一起不相上下,只等着其中一股率先力竭。 “此子若是我巴蜀剑派中人,该有多好”剑一望着三人越转越快的身影感叹着。 “不破不立,若他真是我巴蜀弟子,还无法有次机遇了”剑二轻声一笑。 三人交战精彩绝伦,就连本来剑拔弩张的王远知等人也是静静观望着,正一教虽然只是将剑作为御气之物,但所练功法多少还是与剑术相关,此刻看到三人玄妙剑法,不由地也是暗自称赞,不论是集剑法大成的巴蜀剑派还是惊才艳艳的陈庆之,天下用剑之人见到此景都无外乎有此感受。 可正所谓有所利便有所弊,三人交战正酣,让所有人目不转睛却忽视了一个人的悄然行动,那人便是白羽,自打被剑一剑二呵斥一番后,白羽看似沉默却对陈庆之更加怀恨在心,尤其看着陈庆之剑法愈发大成,甚至隐隐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时,一股偏激的嫉妒涌上心头,双眼狠厉望着陈庆之,趁众人未反应过来时,蹑手蹑脚贴着街边走着,竟不知何时绕到了陈庆之的背面。 此时三人战至最后关头,各自都是精神紧绷注视对方,陈庆之哪有心思分神关注到偷偷过来的白羽,况且三人虽然交战在一起,但毕竟未用内力,一番较量至此身影渐渐迟缓几分,不由露出几道破绽在外,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三人并未看出,白羽在一旁却看的一清二楚。 正当陈庆之门哼一声,手上力气再加剧三分想要逼退剑三剑四,剑三剑四同样用尽全力左右包夹他时,却在那迟缓的一瞬间,猛然一道寒光乍现,三人各自一惊却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几步之外的白羽突然暴起,太阿剑剑气纵横,寒芒一闪而至陈庆之胸前,三人未用内力一时僵持局面竟然被他冲散,陈庆之急忙想要收剑抵挡,却还是晚了一步。 太阿剑正中胸怀,穿透他的身子,连带将他推出数米,青色太阿剑身染上一抹血红,配上白羽的狠厉眼眸,令人望之胆寒。 第八十九章 青云六神剑 鸦雀无声的江左居前,只有白羽急促的脚步和陈庆之无力的喘息声。 他胸前挂着一把太阿剑,剑还未拔出身体,依旧被白羽握在手中推着自己走出数米,只听白羽狠厉而又得意地大笑道:“你去死吧,哈哈!”。 片刻的寂静后,白羽一脚猛地踹在陈庆之腹部,陈庆之如断线风筝般被他一脚踹飞,口子吐出一口鲜血,只见那太阿剑被鲜血染红,一滴滴鲜血从剑身上滴落在地,溅起一丝尘埃。 “少爷!”。 耿壮第一个跑到陈庆之身前,扶起陈庆之,一双手连忙按住不住出血的伤口,眼圈顷刻间泛红道:“少爷没事别怕,别怕,耿壮在呢”。 鲜血不一会染红了耿壮的手,陈庆之无力地看着耿壮想要安慰却说不出话来,他又看到柳依依颤抖着嘴唇跑了过来,柳依依蹲下身子前瞅了眼一旁的江雨禾,却发现江雨禾好似呆住一般,柳依依不再犹豫连忙蹲下身子,陈庆之看不清她眼中是否有泪,只看到她咬紧嘴唇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柳依依点住陈庆之周身经脉让流血减缓,可伤口处依旧血流不止,耿壮一双手已经变红,柳依依虽然眼神慌乱,但她自幼曾跟随贺仙翁学习医术,很快镇定下来,连忙取出一瓶止血散放入陈庆之口中,随后轻轻碰了碰耿壮胳膊道:“耿大哥,换我来吧”。 耿壮已然茫然无措,见少爷被人暗算原本怒气中烧,见有人触碰自己本要发火,却看到柳依依眼眸清澈如秋水长空,不由散去怒气松开按住伤口的手,柳依依连忙过去查看,取出随身带着的金针与纱布开始包扎,凝视一眼剑伤自顾自道:“没有伤到心肺,还有救,还有救...”。 这边众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剑三剑四久久不敢相信眼前场景,剑一紧皱眉头望着白羽一脸得意怒道:“你干了什么?身为我巴蜀剑派少主,怎可做这种背后偷袭的事情?!”。 “我这是为了巴蜀剑派除害,大长老心慈手软差点被这贼子蛊惑我不计较,三长老和四长老拿不下这贼子,便由我来料理他”白羽冷傲地回应着。 这边耿壮闻言浑身一颤,怒而转身望着不可一世的白羽,握紧双拳立刻想要出手替陈庆之报仇,正在这时,却听到身传出一声“刺啦”声,回头看去,却见江雨禾竟然抽出那一把锋利的“银蛇”,杀气腾腾地望着白羽。 白羽被江雨禾这一看霎时间觉得呼吸急促、口干舌燥,心中竟然升出一阵惊恐,不止是他,众人此刻看着江雨禾散发的冰冷气息都是一震,纷纷凝视着她,不过白羽对她心中有情,虽有恐慌却是一闪而过,看着自己情敌即将殒命的样子不由喜上眉梢竟然对江雨禾轻佻道:“姑娘终于看到我啦那日醉仙楼一别,姑娘英姿飒爽当真是令我...”。 白羽正兀自说着,却见江雨禾二话不说,冷冷看了他一眼后猛然出手,白羽当初在醉仙楼时看江雨禾躲在陈庆之身后,加上他本就自负,所以并未将江雨禾放在眼中,倒是打着想要借此机会让江雨禾好好领教一下自己的厉害,从而俘获美人芳心。 只见江雨禾的“银蛇”轻轻柔柔地刺出,突然间在空中一颤出嗡嗡之声跟着便是嗡嗡两剑,变化之快令白羽大吃一惊。白羽赶忙举剑招架江雨禾,却见那一把软剑“银蛇”如鬼如魅竟然已绕到了白羽背后。 白羽急忙转身,耳边只听得“嗡嗡”两声,赶忙用了一招「蜀山十八阶」弓着身子蹲下一闪,他练这「蜀山十八阶」没有剑一那搬熟练,故而虽然闪过一剑却看到眼前有一缕头发飘过,正是自己的束发已被江雨禾削了一截下来,顿时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白羽眼神一变再看向江雨禾,只觉得江雨禾眼神从未如此冷若冰霜,一身的杀气腾腾让他不由胆寒,他大急之下心念电转:“我刚刚大意被她一剑所伤,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我若不能取胜岂不是让她笑话了我,我不可再手软了”。当下不理会对方剑势来路,只见刷刷两剑分向江雨禾小腹与额头刺去。 剑一看到白羽这两剑微微一惊:“这两招‘鹤鸣清泉’、‘峨眉金顶’乃是「青云坠」剑法中最后六招,历来只有掌门可以学,他如何学得了去?”。 巴蜀剑派创牌时,白氏先祖曾观察巴蜀名山大川,其中以峨眉山、鹤鸣山、青城山、蒙顶山、光雾山和西岭雪山六峰最为险峻挺拔。于是巴蜀剑派「青云坠」剑法之中也有六路剑法分别以这六座高峰为名,乃是至高剑法,素来只有掌门可以学习,没想到竟然被白羽学去,由此可见巴蜀剑派对白羽的器重。 剑一定睛看去,只见此时白羽所出更是巴蜀剑派一种不外传的功法“剑匿天下”,此功法正是用来使用那最后六招剑法的。但见白羽的剑法在一招之中包含了一路剑法中数十招的精要。“鹤鸣清泉”原本十六招,“峨眉金顶”则是十八招。“鹤鸣清泉”与“峨眉金顶”两套剑法分别将每一路十数招中的精奥之处融会简化而成一招,一招之中有攻有守威力之强为「青云坠」剑法之冠,除去这两种,还有「青城惊雀」、「蒙顶芙蓉」、「光雾朦胧」、「西岭寒光」四路剑法同样可化为四招,是以这六招剑法合称“青云六神剑”。 众人只听得铮铮铮之声不绝于耳,不知两人谁攻谁守也不知在顷刻之间两人已拆了几招。只是剑一精通天下剑术,立刻看出白羽只是学会了「青云六神剑」中的前两招,而且对于如何将这两招精髓发挥还不精通,只是会照猫画虎罢了。 但是反观对面的江雨禾,反倒是一脸平静,手中软剑曲折离奇,不断变化拆解白羽这两招精妙剑法,毫无费力的同时手中软剑愈发凌厉,她的剑气也是陡然攀升,竟然有一股刺骨寒意油然而生,令白羽不禁打了个冷颤,看到这剑一猛地皱眉与剑二等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出了一丝诧异。 “原来她早已经破开我的封印,恢复了身手,好一个「银蛇魔女」,骗了我这么久...”。 陈庆之迷朦之中看到江雨禾身影翻飞,剑光四射,便知道江雨禾早就解开了他封住的经脉,而体内的伤势也已经好了起来,只是为了刻意隐瞒好留在陈庆之身边罢了,想到这陈庆之不由暗自苦笑,忍不住咳出一口鲜血来。 “是啊,她可是赫赫有名的魔女,武艺高强,我竟然以为可以封住她的经脉”陈庆之暗自苦笑着,却又见柳依依拿起的手帕擦去嘴角鲜血,柳依依无暇顾及身后局势,只是用尽心思为陈庆之包扎疗伤,幽幽说道:“不要用力,你虽为伤及心肺,但失血过多,受伤严重,再用气神仙也难救了”。 此刻白羽好不容易接过了江雨禾两招,却见江雨禾“银蛇”陡然晃动,用的正是「青云六神剑」中的“青城惊雀”,随后跟着又是一招“光雾朦胧”。尤其那“光雾朦胧”主要是从云雾中变化出来,极尽诡奇之能动向无定不可捉摸,而江雨禾的“银蛇”本就柔软富有变化,两两相加威力大增,曲曲折折、虚虚实实令人难以看清剑锋所指。 白羽一见江雨禾使出“光雾朦胧”,他见机极快当即不架而走,心中大为震惊道:“她怎么会我巴蜀剑派得青云六神剑?!”。 第九十章 那又如何? 所谓不架而走那不过说得好听,其实场面看是打不过而逃跑。他本就被江雨禾剑气中那股子刺骨寒意逼的手脚冰凉,此刻一看那一招「光雾朦胧」顿时知道不敌,只是他剑法变化繁复,逃走之际太阿剑东刺西削使人眼花缭乱不知他已是在使三十六策中的上策。 他知巴蜀剑派青云六大神剑之中除了“鶴鸣清泉”、“峨眉金顶”、“蒙顶芙蓉”、“青城惊雀”、“光雾朦胧”之外最厉害的一招叫做“西岭寒光”。巴蜀高峰中以西岭雪山最为巍峨,这招“西岭寒光”在青云六神剑中也是最为精深。就连白子鸿当年说到这一招时含糊其词并说自己也不大清楚,只因为这一招“西岭寒光”剑路极为高深,前前后后共有七十二路变化,若要转为一招实在太难,百年来也只有那人练出过这一招。 可白羽被江雨禾突如其来的两剑吓得不轻,他心想如果江雨禾再使出这一招“西岭寒光”来自己纵不丧命当场那也非大大出丑不可。他脚下急闪长剑急挥,突然心念急转:“她虽不知道如何学到我巴蜀剑派绝学,但想来定然不懂「剑匿天下」的精髓,我只是被她一时唬住,说不定她只会呆使不会随机应便。我何不冒险跟她拼一拼,否则就这么逃了,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上混了”。 江雨禾眼见白羽脚步微一迟疑,知他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逃呢还是不逃,忽然听白羽转身叫道:“惭愧!既然姑娘动真格的,我可不客气了”。 江雨禾冷哼一声,眼中毫无波动,她自然知道白羽不过是为了挽回颜面才这么说,她以这招“光雾朦胧”逼得白羽转身而逃,虽然白羽掩饰得高明似乎未呈败象,但武功高明之士人人都已见到他不敌而走的窘态。 江雨禾随手挽出一朵剑花说道:“要死的人,废话真多!”,她声音清冷,毫无之前的古灵精怪感觉,让人听了不由心生寒意,她自从待在陈庆之身边便收敛起性格,加上每日陪伴陈庆之心情大好,流露出许多女儿姿态,却直到此刻,看到白羽暗算陈庆之怒有心生,才表露出那股杀伐果断的气质。 但见白羽还对着江雨禾笑靥甫展正要说话,却见江雨禾手中“银蛇”嗡嗡作响向他直扑过去。这几下急剑乃是江雨禾毕生功力之聚,她已经对白羽愤恨到了极致,当下这一剑来势汹汹,却又曲折如钩令白羽茫然无措,便是要一剑斩杀了白羽。 只见寒光环乱转霎之间已将白羽裹在一团剑光之中,白羽一声惊呼连退了几步,江雨禾岂容他缓过神来,眼看白羽正想用那「蜀道十八阶」,她手中软剑越使越快,一套“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有如烟雨笼罩,乃是她从听雪天「绝影刀法」演化而来的剑法,白羽不由得目为之眩,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剑气扑面而来,猛然间看清楚一道银色剑光宛如一条“银蛇”,晃动着绕过那把太阿剑,眼看就要卷在自己脖子之上,吓得白羽脸色苍白。 转瞬之间,就在白羽目瞪口呆的时候,却看到一柄细剑圆转而来,穿过“银蛇”剑气击打在江雨禾手腕处,江雨禾吃痛一声连忙收手后退,方才看清出剑的竟然是那剑二。 “多谢二长老!我大意...”白羽正想继续强撑面子却被剑二猛地扇了一巴掌,捂着肿起来的脸庞白羽呆呆地看着剑二道:“你...你干什么...?”。 “暗箭伤人,好大喜功,眼高手低...”剑二冷冷看着白羽道:“若你不姓白,我早一剑杀了你,待回去宗门,我看需要好好和掌门商量一下,你这少宗主的位子该换一换了”。 白羽心中如图惊雷一般轰然一响,剑二的话戳到了他最在意的地方,那就是巴蜀剑派少宗主这个位子,可他知道剑二绝非危言耸听,且不说守剑奴在宗门中威望极高,父亲也十分看重他们,就算父亲不听他们的,以守剑奴的威望,只要他们不愿臣服自己,那日后也一定是自己统摄宗门的一大阻力,不由从惧怕变成愤恨。 白羽兀自想着,却听剑二望着江雨禾许久,又看了看那柄寒光四射的“银蛇”许久,终于开口道:“姑娘刚刚用了我巴蜀剑派的绝学,在下斗胆一猜,姑娘可是听雪堂江雨禾?”。 剑二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剑一和剑三剑四纷纷恍然大悟,其中剑一更是愤然怒视着江雨禾问道:“你果真是那叛徒的徒弟?怪不得会用我巴蜀剑派的剑法”。 江雨禾冷哼一声,她为了替陈庆之报仇没有丝毫隐藏自己的剑法,她自知只要一出手肯定会被守剑奴认出来,当下也不辩解道:“是又如何?你们巴蜀剑派的弟子品行不端,我管教他有错吗?”。 众人闻言纷纷一震,其中白羽和柳依依都是惊讶地看向江雨禾,任他们如何猜想也没想到眼前女子竟然传闻中的魔教妖女,柳依依更是不由自主再望了眼陈庆之,后者脸色煞白却是淡然一笑,显然早就知道了江雨禾身份,柳依依心头再次一怔。 白羽闻言更是神色一变,他比谁都清楚魔教跟巴蜀剑派之间的恩怨,想当初流云剑叛出巴蜀剑派投入听雪堂,不仅肆意屠杀江湖同仁更是带走了七把宝剑之一的承影剑,正因为此,不仅让巴蜀剑派名声大跌,宗门中客卿尽数离开,更是气死了当时的老剑圣白柳,导致巴蜀剑派多年来元气大伤,实力大不如前,特别还导致白氏子弟从守剑奴手中收回了其余几把宝剑,不仅让双方生出嫌隙,更是让守剑奴对于流云剑一事耿耿于怀。 而魔教少主江雨禾,正是流云剑投入魔教以后的徒弟,流云剑私自教授她剑法更是让巴蜀剑派感到奇耻大辱,故而江雨禾也成为了巴蜀剑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没想到在这里阴差阳错碰到,真可谓是冤家路窄了。 “我门中弟子再如何过错,也轮不到你这个魔教妖女来插手!”果不其然,江雨禾话音一落,剑一立刻拖着伤腿断剑走上前喝道:“你那师傅对你真是好啊,连本门绝学都传给了你这个妖女,当真是欺师灭祖,可笑我当年还对他推崇备至,误将【承影剑】转交给他,真是酿成大错!”。 “宝剑配英雄,承影剑在我师父手中才是相得益彰,难不成让此等宝剑待在你手里生锈嘛”江雨禾言辞犀利,一双眸子冷若冰霜,配上她本就英气的面容,冷艳无双更让人觉得不可逼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银蛇魔女】,既然碰上了那咱们好好算一算这些年的恩怨,那叛徒既然教给你本门剑法,那今天我就清理门户!”剑一又怒道,作势想要动手,却不料剑二缓缓出手将他拦下。 “大哥有伤在身,不牢你出手,让我来领教一下魔教护法的高招”剑二接着说道:“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陈少侠与这妖女一路同行,是被蒙在鼓里还是早就知道了呢?”。 剑一等人闻言纷纷看向受伤倒地的陈庆之,知道陈庆之无力回答便向柳依依问道:“柳姑娘,你之前与他们曾有过交集,可曾知道这女子的真实身份呢?”。 “我...我的确不知道她是魔教少主”柳依依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庆之,思忖一番道:“想来陈少侠...应该也不清楚吧”,柳依依此番话说来自然是想要替陈庆之隐瞒事实,不想他被魔教牵连。 却不料陈庆之气若游丝缓缓一字一句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柳依依无奈而又不解地看着陈庆之,虚弱的双眸中迸发着最后的倔强,剑一闻言勃然大怒道:“原来你早就和魔教是同伙,枉我还如此欣赏你,想要护你周全,差点是助纣为虐啊”。 那江雨禾听到陈庆之丝毫不忌讳地承认,不由一呆注视着他,与陈庆之四目相对展颜一笑,笑靥如花映衬着红彤彤的火光,又看到陈庆之伤地如此之重,江雨禾心中愈发气愤,定下神来冷冷看了眼一旁的白羽,不禁让后者打了一个冷颤。 剑一望着陈庆之与江雨禾眉目传情摇头叹息道:“如此好的苗子却又陷入魔教妖女的温柔乡,念在我喝了你一口酒的份上我不杀你,可你的生死我们兄弟也绝不再管了”。 剑一说完扭头再也不看陈庆之,眼眸中尽是失望神色,剑二与剑三剑四也是轻声一叹,刚刚他们对陈庆之有多欣赏,此刻就有多失落。 “哼,说到底还是你这魔教妖女蛊惑人心,今日我一定除了你这妖女!”剑二瞬间剑锋直指江雨禾道。 “有本事就来试试”江雨禾不屑一顾道,随后“银蛇”再次嗡嗡晃动,刺向剑二。 另一边的白羽缓过神来,望着江雨禾身姿潇洒、翩若惊鸿,只觉得万紫千红也比不过眼前美人,将江雨禾什么“魔教少主”的身份一时间抛之脑后,却又看到陈庆之望着江雨禾也是痴痴凝望,不由闪出一丝狠厉道:“狗贼,我要你死!”。 说罢,只见白羽提剑就朝着陈庆之刺去,二人之间不过几步距离,而柳依依还在专心为陈庆之行针,丝毫来不及反应。 第九十一章 劈空掌 这一瞬,白羽的太阿剑宛如一道青色闪电,剑锋急刺,直锁陈庆之的面门而去。 “待你死了,我再想办法降服那江雨禾...”白羽自顾自做着美梦,眼看就要得手。 说时迟,那时快。 一震劲风从白羽的侧面刮来,气势汹汹让白羽不可不避,只好翻身一个「蜀道十八阶」凌空一跃退出几步,这才看清竟然是耿壮一掌劈来,自打他与陈庆之等人结识以来,这耿壮都是最默默无闻的,任谁都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跟班,故而白羽从未将耿壮放在眼里过。 此时白羽看清来者是耿壮后,心中不由嗤之以鼻,暗骂一声耿壮不自量力,随手挽出一道剑花,傲气十足地看着耿壮道:”凭你也想拦下我?找死吗?”。 耿壮锁紧眉头喝道:“你这家伙长得人模狗样,做的事却是狗都不如,我今天一定给少爷出口气!”。 白羽被耿壮一骂顿时脸色铁青,本来今日接连被剑一剑二呵斥就已经让他颜面尽失,此刻被他轻视的耿壮所骂更是怒火中烧,顿时剑身抡圆,剑尖急冲朝耿壮而去,眼中满满都是杀气。 耿壮见状略略向后一缩,却是摆出一个「劈空掌」的起手式,下一瞬只听呼地一声,耿壮赫赫如离弦之箭腾空而起,力道之大一脚将方才踩的地方踏出一个深坑。 “砰砰”两声传来,耿壮赫然两拳砸在白羽的剑身,直将太阿剑砸地嗡嗡作响,白羽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阵酥麻,噔噔噔,一个照面下白羽竟然挫退三步,大惊失色地看着一脸怒色的耿壮。 “嗯?此人用的好像是莫不语的「劈空掌」,虽然招式还未熟练,但这力道却实在惊人啊”王远知看着不由诧异道。 正如王远知所说,白羽也看出了耿壮的掌法是西山派的「劈空掌」,只是这劈空掌自打丢了下卷以后名气就大不如前,就连莫不语也不依靠这掌法迎敌。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劈空掌”讲究雷霆万钧之势,刚猛无比,而耿壮恰好是天生神力,自打练了这“劈空掌”便是如鱼得水,将“劈空掌”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耿壮瞧见自己一个回合击退白羽,心中欣喜不已,此前陈庆之一路冒险但是耿壮碍于不会武功,大部分时候都是作壁上观,此次见到少爷被白羽暗算悲伤之余更是有许多自责,他自打认准陈庆之以后,就打算死心塌地护卫陈庆之安全,可是最终却是无能为力,心中总是怪自己武艺不精帮不到陈庆之。 直到此时怒而出手见到自己也可以击退白羽,又想起少爷因为此人危在旦夕不由怒从中来,猛地拿起丢落在一旁的酒葫芦,只见耿壮也学着陈庆之仰天喝酒起来,酒入愁肠顿时胆气丛生,想着今天定要好好教训一下白羽替陈庆之出口恶气。 白羽甩了甩被耿壮适才一拳打的有些麻木的手,却见耿壮大口喝酒,虽是破绽百出,但偏偏经过刚才一个回合让他不敢大意,看起来耿壮更是气势十足,叫他莫知所攻,待到耿壮喝完将那葫芦丢在一旁,双手抡圆扎稳马步,双目怒视起白羽来。 白羽被耿壮一瞧才发觉自己竟然被耿壮气势唬住,不由觉得颜面扫地,他堂堂巴蜀剑派少宗主先后败在陈庆之和江雨禾手下不说,若是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跟班也打不过,真是无颜再回蜀山了,当即把心一横,想来这耿壮不过是初出茅庐,仗着有把子力气罢了,想着便再度提剑暴起,打算打耿壮一个措手不及。 耿壮毫不留手,一出手就是六神剑中的“鹤鸣清泉”,这一剑出手奇快,一招一式间好似包含着无数变化,正是「剑匿天下」的奥义,看似只有一招剑法,但从出剑到收剑却暗含着一路十几种变化,霎时间让耿壮看不清楚这一剑的来龙去脉,只地连连后退。 耿壮虽然天生神力与「劈空掌」是相得益彰,但是他自幼只练过一些粗鄙拳脚,哪里见过「青云六神剑」这般精妙的剑法,白羽将耿壮逼地一退再退时间久了也是隐隐瞧出一些门道,明白耿壮临阵迎敌不懂变化,果真是仗着力气而已,当即又用出一招“峨眉金顶”。 “峨眉金顶”照样是六神剑之中一招,同样是变化莫测,但是气势却更强过第一招「鹤鸣清泉」,剑法看似繁华乱锦,实则神气坚凝,一剑而出如同屹立峨眉金顶大气磅礴,即便收剑时余势也是绵绵不绝。 相比于白羽的剑法,耿壮的「劈空掌」变化就少了许多,只有单单地七十二路掌法,无一例外都是由慢至快,一招猛过一招的刚硬路数,加上耿壮刚刚练会不久还不会随心迎敌,好不容易挥出拳脚却又被白羽的剑光掩盖,只得节节败退。 过了数十个回合,只见二人一追一退,耿壮见白羽得意忘形一副小人嘴脸,不由气不打一出来,又瞟了一眼还躺在地上虚弱的陈庆之,不免悲从中来,想着自己保护少爷不力如何还在这畏首畏尾,当即长啸一声,那声音贯穿长空而又沉郁无比,仿佛蕴含着极大的悲愤。 “我跟你拼了!”耿壮喝道。 只见耿壮再不退让,扎稳脚步用尽力气暴起,迎着白羽的剑光就是一拳一脚接一掌,再也不管如何能躲开那繁复的剑光。 “这傻子是要找死吗?”白羽冷哼一声,虽然略微吃惊但他并没有有所迟疑,手中太阿剑继续朝前刺去。 二人又斗了三十个回合,耿壮身上已经带出许多剑伤,但是白羽却也苦不堪言,这耿壮自打不闪避后气势陡然变化,那「劈空掌」威力仿佛暴增,而且耿壮出拳出掌的速度也快了数倍,加上他那恐怖的神力,就算不用内力也是势如霹雳,倒真有劈碎虚空的架势,愈发让白羽不敢正面迎战,渐渐陷入僵持。 此时耿壮还不知道,自己这向死而生的气势才真正契合「劈空掌」的精髓,拳脚本就不如刀剑锋利,若是一味退缩只会削弱气势,故而想用拳脚战胜刀剑,那气势上就要高过对手,甚至是悍不畏死。也只有这股刚猛气势才暗合「劈空掌」的掌法精髓,所以才会威力大增,不过这也是耿壮后知后觉的了。 又过了三十回合,白羽只觉得耿壮神力太过可怖,这神力尚且不像内力有用尽之日,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耿壮气势甚至一浪高过一浪,速度也越来越快,好在他剑法不俗,二人来来回回七八十个回合难分胜负,突然,白羽一剑被耿壮一掌破开后只觉得虎口一震,忽然眼前一花,匆忙间再用出一招「鹤鸣清泉」,却不料耿壮不偏不倚,当即大喝一声一把攥住太阿剑,要知道太阿剑素来以锋利著称于世,顿时耿壮左手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下一瞬,却见耿壮右掌如电掠出,白羽想要闪避却不料太阿剑被耿壮死死抓住不得脱身,仓促间躲避不及,被耿壮连连两掌打在胸口,不禁倒退六步,跌坐在地。饶是如此,白羽最后猛地一推太阿剑,耿壮也没躲过剑锋,太阿剑刺入左肩,布衣之上鲜血殷透。 白羽吐出两大口鲜血,耿壮被剑气所伤也是摇摇欲坠,拔出太阿剑仍在一旁,创口处也是血如泉涌。白羽布满血丝的双眼狠厉地看着耿壮,他内力远胜耿壮,虽然受了两掌好在还未伤及肺腑,只是耿壮神力巨大,单单这两掌也让他吃痛不已,半边身子酥麻无力,但是比起身体疼痛,白羽心中更是翻涌不已。 “我竟然打不赢这么一个蝼蚁?怎么会,我「青衣太阿」竟然会打不过这么一个蝼蚁?”白羽越想越入魔,只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仿佛周围所有人都在围观自己,不由觉得脸上火辣辣一般,再看向耿壮更是觉得怒不可言。 正当此时,却听到一阵惊呼声传来,耿壮和白羽二人纠缠许久,眼中只盯着对手,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剑二和江雨禾也是激战了半天,此时听到声音二人才扭头看去。 只见二人身影忽上忽下,手中兵刃你来我往,直打到现在也是难分高下,刚刚正是江雨禾用出一招「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正要将剑二追到死路时却没想到剑二左手用指、右手用剑,左手连连画圆,指尖之上竟然生出凌厉剑气,乃是青云坠剑法的路数,右手接连刺出数剑,竟然是陈庆之善用的竹溪剑法。 左右不同剑法同时用出,一边凌厉无比应对江雨禾无处不在的剑气,另一边利用竹溪剑法之灵巧,专供江雨禾的薄弱之处,两招截然不让、竟然被剑二用的是出神入化,所以才让围观众人不由啧啧称奇。 “二哥果然是宗门中最具有天赋之人,见招拆招,通晓各路剑法招式,两招合并就破了这妖女的漫天剑气”剑四咂舌道。 正如他所说,江雨禾被剑二左右不用剑法同时用出扰乱心神,又忌惮剑二那锋利细剑不由地往后退去,心中暗道“这家伙真难对付,好似每一招都被他看破,一招一式在他心中都有应对之法一样”。 “哪里跑!”剑二见逼退江雨禾,连忙细剑凌空刺出,他的细剑锋利细长,但最玄妙的地方却在剑柄圆环处的滚珠上,滚珠与剑身相连,随着剑二手腕抖动,那细剑也随之转动,剑气旋转如风飘忽不定,正好克制了江雨禾的“银蛇”。 要知道“银蛇”本就上以柔克刚,走的是出其不意的路数,往往通过剑身变化逼近对手一击致命,但是剑二细剑不断转动,稍一触碰江雨禾就觉得有一股子旋转乾坤的力道扭到自己手腕,若不是靠着六神剑的变化莫测,江雨禾还无法与剑二相持的现在。 只是交手已久后,剑二渐渐摸透江雨禾的路数,他对于剑法天赋异禀,一眼看出江雨禾并不会六神剑的最后一招「西岭寒光」,而其他五招衔接起来并不熟练,白羽之所以不敌还是因为江雨禾修炼听雪堂的凝雪掌多年,真气刺骨摄人心魄,但是剑二内力远胜江雨禾并没有此困扰,不由渐渐将江雨禾的剑法一招一招拆解了个遍。 “看来胜局已定,既然如此,这叛贼同伙就由咱们带走吧”王远知看着江雨禾落在下风,耿壮受伤严重,终于定下心来看向陈庆之说道。 第九十二章 忽有西风来 一抹银光突然横梗在王远知的面前,阻挡着他向前的脚步。 “柳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王远知问道。 柳依依一只手压着金针为陈庆之止血疗伤,陈庆之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玉手,而另一只手则摆好架势将「飞花」掷出,这才拦住了上清四子。 “得罪了道长,陈少侠绝不是你们说的叛贼同伙,他也是我柳家的恩人,我必须护他周全”柳依依咬牙说着,她一边行针一边控制「飞花」体力消耗巨大,鬓角已经渗出一滴滴汗珠,打湿了一片青丝。 王远知叹了口气道:”柳姑娘,柳家与我正一教一向较好,所以我不愿与你为敌,你与这贼子有何渊源我管不着,但是他帮助叛贼却是不争的事实,更是与魔教为伍,所以我今天必须捉拿他,柳姑娘乃名门之后,贫道劝姑娘好好思虑,切莫为了旁人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柳依依幽幽地望了眼陈庆之苍白的脸庞,随后坚定地说道:“虽然他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但是我却知道他是一个坦坦荡荡的汉子,若他是贼子恶人,那道长你那暗箭伤人的师弟算是什么?我要是是非不分,要这前程有何用?”。 王远知等人闻言一怔,那陶永脸色一变当即说道:“你胡说什么...”,只是语气显然底气不足。 王远知瞪了陶永一眼随后说道:“柳姑娘,可他是魔教中人,你柳家家训,难道你忘了嘛,怎能相信一个魔教中人呢?”。 柳依依娇躯一震,轻咬嘴唇看着虚弱的陈庆之,然后仿佛用尽力气一般说道:“我就信他!”。 片片锋利的「飞花」寒光四射,一字排开挡在上清四子面前,没有丝毫的退却。 王远知和陆静修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难堪来,他们没想到柳依依竟然如此坚定不移,可柳依依毕竟是柳破虏的长孙女,不看僧面看佛面,王远知并不想因此和柳家结下梁子,只好停下来脚步,再望向两边,耿壮和白羽不知何时又交起手来,白羽怀恨在心,一招一式都是狠辣至极,而耿壮吃了内力不足的亏,左肩的剑伤让他一只手臂用不上力气,渐渐落在下风,好几次都堪堪从太阿剑下死里逃生。 另一边的剑二和江雨禾剑锋交错,身影翻飞却是战至酣时,但王远知等人看得出来,剑二已经掌握了战局的主动权,仗着内力优势以及那柄细剑的奇特压制着江雨禾,让江雨禾只能疲于应对,落入剑二的剑势之中,一双秀眉锁紧,娇美的容颜上愁云满布。 “师兄,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咱们还是尽快捉拿这陈庆之,否则等巴蜀剑派得胜难保不会再生变故,更何况,长史大人还在看着,这份人情咱们正一教总不能只做个旁观者”陶永对着王远知小声道。 “可是柳依依挡在这里,总得顾着柳破虏的面子,不能伤了她”王远知苦恼道。 “不如咱们这样...”陶永上前对着王远知如此这般说道。 王远知闻言一怔,又遥遥看了眼作壁上观的萧颖胄,这一趟来本就是应萧颖胄之邀剿除叛贼的,若是陈庆之等人都被巴蜀剑派拿下,那正一教岂不是徒劳无功了,不由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陆静修见状缓缓上前,柳依依见他一动食指猛地一指,那“飞花”赫然朝他冲来,眨眼睛逼到陶永的眼前,直令陶永心中一惊连忙停下脚步,随后轻声一笑对着柳依依说道:“柳姑娘别激动,呵呵,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着跟姑娘商量个规矩如何?”。 “什么规矩?”柳依依对陶永并无好感,冷冷问道。 “贫道知道柳姑娘心中看重这陈庆之”陶永说着瞧柳依依眼神慌乱便继续说道:“他此刻身受重伤危在旦夕,需要赶紧疗伤才行,贫道知道若是他不脱离危险,姑娘便会寸步不离守着他,所以贫道想,不如先止住这陈庆之的伤势,也好让姑娘放下心来”。 柳依依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觉得我会信你吗?你会那么好心来帮陈少侠?”,说罢作势就要催动「飞花」再上前。 陶永见状赶忙说道:“柳姑娘别急,我知道你不信我,诚然当初在柳家我却是有犯过错误,但是自那以后我早都改过了,我师兄他们都经常教导我的,当然你要还是不信我那也无妨,我大师兄精通丹药,医术更是强过我许多,他的为人你总是信的吧”。 陶永说着眼神示意了一下王远知,王远知随即对柳依依说道:“柳姑娘大可放心,方才你说的贫道深思熟虑过,兴许是陈少侠被人陷害卷入这谋逆罪名之中,既然柳姑娘都能如此相信他,贫道也愿意相信,但是贫道毕竟有师命在身,所以还是想要带陈少侠回去好好问个清楚,倘若他真是孑然一身,那贫道自当向他赔罪,在此之前贫道得确保他的安全,所以不知可不可以让贫道查看一番呢?”。 柳依依看重王远知诚挚的眼神陷入思考,他在霸王庙时亲眼目睹王远知对陶永的斥责和对西风的招揽,心中也认可这个声名远扬的正一教大弟子的为人,更何况,也曾对柳依依称赞过王远知是“正人君子”,如此想着不由让柳依依放松了警惕。 “呃...”陈庆之虚弱地发出声音,伤口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柳依依关切地望着他,她的医术不俗,但是此时并未带任何丹药,只能靠行针和包扎为陈庆之止血,可若是想要恢复过来,就必须需要活血生肌的灵丹妙药,而正一教的丹药,向来是鼎鼎有名的。 “王道长,你身上可有贵教的「白芨生骨丹」?”柳依依想到便问道。 王远知闻言从宽大道袍中取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木盒,一阵草药清香扑鼻而来,木盒中正放着一颗乳白色的丹药,只听王远知开口道:“柳姑娘,这便是我正一教额疗伤圣药「白芨生骨丹」,用来给陈少侠医治伤口再合适不过了,这天底下想来也只有药王宗的「龙血丹」可以媲美了,可惜药王宗远在千里之外,此时也只有贫道这颗「白芨生骨丹」可以帮到陈少侠了”。 柳依依自幼跟在贺仙翁身边学习医术,对这「白芨生骨丹」再熟悉不过了,只一眼便确认王远知手中的丹药的确是「白芨生骨丹」,不由心中一喜,想了想便说道:“道长若是肯赐药,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还请道长卸下兵器肚子过来可以吗?”。 王远知听后淡然一笑,微微点了点头将长剑解下递给一旁的陆静修,随后摊开双手示意柳依依自己已经两手空空,只见柳依依一番犹豫后再见到陈庆之疼痛难忍,终于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王远知随后缓步向前,不过柳依依并未放下全部警惕,那「飞花」随着柳依依的指尖催动来到他的四周,将王远知围了起来,她想着若是王远知有丝毫异动,自己顷刻间就可以要他性命,不过王远知却好似看不到那锋利的「飞花」一样,闲庭信步向柳依依走去,终于走到了柳依依面前一步停了下来。 柳依依见王远知将装着「白芨生骨丹」的木盒缓缓递到自己眼前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王远知报以一笑后便伸手去拿,王远知也没有什么犹豫,很自然地弯下腰将木盒朝蹲着的柳依依递了过去。 “多谢道长...”柳依依碰到木盒后开口说道,只是话还没说完,柳依依就是脸色大变,霎那间,柳依依猛然感觉到一股拉扯力从那木盒之上传出,作势就要将自己甩出去。 “你...无耻!”柳依依愤然喝道,她知道已经中计不再犹豫,一瞬间「飞花」就朝着王远知射去,但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一股白色真气从王远知身上散发出来,那白色真气饶他四周不停圆转,一会浓一会淡,一片片「飞花」竟然被这股真气拉扯的也是不断转动起来,若此刻有人居高临下便可以看到,那股白色真气不断旋转,一浓一淡竟然画出一副阴阳太极图案。 柳依依大惊失色,王远知回以一笑道:“柳姑娘有所不知,我正一教的「两仪太清术」练到极致,不用长剑也可随心而动的,抱歉了姑娘,贫道今天必须取了此子性命”。 王远知说完,拿着木盒的手腕猛地一抖,柳依依只觉得有一股力量拉着自己往外转去,那力量绵绵不断包裹自己,却让柳依依浑身无力,连「飞花」也只能随着这股力量被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后化为一朵静立的“莲花”。 “不要!”。 柳依依无奈地被甩出去,看着暴露在王远知掌下的陈庆之失声喊着,这声音带着哭腔,让一旁的江雨禾都是听了忍不住失神看去,却未躲开剑二拍来的一剑,被砸在背上一个踉跄,嘴角渗出鲜血。 王远知那一掌对着陈庆之额头拍下,却在毫厘之间猛然被一颗石子打在手腕上,不由吃痛地门哼一声,还未等他转头,就听到一阵呵斥声悠扬传来。 “牛鼻子道士就会做这下三滥的把戏,陶弘景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巴蜀剑派一帮大老爷们只会欺负女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此人声音洪亮而又低沉,众人看去只见一道黑夜飘然而来,速度快到让人只能看到一道都黑色虚影,他先是闪到王远知身边,一阵掌风扑面而来,气势凶猛让王远知不得不避开,王远知始料未及,一惊之下连忙闪躲,哪知那人不过是佯攻一招,趁着王远知闪身时一把从王远知手中夺下那「白芨生骨丹」,随后又是一闪到了柳依依身边,平淡地说了句:“你要的丹药,拿去”。 “是你?你怎么来了...”柳依依接过丹药震惊地看着眼前黑衣人,正是那久别多日的魔教大护法西风。 “师妹啊,师兄总算找到你了,被人欺负怎么不跟师兄我说呢?”西风不敢多看柳依依,便不予回答,却是忽然转头对着一脸惊讶的江雨禾笑着说道。 第九十三章 踏雪无痕 江陵城,江左居二楼,萧颖胄望着楼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 西风的突然到来令所有人都停下手来,各自怀着不同心思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有疑惑、有担忧、有愤怒...。 “师兄...”江雨禾看着西风冷峻的面孔不知如何开口,她适才受到剑二的剑气所伤,气血仍旧翻涌不已,但依然倔强地对西风道:“师兄若是来带我走的,也得等我了解了这些人再说,否则我...” 望着江雨禾欲言又止的样子西风摆了摆手道:“好了...你没事就好,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只不过,你那天的面具做的很逼真嘛,饶是我都没看出来那就是我的小师妹啊”。 西风说完又瞧了眼江雨禾一旁的剑二,冷冷说道:“我师妹的伤,是你打的?”。 剑二脸色不快道:“是又如何?你们魔教...”,只是剑二话还没说完,却猛然瞳孔放大,只见西风身影倏地一闪,一阵黑色虚影眨眼就到了他面前,剑二惊慌之余想要抬剑抵挡,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被西风一掌打在胸口,径直向后倒去数米,嘴角也忍不住渗出一丝鲜血。 “二哥!”。 “二弟!” ... 死一般的寂静中传来剑一和剑三剑四的呼喊声,其余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都露出震惊的眼神,西风作为听雪堂江天之下第一高手,武艺高强令人闻风丧胆人人皆知,不然他当年也不会有胆量去挑战柳破虏了,只是谁也没想到,西风强到让剑二毫无还手之力。 “西风!你竟敢偷袭我二弟,当我巴蜀剑派无人嘛”剑一厉声喝道:“今天就让老夫跟你好好清算一下咱们两派之间的恩怨”。 西风冷哼一声道:“技不如人就不要找借口,你师弟欺负我师妹,我打他一掌算是轻的,要不是我找到师妹了心情好,刚刚就应该一刀杀了他,哼,你们巴蜀剑派除了白子鸿也就你还像个样子,不过你剑也断了,腿也瘸了,不配和我动手”。 剑一闻言勃然大怒,他心中明白自己即便放在平日里也比西风略逊一筹,若是凭借剑法玄妙也有一战之力,但此时败给陈庆之后实力大损,自然不是西风的对手,但他心性极高,绝不愿意在西风面前示弱,当即冷哼一声拿起断剑就想要出手,却被剑三和剑四拦了下来。 “西风,既然我师兄有伤在身,那就让我们两兄弟来领教一下你的高招”剑三剑四拿着“干将莫邪”挺身而出喝道。 “师兄要小心,他们两个人的剑法奇特,刚刚小...那小子都差点吃亏,不可大意”江雨禾见状连忙说道。 西风知道江雨禾说的是陈庆之,撇了一眼一旁的陈庆之,此时的陈庆之却被柳依依搀扶起来,已经将那枚「白芨生骨丹」送入口中,看的王远知是一阵心疼,只是当西风看到柳依依对陈庆之关切的眼神时,平静的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不由皱起眉头心中兀自叹息。 “咳咳”西风连忙扭过头来轻咳两声对江雨禾道:“师兄的本事你还不放心嘛,两只跳梁小丑何足挂齿?你当我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江雨禾闻言娇羞一笑,随即向陈庆之看去,正好看到了柳依依为陈庆之疗伤的样子,心中泛起酸楚,想着自己为他不顾身份贸然出手,可他竟然还在温柔乡中,不由一阵恼怒,可又看到陈庆之脸色苍白,身上碗口大的伤口又是一阵心疼,才将心中的醋意压抑了下去。 “师兄的厉害我当然知道,不过还是请师兄小心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别便宜了那帮只会下三滥的牛鼻子”江雨禾继续提醒道。 另一边的王远知闻言脸色铁青,对着二人喝道:“魔教妖人休要逞口舌之快,今天既然你们自投罗网,就别想再逃了,几位长老,不如我们一起联手诛杀这两个魔教妖人如何?”。 剑三剑四闻言点了点头,虽然守剑奴一向自视清高不愿以多欺少,但是眼前二人都是魔教高手,尤其西风武功之高深不可测,他们可不敢大意。 “要打就打,何必那么多废话,就是你们都来,我西风又有何惧?”西风狂傲地说道,语落如金石坠地。 而后只见西风率先发难,一件黑色披风在真气翻涌下飘忽不定,黑衣黑影转瞬即至,忽然间就到了剑三剑四面前,他是一名杀手,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更懂得“柿子要捡软的捏”。比起上清四子,剑三剑四还是弱上三分的。 剑三剑四早有准备,一看西风动身便立刻提剑暴起,「日月双剑」对上了西风的「寒影掌」,纵然“干将莫邪”上绝世宝剑,但西风那副玄铁打造的铁手套也不遑多让,雷霆万钧之间三人已经交战十数个回合,铿锵不绝的撞击声不断传来。 王远知见西风已经动手便不再犹豫,上清四子立刻分列四方摆好剑阵向西风围去,却见江雨禾突然不知从何处刺来一剑,“嗡嗡”两声传到王远知耳边,一抹寒光从眼角余光划过,逼地王远知俯身一闪,以手撑地再接一招长剑掠地而起,才躲过江雨禾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可即便他反应如此快,也免不了袖口被江雨禾一剑划破。 “好诡异的身法,是魔教的「踏雪无痕」吧”王远知对江雨禾冷冷问道。 “牛鼻子算你有点见识,只可惜我的「踏雪无痕」没有练到师兄那般,不然刚刚一剑就要了你的狗命”江雨禾回应道。 这江湖上各门各派有不少轻功身法,有的名头之响亮比起武功心法还要出名,一如巴蜀剑派的「蜀道十八阶」、怒江盟的「踏浪行」,华山公孙家的「惊雷步」,而听雪堂的「踏雪无痕」也是这般。 这门轻功身法是听雪堂的绝学之一,只有少数弟子才能学会,据说一旦练成后,使用起来近乎消无声息,而起速度极快、来去无踪甚至伴有道道残影,正是这一招的奇妙,才让听雪堂的暗杀行动屡屡得逞。 是故比起正面临敌,听雪堂的高手更喜欢出其不意的暗杀,方才江雨禾正是趁着王远知注意力在西风身上时突然用出这一招,只不过她只练到悄无声息,却无法像西风那样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与剑二交手时因为是正面交手,也无法用出这一招了。 “哼,妖女,看剑!”王远知大喝一声,随即一剑陡然刺出,又对身后陆静修、陶永和周子良喊道:“你们去围剿西风,这个妖女交给我”。 说罢,王远知便和江雨禾交战在一起,陆静修三人也冲向西风,原本西风已经死死压制了剑三剑四的「日月双剑」。任凭他们二人剑法如何多变,都比不过西风的「踏雪无痕」来的迅疾,更是被西风凌厉无比的「寒影掌」逼地只有招架的份,好在此时陆静修三人加入,五人合力与西风交手,才挽回了败局。 约莫七八十个回合后,西风用出了双刀“龙牙”和“虎翼”,绝影刀法顷刻间展现出来,又将气势攀升至了顶峰,令围攻的五人大惊失色,陆静修三人更是暗自心惊,当日要不是陶永暗算西风下了毒,以西风的武功就算上清四子用出“两仪太清阵”也难以是对手。 “这西风当年在烟雨评上名列第八,除了四大高手,也只有正一教的掌教陶弘景、怒江盟的韩烈大侠以及咱们掌门可以压住他,后来败给柳破虏老英雄闭关多年,消声觅迹了许多年,可如今看来功力又大增了啊”。 剑一盘坐在地一边为剑二运功疗伤一边呢喃着,不禁为剑三剑四等人捏了一把汗。 不过另一边的江雨禾就没有西风这么轻松了,王远知作为正一教茅山宗大弟子,不仅内力胜过江雨禾,绵延不绝的两仪太清剑法也十分克制江雨禾的银蛇,总让江雨禾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再加上她适才还受了伤,一番交手下来渐渐落于下风。 西风眼观六路,看出那边的江雨禾败局已定,他知道王远知是想先收拾了江雨禾,一来可以用江雨禾掣肘自己,二来到时候可以专心过来对付自己。 虽然应对这五人西风显得游刃有余,但毕竟孤身一人,再加上他的伤也不过刚刚好,所以一上来他就已经用了全力,但也还是没能一举击溃对方,而他对上清四子用的“两仪太清剑阵”记忆犹新,繁复多变而起威力无穷,若是让王远知再过来,到时候上清四子用出“两仪太清剑阵”,剑三剑四用出“日月双剑”,饶是西风也会有点吃不消。 更何况,西风自幼便将江雨禾视为亲生妹妹,如何能见她处在危局之下,当即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围攻的五人,众人见西风露出破绽喜出望外,纷纷朝破绽方向攻去,西风却猛然凌空一跃,又在半空中虚踩一下,不仅闪出五人的包围圈,整个人更宛如一道黑色雷霆一般射向王远知。 双刀圆转带起一阵旋风,蕴含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去,惊地王远知掉头抬起长剑格挡,却是被西风结结实实一刀拍出数米,气息震荡之下不由地吐出一口鲜血,又听到西风冷傲道:“臭道士,陶弘景是不是只教了你们给人下药和欺负女人了?”。 西风又对着江雨禾道:“他们都成群结队欺负咱们听雪堂只会单打独斗,师妹,咱们也让他们看看我们听雪堂的阵法”。 “师兄,什么阵法...?”江雨禾不明所以道,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西风。 西风尴尬地轻咳两声,小声说道:“就跟小时候咱们打狗一样,还记得吧”。 江雨禾闻言眼前一亮,她自然记得小时候西风以及寒霜常带着自己外出练功,因为经常在外遇到野狗群的骚扰,三人曾经研究过一招携手作战的阵法,没想到西风这个时候竟然想起来了。 西风看她知晓的样子会心一笑,看着围上来的几人对江雨禾又朗声道:“把他们都当作野狗打就行了”。 第九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秋风吹的正盛,往日喧嚣的江陵城今日萧瑟了许多。 江左居外一片杏黄的落叶被吹散一旁,不敢靠近这肃杀的中心半步,无声地注视着局势的起起落落。 西风和江雨禾此时背靠着背,江雨禾一只手绕过西风右臂缠绕在一起,好似黏在一块一样寸步不离,二人想起儿时与那野狗群相遇时,因为总是遭到野狗的背后偷袭,所以就练出这互为依靠的阵法。 二人冲向王远知等六人,丝毫不惧六人的围攻之势,随着西风用出那「踏雪无痕」的玄妙轻功,二人身影同时迅疾起来仿佛浑然一体,如一阵刀光剑影的旋风在王远知六人中穿梭,只见二人双刀和软剑随着二人不停圆转,互为依靠气势汹汹,丝毫不给王远知等人一丝破绽,众人从未见过如此阵法,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正当六人被二人圆转凌厉的攻势逼的节节后退时,西风和江雨禾再变换动作,只见西风一手抓住江雨禾,猛然将其当作“鞭子”一样甩了一周。 江雨禾一手抓住西风,另一只手挥舞银蛇,西风力道惊人,这一甩让江雨禾突然出现在王远知等人面前,在众人吃惊神色中,江雨禾银蛇抖动嗡嗡作响,接连刺出几道凌厉刁钻的剑法,随后再回道西风背后又成了背靠背的姿势。 江雨禾这突然而来剑法令人防不胜防,王远知六人各自都受到了不同的剑伤,尤其首当其冲的陆静修更是手臂上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剑痕,顿时连手中长剑也摇摇晃晃拿不稳当了。 “牛鼻子,这就是我听雪堂的「暴打野狗阵」,怎么样,想不想学啊,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可以考虑教你啊”江雨禾见到取得上风不由心中喜悦,当下对王远知嘲讽道。 “妖女口出狂言,今天贫道定要除了你这妖女!”王远知气地吹鼻子瞪眼道,只是看着陆静修这一伤,自家的「两仪太清剑阵」少了一角,不由暗自懊悔起来,他本打算速战速决擒了江雨禾来掣肘西风,却没想到西风能从五人包围中脱身,更没想到西风和江雨禾这阵法来势凶猛,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道长,这二人阵法终究是以西风为主,那江雨禾不过是跟着西风偷袭出手罢了,咱们不如集中精力围攻西风,这阵法自然就破了”剑四想了想说道。 对面西风和江雨禾闻言相视一眼,只听西风小声冷笑道:“这剑四倒是比野狗聪明点...”。 “长老说的有道理,这魔头西风武艺高强,但咱们一起上他也难以逃脱”王远知附和道,说完六人纷纷提剑,作势就要向西风二人逼去。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和脚步声从四面传来,整齐有力且伴有铿锵之声,显然是有大队甲兵前来,听到声音后的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张望起来,倒是二楼的萧颖胄玩味地一笑,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王天虎自言自语道:“这出戏该收场了”。 片刻之间,只见黑压压一队骑兵从两侧大街走来,更有无数刀兵和弓弩手穿插左右,迅速穿过街道巷口,将江左居前众人尽数围了起来,只见当先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矛,身披墨色黑甲,正是早先偷偷离开的萧颖达。 原来这萧颖达早先离去,便是拿着萧颖胄的持节令去调兵遣将,此刻带着上千精兵浩浩荡荡而来,只见萧颖达大手一挥,一众甲兵纷纷刀剑出鞘,张弓搭箭,一片杀气腾腾对着场上众人。 “奉长史大人令,缉拿尔等叛贼同伙,劝尔等束手就擒,违令者杀无赦!”萧颖达长矛一指朗声喝道。 “杀杀杀!” ... 听着眼前精兵强将齐声呐喊,饶是在场众人都是江湖高手也都是心头一震。江湖高手论单打独斗都远胜这些士卒,但面对如此众多而且装备精良的军队,武艺再精湛的高手都难以轻松应对,更何况这些士卒都是经历沙场之人,那种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气足矣令人胆寒,此刻看着黑压压密不透风的包围圈,众人不由地心头紧张起来。 “王道长,辛苦你在这周旋半天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本府吧”萧颖胄不知何时走下江左居,在一队甲兵护卫下走到阵前道。 “府君?你这是何意啊”王远知不解地问道。 “道长不都听到了嘛,我是来缉拿叛贼同伙的,道长既然久攻不下,这功劳就让给本官吧”萧颖胄回答道。 “这...”王远知闻言一怔,正犹豫不决时陶永上前耳语道:“师兄,不如卖长史大人这个面子吧,反正咱们下山也是受他邀请,也不算违反师命,更何况,眼前魔教中人难以对付,二师兄还受了伤,还是别硬抗了师兄,有府君出手收拾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王远知闻言思忖着,见陆静修手臂血流不止急需医治,而这上前甲兵严阵以待,萧颖胄既然肯费这么大功夫调兵就绝不会只是作壁上观,自己若是拒绝恐怕会引得他不满,若是发生冲突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也好...贫道无能,区区几个叛贼还需要府君大人费心费力,等我回去一定禀明掌教,让他去给陛下好好说说府君的功劳“王远知定下心思说道。 “无妨无妨,都是为陛下分忧嘛呵呵”萧颖胄微微一笑道:“还请几位道长退出来,刀剑无眼,免得殃及池鱼”。 “那有劳府君了,几位长老,咱们就退出去吧,这里有府君的精兵包围,料这西风和江雨禾等人也无法逃脱了”王远知又对着剑三剑四说道。  剑三剑四相视一眼,又看了眼身后的剑一和剑二,几人时自幼结伴的兄弟,无需言语仅仅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对方心思,一番眼神交流后四人也是打定主意,虽然巴蜀剑派与魔教恩怨仇深,换作平时他们定然是不愿意借助朝廷力量来报仇的,但是此刻萧颖胄重兵包围,就算守剑奴心高气傲,也不得不迫于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 “那好,有劳了”剑四见剑一点头后便对萧颖胄轻声作揖道,随后便随同上清四子向外走去,包围的甲兵在萧颖胄示意后空出一边,只见王远知、陆静修、陶永和周子良一一通过,轮到身后的剑四时,那空缺却突然合住,顿时让众人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长史大人?”剑一见状有些愠怒道。 “我是让几位道长出去,可没答应让你们几位也出去”萧颖胄淡淡回应道。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上清四子也是一愣,王远知赶忙说道:“府君,这几位巴蜀剑派的不是叛贼啊,您...是不是记混了”。 萧颖胄眼神犀利地看了眼王远知,随后冷笑一声道:“本官没有记混,刚刚就是这巴蜀剑派的长老阻拦几位道长缉拿那个叛贼同伙陈庆之的,对吧?”。 “府君大人,那都是被那陈庆之所蛊惑,与我巴蜀剑派无关啊,您要明察啊”白羽一惊赶忙说道。 “受不受蛊惑本官不清楚,我只记得我看到的,如今大战在即,本官也只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萧颖胄说道。 “哼,长史大人,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嘛?别忘了可是你请我们来帮你铲除叛贼的”剑一一听顿时怒道。 “呵呵,看来是你记混了,本官自始至终都只是给正一教的几位道长发过邀请,可从未邀请过诸位啊,至于几位为何被正一教邀请,那就不关我的事了”萧颖胄眯了眯眼笑道。 王远知的白羽等人一听都是一愣,想不到这萧颖胄翻脸无情,但事实却又真如他所说,当初邀请巴蜀剑派的确是正一教所为,守剑奴和白羽来江陵也是陶永喊来的,确实与萧颖胄没什么关系,可经过他这一说,巴蜀剑派如今困局却是正一教造成的了,不由让王远知心中无语,这要是传出去,巴蜀剑派不就和正一教彻底结下梁子了。 “府君...这几位都是正派弟子,绝非叛贼,这点贫道可以担保的,还请府君三思啊”王远知想了想连忙说道。 “本官也要劝道长三思而后行,且不论巴蜀剑派正派与否,对于朝廷来说都是江湖势力没什么区别”萧颖胄冷冷说道:“更何况,你口中的江湖正派雄踞一方,多年来也不归朝廷管辖,这跟叛贼有什么区别?正一教乃是国教,虽然属于江湖,但毕竟是要为朝廷分忧,道长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第九十五章 患难得见真性情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看着萧颖胄老谋深算的样子,白羽脑海里瞬间涌起这个念头。 “他是想借这个机会打压江湖势力,所以等着我们斗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派出大军坐收渔翁之利,真是个老狐狸”白羽暗骂一声。 王远知沉默不语,他又何尝还不理解萧颖胄的用心,自春秋时期韩非子说出那句“侠以武犯禁”后,历代君王都并不喜欢江湖势力作大,一来江湖门派自由散漫,有损纲纪,二来一旦江湖势力作大便会危及朝廷。每逢盛世,江湖门派都会被朝堂大力打压,可遇到如今的乱世,朝堂自顾不暇时,江湖也就蓬勃发展。 如今江湖八大门派,除去佛门和正一教,其他门派皆不受朝廷管辖,一直以来都是朝堂心腹大患,若是铲除了巴蜀剑派这样的江湖势力,朝堂上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终究还是会让正一教站在风口浪尖之上,显然萧颖胄抛给了王远知一个分岔路,一条是江湖,一条是朝堂,只能选择其中一条路走到底。 “府君大可以放心,我巴蜀剑派一直以来心系社稷,此番愿意出山帮忙就是为了能够和朝堂取得联系,只要朝廷愿意,我巴蜀剑派也可以随时为朝廷分忧解难,就像正一教一样,我蜀山大门也永远会向朝廷敞开的”白羽想通后立刻作揖道。 只是他话一出,便引起剑一四人的不满,剑一更是呵斥道:“哼,一派胡言,我巴蜀剑派何时成了别人的附庸?白氏子弟又何时需要朝廷诏安施舍了,咱们就算今天死在这里又有何惧,怎能失了先祖的风骨?巴蜀剑派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交到你这样软弱无能的人手上!”。 白羽听着剑一呵斥脸色铁青,只是性命关头他不愿和剑一过多争吵,而是连忙向萧颖胄解释道:“府君放心,我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更是未来的掌门,我答应的事情绝无戏言,他人的话无足轻重,待我回去以后一定禀明父亲与府君联系,日后平叛我巴蜀剑派也一定会鞠躬尽瘁的”。 萧颖胄抚须笑了起来,然后瞥了眼低三下四的白羽突然说道:“白少主说的在理,可惜啊,本官不信你”。 说完,萧颖胄看着白羽露出的惊恐眼神又是兀自冷笑起来,他笑这些江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用意,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与萧衍一同起兵造反,所以才叫来朝廷信任的正一教中人,当着他们面杀了王天虎就是想让他们传消息给陛下来掩人耳目,所以正一教他暂时不能动。 但是其他江湖门派就不一样了,不论打天下还是坐天下,他确实都相信“侠以武犯禁”的道理,打压江湖势力的确也是他的心思,但更重要的是不论巴蜀剑派还是柳依依背后的柳家,都和正一教有着很深的渊源,所以为了变相打压正一教,他便要当着正一教的面杀死白羽和柳依依等人,这样就可以挑起正一教和江湖门派的仇怨,降低正一教的江湖威望,便也是削弱了朝廷的力量,这些江湖人,在他眼里始终都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而这个白羽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向朝廷效忠,不由地让萧颖胄感到好笑,这样一来他打压巴蜀剑派就又多了一个理由了,他可不想看到第二个向朝廷效忠的“正一教”。 “府君...!”王远知正纠结难办时看到萧颖胄已经大手一挥,一众弓弩手拉满弓弦时,王远知还是想要开口阻止,却又被陶永给拦了下来,陶永对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师兄,咱们正一教可不该阻拦府君剿灭叛贼啊”。 王远知闻言一怔,他知摆在正一教面前的,其实也只有作壁上观一条路,但是身处江湖多年,他实在无法直面这样的事情,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壮过身去。那边的白羽见到陶永摇头那一刻起就知道无可挽回,当即心中将讨厌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毕竟拉自己来江陵城的也是陶永,可没想到事到临头他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深陷困境,果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再劝你们一次,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萧颖达声音洪亮吼道。 “杀杀杀!!” ... 白羽左右环顾,不论是剑一四位守剑奴,还是西风和江雨禾,甚至是搀扶着陈庆之的柳依依和耿壮,都没有一个束手就擒,反倒一个个怒目而视看着萧颖达。 萧颖胄见状冷哼一声,他的四周里里外外围着三层精兵,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江湖高手来一个「擒贼先擒王」,见众人不愿求饶,便转身向后走去,并对着萧颖达说道:“一个也不留”。 萧颖达闻声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左右数百弓弩手唰地一声齐刷刷对准白羽等人,弓弩手距离江湖众人不过数十步,这距离正是弓弩威力最大时刻,萧颖达轻蔑一笑,在他眼里白羽等人不过就是待宰的羔羊。 “放箭!”萧颖达一声令下,瞬间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箭矢向白羽等人射去,仿佛将那日光都遮蔽了起来。 “先进屋躲起来!”剑一眼疾手快当即喊道,此时的江左居是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了,众人闻言都没有犹豫,各自施展轻功身法迅速朝江左居而去,江雨禾本担心陈庆之安危想要回身去救,却不料耿壮已经一把背起陈庆之,用尽全力冲进了江左居,倒是柳依依被落在最后面,好在西风眼疾手快,用尽力气用出「踏雪无痕」,身影一闪抓住柳依依的手连同江雨禾一同躲进了江左居。 这一番动作不可谓不惊险,箭矢飞快不过眨眼之间,要不是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顷刻间用轻功就可以钻进江左居,只怕早就被射成了刺猬,即便耿壮轻功微弱,但他天生神力,方才情急之下一步飞跃,竟一步踏出数米冲进了江左居,不过他的后背正好擦着箭矢而过,留给后背一处长长的箭伤。 萧颖达看到众人躲过一劫暗道一声可惜,也不慌乱当即再发令,弓弩手张弓搭箭对着江左居又是一阵齐射,箭矢如暴雨梨花一般射来,有的结结实实扎在酒楼内的桌椅板凳上,有的径直射来被众人奋力抵挡,一来二去生死关头,这正邪两边也没了纠纷,没了嫌隙,反倒是一致对外起来。 门外的箭矢源源不断射来,逼得众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刀剑纷飞,耿壮搬起一张桌子努力挥舞将陈庆之挡在身后,柳依依则用出「飞花」,银光不断飞转,斩落一地的箭矢。 突然,一剑朝剑二射来,那剑二受了西风「寒影掌」一招,此时内伤未愈动作慢了不少,眼看难以躲过这一箭,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寒光闪过,竟然是江雨禾帮他一剑斩落了箭矢。 江雨禾心中对于巴蜀剑派并没多少恨意,一来自己也算跟他们师出同门,二来一开始剑一等人维护过陈庆之,剑二更是挺身而出拦住了上清四子,所以江雨禾心中对他们存有不少好感,便毫无犹豫帮他挡住这一剑,只是嘴上却依旧冷冷道:“小心点别死了,死了可没法找我寻仇了”。 剑二被江雨禾救下心中一动,微微点头示意感谢,一旁的剑一三人见状也是各自沉默不语,事到如今没想到与自己生死与共的竟然是魔教中人,而表面上客客气气的正一教却是对自己视而不见。 尤其此刻剑一和剑二都有伤在身行动不便,陈庆之虚弱不堪,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西风了,但是他却并没有借此机会偷袭剑一等人,反倒是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双刀舞的虎虎生风荡去了大半的箭矢,若不是西风在,只怕剑一等人早就中箭了。 “也罢,恩恩怨怨何时了,今日既然得你们听雪堂相救,此生若还有机活着出去,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剑一怅然道。 “别自作多情,我可没想救你们,以后想要寻仇,我西风随时奉陪”西风扫过一片箭矢后笑道。 “都说魔教弟子狠辣无常,但我看,正派弟子虚伪狡诈也是不遑多让,咱们两派之间的恩怨说不清道不明,当年的事自然需要一个说法,不过今天的恩情,我们兄弟都记下来了”剑一回答道,说着还看了眼一直躲在最后面的白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点火!给我把这江左居烧了!”外面的萧颖达大喝一声,众人不由脸色一变。 “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那小子的办法不错,咱们一人搬一个桌子,围在一起就是一个「木桌阵」,然后一起冲出去贴近那些当兵的,咱们就有机会杀出去了”西风撇了眼耿壮说道。 众人闻言看去,不由纷纷点了点头,白羽却阴阳怪气道:“只怕一出去,你们就要我们给你们做人肉盾牌了吧,几位长老要小心,这魔教妖人的话不可轻信”。 “呵呵,你们爱信不信,若想死在这,当我没说”西风冷笑一声道。 “哼!不信他那你有好办法吗?难不成跟你一样去磕头求饶嘛,既然没有别的办法,先杀出去再说”剑一呵斥着还想狡辩的白羽道,后者闻言眼神中露出一丝愤怒,随即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第九十六章 突围 此时众人听得箭声愈发密集,腾腾腾地钉在窗格桌椅之上,更是看到门外一队甲兵拿着火把奔来,想来定是要用火攻烧了这江左居了,形势严峻片刻也容不得众人多想了。 “我说你们,走还是不走?”西风再次喊道,他乃是听雪堂大护法,掌管麾下数千弟子,此时冷声一喝,自有一股威严气势,如此混乱形势下,众人闻声都不由以他为首,开始依言行事。 众人低下身子几个穿梭,将这江左居中完好无损的几张长桌悉数搬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张,四位守剑奴和西风以及耿壮一人一张,,围成一个六边形将众人挡在了长桌后面。 “你又没受什么大伤,一个大男人躲在后面,你真好意思”江雨禾看着两手空空的白羽冷冷说道。 白羽只觉得脸颊一热,只地辩解道:“我也有伤...况且你们也需要人在后面照应“。 江雨禾白了他一眼不愿意搭理,按理来说耿壮左肩和后背都受了伤,应该白羽顶上去,不过耿壮倒是毫不啰嗦,一人当先挡在了陈庆之的正前方,好在他天生神力,单单一只手就将那长桌拿起也不费力。 柳依依此时正和江雨禾分别护在陈庆之左右,那「白芨生骨丹」效果极佳,配上柳依依几次行针,陈庆之的流血已经止住,所以当江雨禾过来时,柳依依很自然地松开抓着陈庆之的手将他放在了江雨禾手上,即便她表面上起来十分平静,但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怅然若失一般,一时躲开江雨禾的眼神微微出神,连江雨禾那声“谢谢”也没有听到。 “好!咱们贴在一起冲出去,可不许散开了”西风又叫了一声,将几人神思都唤了过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出口,待西风又叫一声“走!”后,众人齐刷刷向门外奔去,几步就冲了出来,那萧颖达看着这“六边木桌阵”顿时一惊。 箭矢飞速地射来,钉在长桌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六人牢牢抓着桌子挡住了这一轮猛烈的攻击,然后朝着不远处的弓弩手冲了过去,众人都是习武高手,脚下步伐奇快,即便举着厚重的长桌也并无影响,眨眼之间就冲进了弓弩阵前,齐刷刷用力将长桌甩出,只听得“噼里啪啦”几声响,六张长桌轰然飞出,将一众弓弩手砸的瘫倒一片。 “合力杀出去!”西风见状怒喝一声,剑一等人连连点头,也不犹豫赶紧使出浑身本领合力向一个方向突围而去,众人都是江湖高手,举手投足间这些甲兵都倒下一大片,只见刀光剑影是各显神通,杀的这些普通士卒脸色剧变,纷纷向后缩去。 “众将士听令,杀敌者赏钱万贯,升官三级!”萧颖达缓过一时的慌张后立刻显露出领军大将沉着冷静,立刻高声一喝。 一声令下,甲兵顿时不再慌乱,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原本撤退的甲兵一个个生出无比胆气,纷纷嘶吼着挥舞刀枪朝众人杀来,黑压压一片甲兵压来,让西风等人不由一惊,他们原本打算靠着武功和气势吓退这些普通当兵的,趁着对方慌乱杀出去,却没想到萧颖达一句话就让这些当兵的跟疯了一样不要命地冲来。 “这帮人,要钱不要命的嘛”剑四无奈道。 “乱世中,命不见得比钱值钱”西风冷冷说道:“看来今天想出去,只能硬闯出一条血路了”。 说完,西风一人当先,一道道残影迎着大队甲兵而去,双刀舞的飞快,刀锋上也出现一道道残影,让人看不清来路,每一刀挥舞下都是一大片的士兵倒地哀嚎,看着西风气势如虹众人大受鼓舞,守剑奴四人紧随其后,舞出一朵朵剑花,剑气纵横。 “耿壮,保护好你家少爷!”江雨禾喊住想冲上去杀敌的耿壮说道:“你受了伤,让我去”,说完银蛇出鞘也冲到了甲兵阵前,耿壮只好停在原地扶着颤巍巍的陈庆之,而柳依依见陈庆之有人护着便也放下心来,也加入了突围行列中,到最后也只剩下耿壮和白羽没有出手了。 白羽看着众人杀的气势如虹,一时纠结不已不知到底该不该出手,又看到耿壮警惕地看着自己,白羽心中生出一股怒气,他生来锦衣玉食、地位崇高,打心眼里瞧不起耿壮这样的无名小卒,但此刻自己却沦落到和耿壮为伍的地步,不由让生性高傲的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再看向不远处奋力厮杀的剑一等人,想想他们对自己这个少宗主毫不尊重,不仅出言呵斥,甚至扬言要废了自己这个少宗主的位置,心中更是愤恨不已,眼中的狠厉之色愈发浓烈。 “都给我上!一个也不许留”萧颖达看着几人武功高强不敢大意,连忙发令让所有士兵一拥而上,俗话说“蚂蚁多了咬死象”,饶是西风和剑一等人武艺高强,但是也渐渐架不住如此多的士兵一拥而上,再者几人还有着或大或小的伤势,一时间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杀出的缺口又被填补了起来。 鲜血染红了几人的刀剑和衣襟,西风脸上都沾着鲜血,冷峻的神色看起来更加令人胆寒,众人围成一团与一众甲兵对峙起来,看着西风等人杀气腾腾,一众甲兵也只是张望不敢上前一步。 众人中武艺最高的便是西风,其次便是受伤断剑的剑一,但若是二人毫不顾忌其余人用尽全力施展「踏雪无痕」和「蜀道十八阶」,这些甲兵也困不住他二人,但是二人都并未想过逃避,反倒是承担了最多的突围重任,西风起初是因为江雨禾,剑一自然也是为了剑二等人,但一番激战下来,西风却不经意间多次帮剑二等人脱困,剑一也曾出手击杀偷袭江雨禾的士卒。 正所谓“一笑泯恩仇”,尤其对于听雪堂二人和四位守剑奴来说,用到此处是再合适不过了,几次相救后众人心中不由都生出一股惺惺相惜之情,此刻被困在一起相视一眼,西风和剑一便先率先朗声笑了起来。 “想不到,最后竟然要和听雪堂的人生死与共,哈哈,造化弄人啊”剑一大笑道。 “呵呵,你们四个倒也算得上好汉,比起忸怩作态、虚伪至极的牛鼻子好上许多”西风也笑道。 笑声传出,剑二和剑三剑四也纷纷一笑,不由各自感叹若不是门派恩怨,按照几人的心性应该都可以成为好友才对的。 “事到如今,老夫就想知道两件事,流云剑到底在哪里?还要这个陈小子,你们听雪堂怎么招揽过去的,真是可惜了他这剑道天赋了”剑一问道。 听到“流云剑”三个字众人都是一怔,不由看向江雨禾,江雨禾却是轻叹一声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师傅已经不在我听雪堂了,他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剑一等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对于他们来说,生死之际对流云剑抱着的并不是多少仇恨,只是想问清楚当年他突然背叛师门残骸武林的真相,但看着江雨禾真诚的眼神几人也知道她没有说谎了。 “那这个小子,怎么从竹溪派去了听雪堂?”剑二开口继续问道。 江雨禾突然娇羞不语,西风却轻声一笑道:“我可没说过这小子是我听雪堂的人,我倒也想问问,他是如何让我听雪堂少主死心塌地一路追随的”。 剑一等人闻言看着江雨禾泛红的脸庞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他们的猜测罢了,剑一不由苦笑一声:“人间自有痴男女,一念红尘万事轻啊”。 白羽听得剑一所言脸色一变,不由愤恨地看了眼陈庆之,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轻摇嘴唇眼神恍惚不定,她这一幕却被西风看到眼里,心中不由升起怜惜之情,这几人心思各异,其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却正是应证了剑一这一句“人间自由痴男女、一念红尘万事轻”。 “呔!”萧颖达看着几人说笑起来不由恼怒喝道:“你们都看戏呢嘛,还不快拿下这些叛贼,谁再后退全部军法处置!”。 那些士卒听到萧颖达所言又惊又怕,纷纷壮起胆气向众人压去,一柄柄长枪长刀衬着寒芒,西风冷笑一声随即喝道:“今日听雪堂西风做一笔没有酬金的杀人买卖,谁愿与我一起?”。 “老夫愿与你同行,杀他个人仰马翻”剑一立刻说道。 “哈哈哈” ... 二人大笑一声,身影倏地一闪,立刻朝一众甲兵而去,剑一虽然有腿伤但是生死关头毫不顾忌腿疼,拿起断剑一身气息暴涨,赫然一条白色剑罡出现在长剑之上,本就已经耗费许多力气的剑一此时用出剑罡,摆明了要做殊死搏斗了。但见另一边的西风长啸一声,两道刀罡也出现在双刀之上,一人用出两道刀罡,内力深厚可见一斑。 其余几人也不犹豫,再次拿起刀剑武器紧随西风二人冲了上去,剑罡和刀罡气势不凡,每一出手就带起一片血光,大开大合,顷刻间在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众人大喜纷纷向外冲杀而去。 只是剑一本就与陈庆之一战消耗巨大,不仅受伤长剑也被折断,此时用出剑罡已经是强弩之末,几番厮杀下来气血翻涌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剑罡受到影响戛然而止,剑一用断剑支撑住身子不至于摔倒,剑二连忙一剑穿透两名士卒冲来扶着剑一,却听剑一虚弱的说道:“莫要管我,奋力杀出去,活一个是一个”。 剑一的受伤让本来撕开的口子又被士兵围了起来,众人只地连忙抵挡上去,却渐渐忽略了他们身后存在的危险。 白羽握着手中的太阿剑虚张声势地应对着几个甲兵,眼神却一直关注着场上局势,他望着依然人数众多的士兵心中如坠冰窟,只觉得逃生无望,若是一味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可他年纪轻轻正值青春年少,不甘愿就此死去,便想着如何才能让萧颖达放自己一条生路,当看到剑一受伤倒下后,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疯狂而又可怕的念头。 第九十七章 突变 白羽向来都是让人嫉妒的主,他年轻俊朗、剑法精湛又是巴蜀剑派的少宗主,可直到此次下山,他遇到了陈庆之。 他嫉妒陈庆之剑法超群胜过自己、嫉妒他初出茅名声就盖过了自己、他嫉妒陈庆之被守剑奴认可,更嫉妒陈庆之能够获得江雨禾的青睐。 而嫉妒往往会让人面目全非。 对于白羽来说,他唯一压过陈庆之的就是这少宗主的身份,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这一点有任何的差池,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最终白羽做出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一阵厮杀中,白羽的身影悄然移动,锋利的太阿剑已经出鞘,片刻后,剑一和剑二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传来,剑二连忙回头正好看到了一脸冷漠的白羽。 “你躲在后面干什么,还不去帮三长老和四张老”剑二责备道。 白羽对着二人轻声一笑道:“明白,我这就去”。 说完白羽抬起太阿剑向前,露出一阵坚毅的眼神,剑一剑二并没在意便转过头去,剑二双手搭在剑一后背为其疗伤,二人却从未想到,这便是他们见白羽的最后一面了。 剑光一闪,太阿剑穿透了剑一和剑二的身体,锋利无比的青锋没有丝毫阻挠再抽了出来,又是一片鲜血直流,白羽甚至没有给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他怕他们跟陈庆之一样没有死绝,顺势一剑抬起横扫而过,二人的头颅就宛如落地西瓜一般坠在地上,发出孤零零的响声,喷涌而出的鲜血让厮杀的现场忽然一阵安静下来。 剑二的双眼死死瞪着白羽手中的太阿剑,那本是他守了半辈子的宝剑,最后却用来砍了他的头颅。 “大哥,二哥!”。 ... 剑三和剑四感觉到异样回头看去,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双眼布满了血丝,可是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但始作俑者白羽却早就闪到了二人的身侧。 “小心!”柳依依出言提醒,可一切都太晚了。 太阿剑从斜侧里杀出,用的是一招“仙人指路”,正好刺穿了还没缓过神来的剑三脖颈,血流如注再次喷涌而出,霎时间溅满了白羽的脸庞,一张俊朗白净的脸变得血红一片可怖。 “你这畜生,我杀了你!!”鲜血溅在剑四脸上,令其猛地回过神来,双眼通红看着白羽怒吼一声,提剑就朝着白羽刺去。只是他亲眼目睹三兄弟死在眼前,愤怒之余心中悲痛万分,守剑奴七人手足情深,剑四已经不愿独活,所以这一剑走势只攻不守,端着一股子与白羽同归于尽的气势。 白羽本想着趁他们不备击杀四人,没想到剑四反应如此之快,当即抬起太阿剑一剑去挡,却比剑四势大力沉一剑劈地虎口一麻,看着剑四冲来不由惊地向后逃窜,但剑四哪里给他机会,身影飞快一剑比一剑猛烈,白羽被逼地节节后退,剑四每一剑都用尽全力,震地白羽气息不住翻涌,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忽然,“嗖”的一声破空传来,一支利箭径直射来,刺啦啦地穿透剑四的胸膛,力道之大让剑四浑身一震往后倒去,白羽终于得到机会喘息,连忙转头看去,那一箭竟然是萧颍冑拿着一把弓箭射来的。 “你...这个畜生!”剑四看着白羽狠狠道。 “白少主,此时不还手,更待何时啊?”萧颍冑朗声喝道。 白羽闻言浑身一震,看着捂住胸口的剑四仇恨的眼神,白羽只觉得心里发慌不敢直视,刚刚他歹念凸起,又是接连偷袭剑一三人还不至于后怕,此时直面剑四才觉得心中慌乱不已,对面毕竟是自幼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老,不由迟迟下不去手了。 “畜生我杀了你,替白氏清理门户!”剑四怒喝一声不顾伤势一剑劈来,只是他受伤严重动作显然满了许多,竟然被白羽忽的一闪躲了过去。 “白少主弃暗投明,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好前程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还犹豫什么呢?”萧颍冑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心中冷笑一声看着眼前的白羽,本来他打算对巴蜀剑派斩草除根的,但这个白羽突然倒戈相向连他也是一惊,但他却又一喜,江湖中人无畏权贵、无拘无束最难管教,但若是心中贪慕虚荣而且还被自己抓住把柄,那就可以为他所用了。 白羽被萧颍冑这一声喊破心思,看着剑四眼中不杀自己誓不罢休的气势顿时抬起一剑抵住剑四一剑,随即大喊一声:“都是你们逼我的!”。 剑气穿膛而过,白羽用一招“鹤鸣清泉”结束了剑四的一生。四人四剑,为白氏守护剑冢数十年,最终也死在了白氏子弟剑下,说不清的凄凉悲惨。 “可恶,如此小人,怎能留你活在世上?!”这一切来得太快,饶是西风也心有余悸,想到刚刚才一笑泯恩仇的几人顷刻间惨死在同门剑下,就算是魔头也是气愤不已。 说完西风身影猛地暴射向白羽,玄铁手套上升起一阵寒冰真气,气势汹汹想要一掌了结了白羽性命,白羽自然不敢大意,一见西风动身,立刻用出“蜀道十八阶”接连踏出十八步,一路闪出十数米,但身后的西风却如影随之,那股寒意眼看就要打到白羽后背上时,却见两柄长剑赫然刺出,正好挡在了白羽身前,正是王远知和陶永。 “牛鼻子是要大发慈悲,救下这残害同门的小人嘛!”西风喝道。 “这其中曲折乃是巴蜀剑派的门内事,不由你这魔教中人插手”陶永心思一转搪塞道。 西风闻言冷冷一笑:“当年流云剑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时过境迁,你们正一教变得也真是快啊”。 王远知等人闻言神色一囧,他们也被白羽这突然一手搞的不知所措,但是萧颍冑的话提醒了他们,若是白羽已经归附,那他们救下白羽总好过彻底与巴蜀剑派决裂。 “所有人听令,立刻诛杀其余叛贼!”萧颍冑又大喝一声道:“白少主清退出来吧”。 萧颍冑话音一落,缓过神来的士族们再次拿起刀枪朝着西风等人冲去,此时四位守剑奴已经惨死,便只剩下西风、江雨禾、耿壮和柳依依苦苦支撑了,局势急转而下,四人不由护着陈庆之连连后退。 “师妹,看来今天咱们真是大难临头了”西风无奈一叹道:“师兄现在想问问你,到底为了什么跟着这小子,弄得如此境地值得吗?你莫不是忘了师门的规定了”。 江雨禾回头看了眼被耿壮背在身上虚弱的陈庆之,眼中柔情绵绵溢于言表,轻声一笑道:“师兄,人生苦短,哪有那么多事做了都有回报的,我不想想那么多,能和他在一起一天便有一天的快乐,能有这许多日的快乐便值得了”。 西风闻言不由地一怔,先看了眼江雨禾又情不由衷看到了柳依依,却发现她也是心有所想地撇着陈庆之,心中百般滋味涌起,苦笑一声问道:“这世上男子千千万万,又不止他一人是好的,我天山男儿难道就真比不上他?”。 “这世上好男儿从南到北,从北到南,纵使千千万万与我何干?天山男儿个个是英雄好汉,可我就偏偏喜欢他了,改也改不掉”江雨禾望着冲来的甲兵,留下这一句就又提剑冲了上去。 “偏偏就是喜欢了,无可奈何?呵呵”西风自顾自说着,不知是说江雨禾还是说自己,若换作以前,他尽管带着江雨禾一走了之罢了,何须管这些恩恩怨怨,但偏偏那鹅黄衣裳的美丽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说完叹息一声又立刻加入了厮杀行列。 此时守剑奴四人惨死,此消彼长之下甲兵士气大振,面对几人刀枪剑林层层叠叠,若不是西风武艺高强足有以一当百之勇,几人早就是刀下亡魂了。可人力终究有限,西风再厉害也只有一人,全力厮杀许久渐渐露出疲态,身上也多了几处刀伤。 “师兄,生死有命,今天既然我要死在这那是我的命,就算陪着这小混蛋死了我也不后悔,我知道你有本事逃出去,不用管我快走吧!”江雨禾对着西风说道。 西风一刀挥倒一片甲兵后喝道:“死就死了,我西风哪有逃跑的道理,你有你的牵挂,我也有我的”。 江雨禾只以为西风说的牵挂便是自己,心中感激不已,但不知西风所说一半是她,另一半却是另一边的柳依依,只是其中感情不为人知罢了。 突然一阵弓弩射出的破空声传来,只见一大片箭矢赫然从街巷之中射出,顷刻间倒下了一片士卒,众人一惊环顾看去,却看到无数道蒙面身影忽然杀出,他们穿着五花八门,手中兵器也并不统一,但却无一例外对围攻西风等人的士兵展开了围攻,这些蒙面人武功虽不及西风等人,但个个也都是习武之人,而他们显然配合许久,一队人马快速穿梭在暗巷中突施冷箭,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好手,另一队人三人一组,将甲兵的包围圈迅速割裂开。 “大胆!哪来的宵小之辈,席阐文,你这城防怎么布置的?”萧颖达见状怒喝道。 席阐文脸色一变说不出话来,江陵城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名的武装,着实打了他这个城防大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有了这股力量的加入,瞬间局势逆转过来,西风瞅准时机横扫两道刀罡喝道:“快走!”。 说完,就带头朝着这条血路往外冲去,几人刀剑狂舞,瞬间就突破了甲兵围堵,让远远看到这一切的萧颍冑脸色顿时铁青喝道:“王道长看够戏了吗?!”。 ps:祝大家六一快乐,祝所有读者生活事业六六大顺,本书上架在即,再次诚挚请求各位的月票和推荐票!!! 第九十八章 解烦军 偌大的江陵城,布满了刀光剑影和嘶声呐喊,全然没有昔日荆楚第一大城的繁华与热闹,家家户户锁闭门窗,胆颤心惊地缩在一起,用惊恐的眼神张望着外面,百姓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着什么,只是暗暗祈祷着霉运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江左居,这个往日江陵城最红火的酒楼,此时已经是破败不堪,那展昔日招牌一样的酒旗无力地飘落在地上,被来来往往的士卒踩在脚下,蒙上灰尘再碎成一片一片,再也不复昔日模样。 王远知听到萧颖胄的声音只是略微迟疑了一瞬间,便立即呼喊陶永三人对着西风等人围了过去,四柄长剑齐刷刷出鞘,四人分立四方,正是那「两仪太清剑阵」。 “牛鼻子,就凭你们四个能拦得住我吗?”西风冷傲地说道。 王远知四人相视一眼不敢妄动,西风的武功之高远超他们想象,此时虽然他已经消耗许多,但真动起手来,即便用上两仪太清阵王远知四人也没有必胜把握,更何况陆静修右手受伤,用的还是不常用的左手,实力大不如前。 西风冷哼一声正欲提前动手,却突然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一队数十人的士卒,这些士卒身上裹着厚厚的重甲,左手持盾右手拿刀,气势汹汹远胜寻常士兵。 西风皱眉向远处的萧颖胄看去,这一队人马本是护卫在他的左右的,此时半数以上都朝着自己冲来,显然应该是萧颖胄的亲兵,只是他不知道,这一队甲兵在荆州军中号称“解烦军”,意思是为萧颖胄解除烦恼的部队。 这“解烦军”由来已久,相传三国时期吴国孙权就曾在刘备东征后秘密组建了一支特殊部队,当时东吴兵力不足又畏惧蜀汉兵势,所以孙权就招募了一支精锐的秘密部队参与抵抗蜀汉,期望能以少胜多,取名“解烦”是寓意「战无不胜、能解困危」的意思。 萧颖胄执掌荆州兵权后与孙权有着同样的困惑,荆州兵力不如扬州和雍州等地,又常常夹在他们中间,大规模作战不利于荆州,所以他就效仿孙权从荆州各地挑选了精锐士兵严加训练,便组建了这支“解烦军”。 只见那些士兵虽然身披重甲,但是脚步却依旧矫健,路上几名蒙面武士想要阻止他们,却不料那重甲极其坚固竟然刀枪不入,而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气势汹汹的解烦军一刀砍掉了脑袋。只不过眨眼之间,数十名解烦军围在西风左右,配合默契地一队持盾挡在面前,另一队架起长刀伏低身子蓄势待发,他们的头盔将面部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西风。 “哼,一群杂毛,也想挡住我”西风冷哼一声,身影倏的一闪,一刀劈向面前的解烦军,刀光瞬间划破长空而去,一阵旋风被长刀带起与刀锋一起撞在面前的人墙之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几名解烦军士卒倒飞了出去,口子吐出鲜血,坚硬的盔甲上赫然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 但饶是如此,解烦军的阵型却没有破坏,有人倒下便立刻有人顶上,那队蓄势待发的士兵迅速从后面一跃而起,踏在前面一队士兵肩膀上挥刀刺出,数十柄锋利的长刀划向西风,就算西风武艺再高、也不得不侧身连连闪躲,心中更是惊讶这些士兵身上重甲和盾牌的坚硬程度,他适才一刀丝毫没有留手,但却没有砍破士卒身上的重甲和盾牌。 此时另一旁的上清四子见西风被困,毫不犹豫立刻对江雨禾等人开始进攻,耿壮有伤在身只能护住陈庆之一动不动,唯一能出手抵挡的便是江雨禾和柳依依了,只是二人如何敌得过这玄妙无比的两仪太清剑阵,只见陶永四人用出长剑,时而四剑齐发、时而两两汇合,时而又一触即分;一如离弦之箭势大力沉,又如镜花水月捉摸不透,着实让两位女子难以对付,只得连连后退看着四人不断变换方位,吃力地抵挡着剑气绵绵不绝。 西风看着江雨禾等人招架不住心中焦急不已,他对那「两仪太清剑阵」再熟悉不过,虽然当时他中了「化清散」的药效功力减弱才导致不敌上清四子,但他清楚这两仪太清剑者乃是陶弘景悉心研究出来的绝学,其中玄妙自己也看不明白,即便当时他借着陶永大意近身逼的他连连逃窜,但那是因为王远知对自己留有怜悯之心,一心想要活捉自己才给了他喘息之机,而此时形势所迫,上清四子手下长剑气势比起上次还要汹涌,剑气绵绵不绝一层高过一层,就算自己也得费一番功夫应对,江雨禾等人断然不是这剑阵的对手。 西风想到这又看到柳依依比起江雨禾更加吃力的脸庞心中一紧,柳依依武功本就不如江雨禾,此时应对起来更是艰难,只听西风大喝一声,双刀齐齐挥出,几道残影赫然出现,西风不顾伤势强行拔高气息,身影倏的一闪,双刀狂舞砍向周围的解烦军。 但见他一刀接一刀圆转如月,忽然又刀锋一转,大开大合一跃而起从上而下连连劈砍,这一纵一横正是听雪堂“绝影刀法”中的「圆月式」和「雄鹰式」,刀光闪烁,西风更是用出刀罡气势再攀升着顶峰,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几声巨响,数名重甲解烦军被他砍的支离破碎,连坚硬的盾牌也砍的破碎。 萧颖胄看到此景心中宛如滴血,要知道他组建“解烦军”耗费巨大,不仅要精心用玄铁打造这一身重甲盾牌,更要悉心培养精锐士兵,直到现在也不过一千人,这瞬间被西风砍死十数人,由不得让他肉痛。 “此贼必须诛杀!王道长还在磨蹭什么?”萧颖胄气的大喊道。 王远知被他一喊不由皱了皱眉,其实他本已经占据上风,再稍加气势江雨禾二人定然必死无疑,但是对面的柳依依却让他有一丝犹豫,毕竟他们师傅陶弘景和柳破虏素有交情,两派关系也算融洽,若真让他出手杀柳依依还真有点下不去手,不由地有些犹豫不决。 王远知深深一叹,其实当柳依依用出「飞花」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当日所见的柳破虏应该是假扮的了,只是看柳破虏将“飞花”都传给了柳依依可见对她的看重,不由更加不敢轻易下杀手,想了想便想再劝劝柳依依道:“柳姑娘,事到如今你何必还要执迷不悟?你身上背着柳家和公孙家两家的名声和未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啊”。 柳依依闻言眉头紧锁,王远知说的她又如何不知道,如今世道里世家千金谁不是为了家族未来和名声而活的,想想自己也不该例外,她一辈子听话懂事,所以放弃对陈庆之的感情她一时做得到,但让她对陈庆之见死不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但这终究是女儿心思,她不像江雨禾敢爱敢恨说得出来,便只是摇了摇头,眼中闪出一丝坚毅但嘴里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依旧挡在陈庆之的面前。 王远知见柳依依不肯罢休一时无奈,一时间又纠结不已,那另一边的西风已经杀到红眼,即便为了砍破玄铁重甲他需要强行用功但他也不在乎了,双刀挥舞下一个个解烦军不断倒下,看的萧颖胄焦急不已,连连对着王远知催促着。 此时的陶永看着王远知犹犹豫豫,又看着西风气势如虹生怕耽误了诛杀江雨禾等人的大好时机,二话不说突然将手摸到袖口,倏的一甩,只见几道亮光从他手中飞出,朝着江雨禾等人射去,正是他从柳家偷学到的「秋水长空刀」。 飞刀疾驰而去,王远知顿时一惊喝道:“你怎么又...”,还没说完又着急转身看去,哪知柳依依「飞花」同样飞射而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后将数柄飞刀都击落了下来,看的陶永是暗道一声可惜。 陶永虽然偷学到了“秋水长空刀”,但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而且他毕竟是半路出家,比起从小学习暗器手法的柳依依来说便是小巫见大巫,所以纵使他内力远胜柳依依,但暗器速度却慢了许多,所以柳依依也能立刻施展飞花拦截下来,不过陶永毕竟是突然袭击,一共九把飞刀柳依依却只是拦下了其中八把,还有一把刀径直朝着耿壮背上的陈庆之射去了。 好在耿壮反应及时,连忙转身一掌拍出震飞了那把飞刀,众人看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只是突然耿壮等人眼前一亮,竟然发现虚弱的陈庆之缓缓抬起右手,五指朝天再缓缓放下四指,独独留下中指对着陶永。 “去-你-妈的”陈庆之气若游丝地声音只有耿壮还能听到,但众人却都是一喜,显然陈庆之已经脱离了危险,江雨禾和柳依依都是展颜一笑,心中欢喜不已。 “少爷,你醒了啊,哈哈”耿壮开心地对身后的陈庆之叫着,不过陈庆之再还是没有多余力气回复他。 白羽咬牙切齿地看着陈庆之,他无法想象陈庆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缓过来,他那一剑全力刺出,虽然没有刺到心脏但也没差多少,更是带着他凌厉的剑气,恐怕五脏六腑全身经脉都受到剑气所伤,他原以为就算柳依依医术高超,正一教的丹药再神奇,这陈庆之也是难逃一死了。 只是他不知道陈庆之体内的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在他剑气入体时便将其消散了大半,而陈庆之心脏四周的真气更是保护他心脏没有受到剑气所伤,所以才保住了这条性命。只是太阿剑太过锋利,那一剑纵使没有穿透心脏也让陈庆之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而仍有不少剑气伤到了体内经脉,所以即便陈庆之恢复再快也只是能动动手指罢了。 陈庆之竖中指的动作让陶永眼皮不住一跳,他早就见过这个动作虽然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却总觉得受到羞辱一般。 ”王道长,你再犹犹豫豫等那小子因为你们正一教的灵丹妙药缓过来,我看你怎么收场”白羽厉声说道,王远知顿时心中一怔,终于是定下了心思,长叹一声后说道:“罢了,也只能如此了”。 第九十九章 长沙寺 萧瑟秋风越吹越盛,簌簌风声吹起一地落叶,带着似有似无的“呜咽”声悲悯地看着场上众人。 王远知百般不愿可也无可奈何,陈庆之的恢复速度也让他心惊,白羽的话提醒着他,这个将门派名声看的比自己生命还要重的道士举起了手中的剑,挥舞着朝柳依依和江雨禾刺去。 剑还未到,一股磅礴的剑气已久扑面而来,这便是正一教「上清功」的独特之处,那剑气不紧不慢却布满四面八方,牢牢对着江雨禾二人刺去,正是太清剑法中的「江河入海」,取江河湖海滔滔不绝最终汇于/大海的寓意。 剑气由四面八法逐渐朝着剑锋而去,看似并不凌厉,但却蕴含着无比的威力,更让江雨禾二人吃惊的是,陶永三人也纷纷刺出这一剑,着实锁死了二人所有退路。 西风撇了一眼心中咯噔一声,这四剑齐发威力无比他深知江雨禾和柳依依无法闪避,不由地心中焦急万分,顿时一股暴戾的杀气四散。 西风怒吼一声甩出两道刀罡,强行将真气再提起引得气血逆流,重重地劈砍在四周的“解烦军”重甲之上,赫然将十几名重甲兵拦腰砍断,但仍有十名甲兵不计生死朝他涌来,看的他一阵恼火,方才这两刀用尽了力气,想要再来一次他也得缓上许久了,可江雨禾他们哪里等得住呢? 江雨禾、柳依依以及耿壮背靠着背,三人合力内力齐发死死抵挡着这四道剑气,但却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一般,尤其耿壮背着陈庆之,左肩和后背血流不止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他内力原本就不足,此刻更是身子不住颤抖,若不是为了陈庆之他意念坚定,恐怕早就倒地不起了。 三人被逼得不住后退紧紧缩在一起,江雨禾和柳依依都感觉后背一热,那是陈庆之的身体,二女心头都是一动,想着即将共赴黄泉不由余光看了眼陈庆之,少年脸色苍白,眉头紧锁,一双眸子半醒半闭,原是一副担忧神色,突然看到二女眼神过来微微张大一分,嘴角上扬用尽力气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小混蛋,姐姐我为了你今天要命丧于此了,你可得记住这都是你欠我的,这辈子还不起下辈子继续还”江雨禾轻笑一声说道。 柳依依想要开口说什么却仍未说出口,只是对着陈庆之报以一笑便扭过头去,只是心中想着若今生死在一起可以换来世相遇,那也值得了。 二女虽然各自心思,但却无一例外并不畏惧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反倒是眼带笑意,秀眉挽春。 突然一阵梵音悠扬传来,引得众人心中都是一怔,但见一串佛珠凌空射来,在半空中炸开猛地射向上清四子,那佛珠来势汹汹直射面门,王远知四人见状不得不收剑挡在面前,与那一串佛珠相撞后发出一阵铿锵之声,竟然将上清四子纷纷震退了数米,而那佛珠才堪堪落在了地上。 局势突变引得众人纷纷张望起来,西风看准机会连忙闪过”解烦军“的围堵护在江雨禾几人身前,江雨禾三人死里逃生,但这一番争斗耗尽了力气一时气喘吁吁连身子也站不直了。 ”来者何人?胆敢营救叛贼?”萧颖达怒喝一声问道。 声音一落,只见不远处有数十道身影大步踏来,王远知看到四人身影时不由一惊,再望向那串佛珠时恍然大悟,忍不住惊呼道:“是长沙寺的人!”。 周围几人闻言都是一惊,果不其然,片刻之间众多高矮不一的僧人走到众人前面,为首一名僧人约莫五十左右,慈眉善目,两道白眉随风飘荡,王远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长沙寺的主持“释檀文”。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释檀文走上前双手合十说道:“诸位施主还请就此罢休吧”。 萧颖胄两兄弟看到长沙寺来人时眉头微微一皱,这长沙寺名头可不小。汉末以来,天下纷争不息,儒家的纲常名教受到人们的质疑,非儒之风和玄学兴起,佛门因此得到了大力发展。两汉之际自西域传入的佛教,由北而南逐步流行开来,一些僧人选择南下传教。至东晋后期时,荆州地区的佛教便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据说当时受名士习凿齿之请,北方有一名僧名曰“道安”率领徒众400余人南下,坐镇襄阳传法。道安居襄阳数十年,深受士庶欢迎,被人尊称为安公。 他除翻译整理佛经、亲自传法外,还派弟子四下传道,创建佛寺,后来便在这江陵城建立了这“长沙寺”,因为道安名声大噪,加上东晋以来礼佛之风愈发盛行,长沙寺一度被称为“天下称最,东华第一”的特大寺院,与北魏的白马寺齐名许久。 只是随着正一教逐渐兴盛加上先帝萧鸾对正一教的信任,南朝的佛门逐渐势弱,长沙寺也不复昔日声势,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长沙寺依旧是南朝最大的佛家门派,在江陵更是民心所向,就算是萧颖胄平日里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但是这长沙寺向来都只研究佛法而不涉江湖,不曾想竟日是他们出头来帮西风等人。 “檀文大师多日不见啦,这几人都是朝廷通缉的叛贼,今日本官奉命在这捉拿他们,打扰到了大师清修,万分抱歉啦,本官速战速决,等此事了结定然去寺里拜访大师啊”萧颖胄想了想大声喊道。 释檀文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继续道:“府君事务繁忙,老衲本不必打扰,只不过这几位施主都是有善根的人,其中有许多误会还请府君日后细细详查,老衲乃佛门弟子怎能看着这江陵城无谓杀生呢,还请府君收手吧”。 萧颖胄眉头再一皱,不悦地问道:“大师难道是想违抗朝廷嘛,本官看在大师身份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速速回去莫要多管闲事”。 释檀文又一笑道:“南无阿弥陀佛”,随后只听他竟然朗声念诵了一段梵文经文,众人定睛看去释檀文神色庄严,声音悠扬而又洪亮,一阵经文念着念着竟然让众人一阵恍惚,只觉得心中一阵安定不愿再多多动手,只有深深研习道家经书的王远知的陆静修才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周围几人发呆神色,猛然定睛一看,发现西风几人竟然要作势逃跑,王远知一怒赫然用内力大吼一声“呔!”,这一声如惊雷一般炸响才将众人唤醒过来,看着眼前场景个个心惊不已。 “好一个佛门密/宗的「大悲咒」,梵音入耳、众生普渡,竟然是这般摄人心魄,早就听闻长沙寺住持佛法深厚,今日一看了不起啊”王远知心有余悸地喝道。 原来在佛门之中分为密/宗和禅宗两派,这长沙寺便是密/宗的代表,而白马寺便是禅宗的代表,这密/宗不同于禅宗提倡修心成佛,而是提倡修身成佛,故而善于运用密/宗咒语、密/宗弟子更是常常口诵真言,一旦修习大成便如同刚刚达到控制人心神的奇效。 “道长道法精湛,心智坚定,老衲佩服佩服啊”释檀文见这大悲咒被王远知道破也是微微一笑,他原本想这样兵不血刃化险为夷,如此看来是想的过于简单了。 王远知对释檀文冷哼一声,佛门与道家相争已久,两派弟子素来看不惯对方,这其中更不同于正邪之争,更是宗教信仰的斗争,甚至还要涉及到两派生死存亡的问题,一旦佛门得势那必然道家会遭殃,不仅香火凋零而且也失去了朝廷支持,反之对于佛门来说也是亦然。 “檀文大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萧颖达狠狠说道。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释檀文笑笑道:“这几位施主便由老衲救下了”。 “好狂妄的和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陶永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大开大合一剑刺出,正是那一招「江河入海」。 “大师小心!”柳依依见状出言提醒道,释檀文却只是对她报以一笑,便不偏不倚迎着剑气走了上去。 “南无离怖畏如来~”只听释檀文轻轻诵念一声,双手繁复比划最终虚虚实实画出两指,王远知看着暗道一声不好,正想叫陶永收手却已经来不及,只见释檀文双手赫然指在陶永剑锋之上,但释檀文却是毫发无伤,反倒是陶永只觉得虎口一震,一道巨大的力量将其震退了回来直到被王远知一把拖住。 “师兄,他这是什么武功?”陶永心有余悸道。 “这是密/宗的手结法印,据说共有两千多种变化奇妙无比,我本以为中原无人会这武功,没想到原来真有人会“王远知吸了口气道:“他刚刚那一招手印看似平平无奇,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将你的剑气反噬向你,如此玄妙的武功真是世间罕见啊”。 “道长见多识广,这的确是我密/宗的手印,不过密/宗手印实在反复多变,老衲也不过学会其中区区百种变化,倒也没有两千那么多”释檀文不改慈悲笑容道。 第一百章 隐藏的高手 要说江湖中最低调的门派,许多人的第一反应都会是烟雨楼,毕竟烟雨楼消声觅迹十几年了,但要说问你最低调的高手,兴许答案就是眼前的释檀文了。 哪怕是曾经号称“通晓天下事”的烟雨楼也对这名高僧的武功拿捏不准,所以烟雨评多次都对这位高僧一笔带过,只因释檀文虽然在荆州一带素有佛法高深的美名,但他向来只是开坛讲经,很少在外展露武学,以至于世人只知道释檀文是得道高僧,却不知道他也是佛门密/宗的高手。 王远知此时闻言冷哼一声,陶永被释檀文一招击败令他再不敢大意,眼前这名普通老僧显然不论内功外功都已经登峰造极,连忙呼喊上清四子纷纷举起长剑作势就要围攻上去,四人分立四方,严阵以待摆出了「两仪太清剑阵」。 释檀文轻声一笑向前走去,身后数十名长沙寺弟子纷纷举起手中法杖跟着也上去走去,萧颖胄见状冷哼一声,大手一挥,顿时又是一阵厮杀声起,刀剑齐鸣的景象。 “各位施主请跟小僧走吧,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马车”一名十七八岁的白净小和尚走到西风等人面前说道。 西风等人只觉得一阵糊涂,搞不明白这接二连三的变故,那群蒙面人和这释檀文为什么会突然搭救?想起江湖人心险恶,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心中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 “小和尚你们为何要救我们?得罪官府和正一教不像你们佛门一贯作风啊”西风疑惑道:“更何况那上清四子武艺高超,你就不担心你师傅嘛”。 “师傅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时善因乃他日善果”小和尚轻声说道。 “施主若不信,且看看这个东西就明白了”小和尚见众人一头雾水便拿出一个木雕送到江雨禾眼前,后者定睛一看顿时一惊,连同身后的柳依依一起呼喊道:“月牙?!”。 不错,那木雕巴掌大小,栩栩如生雕刻着的正是那白狼月牙,江雨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明白过来三分便对西风道:“师兄,这和尚说的话咱们应该可以相信”。 “可我们若走了,那位大师怎么办,上清四子尚且不好对付,况且还有这许多甲兵”柳依依略显担忧地看着。 众人随之看去,只见上清四子与释檀文交战在一起,释檀文手中结印繁复多变,看似岿然不动却能把攻势凌厉的两仪太清剑一一化解,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这份镇定自若就是西风也自叹不如。 可再看向那些长沙寺的弟子却没这么轻松,他们和那些蒙面人奋力抵挡着甲兵,可萧颖胄将剩下的“解烦军”全部派出,这些精锐的重甲兵如入无人之境朝着释檀文方向冲来,一路上长刀挥舞带走不少长沙寺弟子的首级。 西风见状冷哼一声,突然转头对小和尚说道:“既然如此,我师妹他们就拜托你了”。 江雨禾闻言一怔,登时反应过来立刻拉住西风胳膊道:“你干什么师兄?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西风一改冷傲姿态摸了摸江雨禾的秀发轻声笑道:“师妹,不用担心你师兄,只要你们没事,这些人奈何不了我”,西风说着顿了顿轻轻看了眼一旁的柳依依,他不知道柳依依有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你们”的意思,但见柳依依对他轻轻一笑,只是一眼便又闪了回来道:“我本来是要带你回去的,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只是日后山高路远,若你走的艰难,别忘了来时的路”。 江雨禾闻言眼圈通红,看着西风毅然转身不禁潸然泪下,他明白师兄此举不仅是为了救自己,更是为了让自己远走高飞,只是这却触及到了听雪堂森严的门规,等待他的也一定是严酷的责罚,想到这江雨禾心中痛苦不已,但她知道若是此时不走,那不仅辜负了师兄的好意,更是会遗憾终生,所以赶紧咬紧嘴唇转过身来对小和尚道:“走吧,带路”。 西风的武功她很清楚,没有自己这些拖油瓶谁也拦不住他,所以她能帮西风的,也只有赶紧离开了。 “阿弥陀佛,施主也是有善缘呐”释檀文看着西风去而复返说道,他手中结印忽而大开大合,蕴含龙象之力令人五脏俱震;忽而轻柔平淡,犹如佛祖拈花令人防不胜防,只是这一刚一柔之间,却是变化无常,难以捉摸。 只见他双掌穿梭,左右穿花一般左往右复,王远知四人只觉眼花缭乱,恍如身处云雾之中,还来不及瞧清楚便已连连中掌,只是每次中掌之时那股雄浑的内力却又突然消散,却见释檀文左掌右掌交迭而出,忽虚忽实,忽前忽后,如花雨纷飞,缤纷缭乱,正好将上清四子困在原地只能连连提剑格挡。 “师兄,这和尚武功奇怪的很,咱们该怎么办?”陶永焦急问道。 王远知脸色铁青,看着岿然不动站在前方笑脸相迎的释檀文他是又惊又恼道:“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上,绝不能给师傅丢脸”,说完王远知便一人当先向前冲去,只是他自个也知道他们四人与释檀文差距甚大,再多努力也是白费,但他别无他法,只能如此给陶永三人带头打气,期望不要场面上输的太难看。 陶永三人见状也只好纷纷冲了上去,四剑齐发再次冲向释檀文,释檀文也不闪躲,他心中胜券在握,这密/宗手印他自幼练习,练到如今早已经做到游刃有余,所以他也不担心自己会不留心伤到上清四子。 只见释檀文突然气沉丹田,对着四人方向猛吸一口气,然后一声吼出“嗡嘛尼呗咪哄”六字真言,那吼声如雷贯耳又如狮虎吼叫一般,气势磅礴蕴含着释檀文无比深厚的佛门内力,六字真言一声高过一声,震的无数甲兵捂住耳朵跪地哀嚎,更是形成一股气墙死死挡住上清四子。 上清四子只觉得气血瞬间翻涌起来,手中长剑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等到第六个字喊完,却听得哐当一声,王远知四人的长剑竟然全部被震断,惊的四人不住后退,而那股气墙也戛然而止了。 “这...这是什么武功?”王远知呢喃道。 “此乃佛门「狮吼功」,源自西域,道长见笑了”释檀文笑了笑,施展完这绝世神功后他却是气都不喘,内功深厚令人生畏。 西风对释檀文这神奇的密/宗武功啧啧称奇,想这江湖中许多人不过会点微末武功就常常耀武扬威,但能像释檀文一样身怀绝技而不显山露水的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今日所见,恐怕都无人知道这江陵城中还有这样一位绝顶高手,光这份心性就足以令人钦佩了。 “老和尚,我西风不爱欠别人的,这次出来已经欠了两份人情了”西风对着释檀文说道:“所以我你就不用管了,今天我就与你联手,把这江陵城杀个片甲不留”。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杀生”释檀文淡然说道,西风微微一愣倒也不与争辩,他也看得出来,释檀文一招一式都只是困住上清四子,出招时内力深厚,中招时却突然收回,就这对内力的收放自如自己也是拍马难及,若他想取王远知四人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 “也罢,你行你的善,我做我的恶人”西风说完,双刀猛然出手,身影一闪冲到那队“解烦军”阵前,刀光一闪顷刻间削下一个头颅,让那队解烦军顿时冷汗直流,看着这个犹如死神一般的男子,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竟然不由的向后退却起来。 萧颖胄脸色阴沉,看着场上风云突变,江雨禾几人已经不见踪迹,有了西风和释檀文的帮助,那些蒙面人和长沙寺弟子却气势大涨,反倒压制着甲兵后退起来。 “兄长,要不...先撤退吧”萧颖达咽了口吐沫道。 萧颖胄猛地瞪了他一眼道:“一帮杂牌军,也要把咱们江陵守军打的后退嘛,日后还怎么上战场?”。 萧颖达被萧颖胄瞪的说不出话来,只听后者又冷哼一声道:“派人将解烦军悉数调来诛杀叛贼,再调五百弓弩手守在外围,派骑兵去给我追逃走的那几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人,让我带人去追逃走的人吧”突然一声传来附和着萧颖胄,后者瞥眼一看正是那白羽。 “白少主...有伤在身,不好麻烦吧”萧颖胄似笑非笑地说道。 “无妨的府君,就让我去吧,定然不辱使命”白羽急不可耐道。 萧颖胄思忖一番,想着这白羽也有一身精湛剑法便同意了下来,白羽闻言当即大喜,连忙道谢后领着一队骑兵朝城外追去,他眼中冒着一股子炽热,一心一意都是为了那江雨禾而去,只是别人无从得知罢了。 而上清四子见长剑被释檀文折断顿时没了再争斗的勇气,一众士卒也都缓缓退去,若不是萧颖胄亲自监督,恐怕早就败退了,于是这场上局势瞬间便僵持了下来,厮杀了半天的江陵城迎来了少许的安静。 第一百零一章 剪不断是离愁 当江雨禾四人到达城门时,真如那小和尚所说停着一辆宽敞马车,而且城门竟然无一人把守,江雨禾等人也不敢犹豫,连忙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赶车那人也不说话自顾自赶着,朝着城外西北方向飞速而去。 车内四人面面相觑,各自心事重重,这一番争斗下来不仅筋疲力尽更有许多烦心事涌上心头。 江雨禾忧心西风又担心陈庆之,两个对她同样重要的男子她却不得不割舍一个,令她生出许多忧愁;而对面的柳依依却更是怅然若失,她一边为逃出困境而开心,却又为此而伤心,因为一旦离开这里,等待她的就是要回到柳家,接受那既定的命运,不由想着秀眉微蹙起来。 二女各自心思,有道是“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也就只有耿壮,从始至终担心的只有陈庆之,倒也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忙着不停笨拙地为陈庆之擦着身上的血水和汗水。 马车跑的飞快,驾车之人应当是一名老手,纵然速度飞快但马车也还是十分平稳,约莫跑了一刻钟的功夫,却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隆隆作响,众人回头一看,只见数道大大的西中郎军旗凌空飘荡着,正疾驰向这边赶来,只是这里绿树环绕遮挡视线暂时还未发现马车罢了。 “不好,官兵追过来了”江雨禾闻声探头出去沉声道:“想不到追来的这么快,带头的是那个萧颖达吧” 忽然一旁的柳依依也惊疑了一声,只听柳依依掀开门帘看着远处那匹黑马道:“不对,带队的不是萧颖达,是白羽,我认得他那匹黑马,定然是他没错!”。说完,只见那队骑兵传来一声骚动,眼看他们突然转向朝这边本来,显然是发现了众人的行踪。 “真是这家伙,后面还有巴蜀剑派的弟子”江雨禾也看到了白羽的身影道。 “咱们杀过去,杀了那家伙给少爷出气”耿壮怒道。 话音一落,耿壮就要跃跃欲试上前,却被江雨禾猛地一把拦下道:“别冲动,他们人多势众,况且你受了重伤不是那白羽的对手,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再折回去岂不白费力气”。 猛然间,一阵破空声传来,“噔噔噔”几道箭矢飞驰而来扎在马车上,那马匹受到惊吓一声长嘶连高高抬起前蹄,原来是那马匹正好被飞来的一箭扎在屁股上,顿时马车一晃众人皆是一惊,马夫连忙使出蛮力将缰绳拉紧,不断安抚着受伤的马匹,这才继续朝前奔去。 “哪里跑!”这一停顿之间,白羽已经带人逼近了马车,立时一声厉喝声传入马车内。 车内气氛不由地紧张起来,几人紧锁眉头思忖起来,这时柳依依忽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冲去,却不料还未起身就被江雨禾抢先一步点住她的穴位令其动弹不得,柳依依看着江雨禾心头一怔,二人四目相对那一刹那她就明白了过来,她和江雨禾想到一块去了。 从白羽出现那刻柳依依就在思考如何脱离险境,如果任由白羽追上来陷入苦战,那逃不了不说,可能陈庆之还会有生命危险,想来想去她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由自己拖住白羽等人,给剩下的人争取逃走的时间,可惜她慢了一步。 “翠花,你干什么?”耿壮不解道,他始终习惯叫江雨禾为翠花。 “耿壮,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保护好你家少爷,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可不可以?”江雨禾看似平静,但那双眸子却盈盈泛红。 耿壮从没见过江雨禾对自己这么客气说过话,愣了一会后他郑重地对江雨禾点了点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少爷的”。 “替我照看好他”江雨禾这句话是对柳依依说的,两行泪滴滑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此去不一定还能回来,兴许就再也见不到陈庆之了,可是危难关头,她毫不犹豫选择要去为自己的爱人挡下敌人,因为她爱着陈庆之,所以不愿把救下陈庆之这样的事交给柳依依去做,她固执地认为这是属于她的事情。 柳依依呆呆地看着江雨禾,但见她又是痴痴一笑突然走到陈庆之耳边道:“小混蛋,你醒一醒”。 陈庆之皱了皱眉,依然昏迷不醒但又似乎有所反应,江雨禾见状轻叹一声,忽然伸手抚摸着陈庆之的头发幽幽道:“你这混蛋,就知道睡,睡醒了...可就看不到我了”。 说完江雨禾俯下身子,用那朱唇轻轻吻在了陈庆之的嘴上,她想起这一路点点滴滴,想起自己初见陈庆之时被他无意中看破女儿身,又被他带到了陈家做了丫鬟,不由地又羞又笑,再想起这一路陈庆之每每深夜为自己疗伤,还记起那一碗清甜可口的花羹,顿时却觉得记忆里的香甜此刻想起来都是离愁的苦,想着想着一行泪珠流了下来,片刻后江雨禾起身,只留下唯有陈庆之可以听到的一句“我喜欢你混蛋”。 江雨禾抹去眼泪,她没再回头而是径直跳下马车,车里却听得她声音徐徐传来:“陈庆之!小混蛋,你要敢忘了我,我一定杀了你!”。 叫得这儿,只看到一抹倩影转身而去,两行泪水落在出鞘的银蛇上“滴答”作响,她听着马车蹄声渐去渐远,初如雨打残荷,片刻之间,不复再闻,一柄银蛇毫不犹豫冲向了后面的追兵。 车内耿壮和柳依依相望无语,马车径直向前跑着,身后铿锵有力的刀剑相撞声渐渐弱了下来,江雨禾当真拦住了那一队骑兵,片刻后,二人只觉得马车速度渐渐缓慢下来不由心生疑惑,但听见一阵流水淙淙的声音耿壮探出头去张望,一眼便看到那条湍流不息的荆河。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耿壮不解地问道。 “大人要你们走水路”驾车汉子声音沙哑说道。 “大人?哪个大人?你也是官府的人吗!”耿壮有些警惕地问道。 那汉子却不为所动,只是缓缓将马车赶到河边,然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大人来了”。 二人闻言看去,只见一艘三丈大船徐徐而来,不一会就停在了岸边,上面赫然走下一个锦衣宽袍,皮肤白净的少年,柳依依一眼就认了出来,不是那南康王萧宝融又是何人? “去吧月牙”萧宝融蹲下身子说道,只见那白狼月牙撒欢儿似的奔向马车,那白狼跑到马车面前“呜咽”似的撒娇打滚,尾巴不住摇晃表达着自己的喜悦。只是看到下来的人只是耿壮时,月牙却突然耷拉个耳朵嘟囔一声,似乎满是失望。 “上船说吧,事不宜迟了”萧宝融走近后说道,看着不见江雨禾的身影也是略微有些疑惑。 耿壮挠了挠头转身看了眼马车里的柳依依,见后者点了点头他才放心地带着二人走到了身后的船上,片刻后,船只顺江而下终于离开了岸边。 柳依依此时方才用力破开哑穴,但是看着船只已经离岸许久知道已经无法回头,只得长叹一声随后看着萧宝融问道:“救下我们的原来是小王爷你啊,可是...可是...”。 萧宝融从未见到柳依依的真面目,此时一见才知道原来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不由看着陈庆之心中暗笑一声好福气,又见柳依依欲言又止便笑了出来道:“姑娘想问的是「可是你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对吧呵呵”。 柳依依被萧宝融说破心思脸色尴尬,只得淡淡点了点头,却听萧宝融继续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闲散王爷没有实权,所以手里就一兵一卒也没有,其实我倒是想那样,可是身在这个乱世帝王家,我又怎敢真的两手空空呢”。 柳依依闻言说道:“那些蒙面人和长沙寺的僧人都是你麾下的吧,我真想不通你一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到底怎么使唤的了他们的”。 萧宝融淡然一笑随即说道:“权利是驾驭人的武器,但赢得权利的关键,在于人心”。 ”人心?”柳依依不解道。 “你看到的那些蒙面人,他们有的是流亡在外的灾民、有的是家徒四壁的穷人、还有蒙冤出逃的死囚...”萧宝融看着二人吃惊的神色继续道:“他们缺的是一口吃的,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我缺的是死心塌地为我效力的护卫,所以我给了他们要的,他们也会给我想要的,雪中送炭,就这么简单”。 柳依依又摇头道:“不对不对,那些人虽然武功平平,但也都有武功底子,根本不是什么灾民穷人啊,而且...就算如此,那长沙寺的僧人怎么也听你的,难不成你还对他们也雪中送炭了”。 “呵呵,那倒没有,只不过檀文大师佛学深厚,心中悲悯世人,他认为乱世太苦,百姓需要一个真正怜惜他们的人做皇帝”萧宝融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与檀文大师多年来探讨佛法,心意相通,后来我与他讲了一个故事,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就认为,我便是那个明君”。 “所以长沙寺其实一直都是暗中扶持你的啊”江雨禾顿时醒悟道:“所以...那些人的武功就是长沙寺的僧人教的,也是他们训练的对吧”。 萧宝融点了点头道:“姑娘冰雪聪明,真是一点就通啊”。 柳依依和耿壮皆是一惊,任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王爷竟然城府如此之深,看起来寄人篱下但却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力量,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柳依依更是直言道:“怪不得陈少侠说你心思太深看不透,与你见了面就急着离开呢”。 “呵呵,其实我也好奇你们明明都走了怎么还要回来,而且还去找萧颖胄的晦气,好在你们动静闹得够大,也坚持的够久让我有时间去搬救兵”萧颖胄笑道。 可小王爷这样利用人心为你效力,要是被你手下知道了,你就不怕反咬你一口吗?”柳依依思量着道。 萧宝融轻叹一声道:“姑娘,乱世之中对于许多人来说,活着便是最大的恩惠了,我想让他们为我效力不假,但我救人的心思也不是假的,只是为了救更多的人,就必须有人流血牺牲了...“。 “好了,船到前方我就下去了,这船上艄公是我的人你们大可以放心,他会送你们到安全地方的”萧宝融感慨完后连忙说道。 “可我们要是走了,小王爷打算如何收场?檀文大师他们不会有事吧”柳依依想了想又问道。 “姑娘大可以放心,萧颖胄不会与我作对的,至于檀文大师,长沙寺会让萧颖胄明白若要功成就不能动长沙寺的”萧宝融回答道。 一阵风吹来,水面荡起数圈涟漪,两岸绿荫随风舒卷,飒飒作响,片片枯叶散落下来。 此时孤帆独行,佳人远去,正所谓胭脂泪,离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上架感言 《酒剑风华》发书已经两个月,三十三万字。 这本新书从构思到动笔,准备了整整半年时间,虽然时至今日它依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的的确确倾注了我不少心血,很多时候闭上眼想起它,竟然有一种近乎于“孩子”般的珍贵。 相信读到这里的读者都清楚,这是一本披着穿越玄幻外衣的武侠小说,之所以写这个题材,一来是穷则思变,传统武侠今天的没落令人惋惜,就连笔者也不得不想办法推陈出新;二来,笔者依然想把自己心中那片江湖讲给诸君。 我相信很多人会觉得我在做不切实际的梦,毕竟武侠小说凋零至今,已经有了谁写武侠谁扑街的“定律”。 但我总觉得,武侠这个凝聚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不应该,也不能就此消亡,我始终相信武侠没有死,它只是缺少好的作品和好的机会。 因为我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所以写了这本新武侠,即便我明白凭我一人难以挽救当前的武侠市场,但我至少为此努力了,也便不后悔了。 话题扯远了,咱们讲讲正题。 一开始动笔的灵感,其实源自网上一个问题,“如果你知道了自己的既定命运,你会选择接受还是改变?”。 如果你有一天穿越成为某个历史人物,你会按着历史书的走向过完他的一生,还是重新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带着这个问题我开始了构思,并将最终目标定在了我十分偏爱的白袍将军陈庆之身上,这个历史上白衣飘飘的一代名将,他神秘而又传奇,不论是带着数千人北伐北魏还是从一个下棋的童子到大将军,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可思议,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史书上并未明确记载他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而他所在的南北朝,也是华夏历史上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乱世,朝堂的勾心斗角、扑朔迷离的民间传说都给予了我丰富的创作素材。 于是我敲定了这个主题,一个从现代社会的普通少年穿越到了南北朝时期,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名叫陈庆之,他不信也不愿做历史上的“陈庆之”,他又酷爱金庸武侠,于是他不学下棋改学剑术,他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一个潇洒自在的剑客。 可命运总是无情,因为种种文中的原因,他接触到了一些他本该逃避的人和事,最终也发现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陈庆之,而此时他,陷入了爱情的分离、权利的争斗等等,为了不剧透咱就不细说了,剩下的故事都在书里了。 三十五字写到现在,其实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一个少年为了躲避命运拼命练剑,从一个小地方出来,遇到了很多人,学会了一些武功,走过了很多路,也惹了不少的事。 笔者也不愿讲太多人生哲理,我记得有人说过,事实上人生也的确如此。 见过一些人,看过一些景色,学会一些东西,懂得一些道理,这便足够了。 ———————————— 不过写到现在,笔者还是有点“文以载道”的小心思。 正如前面说的,我想把心中的江湖写出来,这江湖是什么?打打杀杀?绝不是。 每个人心中都有江湖,每个人的身边亦有江湖。 江湖是人情世故的圆滑、江湖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情;江湖上有刀光剑影、也有儿女情长;江湖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江湖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如今的时代,车水马龙、高楼大厦,生活的压力压地许多人透不过气来,也许只有在那梦中的江湖,我们才可以不用顾虑车子、房子、票子,去憧憬那些遥不可及的美梦。 若有读者看了酒剑风华,能够有一点重拾少年的热血,能够缓解紧张的生活压力,能够看清世事无常、人间百态,那我便很欣慰了。 接下来《酒剑风华》就要上架了。 我很喜欢作者‘莫问江湖’的那句话,在如今的网文创作中,上架就好比进京赶考,我们是执笔者,诸位看官便是阅卷人,你们手中的判官笔,决定着《酒剑风华》的走向和未来。 在这我也不得不对一些说我更新慢的读者说声抱歉了,今年不仅有公司里的人事变动,还有家里也要即将迎接新生命,我只能保证每天保证质量的更新绝不断更,但更新速度上还望诸位海涵了。 话说到这也就够了,陈庆之后面的故事会越来越精彩,第一卷江湖路笔者将这片江湖初步介绍给了读者,后面的第二卷情恨天会更加在感情方面着墨,这里不仅是爱情也有友情、亲情,总之情这个字,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笔者厚颜请求诸位看官,如果觉得本书看得过去,看在创作不易的份上,力所能及地订阅一二。 莫道江湖路远,与君把盏春秋。 再次感谢爱看书的兰亭、祝你好远连连、书友59101852、圆宝宝贝、贺yyl等几位读者的一路相伴,也感谢花淡茶浓、念菲大人、平生未知寒、纳兰大人、空芯白菜等几位大大的指导与帮助。 最后的最后,今天有点事十分抱歉请假一天,顺便整理一下思路明天开始上架好好写了。 第一百零二章 嫁祸于人 一声霹雳炸起,淅淅沥沥的雨又一次降临了荆楚大地,雨恨云愁,江陵城外,天际征鸿,一抹寒光杀尽了萧瑟。 江雨禾面无表情,在突如其来的雨水浸透下恢复了“银蛇魔女”的身份,“踏雪无痕”施展起来,足不点地不带起一滴雨水。 银蛇剑下已经倒下来数名甲兵,冷酷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记离去陈庆之的痛苦。 “姑娘,你若投降,我可以答应保你无忧的”白羽说着,看着被一剑刺穿脖颈的黑马他心中一阵后怕,适才若不是他急中生智翻滚下马,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了,只不过他此行目的就是为了江雨禾,见到美人在眼前即便江雨禾十分棘手,他便将这些担心都抛之脑后了。 “你不如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全丨尸”江雨禾冷冷说道。 江雨禾说完身影倏地一闪,只见她一跃而起如雨中蝴蝶翩翩起舞落在一名骑兵肩头,那银蛇嗡嗡一响正好缠在骑兵脖子上,秀手一挥就带起一抹血痕。 “一起上捉住他,记住我要活的,不可伤到她!”白羽轻喝一声,他特意召集了自己带来的巴蜀剑派一众弟子,加上萧颍冑派来的百位精锐骑兵,他很自信可以捉住江雨禾。 众人闻言一拥而上将江雨禾围在中间,只是这些人本就武功不如江雨禾却还要小心不能伤到江雨禾,这一来二去反倒被江雨禾大杀四方。 只见她不断穿梭,一柄银蛇趁着雨势神出鬼没,她接连用出【千变万化落雨十三式】,此招遇到雨水更加凌厉而又狠辣,一招一式都直取人性命丝毫不拖泥带水,片刻下来又有数人跌落下马。 白羽看的一阵着急,当即提起一剑冲向江雨禾,他与江雨禾内力本在伯仲之间,但江雨禾却比他更精通青云六神剑,而且这银蛇曲曲折折变幻莫测,所以便可以胜过白羽一头,但白羽明知自己并不是江雨禾对手还敢面对敌,其实是早就做了万全准备。 太阿剑长驱直入刺向江雨禾,江雨禾见白羽终于敢来是冷哼一声,手中银蛇一晃转出一朵剑花,白羽轻轻一笑,先是横刺一剑再反身用出一招“鹤鸣清泉”,只是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在出剑时剑身斜了少许而动作还故意慢了一分。 江雨禾见他露出破绽心中一喜,她一早就想着杀了白羽替陈庆之出一口恶气,故而想也没想刺出一剑【峨眉金顶】,这六神剑相生相克,“峨眉金顶”气势磅礴最为克制轻快的“鹤鸣清泉”,故而江雨禾这一剑就是想一招了结了白羽。 只是作为巴蜀剑派的少宗主,这青云六神剑的奥秘他又怎会不懂,看到江雨禾果然用出“峨眉金顶”当即阴险一笑,这正中他的下怀。 他观察江雨禾剑法许久,发现银蛇剑走偏锋一股子阴柔之气,这一招“峨眉金顶”反倒是大气磅礴,与银蛇剑格格不入,故而江雨禾一用此招时剑法变化就少了许多,就连身法也会随之慢上不少,这就给了白羽可趁之机。 江雨禾不知所以已经一剑刺出,这一剑来的飞快蕴含无上的剑气,但果真因为银蛇不够坚硬,故而江雨禾为了稳住剑身磅礴剑气将速度慢了下来,只是微弱变化若不是白羽自始至终都在观察江雨禾也难以发现。 白羽露出那破绽的角度也十分巧妙,向下斜了几寸,正好将江雨禾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引来了一步,这一步就让白羽奸计得逞。 只见江雨禾迈出那一步时,白羽身子猛地抬手一撒,一根一寸小剑被他飞速掷出,速度奇快令江雨禾一惊想要收剑格挡,但是这“峨眉金顶”去时气势如虹,收手时却被这气势所带迟缓了不少,那小剑不偏不倚撞在江雨禾手腕上。 可此时江雨禾才看清那小剑不过是一把木剑,江雨禾不由一怔,但白羽却抓住她这一错愕之时,猛地翻身起来“啪啪”两掌作刀打在江雨禾脑后,顿时将江雨禾打昏了过去。 白羽一把搂住即将倒在雨水中的江雨禾,痴痴地拂过她被雨水打湿的青丝笑道:“美人,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呢”。 “少宗主神武啊,这就制伏了这妖女,何不一剑取了首级献给...”一名巴蜀剑派弟子上前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白羽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白少主,咱们还是赶紧追前面那个马车吧”一名参将上前说道。 “好,继续向前追”白羽随口应了下来,眼中看着怀里的江雨禾已经将一切忘到了九霄云外。 片刻后众人策马循迹追到岸边,这才发现已经孤零零留在岸边的马车,那名参将懊恼道:“都怪这贼婆娘耽误事,那几个人肯定是坐船跑了,这可如何给府君交代,白少主,我看咱们还是先杀了这贼婆娘,用她的头去交差吧”。 白羽望着泛起涟漪的河面,白羽眼神眯起想了想突然笑道:“将军说的对,都怪我还连累了将军,这次回去我亲自去给府君请罪”。 “白少主客气了”那参将闻言附和笑着,见白羽拱手作揖连忙也低头作揖回礼,哪知白羽突然冷哼一声,太阿剑突然应声而出,横扫劈出一道剑光一闪,赫然将那参将的首级斩落,掉在地上雨水和血水混成了一片,看的众人是一阵吃惊。 白羽轻哼一声,抬眼扫视了一圈四周,周围数十名巴蜀剑派弟子都是白羽的亲信,与白羽相交多年,看白羽一个眼神示意顿时明白过来,虽然心中对此惊异不已但都知道自家少主的脾气,根本不敢有什么反对。 只见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出剑刺向身边的的荆州骑兵,那些士卒还没从参将被杀的惊骇中反应过来就突然遭到袭击,一时间乱作一团,加上这些巴蜀剑派弟子个个都是用剑高手,一时交起手来难以抵挡,顿时局面全部倒向巴蜀剑派,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近百名荆州骑兵全部被巴蜀剑派斩落马下。 一阵血腥味充斥在这方寸天地间,雨水越下越大,风声呼啸吹过带来一阵寒意,仿佛对眼前的惨象感到心惊。 “少宗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说话的是白羽最亲近的弟子,名叫何涛,此时眼了咽口水看着白羽问着。 “写封信如实告诉萧颍冑咱们和叛贼一番争斗,就在快要成功时又突然遇到了叛贼同伙营救,虽然我们极力追赶但还是被他们登上船跑了,只可惜他的这些兵全都死在了叛贼手底下”白羽冷淡地说道:“然后咱们打道回蜀山,这里的一切也都不用管了” 何涛一脸惊异,随后小心翼翼问道:“那...那个魔教...哦不,那个姑娘咱们该怎么处理?还有四位长老今日一去不复返,咱们不得回去接他们吗?”。 “那位姑娘是我游历时碰到的朋友,只不过睡着了而已,等到了蜀山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有问题吗”白羽斜眼问道,让那何涛一惊连连说道:“没问题,没问题”。 “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白羽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继续冷冷道:“如果有人觉得我说的不对,或者说错什么话,可别怪我不将情面了”。 何涛等弟子赶紧附和着点头答应着,他们比所有人都清楚白羽“睚眦必报”的性子,虽然不明白白羽为何要杀这些士卒还要袒护江雨禾,但少知道点会活得更久这点他们都很清楚。 “至于四位长老...”白羽顿了顿唉声叹气道:“他们为了帮萧颍冑拦下反贼,与那恶贼陈庆之和西风厮杀,却不料被他们二人设计暗算,最后死在了陈庆之手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众巴蜀剑派的弟子纷纷炸开了锅,一个个面面相觑起来,守家奴的德高望重,就算是白羽的亲信弟子也都对几位长老十分尊敬,此时听到剑一四人竟然死在陈庆之手上顿时又惊又怒,不由地喊道:“我们应该为长老报仇!”。 白羽看着一众弟子群情激昂心中冷笑一声,这便是他要的效果,反正他杀死剑一四人的场面除了江左居前的人再没人知道,只要正一教和萧颍冑跟他一条心,这真相还不是他说了算。 “都怪我技不如人,没能救下四位长老,可如今释檀文和西风两人都在江陵城,他们武艺高强我们不是对手,若是贸然回去只会增添咱们的伤亡,逝者已矣我不愿各位兄弟也白白送死,我到时候会修书一封拜托正一教的道长将四位长老尸首运回来,咱们赶紧先回门里向父亲禀告,好好谋划一番为长老们报仇才是”。 一众弟子闻言点了点头,他们一向对白羽马首是瞻,虽然守剑奴之死令他们愤怒,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杀死剑一四人的凶手竟然会是自家的少宗主,当即纷纷应声答应下来。 白羽心中大喜,将接连的阴霾一扫而空,望着另一匹马背上昏迷的江雨禾,赶忙让人将江雨禾放到马车里,随后招呼众人朝着巴蜀放心疾驰而去,在烟雨朦胧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零三章 阿育王像 一场秋雨来的突兀却也平常,浇灭了这人间厮杀的火焰,也抹去了人心斑驳不堪的劣迹。 江陵城北,有一气势宏伟的古刹,寺外红瓦砖墙、绿树环绕,寺内银杏直冲霄汉,梵音不断,正是江陵名寺“长沙寺”。 此时日渐西斜,雨势渐弱,尽管肃杀了半日的江陵城大街小巷不见一人,但这古刹依旧不改晨钟暮鼓,诵经声不绝于耳。 此时,长沙寺外正围堵着一片黑甲士兵,一个个怒目圆睁,长刀出鞘,杀气腾腾地对着这宁静祥和的佛门宝地,当先几人正是萧颖胄和王远知等人,却不见那释檀文和西风等人的身影。 不久前,萧颖达带着援兵赶来,正要围剿西风等人时,那释檀文忽然又是一阵狮吼功响彻云霄,这一声比起刚刚更要气势更足,就连王远知、陆静修四人也不得不封住六识并运功抵挡,就这一错愕之间,那群蒙面人和长沙寺的僧人便迅速转身走入暗巷逃离,待到吼声结束众人抬眼看去时,却发现场上只有释檀文和西风二人了。 王远知遥遥一看便知道释檀文那是正在给西风密音入耳,只是他完全不知道释檀文说了什么,却见那西风闻言后朗声一笑,随即忽然一闪,只留下一道道残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释檀文却兀自转身走着,但那看似一步一步的缓慢步伐却眨眼睛已经走出数十步,直看的王远知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萧府君,可来寺中一叙,老衲在寺中静候”一声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于是萧颖胄便整合大军将这长沙寺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大哥,咱们直接杀进去吧,让这帮和尚知道知道谁才是江陵的天”萧颖达怒气冲冲道,他将被萧颖胄数落的怒气都归结在了长沙寺。 萧颖胄微微皱眉,正犹豫时忽然那紧闭的寺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一名总角年岁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丝毫不知眼前危局一步步走下台阶向萧颖胄而来。 唰地一声,护在萧颖胄面前的“解烦军”拔出长刀对着那小和尚,小和尚被吓得不轻脸色一变向后退了退,但仍是深吸一口气说道:“府君,方丈让我请大人进去一叙”。 “哼,这老和尚当咱们是傻子吗,这明摆着想骗大哥进去再加害大哥,这种鸿门宴咱们可不会上当,来人呐,给我...”萧颖达正气呼呼说着,却瞅见萧颖胄眼神一冷瞪了他一眼,不由地让萧颖达闭上了嘴。 “我看江陵的天是你啊”萧颖胄讥讽道。 “我...我...”萧颖达惶恐道:“大哥取笑我了,我哪配啊”。 萧颖胄冷哼一声又看了眼小和尚,他一直对长沙寺突然介入心生疑惑,总觉得应该问清楚缘由才对,况且长沙寺在荆州香火旺盛、声名远扬,若是突然灭了长沙寺反倒对民心不利。 “小师傅带路吧”萧颖达打定主意后说道。 “大哥...不可啊“萧颖达又阻拦道。 ”府君,的确需要小心啊“王远知也出言说道。 萧颖胄点了点头道:”放心,我带解烦军进去,若半个时辰内不见我出来你们就直接攻进来即可”。 萧颖达等人知道他心意已决便只得答应下来,萧颖达为了保险起见又派了数十名军中好手一同护卫萧颖胄进去,不一会,只见一队人跟着小和尚走进寺庙,那朱红大门随即也关了起来,留下身后众人忧心忡忡。 长沙寺即便如今不复东晋时期那般香火鼎盛,但依然是荆州第一大寺,寺庙内光僧人就接近千人,占地极广,气势不凡,萧颖胄环顾四周心中疑惑更深。 他并非第一次来长沙寺,这参天的银杏树和来来往往的僧人他见过数次,但此刻他大军围在寺外,这些僧人却是一点害怕也没用,不论是念经诵佛还是挑菜担水,都如往常并无二致,走入寺内越深,更是听的暮鼓声声、梵音不断,就连香炉也是香火不断,哪里有厮杀前的样子? ”莫非这些弟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颖胄兀自想着,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可能,释檀文乃一寺方丈,带着数十名武僧出门怎么可能毫无动静,这么说来,这些僧人是有恃无恐了,可是他们哪来的底气有恃无恐?”。 “释檀文固然厉害远超萧颖胄的想象,但人力终究有限,他一人再厉害又能阻拦自己大军多久呢?”萧颖达紧皱眉头实在想不通,忽然抬头一看发现小和尚停下脚步,原来已经到了长沙寺的大雄宝殿。 “府君,方丈在里面等您,您进去吧”小和尚说道。 萧颖胄看了眼敞开大门的大雄宝殿,释檀文正坐在蒲团之上背对自己,萧颖胄眯起眼睛细细查看一番,确认里面只有释檀文一人时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唤了几名信得过身手的解烦军随他一起走了进去。 萧颖胄前脚进去,小和尚便将大雄宝殿的门关了起来,看着突然昏暗下来的大殿萧颖胄微微眯了眯眼,眼前的释檀文盘坐在蒲团上,身板挺直坐姿端正,手中捏着那串曾经逼退王远知的佛祖,嘴里振振有词,连那双手也是保持着一个特定的姿势纹丝不动。 萧颖胄曾经听过佛门密/宗对身形咒语极为看重,一举一动都有严格要求,如此看来释檀文当真是密/宗弟子了,想着萧颖胄走上前,可那释檀文却并未动身,萧颖胄虽然疑惑但他并不担心释檀文是故意引自己来杀害他的,释檀文乃得道高僧,他相信释檀文不会傻到现在杀了自己而引起众怒。 萧颖胄轻咳两声,但释檀文却并未停下诵经,直到片刻后释檀文才在萧颖胄略显不悦的神色中转身起来,二人相视一眼,释檀文平淡地双手合十行礼道:“府君久等了,阿育王在上,老衲不敢擅自打断诵经,还请见谅”。 萧颖胄循声望向一旁,那里立着一尊身高数丈的“阿育王像”,庄严肃穆、俯视众生,这是整个南朝最出名的“阿育王像”,也是长沙寺的镇寺之宝。 萧颖胄虽不信佛,但对这阿育王像也有所了解,所谓“阿育王”乃昔日孔雀王朝的皇帝,在他的统治下孔雀王朝强盛一时,而他本人更是笃信佛法,一生都在致力传播佛教,而由他塑造的释迦摩尼佛像便被称之为“阿育王像”。 “府君可听过「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传说”释檀文走到萧颖胄身边问道。 萧颖胄看着阿育王像点了点头道:“此事荆州各地应该是家喻户晓了,我还记得那是东晋太元十九年,据说当时长沙寺第一任方丈释檀翼感叹寺内没有阿育王像,而当时阿育王像只有孔雀王朝才有,于是檀翼方丈开坛向上天恳切请求,却不想真的应验,在夏历那天一尊阿育王像从天而降,当时其他寺的僧人前去迎接,却不能移动一点。檀翼方丈来后,礼拜佛像,佛像飘然而起,迎回了长沙寺”。 “府君说的不错,后来檀翼方丈向阿育王祈求怜悯世人,据说阿育王像圆光忽然灵化,人们都说这是与檀翼方丈心意相通所致。自此以后长沙寺名扬天下,风头甚至盖过了白马寺”释檀文继续道。 “此事人人知晓,大师现在说这个有何用意?我还是想知道大师今天所作所为到底为了什么?”萧颖胄问道。 “府君莫急,待我跟你讲讲这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真正故事吧”释檀文看着一头雾水的萧颖胄笑了笑继续道:“此事还得从长沙寺的来源说起,府君可知道这长沙寺如何来的?” 萧颖胄皱眉摇了摇头,他并不信佛所以也从不过问这些佛门的事情,要不是阿育王像的传闻传的人尽皆知他也不会知道。 “我寺开创之人为东晋名僧道安大师的高徒释檀翼,当年道安大师应邀带着四百弟子南下襄阳讲述佛法,道安大师名噪一时引得无数信佛之人前往襄阳取经,其中有一人名叫腾含,此人乃当时东晋的长沙太守,一直笃信佛法,多次听道安大师将佛后心向往之,便想要在长沙也传播佛法”。 “于是腾含便将自己在江陵的府邸捐了出来,命能工巧匠大刀阔斧改建成了寺院,并且前往襄阳向道安大师祈求一名得道高僧前来做寺院方丈,在道安大师的安排下,檀翼杖锡南下江陵,创建寺院,就是长沙寺”释檀文缓缓说道。 萧颖胄听得入神但仍旧不明白这样的陈年往事和今天有什么关联,只是继续听释檀文又说道:“后来长沙寺终于建立,有了腾含的帮助达官权贵很快就对长沙寺推崇备至,檀翼方丈本想由这些权贵带动百姓也开始信教,但对当时江陵一代的百姓来说,佛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难于理解的新鲜事情,加上自三国以来道家在这里深入人心,百姓一时并不接受我佛”。 “直到檀翼方丈多方探查,发现江陵居故楚腹心,而旧楚地崇巫好鬼,至东晋南朝,遗风尚存,世人也多言“江陵多神祠”,于是檀翼方丈与道安大师一起联合,派人秘密雕刻了一尊「阿育王像」,然后在大张旗鼓地开坛祈求天降”。 “在腾含帮助下这在荆州当时可谓盛况空前,但其实檀翼方丈早就算好夏历那天会起大雾遮盖视线,便选在那天派人偷偷将阿育王像神不知鬼不觉地摆在了江陵城一角,待到迷雾散去,百姓发现果真有佛像从天而降顿时,顿时一传十十传百,「阿育王像」不请自来的消息便传到了天下,加上各地僧人以讹传讹,便让百姓都信了这神迹,从而开始信了我佛”。 第一百零四章 皆是虚妄 昏暗的大雄宝殿内,忽地安静了下来,门外僧人扫地的莎莎声清晰可见。 萧颖胄闻言一怔,缓缓看向那高高在上的「阿育王像」摇头叹息道:“原来这是假的,连佛门弟子也做假,本官还真没想到啊,可你们就不怕被人发现这阿育王像不是真的吗?”。 “阿育王像只是表象,它本来便只是佛像,既然是佛像,我们做的和阿育王做的,有何不同?”释檀文淡淡说道:“况且,檀翼方丈和道安大师都说它是「阿育王像」,谁还会觉得它不是呢?”。 “原来佛门也会攻于心计,呵呵,大师跟我讲这个佛门秘史,难不成是想因此而灭我的口吗?”萧颖胄玩笑道,身后的解烦军顿时向前一步踏出,长刀已经出鞘一半,寒光在昏暗的大雄宝殿中显得有些晃眼,一道寒光折射在「阿育王像」的眼睛上,将那肃穆的神色中勾勒起一道精光,看地那名解烦军心头一颤。 释檀文看在眼里轻轻一笑道:“我不过想告诉府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是这个道理”。 萧颖达悻悻然道:“大师到底什么意思,我来这可不是听你讲佛法的”。 “世人看到佛像不请自来便以为是神迹;看到阿育王像便以为它是阿育王像,但其实都只是看到了事物的表象而已,如我所说不管是阿育王造的佛像还是我们造的佛像,亦或者天下所有的佛像,不过都是表象罢了,而表象都是虚妄的,抛开表象才能看到佛的本质”释檀文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看起来是我们骗了百姓信佛,但抛开这虚妄的表象,百姓最终积德行善,通过礼佛收获了内心的安宁,这才是最重要的,佛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尊阿育王像表象是假的,但佛心却是真的,百姓因为他向善礼佛的心也是真的,那这假的比起真的,不更像真的了吗?所以,府君你所看到的一切,并不都是真的,就好像外人看到的府君,也不过是府君想让别人看到的而已”。 萧颖胄闻言一惊,深邃的眼睛盯着释檀文,片刻后他挥了挥手,让身后的解烦军全部退了出去,之后便听他说道:“大师是想说你已经看透了我的本质?而你今天看似是阻止我的表象,其实也是假的,是这个意思嘛”。 “长沙寺昔日能够建立并且扬名,得益于长沙太守腾含的帮忙,而如今天下没有腾含,江陵却有府君你,所以,长沙寺从来不是府君的敌人,不过是一时的表象罢了”释檀文笑着道。 萧颖胄看着释檀文却觉得丝毫看不透对方,看着这老和尚萧颖胄没来由地想起了南康王,心中猛地一紧忽然问道:“我如何相信大师的话,毕竟佛门可从来不介入朝堂之事”。 “佛门身处江湖,但却不只有江湖,佛门所要做的比一般的门派要更多,就像当年的檀翼方丈和腾含太守互为依靠,佛门想要昌盛其实从来都离不开朝堂,这一点,道家做的比佛门精明的多”释檀文回答道:“若是能够辅佐明君,即便牵扯朝堂也不过是一时表象,内里也是为了佛心,为了行善,为了这天下百姓”。  萧颖胄听着瞳孔微张,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道:“大师...你是南康王派来的?”。 “殿下只是告诉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人并不影响府君的计划的”释檀文终于坦白道。 萧颖胄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释檀文,脑海里浮现起那个看似稚嫩的萧宝融,不由地啧啧称叹,自己在江陵监督他这么长时间,竟然从未想过萧宝融会搭上长沙寺这一条线,这份隐忍和城府着实令他佩服,不由苦笑还好自己不是他的敌人。 “若是起事能够得到长沙寺的支持那的确更好,长沙寺在荆州深得民心,而日后若是得了天下,佛门也可以如正一教一样为我们所用,南康王这一步看的可真是远啊”萧颖胄心中不由地感叹道。 “真是没想到,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呵呵”萧颖胄突然笑道:“只是大师还请转告南康王殿下,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日后行事就无需如此遮遮掩掩了,否则像今天这样的误会只会在所难免,今日一战我为了捉拿那些江湖人损失了不少精兵强将,这可都是咱们日后起兵的资本呢”。 萧颖胄说完站在那阿育王像前摇了摇头,在对萧宝融和释檀文的结交震惊后,他便想借释檀文的口向萧宝融传达一下自己的不满,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萧宝融起兵,也在他的默许下当众处理了王天虎,可萧宝融却并没对他推诚置腹,今日一战除了杀了王天虎自己别无收获,不说多的,光死去那些解烦军可都是萧颖胄自己掏腰包培养出来的,怎么想都有点心疼。 “府君所言甚是,想来事情来得突然,殿下还没有机会跟府君好好详谈,我想等到事情一了,这里的一切殿下都会和府君说明白的,老衲也在这先给府君陪个不是了”释檀文行礼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大师这几日先在寺中安稳待一待不要走动了,等我出去我会告诉正一教那些人长沙寺只是为了平息厮杀才阻挠本官,如今认罪伏法,大师也会接受本官审理,以免引起他们怀疑”萧颖达心思缜密一早就想好了说辞。 “那就有劳府君了”释檀文说着顿了顿道:“对了,殿下说为了弥补府君的损失,有礼物让老衲交给府君”。 萧颖胄一怔不解地看着释檀文问道:“什么礼物?”。 “府君随我来”释檀文笑着说道,随后带着萧颖胄走到阿育王像后,只见后面除了壁画空无一物,释檀文看着不解地萧颖胄示意让他看看脚下。 萧颖胄望着脚下的青石板露出疑惑表情,只见释檀文结出一个手印猛然拍在地板上,只听“咔哒”一声,那青石板赫然碎裂起来。 “大师,你这是干什么?”萧颖胄疑惑不解着,可下一瞬他就彻底傻了眼,那裂开的青石板下赫然透出阵阵金光,随着释檀文破开更多的青石板,萧颖胄彻底目瞪口呆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灿烂夺目的光辉。 “这...这是金子做的?”萧颖胄惊讶道。 “不止这一条,寺里共打了十条金龙,殿下知道府君担忧钱财不足,这金龙都是送给府君的礼物”释檀文若无其事地说着,倒是对面的萧颖胄彻底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一条数丈长的金龙就足以令他意外了,十条?整个西中郎府库存加起来也不够打的啊。 “这金子...从哪里来的?”萧颖胄忍不住问道。 “都是寺里攒下的积蓄”释檀文的话更加让萧颖胄震惊了,这长沙寺做什么能积攒这么多财富? 萧颍冑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起坊间关于长沙寺的一些传闻,据说前几年有一江陵乡下种植苎麻的大户名为甄彬,因为儿子要娶妻置办房产,恰好那年收成不好便有些囊中羞涩,甄彬为此苦闷不已,作为长沙寺的信徒他便去寺内找释檀文求助。 后来释檀文便与其做了一笔交易,先让甄彬将家中部分苎麻放在长沙寺而换取了五两金子,等过了一段时日,甄彬渡过难关又归还了金子换回了苎麻。 这笔放在许多年后稀松平常的“典当业”却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当时根本没人想过以物质钱的办法。 甄彬渡过难关后逢人便讲述释檀文的大度和聪慧,自那以后不少人都会前往长沙寺用物件置换钱财,其中甚至不乏一些达官显贵,后来也曾传到萧颍冑的耳朵里,只是他向来不信佛,加上事务繁忙便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如今被这金灿灿的金龙晃了眼他才想起这回事来。 “莫非就是因为那以物质钱的法子?”萧颍冑深吸一口气问道。 “原来府君身居高位却也知晓这些俗事”释檀文不置可否道:“长沙寺因太守献宅而建,后来为供养僧众,扩大规模,太守腾含曾留下一笔不菲的钱财。檀翼大师用那些钱购置土地用来耕种,也会将富余地产租给依附农民耕种,当然还会出售寺田的出产、兜售宗教物品、贩卖药材等,不过这些都是天下寺庙都会经营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真正让我们能够打出这金龙的,却还是南康王的主意,我们把这办法叫做【质举】”释檀文卖了个关子继续道:“江陵一带笃信佛教的人本就很多,官僚权贵也有许多佞佛,自从甄彬那事以后,不论百姓还是官僚富豪之家都乐于将私蓄托寺僧保管,或由其代为置换钱财”。 “这便使寺里掌握了大量的钱财,也是殿下教我们用这些钱财向百姓质举,并从中获取一些利息,最终积少成多,便有了今日的气象”。【南朝时还没有典当和放贷一词,质便是典当的意思,而举便是放贷的含义】 “原来殿下早就筹划好了,不过大师...出家人也要如此谋财吗?”萧颍冑无奈问道,他着实被萧宝融的心思缜密惊到了。 “佛也说【生息不己,其利无尽,所以称之为无尽藏】,谋财若是为了正途便无可厚非”释檀文笑了笑。 萧颍冑无言以对,蹲下身子摸了摸冰凉的金龙,不由地苦笑一声,这个聪明的小王爷似乎早就布好了棋局,只是静静等待开局的那一天。 第一百零五章 暗流涌动 扬州,茅山,正一教上清宗。 积金峰南山腰,元符万宁宫内,刚刚做完早课的弟子陆陆续续走下台阶,准备开始新一天的修习。 大殿内只剩下寥寥几人,为首一人身材挺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正对着面前的“三茅真君”上香行礼,此人正是正一教的掌教,人称「气贯长虹」的陶弘景。 在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年纪与陶弘景大致相仿,也跟着陶弘景一同为三茅真君行礼,其中一位年纪略长的男子留着两撇胡子,一颗黑痣点在嘴角,此人乃是陶弘景的同门师兄孙颖达,在孙颖达身边两人是陶弘景的师弟,一人相貌白净、身形清瘦的是杜光禄,另一人身形较矮名为陆冠辰。 他们四人都师从上一代掌教孙游岳并成为其数百名弟子中的佼佼者,曾经也被世人称之为「茅山四徒」,如今陶弘景已经接任掌教,而孙颖达三人同样在门中德高望重,只不过他们三人一向深入浅出,常年住在茅山中三处名为天柱洞、仙人洞和华阳洞的洞天福地,不知怎么今日突然上山到了这元符万宁宫。 “通明,你今天特地把我们叫来所为何事啊,这早课也结束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吧”孙颖达忽然开口说道,只是他这一声称呼若让其他弟子听到只怕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这茅山还没人敢直呼陶弘景的表字呢。 杜光禄和陆冠辰相视一眼暗自摇头,别人不知其中缘由他们却是清楚的很,四人当年同时拜师学艺,孙颖达作为孙游岳的侄子而且天赋极高,所以众人都认为下一代掌教非他莫属,但越到后面反倒是陶弘景后来居上,竟然领悟了整卷《上清经》并且推陈出新,最终也成了新一代掌教。 四人关系原本不错,而且陶弘景为人宽厚,杜光禄和陆冠辰对陶弘景自然是心服口服,但是孙颖达却因此暗自记恨下了陶弘景,起初他百般刁难,仗着自己是师兄的身份不仅不服从管理甚至提出茅山分家的想法,只是随着陶弘景武艺远超过他并且彻底带领茅山一脉压制了龙虎山天师府,甚至连朝廷都对陶弘景尊为国师后孙颖达才安分了不少,只是这嘴上依然不服输,所以每次见面他都是直呼其名,绝不叫掌教二字。 “师兄尽日来身体可好?听闻前几日朝廷派了茹法珍前来,然后师兄又派了远知他们四人匆匆下山,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嘛?”陆冠辰年纪最小但却一向心地善良,不愿看到气氛紧张便当即开口缓和道。 “哎哟,这门中大小事务都有通明看着呢,能出什么乱子,连天师府都管不了师弟你瞎操什么心?倒是你天天闭关修炼,到现在《上清经》都还没修习大成吧,要是师傅还在,肯定又说你愚钝了”孙颖达听完完全不给陶弘景说话机会,反而是阴阳怪气指责起陆冠辰起来。 “额...师兄说的是,我一向天分不高,上清经到现在才修习到第七层,不能和师兄相提并论”陆冠辰苦笑一声道。 “师弟虽然天资不高,但师傅也常说你心性纯良、勤奋有加,对经书讲义的理解连掌教师兄也不及你呢,咱们作为道家弟子,武学进步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了道法研习不是,我说的对吧大师兄?”杜光禄一向不喜欢孙颖达的做法,当即反驳道,顿时令后者脸色一变,冷哼一声甩了甩宽大的道袍不再做声。 此时陶弘景终于转过身来开口道:“咱们四人也许久没坐在一起叙叙旧了,近日来我十分思念师傅在的时候,咱们那时候每日一起修习、闯荡江湖,好不自在啊”。 孙颖达三人微微一愣,竟不知陶弘景突然提起以前的事有何用意,只是这话多少带出几分回忆来,引得三人各自思念过往,见三人不再吵闹陶弘景又笑了笑道:“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师傅当初的遗愿?”。 陆冠辰闻言一阵叹息随后说道:“如何能不记得,师傅临终前再三嘱托我们,一定要将茅山上清一脉发扬光大,让我们摒弃天师道固步自封的路子,争取将正一教早日合为一体”。 陶弘景点了点头继续道:“师弟说的不错,师傅一生致力于传播道法,只是碍于并非天师府张氏子弟,就算是掌教也被天师府处处制肘,后来更是在龙虎山一战中输给流云剑受了大伤,最终郁郁而终,如今想来仍是惋惜啊”。 “不过师傅若看到茅山今日的气象,想来一定会欣慰的,掌教师兄这十年来不仅武艺大成将上清功法推陈出新,更是位居国师地位,不论朝堂还是江湖,现在说起正一教必然都是在说咱们茅山上清宗了”陆冠辰继续说道。 “嗯...要不是当年流云剑那厮一番大闹,打的天师府十六位师伯全部境界大跌,咱们茅山也不能这么顺风顺水,不过龙虎山天师府毕竟乃祖庭所在,即便通明如今贵为国师,也管不了龙虎山那头,这天下信道之人,还是有一半都拜在龙虎山的,师弟还是不能太过自大了,师傅的遗愿依旧任重而道远呐“孙颖达显然不愿意听陆冠辰夸赞陶弘景,当即又暗暗嘲讽起来。 这次孙颖达说完陆冠辰和杜光禄却是无话可说,孙颖达虽然说话不好听但的确说的是实话,尽管陶弘景已经将茅山一脉带到了顶峰,但依旧撼动不了龙虎山道教祖庭的地位,孙游岳想要让龙虎山和茅山合二为一的想法依旧难上加难。 “哎,若不是天师府那非张氏子弟不可担任天师的迂腐规矩,就掌教师兄如今的修为,这天师和掌教都应该是一人才对”杜光禄长叹一声却是说出了正一教历代掌教心中的苦楚,原来这正一教共有三处道场,分别是茅山,江南阁皂山以及龙虎山,其中茅山一脉修习《上清经》,阁皂山则主要修习炼丹之术,而龙虎山则修习天师府的独门绝学《黄庭经》。 自当年天师张道陵创下正一教以来,龙虎山天师府便领导着整个正一教,彼时的茅山并不起眼,加上上清功法乃后来所创,不仅修习起来缓慢还有许多鄙陋之处,难以对天师府构成任何威胁,而天师府自张道陵以后便立下规矩,历代天师都是张氏子弟,故而也在民间留下了一代代“张天师”的名号。 所以在陶弘景之前,正一教虽然设有掌教职位,但大多只是一个虚职,真正管事的还是天师府的“张天师”,就连他们的师傅孙游岳也不例外,只是自从二十年前流云剑登上龙虎山,将正一教连同孙游岳在内的十六名高手一一击败,自那以后龙虎山名声一落千丈,上任天师郁郁而终而新一代天师年纪尚浅、修为不足。 正是这个空档,陶弘景横空出世,他不仅将上清经修炼大成更是在前人基础上推陈出新,他还主动接触朝堂宣讲上清经,在他的努力下,茅山上清一脉名声大噪,几年之后便有了盖过龙虎山的势头,只是他终极不是天师,所以随着茅山的崛起便更加令龙虎山与其对立,龙虎山和茅山各自独立谁也管不了谁,时至今日已经有了分裂气象。 “不论如何,茅山能有今日气象,都是咱们呕心沥血的成果,若是有人想要抹去今日成果,我想谁也不会同意的对吧?”陶弘景突然不紧不慢问道。 孙颖达三人都是一怔,不论他们想法有何不同,但都是茅山一脉的弟子,今日茅山好不容易名声大噪谁也不愿意回到以前。 “掌教师兄此话何意?是有谁要与我茅山为敌吗?”杜光禄连忙问道。 陶弘景继续说道:“你们可听过最近流云剑的那句民谣?”。 “「龙渊现世、天下一统,金玉传国、只在流云」?,这首民谣现在传的沸沸扬扬,我也是前几日听弟子谈话说起过,只是这子虚乌有的事情与我茅山有何关系?”杜光禄继续问道。 “因为前几日茹法珍来这里就是让咱们帮朝廷找到这传国玉玺”陶弘景看着三人说道。 “这...这如同大海捞针可如何找?且不说是真是假,这民谣关键所在就是找到当年的流云剑,可他消失十几年不知所踪,咱们如何帮他找?”陆冠辰闻言一惊道。 “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碍于面子只是答应了下来罢了,但是...”陶弘景忽然停顿了一下继续沉声道:“昨日我收到远知送来的飞鸽传书,我派他下山乃是为了帮助荆州长史萧颖胄镇压几名叛贼,但他心中所说却让我惴惴不安起来”。 “他信上到底说了什么?”杜光禄急不可耐道。 “他说在江陵平叛过程中遇到了魔教大护法和西风以及少主江雨禾,但令他不解的却是那叛贼之中有一少年名叫陈庆之,不久前他还化名「陈三万」大闹了一次怒江盟,此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与魔教少主私交甚密,但最离奇的是,他竟然会佛门的「护体罡气」”。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惊,杜光禄沉思道:“护体罡气是白马寺的不传绝学,寻常外人怎么可能会?难道这陈庆之是白马寺的人,可白马寺为什么和魔教的人走在了一起?那现在这陈庆之人在何处呢?”。 陶弘景闻言继续道:“信中说他们原本就要捉拿此子时,长沙寺的释檀文突然带人前来相救,最终不得已让人给跑了,而这释檀文躲到寺里已经认罪,那长史萧颖胄要亲自审问他,在围剿中巴蜀剑派的四位守剑奴还惨死在这陈庆之手中,少主白羽已经跑回蜀山求救,将守剑奴的尸首委托远知四人带去蜀山,不得已他也只能先飞鸽传书告诉我这些情况了”。 “长沙寺的人怎么来了?又是佛门...难道佛门真的和魔教有什么勾结?”杜光禄惊讶道。 “这便是我担心的啊”陶弘景继续道:“自从我茅山一脉崛起之后,佛门在南朝势力大大受损,佛道之争从未停止过,只是佛门也是江湖正派,与魔教接触绝不会是为了投靠魔教,我倒是觉得,他们也是为了流云剑才去接触的魔教!”。 “可是流云剑已经不在魔教了啊掌教师兄?”陆冠辰不解道。 “师弟有所不知,那魔教少主江雨禾便是流云剑的唯一弟子,据说二人情同父女,若说这世上唯一能让流云剑现身的人,也只有这江雨禾了”陶弘景眼神深邃,似乎一眼看过千山万水,寻找着其中的蛛丝马迹。 第一百零六章 佛道之争 茅山,元符万宁宫内,三尊「三茅真君」像矗立在上面容威严而又神圣,俯瞰着此时议论纷纷的几人。 “所以说,只要捉住了江雨禾,就有可能逼着流云剑现身?”陆冠辰思忖道:“可是佛门与流云剑并无瓜葛,为何非要找出他来呢?”。 “师弟心思过于纯良了,佛门找流云剑并非是为了其人,应该是为了流云剑背后的龙渊剑和那传国玉玺吧,掌教师兄我说的可对?”杜光禄轻笑一声道。 陶弘景点了点头接着道:“佛道相争已百年,但每每决定两家胜负的却不是谁家的武功更高,讲义更深,甚至也不是谁的信徒更多,当权者信道则道家压过佛门,反之若信佛则佛门占据上风”。 陶弘景一语道破这百年来佛道相争的奥秘,孙颖达三人都是微微点头,又听陶弘景继续道:“昔年北魏太武帝尊寇谦之为国师则开始灭佛,佛门在北朝几乎被灭门;后来孝文帝崇尚佛法,佛门便又压过了道家,而在南朝同样如此,宋武帝以来佛门都压制道家,直到先帝开始咱们正一教才压过佛门,所以,佛道两家胜负的关键从不在江湖而是在朝堂,这几年佛门声势渐渐不如咱们,那不过是因为咱们与朝廷的关系更近一些,很显然,佛门如今也明白了这一点”。 陶弘景走上前摸着自己那把长剑“若水”,忽然一把将长剑拔出鞘,一阵寒光四射在大殿之内,只听他正色道:“如今北魏与咱们对峙多年,互相拿对方没办法,但若是谁能拿到传国玉玺,到时候振臂一呼,自然是万众归心,便可以趁势发兵进而一统天下,这便是「龙渊现世,一统天下」的含义,不论佛门是为了北魏亦或者是为了哪个叛贼势力,只要佛门替他们拿到了传国玉玺,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 杜光禄一向聪慧闻言当即开口道:“若真让佛门找到传国玉玺,不论北魏还是叛贼,那佛门都是高居首功,一旦得了天下,佛门必然会成为朝堂的左膀右臂,甚至成为国教也未可知啊,到那时咱们正一教反倒成了无依无靠,只怕当年太武帝的「灭佛」就会重演变成「灭道」了”。 几人听杜光禄所言皆是愁眉不展,即便是方才出言不逊的孙颖达亦是忧心忡忡说道:“没想到这些和尚平日里不声不响,竟然在谋划这么大的一盘棋,看来通明口中要对茅山不利的便是佛门了吧,这次长沙寺和白马寺都卷了进来,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陶弘景淡淡一笑,自己这个师兄虽然气量不足常年来暗暗不服自己,但对宗派的忠心却不用怀疑,毕竟只要茅山更好他也会更好,自然不会再与自己作对了。 想到这陶弘景继续说道:“师兄说的不错,咱们不可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抢先一步找到传国玉玺,实不相瞒,上次茹法珍来更是直言,若佛门找到了传国玉玺那朝廷宁愿尊佛门为国教,甚至不惜罢了我这国师的位子,如今早有流言说叛乱将起,北魏也是虎视眈眈,咱们茅山乃至正一教若想要在此乱局中稳居鳌头,便不能落于人后”。 “那...咱们该如何动作呢掌教师兄,是不是该和龙虎山那边商量一下,毕竟是事关整个道家存亡的事,你看白马寺和长沙寺都联手了“陆冠辰面露难色道。 “哼,你想要天师府的人帮咱们茅山,还不如指望佛门的人慈悲为怀把传国玉玺让给咱们呢”杜光禄讥讽道。 几人闻言都是淡然一笑,陶弘景随即开口道:“天师府那边我会传消息过去的,但求人不如求己,所以还得靠咱们自己,所以我才请你们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这件事需要请你们出一份力”。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掌教师兄尽管开口吧,这些年我们都没能为掌教师兄分担过什么,这次一定尽心尽力”陆冠辰言辞真诚地说道。 “我想要请你们三人下山,去把那个江雨禾抓来,有她做人质不怕流云剑不现身”陶弘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陆冠辰三人闻言一怔,随即面露难色地相视一眼,还是杜光禄率先开口道:“不是我们不帮掌教师兄,只是我们三人久不下山消息闭塞,只怕很难找到那江雨禾啊”。 “呵呵,这点师弟不用担心”陶弘景随之一笑道:“远知来信中提过,那江雨禾和陈庆之身边还有一人,乃是黄山柳家的大小姐柳依依,据他所说那陈庆之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而他们得罪了怒江盟和巴蜀剑派必然不会停留在荆楚一代,我猜他们只能偷偷北上,而我已经让教中弟子联络平日里的一些江湖朋友沿路追寻他们了,若我想的不错,他们能去的地方也只有黄山了”。 “黄山柳家?怎么柳家也牵扯进来了”杜光禄不解道:“难道是柳家也想要找那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所获甚大,就算是一向淡泊名利的柳家我想也不能无动于衷吧”孙颖达冷冷道。 “师兄说的有理,不过也有可能那柳家对此并不知情,只是柳依依受人蛊惑而已,毕竟柳破虏的性子咱们应该都清楚,他不像是会为了传国玉玺而去和魔教搭上关系的人,更别说还会帮着北魏那边拿传国玉玺了,所以我想只要有人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依着柳破虏的性子是不会阻拦咱们的”陶弘景并未直接反驳孙颖达而是慢慢解释道。 “所以掌教师兄想让我们去黄山拦下那江雨禾对吗,既然知道他们的去向,何必不让远知他们直接过去呢?”杜光禄又问道。 “师弟别小看了江雨禾,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个陈庆之,他不光是有佛门的护体罡气,听远知说他内功深厚,剑法超群,就连巴蜀剑派的剑一都败在了他手下,不是我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远知他们四人想要抓住他们实在是能力有限,而我还要去龙虎山和天师府好好谈一次这个事,所以能仰仗的,便只有你们了”陶弘景解释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少年能有如此本事,倘若他真是白马寺的外家弟子,那白马寺可真是下了一番功夫啊”陆冠辰闻言感慨道。 “那正好,这样的苗子留着对咱们茅山就是祸害,正好这次去拔了这跟好苗子”孙颖达狠狠说道。 “师兄的武艺我自然放下,有你带着必然会马到成功”陶弘景笑着说道,他明白孙颖达的心思,只要自己给他一些赞誉和尊敬,这位看似不服自己的师兄就是自己最大的帮手。 “那好,就按着通明的意思,咱们不日就启程去黄山一趟”孙颖达随后说道。 陶弘景闻言对三人作揖道谢,客客气气地将三人送出了大殿,随后轻舒了一口气走下台阶,台阶旁有一条花廊,里面种着一颗颗盛开的兰花,只是那兰花叶子周身竟然布满了金色的纹路,这便是陶弘景亲自培育出来的「金边玉兰」,毕竟除了道法和武学,陶弘景还精通草本种植。 摸着那金边玉兰,只觉得指尖传来阵阵兰花的清香,陶弘景忽然展颜一笑,望着远处的白云若有所思道:“二十年了,不知道如今的你,还有当年的几分风采?”。 ... ... 天山以北,一处凸起的悬崖上,挺立着两个身影,二人皆穿着黑色狐裘大氅,胸前的八角雪花图案昭示着他们听雪堂的身份。 “师傅,你找我来?”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说着,他便是听雪堂四大护法之一寒霜,面前那个鹰钩鼻子的男人正是听雪堂堂主江天。 “你师兄的信来了,你看看吧”江天随手将一封信交给了寒霜。 寒霜先是一愣,毕竟听雪堂规矩里明确规定,无论谁出任务都只有当事人和堂主可以知晓行踪。 “没事,我让你看你就看,不用害怕”江天声音沙哑,但在这呼啸的山风中却依旧清楚地传到了寒霜的耳朵里。 寒霜应了一声接过信封,随即打开一看却是面色大变,那双粗重的眉毛顿时锁在了一起,惊讶好一会才说道:“师傅...这其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师兄的笔迹咱们都认识,他自己说的放走了雨禾,具体原因还要回来详述,会有什么误会?难不成还有人逼着他放走雨禾不成”江天冷冷说道。 寒霜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道:“师傅息怒,师兄也说了回来甘愿受罚,显然他没有忘记门中规矩,可能...事出有因吧”。 “你和西风情同手足,按照门规,若违抗命令并且任务失败,便要削去手足以示惩戒,你是掌管戒律的护法,我想问问你,倘若西风回来,你该怎么办?”江天饶有兴趣地问道。 寒霜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在听雪堂一向以严酷令人胆寒,在他手里从来没有任何宽恕可言,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这酷刑要用到视为亲兄弟的西风身上。 好一会寒霜才叹息道:“师傅...弟子无能,请求辞去护法职位,自愿派往大漠降为“鞭子”,只求师傅...看在师兄多年为门中效力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江天望着跪在自己面前额度寒霜冷哼一声,所谓“鞭子”便是听雪堂中抓来的一些敌人,将他们舌头剪断再种下蛊毒,终身必须为听雪堂卖命搜寻情报以及杀人等,他们不像正式弟子,没有姓名也没有门派护佑,往往安排的都是必死无疑的任务,如同一根鞭子一般被人挥舞。 “你们果然是兄弟情深啊...不知道你为了师傅愿不愿意这么做呢?”江天弯下腰一手拍在寒霜肩膀上说道,一道寒气逼入寒霜体内,顿时令他浑身一颤却是咬紧牙关不敢倒下。 “弟子...弟子愿为师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寒霜赶忙说道。 “哈哈哈,真是好徒儿啊,别忘了我是师傅就行”江天笑道:“我出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门中事情归你掌管,不可出一点岔子,也不许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明白了吗?”。 “师傅要下山?”寒霜刚说完便自知多嘴立即停顿下来,随后又问道:“那师兄如果回来...”。 “我说了归你掌管,门规就是门规,不可随意触犯门规这你知道”江天看着寒霜灰暗下去的眸子继续道:“但你说有误会就去查查误会,若是误会你这个戒律护法应该知道怎么做”。 第一百零七章 兄妹? 离开江陵已经数日,深秋时节,凉风习习,道路两旁落叶纷飞,一抹残阳下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乡野小路,片刻后,只见一人掀开门帘露出一张苍白而又俊秀的脸庞,正是乘船逃走的陈庆之。 此时陈庆之望着片片落叶心中恍惚不已,他的脑海中浮想联翩,似乎又回到了武康沈园那一夜,那一抹倩影惊艳着自己;似乎回到了洪湖之上,少年意气,结伴闯荡;似乎又回到了江陵城,几经磨难,却是阴差阳错就此远隔千里...。 此时残阳似血,陈庆之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再不见那红粉佳人,又一阵风吹过,吹起泛黄落叶飒飒作响,树枝随之招展,一片枯叶散落在他的手掌。他望着落叶抬头,一轮红日正向西沉,四面寂静无声,独有落叶凄凉落下,便如他的心境一般。 马车内,另有一双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陈庆之,眼眸似水柔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知从哪又换了一身鹅黄长裙,便知道是那柳依依了。 柳依依不忍打扰陈庆之的思念,自从醒来以后,他除了在西风、长沙寺和萧宝融的事情上略微吃惊过,已经如此消沉许久了,柳依依心中哀叹一声,回忆起那一日离开江陵城后,三人坐船顺江而下到一处隐蔽渡口,南康王萧宝融原来早已准备好了马车在那等待,并叮嘱三人务必走小路,毕竟水路上有怒江盟把控,而官道上只怕也会有郢州的官兵搜查,所以三人上了马车便改走北上,为了远离郢州便一路北上,此时已经离开了荆楚大地了。 “陈少侠,前面快到雍州了,咱们先去找家酒店过夜,明早再赶路吧”柳依依想了想开口道。 “你安排吧,嗯...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陈庆之无精打采地问道,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怎么过夜,唯独关心自己的伤势什么时候可以好过来? “白羽偷袭你的那一剑用尽了全力,你没被剑气绞地五脏俱裂已经是奇迹了,哪能这么快恢复呢而且天气越来越凉了,你要想伤势好的快一些,还是不要吹风小心着凉了”柳依依无奈说着,她知道陈庆之是着急要回去救江雨禾,自从昨天知道江雨禾为自己舍生断后,便总是念叨着要返回去救人,要不是她和耿壮极力劝阻,加上他也知道自己身受重伤回去也无济于事。 听着柳依依的劝说陈庆之轻叹一声放下门帘,回身又靠在马车内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柳依依说的是实情,若不是自己有纯阳之气护体,只怕真是当场就死了,但是他与剑一交手时本就耗费了全部真气,白羽那一剑刺来时纯阳之气为了护住心肺经脉,不得已强行运气逆转,虽然挡住了白羽的剑气但是也让陈庆之气血受损,即便没有伤到性命但内伤也十分严重。 在此之前,每次受伤陈庆之都可以调动浩然正气极快地恢复功力,但今时不同往日,陈庆之初出茅庐时为了击退围攻他的陶永和朱黑等人也曾强行运气导致气血受损,但比起这次就小巫见大巫了,他能真切地感受到因为气血受损严重以至于真气运转也缓慢了许多。 更何况比起内伤他的外伤同样不可小觑,白羽不同于韩逐一开始还是用拳脚功夫,那把太阿剑可是实实在在的千古名剑,太阿剑锋利可谓是当世第一,白羽那一剑不仅穿透了血肉,连骨头都给陈庆之刺穿了,若不是有柳依依金针止血加上正一教的白芨生骨丹,此时的陈庆之只怕已经瘫痪了。 摸了摸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伤口,上面敷着柳依依一路上为自己摘的草药,只是轻轻一动就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别说与人交手,就是普通的跑跳他都感到吃力,想到这陈庆之又是一阵气恼,对白羽恨地咬牙切齿,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白羽竟然还杀了剑一四人,除了惋惜剑一四人,他更是担心江雨禾被如此阴险恶毒而且牙呲必报的人捉住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罪,想着想着陈庆之内心又焦急起来。 “耿大哥,我看这里附近应该有镇子,咱们快些去找个住处,陈少侠的伤该行针了”柳依依对着外头赶车的耿壮说道。 “好嘞柳姑娘”耿壮回应道。 陈庆之听着心中又是一叹,他有百般气恼但也不能对着柳依依发作,他知道柳依依拦着自己是关心自己,更何况这一路来为了躲避官兵和怒江盟等人的追查,三人一直风餐露宿,但柳依依都将自己照顾地没有受过一点苦,想想若不是她的帮忙,只怕自己早就丢了性命。 “谢谢你了柳姑娘”陈庆之心中感激便开口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少侠是我柳家恩人,这都是我该做的”柳依依笑了笑道。 陈庆之闻言摇了摇头道:“就算是报怒江盟那件事的恩,姑娘早就送我到江陵,那一路上的帮忙也都还清了恩情,哪还有什么多余的恩要报答”。  柳依依被他这么一说脸色泛起一丝红晕悄悄扭过头去,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正当她心中小鹿乱撞时却听陈庆之继续道:“我知道姑娘虽然没有明说,但你选择帮我一定得罪了不少人,我不过是一个无门无派的小子,姑娘身为柳家千金却愿意屈尊相助,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姑娘这般仁善,想来真如姑娘所说你们柳家弟子个个都是侠义之辈,满门义士真是令人佩服啊”。 柳依依听他如此说,心中虽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几分怅然,不禁暗道原来他只当自己是仁善之人便会对人人如此嘛。再者与西风在山洞相处的日子里她就知道柳家也有心怀不轨的人,再想起自己这身上的婚事,便觉得什么满门义士当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我本就钦佩少侠的侠肝义胆,而去若不是我被白羽所困少侠也不用赶来救我,总之也是因我而起,我应该如此的”柳依依顺着陈庆之的话说道,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幽怨。 陈庆之并未察觉,只是随之一笑道:“咱们虽然萍水相逢,但这么一路下来也算是共患难的朋友了,在这客气来客气去的好没意思,姑娘也不要再叫我少侠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侠,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走江湖,没想到就惹了这么多的事,不过既然咱们这么有缘份,柳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咱们就以兄妹相称好了”。 “兄妹...”柳依依闻言一怔,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却是说不出来,什么金兰之情绝非她所想要的,可是想想自己的处境却又觉得无可奈何,既然没有情缘那做兄妹总好过什么也没有,便缓缓点了点头。 “你看你刚刚不是叫他耿大哥嘛,他最大,我老二,你最小”陈庆之见柳依依答应便笑了笑道:“那你可以叫我二哥,,我就叫你三妹怎么样?”。 柳依依恍兮惚兮,心中杂乱不堪,好一会才安定心神看着陈庆之诚挚眼神随即莞尔一笑道:“就听二哥的,妹妹没有异议”。 “哈哈,怎么样耿大哥,咱们以后就有三妹了”陈庆之朗声一笑对着耿壮喊道,只是不想笑的声音太大震地伤口一痛,又“哎哟”一声捂住了伤口。 “陈...二哥,你莫要乱动了小心伤口,我来帮你看看”柳依依关切地上前说道,低下头轻轻为陈庆之包扎着伤口,没让他人看到自己眼中的一丝失落。 第一百零八章 栖霞镇 一轮弦月渐渐西沉,四周一片浓暗,马蹄声“哒哒哒”地传来,三人一路向北寻找,终于此时到了一处小镇,镇子不大,一处牌匾上刻着“栖霞镇”三个大字。 “没想到这小小的镇子,名字取地倒十分雅致”陈庆之说道。 “这镇子位于这块山头西边,每日见残阳西沉,霞光万道,取名栖霞镇还真是十分应景呢”柳依依也赞叹道。 三人随即走进小镇,此时镇子里没太多人走动,几个晚归的庄稼汉看到三人倒也不意外,各自热情地打着招呼,三人觉得小镇如此民风淳朴倒也喜欢,走不到几步,遥见一个杏黄酒招,三人立即上前进了客栈,柳依依将马车交给伙计说道:“麻烦你了,今日我们住店休息,还麻烦给我们来点好酒好菜,再帮我打点热水送来吧”。 伙计听着连连说是,心中却是扑腾乱跳,虽然柳依依下车之后就带了苇帽,但那股特有的体香和柳依依清脆悦耳的声音还是让这个小小年纪的伙计心中荡漾不已,看也不敢多看柳依依一眼连忙往后院走去。 片刻之后三人终于在客房收拾妥当休息下来,只是为了方便给陈庆之疗伤换药,三人便只开了一间客房,看着店小二略显懂事的笑容陈庆之只得苦笑一声,待用过晚膳,小二又送来一盆热水和毛巾,柳依依便开始为陈庆之换药疗伤。 撕开纱布看着依旧血肉模糊的伤口柳依依眉头微皱,心中一阵心疼,不敢犹豫先用热水为陈庆之擦干净伤口再开始用金针疗伤,连日来为陈庆之疗伤对眼前少年的胸膛肌肤已经是见怪不怪,虽然每次脸色还是会娇羞一红,但手上功夫却一刻也没耽误,只是她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疑惑,只觉得陈庆之的外伤比起内伤好的实在是慢了些。 陈庆之躺在床上咬紧牙关,伤口处传来的痛感让他冷汗直流,忽然瞥见了柳依依疑惑神色便问道:“三妹,是有什么问题吗?”。 柳依依见被陈庆之看出心思正想要搪塞却听陈庆之继续道:“三妹别骗我,到底伤势如何请一定如实告诉我,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二哥的内伤恢复倒是还行,只是这外伤恢复的有些慢了,我原以为有了那白芨生骨丹应该会好的很快,只是这数日来虽然断骨已经长合,可是依旧十分脆弱,而且伤口愈合不知怎么也十分的慢”柳依依只得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会不会与我强行运气之后的气血受损有关系”陈庆之思忖一番将自己如何有这佛门的纯阳之气以及纯阳之气又如何护住他心肺经脉的事说给了柳依依。 柳依依闻言不由暗暗吃惊,没想到陈庆之竟然有千金难求的归元丹,更是从中获得了如此雄厚的纯阳之气,不过她也明白过来解释道:“若是如此那应该是了,二哥气血亏损严重连真气运转都已经变慢,何况吸收药效呢,白芨生骨丹本就是要依靠内力运转来吸收的,怪不得恢复如此的慢”。 “那该怎么办?三妹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少爷好的快一点的”耿壮在一旁看着焦急道,自从柳依依答应与三人兄妹相称后,耿壮也是心中欢喜,但他自认为身份卑微起初不愿意称呼二人为兄妹,还是柳依依说「若是大哥不叫三妹,便是看不起三妹,那三妹就此离开,这辈子也不见你们可好?」,耿壮无奈便答应叫了柳依依为三妹,只是对于陈庆之还是一口一个少爷的叫,陈庆之知道拗不过他便也作罢不提。 “如今之际只有两个办法,要么二哥安心修养,让气血慢慢恢复,然后再用内力配合药效疗伤,只是这个过程应该会很漫长,而且需要二哥静养绝不可乱走动,更不要想着舞刀弄剑了”柳依依想了想又说道:“再有一个办法就是借助外力引导二哥的气血与内力恢复,只是这种办法需要极为精通针灸之法,再用自身内力辅助二哥内力疏通,可谓难上加难,我也无法做到”。 “那不行,让我一直静静躺在难道看着雨禾受苦受难吗?我做不到,大不了我不医了,拼了命我也要去救她”陈庆之闻言激动就要起身。 柳依依见状先拦下陈庆之随后幽怨道:“我说我不行,但没说这法子别人不行啊,二哥不许再乱动了”。 “三妹这法子还有谁行啊?”耿壮连忙问道。 柳依依看着二人道:“若说这世上谁会这样的行针办法,也只有药王宗的掌门贺仙翁了,只要让他出手,保证可以让二哥的内力和气血恢复的”。 耿壮闻言一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那个药王宗在哪里啊?”。 “在黄山,药王宗便是柳家的客卿...所以三妹是想我们一起回黄山对吧”陈庆之忽然犹豫地说道,他自从得知自己被萧衍等人算计后便有些后怕不已,只觉得世道人心难测,不知怎地此时一听竟然又生出许多妄想,竟然觉得柳依依话里话外将他们带去黄山柳家说不准有什么企图。 柳依依微微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头一颤,一股子心酸涌上,眼眶都忍不住泛红道:“是黄三不假,二哥是觉得我是故意骗你们去黄山,然后再抓你们不成?若是如此想那二哥何不现在就一剑杀了我,或者当初又何必来怒江盟救了我?”。 陈庆之顿时如梦方醒,暗骂自己一声混蛋,懊悔地看着柳依依一行清泪流下赶忙说道:“二哥错了,我绝不会怀疑你的三妹,我跟你发誓,这一辈子都绝不会再怀疑你的”,他看着柳依依知道自己话语实在伤人,且不说柳依依根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抓自己,就这一路走来对他的照顾自己就不该有疑心,只能怪在江左居受到的刺激太大,一瞬间竟然魔怔了起来。 陈庆之见柳依依低眉落泪紧咬嘴唇心中实在懊悔,不由地起身将伸出手擦去柳依依眼泪连连说着“对不起”,柳依依忽然地被陈庆之摸到脸庞只觉得一阵火热,脸色腾地一下羞地通红,仿佛触电般往后推了一步,然后抿住嘴唇擦去眼泪,她方才难过自己一番情愫被人误解,但此刻被陈庆之这一下弄的心神一动,想起陈庆之方才动作竟然娇羞之余有几分欢喜,不由也不再生气了。 “二哥发的誓,自己记下了就好”柳依依又笑了起来道。 耿壮被二人这一通变化搞的一头雾水,看到二人重归于好才松了一口气道:“呵呵,没事没事,自家兄妹吵吵闹闹嘛,很正常,那咱们明天就去黄山找那么什么仙翁给少爷看病”。 陈庆之闻言又是一叹道:“三妹的苦心我都明白,可是这里距离黄山十分遥远,跋山涉水还要躲躲藏藏,等到了黄山再回复过来只怕要太多时日,我真怕雨禾等不了那么久啊,我每天都在担心她,耿大哥、三妹,你们知道雨禾对我有多么的重要,而且她的身份你们也知道,那些人恨不得都杀了她,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柳依依暗自一叹自顾自说道:“当然知道,如何能不知道呢?”。 她声音很小陈庆之一时没听到便问道:“三妹你说什么?”。 柳依依赶忙搪塞道:“哦...没事,可是二哥你也知道伤筋动骨都还需要一百天呢,你这么重的伤短期内真的很难恢复,如果不能恢复可怎么救人呢?况且当时江陵城还有西风在,西风武功那么高说不定已经救下来她呢”。 看着陈庆之依旧忧心忡忡额样子柳依依继续道:“二哥若想要恢复快那就要好好听话养伤,切记不可劳思伤神,这样反倒阻碍伤势恢复,若你想要赶快好起来就不能如此烦心,应该要好好休息才是,我答应二哥联系柳家弟子去打听消息,一有消息就告诉你如何?”。 陈庆之无奈之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知道无论如何说不过二人,并且也觉得柳依依说的在理便连忙躺下,待到柳依依为他换了药,天色渐晚,三人便要各自睡去,只是夜里陈庆之一闭眼就会想起江雨禾,任他如何想要平静也平静不下来,愈发地烦心起来,辗转反侧时不由想到深情处已经暗自痛心落泪下来,当即打算明日之后找机会就要自行离去救人,不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也不愿牵扯到柳依依二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另一旁在桌子上趴着的柳依依也是一夜没睡,想着自己如今这“三妹”的身份,一丝失落又是一丝庆幸,又想起刚刚陈庆之对自己温柔的那一刻,暗暗想着“若他能一直如此对我该有多好”,想到这柳依依心中又是娇羞又是惆怅。她曾经想着放下对陈庆之的感情,可那仅仅一刹那时的触摸便让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忘不掉眼前的少年。 真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一百零九章 七侠 翌日一早,三人各自起来,柳依依打开门窗,一缕阳光透射进来,将暖意洒向这座小镇。 “少爷,咱们下去弄点吃食,买点干粮再走吧”耿壮看着一脸忧心忡忡的陈庆之说道。 陈庆之缓缓点了点头应道:“也好,走吧”。 随后三人收拾好行囊走下,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忽然一怔,耿壮不由说道:“昨天倒没发现,这镇子竟然如此热闹啊”。 一眼看去,不止是这酒家,镇子里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匆背着包裹、有的三三两两赶着牛车、有的与镇子上的人热情交流着,显然都是常来的熟客了。 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口要了点早点吃食,来的正是昨日不敢直视柳依依的那名小二,陈庆之随口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里乃是雍州和荆州交界,来往的商人旅客若是想要留宿大多都会经过这里,所以才会一早上有这么多人出来,不过那小二目光时不时看着婀娜身姿的柳依依,渐渐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仍显稚嫩的脸上今日虽然擦洗地格外干净,只不过那通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思。 陈庆之看在眼里不由对柳依依打趣道:“三妹我看你以后还是不要多出来走动了,不然这许多人只怕从此以后难以入眠了”。 “二哥...你说什么,他们睡不着与我何关”柳依依娇嗔道。 “那还不是怪三妹生的太美,你虽无意但见者有心呵呵”陈庆之笑道。 柳依依苇帽下的脸庞羞地一红,这世上女子谁不愿被意中人说自己“美”呢,即便陈庆之只是出于兄妹之间的情谊,但也让柳依依欢喜起来,忽然心头一动犹豫问道:“那二哥觉得,我与雨禾姐姐...谁更好看?”。 陈庆之端着茶杯的手顿时愣在了那里,脑子里又迅速想起娇媚可爱的江雨禾来,再望向一旁的柳依依拄着下巴同样看着自己,不由一阵尴尬竟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道:“你俩都好看”。 “对二哥来说,肯定是雨禾姐姐更好看的,都说情人眼中出西施,只怕在二哥眼中姐姐比西施还要美,我如何比得上”柳依依又说道。 陈庆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正想继续和稀泥的时候却听柳依依开口道:“不过我也觉得姐姐更美,她不仅长得美心里也美,从前我只觉得她出生魔教必然蛇蝎心肠,却没想到她爱恨分明,更是对二哥情深意重,比起多少正派弟子都要好上不少,单这一点我就佩服她,若是二哥觉得别人比我美兴许我会生气,若说姐姐美那我便认了”。 陈庆之听的一怔,没想到柳依依竟如此通情达理,在历经波折后已然看清是非善恶,不再是初见二人时那个碍于门派之分的人了,陈庆之便笑道:“三妹能看得明白那也好,善恶本就难分,所以还是眼见为实的好,不过二哥说的也是认真的,雨禾和三妹都是人美心善的女子,都是百里...不,万里挑一的女子”。 柳依依心头一颤,苇帽下的脸庞再红起来,忽然觉得与陈庆之结为兄妹也好,至少自己能与陈庆之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心中暗自一喜不由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如百灵轻吟,扣人心弦。 “少爷,你猜这栖霞镇是什么地方?”此时刚刚喂马回来的耿壮笑着坐下对陈庆之问道。 陈庆之与柳依依面面相觑随后问道:“栖霞镇不是镇子嘛,还能是什么地方?”。 “我也是刚刚喂马的时候与后院的小二闲聊才知道的,他们之所以起名叫「栖霞」正如三妹昨天说的,的确是因为每日晚霞西下的缘故,但还有个原因是因为这镇子最初的名字原来是叫「七侠镇」”耿壮说道。 “七侠镇?为何叫这个名字啊”柳依依不解道。 “姑娘你们一看就是外地人不常来这里吧,这七侠镇在雍州也算小有名气呢”坐在三人对面的一个蓝色长袍的大汉此时突然开口道。 陈庆之见这汉子满面须鬓,人高马大,一旁还坐着五六个壮汉,手中都拿着长刀宝剑,显然都是江湖弟子,说话那汉子越出众人一头,披着一袭蓝的发青的斗篷,虎目豹鬓,眼角皱纹深刻,大有风霜之色。 陈庆之瞧了此人一眼便拱手道:“这位大哥见笑了,我们的确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这七侠到此什么意思?”。 那壮汉又问道:“那你可知道祖狄将军?”。 陈庆之闻言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祖狄将军威名赫赫,再孤陋寡闻的人也知道他”。 “这话说的不假,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管你住在南边还是北边,祖狄将军都是自晋朝以来一等一的英雄,哎,想当年若不是被朝廷迫害,祖狄将军也不会郁郁而终,想想就是可惜啊,若祖将军遇到明主,何愁中原不能光复?”那壮汉说着说着倒是感叹起来。 陈庆之看着周遭许多人纷纷神伤起来心中也是明了,即便是几千年以后,人们提起「闻鸡起舞」的祖狄也是赞誉有加,史书上也是将他看作是和岳飞一样的民族英雄的。想当初祖狄挥师北伐势如破竹,一举收复了豫州等地,可惜朝廷不仅昏庸软弱,甚至对于功高盖主的祖狄生出忌惮之心,屡屡驳斥祖狄的北伐计策并且不再重用他,最终导致祖狄郁郁而终。 而祖狄在位时不仅武功赫赫,让百姓看到了收复中原的希望,他担任豫州刺史的时候更是礼贤下士、体恤民情,常常施布恩信,接济灾民,祖逖死后,豫州百姓更是如丧父母,谯梁百姓还为他修建祠堂,而随着豫州又被北魏夺了回去,汉人百姓更是对祖狄倍感思念,所以一旦提起祖狄将军的往事有这种哀伤场景也是正常。 “不过大哥,七侠镇与祖狄将军有什么关系呢?”陈庆之还是疑惑道。 “这就得从祖狄将军第一次北伐说起了”壮汉收回心思接着说道:“当年祖将军北伐在即,丞相司马睿一心开拓江南不愿北伐,却也不便公开反对,于是嘴上答应祖逖将军,但却只拨予千人粮饷、三千匹布帛,让他自募战士,自造兵器。 但这并未动摇祖将军的北伐决心。他率领跟随自己南下的宗族部曲百余人,毅然从京口渡江北上,并在大江之中,用力拍击船楫,立誓要扫清中原。他在渡江后,暂驻淮阴,起炉冶铁,铸造兵器,又招募到士兵二千多人,而这二千多人里有许多都是当时的北边百姓,他们听闻祖狄将军要北伐都前来投奔,其中有七人在路上结为兄弟,为首的叫做董昭,便是这七侠镇的开创之人”。 陈庆之一听还有这样的奇闻不禁来了兴趣便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这董昭七人如何来这建立了七侠镇呢?”。 壮汉说的口干懵的喝了一口茶继续道:“董昭七人在祖狄麾下神勇无比,个个都是冲锋陷阵的好汉,尤其大哥董昭有勇有谋得到了祖狄将军的青睐封为督护,当时,兖豫一带有豪强张平、樊雅,占据谯城,聚坞自保,有兵数千人,只是在名义上臣服于朝廷,其实乃是墙头草,平日里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祖逖将军北伐后派人联络张樊二人。但那张平却怒杀使者,并拥兵固守,与北伐军对抗。祖逖攻城不下,董昭七人便主动请缨打算行刺张平,他们七人穿上对面的衣服趁着夜色混入城中,最终杀死张平,张平死后,另一个头目樊雅仍占据谯城。樊雅率众围攻七人,但是七兄弟悍不畏死,拼上性命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董昭更是一刀砍掉了樊雅的头颅震慑了敌军,只是这一场打的十分惨烈,七兄弟独独剩下了董昭一人”。 “督护董昭英勇无畏,当真是个大英雄,其他六人也是,果然担得起七侠的名号”陈庆之感叹道。 “从那以后董昭便追随祖狄将军鞍前马后,立下过无数功劳,只可惜却亲眼目睹将军不得朝廷重用郁郁而终,而后又看到六位兄弟用命换来的豫州被北魏夺了回去,更是心死如灰,便隐姓埋名辞官回乡,于是带着自己和六个兄弟的后人举家从豫州南迁至此,在这修建了一处镇子,他们的后人为了纪念祖辈光辉事迹便起名为「七侠镇」”壮汉说完又是哀叹一声。 “原来如此,这小镇却有如此可歌可泣的来历,只是又为何化名栖霞镇呢?”陈庆之再问道。 “这个事说来倒是离的很近,与那曾经的第一高手流云剑倒有关系”壮汉话音一落却让陈庆之一惊,没想到在这里又听到流云剑三个名字。 壮汉看陈庆之吃惊便解释道:“江湖儿女应该都知道,当年流云剑学成剑法后第一次下山便和上一任魔教头子何洞天打成了平手,只是少有人知道,他们二人交手的地方便是这个七侠镇,当时魔头何洞天练功走火入魔来此滥杀无辜被流云剑拦下,那一战据说打的天昏地暗,最后看似平手但其实何洞天已经伤到肺腑,回去不久也就死了,只不过二人交手威力太大,将当时的镇子毁成一片废墟,那流云剑对此心有愧疚便帮忙重建了镇子,后来也听闻了「七侠镇」的故事便建议将镇子名字改成「栖霞」二字”。 “看来这流云剑还是个是非分明的人物,倒不像传闻中说的无恶不作啊”陈庆之思忖着又说道:“为何要改名字?”。 “流云剑说当年董昭带着族人迁徙到这,乃是哀莫大于心死,目的就是为了躲避战乱,他经过祖狄将军的事厌恶一切争斗,便希望在这安静的小镇子里可以换取心中的一份安宁,所以应该不希望后人再多提当年的七侠往事,也不愿因此而引起外人的关注而是希望后人可以安静祥和的度过一生,所以起了个文雅的名字便是「栖霞镇」了”壮汉一五一十地说道。 “也有些道理,若说董昭还在世,应该也希望后人可以活的自在些,七侠的故事虽然传奇,但对他来说却更多的是失望和痛心,不提也罢”陈庆之想了想应道,忽然又疑惑道:“既然改名字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大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因为董昭便是我的祖父,我们这些人也都是从这镇子出去的,所以才知道的这般清楚”壮汉朗声笑道。 “原来是忠良之后,失敬失敬,敢问大哥尊姓大名?”陈庆之惊讶道。 “既然你都想明白我祖父的用意,又何必说什么英雄后人?我现在就是一个跑江湖的无名之辈,大名董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名为董浩的壮汉又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啊,怎么跑这里来了?”。 “哦...我叫陈三...,带着妹妹出来见见世面罢了”陈庆之说着留了个心眼又编了个名字,那董浩听着神色微微一动,旋即又苦笑一声道:“小兄弟的名字倒是随便,差点让我以为你就是那个江湖通缉犯呢?”。 第一百一十章 江湖通缉令 窗外有一片枯叶落下,预示着这个多事之秋从未停歇的风波。 陈庆之三人心中都是一紧,董浩的话显然若有所指,于是陈庆之随口又问道:“董大哥,你说江湖通缉犯是什么意思,跟我这名字有关吗?”。 董浩又端详了一阵三人才摇摇头道:“不过是有些巧合罢了,跟小兄弟没啥关系,不用多虑”。 “嗯...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我等本来就是出来见见世面的,还请大哥说出来听听”陈庆之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呵呵那行,就说给你听听,这通缉令是由怒江盟、巴蜀剑派以及正一教一同发布的,其实就是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一个新人,叫做陈庆之”董浩的话令陈庆之眉头微皱不过他并未察觉而是接着说道:“不过他倒是有个化名叫做‘陈三万’,所以我才说差点以为是小兄弟你呢”。 “哦...原来如此,只是对他一人的通缉嘛大哥”陈庆之想了想问道。 “那倒不是,通缉令除了他还有一人,乃是魔教少主江雨禾,据说二人结伴同形,先是大闹怒江盟还重伤了盟主韩逐,然后又在江陵城打伤了正一教的上清四子,甚至杀害了巴蜀剑派的四名长老,惹地三派勃然大怒同时开出通缉,悬赏万贯捉拿二人,我还听说他们还掳走了黄山柳家的大小姐,真是胆大包天啊”。 陈庆之闻言一怔,不曾想这些人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反倒成了有罪的那边,正恼怒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董大哥,那通缉令你可有带在身上,可否拿给我见见世面?”。 “哦,我还真有一份,你且拿去看吧”董浩说着拿出一张杏黄的牛皮纸拿给了陈庆之,后者连连道谢拿来细细端详,果然上面将从怒江盟到江陵城的所有事都推给了他和江雨禾,只不过没有提关于王天虎的事情,显然这江湖通缉令与朝堂无关,萧颖胄应该是怕打草惊蛇也没有参与其中,而巧的是,这上面的画像虽然画的几分相似,但一路人陈庆之等人为了掩人耳目早就换上当初魏老爷子做的面具,难怪董浩根本认不出来。 看着看着陈庆之心中猛地大喜,一旁的柳依依见状看过去也明白了过来,只见陈庆之一脸开心将通缉令送还董浩,后者倒没察觉,只是以为年轻人没见过世面有些兴奋罢了,收起通缉令后便又感叹道:“三大门派同时通缉,许多年不见这么大的阵仗了,上一次这么兴师动众,只怕还是当年的流云剑了”。 说到流云剑却见董浩顿了顿冷笑一声道:“不过依我看呐,这里面弯弯绕多的很,说不定有的是猫腻,小兄弟还是别管闲事的好,我跟你说,江湖上诬陷栽赃的事可多得很”。 陈庆之一愣,没想到董浩竟然会为自己开脱便问道:“大哥此话怎讲?”。 “就说当年通缉流云剑吧,虽然江湖上一致认为他堕入魔道,但我却不信,要是他心肠那般恶毒又怎会帮我们这个小镇子上的百姓”董浩说道:“至于陈庆之这二人我也没见过、也不认识,我只知道有些门派反而说他是少年英雄,在怒江盟还救了不少人,所以说这趟水浑得很,最好还是静观其变吧”。 陈庆之心中一阵感激,暗道还是有人愿意分清是非的,只是当初那些从怒江盟救出来的门派大多人微言轻,哪比得上三大门派这金口玉言,自然没几个人相信,不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董浩却能为自己辩解,一点也不顾及会得罪三大门派,倒也真是个爽直的汉子,不由对其大有好感。 “大哥说的不错,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真相总会有大白的那天的”陈庆之附和道。 正说着只见外头跑来一名汉子对着董浩喊了句“大哥,准备好了”,董浩闻言后朗声一笑,又喝了一口茶后站起身来,对着陈庆之拱手道:“小兄弟说话与我心意相通,本应该开一坛酒与你喝一场的,只可惜我还有事情在身不能逗留了,只能先行一步了,若小兄弟有机会,可以到荆州龙威镖局来找我董浩,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哈哈”。 “原来他们都是镖局的镖师,想来这是要去押镖了”陈庆之明白过来后也拱手道:“大哥慢走,一路小心,将来我一定去龙威镖局,后会有期了”。 “哈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董浩闻言大笑带着其余几人迈出门去,说话间就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啪地一声鞭子扬起,只听的一阵阵哒哒哒的马蹄远去,顷刻间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片刻后陈庆之轻叹一声,随后坐在来又笑了起来,另一边的柳依依也是轻声一笑,耿壮摸了摸脑袋不解道:“你们笑什么呢?少爷都被通缉了...这还能笑出来啊”。 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行人大多匆匆并没人关注他们,随后凑近小声道:“当然要笑,那通缉令上明明白白写着雨禾跟我二人掳走了三妹从江陵城逃走,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耿壮闻言想了想忽然一拍脑门道:“哦!我明白了,这话意思是他们以为翠花是跟咱们在一起,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抓住翠花啊”。 “大哥说的不错,如此说话二哥也可以暂时放下心来,至少雨禾姐姐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二哥可以安心先把伤势养好了”柳依依也开心道。 “就是不知道雨禾去了哪里?她当时被白羽带着重兵追逐竟然还能逃走,莫不是西风救了她?希望她的伤势不要太重”陈庆之依旧担心道。 “没有消息便是好的消息,那个白羽坏事做绝还嫁祸给二哥,老天爷也不会帮他,而且雨禾姐姐那般聪慧一定会没事的,二哥只管好好养伤,到了黄山我让柳家弟子多去探查消息,肯定会找到雨禾姐姐的”柳依依宽慰道。 陈庆之思忖着点了点头,天地之大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找到江雨禾的踪迹,而柳家弟子众多,要是有柳家的帮忙那再好不过了,只是想到自己这通缉犯的身份不由叹息道:“只是我和雨禾的身份多有不便,只怕柳家此刻也以为三妹是被我掳走了,又怎会帮我呢,弄不好还要牵连到三妹你”。 “既然是兄妹,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我又怎会弃二哥于不顾,二哥放心我爷爷最听我的了,只要我和他解释清楚,他一定会帮咱们的”柳依依忙说道。 陈庆之闻言心中一喜,感激地报以一笑道:“还好有三妹”,他笑地真切和煦,看得苇帽下的柳依依也是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三人准备好干粮,又打了一壶老酒,陈庆之喝了一口略显平淡,让喝惯了仙人醉的他有些觉得索然无味,但是仙人醉在江陵城就已经喝完,许久未尝到酒味的他觉得这壶老酒也足矣告慰风尘了。 三人随即登上马车,缓缓离开了这座具有传奇色彩的小镇,得知江雨禾脱离危险后陈庆之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自然安心开始在马车里打坐疗伤,只希望能尽快赶到黄山。 一路上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离开荆楚后不见纵横交错的河流,空气中多了一丝干涩气息,日头渐渐高挂,照的大地多少有些燥热,望着几处高矮不一的丘岭,陈庆之忍不住灌了一口老酒,酒入愁肠又一次怀念着不知所踪的江雨禾,又一会忽然觉得眼前一亮,抬眼望去只觉得视野一片开阔。 原来先前三人一路走来都是乡间小道,直到进入雍州地界才敢走向大路,此时离开栖霞镇,越过一片丘陵后便是宽敞的平原了,此处位于雍州南部,后世也称之为“江汉平原”,马车顺着官道直下,遥遥看见一处湖泊,四周水网交错,一派祥和气象。 又走了半晌之后,陈庆之已经望见一处村落,一缕缕轻烟随风飘起,一阵鱼香味飘来引得他馋虫跳起道:“我以前听说这里的黄鳝做的十分美味,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机会尝上一口”。 “少爷?你咋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咱也从来没来过啊”赶车的耿壮咽了咽口水问道。 “额...都是听人说的嘛,耳听为虚,咱们不如去村子里瞧瞧真假”陈庆之随口说道,毕竟他脑子里的江汉平原可是几千年后的记忆了。 “也好,黄鳝可以温阳补脾,补益肝肾,对二哥的伤势也有好处”柳依依想了想也说道。 耿壮一听赶紧应和一声,随后驾着马车急忙就朝着村落而去,不一会就到了村口,只是耿壮却不由疑惑道:“怎么这村子里这么安静,不见几个人呢?”。 “气氛有点怪啊,按理说这个时候男人耕种也该回来吃午饭了,应该热闹才对啊”陈庆之也疑惑道,又想起方才一路上见到许多稻田却不见农人,不由谨慎起来。 “少爷你看,那匹马...不是那个董浩的嘛”三人刚一下车耿壮就对着远处一匹孤零零的白马喊道,陈庆之和柳依依循声看去,果然是董浩的坐骑,只是马鞍尚在却不见了人影,实在是奇怪得很。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临终受托 三人相视一眼赶忙奔上前去,那白马瞧见陈庆之奔来却不慌张,反倒是淡定地走上前来,陈庆之摸了摸骏马鬃毛,却见那骏马不断低声嘶鸣,陈庆之见状随后道:“这马儿似乎很是着急,看来董大哥应该是有危险,让它自己跑出来了,不过马儿认主便在这等着他了”。 “二哥也懂马?”柳依依问道。 “少爷是武康城里最会骑马的人了,也是这样的白马”耿壮赶忙说道。 “事不宜迟,咱们跟着这马儿应该就能找到董大哥了”说完陈庆之拍了拍马背,那马儿果真通灵一般立刻掉头朝村子里走去,三人见状一喜连忙坐上马车跟了上去,待走进村子却又是一惊,村子里一片狼籍却是空无一人,就连牲畜都不见几只。 陈庆之路过那飘着轻烟的人家望了望,里面锅灶还冒着热气,显然都是刚刚才离开的。 “是什么人洗劫了这村子嘛,怎么一个人也不见?”柳依依惊疑道。 “我看不像洗劫,这里虽然杂乱却没有血腥气,显然没有人丧命,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庆之回应道。 三人一阵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跟紧马儿一路走出村落,那马儿走着走着便焦急地跑了起来,耿壮赶紧驱车跟紧,马蹄卷起阵阵尘土,待追了一炷香后马儿忽然停下,三人抬眼看去终于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约莫数十名士兵正压着一群男女老少徒步走着,陈庆之定睛细看,其中有几人被绑住双手,被为首几名骑兵牵着疲惫地走着,其中便有那董浩。 “这些当兵的真是可恶至极,就这样欺负百姓嘛”柳依依看着愤恨道。 “少爷,咱们过去救人吧”耿壮摩拳擦掌道,自从练了劈空掌和白羽打成平手后他信心倍增。 陈庆之随即点了点头,虽然他重伤未愈,但评价柳依依和耿壮,对付这些普通官兵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便说了句:“小心点,救人要紧”。 耿壮大喜“嗯”了一声,随即驾车立刻朝那队官兵追去,董浩的坐骑见状也是嘶鸣一声奔了过去,马蹄声和车轮声滚滚而去,顿时引起那一队官兵的注意,立刻拔出长刀严阵以待起来。 “来者何人?!”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拿长剑大喝一声道。 “白龙,快走啊!”董浩双手被绑,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见自己的爱马跑来当即大叫道。 “吁~”耿壮勒住缰绳停下马车,随后三人纷纷下马,董浩这才看到竟然是陈庆之三人,不由赶紧道:“小兄弟怎么是你?此事与你无关,快快带着白龙走吧”。 “呔,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们几个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与此事毫无关系的”董浩对着那官兵头子喝道。 “哼,有没有关系我自然分得清,你们几个,这是想要干什么?我乃雍州刺史萧衍麾下督护,你们拦在这里难不成是想造反吗?”那头目吹逼瞪眼怒道。 陈庆之顿时笑出声道:“造反?到底想造反的人是谁,怎么还贼喊抓贼呢”。 那督护闻言一惊,眼睛嘟噜一转望着陈庆之捉摸不透他的身份,毕竟造反一事十分隐蔽,寻常人不可能知道消息的。 “你们到底是谁?来这干什么?”那督护忙问道。 “我倒想问问督护,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要被带走,就算你是督护,抓人也要将王法吧”陈庆之厉声道。 “哼,我等奉刺史大人的命前来募兵,按照规矩这村子里十岁以上、六十以下的男丁都要跟我们走,此乃刺史大人的军令,你难道有异议吗?”那督护说着拿出一张征兵告示,上面果然写着雍州各地募兵征集的命令。 陈庆之心中一寒,想起那个骗了自己的萧衍来,想来定然是造反在即为了增强实力,萧衍才着急开始屯兵的,只是他没想到这募兵条件如此无赖,就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想起当时萧衍那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陈庆之愈发觉得此人虚伪至极。 “那男人征兵,怎么连女人也抓了,还有这几人,应该都不是雍州人吧,为何你们也抓了?”陈庆之指着董浩问道。 “哼,征兵令说的清楚,但凡有不从者军法处置,这些刁民胆敢质疑刺史大人的命令拒不入伍,我不杀他们那是我仁慈,只是抓了他们妻女回军中戴罪立功,给军中烧火做饭罢了”那督护接着道:“这几个人刚刚袭击官兵,罪大恶极,自然要抓起来了”。 “你这狗贼竟会放屁!”董浩身边一名壮汉道:“别听他胡说八道,这家伙带着官兵到村子里借着征兵的名义欺男霸女,抢夺村民财产牲畜,这才让村民反抗起来的,而他们仗着有刀剑就对村民施以暴力,并借口抓了女眷,其实就是做那逼良为娼的买卖,你们看那些村民,哪个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 陈庆之三人循声看去,果不其然那些村民一个个垂头丧气,大气也不敢出,不少男子身上都带着伤,还有几个女子身上更是衣衫褴褛,显然受到了不公的待遇,又听那汉子接着怒骂道:“董大哥带着我们路过,正好看到他们在这施暴,我们龙威镖局虽不是什么大门派但都是不怕死的汉子,所以跟着董大哥上去就揍了他们一顿,哼,一帮废物若不是他们抓着女人孩子要挟我们投降,我早一刀砍了这狗贼的头了!”。 那汉子话音一落,陈庆之三人都是怒不可言,原来这官兵不仅欺压百姓、强取豪夺,更是无耻地以妇孺为要挟才困住了董浩,那名督护听了显然是勃然大怒道:“找死!”,骂完直接一马鞭就朝着壮汉抽去,却不料忽然一道银光乍现,那马鞭赫然断成两截,轻飘飘地落在了壮汉身上。 众人惊讶看去,才发现竟然是柳依依不知何时用出了「飞花」,那督护见状一惊又骂道:“胆敢行刺本官,来人啊,给我抓住他们!”。 说完,一群官兵立刻挥舞刀剑冲了过去,却见耿壮大笑一声:“来的好!”,大步踏出冲进官兵之中,掌风猛然劈去,竟有一阵霹雳之声,顷刻间将两名官兵打地倒飞数米吐血而亡,再接着挥出几掌,一掌更比一掌凌厉,更加上耿壮一身神力,这些官兵哪是他的对手,一个照面就尽数被拍飞了出去,那些坚硬的盔甲在他的拳头下好似纸糊的一样,看得那领头督护一阵胆寒,赶忙示意身旁几人朝女人孩子奔去,打算是故技重施。 可是方才已经得知他们恶劣行径的柳依依哪会给他们可趁之机,一双青葱玉指凌空一挥,一片片飞花瞬间射向那几名骑兵,眨眼间只听见几声嚎叫,那些官兵一个个跌落下马倒地不起。 那名督护吓得一阵胆寒,看着败局已定忽然心生狠戾,猛地将手中绳子一拉,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将董浩拉到身前,再一剑搭在脖颈上厉声道:“要么赶紧滚蛋,本官可以既往不咎,要么我就要了此人的性命”。 这督护一眼看出耿壮等人的武艺远在董浩之上,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住的,便也没有让陈庆之等人缴械投降的打算,只是希望借此能够逼退他们。 陈庆之等人见状不由停下手来,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兵赶紧退缩到那督护身前,几个机灵的官兵也赶紧都将刀剑抵在其他龙威镖局镖师脖颈上。 “再不走,我可就真动手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那督护厉声喝道。 陈庆之愤恨地看着眼前,若不是自己受伤在身无法运功,不然凭借九星步他有信心能在对方反应之前救下董浩等人,此刻却是无可奈何起来。 忽然一声嘶鸣传来,原来是那白马”白龙”见主人被困,顿时气氛不已竟然猛地朝着官兵奔去,白马马蹄高高抬去就朝着督护踩去,那督护一惊不由放开抓住董浩的手,赶忙一剑朝着白马劈去。 “白龙!”董浩双手被负被董浩一腿跌倒在地,看着那长剑刺进了白马胸膛顿时痛心大喊道。 陈庆之三人见状先是一惊,赶忙反应过来,耿壮和柳依依纷纷向前奔去,那督护一惊赶忙喝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官兵们一听也不知道督护是让他们杀了眼前的龙威镖局镖师还是耿壮他们,情急之下一个个长刀一挥,那数名镖师纷纷是人头落地,就连耿壮和柳依依也是一怔面露悲伤顿了一顿,董浩看着兄弟和爱马相继死去,悲从中来怒喊一声,满眼血红朝着那督护冲去,他虽然被负双手但这突然之下依旧气势不凡,几名拦路的士兵被他用脑袋撞开,转眼间就见他猛地扑在那督路面前。 那督护被他吓得不轻一剑刺去,却不料董浩是不躲不避任由长剑穿过,可他却用尽全力一脑袋砸在督护的脑门上,这一下砸的力道之大竟然瞬间将那督护砸地脑袋开花顿时死了过去,而那董浩也是满脸鲜血瘫倒在地了。 “快救人!”陈庆之急忙喊道,耿壮和柳依依才缓过神来,二人悲愤至极下手也不再留情,不一会解决了剩余官兵就赶忙奔到董浩身前,却见董浩已经气若游戏,血流不止,就算柳依依医术高超也是无济于事了。 陈庆之上前忍不住落下泪来,蹲下去抱起尚有一丝气的董浩道:“都怪我无能救不了大哥...”。 “小...小...小兄弟,多谢你了,只是...这辈子,没法..跟你喝酒了”董浩嘴里鲜血渗出却依旧笑道:“我且问你...你...你是不是...叫陈庆之?”。 陈庆之微微一愣旋即释然不再隐瞒,当即点了点头,那董浩见状连连三声大笑:“好,好,好!”。 陈庆之解下那壶老酒送到董浩嘴前道:“大哥若不嫌弃,咱们一块喝了这口酒吧”。 董浩微弱地点了点头,陈庆之连忙往他嘴里倒了一口,却不料董浩又是一咳连连吐出血来,只听他慢慢道:“跟...跟黄汤...一样,不好喝”。 陈庆之心中一痛,脸上破涕为笑道:“我家有好酒,来...来日带给大哥喝”。 “好啊...好..”董浩笑了两声拿出又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书信道:“这镖...我完不成了...拜托...拜托小兄弟...”。 话音未落董浩终究是撒手而去,几人相顾无言唯有泪流,秋风扫过长空,大雁悲鸣而过,徒留一地的伤感。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金老看今朝 有道是“轻剑快马、仗义江湖,却是一曲悲歌、断人愁肠,七侠情义今犹在,人间自有好男儿”。 陈庆之三人过了许久才平复好了心情,不管七侠如何变成了“栖霞”,种在骨血里的英雄气概永远也不会消失。一番惆怅中三人和村民一起埋葬了董浩等龙威镖局的镖师,也将那匹忠心护主的烈马“白龙”与董浩合葬在了一起。 随后三人从官兵身上搜出钱财分给了被抓的村民,正准备护送他们回去时,不料村民们早都吓破了胆,毕竟这么多官兵死在郊外,这些村民生怕官府会怪罪下来,于是村民一番合计便打算变卖了牲畜换取钱财,然后再逃去北方了。 陈庆之三人无可奈何,他们无法护住村民一辈子,也只好又送了银两首饰便与村民告别了,这一番折腾下来,日渐西沉,这片平原上自此多了几座孤坟,一如这亘古矗立的丘陵一般,注视着天地苍茫,多年后不太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只有那份情义留在了活着的人心中。 登上马车望着身后对他们鞠躬告别却从此背井离乡的村民们,即便木讷的耿壮也是鼻头一酸道:“目无王法的人逍遥自在,安分守己的人却要无家可归,这什么世道!”。 “乱世本就有许多流离失所,只是我们先前在江南过得太安稳了”陈庆之轻声叹息道。 “我小时候也常常觉得世道安稳并没有爷爷口中说的那样不堪”柳依依思忖着说道:“后来爷爷便带着我去看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一路上饥寒交迫、背井离乡,还要提防地主豪绅的迫害,我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的苦难之人”。 “我柳家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家训,便是要护佑百姓得一方安宁,咱们江湖儿女学习武艺不应恃强凌弱,而是应该有所担当,有所作为,去努力还他一个世道公允!”柳依依望着那远去的村民掷地有声地说着。 陈庆之和耿壮不由齐刷刷看向她,竟然觉得第一天认识柳依依一样,而柳依依被二人看得脸红便说道:“这话我自幼听爷爷说,刚刚突然觉得情致所动就学了起来”。 “你爷爷说的在理,习武之人当惩强扶弱,这话我爹也说过”耿壮听了不由说道。 陈庆之兀自点了点头,只是心中暗道:“三妹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却也懂得匡扶正义,董浩大哥武功虽然不高,但也懂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他们相比我的武功也许好上不少,虽然也做了一些好事,但我想的更多却是江湖的自在逍遥,现在还因为害怕命运躲来躲去,真是空有一身武艺了”。 柳依依见陈庆之陷入沉思不由问道:“二哥你在想什么呢?”。 陈庆之闻言缓过神来说道:“我只是听了三妹的话如梦方醒,武功高低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成就,而是应该看他用武功做多少善事,能不能一心为了百姓,我以前总是想逃避一些责任,不愿和乱世纷争有所牵连,但现在想想,世道如此不堪,我又怎能独善其身?”。  “二哥侠肝义胆,本就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了,人无完人,谁还没有想逃避的东西呢,二哥不用自责”柳依依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哀怨,仿佛那后半句话也是在说着自己。 陈庆之苦笑一声,这其中缘故只有他自己清楚不说也罢,只是觉得既然想通了便有感而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还是金老说的对啊”。 柳依依和耿壮闻言都是一怔,柳依依当即问道:“二哥金老是谁?此话说的字字珠玑,短短八个字却说尽了江湖侠义,当真厉害”。 “这话确实说的好”耿壮不会多言只是一味叫好。 “额...金老吧,是一个很远的地方的老人,我也是偶然听过的,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会讲故事,他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这般为国为民的侠义之辈,我之所以习武就是受到他故事的影响呢”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讲故事?那他是个说书人咯”柳依依思忖道:“虽然没听过他,但是听二哥说我倒是有些神往了,不知他讲过什么故事,二哥不妨说来听听?”。 陈庆之犹豫了一会,想着金老的书都穿插在历史中,要是说多了恐怕乱了历史,可是看着柳依依赤诚的眼神又不好意思拒绝,便想了想开始讲起《笑傲江湖》的故事,毕竟这本书并没有具体的年代背景。 陈庆之前世便十分热衷金庸武侠小说,对其中的剧情人物烂熟于心,此时讲起来也是滔滔不绝,不知不觉日头渐渐昏暗,直说的陈庆之口干舌燥忍不住灌了一口酒才停下道:“这便是金老的一则故事了,后来那令狐冲与任盈盈终于知音共赏,结为伉俪,从此笑傲江湖”。 陈庆之话音一落,听得津津有味的耿壮和柳依依都是怅然若失一般,从未接触过如此跌宕起伏故事的二人被其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久久无法自拔,耿壮一边赶车一边不由说道:“这【辟邪剑谱】真是个害人精,害得这些人一个个人不让鬼不鬼的;岳不群这些人也算不得好汉,跟那个白羽一样都是小人”。 “令狐冲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只是可惜他的小师妹岳灵珊嫁错了人,差点辜负了令狐冲的好意”柳依依有感而发,只是另有一句话没说出来藏在心里:“这故事里的任盈盈也是魔教女子,原来这好男儿都喜欢她们这样的嘛”。 陈庆之自然不知道柳依依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穿越千年说书金庸实在是奇妙而又畅快,当即又喝了几口老酒。 日暮西下,大地渐渐一片漆黑,三人将马车赶到一处土地庙,耿壮捡了些干柴生了火,又顺手摘了些果子配上白天在栖霞镇准备的干牛肉,三人围成一团吃了起来,此时柳依依才忽然想起董浩去世的时候将一封书信交给了陈庆之,只是当时几人陷入悲痛之中无暇顾及,后来又安葬众人差点忽略了这事。 “二哥,你快看看董大哥留下的书信是什么?”柳依依连忙说道。 陈庆之赶忙从怀里掏出那封书信,那书信外面沾染着董浩的鲜血,只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书信外面包着一层牛皮纸挡住了鲜血。 “董大哥临终前留下的东西,想来一定十分重要”柳依依说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才是一封书信,三人凑上去借着火光一看,却发现信封上大大写着“龙威镖局送往襄阳刺史府”几个大字。 “看来这封信就是董大哥他们压的镖了,都说镖局最看重信用,董大哥到死都没忘了这封信,真是一诺千金”柳依依感慨道。 “这襄阳刺史是谁啊?”耿壮问道。 一旁的陈庆之叹了口气道:“襄阳乃雍州首府,所以这刺史便是雍州刺史萧衍了”,说着心中暗叹一声:“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难不成我非要去见这萧衍不成?”。 “董大哥临终时说的‘拜托’,想来应该是拜托咱们将这封信用给刺史萧衍吧”柳依依思忖道:“临终之托不可违背,看来咱们还得去一趟襄阳了”。 陈庆之稍微一愣,随即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想通身在乱世,江湖儿女并非只为快意潇洒而是要为了苍生考虑,那这莫须有的命运又有何惧,不妨去直面打破这心魔,更何况董浩临终嘱托,他又如何能推脱呢? “二哥?”柳依依看着发呆的陈庆之问道。 “嗯,就按三妹说的,咱们替董大哥完成这未完成的镖,不过萧衍为人城府极深,咱们需要多加小心”陈庆之不再犹豫说道。 “少爷,你咋知道萧衍为人的,你认识他吗?”耿壮疑惑道。 陈庆之看着耿壮眼神,耿壮为人憨厚老实,他不愿耿壮被这些玩弄人心的权术所玷污于是想了想并没有说出萧衍就是沈叔达的真相,而是随口说道:“那些当官的不都是那样,他都是刺史了还不比萧颍冑更厉害”。 耿壮闻言点了点头,柳依依在江左居中对于萧衍拉陈庆之下水的事情一清二楚,只是看着陈庆之不想多提便也不多嘴,只是她忽然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那个信封然后道:“二哥你看着信封的火漆,上面的标志是不是有些眼熟”。 陈庆之和耿壮闻言都是低头看了过去,那红色火漆上果然印刻着淡淡的一个花纹图案,陈庆之想了又想忽然记起那一日在江陵城,他们几人随着南康王萧宝融第一次去西中郎府,后来去偷听王天虎和萧颍冑的对面,那门窗之上便雕刻着这花纹图案。 “这是荆州西中郎府的标志。原来送信的人竟然是西中郎府的,难不成是萧颍冑?”柳依依也看了出来。 陈庆之沉思片刻想道:“萧颍冑杀了王天虎,已经取得了刘山阳和朝廷的信任,他现在联系萧衍应该就是沟通如何起兵造反的事了,这封信送到恐怕就会掀开纷争的大幕了啊”。可是陈庆之转念一想,萧衍和萧颖达造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并不是自己这封信能够决定的,看来无论如何自己又一次卷入这场造反风波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襄阳 汉江之畔,滚滚流淌的江水汇聚在一座古城,这里便是襄阳城。 定下主意的陈庆之三人马不停蹄来到了襄阳,远远望去,一座气势恢宏的城池便坐落在汉江之畔,称得上“一江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 马车压着管道缓缓行驶,襄阳的繁华虽不及江陵,但因为地处南北交界,自古以来南来北往的商贩就络绎不绝,时至今日虽然北魏与南齐势如水火,但也从未禁止商贩互通商贸。 陈庆之掀起帘子,看到那六门城楼高高耸立,一股扑面而来的历史厚重感瞬间填满内心,对于襄阳城他充满了敬畏与好奇,不仅仅是因为上一世的他喜欢看金庸先生的书,便时常幻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幻想着能够穿越时空与郭大侠一起保卫襄阳城,也因为他知道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在历史的滚滚浪潮中承载着何等重要的分量。 目光掠过城头,看那四方角楼稳峙,威严的士兵迎风伫立,远处的汉江水激起阵阵波涛在耳边回响,陈庆之不由轻叹一声,在激荡着的岁月里,襄阳城上演着一段又一段不朽的传奇,不论是楚汉争霸还是后来的三顾茅庐都是家喻户晓,而他怀里的这封信也预示着,这座金戈铁马的古城又将再一次陷入乱局之中了。 ”少爷,刚刚我看城楼上那些兵,与江陵的兵有些不一样”耿壮开口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陈庆之随口问道。 “襄阳的兵看起来精神多了,眼睛里都跟有火一样”耿壮如是说道。 “襄阳不仅是雍州首府,更是中原门户,所以这里历来都是军事重镇,一旦襄阳失守,往南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往西又可以直取西川,所以襄阳的守卫关乎整个南朝的存亡,这里驻守的自然也都是精兵悍将,不是江陵那些只会窝里横的兵可以比的”柳依依解释道。 陈庆之闻言对柳依依又刮目相看几分,不曾想她一介女子竟然还懂得兵家之事便也开口道:“三妹说的不错,不仅襄阳,整个雍州都处在与北魏对峙的前线,所以雍州兵大多久经沙场,实力强悍,也难怪朝廷和荆州都会忌惮萧衍,他手底下可算掌握了南朝最厉害的军队了”。 说话间三人驾着马车来到一家酒楼,吩咐小二收拾客房准备一些酒菜,奔波几日的三人便来到房间歇下了,这房间位于酒楼二楼,门窗临街视野开阔,将这座古城的景色尽收眼底,而不远处有一座宅院坐落在古城北面,门口几名带刀甲兵气势不凡,虎背熊腰伫立在门口,便是萧衍的刺史府了。 “这个萧衍这么厉害,那他的刺史府肯定比萧颖胄的难闯多了,咱们该怎么接近他呢?”耿壮看着刺史府愁道。 “其实咱们也不用硬闯,本来董大哥就是负责送镖的镖师而已,要不咱们光明正大去登门拜访,就说替龙威镖局送信”柳依依想了想说道。 陈庆之低眉想了想摇头道:“直接进去有点危险,萧衍为人狡诈,难保他不会起杀人灭口的心思,更何况咱们几个从没在镖局待过,万一被看出来就有口难辩了”。 “明着不行那就只能偷偷溜进去了”柳依依说道。 “就怕这刺史府可不像西中郎府那么好进去”陈庆之沉声道。 三人无奈之下静下心来思量起对策,几日风餐露宿也是饥肠辘辘,再加上陈庆之还有伤在身需要补充营养,便暂时安顿下来先饱餐了一顿,用过饭后,柳依依又叫了一盆热水和烛火,又开始对陈庆之疗伤。 一个时辰后,香汗淋漓的柳依依轻舒了一口气收拾好金针起身,床榻上的陈庆之也是气喘吁吁,若不是他身上的绷带和草药味,被旁人看见只怕是想入非非。 “二哥自从知道雨禾姐姐的情况后放松了许多,伤势也好了不少”柳依依轻轻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自己也感觉到伤口恢复的要快上不少,只不过断骨之处仍旧是难以用力,想要催动浩然正气也还是十分吃力,看来想要彻底恢复还是需要药王宗的帮忙才行。 这一日已经午后,三人见今日也没机会接近萧衍便休整片刻后打算去城中逛逛,襄阳城民风淳朴,各色商品小吃琳琅满目,三人正看的目不转睛时,忽然街上传来一阵骚动,回身一看一队甲兵护卫着一个花桥朝这边走来,轿子路过的地方那些甲兵都怒喝着将行人推搡开,可街上众人却都是唯唯诺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陈庆之三人微微后退将道路让开,待那花桥走过耿壮皱眉道:“这谁啊这么大排场,仗势欺人的东西”。 “哎哟我说这位大哥,您要骂就离这远点,别到时候把我也牵连了去”耿壮身旁一个瘦弱的男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 三人一阵疑惑,陈庆之便问道:“这位兄台,我们都是初来襄阳的,不懂这里的事,不知刚刚那人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阵仗?”。 那文人一听三人打外地来本不想多说,可又想想眼睛滴溜一转道:“咳咳,这个嘛,是襄阳的秘密...可不能乱说啊...”。 陈庆之一看便知道这男子的意思,苦笑一声掏出一把铜钱递给男子道:“那就麻烦兄台讲讲”。 瘦弱男子见钱眼开顿时笑道:“呵呵好说好说,嗨,其实那花桥里坐的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就是东街那家酒馆老板王大贵的老婆薛氏”。 陈庆之一听更加迷惑不解道:“一个商贩的妻子,竟然能让甲兵开道,随身护卫,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 那瘦弱男子却是猥琐一笑,先是看了眼柳依依见她没有回避意思便对三人小声道:“还不是因为那薛氏生的狐媚动人,她原本和王大贵二人经营小店帮忙打打下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咱们的刺史大人看见,你猜怎么地?刺史大人称薛氏做的的酒菜最和他的胃口,就把薛氏请到刺史府做他的私厨,自那以后,这薛氏就常常出入刺史府了”。 说着那男子撇了一眼四周又小声道:“其实大家心知肚皮,哪有什么私厨,分明是刺史大人的‘情人’罢了,不过我倒是佩服那王大贵,是厚着脸皮装作啥也不知道,不过从那以后他家的小作坊倒是换成了大酒楼,呵呵,这有舍有得,说不好他开心的很”。 陈庆之三人听的目瞪口呆,柳依依更是羞地脸色霎红扭过头去,那男子看着三人发愣便起身离去,握紧手里的铜钱生怕三人反悔似的。 “好家伙,曹贼之心不死啊...”陈庆之心中无奈苦笑一声,没想到这萧衍还有这样的癖好,只是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生一计道:“我有办法可以见到萧衍了,咱们进不去但是他可以出来嘛”。 ... ... 入夜后,襄阳城也渐渐安静下来,白日里喧嚣的北街人影稀少,直到空无一人后,一顶轿子从刺史府里出来,渐行渐远隐入夜色之中。 轿子里坐着一名身材宽厚的男子,四方脸上有着两撇胡子,正是雍州刺史萧衍。 萧衍捋了捋胡须面露春色,他的手里正拿着一道锦帕,饶有兴趣地再次打开,看着上面绣的字不禁一笑道:“这薛娘子...真是懂我的心思啊”。 那锦帕上绣着一行字“子时三刻,府君今夜可来家中一尝佳肴,三人共饮”。 当锦帕送到萧衍手中后顿时令他色心大起,想起薛氏妩媚模样,当即敲定晚上趁着没人私会薛氏的计划,他更是感叹自己这点癖好遇到了薛氏还真是“如鱼得水”了。 片刻后,轿子已经悄悄来到一处民宅后院,只见一名护卫敲了敲后门,不一会一名老仆打开后门,一看轿子模样顿时一惊,显然已经看出了萧衍身份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赶紧打开门让轿子进来。 待走进院子,萧衍轻笑一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舒展了舒展筋骨只觉得自己这一夜是龙马精神,随后便由管家带路朝着前院走去。 这处宅子古韵盎然、富丽堂皇,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句“贵气”,萧衍看了却是心中一笑,王大贵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富贵,还真得好好谢谢自己呢。 不一会管家带着萧衍走到一处房间门外,看着门内红烛摇曳萧衍更是心潮澎湃,忽然望了一眼四周而后对管家说道:“我与你家老爷和夫人有要事相商,你告诉所有人一个时辰...不,今夜不管怎样都不许靠近这个房间”。 “还有,今天我来的事你要是宣扬出去,后果你可是知道的”萧衍说完不忘威胁了一下这管家老头,管家顿时吓得连连答应,二话不说就远远退去了。 萧衍随即淫邪一笑,清了清嗓子走到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传来一阵女子的幽幽体香不由咽了咽口水,往前一走掀开珠链看到两个背对自己坐在酒桌上的身影顿时一笑道:“让二位久等啦哈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见萧衍 一片靡靡之色中,萧衍缓步走上前,一双丹凤眼笑地弯起。 可是他眼前的王大贵和薛氏却是仿佛听不到似的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一桌的酒菜。 ”嗯?”萧衍察觉到了异样又问道:“怎么?要给本府吃闭门羹嘛”。 萧衍说完看着二人依旧不动顿时心中一惊,快步上前一看,却发现王大贵和薛氏二人面露难色看着他,但是嘴里却是发不出一点身影,显然被人点住了穴道。 萧衍脸色大变顿时醒悟过来,连忙想要朝后逃去,却感觉到脖颈一凉顿时冷汗直流,深吸一口气后问道:“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站在萧衍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庆之。 陈庆之望着这个昔日的老友百感交集,正是因为萧衍自己踏上了南下荆州的路,也才一路上经历了这些风波,而这个萧衍,也将自己一直逃避的命运带到了自己眼前。 “她的锦帕,是你逼她写的,目的就是为了约我出来?”萧衍见陈庆之不说话又说道:“能想到利用她这一点,你很聪明,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给了你多少好处,我都可以给你双倍”。 萧衍冷静地分析着局势,心中暗暗后悔刚刚让管家把所有人都撵走了。 忽然那柄长剑从萧衍脖颈上抽走,那股冰凉离身让萧衍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过来透过烛光看着眼前的人,陈庆之戴着那副人/皮面具加上红烛摇曳他根本认不出来。 “你想通了?果然是聪明人,开个价吧”萧衍以为陈庆之是想要那双倍的报酬。 “我不是来杀你的”陈庆之缓缓开口。 这才轮到萧衍意外了,看着陈庆之疑惑道:“你不杀我?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庆之没有回答他,缓缓走到王大贵和薛氏身边,以掌作刀打晕了二人,他即便受伤运功困难,打这些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来...给你送一封信”陈庆之坐在酒桌上,掏出那封书信说道。 “送信?是谁送的?”萧衍问道。 陈庆之皱了皱眉,他没想到萧衍也不知道萧颖胄委托龙威镖局送信给他的事,暗叹一声两个老狐狸,做起事情来一个比一个藏得深。 “你觉得这个节骨眼,谁会这么隐蔽的给你送信”陈庆之反问道。 萧衍思忖着道:“你...是萧颖胄的人?”。 陈庆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道:“算是吧,帮他一个忙而已”。 萧衍略显意外地看了看陈庆之而后终于坐了下老,与陈庆之一样端起酒杯一饮而下,想想刚刚被长剑抵在脖子上的场景还是一阵后怕。 “那你就不能光明正大来送信嘛,非得搞这么一出,你们荆州人就这么对待朋友的?”萧衍很自然地以为眼前的陈庆之是荆州人。 “光明正大去送信,然后等着被你灭口嘛”陈庆之笑了笑对萧衍道,看着萧衍眼中露出的一丝阴冷他就知道自己猜的果然不错。 萧颖胄和萧衍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老谋深算,当初萧衍怕走漏风声派了我带着王天虎去荆州,现在萧颖胄又选了个不出名的镖局来送信,萧衍一旦知道王天虎死了就算不在乎,但为了消声觅迹也一定会把送信人杀了的。 “你是一个人来的?”萧衍又问道。 “就我一个人”陈庆之说完知道萧衍的言下之意继续道:“王天虎已经死了”。 萧衍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但他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窃喜却被陈庆之看得正着,只听萧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把信给我吧”。 “萧颖胄杀了王天虎,你就不怕他也杀了你?”陈庆之看出萧衍毫不在意王天虎的死,不由替这个为萧衍舍身忘死的亲信感到不值。 “萧颖胄不会杀了我,这点我很清楚”萧衍自信道。 “可我也许会杀了你”陈庆之没好气道,他本就对萧衍欺骗他心有不满,若不是念在昔日交情以及他不愿去改变历史,兴许他真会一剑杀了萧衍。 萧衍闻言一怔良久才开口道:“杀我对你没好处”。 陈庆之冷哼一声,顺手将书信甩给了萧衍,后者这才放下戒备,拆开书信一番查看,陈庆之虽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大抵可以猜出应该是萧颖胄将荆州发生的事给萧衍说了一遍,顺便提出了拥护萧宝融的计划。 “对了,这封信...不知足下“萧衍拿着书信突然问道。 陈庆之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便答道:“你放心,我没看过,也没兴趣知道里面说了什么”。 “王将军为国家大义捐躯,萧长史深谋远虑,他们二人都是当世的功臣啊”萧衍微微点头后立刻拆开书信细看起来,片刻后忽然哀声叹息地说道。 陈庆之不知其几分真心几分虚伪,也不想深究信里面萧颍冑说了什么,如今信已经送到,他也算替董浩完成了遗愿,自然心中也略微轻快了一分,只是望着萧衍似乎有些激动的神色,一些压在陈庆之心头的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你认识一个叫陈庆之的人吗?”陈庆之深吸一口气问道。 萧衍闻言一怔随即道:“你也认识陈公子?哦对,他如今在江湖上也算赫赫有名,你听过他的名字也不意外,我的确认识他,怎么了?”。 陈庆之摇晃着酒杯道:“他让我替他问你一些问题,你为什么要把他拉到这乱局里面?”。 萧衍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陈庆之,随后笑道:“原来阁下是陈公子的朋友,那真是巧了,我也是他的朋友,萧长史信里面说他失踪了,我十分担心他,阁下要是能见到陈公子可以告诉他,只要到了襄阳城便可以高枕无忧,我刺史府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着”。 陈庆之有些厌恶地摇了摇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萧衍尴尬地轻咳两声后说道:“他误会我了,我并没有想拉他入局的意思,只是当时情势所逼,为了能够掩人耳目南下荆州,我不敢大张旗鼓惊动各地官府也不敢委派那些成名已经的江湖高手,也只有欺瞒他一时了”。 “就只是因为这个缘故嘛?要我说以府君的本事,找几个无名高手掩护王天虎应该不是难事,你就那么放心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陈庆之接着问道。 萧衍没想到对方打破砂锅问到底,随后说道:“你若是陈公子的朋友应该知道他为人仗义而且武艺精湛,我信得过他,这次的确是委屈他了,若你有他的消息还请务必转告他我的歉意,我也没想到去了江陵事情会闹成这样,差点让他和王将军一同丧命,你告诉他,若有怨气大可来襄阳找我”。 陈庆之失望地摇了摇头,虽然萧衍言辞赤诚但他就是觉得萧衍肯定还有什么理由瞒着自己,而他话里话外都想拉拢自己,这让陈庆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封疆大吏如此信任而又渴望自己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只是因为自己的武功吗?陈庆之可不觉得一个手握重兵的刺史身边会缺高手效忠。 想不通理由的陈庆之无奈又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下,叹了口气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萧懿...到底怎么死的?”。 昔日在武康三人共饮的场景忽然闪进脑海,只是当时的陈庆之不知道,眼前的沈元达和沈叔达就是萧懿和萧衍兄弟,而那位名震天下的尚书令萧懿刚刚平叛成功不久便辞官回乡,但没人知道他已经死在了那座江南小城里。 萧衍闻言目光一震,看着眼前人沉声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如何知道我大哥的死讯的?”。 陈庆之闻言一怔,这才想起关于萧懿的死萧衍和沈约都是秘不发丧,就连当时的武康城都没几个人知道,自己这个局外人又如何能知道? 陈庆之一时心急问出这问题,却忘了自己也是在江左居偷听后才知道沈远达便是萧懿,顿时二人之间的气氛僵持下来,陈庆之思忖一番心中暗道:“萧衍定是想要等待时机再放出消息,若让他知道我知道消息只怕回去就要对我杀人灭口,或者我就得现在杀了他了”。 “是长史大人让我来问问的,毕竟萧懿...的死因蹊跷,他想知道真相”陈庆之只好搬出萧颍冑来解释,也只有萧颍冑能够让萧衍放下戒心。 果不其然萧衍一听萧颍冑的名字神色放松了不少,但仍是将信将疑道:“你是萧颍冑的什么人?又为何会认识陈公子”。 “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和陈庆之喝过一场酒听他说起过他的事所以替他问问,而萧颍冑嘛,我不过是拿了钱替他办事而已,你答什么我只负责转达给他而已”陈庆之知道自己与其再扯跟萧颍冑有什么亲密关系还不如挑明自己收了钱,相比情义萧衍这样的人显然会更相信金钱的力量。 只是陈庆之没想到他这说辞在萧衍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萧颍冑故意让他问这个问题,难不成是想提醒我杀了此人灭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藏杀机 萧衍本性多疑,眼下萧颖胄的这封信事关重大,里面记录的内容绝对不可流传出去,否则将会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所以陈庆之一开始猜的没错,若说他直接登门拜访去送信,等待他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可即便萧衍被他骗到了外面,但在萧衍心中为了万无一失,眼前的陈庆之也必须消失,只不过需要费点功夫罢了,反正对他来说雍州境内到处都是他的人,只要眼前这个送信人一离开,不用多久就会传出一则类似山匪谋财害命的消息,而送信人也会死在山匪手中云云。 但是眼前的送信人竟然说出了萧懿的死讯,这消息比起这封信可重要太多了,现在时机未到他还不能立刻起兵,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必杀此人的局面了。 但对于陈庆之来说,自从得知沈远达就是尚书令萧懿后,一直有一个疑问在陈庆之心头萦绕。萧懿按萧衍的说法是死于皇帝派来的杀手手中,那萧懿的死一旦公布那就是萧衍谋反最好的理由,可是这一切实在太巧合了,巧合到陈庆之不得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问题一直压在心头直到再见到萧衍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此事我已经派人和长史详细说过了,难道有什么问题嘛”萧衍试探问道 “没什么问题,你说过那就不问了”陈庆之暗暗自责自己有些大意,他知道萧衍不会说出实情当即决定立马离开,萧衍非泛泛之辈,他担心再逗留真的引起他更多的怀疑。 “来者是客,不如阁下去刺史府小住几日?”萧衍看着起身的陈庆之试着挽留道。 “若有缘,咱们还会再见的”陈庆之叹了口气道,旋即站起身来又说道:“得罪了...”。 看着陈庆之作势就要一掌拍向自己萧衍却是笑了笑,淡定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真是折煞了这良辰美景了,足下真觉得我会只身一人赴一个突如其来的约定嘛”。 陈庆之手顿在原地心中一紧,的确如萧衍所说,今晚的计划似乎太顺利了,顺利到他有些轻视眼前的封疆大吏了。 从普通将领做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雍州刺史萧衍的小心谨慎哪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预判到的。 “你带了人,可是他们离这很远,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陈庆之想了想道。 “江湖和庙堂,有时候谁也离不开谁的”萧衍淡定说完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忽然猛地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瞬间,一阵寒意从窗外猛然射来,惊地陈庆之为之一振,定睛看去忽然一道寒光洒向他的面门,风吹动红烛摇曳,忽明忽暗令人看不清来人模样。 陈庆之侧身一闪,他伤势未好这一动身让他觉得刺骨的疼痛从伤口传来,但他只能咬牙坚持着。 那是一柄乌黑的长刀,刀身细长;那是一个浑身裹在黑袍下的人,身形颀长。 陈庆之怕自己的三万被萧衍认出来,所以来的时候特地在铁匠铺买了一把铁剑,此时铁剑赶忙挡在面前与长刀一撞,陈庆之被撞地退出去几步。 “你幽会别人老婆还要带个护卫”陈庆之无奈取笑着萧衍,他今天实在是太大意了。 萧衍眉头微皱道:“你话太多了”。 那黑衣人发出一声干枯的笑声道:“他不会再有机会多说话了”。 话音一落,那柄黑刀自腰间旋出一道刀光,刀光转起一阵清风讲满屋的烛光扑灭,顿时房内昏暗一片,那黑衣黑刀宛如消失一样。 陈庆之皱起眉头,此人身法诡异,在这黑夜之中更是如鱼得水,他甚至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到了哪里,却在下一瞬敏锐感觉到一阵肃杀气息自眉间传来。 “这人刚刚那一招毫无声息,到底怎么做到的?”陈庆之心中一惊,却觉得这一招似乎在哪里见过? 说时迟那时快,陈庆之只得试着用九星步躲避,可他伤势未愈,真气运转本就不畅而且刚一动身伤口就撕裂般疼痛。 可他别无选择,忍住剧痛脚下一转躲过这一刀,一声刺啦声隐约传来,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绷带被扯断了,一丝血迹从伤口上渗出。 “原来你有伤,胆子还真大”黑衣人惊异道。 陈庆之没有回应,他望了眼窗户二话不说健步向窗户冲去,可刚刚那一下九星步已经让伤势复发,此时脚下不由慢了几分那黑刀已经紧随其后眼看就要捅刀陈庆之的背后。 下一刻,只听得叮当两声脆响,那黑衣人刀锋似乎被什么东西打到偏了几分,擦着陈庆之的肩膀掠过,陈庆之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但人总算是越出了窗外。 “三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在酒楼等我嘛”陈庆之看清来人后说道。 来人一身素色紧身长裙,头戴苇帽,书中捧着一道银色的莲花,正是柳依依。 “我不放心二哥便跟了过来,二哥你没事吧”柳依依连忙扶起陈庆之关切道,暗道还好自己来的及时。 “快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许留!”萧衍见又来一个人不由着急道。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显然没把柳依依二人放在心上,当即暴射而出朝二人一刀砍去。 只见他来势汹汹,本来颀长的身子却是突然屈膝起来,但这并未阻碍他的速度反倒是诡异至极,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顷刻间就见他冲到了二人面前。 “二哥小心!”柳依依看出陈庆之伤势加重赶忙挡在前面道,那黑衣人冲到眼前忽然弹射而起,速度猛然快了几倍,那柄黑刀在黑夜中几乎看不清刀锋,只能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柳依依不敢托大,当即甩出全部「飞花」,双手如圆月旋出般,只见一片片飞花霎那间连成一片朝前射去。 黑衣人见状惊疑一声,手中黑刀却没有收回,刀势已经起来避无可避,与飞花发出一阵铿锵之声将飞花震退。 柳依依见状忽然双手再一摆弄,那飞花顿时分为两股,左右斜侧里掠向黑衣人,那黑衣人没想到这飞花还可以如此变化,左右一时间难以全顾只得翻身后退,那宽大的袍子下摆顿时被飞花划破发出一阵刺啦声。 “难道你连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了吗?”萧衍看着有些责备道。  那黑衣人裹在黑袍里看不清神色,但见他低下头看了眼破了的袍子忽然干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呵呵,有意思”。 说完只见他身形暴涨,那宽大的黑袍忽然炸裂,露出里面一个五短身材的男子,那男子生的宛如一个侏儒,与手中那把长刀显得格格不入。 陈庆之等人看了不由一怔,却见那男子二话不说再次暴射而出,比起刚刚速度气势有过之无不及。 陈庆之二人一惊不由向后退去,可那男子速度实在奇快,竟然反超到二人面前再反手一刀挥出,那黑刀夹着这股气势更是凌厉不已,柳依依还未来得及将飞花完全甩出,就被一刀逼退了回来。 “呵呵,柳家的小姑娘,我可舍不得杀你”那矮个男子见飞花散去顿时大喜笑道。 只见他猛地弹射而来,右手作爪抓向柳依依的领口,原来他认出柳依依的飞花便猜出了她的身份顿时起了色心,见柳依依武功不及自己顿时大意想要生擒了柳依依。 他这突然袭击速度快到柳依依来不及反应,正当连连后退时,原本捂着伤口在一旁的陈庆之忽然向前一步踏出,他深吸一口气闷哼一声,一掌向矮个男子拍去。 那男子见陈庆之一掌拍来毫不在意,在他眼中陈庆之不仅武功一般而且受伤在身,在他看来八成不过是柳家哪个普通弟子,此时不过是临死之前强出头罢了。 但是他不知道陈庆之是因为伤势真气运转不畅才看起来武功平平,若论内力深厚远胜过他,而此时为了救柳依依陈庆之不管不顾,又一次强行运气用尽全力拍出,正好对上那矮个男子稀松平常的一抓。 “额啊!”一声凄惨的声音从矮个男子口中传来,他的整条胳膊都被陈庆之拍断,剧痛之下顿时捂着胳膊停了下来。 “三妹,快!”陈庆之喊道。 柳依依收回惊讶赶紧甩出飞花射去,几道寒光如流星般划过,抹过矮个男子的脖颈,只见他瞪大眼睛望着柳依依二人,随后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不可置信地向后倒了下去。 “二哥...二哥你怎么样?”柳依依无暇顾及其他连忙冲到陈庆之身前,扶着了摇摇欲坠的陈庆之。 她将手搭在陈庆之脉搏上一探顿时脸色一变,陈庆之强行运气将好不容易愈合的经脉和气血全部打乱,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了。 “二哥...你...你不该如此的”柳依依眼圈泛红说道。 “无妨,我怎么能看着三妹置身险境呢?咱们快走吧”陈庆之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道。 柳依依只觉得芳心一动,自此难以消除,当即搀扶着陈庆之想要走,又看到还愣在那里的萧衍道:“他怎么办?”。 “别...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萧衍咽着口水说道,心中紧张万分。 陈庆之叹了口气道:”打晕就好,别杀他”。 柳依依和萧衍都是一怔,随即柳依依身影一闪到萧衍身边,一掌将其拍晕过去,赶忙又搀扶着陈庆之朝外头退去,渐渐消失在寂静黑夜之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危险的地方 一片泥泞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压出一道道车辙印疾驰而过。 车里坐着陈庆之和江雨禾,赶车的自然是耿壮,距离他们从襄阳逃走已经两天了。 车里的陈庆之盘腿而坐、紧闭双目,赤裸的上半身扎满了柳依依的金针,明明已经秋凉的天气,他却热的满头大汗。 饶是如此,马车也不敢停留一刻,自从那天晚上陈庆之和江雨禾回来,他们便知道襄阳再也呆不了了,天一亮便逃出了襄阳,可他们还是遭到了萧衍派来的追兵,没办法,雍州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小队骑兵已经三次,好在耿壮和柳依依奋力杀出了重围,但他们也发现,萧衍已经将襄阳周边大小关隘、城池、驿站都安排了追查的人,更是派出十几支骑兵部队马不停蹄在雍州境内追查他们。 不得不说,雍州兵的执行力绝非此前遇到的郢州和荆州兵可以比的。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来回在小路躲躲藏藏,跑了两日也不过离开襄阳才数十里,而陈庆之伤势复发严重,即便柳依依煞费心思为他疗伤,也不过将病情缓和了少许,比起从栖霞镇离开时尚有不如。 “呼~”柳依依绣口轻舒一口气,连日来她既要防着追兵又要给陈庆之疗伤,自己也是疲惫不堪,汗水已经打湿了鬓角。 陈庆之随即也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热气,感觉身上的疼痛缓解不少但真气还是提不起来,轻叹一声撇了眼为自己拔针的柳依依开口道:“这两日辛苦三妹了,这次怪我太大意了”。 “二哥是为我挡下的那一刀,我为二哥疗伤谈什么辛苦呢?”柳依依说道:“再说那萧衍早就打定主意是要杀人灭口的,不管送信的是谁都逃不过”。 陈庆之想了想又问道:“昨天三妹说那晚黑刀男子看着眼熟,不知想起来是谁了吗?”。 柳依依闻言“哦”了一声道:“差点忘了,我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当年西风上山与爷爷一战后落败重伤,听雪堂派了四个金字杀手来接他,其中就有那个用黑刀的人,好谢名号叫做「夜隐刀」,也是爷爷跟我说的”。 陈庆之正在扣着扣子的手顿在哪里瞳孔张大,他终于想起那一晚面对那黑衣人时为何总觉得其身法十分熟悉,不正是听雪堂神出鬼没的轻功「踏雪无痕」嘛。 “听雪堂的杀手有金银铜铁四级划分,金字杀手最为神秘而且只属于堂主江天管辖,那夜隐刀更是其中高手,不知道怎么会在萧衍身边的?只听过听雪堂‘收金杀人’,还没听过他们保护人的”柳依依收起金针继续说道。 陈庆之闻言再一怔,听雪堂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萧衍的身边?一时间萧懿的死再次萦绕在他的脑海,仿佛他那个有些大胆的猜想此刻变得真实起来。 陈庆之心头一瞬间宛如泛起惊涛骇浪,武康城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想起那个豁达开朗的萧懿,又想起那个虚情假意的萧衍,不由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找到那个烟雨楼问出萧懿之死的真相。 “我说这个萧衍官做的挺大,心眼也太小了,不就一封信追咱们这么几天,早知道一把火烧了那信让他也着急去”耿壮不知里面情况忽然悻悻然道。 陈庆之闻言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虽这么说,但那信是董大哥的遗愿咱们必须地完成,反正现在信已经送下了,咱们也可以安心逃跑了”。 说完他心中轻声一叹,只有他知道那信不过是一方面,萧衍此刻这么费力追杀自己更大原因还是因为自己问出了萧懿的死因,只不过兹事体大,他并没有告诉柳依依二人,这种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好。 “可咱们现在在萧衍的地盘,想要逃出去有些难办啊少爷”耿壮无奈道。 “而且二哥的伤势需要静养,马车实在太过奔波,要是有地方可以让我安心为二哥疗伤几日就好了”柳依依也说道。 陈庆之望了眼马车外,这里不知在雍州什么地界,两边是青翠低矮的小山,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水汽想来距离汉江并不远。 “也许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就跟在郢州那时一样”陈庆之忽然心头一动道。 “可是少爷,咱们就算取了面具可咱们的身形早就被他们记下,主要有三妹在,想偷偷溜回去也做不到啊”耿壮心直口快直接说道,自此离开襄阳他和陈庆之就取下了面具,原以为那些追兵会认不出自己,可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兴许是柳依依不论戴不戴苇帽都俏丽动人,实在是太显眼了。 “都怪我...”柳依依闻言有些自责地低头道。 陈庆之直接打断道:“与三妹无关,不过现在倒有个好机会可以让咱们掩人耳目的躲过去”。 “什么机会少爷?”耿壮不由问道,柳依依也是一脸不解。 陈庆之轻笑一声,他的目光正好看到了不远处一张散落在地上的征兵告示。 ... ... 襄阳西北有一小城名为南襄郡,南襄郡以东有一处山岭名为鲤鱼山,此地有着远近闻名的山寨—春秋寨。 春秋寨坐落在鲤鱼山山脊之上,依山势迂回而建,山寨高居鲤鱼山山脊,地势险要,山环水绕,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利,放眼远眺,春秋寨宛如一段长城横亘于一座南北走向的山顶之上。 这里被人称为“水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蓝天白云,秀水苍崖,敌楼古堡,交相辉映,美不胜收。相传春秋五霸之楚国为抵御外敌侵略而修筑此寨,又传关羽于此寨夜读《春秋》而得名,而现在这里更是雍州军的春秋营所在之处。 春秋营外环绕着一条河流名为茅坪河,一弯碧水绕寨环山,两岸群峰林立,深峡空谷,森林枝叶繁茂,幽深神秘,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平日里除了巡逻的部队鲜有人来打扰此地的安静,但今日显然不同往日。 一排长长的队伍自岸边排开,队伍尽头一张桌椅上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官兵,身旁立着一个大大的旗帜,身后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甲兵,原来此处乃是春秋营的征兵之处。 “少爷,咱们这样行吗...”此时一身布衣的耿壮小心翼翼问着前面的陈庆之道,原来陈庆之的主意竟然是让三人前来报名入伍。 陈庆之同样一身布衣,回身小声道:“放轻松点耿大哥,咱们这样谁还认得出来?”。 如他所说,不仅是耿壮和陈庆之,在耿壮身后站着一个身材瘦高却满脸灰尘,穿着一身破烂粗布衣裳,若不是他们二人谁能认出这是那中原武林第一美女柳依依呢? 为了混进来,陈庆之特意去附近村里花钱买了这些破烂衣服,还找了淤泥把三人都弄的灰头土脸,而马车也遗弃在外,纵使萧衍亲自来也不一定认出他们三人了。 一炷香后队伍排到了三人,那募兵的官兵抬头看着陈庆之三人,看到三人破烂行头时一阵鄙夷道:“当我们春秋营是打发叫花子的地方嘛,赶紧走走走”。 陈庆之看着正要上来赶人的士兵赶忙说道:“呵呵军爷,我们不是叫花子,都是庄稼汉,这不收成不好听说这里有吃有喝所以才来当兵的”。 那官兵冷哼一声又看到人高马大的耿壮道:“你当打仗是闹着玩的,他可以留下,你们两个回家再吃点饭再来吧”。 陈庆之一怔苦笑一声,柳依依蒲柳身材自不用说,自己现在看起来也是虚弱的很,难怪征兵的看不上。 “咳咳,军爷辛苦了,您给个薄面嘿嘿,我们只想有口饭吃”陈庆之轻笑一声,从袖口拿出一代钱悄悄放在了那官兵面前道。 那官兵果然眼中精光一闪,不动声色接过钱袋,感觉到里面的分量随后笑道:“也行,伙夫那边还缺人,把他们三个都安排过去吧”。 “多谢军爷”陈庆之连忙笑着说道。 不一会,三人都被带到一边,又过了一个时辰今天的征兵结束,一众官兵便带着众人朝着大营回去,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三人都看到那个坐落在春秋寨中的大营,大营建于山脊上,除去寨子外是一大片校场,遥遥望去里面的石砌房屋鳞次栉比,蔚为壮观。 “你们三个跟我来”那领头官兵叫了一声,陈庆之三人立刻跟了过去。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三人跟着那官兵绕来绕去绕到寨子后面,这里便是军营的伙房所在了,看到官兵领着人来,一个肥头大耳的伙夫打扮的老头连忙跑来道:“李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给你带了三个新人,有什么用得到的尽管吩咐吧”那官兵说完便留下三人独自离去了。 “妈的,什么破玩意也往这里扔”那老头看着三人没好气说道:“别想着当了伙头军就好吃懒觉,你们先去挑三桶水过来”。 耿壮本想理论忙被陈庆之拦住然后对老人赔了个笑脸道:“大人,我们初来乍到,您有任何吩咐尽管说”,说完又拿出一罐钱塞在了那老头手里接着道:“不过我们兄妹一路奔波偶感风寒,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宽限我们几日休养一下”。 “咳咳,你看起来倒还是个懂事的,罢了,你们三个就跟着我吧,等身子好起来再干活”老人接过钱后果然态度转变随后说道,原来这老人姓秦,是春秋营伙头军的头目。 陈庆之三人又各自编了个名字说给秦老头,看在钱的份上,老头给三人安排了个较为舒适的房间,自此三人也算顺利混入了军营里面,萧衍在外布置下天罗地网也没想的三人就跑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脱险 话说自从陈庆之三人留在春秋营混成了伙头军后,总算有了一席安稳修养之地,也因为打点了钱财的缘故,秦老头也算关照三人,不仅没有安排重活粗活,只是安排几人偶尔干干洗菜摘菜的事情。 每每这时候陈庆之就不得不感慨好在自己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更古不变。 而且陈庆之等人还发现军营最大的好处就是吃食绝对够用,甚至春秋营的伙食好的让三人有些意外,鸡鸭鱼肉、五谷杂粮、瓜果蔬菜是一应俱全。 后来逮着秦老头灌了几口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待遇是萧衍定下的,说是雍州军位于前线守土安邦功劳巨大,所以一应吃食也比其他各地军队都要好上不少。 不过与此对应的,雍州军的条例也最为严苛,每日操练近乎严酷,以至于身子骨不行的士兵往往会坚持不了,也难怪当日不论征兵头子还是秦老头都不喜欢看起来瘦弱的陈庆之和柳依依。 陈庆之当时听完还觉得萧衍至少在治军方面赏罚分明、体恤士卒,哪知道那亲老头顿时嗤之以鼻道:“你知道个啥,你问问雍州五万当兵的,再给他一次机会还来不来当兵”。 “有吃有喝,不过训练辛苦了些,为何会不来呢?”陈庆之问道。 当日喝了几杯酒的秦老头有些微醺,以至于张口就来:“雍州一年就那些粮食,朝廷从来不多给一点,当兵的吃的这么好你不想想这吃的怎么来的?”。 “还不都是从外面的百姓身上压榨来的,七分入了达官显贵的腰包,分出三分来给我们增加伙食好给他打胜仗,但是他娘的这年头当兵的,谁在外头没有爹娘兄弟的,就上个月,弓弩营里的小子就收到了自己爹娘饿死的消息,哎,吃着自己爹娘身上刮下来的肉,谁心里是个滋味”。 “他这样不怕引起兵变嘛?”陈庆之闻言吃惊道。 “哎,雍州虽然不好,但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不当兵都得被上面人抽脊梁骨,在雍州好歹当了兵能活下去,只要熬到退伍或者命好升了官,那全家也都不愁了,咱们刺史虽然心狠但是对当兵的还算不薄,退伍了还给发钱,所以兄弟们才这么给他拼命,不还是想着挣个好日子嘛,再说了,这帮怂包谁敢反?刺史大人的白袍军以一当十,谁敢不听话自己死了还的连累全家老小”秦老头借着酒劲继续说道。 陈庆之当时闻言浑身一震,一来是对于萧衍这恩威并施的法子感到心有余悸,只觉得此人心机深重,将这些平常百姓和士卒的心思抓的牢牢的,二来也是震惊萧衍竟然有一支名为“白袍军”的特殊部队,根据秦老头的描述,这支军队类似于萧颖胄的“解烦军”骁勇善战、无坚不摧,但就是这个名字着实让他意外,毕竟按理来说,白袍军应该是自己创立的才对。 除去跟秦老头了解了点雍州军的情况外,最大的收获便是躲过了萧衍的追杀,身在军营中自然也能探查到一些消息,萧衍派出的追杀骑兵中就用春秋营的一支,三人每天都可以听到关于追杀“三位通缉犯”的最新消息。 时间来到三人混入军营的第五日,原本正在屋内疗伤休息的陈庆之三人被人喊了出去,三人小心翼翼走出来才发现所有伙头军都开始忙活起来。 秦老头走上前对陈庆之道:“小子,今晚咱们有口服了,骁骑营的傅将军抓住了那三个通缉犯,带着首级跟府君邀了功,府君赏了大鱼大肉犒劳整个大营,你们也别闲着,赶紧去帮忙洗菜”。 陈庆之三人闻言面面相觑,自然知道他们嘴里的通缉犯就是自己三人,可眼下他们好端端在这呆着,又从哪里抓的通缉犯? “额...秦大人,不知傅将军怎么抓住的通缉犯,可...看清楚三人长相了”陈庆之试探着问道。 那秦老头闻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小声道:“你小子别问那么多,抓了这么多天才抓住,你管抓的是谁,人头一砍刀剑无眼,血肉模糊那还看得清楚长相,反正府君都赏赐了,你等着吃不就行了“。 陈庆之一阵哑然又说道:”那...那岂不是也会杀错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老头堵住嘴道:“你是不是找死啊...,反正都杀错那么多了,多一两个也不多”。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陈庆之赶忙道:“什么叫杀错了那么多?”。 秦老头看着三人随后道:“原来你们不知道啊,也难怪你们来的晚,这刺史大人这次下的命令明确说了,只要身形相似且两男一女的,只要遇到就...”,说到最后秦老头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庆之这才明白过来,萧衍摆明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难怪当初遇到追兵看到取下面具的几人依旧是提刀就砍,如此想来,不知有多少人已经枉死在刀剑之下,三人顿时心中都是一凉。 “好了,别废话赶紧干活吧,这破事折腾全营也好久了,总算了解了,不然要是还抓不到等刺史大人怪罪下来,所有人都得受罚,如今既然结束了咱们就只管庆祝好了”秦老头说完便忙活去了。 留下三人一阵悲愤站在那里,陈庆之轻声一叹道:“此事因我而起,却没想到连累这么多人,若不是我那晚心软...哎”。 柳依依看来一眼四下没人关注后便小声道:“二哥出于好心没有错,错在那个狠心的萧衍身上,如今咱们应该趁此机会赶紧离开,以后再找机会找他算账”。 陈庆之闻言点了点头,萧衍害自己误入乱局导致被人通缉追杀,不仅和江雨禾分离更是间接害死了许多人,再加上真相不明的萧懿之死,总有一天得算清这笔账的。 是夜,春秋营一片灯火通明、炊烟袅袅,到处都是举杯欢庆和大快朵颐的声音,丝毫没人关注到,在营地的一角有三个身影正在悄无声息地移动着。 这五日来得益于柳依依的金针疗伤,加上这春秋营还存有不少疗伤用的药物和纱布等,柳依依和耿壮每晚都会去偷取过来,所以陈庆之的伤势略微好转了起来,虽然还无法运功发力,但像平常一样奔跑倒也无碍了。 三人绕到岗哨后,柳依依轻轻一挥,飞花一闪将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地除去,随后三人立刻穿过岗哨,趁着夜色来到不远处的马棚。 三人蹑手蹑脚走近马棚,负责这里巡逻的士兵已经无心留恋这里,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换班进去大吃一顿,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耿壮忽然出现吓了那士兵一跳。 “什么人?”那士兵连忙问道。 “我说伙头军的兄弟,给你送点吃的”耿壮憨厚道。 那人见耿壮说话诚挚又听见吃的顿时放松警惕,收回长刀走上来道:“哈哈谢了啊兄弟,还有人记得咱呢啊”。 耿壮憨憨一笑走上前,忽然一掌猛地拍出打在了那人后颈,只听“噗通”一声那人便立刻晕了过去。 “少爷,快走吧”耿壮连忙取下马棚钥匙道。 三人随后各自牵出一匹马翻身上去,此时春秋寨外空无一人,一阵阵马蹄声绝尘而去,茫茫夜色笼罩下,谁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变故。 翌日一早,当春秋营里的守军发现被耿壮藏起来的岗哨尸体和丢失的马匹后立刻开始搜查,发现陈庆之三人失踪的秦老头和当初召三人进来的官兵头子怕惹祸上身,便合伙起来抹去了三人的卷宗和痕迹,最终查来查去,也只能得出是有贼子混入偷马这样的结论,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另一边,三人三马疾驰而行,在一马平川的江汉平原上畅通无阻,此时三人无心留恋平原风光,只想尽快回到黄山,一来是担心被萧衍发现追杀过来,但也是因为陈庆之的伤势久久不见好转,气血亏损严重导致真气郁结堵塞,柳依依几次疗伤后也只是暂时止住了陈庆之的外伤和疼痛。 “十日内必须赶回黄山由贺仙翁出手,不然二哥的武功可能就要废了”在陈庆之再三要求下柳依依说出了事情。 于是三人便马不停蹄往黄山赶去,三日后便离开了雍州到达司州的义阳郡。 义阳古来有三座关隘名扬天下,分别是武阳关、九里关和平靖关,向来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武阳关居三关之中,有“关中之关”的美誉。古人留下:“雄关高抱楚峰稠,峡树溪泉气色幽,地展平坦分两界,天留铁锁壮中州”的诗句。 此刻陈庆之三人便已到达武阳关所在的鸡公山下,武阳关为两山夹峙,关隘雄伟,但三人并没有太多心思留恋,只要过来义阳三观便离黄山只有一日功夫了。 穿过关隘后,目光所及之处布满松杉林、郁郁葱葱,景色非常壮丽,就在三人大喜若望觉得黄山触手可及的时候,忽然听到树林里传来一阵呼救声。 三人相视一眼甩动缰绳朝呼救声而去,不一会看到一名不过七八岁的女娃哭喊奔跑着,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虬髯大汉,手里提着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大笑着追赶着女娃,不过他显然并不着急追赶,只是一步步紧跟在后面戏弄着。 “呵呵,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乖乖回去做我的童养媳吧哈哈”那大汉无耻地喊着。 “救命啊!”女娃吓得不轻哭喊起来。 那男子戏弄一会后觉得无趣,冷哼一声拍马上去眼看就要提起那女娃,却忽然听到一声惊雷般地怒喝:“呔!哪来的贼子欺负一个小姑娘,脸都不要了嘛!”。 那汉子闻言一惊朝东北方向看去,只见一孔武少年气势不凡,怒目圆睁望着自己,正是耿壮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青龙帮 那人见耿壮高大威猛,又见身旁的陈庆之和柳依依也是英姿不凡,一时间摸不准对方身份不敢托大,便回道:“在下青龙帮曹爽,不知三位朋友来我青龙帮属地有何贵干”。 陈庆之微微一愣问着旁边的柳依依道:“这青龙帮很厉害嘛,又是什么门派?”。 此地距离黄山不远,柳依依自然清楚便说道:“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从前只不过是占山为王的草头军罢了,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摇身一变自称是江湖正派了”。 那自称曹爽的汉子看着几人低声交谈,以为三人一听青龙帮的名号开始忌惮不由底气大了几分冷冷道:“我说,若是路过就赶紧走,别多管闲事,小心引火上身”。 “青龙帮为何要为难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陈庆之应声问道。 “这小丫头家里跟我青龙帮有些事情要处理,此乃我帮内之事与外人无关,我今天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快快离去!”曹爽不耐烦道,也是看着耿壮三人生怕寡不敌众故而想以青龙帮的名头尽快吓退三人。 可他哪只陈庆之和耿壮别说根本没听过青龙帮,就算听过可见到他欺负一个小姑娘又如何能坐视不理,毕竟甭说一个青龙帮,八大门派他们都惹了三家了。 “想要我们离开也好说,你放了这姑娘再留下身上银两,我们自然就走了”陈庆之突然笑道,在春秋营把身上带的钱都用来打点了,正所谓穷家富路,甭管武功高低,他还是觉得出门在外身上有钱才有安全感。 曹爽瞪大眼睛愣在那里,没想到对方竟然把注意打到了他头上,很快脸色愠怒道:“别以为你们三个人老子就怕了你们,老子‘铁锤震关山’也不是吃素的”。 “噗...哈哈”陈庆之闻言却是忍不住一笑:“好一个铁锤震关山,这名号好,耿大哥不如今天你就会一会这个铁锤,去把这名号抢过来”。 “欺人太胜...”曹爽被陈庆之嘲讽地面红耳赤,顿时拿起狼牙棒怒喝道。 “呔!咱也不仗着人多,就我一人来会会你,敢是不敢?”耿壮立刻喝道。 曹爽闻言一怔,心中一盘酸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要单挑,他又看耿壮虽然高大但年纪尚轻,再说平日里压根也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不禁冷笑一声道:“好啊,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说完曹爽铁棒一挥就拍马向耿壮而来,想着是要先下手为强,那一根狼牙棒上百斤重,上面布满了坚硬的锥刺,他看着耿壮赤手空拳更是信心大增,想着一个照面就要把耿壮砸成肉泥。 可哪知耿壮是临危不惧,看着逼近的曹爽突然大吼一声,声音洪亮刺耳竟然将曹爽胯下马屁惊地四蹄一顿,趁着这一顿耿壮身影猛然暴射而出。 只见耿壮眨眼间到了马屁面前,竟然一把抓住马匹的前后蹄子,闷哼一声就将一匹高头大马直接掀翻在地,马背上的曹爽更是一个踉跄,在落地之时赶忙拖着身子一滚才不至于被压在马下。 “哈哈,铁锤震关山,我看这么是大脸啃黄土啊”陈庆之望着灰头土脸的曹爽又笑道,这下连一旁的柳依依也忍不住一时间笑的花枝招展。 “咿呀~好你个小子竟然搞下三路?看我今天不把你砸成肉泥”曹爽原本还在惊讶耿壮的神力,被陈庆之这么一笑顿时火冒三丈朝着耿壮二话不说冲上上去。 耿壮不慌不忙扎稳马步,连日来虽然奔波劳碌,但对于劈空掌的练习他从未停滞,尤其自从与白羽一战后他领悟到了劈空掌“一往无前”的精髓后进步更是一日千里,他天生神力即便内力浅薄也能发挥劈空掌的无上威力。 只是这些事情曹爽哪里晓得,这江湖上凡事用锤、斧、棍棒一类武器的无一例外走的都是刚猛路数,这曹爽往日就是仗着自己力道刚猛欺压别人,在他眼里耿壮两手空空,如何能接得下自己这狼牙棒? 但是一交手曹爽就傻了眼,先是耿壮的速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耿壮身影却很灵动,而他的劈空掌更是刚猛与迅疾并存,自己那狼牙棒反倒此刻显得臃肿无比,连耿壮的影子都打不到。 其实这也是劈空掌法之所以能成为西山绝学的原因,看似是掌法但每一招都有对应的步伐,出掌出拳时步伐同样势如霹雳。 而耿壮的神力更是让他惊掉了下巴,平日里自诩力气大的曹爽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只见耿壮连连躲过曹爽几招后轻哼一声,猛然一掌打在曹爽握着狼牙棒的手腕上,顿时钻心般的疼痛传导曹爽手术,竟然连狼牙棒握都握不住直接扔在了地上,原来自己的手腕竟然被耿壮一掌生生拍断了。 “额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曹爽顿时疼的跪倒在地哭喊道。 看着耿壮怒气冲冲的眼神曹爽惧怕不已连连又说道:“大侠饶命...我认输,我认输了,我的钱都在马背上的袋子里,都是大侠你们的,哦哦,还有这丫头也是大侠你们的,这铁锤...不,铁掌震关山的名头也是这位大侠的了”。 陈庆之看着连连求饶的曹爽又好气又好笑,二话不说从他马背上取下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在口袋里后道:“我问你,这小姑娘与你们青龙帮到底有什么过节?”。 曹爽闻言一阵犯难似的支支吾吾,一会倒吸冷气捂着自己的断手,一会又喵着那小女孩。 正当曹爽一言不发的时候,一直在一旁吓得不敢多说话的小女孩看到曹爽恶有恶报终于有了胆气,竟然边哭边跑上来用拳头一下下捶打曹爽道:“呜呜~坏人,你还我爹爹,还我娘!”。 那曹爽虽然气恼但当着陈庆之三人面不敢多言只得低头挨打着,陈庆之三人看着心疼,柳依依率先蹲下身下拉住小姑娘的手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啊,你跟姐姐说说,这个坏人做了什么坏事,姐姐帮你出气”。 小姑娘看着面前的柳依依明眸善睐、温婉可亲不由铺在她怀里好一顿哭泣,柳依依赶忙抱着一阵安抚,好一会才听小姑娘抹去眼泪道:“我叫平儿,是这个坏人跑到我们村里要来抓娘还有其他婶婶,爹爹和叔叔们不肯就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 三人闻言都是一惊,平儿讲到爹爹被人打死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不曾想这么小的姑娘已经经历了生离死别,其中滋味难以言表。“你这混账,早知道我刚刚一掌就该把你脑袋拍碎了!”耿壮怒不可遏作势就要一掌朝着曹爽拍去,曹爽吓得不轻却没想耿壮被陈庆之拦了下来。 “少爷,你救这种人渣干什么?”耿壮不解道。 “谁要救他,我恨不得现在也一剑砍了他的脑袋”陈庆之没好气道:“不过你也听到了,平儿的娘亲应该还在青龙帮里,既然相遇咱们就要想办法救出平儿的娘亲,所以得暂时留他一命让他带我们去青龙帮”。 曹爽闻言哭丧着脸道:“三位好汉饶了我吧,我现在都是废人了一点忙也帮不上,青龙帮上百号人就咱们几人救人比登天还难啊,要是不小心落在帮助屠刚的手里那比死还要难受,就连白马寺的人都被困住了,几位还是别想了吧”。 “白马寺?怎么又扯上了白马寺?”陈庆之闻言疑惑道。 曹爽接着说道:“前几日帮助屠刚让我们去掳走这丫头他们村里所有的女眷,可没想到消息走漏了风声,今天一早有几个白马寺的和尚来找茬说要救人,绑住不肯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也是那帮和尚帮忙这丫头才逃出来,所以我才追来的,可是那些和尚我走之前就是寡不敌众了,所以奉劝你们还是别去惹事了”。 “没想到连白马寺你们也敢惹,不怕昙鸾方丈嘛你们”陈庆之惊异道。 “怕自然是怕的,可是我们帮主屠刚狠起来可不是一般的狠,他说了只要处理的干净白马寺也发现不了少了几个云游僧人的”曹爽回道。 “哼,欺男霸女、杀人埋尸,还称为正派,你最好赶紧带我们过去,否则嘿嘿...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有多狠”陈庆之说着洋装拔出了自己的长剑道:“我有一门绝学可以穿透你们五脏六腑和奇经八脉却不让你死,不过这功夫我练的不到位,正好拿你连连手,就是可能会一不小心割掉你身上那些地方,你就得多包容了”。 曹爽看着陈庆之煞有其事的演技顿时冷汗直流,终于当陈庆之把剑锋抵在他耳朵上时打了退堂鼓道:“好好好,我带路,我带路,大侠饶我一命就好”。 陈庆之闻言冷笑一声放回长剑,随后耿壮一把抓起曹爽,虽然不能杀他但心中对他愤恨不已的耿壮还是狠狠扇了他两巴掌,曹爽顿时眼冒金星坐在地上,陈庆之看着也是冷哼一声毫不理睬。 不一会,耿壮便用绳子绑好曹爽让他徒步在前面带路,柳依依将平儿抱在怀里一同骑上了马,几人渐渐朝林中深处走去。 约莫一刻钟后,曹爽带着几人走到一处陡坡上道:“大侠,那陡坡下面就是青龙帮的寨子了”。 陈庆之点了点头,他知道曹爽既然对那个帮主屠刚惧怕不已,自然不敢光明正大走进青龙帮,于是便到了这一处隐蔽地方。 陈庆之下马缓缓上前,陡坡两旁松树环绕正好给了他天然的隐蔽,陈庆之躬下身子爬上去往下一看顿时一惊,只见一座寨子果然坐落在陡坡下的空地上,周围一展展青龙旗帜迎风飘着,只是此时寨子里却是厮杀一片,无数青龙帮的匪众正围着几个和尚发起进攻,而那些和尚显然已经疲于防守,更有几人已经负伤严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大礼 陈庆之等人聚精会神看着陡坡下的厮杀,青龙帮的匪众少说也有一百,而白马寺的和尚不过七人,其中一人已经腰部中刀坐在地上了。 陈庆之看着心中思忖道:“青龙帮虽然比不上怒江盟,但是这百号人如今也不好对付,我有伤在身,现在还有一个平儿,单单靠耿大哥和三妹救人的确很难,看来需要想想其他办法了”。 正当他想着,底下的局势也已经定了,纵使白马寺的僧人顽强抵抗,但还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只见数柄刀剑都抵在了他们脖子上。 只是却没想想象中的血溅当场,只因一道宏良的声音喊道:“都停手!”。 陈庆之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魁梧汉子,但见他披着虎皮披风,满脸络腮胡子却也有几分威严之气,看样子便是青龙帮的帮主屠刚了。 “屠帮主,小僧劝你还是回头是岸,佛说...”对面一名慈眉善目的和尚以为屠刚良心发现不由说道。 不过他还还没说完就被屠刚打断道:“好了好了,净一小师傅,佛说什么我不在乎,佛救不了你现在不过我可以,你不如听听我说的”。 那被叫做净一的和尚一愣道:“屠帮主要说什么?”。 “原本我的确是要把你砍成烂泥喂了狗的,不过...呵呵,你也知道我屠刚人称「敲神棍」,可这说起棍法,谁能有你们白马寺的「金刚伏魔棍法」有名呢?”屠刚顿了顿笑道:“方才看你们用的棍法刚猛有度,实在令我神往,不如你把这棍法教给我,我让你加入我青龙帮做个堂主,呵呵,金钱女人要啥有啥,比吃斋念佛可有意思多了”。 陈庆之闻言低声道:“原来是看中了白马寺的功夫,金刚佛魔棍法交给这样的恶人那还能说是金刚伏魔嘛”。 果不其然听到屠刚说完,那净一和尚摇头一叹,竟然是闭上眼睛自顾自念起经来,把笑着等待回应的屠刚晾在了一边。 “哎哟这秃驴好大的胆子,敢对帮主无礼,看我一刀不砍了你”一名尖嘴猴腮的青龙帮弟子骂道,说着就举起手中的长刀。 “慢着!”屠刚脸色不悦但却仍旧阻止道:“哼,把他们三个关到天坑里好生看着”,显然屠刚还是对金刚佛魔棍法不死心,倒也暂时保住了这几名和尚的性命。 “天坑是什么?”陈庆之听着疑惑地问着一旁惊慌的曹爽道。 “天坑就是帮主挖的一个大坑,用来关人的地方”曹爽解释道。 “那平儿的母亲也在那里咯?”柳依依也问道。 “那是自然,往那边走一走应该也能看到了”曹爽接着道,然后看着陈庆之示意眼神便无奈地只能走在前面带路了。 不一会几人又往山坡上爬了爬,再朝下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足以容安百人的巨坑,里面关着数十名蜷缩身体的妇女儿童,此时净一和尚等人也被带了过来,只见青龙帮的弟子将净一等人绑住身子缓缓扔在了天坑里。 陈庆之看着不由惊道:“这天坑少说也有二十多丈高了,而且这坑壁上弄的光滑无比,就算轻功无双也难以上来,这屠刚怎么造出这样的天坑的”。 “这天坑是许多年前天有异象陨石坠落砸成这样的,后来帮主花了大价钱改造成这样的,就是为了关押人的,但凡下去除非你有神通本事否则根本上不了”曹爽一五一十地说道。 “娘~,我要去救娘~”平儿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娘亲顿时呜咽着就要下去,柳依依赶忙拉住平儿一阵安抚道:“平儿别急,我们一定想办法救出你娘还有其他人,只是现在突然过去就会被坏人发现,到时候你娘救不了,还会辜负了为了救你被抓的那些好人呢”。 平儿稚嫩的脸上泪痕满面,兴许是柳依依和蔼的态度让平儿觉得可靠便点了点头,乖巧地也不哭喊,只是对着柳依依和陈庆之突然磕了个头道:“哥哥姐姐,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娘,为我爹报仇”。 陈庆之心中不忍赶忙拉起平儿道:“平儿放心,哥哥答应你用不了多久,你和你娘就会团聚的,来咱们拉勾”。 说着陈庆之便拉起平儿的小拇指拉勾起誓,一旁的柳依依看着心中宽慰但还是担忧道:“不过咱们人手不够,二哥可有好办法救人吗?”。 陈庆之望着天坑陷入沉思,良久后陈庆之颠了颠从曹爽那里夺来的钱袋子忽然一拍脑门暗道一声:“差点把上辈子学到的数理化全还回去了!”。 “二哥是有办法了吗?”柳依依见状赶忙问道。 陈庆之笑了笑道:“咱们今天进程随我去买点东西,明天晚上咱们准备救人”。 然后陈庆之又问到曹爽:“我问你,你们青龙帮有没有外出巡逻的弟子,我要你想办法引他们过来”。 曹爽一听顿时傻了眼惊慌到:“大侠...你就饶了我吧,我这人胆子小,你让我领路我还行,我去带他们过来肯定不行啊”。 “哟,你铁锤震关山胆子还小呢?”陈庆之讥讽一声道,随后趁着曹爽想要开口狡辩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药丸塞到了他口中道:“我懒得跟你废话,给你吃的是西域七种毒虫做成的「三日短魂丹」,你要是不听话做不好,三天以后就会毒发身亡,而且到时候那感觉如何一万只虫子啃噬你的血肉,比断手可疼多了,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柳依依和耿壮一怔却是憋住了内心的笑,其实他们哪有什么三日短魂丹,不过是柳依依每日用来给陈庆之增补气血的药丸而已,只是陈庆之演的逼真、说的可怕,而且曹爽本就贪生怕死,此刻果然被吓得不轻,万般无奈地答应了下来。 陈庆之看这一招奏效心中也忍俊不禁,可恍惚间忽然觉得自己如今的模样像极了机灵古怪的江雨禾,不由得心神一恍惚再次想起远方的佳人,心中是思念、担忧、焦急混在一起,可望着一旁的平儿又哀叹一声。 自己虽然巴不得赶紧治好伤去找江雨禾,可眼下也答应了平儿要救出她娘,男儿一诺千金自己也无法食言,便想到必须尽快了结此事抓紧启程了。 这边剩下的人并不知道陈庆之心中所想,只以为他是在谋划着明晚的计划,于是也不打扰,时间便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人随后悄悄下山来到不远处的义阳城内。 经过一番采买,陈庆之等人拉着满满当当的行当到了城外露营,毕竟陈庆之要做的事情可不能打草惊蛇引起注意。 青龙帮人多势众,硬闯不成只能智取,而想要弥补人数上的差距便要依靠一些神奇的力量,陈庆之想到的这种力量便是火药。 火药这个中华民族的伟大的发现,原本在汉代就已经有了端倪,只是时至今日还没人想到过把火药用来伤人,基本上在如今这个年代,火药的概念之存在于烟花和炼丹术之中。 好在如今玄学盛行,炼丹术几乎风靡全国,所以即便他们去采买了一大堆硫磺、硝石、蜂蜜和雄黄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而陈庆之要做的是一种后世闻名的武器—震天雷。 柳依依等人望着陈庆之将硫磺、硝石等融合蜂蜜混在一起,顷刻间发出一阵火焰震慑到了众人,看着陈庆之笑道“果然可以”后耿壮更是惊讶道:“少爷,你啥时候还会炼金术的?我怎么不知道”。 陈庆之笑了笑道:“我会的还多的呢耿大哥,这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哈哈”。 看着众人一头雾水陈庆之也不解释,随后将买来的葫芦一一切开开始着手准备制作最简易的炸药了。 武阳关外的松树林中,这一夜充满了火药味。 有成功就有失败,第二天,最终灰头土脸,甚至头发都烧黑一截的陈庆之望着眼前几排“震天雷”咧开了嘴大笑,有了这些炸药的帮助,不仅能弥补他们人数的不足还可以制造慌乱。 “少爷,这些葫芦咱们怎么放到青龙帮里啊?”耿壮问道。 陈庆之闻言对着曹爽会心一笑,后者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只听陈庆之道:“这就得看你咯,只要你引来几名青龙帮弟子,到了晚上咱们穿着青龙帮弟子的衣服混进去,将这些震天雷埋起来,到时候嘿嘿,保证送你们帮主一个大彩礼”。 曹爽一惊之下咽了咽口水,原本他打死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可他对陈庆之的毒药说法深信不疑,想了想也只会答应了下来。 随着天色渐渐暗沉,陈庆之连忙吩咐耿壮和柳依依随着曹爽前去,半个时辰后,果然二人带着惊魂未定的曹爽回来,顺便还带来了几件青龙帮弟子的衣服,随后几人换上衣服,此时四周渐渐一片寂静黑暗,松树林遮挡住了斑驳的月光,若非认真看根本看不出陈庆之几人的面目。 “走,咱们去给屠刚送大礼!”陈庆之笑道。 第一百二十章 夜闯青龙帮 夜深人静,武阳关外有一山崖,虽然不高但十分陡峭,拔地而起宛如一道巨剑直冲云霄,当地人称其为“断天涯”。 断天涯下,一座山寨依山而建,岗哨林立,旌旗招展,蒙蒙夜色中刀枪与月色相照发出一道道寒光。 武阳关往外白日里人来人往,但少有人敢走入树林深处来到这里,不是因为豺狼虎豹,而是因为这里乃是本地一大帮派青龙帮的所在地。 青龙帮在江湖上名声不大,但义阳本就是小城,加上整个司州官府都夹在雍州和扬州之间没什么作为,倒也让青龙帮“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平日里仗着人多势众,在义阳周边各地横行霸道,周遭百姓是怒不敢言,故而青龙帮也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来闯山寨。 此时的青龙帮内,几名放哨的帮众打着哈欠,眼睛一闭一睁的,其中一人忽然看着寨子外一行四人缓缓而来不由揉了揉眼睛细看过去。 断天涯和松树林遮挡着不少月光,加上天色昏暗,看清楚来的四人都穿着青龙帮的衣服后那守卫松了口气,压根不在意其中三人的身影是那么的陌生。 “喂,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那放哨的帮众说道,身边两名帮众也打着哈欠看了过来。 “刘大是我”曹爽快走两步上前道。 那守卫定睛一看认出曹爽疑惑道:“曹铁锤?不是你这两天去哪了啊,我都没见你人,帮主还让人一直找你呢”。 “哎别提了,咱不是去抓那女娃娃嘛,没想到马失前蹄摔倒了山下面,这不胳膊都伤了,好在遇到了几个巡逻的兄弟这才回来”曹爽说着连忙晃了晃示意自己“摔断”的手。 “那个女娃呢?帮主可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守卫又说道。 “这呢这呢”曹爽说着从陈庆之手中拉过平儿道。 那名守卫自然是见过平儿的,此时细看认了出来便说道:“呵呵,你个曹铁锤追个屁大点的女娃也能摔断手,我看你是娘们玩多了腿都虚了吧”。 “哈哈哈...”几名守卫相视一笑。 “去你丫的,行了别废话了,累了一天我得回去休息了”曹爽生怕他们引起别人注意便赶忙说道。 “行行行赶紧走吧,哦对了,帮主说了你回来得赶紧去见他,不过现在也晚了,明天你再去吧”守卫又说道。 曹爽随口应了一声便连忙招手带着伪装起啦的陈庆之几人往里走去,而那几名守卫早就睡眼朦胧靠在一旁门栏上不管不顾了。 “少爷咱们还真混进来了呵呵”耿壮窃喜道。 陈庆之环顾四下点了点头,好在青龙帮的岗哨形同虚设,山寨里此时帮众也一个个倒头睡觉,巡逻的帮众也都是敷衍了事,倒给他帮了大忙了。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二哥”柳依依接着问道。 “带我们去天坑”陈庆之对着曹爽说道,随后又对他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闻言后曹爽虽然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了。 约莫一刻钟后,曹爽带着几人走到天坑外围,这里比起前面显得守卫森严了许多,十几名守卫全都一刻不停地守在那里。 “你们是谁,干什么来的?”一名护卫看到走来的陈庆之几人喝道。 曹爽闻言快走两步道:“是我曹爽,诸位兄弟辛苦了,我是来给你们送酒喝的”。 一众守卫里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大,显然是众人之首走上前看了看曹爽手里端的酒壶道:“曹铁锤?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们送酒了”。 曹爽闻言赶紧赔上笑脸道:“哎,这不帮主说我回来就去找他嘛,结果被他臭骂了一顿说我办事不利,追个女娃差点失手,险些把众位兄弟的辛苦付诸东流,所以帮主就命我带酒过来向几位看守天坑的兄弟赔罪呢”。 “哦~原来是帮主让你来的,你也真是的,这要是让那丫头跑了出去乱说话,你可就是青龙帮的罪人了”那守卫头子说道。 “是啊是啊,咱也知道错了,这不带酒赔罪来了,诸位兄弟赏个脸喝一口吧呵呵”曹爽赶忙说道,心中忐忑不安以至于内里已经冷汗连连。 那守卫头子接过酒壶笑了笑正要喝下,忽然想着道:“看咱差点忘了,帮主让你这么晚来天坑,手牌应该给你了吧,咱们例行公事看一眼吧”。 曹爽心中一紧,看着守卫头子略显犀利的眼神赶忙应了一声,随后从袖口掏出一个楠木质地的青龙手牌,背面刻了一个屠刚的屠字。 曹爽送出手牌心中冷汗直流,青龙帮规定除了每日守卫其他人到天坑都要带着帮主青龙令才行,于是他告诉陈庆之在义阳城里早就找木匠伪造了一个,但上面的纹路等等依旧稍有不同,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哦~呵呵,没事,都是兄弟有啥好客气的,那我们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好在趁着黑夜那大汉看了几眼也没看出不同。 随后只见他端起酒壶灌了一口,又传给身旁另一名弟子,依次交替最终十几名弟子将满满的酒壶喝了个精光。 陈庆之等人看到此景心中大喜,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这酒里早就放好了蒙汗药。 “对了,这丫头就是跑掉的那个吧,既然来了就再关到天坑里吧”守卫头子擦了擦嘴看到平儿后说道。 平儿听了下意识地想往后走,柳依依轻轻捏住她的胳膊微微眨了眨眼,才让平儿安定下来。 “哦,那是自然,那就有劳兄弟们了”曹爽点头说道,按照计划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在这拖延时间,平儿只能先放到天坑里了。 好在平儿对柳依依十分信任,只要柳依依说的话她都照做不误,即便是再被关起来。 片刻后,几名守卫接过假装哭喊的平儿,如法炮制地将她绑起来然后带到天坑旁边往下缓缓放去。 “平儿?平儿!我的平儿~”天坑里一名面色苍白,身材蒲柳的妇人看到平儿后顿时嚎叫起来,抓狂地向坑边跑来。 “娘!,娘~”平儿见到分离几日的娘亲一时间忍不住也哭了出来。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大晚上跟叫魂似的”守卫头子骂了一声,吩咐手下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就将平儿扔了下去。 只见平儿和娘亲瞬间抱在一起,母女两相见无言只是哭成一片,一旁的村妇们见状也个个面露悲伤。 正在一角打坐的净一等人看到平儿去而复返,都以为平儿被抓了回来,也是长叹一声悲愤与自责交织在心头。 此时一阵风起,不远处的断天涯渐渐全部遮挡了月色,曹爽有一搭没一搭跟守卫说了几句随后带着陈庆之几人躲在了一旁偷偷观看,果不其然,约莫半柱香后,几名守卫一个个敲打着脑袋摇晃起来,不一会便“噗通”一声接二连三地躺倒在地了。 “成了成了,少爷咱们快去救人吧”耿壮见状笑道。 陈庆之几人走到天坑边,对着已经止住哭泣的平儿挥了挥手,平儿看到柳依依后顿时露出笑脸,赶忙对一旁的妇人道:“娘,那就是我说的来救咱们的大姐姐”。 那妇人方才听到平儿说出有人来救时还以为是孩子话,此时见到几人出现自然是一惊,身旁的村民也个个面露惊色,纷纷站起来不知所措。 “我和三妹在这拉他们上来,耿大哥你带着曹爽去各处藏下震天雷,按我说的把引信都绑在一起,到时候炸药一响让他们全都在梦里去见阎王爷吧”陈庆之连忙吩咐道。 “大侠...我都带你们来这了,这藏那什么炸药...就不需要我了吧”曹爽推脱道。 “哼,你可要记得你的解药我还没给你呢,再说了,没你带路我们哪里知道哪是屠刚的房间呢”陈庆之厉声道:“你要是办不好,别怪我现在就杀了你”。 曹爽闻言又惊又怕,又是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随后就被耿壮提溜着领子往一旁散去了。 剩下陈庆之和柳依依看着天坑里逐渐骚动的众人,相视一眼后二人连忙将那绳子扔到了坑里道:“诸位乡亲,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把绳子绑在身上我们拉你们上来”。 声音一落在村民中炸开了锅,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的,只听的大多数人喊道:“就算上去了如何逃得出去,被抓了命都要没了” “对啊,他们都穿的青龙帮的衣服,谁知道是不是故意骗我们的” ... ... “我先来”就在一阵骚动中,一名女子挺身而出。 正是平儿的母亲李氏。 看到有人挺身而出村民们一时安静了下来,只见李氏牵着平儿走到绳子前,将绳子绑在自己腰上再抱起平儿抬头道:“多谢恩公了,我们母女相信恩公,就算死在外面也比被那些禽兽糟蹋了好”。 陈庆之与李氏对视一眼,从女子眼中看出与外面截然不同的刚毅,随后与柳依依不再犹豫,三下五除恶就将平儿母女拉里上来。 “恩公的大恩大德,我们母女两无以为报...”李氏一上来直接噗通跪了下来。 “大姐不用多礼,都是应该的,救人要紧”陈庆之和柳依依连忙扶起来二人,随后又将绳子扔了下去,殷切地看着下面众人。 看到平儿和李氏上去,再想想方才李氏的话,这些天坑中的村妇的父兄以及丈夫大多也都被青龙帮残害,顿时定下心思一个个上前将绳子绑在了腰上。 有了开头后面的进展就顺利许多,不到半个时辰,净一和尚作为最后一人也被拉了上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今日大恩,贫僧铭记在心,不知施主尊姓大名,日后贫僧与师兄弟一定向施主报答今日的恩情”净一和尚站定后忙对陈庆之行礼说道。 “我..我叫...,咳,我的名字不值一提,大师不用记得了”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看着净一还想问陈庆之赶忙打断道:“咱们还没逃出青龙帮,先出去再说吧大师”。 “诸位,请跟着我们走吧,千万别走散了”陈庆之说完连忙将众人聚齐在一起道。 可就在此时,陈庆之正想要动身,却不料猛然一声轰隆的巨响响彻山间,一阵火光也从不远处闪出,耀眼的火花甚至照的黑夜一阵光亮。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质 “怎么会?现在不应该引爆炸药的啊?”陈庆之望着冲天的火光疑惑不已。 “二哥,莫非大哥出事了?”柳依依忽然不安道。 陈庆之低眉思忖一番,猛然拔腿朝前跑去,身后众人见陈庆之动身惊讶之余也别无他法,便纷纷跟着跑来起来。 一阵浓烟中,陈庆之撞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只觉得胸口被震地生疼倒退两步,连忙想要拔剑抵挡,却又觉得这身影看起来无比眼熟。 “耿大哥?”陈庆之眯着眼睛问道。 “咳咳,少爷?”耿壮被浓烟呛地不住咳嗽,听到陈庆之的声音赶忙快走两步与陈庆之碰面了。 眼前的耿壮脸上漆黑一片,显然是沾到了火药,陈庆之看着灰头土脸的耿壮惊异道:“出什么事了耿大哥,怎么提前炸了震天雷?”。 耿壮脸色露出一阵尴尬,正欲解释忽然又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声追喊声,众人连忙看去,此时浓烟滚滚遮住了道路,两边人都看不清对方,走路也都小心翼翼的。 好在山中凉风习习,不一会浓烟散去不少,黑夜中透过一阵阵火光陈庆之赫然发现,对面当前一人正是那青龙帮帮主屠刚。 “好小子跑的挺快,咳咳,你这用的什么妖术,敢挑我青龙帮的地盘,吃了熊心豹子胆嘛!”屠刚也看清对面众人,发现平儿等人都被救了出来顿时怒喝道。 “少爷...都怪我”耿壮自责地说道:“曹爽那家伙一到屠刚屋子外就吓破了胆,毛手毛脚吵醒了他们,我被他们围起来没办法就点燃了炸药,可惜才埋了一半”。 陈庆之闻言向前方看去,果然曹爽如霜打的茄子般被几名青龙帮帮众扣着,双眼无神吓得浑身发抖。 “哼,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子,以为有曹铁锤的帮忙就可以暗算了老子嘛,你也不打听打听背叛我敲神棍屠刚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屠刚冷笑着说道。 “切,什么敲神棍,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烧火棍还差不多吧”陈庆之不慌不忙取消道,耿壮提前引爆炸药虽然没能炸死青龙帮所有人,但显然也让他们死伤大半,连屠刚也是灰着脸。 屠刚闻言心中愤怒不已,青龙帮上百帮众此时完好无损的不到一半了,剩下的不是昏睡着被炸上西天就是变成了残废,如此伤亡惨重竟然拜眼前的年轻人所赐,更加让屠刚火冒三丈。 “小子,你今天敢暗算我青龙帮,我若不杀了你替我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便誓不为人!”屠刚厉声一喝,而后接过一根一人多高的乌黑铁棒朝陈庆之砸来。 不过还没等他到陈庆之眼前,耿壮便一步踏出来到他眼前,动作之快惊地屠刚连忙收棍格挡,只见耿壮二话不说一掌拍出,竟好似带出一阵劲风般席卷向屠刚。 瞬间过后,只听屠刚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双手紧紧握住铁棍,但虎口却震地一阵剧痛,强忍着没让人看出他颤抖的手指。 “这小子...好大的力气”屠刚心中惊骇不已。 耿壮长出一口气,方才他被青龙帮发现时心中也是惊慌不已,一时还没和屠刚正面交锋,不曾想一接触之下便看出,这屠刚论武功内力尚且不如白羽。 青龙帮的帮众见到屠刚竟然不敌耿壮,适才的怒火不由转变为了惊慌,一个个面面相觑停滞不前。 屠刚见状更是气恼,身后震天雷引发的火焰越烧越旺,这青龙帮乃是他全部家底,眼看就要毁于一旦,若自己失了威望那便再难东山再起了。 “小子,这帮娘们是你什么人?值得你们费这么大功夫,你们再有手段才几个人,我屠刚在义阳混了这么多年,你们真以为能带他们逃出去嘛?”屠刚冷冷道,希望能够震慑到陈庆之几人。 “逃不逃的出去,可不能光靠一张嘴啊烧火棍”陈庆之又取笑道。 屠刚顿时脸色铁青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老子上,我看他们能护住几个人!”。 话音一落数十名青龙帮帮众一涌而上朝陈庆之等人冲去,耿壮一马当先冲上去,柳依依也立刻跟了上去,与此同时净一等几名白马寺僧人也迎了上去。 虽然耿壮等人人数占据劣势,但胜在个个武艺不凡绝非青龙帮的乌合之众可以比拟,一时间将一干帮众拦了下来。 山谷间,火光、刀光与月光相交;山风和掌风呼应。 “耿大哥无须恋战,擒贼先擒王!”陈庆之当即提醒道。 耿壮闻言大喝一声将面前两人一掌拍飞,随后看向不远处的屠刚一步踏出,双腿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一拳从后拉向前如彗星奔流一般袭来。 屠刚大惊之下连忙提起铁棍抵挡,只见几十个回合下来仍旧招架不住耿壮的神力不住后退,他虽然能奋力挡住耿壮而不至于像曹爽那样溃败,但深知自己硬碰硬不是耿壮对手,当即攥了攥酥麻的手掌佯装怒道:“混小子,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敲神棍”。 他猛地一棍朝天一跃拍出,耿壮闷哼一声扎稳马步想要应敌,却不料屠刚顺势身子在半空一扭,以一个略显滑稽又诡异的姿势翻滚几圈,在耿壮惊讶的眼神中屠刚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竟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冲去。 “小心~”耿壮的声音来的慢了几分。 屠刚此举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儿。 看着被屠刚一把抢走的平儿众人都是一愣,柳依依连忙想要催动飞花射去,却见屠刚冷笑一声道:“你们要是再动手,我就掐断这女娃的脖子”。 “娘,我怕,娘~!” 平儿的呼喊声令柳依依一阵心痛,不甘地收起锋利的飞花道:“恶贼,你想干什么?”。 “哼”屠刚见自己这一招果然奏效心中冷笑一声,平儿是之前逃走的人他自然知道,此番看到陈庆之等人回来救人时平儿也回来,便猜出几人与平儿有渊源,当即打定主意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们烧了我的寨子,杀了我的兄弟,你们说我想干什么”屠刚冷冷道:“我本来应该杀了你们的,呵呵,不过刚刚天色昏暗我倒没看清,原来这里还有这么个绝色的美人呢”。 “只要你们束手就擒,然后美人你来陪我几日,我可以考虑放了这几个村妇如何?”屠刚淫笑道。 “无耻之徒,我...”柳依依羞愤道,若不是屠刚手里有平儿自己定要与他不死不休了。 “美人别生气,你这一生气波涛汹涌,令人难以把持啊哈哈”屠刚变本加厉道,引得青龙帮帮众也是一个个哄堂大笑。 “我...我...”柳依依怒不可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忽然,只见一道青光猛然在黑夜中乍现,柳依依忙回头一看,果然是陈庆之动身了。 只见陈庆之咬紧牙关猛然提速,脚下踏出九星步的步伐虚虚实实而去,屠刚等人对陈庆之的武功底细毫不知情,方才见陈庆之不出手以为他不会武功,此刻见到如此玄妙的轻功顿时一惊。 “你要敢过来...”屠刚抓紧平儿喊道。 只是他们不知道,此刻的陈庆之是强撑着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点滴真气运功,九星步的速度慢了不止一拍,更别提去屠刚手里抢平儿了。 陈庆之想的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这一招九星步突然用出,看起来虚虚实实十分唬人,屠刚等人都以为他是来抢平儿的,自然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平儿这边,却忽略了自己的大后方。 从刚刚双方交手陈庆之就一直在观察,青龙帮所有人都冲上来了,但在屠刚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瘦弱的帮众却迟迟没有上去,而是借着烟雾一直停滞不前。 “屠刚明明下了命令他却敢不遵从,此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帮众!”陈庆之立刻反应了过来。 所以他的目标也不是平儿,而是这个一直躲躲藏藏的人。 屠刚话未说完,就见陈庆之已经绕过自己冲到后面,反应过来的屠刚想要救人却是晚了一步,只见陈庆之青铜剑猛地出鞘已经架在了那名男子的脖子上。 “你...你敢耍我?”屠刚怒道。 “彼此彼此,至少我这动作比烧火棍你那屁滚尿流的样子帅多了”陈庆之嘴上丝毫不愿放过屠刚。 “要是我猜的不错,这位是你的至爱亲朋吧”陈庆之冷笑道。 “哼,他不过是我青龙帮的普通弟子,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你难道觉得我屠刚会因为他被你威胁嘛”屠刚看似平淡地说道。 陈庆之轻哼一声对眼前男子道:“既然如此,那可怪不得我了,可是他说的你没用的”。 说完陈庆之手上一用劲,顿时一道浅浅的血痕在那男子勃颈上出现,吓得那人顿时嚎叫道:“别杀我~哥,哥,你快救我啊,我是你亲弟弟啊”。 屠刚脸色一变,无奈地看着那人摇了摇头。 “大侠饶命,你别杀我,我哥有钱的,我叫屠亮,我是他亲弟弟啊”屠亮吓得不轻连忙自报家门起来,令对面的屠刚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来是你弟弟啊,哼,不过想来烧火棍也不在乎你,我还是一剑宰了你吧”陈庆之又作势挥剑。 “慢着!你...你到底想要什么?”屠刚沉声道。 “原来你真在意自己的弟弟啊,没想到你还有点良心”陈庆之冷哼道:“简单,放我们所有人走,放了平儿我就给你弟弟,不然咱们谁也不好过”。 “哥,快救我...”屠亮小声喊着。 屠刚望了眼已经毁于一旦的青龙帮,气氛而又无奈地闭上眼长叹一声,忽然又猛地睁开眼道:“我可以放了你们,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庆之问道。 “两天之后正午,义阳城有家春香阁,到时候你带着我弟弟,我带着这丫头,咱们到时候再交换,你敢是不敢?”屠刚忽然说道。 “哥,你先把我救过去...”屠亮着急喊道。 “闭嘴吧你!”屠刚怒不可遏道,屠亮显然对自己哥哥有些惧怕,眼神瞟了瞟便不再说话了。 “小子,我屠刚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要是不愿意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屠刚又对陈庆之说道。 “好,我答应你,不过在此期间你若是对平儿不好,我也保证你弟弟会收到双倍的待遇”。 尽管他心中万分不愿意将平儿留下,但他没的选择,他知道自己这番动作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若被屠刚看出自己受了重伤只怕谁也走不了了。 他知道屠刚不怀好意,但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龙帮的后台 翌日,义阳城一间名为“同福酒楼“的二楼客房里,一大早就见着几道身影围在床榻前神色焦急。 在他们面前,一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俯首在一名少年胸前,只见几根金针嗡嗡颤抖,少年脸上豆大的汗水打湿了他的鬓角。 “三妹,少爷怎么样了”说话的是耿壮,他问的自然是柳依依。 昨晚离开青龙帮后,一直强撑着身体的陈庆之就如风中浮萍一般晕了过去,好在当时已经远离了断天涯,也没被人发现。 耿壮和柳依依连忙带着陈庆之连夜到了义阳城开了这间房,按着柳依依的话“也就是陈庆之底子深厚,不然这几次三番的伤势复发,常人或许已经支撑不住了”。 除了他们三人,见到陈庆之受伤后,不少被救出的村民都想要前来帮忙,不过都被柳依依拒绝了,她们无一例外都是村妇,被青龙帮虏走但家中还有父兄丈夫在苦苦等待,所以柳依依谢过她们后还是劝她们早些回家团聚,尽量远离义阳附近去过新的生活。 最终也就只有李氏留了下来,毕竟平儿还在青龙帮手里,而且她的父兄和丈夫都已经被屠刚所杀,除了跟着众人已经别无他去了。 除此之外,净一等七名白马寺僧人也自发留了下来,对此柳依依除了道谢也没有拒绝,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青龙帮突然杀回来,有净一等人的帮忙也多一点胜算。 柳依依自幼在医学上的天赋远超武学,虽然比不上贺仙翁,但经过她连夜一刻不停地疗伤,陈庆之的气血渐渐恢复好转,神智也逐渐清晰了。 “有劳三妹了”终于睁开眼睛的陈庆之对着柳依依露出了笑容。 众人看到陈庆之醒来后都是长舒了一口气,柳依依也是展颜一笑,轻轻抹去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恩公在身,请受妾身一拜”李氏见陈庆之醒来当即又磕头道。 “大姐快起来,不用如此的”陈庆之被耿壮搀扶起来连忙说道。 “恩公大恩大德妾身已经无以为报,原本不该再求恩公什么,只是平儿...还求恩公一定救救平儿,就算让我去换平儿,或者让我去死我也愿意啊”李氏声泪俱下道。 “大姐你快起来吧,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救出平儿的”柳依依扶起李氏说道,从昨日开始李氏就在一刻不停牵挂着平儿,只是因为陈庆之当时昏厥她不愿叨扰才没有说出来罢了。 “二哥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春香阁一定是场鸿门宴,咱们到时候免不了还要和屠刚他们动手,这次二哥你可不能再逞强了,一切都有我和大哥呢”柳依依关切地对陈庆之说道。 “是啊少爷,那家伙不是我的对手你放心吧,昨晚是我大意了,这次一定不会让他跑了的”耿壮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施主请放心,此次救人我们师兄弟也会全力出手,相信一定可以救出平儿姑娘的”一脸和睦的净一上前双手合十说道。 “有几位大师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我倒是不担心咱们敌不过屠刚他们,我就是觉得屠刚不会这么傻和咱们硬碰硬”陈庆之靠在床榻上思忖道。 “二哥是觉得,他们会有陷阱嘛,可是青龙帮元气大伤,就算全都埋伏过来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柳依依想了想说道。 “屠刚心狠手辣,但绝不是无端莽夫,咱们都知道的问题他自然知道,可他还非要两日后才交换人质,我在想...他会不会有什么后手是咱们不知道的”陈庆之摇头说着,忽然转头看了眼一直被绑住手脚缩在角落里的屠亮。 耿壮与陈庆之多年相处自然心意相通,见状立马提起屠亮来到床前,吓得屠亮不住喊道:”别杀我,你们不能杀我,杀了我...那丫头也活不了”。 “我不杀你”陈庆之沉声道:“我有个问题,你要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赏你口酒喝,你要是不回答,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还不让屠刚看出来,你好好想想”。 屠亮咽了咽口水道:“我说...你别打我,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我问你,你们青龙帮劫掠村庄,为何只抓女人而不要男人,这里面有什么名堂?”。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这几日忙着救人倒还没注意到这一点,此时想来也是奇怪。 屠亮听着身子一震,眼神飘忽不定呢喃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为了”。 “耿大哥,你练的那路掌法是不是有一招打人下腹,伤人精气却不留伤痕,若是给他一掌,只怕他这辈子算是断子绝孙了吧”陈庆之煞有其事地说道。 耿壮闻言一怔,那劈空掌里打人下腹的招式是有,可说什么不留伤痕还断子绝孙却没有,正疑惑着又听柳依依道:“不错,我记得大哥以前用这招惩治了不少恶人,正所谓‘惩奸除恶不拘小节’,这招虽然狠辣但用来对付恶贼真是再好不过了”。 耿壮听到“惩奸除恶不拘小节”忽然明白过来,知道柳依依是提醒自己此时说谎是为了大局便赶忙说道:“不错,这招...叫「猴子偷桃」,是我家传武学,最近手痒不如就让我拿来给他用用,反正打完屠刚也看不出来”。 屠亮一听顿时信以为真脸色煞白道:“不行...不行,我都没讨到老婆呢,不能断子绝孙啊”。 “哼,你满口胡言还想讨老婆,耿大哥动手吧”陈庆之喝道。 耿壮闻言离开摆了个驾驶要出掌,屠亮一个激灵当即就喊道:“别别别,我说我说”。 “我们青龙帮本就做的是买卖女子的生意,所以经常去司州各处偏僻村落抓一些村妇女子回来,然后再威逼利诱关上个十天半月,等到她们饿到不行的时候再逼她们签了卖身契,最后卖给城里的青楼窑|子”屠亮赶忙说出了实情。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没想到青龙帮背地里做的竟然是逼良为娼的生意,那李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气愤道:“你们这些畜生,平儿她才不到八岁啊,你们这些人连娃娃也不放过嘛!”。 “城里有些达官贵人...就喜好小一点的,像她那样的反而卖的最值钱了”屠亮不敢隐瞒直接说道。 “混账玩意,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耿壮听了怒道。 “先留他一命,恶有恶报只是时候未到耿大哥”陈庆之阻止完接着道:“我再问你,你们做这皮肉生意多久了?这种事一旦被发现乃是重罪,想来光靠你们青龙帮自己也不行吧,你们抓到女子那自然有人接手她们,是谁与你们合作的?”。 屠亮看着陈庆之又是一怔接着道:“我全都说给你,你要答应绝不能杀我,而且我都好久没吃没喝了,你说好给我酒喝的”。 “看你表现了,你现在寄人篱下,觉得自己还有的选吗?”陈庆之厉声道。 随后屠亮认命般地叹了口气道:“确实如你所说,这种事犯了大罪,就算是青龙帮也不敢自己干,我们只负责抓人,剩下的事都是青楼那边干的,这义阳城里不光大大小小的青楼和我们有联系,还有许多酒家也掺和这门生意,他们大多出高价收那些好货色,不瞒你说,那家春香阁也是一家”。 “你们这样勾结,就不怕被官府发现吗?”柳依依恼怒道。 “呵呵,这你们就不懂了,我问你,这年头谁有钱去青楼啊?不就是那些达官贵人,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来管我们?”屠亮说着来了兴致继续说道:“你以为像春香阁这样的大酒楼买了好货色干什么?不就是送给那些当官的嘛,这就叫官商相护,若非如此谁敢违法?”。 “看来你还觉得挺骄傲啊?如此欺男霸女、危害一方竟然还敢在这大言不惭,我看你是死不悔改啊”陈庆之厉声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屠亮自知言语不当赶忙低头认错道。 “你没跟我交代全部的事情,纵使官商勾结,但是你们青龙帮如此肆意妄为,背后一定有足够的靠山才对,否则借给那些官员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放肆,快说!你们幕后之人到底是谁?”陈庆之厉声喝道。 屠亮闻言一惊,便知道再也隐瞒不了终于说出口:“哎...好吧,我说,我们兄弟两从前曾在龙虎山学艺,后来到司州闯荡,意外结识了义阳太守高虎的公子高义,这个高公子喜好女色,我哥为了跟他套近乎就常常掳掠一些良家女子送给他,一来二去渐渐熟络”。 “再后来有了高公子做靠山,我们就办起了青龙帮,高公子还把我们引荐给了高太守,哪知道那个高虎更是贪财,他一心想要爬到司州刺史的位子,为此需要拉拢各地官员还要向上行贿,这都需要钱财啊,于是高虎父子就隐晦地同意我们青龙帮做皮肉生意,一方面帮他拉拢官员,一方面赚了钱还要分出一大部分给他去行贿,也是有了高太守的帮忙我们才敢这么干的,大侠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再无半点隐瞒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反间计 客房里,众人一阵安静,都对屠亮刚刚所言感到震惊。 一面是百姓的父母官;一面是无恶不作的土匪,却没想到这二者竟然暗中勾结,各取所需。 “没想到一个青龙帮的背后,竟然是义阳太守,看来屠刚之所以想要拖延时间,一定是去找高虎父子搬救兵去了”柳依依恍然大悟道。 “这就有些难办了,义阳虽然不大但依旧有数千精兵把手,尤其义阳三关历来都是军事重地,驻扎守军也都听从高虎命令,若是他真的打算帮屠刚的话,咱们这些人的确是不够看了”净一皱眉说道。 “恩公,恩公求求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平儿啊!只要放了平儿,让我去给他们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李氏闻言身子一震连忙跪在床前哭道。 “李大姐你别急,我想想办法,你放心我们不会见死不救的”陈庆之缓缓下来扶起李氏道。 陈庆之说完看了眼屠亮道:“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们青龙帮平日里都怎么和高虎父子联络的,你们身份天差地别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约见,一定有特殊的方式对吧”。 屠亮眼睛嘟噜一张正想狡辩却被陈庆之拔剑抵在脖子上道:“我劝你想清楚,屠刚既然想要给我们下套,那我们输了你也活不了,你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听我们的,而你的好大哥,我相信你很清楚如果万不得已,牺牲了你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吧”。 屠亮闻言眼中顿时黯淡下来,正如陈庆之所说,他的哥哥心狠手辣对此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二人是亲兄弟,屠刚此时也算是保住了自己,但想来屠刚是想要更好地把陈庆之几人一网打尽来一雪前耻,要是自己挡在面前,他也相信屠刚会毫不犹豫放弃自己。 “哎,我都告诉你,那秘密都在太守府里...”屠亮说完颓然倒在了地上。 ... ... 是夜,义阳城东,一座气势宏伟的宅邸坐落在此,此处乃是义阳太守高虎的府邸。 太守府邸乃是义阳城守卫最森严的地方,不论是在外巡逻的士兵还是守在里面的守卫,少说也有数百人,当真是苍蝇想飞进来也难。 但没人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铁通般的太守府的后院,会有一条从隔壁宅院通过来的地下暗道,曲曲折折竟可以直达高虎的书房。 这条秘道便是屠亮所说青龙帮与高虎父子平日里协商见面的地方,此举为了掩人耳目,就连太守府的下人和守卫也不知情,而青龙帮内知道这条秘道的,也都是屠刚的亲信。 所以,若是有人出现在这里,高虎父子只会以为是屠刚派来的人而不会想到会是别人,纵然此刻偷偷前来的三人其实是陈庆之,柳依依和耿壮。 “少爷,你看前面有亮光,咱们应该要到了”耿壮小声说着,此人三人小心翼翼走着,这秘道昏暗无光,走了好一会才看到希望。 “那里应该就是屠亮说的高虎书房的内室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修了这么一条掩人耳目的通道就是为了商量那些苟且之事,真是把聪明都用在了刀背上了”陈庆之点了点头道。 “二哥你看这边”柳依依忽然说道,陈庆之循声看去,只见通道两旁有些许放置蜡烛的烛台,上面的蜡烛虽然熄灭但尚有温度,显然此前刚刚有人来过。 “我们想的果然没错,屠刚的底牌就是高虎父子,他们应该是已经找过他们了,事不宜迟咱们得加快速度了”陈庆之赶忙说道。 说完三人是三步并两步快步上前,走到尽头忽然变得开阔起来,只见一张石桌摆在前面,上面还有几盏酒杯。 “这应该就是高虎他们与屠刚见面的地方了,你们看前面那道石门,石门那边应该就是高虎的书房了”陈庆之指着前方说道。 说罢与耿壮和柳依依对视一眼,随后三人分散开来便开始在这密室里搜查起来,只是三人似乎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只是把这密室里放的桌椅板凳翻的七横八竖,还有一些卷宗也是散落一点,甚至刻意发出了一丝声响。 终于片刻后,一道声音从石门后发出:“怎么又来了?”。 听到声音的陈庆之三人身子一顿,对视一眼后却不作答,只是佯装慌乱地向后跑去,发出一连串的脚步声。 石门后那人显然心生疑惑,见许久无人作答终于是缓缓打开了门,只见两道身影一胖一瘦、一老一少走了进来。 此二人便是义阳太守高虎和他的儿子高义了,二人面容极其相似,四方长脸上一双凤眼,高虎多了两撇胡子。 二人推门一进看到眼前凌乱场景顿时脸色一变,只听高义说道:“难不成进了贼爹?” “不可能,这地方除了咱们父子就只有屠刚他们知道,绝不会有外人知道”高虎斩钉截铁道。 高义思忖着点了点头,二人走进秘道环顾四周心中更是疑惑不已。 “爹,屠刚不是几个时辰前刚刚来过,还说什么有几名江湖人点了他的寨子,想要爹出手帮他,怎么又去而复返了?”高义不解地问道。 “你看这里到处都是被人翻找东西的痕迹,刚刚你不过问了一句他们就落荒而逃,显然是着急想要找到什么似的”高义捋了捋胡子皱眉道。 “东西?屠刚会想找什么东西,他也就爱财,可这密室有什么值钱的需要他找呢?”高虎一头雾水道。 “只怕这家伙不是想要钱这次,你难道忘了那个东西也藏在这里嘛”高虎沉声说着,随后走到一旁石壁上的一处,随后对着石壁轻轻一敲,只见那石壁往后竟然缩了进去,高虎往里一伸手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来,看到这本子还在高虎才长舒了一口气。 “爹,你的意思...屠刚上来偷这本账单的?可他怎么敢,这账本里记得都是他们每次送来的钱和咱们往外送出去的钱,他拿出去他也是死罪一条有什么好处”高义接着惊异道:“难不成他刚刚见爹的回答模棱两可,怕爹不帮他想要用这账本要挟爹?”。 “哼,要不是你上次喝醉酒跟他提起这账本,咱们的软肋又何至于被他们发现,一个小小的山寨头子竟然敢把注意打到咱们头上来,谁能给他这么大的勇气呢?”高虎没好气地说道。“嗯?爹,你看这是什么?”高义正自责懊悔时,忽然低头一瞥,竟然发现往通道方向的地上,竟然散落着一封书信。 高义快走两步捡起来,看到信上火漆时脸色一变赶忙拿给高虎道:“爹...这火漆上的图案,是雍州军中才用的啊”。 高虎眼中闪出精华看着那道火漆,冷哼一声拆开来书信,高义连忙凑过去一看,不一会看完后惊道:“这...这屠刚竟然想要投靠萧衍,竟然把所有事都告诉了萧衍”。 “这就说得通了,他见老夫对他近来有几分嫌弃意思便想着另谋高就,司州与雍州接壤,而萧衍又兵强马壮他自然觉得萧衍是最好的靠山,萧衍便让他来偷账本,一旦这账本在萧衍手中,那萧衍就有了可以控制咱们的把柄了”高虎沉声道。 “可萧衍为什么会掺和到义阳的事来呢?”高义接着问道。 “哎,近日来朝堂上早就风声鹤唳,我也听说那萧衍有不臣之心,如此看来并非是空穴来风,萧衍若是真要造反,那司州便是去建康的必经之地,而我们义阳三观便是拱卫京师的最后关隘,只要控制了义阳,那萧衍的胜算就大了许多啊”高虎轻叹一声道。 高义显然第一次听到这传闻不由惊道:“所以他才利用屠刚来偷账本,而这屠刚寨子被毁正是气愤的时候,所以才去而复返想要连夜找到账本,一来逼着咱们替他报仇,二来也好早些投靠萧衍那边”。 “定是这样了,这封信白纸黑字都是雍州那边写给屠刚的指示,屠刚定然是随身携带只是刚刚太过匆忙不小心掉了,哼,没想到被我们发现了,真是老天助我啊”高虎冷哼道。 “爹,那萧衍那边,咱们该怎么办?”高义问道。 “他还没造反呢,想来他也只是利用屠刚而已,此事不成他也不会打草惊蛇来找我们麻烦,咱们就静观其变好了,义阳倒向哪边,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至少账本在我们手上,咱们就不会受制于人”高虎冷笑一声道。 “爹爹英明,哼,这屠刚好大的胆子,真是这些年对他太放肆了些,爹,看来咱们的生意需要换个人做了”高义露出阴狠笑容道。 “生意上的事,你看着办吧,切记不可再重蹈覆辙了”高虎微微点头应了一声,随后二人便转身向来处走去,待到石门一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幽暗的通道内,陈庆之三人才缓缓露出头来,原来他们只是假装逃走,其实都是一直在偷听高虎父子的讲话。 “少爷真聪明,那屠亮不过说了句听说他们有这么个账本,少爷就想了这么一招反间计,这下子高虎他们肯定恨死了屠刚,呵呵,明天咱们有好戏看了”耿壮偷笑道。 “呵呵,我不过是利用了一下他们的心理罢了,萧衍意图起兵和这间秘道以及账本都是鲜有人知的秘密,一旦这些秘密都结合在屠刚身上那就不怕高虎他不相信,屠刚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也幸好咱们在春秋营的时候学过他们火漆的制作方法,这才能以假乱真”陈庆之也笑道。 一夜就此过去,明日的义阳又将是怎样的风波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阴沟里翻船 翌日正午,义阳城春香阁。 春香阁是义阳最大的酒楼,平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但今天却安静的出奇,连春香阁所在的大街也是静悄悄的。 这一切都因为青龙帮的到来,这个让义阳百姓闻风丧胆的帮派平日里虽然也会有人来城中花天酒地,但倾巢出动还是头一回。 几十名严阵以待的青龙帮帮众围在春香阁外面,自从那晚后,他们的寨子就毁于一旦,要不是青龙帮底子深厚,差点就要全部露宿街头了。 想到这,这些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的恶棍一个个咬牙切齿看向酒楼里,那里坐着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的始作俑者。 不久前陈庆之一行人如约赴宴,带着已经吓得浑身哆嗦的屠亮坐在酒桌上,在他们对面,屠刚一脸阴沉地望着他们,环顾一眼四周,酒楼到处都是青龙帮的恶棍。 “我们已经来了,按约定,该把平儿还给我们了”陈庆之落座后说道。 “平儿~,别怕,娘来了”李氏看着对面的平儿不由地喊叫道。 “娘,平儿不怕”平儿十分勇敢地抬头说道,众人看去,平儿身上并无受伤痕迹,看到屠刚倒没有食言。 片刻之后,屠亮和平儿各自朝对面而去,擦肩而过后都是快步走到各自阵营中,屠亮长舒一口气瘫软坐在地上,平儿也和李氏相拥在了一起。 “小子,我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有胆量算是条好汉,就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师出何门非要与我青龙帮过不去”屠刚突然开口道。 “呵呵,这我可就要解释一下了,我可不是单单跟你过不去”陈庆之笑了笑道:“我是和所有像你们这样的禽兽过不去,倒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你...!”屠刚气的一阵颤抖随后冷笑道:“最近听闻有个叫陈庆之的年轻人在荆州那边大脑了一场,据说还勾结了魔教,小子~,那人不会就是你吧,按着三大派给出的赏金,抓住陈庆之的好处可是很多啊”。 “你要不想暴露行踪,那就乖乖给老子磕头认个错,兴许老子心情好替你瞒过去,否则今天非宰了你领赏钱不可!”屠刚说完冷哼一声,四周的青龙帮恶棍一个个拔刀出鞘,净一等人也是连忙起身作势迎敌,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柳依依担忧地看了眼陈庆之,倒是后者微微一笑轻松回应道:“少跟我东扯西扯,我也听过陈少侠的名头,人家可是一人一剑大闹怒江盟、搅地巴蜀剑派和正一教都不安生的高手,我若是他呵呵,还用得着跟你在这浪费口舌,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陈庆之方才虽然心中也是暗暗一惊,但转念一想自己一行人的行踪并未被发现,屠刚不过是猜测罢了,所以才理直气壮反驳起来。 屠刚闻言思忖一番,他心中本是有三分怀疑陈庆之等人身份的,只是一来毫无证据,二来他也觉得陈庆之几人的功夫不像传闻中那么惊世骇俗,故而也不深究,反正他这么问原本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呵呵,话是如此,不过小子你的本事也不差啊,我屠刚在义阳混了这么多年竟然差点被你算计了,说实在的我还有些欣赏你,要不这样,你来我青龙帮,我让你做副帮主,我这青龙帮虽然比不上八大门派,但保你荣华富贵也是没有问题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屠刚一反常态竟然开始招揽陈庆之道。 陈庆之闻言一笑,他自然明白屠刚此时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着高虎带兵过来,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既然他想拖时间演戏,便配合他一下。 “呵呵,我说屠帮主,我可是杀了你那么多兄弟的人,连你的山寨都被我毁了,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嘛,只怕你是想让我自投罗网吧”陈庆之说道。 “哈哈,我屠刚向来信奉‘得一良将胜过十万雄兵’,你大可不必担心,只要你替帮里办事给兄弟们谋出好前程,我相信就算我不说,兄弟们也会觉得你功过相抵的”屠刚继续忽悠道。 陈庆之心中冷哼一声继续装作考虑道:“哦?屠帮主果真如此豁达?只是如今你青龙帮自顾不暇,我们几个虽然也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但之前在雍州干镖师也算轻松又阔绰,我何苦跟着你吃着苦头呢?”。 屠刚闻言暗道原来他们是镖局的人,当即心中打定算盘说道:“小兄弟你这就有些看轻我青龙帮了,你做镖师就算做到最好,一月不过那几个钱罢了,可你知道,我青龙帮的兄弟平日里一月能有多少报酬嘛?”。 “平日里不曾听过你们有什么大的产业,能有多少?”陈庆之装作疑惑道。 “我来告诉你,我青龙帮弟子再差一个一个月都能混到近一百贯钱,若你做到副帮主呵呵,每个月拿上黄金无数也不是不可能,小兄弟既然是做镖师的,那这笔买卖自然算得清,要不要加入我青龙帮你可得好好想想”屠刚立刻说道。 “一百贯?黄金无数?你哄谁呢?”陈庆之装作不相信道。 “哼,来人啊,拿出来点零花钱让他掌掌眼”屠刚随后说道。 只见身后几人抬出一个箱子,落地后打开箱子,顿时露出里面明灿灿的黄金来。 “这...屠帮主,你们青龙帮做什么的,怎么有这么多金子啊?”陈庆之装作惊讶道。 “呵呵,等兄弟你过来,一切都知道了,怎么样,不如咱们把手言和?”屠刚起身说道。 “这真是比我当镖师赚的多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不心动是假的啊屠帮主”陈庆之吸了口气说道。 “施主?你怎可答应这贼子,这些钱都是从百姓身上刮来的啊”不明就里的净一闻言气愤道。 “哼,臭和尚,别以为仗着白马寺就可以压我一头,上次算我贪心,我现在也不要你那金刚伏魔棍法了,只要杀了你们几个秃驴,死无对证白马寺又能拿我怎样?小兄弟你别担心,尽管过来就是”屠刚连忙说道。 “哈哈哈,好!”陈庆之当即大笑一声,让对面的屠刚欣喜不已,只是却没看到陈庆之转身后对着净一等人俏皮地眨眼动作。 “萧府君果然没看错人,屠帮主家大业大,若有了青龙帮的帮主,萧府君的大业何愁不能完成?”陈庆之忽然转身对屠刚作揖道。 这才屠刚顿时一头雾水了,好一会才疑惑道:“萧...萧府君?哪个萧府君...”。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陈庆之又大声道:“自从上次屠帮主来信雍州,说想要投靠府君后,府君一时还对屠帮主的实力有所怀疑,所以才派我们来打探消息,之前为了一探究竟才闯到贵帮,真是抱歉了,如今看来屠帮主绝对有实力做府君的盟友啊哈哈”。 屠刚一脸疑惑看着陈庆之问道:“雍州?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呵呵,屠帮主既然没有外人那还怕什么,就是不知道府君让帮主去偷高虎的那本账本得手了吗?我们便是府君派来的接头人,帮主得手了就拿出来吧”陈庆之顺水推舟说道,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屠刚闻言一怔,连忙惊道:“你怎么知道那账本...”,说着似乎反应过来一样猛地看了眼一旁的屠亮,突然心中一阵惊疑道:“高虎他们...怎么还不来?”。 “屠帮主,还有你说的义阳三关的城防图,不知拿到了吗?既然如今你的山寨也不在了,不如就先随我回雍州去吧,事情一成府君就会如约给屠帮主太守之位的“陈庆之立刻添油加醋说了起来。 并不是他在这打草惊蛇,而是只有他清楚,屠刚一直想等的高虎的精兵,早就埋伏在了四周,他此刻故意这样说,为的就是彻底让高虎父子相信屠刚的背叛。 屠刚闻言眯了眯眼看着陈庆之,忽然仿佛明白了过来似的睁大眼睛对四周的帮众道:“快撤!把钱都拿上快撤!”。 屠刚反应过来陈庆之的栽赃意思后,也想到了为何迟迟不见高虎的精兵,当即决定一走了之,同时狠狠瞪了眼陈庆之道:“臭小子,你竟然敢...”。 可就在青龙帮帮众在不知所措地收拾黄金箱子的时候,就在屠刚指着陈庆之鼻子骂着往上一步的时候,不知从哪突然射出一道寒光。 那是一道径直而来飞箭,划破长空,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刷的一声就到了屠刚面前。 屠刚大惊失色,张大嘴巴看着飞来的箭矢,一切都太突然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这个在义阳为非作歹半辈子的青龙帮帮主,就被一箭穿透身体,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射地往后倒去,至死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哥!”屠亮哀嚎一声,顿时四周的青龙帮帮众也个个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地看着死去的屠刚。 而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里,高虎背对着高义道:“城防图?你也告诉他了?”。 “我...我不可能啊爹...”高义皱着眉头道。 “无所谓了,动手吧,一个也不要留”高虎冷冷说道。 很快,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迅速涌出,他们长刀出鞘,张弓搭箭对着春香阁而来。 “是高虎!义阳太守高虎想要杀你们青龙帮灭口啦,诸位兄弟,束手就擒是死,被抓了也是死,去跟他们拼了替帮主报仇啊!”陈庆之见状立刻喊道。 一众青龙帮帮众闻言一怔,屠刚一死他们本就没了主心骨,此时一听陈庆之的话便知道除了突围出去别无他法,顿时一个个转身朝官兵而去,嘴里还喊着“替帮主报仇!”。 可他们都差点忘了,让他们去报仇的,前两天晚上差点把他们所有人都炸死...。 “大哥,三妹,咱们快走!”陈庆之见状赶忙对耿壮等人说道,现在义阳乱作一团,正是他们逃走的好时机。 春香阁后院,原本属于青龙帮的几匹骏马迎来的“不速之客”,前院已经厮杀一片,而陈庆之几人却是翻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连忙出城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茅山三老 义阳城外,轻骑快马,一路飞驰。 一举扳倒了危害一方的青龙帮,众人心头都是说不出的愉悦,趁着乱局策马扬鞭出了城,不知不觉已经奔出了十数里。 众人勒紧缰绳,只听得一声声嘶鸣后胯下马匹都停下来脚步,众人回身望了眼来时路,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少爷真是好计策,这青龙帮仗着高虎他们危害一方,没想到最后是阴沟里翻船,死在了自己靠山手里哈哈”耿壮笑道。 “从此以后,这义阳百姓总算可以稍加安心了,施主此次一举两得当真是大善啊,方才我还差点以为施主真要信了屠刚那恶贼的鬼话,真是万分抱歉”净一和尚也说道。 “大师不用在意,本来也是怪我为了演的逼真才没事先和你们说,再说了几位大师路见不平、仗义相助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比我厉害多了”陈庆之赶忙说道。 净一闻言笑了笑道:“施主有这份心性,只怕在当今江湖年轻一代里足以拔得头筹了,恕贫僧无礼,斗胆问一下施主,当真不是那位陈庆之?”。 陈庆之几人闻言一怔,一时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净一看在眼里却是又笑道:“呵呵,施主有难言之隐那我就不问了,不论施主是谁,贫僧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白马寺也不是只认一纸文字而是非不分的地方”。 陈庆之轻舒一口气后抱拳道:“多谢大师了”。 “施主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贫僧和几位师弟出来游历许久便要回洛阳去了,若是施主愿意,可随我回白马寺一叙,我想方丈他们会很喜欢施主的”净一问道。 陈庆之听的“洛阳”时一怔,想要解开萧懿的死因,他就要去寻找那神秘的烟雨楼,所以洛阳也是他终归要去的地方。 “大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在下现在的确是有要事在身,等事情了了再去拜访大师”江雨禾生死未知,陈庆之即便想要去洛阳也要缓上一缓了。 “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强求,此次得施主相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串佛珠乃是家师昙鸾方丈亲自祈福过的,便赠给施主,愿施主可以一路平安,早日来到洛阳,贫僧在白马寺静候施主”说话间净一将手中一串楠木佛珠递给了陈庆之道。 陈庆之接过佛珠,只觉得质地光滑、温润如玉便说道:“我怎好要大师的随身物件,更何况这还是昙鸾方丈赐福的佛珠,实在太贵重了”。 净一摆了摆手道:“此刻施主比我更需要它,佛珠再好若是不能予人福禄便也无用了,施主还请收下,也算当作我与施主洛阳相约的信物了”。 陈庆之闻言这才答应道:“那就谢过大师了,我定会好好珍藏这佛珠,到了洛阳便亲自还给大师”。 这边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洪亮嗓音隔空传来:“好一个白马寺,栽赃陷害完还想要拉拢人,野心大到南边来了啊!”。 众人闻声一惊,这嗓音蕴含着无比精深的内力,令众人听的心头一震,连胯下的骏马也不安地骚动起来。 “不知哪位高人,可否现身相见呢?”陈庆之连忙问道。 说完,只觉得身后忽然刮来一阵旋风,众人连忙回身看去,只见身后的松树林中有三道身影走来。 那三人身高相近,细细看去穿着都是清一色的宽大道袍,只见三人没怎么动作,却顷刻间掠过数十丈飘然而来,可见身法之精湛令众人无不惊讶。 待到三人走近众人这才看清,竟然是三名正一教的道士,年纪都已经过了不惑,一个个仙风道骨,眉宇间不怒自威。 若是有正一教弟子在此便会惊呼而出,来的三人正是茅山宗三位长老,便是当初奉命下山的孙颖达、杜光禄和陆冠辰三人。 他们三人下山后原本就要去黄山守株待兔,却在山下听到了些许陈庆之的行踪,便随着消息也从雍州追到了司州,恰好今日就在义阳城中,于是将方才陈庆之栽赃青龙帮的事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不过三人并不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更是不清楚青龙帮与高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尤其是被陶弘景说过后三人对白马寺本就多有提防,所以此刻便一心认定是白马寺的人在此处无事生非了。 陈庆之见到来的是三个道士后也是微微皱眉,自打从武康见到陶永开始,正一教就和他一直是对立面,不论是卑鄙的陶永还是迂腐的王远知,陈庆之对这些道士打心眼里没有好感。 于是乎,陈庆之当即冷冷道:“三位有何贵干?怎么现在道士都不管炼丹修道,都在山下装神弄鬼吗?”。 孙颖达三人顿时脸色一变,他们不曾想眼前这个少年一来就不给他们好脸色,脾气火爆的孙颖达当即怒道:“黄口小儿,休要胡言!贫道乃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此番下山那是惩奸除恶,今日遇到你们这些人在那搬弄是非,搅地满城风雨、死伤无数,如何能坐视不理?”。 陈庆之闻言鼻孔朝上冷哼一声,他压根没听过孙颖达的名号,只是一听这臭道士又是不分是非便道:“长着一张嘴可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如果见谁咬谁,那是狗,不是人!”。 陈庆之这话讽刺地巧妙,令身后平儿听了不由地笑了出来,这下孙颖达三人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就连稳重的杜光禄也说道:“我们不过就事论事,你又何必呈口舌之快?倒真是恶人先告状啊”。 “我说几位道长,你们满口说恶人,却连恶人是谁都分不清楚,你们知道青龙帮帮主屠刚是什么人吗?我二哥心直口快但也没说错,你们是非不分,实在令人不齿”柳依依也是气恼道。 “哼,屠刚是何人,我怎会不知?”哪知孙颖达却冷哼道:“当年他和他弟弟便是龙虎山的外门弟子,还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算起来也算我正一教的门人,怎么?难不成我正一教的弟子是恶人不成?”。 陈庆之等人闻言一怔,想起屠刚说过自己在龙虎山学艺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竟然和正一教也有关系。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怪不得屠刚如此,跟着这帮牛鼻子能学好什么?”陈庆之小声嘀咕道。 “好你个臭小子,当真是目中无人,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陈庆之说话声音极小,却不料还是被孙颖达听了出来立刻怒道。 “孙道长,如果贫僧猜的不错,这两位应该是杜光禄杜道长和陆冠辰陆道长吧”净一走上前当即开口道:“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茅山三老,贫僧真是三生有幸啊,此事都是一些误会,还请几位道长不要冲动”。 孙颖达见净一出头却是更加恼火,若放在以前他们也得给白马寺几分面子,可如今按照陶弘景所说,白马寺是要和正一教斗个你死我活了,那还顾忌你们面子干什么? “哼,你是白马寺哪个?报上名来”孙颖达趾高气扬道。 “贫僧法号净一”净一如是说道。 “净字辈,哼,白马寺真是狂妄,想要来南朝抢地盘就派个净字辈的弟子来?简直不把我们正一教放在眼里”孙颖达闻言更是怒道。 净一皱眉道:“道长此话何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哼误会误会,你们佛门真是会诡辩之术,事情经过我们看的真真切切,难道不是你们把青龙帮栽赃成雍州奸细吗?那屠刚说到底也算我正一教的外门弟子,你们这样欺负到我正一教头上,那好,就让我领教一下白马寺的高招!”孙颖达说完,不由分说便大袖一挥,一掌就拍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巧计骗三老 说时迟,那时快。 孙颖达一掌拍来,净一来不及犹豫也只好一拳迎了上去,他这一拳用的是白马寺的罗汉拳,刚猛迅疾,用来硬碰硬往往是无往不利的。 但没想到刚一接触孙颖达,净一就觉得自己宛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不仅自己的力道被卸去大半,反倒从手上传来一阵绵绵不绝的力量,一瞬间将自己震地回弹了过来。 孙颖达冷哼一声,虽然已经和白马寺翻脸,但好歹还需要留点情面,故而他不过用了茅山宗借力打力的普通法子逼退净一,倒也没有真打算伤他性命。 “自不量力,贫道在此,你们白马寺那些昙字辈的老家伙若不出来,谁能拦得住我?”孙颖达拂袖傲气道。 陈庆之眉头深锁看着连连后退的净一,净一此时手腕酸麻竟然一时用不上力气,可陈庆之是见过净一身手的,自己全力时也做不到一招制敌。 “对面这个令人生厌的牛鼻子老道,看来真的不是简单人物”陈庆之心中想道。 “给你们白马寺留点面子速速退去不要再南下,那个臭小子胆敢侮辱我正一教,就让我好好教训他,你们觉得如何?”孙颖达又说道。 净一自知根本不是孙颖达的对手,却也不惧怕,当即揉了揉手腕道:“这位施主乃我白马寺的客人,虽然我不知道道长与我白马寺有何愁怨,但无论如何我也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话音一落,净一回头连忙示意,只见七名和尚顿时一字排开挡在了陈庆之面前,一个个拿出法棍严阵以待。 “呵呵,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孙颖达毫不慌张道:“听说你们白马寺的弟子善用棍法,有个什么金刚伏魔棍用的不错,耍给我瞧瞧!”。 说完,孙颖达一步踏出却是没有拔剑,只见两手空空的孙颖达气势陡然攀升,袖袍鼓鼓作风宛如两块铁扇一般。 “拦住他!”净一喝道,随后七人七棍向孙颖达围去。 金刚伏魔棍乃是白马寺绝学,亦是天下棍法魁首,不仅势大力沉而且蕴含无上佛法,就是净一几位弟子出手也是气势不凡,一个个跃起砸下手中法棍,犹如猛虎下山一般。 “猛虎下山?哼,看我把你们打成病猫!”孙颖达毫不畏惧,只见他怒喝一声,整个道怕都鼓了起来。 下一秒,那鼓起来的道袍猛然泄气,而一阵磅礴的真气化作旋风就朝着四周散去,正好与净一七人的法棍交缠在一起。 净一等人只觉得刚一接触便手中没了力气,不仅胳膊一阵酥麻,整个人都被旋风振飞出去,手中法棍顿时叮叮咚咚散落了一地。 “金刚伏魔?不过尔尔嘛”孙颖达不愿放过讽刺白马寺的大好机会。 净一浑身酸痛奋力站起,孙颖达的强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即便在白马寺除非方丈和几名主事出手,否则也是无人能敌,更别提孙颖达身后还站着杜光禄和陆冠辰呢。 佛道两家傲立武林多年,门中的底蕴便是如此恐怖。 “再不离开?休怪我不给你们白马寺一点情面了!”孙颖达喝道。 可净一却摇了摇头,只是淡淡道:“阿弥陀佛,贫僧不退!”。 “哼,找死!”孙颖达怒不可遏道。 一掌作势就要向净一拍去,却猛地眉头一皱,却发现是马上的耿壮凌空一跃而下,顺势也是一掌拍了过来。 孙颖达从未见过耿壮,见他一身粗布麻衣便毫不放在心中,当即改换方向一掌与耿壮对了上去,更是托大地只用了三分力气。 可令他意外的是,耿壮这一掌竟然好似千斤之重,就算是孙颖达也被震地连退三步才停下。 孙颖达意外地看了眼耿壮,后者虽然被震地连退好几步,但确实毫无惧色横在他与净一身前怒目圆睁。 “师兄?可有问题?”杜光禄惊疑道。 孙颖达摇了摇头道:“无妨,刚刚大意了,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是个天生神力”。 耿壮闻言一惊,没想到孙颖达只是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天生神力,好像这么多年,也只有当年老爷看出来了。 耿壮不知道的是,孙颖达一交手便感觉到耿壮内力尚浅,但却能有如此气势,便也只有天生神力可以解释了。 “怪不得你们白马寺想要招揽他,原来是看中了此子的天赋”孙颖达接着道:“我问你小子,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原来他以为白马寺是看中了耿壮的天资。 耿壮皱眉皱眉道:“我无门无派”。 孙颖达闻言一惊,他自然不知道耿壮练过劈空掌的事,所以误以为耿壮无师自通就可以用出如此凌厉的掌法当即便说道:“没想到倒是个奇才,这样,既然你还没有师门便跟了我吧,他白马寺能给的我正一教可一点也不差”。 哪知耿壮闻言却是啐道:“谁跟你们牛鼻子混啊,我要跟着少爷的”。 这年头想要拜入正一教可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孙颖达从未想过会有人拒绝他,当即脸色铁青,又看了眼被耿壮叫做少爷的陈庆之,随后冷哼道:“好啊,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正一盟威!”。 说完,孙颖达猛然一步迈出,霎时间一阵劲风忽然席卷而起,呼啸着吹向众人。 耿壮扎稳马步准备迎敌,对面的孙颖达冷哼一声,只见他浑身气息大涨,竟然似乎形成一道道旋风裹在面前。 “师兄这是认真了啊,看来是真生气了”杜光禄看了眼说道。 话音一落,只见孙颖达身形一闪,一阵旋风随即席卷而来,人还未到就拍向了耿壮。 旋风呼啸而来,蕴含着孙颖达雄浑的内力,耿壮还未动身就被旋风拍在身上,猛地向后摔在了地上。 那旋风还未停止,径直刮过所有人,看似空无一物的旋风却将众人全部震飞,连同那些骏马也都倒在了地上。 而这仅仅是孙颖达的一掌。 陈庆之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有些震惊,孙颖达这一掌蕴含的内力深厚,就算是自己不受伤也不是对手,这还是步入江湖以来,他第一次有了内力不如人的感觉。 “师兄的清风掌愈发威力无穷了啊”杜光禄啧啧称赞道。 “哼,这掌法我钻研多年,拿来对付这些小子,真是大材小用了”孙颖达冷哼一声,说着缓步上前高傲道:“不过不能便宜了你们,既然你们口无遮拦,我便亲自废了你们的武功,让你们长长记性,也算给屠刚他们报仇了”。 陈庆之闻言一惊,此刻众人全都受伤,就算一涌而上也不是孙颖达的对手。 遇到绝对打不过的对手,切记不能强出头,保命要紧。 这一点陈庆之心里很清楚,心中思绪一转连忙道:“道长且慢!”。 孙颖达停在他面前道:“怎么?你有何话说?”。 “方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道长海涵”陈庆之想了想道:“在下深知犯下过错,一句话难消道长心头之气,不如让我给道长献上一份大礼功过相抵可好?”。 孙颖达笑道:“大礼?你能送我什么大礼,我倒想听一下”。 “道长可听过陈庆之?”陈庆之随口说着,见孙颖达果然眼神一变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我听闻正一教在悬赏通缉那个陈庆之和魔教少主江雨禾,他们逃亡数日也没被抓到,不知道道长是不是也在找他们?”。 听的此言的杜光禄和陆冠辰也是连忙上前,相视一眼后孙颖达开口问道:“此事江湖皆知,难不成你有他们的消息?”。 “正是,三位道长若是相信,在下可以带你们去找他们!”陈庆之连忙说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这玩意叫炸弹 秋风吹过,落叶纷飞。 一阵安静回荡在众人之间,茅山三老注视着眼前的陈庆之,三人威严的气势逼地陈庆之连连低头不敢直视。 “你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哼,胡说八道,你知道要被我废了武功竟然敢编出这样的谎言骗我,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人是吗!”孙颖达怒喝道。 陈庆之连忙佯装惊慌道:“不敢,不敢,道长你想想,我已经任你处置了,何必又给自己找麻烦呢?还请你相信我”。 孙颖达三人闻言一阵疑惑,此时陆冠辰思忖后道:“我觉得他说的有理,说不定他真知道陈庆之的下落,咱们不是也听到消息他在雍州出现过,那到了司州也是有可能的”。 孙颖达闻言便问道:“我就姑且相信你,可你在义阳城还有刚刚这和尚问你的时候,你为何绝口不提此事呢?”。 陈庆之佯装犯难支支吾吾,待孙颖达厉喝一声才说道:“我是无意中遇到陈庆之和江雨禾的,他们给了我许多钱让我封锁消息,还说了只要我帮他们隐藏行踪,等再过几日风头过去就给我五百两黄金的,所以我才...我才绝口不说的“。 “哼,所以你直到现在被我逼到绝境,才想到拿陈庆之来换你的平安是吗?”孙颖达一副看透了的神色道。 “呵呵,道长明鉴,我也是迫于无奈嘛”陈庆之说着又将裹在包裹里的“三万”取下道:“道长你看,这就是那家伙的佩剑,他说把这个扣押在我这当信物,还说自己这剑叫做三万,千万不可拿给人看,因为他曾经就是用这把剑大闹怒江盟云云,还自称过「陈三万」呢”。 陈庆之不怕自己亮出三万会暴露身份,毕竟自己的名头如今响亮得很,谁也不相信会是眼前这个柔弱小子。 孙颖达三人一看这把古朴的青铜宝剑顿时连连点头,杜光禄忙说道:“不错,掌教说过陈庆之的佩剑就是这样的青铜镜,看来果然如他所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呵呵,你刚刚说迫于无奈?若不是上苍有眼让我在这碰到你,你就要因为五百两黄金助纣为虐了吧,哼,真是恶有恶报,魔教中人竟然会遇到你这样的墙头草,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孙颖达确信后便说道,说到最后竟然不由笑了起来。 “道长说的是,说的是...一定会恶有恶报的”陈庆之佯装附和道,那神色逼真就连一旁的净一等人都有些分不清他是不是在演戏了。 “哼,你这小人,先是栽赃陷害青龙帮,又暗地里帮主魔教中人,换作平时我真应该一掌打死你”孙颖子作势要挥掌,随后又说道:“不过看在你说出实情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带我们找到那两个贼子藏身之处,只要抓住他们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一定一定,道长请随我来”陈庆之赶忙佯装喜悦说道。 说完,陈庆之拉起耿壮等人朝前走去,孙颖达三人便守在身后跟着,三人守在三面丝毫不给众人逃走的机会。 “二哥...你为何那么说?“柳依依不解道。 ”不那么说,咱们就要被废了武功了,那老道士武功高的离谱,咱们打不过的”陈庆之无奈道。 “可是二哥...咱们现在怎么办,要带他们去哪里啊,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骗了他们,只怕会得不偿失啊”柳依依担忧道。 陈庆之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眼下也只能铤而走险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咱们也别无他选了”。 “既然二哥心中有办法,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柳依依连忙道。 陈庆之摇了摇头随后拉过耿壮道:“耿大哥,那东西还剩下多少?”。 耿壮还在懊恼自己被孙颖达一掌拍飞,此时听了便一头雾水道:“什么东西啊少爷?”。 陈庆之无奈地瞥了眼身后,确定孙颖达三人没有上来赶忙比划了一个葫芦模样再问道:“那天晚上,没用完对吧”。 耿壮见陈庆之比划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道:“哦...你说震天...”。 陈庆之连忙捂着耿壮嘴巴然后佯装关切道:“大哥腹痛啊,没事吧,道长内力深厚,咱们可再不能与他们为敌了啊”。 身后不远处的孙颖达闻言冷笑一声并不作答,陈庆之悄悄看在眼里轻舒了一口气。 “还剩多少了耿大哥?”陈庆之再问道。 “还剩十几个少爷,都装在包里了”耿壮指了指自己斜挎着的布兜道。 “十几个,应该够了...”陈庆之想了想然后对着耿壮一番耳语,后者听了顿时眼中一喜,随即重重点头答应了下来。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孙颖达上前不耐烦问着:“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到,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呢?”。 此时众人深入松树林,翻过几座小山丘,眼前不远处正是那凸起的断天崖。 “道长别急,陈庆之和江雨禾一路逃亡,藏的地方当然是要十分隐蔽了,不过咱们也快到了就在前面了”陈庆之连忙解释道。 片刻后,陈庆之绕过断天崖往山坡下走去,又走了一刻钟后,赫然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外杂草丛生,更有许多乱石堆积,还有一块巨石依靠在洞口旁。 “道长,他们就在那个洞里了”陈庆之指着山洞说道,这山洞是当初他们从断天涯下来过夜时他偶然发现的,当时觉得太过荒凉没有在意,直到此时才派上用场。 “躲在这么偏僻的山洞,是不是他们受了伤?”孙颖达问道。 “的确受了小伤,这几日都是我拿着吃食去洞里给他们的,不过并没有伤到大碍,现在估计已经好了”陈庆之这么说是要确定他们三个一涌而上,而不是留个人在外面看着。 果然孙颖达三人闻言后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前面带路,带我们进去吧”。 “这...这不太好吧道长”陈庆之连忙说道。 “有什么不好?莫非你是骗我们来这山洞的?”孙颖达喝道。 “哪里的话道长,我哪敢啊,只是这山洞里狭窄,我们要是都进去,反倒阻碍你们动手啊道长,况且他们二人武功高强,也就三位道长能制伏他们,我们去了也是白去啊”陈庆之连忙说道。 “再说了,这山洞不足数十丈,道长要是发现我骗你没人大可跑出来,我们现在两条腿能跑多远,怎么能比得过道长的轻功呢?”陈庆之继续说着,还装出一副害怕模样。 “师兄,这山洞地区狭长,要是人堆在里面咱们的剑法确实不好施展,听说陈庆之轻功诡异,万一被他趁机会跑了就不好了,现在他不知道咱们来了,不如咱们速战速决,趁他不备偷袭进去”杜光禄想了想道。 “嗯...那就如此吧”孙颖达想了想又对陈庆之道:“要是敢骗我,哼,你知道后果的”。 “不敢不敢...”陈庆之连忙说道。 说完后,孙颖达三人对视一眼施展轻功小心翼翼掠到洞口,随后三人便蹑手蹑脚往山洞里走去,待到三人身影不见,陈庆之赶忙和耿壮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拿起震天雷就朝着洞口跑去。 山洞并不算长,他们要在茅山三老发现里面没人之前把震天雷引爆。 陈庆之正是要借震天雷把山洞炸平来堵住孙颖达三人。当即二人分头行动,一人将震天雷埋在洞口,一人放在那块巨石上,不一会就摆好了全部震天雷。 “臭小子,敢骗我!”此时山洞内也传来了孙颖达的怒骂声。 “快点火耿大哥!”事不宜迟,陈庆之赶忙说道。 说完二人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火舌吹起火焰,对准引线后只见火星噼里啪啦烧了起来,陈庆之和耿壮赶忙往身后快速跑去。 此时只听得山洞内的三人也正朝着洞口而来,耿壮不由问道:“少爷,震天雷..够吧”。 “应该吧...看老天爷了”陈庆之也拿不准说道。 终于,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的火焰和灰尘让众人纷纷扭头,一声哗啦啦的巨响随即而来,众人便听到孙颖达几人的几声怒骂由强转弱,渐渐消散在了耳边。 “咳咳,少爷,你快看!”耿壮喊道。 陈庆之扇了扇面前灰尘定睛一看,洞口被乱世淹没,那块巨石也正好压在了上面。 “哈哈哈,好!这下我看这三个牛鼻子老道还怎么办”陈庆之大喜道。 “这是何物啊施主,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净一震惊道。 “这玩意啊...叫炸弹”陈庆之笑道。 “这...施主,那三位道长不会就此埋在下面出不来吧,他们毕竟...”净一震惊地看着眼前场景,可孙颖达三人毕竟是茅山长老,也算净一等人的江湖前辈,若是就这么被埋在山里净一忽然有些于心不忍道。 “放心吧大师,他们三个那身武功迟早能出来,不过到时候咱们就不在这里了,快走吧大师,现在可不是慈悲的时候”说完陈庆之连忙拉起净一往后跑去,独留下硝烟中的山洞,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留在了山林之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姐妹相称 “既如此,贫僧便先行北上了,等施主事情了结,还请别忘了洛阳之约“净一说完,与陈庆之作揖告别后拍马转身,顷刻间七人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松林里,此刻只剩下了陈庆之三人和平儿母女。 ”恩公在上,妾身有一事相求,还请恩公答应”李氏突然跪在地上说道。 陈庆之见状赶忙扶起李氏问道:“大姐我都说了你不必再客气的,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说”。 李氏望了眼陈庆之却依旧长跪不起,随后说道:“妾身福薄,现在已经无家可归,我家汉子也已经离我而去,我一介妇人身在这乱世之中,连自己明天能不能活过去试问都不清楚...”。 “可我不怕,即便让我现在去找我家汉子我也愿意,可是我还有平儿,平儿她还小啊恩公,她实在不应该跟着我受苦受难,所以...我求恩公收留她,平儿从心就懂事,不管是洗衣做饭还是伺候恩公都可以,只求恩公给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李氏说着说着眼泪如雨滴般滑落下来。 “娘~我不走,平儿不怕,平儿不要离开娘”平儿听着抱着李氏不住地说道。 陈庆之轻叹一声,李氏的愁苦他很清楚,李氏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如今父兄和丈夫都已经离去,那她在这个世上便没有依靠,兴许有点姿色,但这点优势很多时候反倒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若真让她一个弱女子带着平儿走南闯北,只怕青龙帮没了也会遇到其他恶人,李氏对平儿的关爱这几日陈庆之几人都看在眼里,此刻李氏却能忍痛割爱,一心只希望女儿能够平安过下去,便也只有生为母亲的女子才有如此决心吧。 可陈庆之犯难的是,他自己如今与三大派结仇,不仅要去救江雨禾而且日后还要去找那烟雨里,自己尚且不能安定又如何确保平儿的安全呢? 正在他犯难的时候,一旁的柳依依缓缓蹲下身子用巧劲扶起李氏,随后将平儿搂在怀里问道:“平儿愿不愿意跟姐姐去一个地方,那里有山有水还有好吃的鱼”。 平儿自打见到柳依依时便觉得可亲,此时一听柳依依说话连连点头,童真的眼眸里星辰灿烂。 “三妹,你的意思是?”陈庆之舒展眉毛问道。 柳依依笑着牵着平儿道:“柳家女子本就稀少,年轻一代里就只有我一人,我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妹可以与我一起玩耍,说说体己话,只可惜未能如愿,现在我与平儿一见如故,早就想让她做我的妹妹呢”。 李氏闻言一怔,随后一惊捂着嘴巴不可置信道:“姑娘意思是...要人平儿做妹妹?”。 “正有此意呢,就是不知道大姐愿不愿意呵呵”柳依依展颜一笑道。 “嘻嘻,我要做姐姐的妹妹,我也喜欢姐姐呢,娘,让我做姐姐的妹妹吧”平儿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李氏顿时喜极而泣。 “姑娘...不,女菩萨,姑娘菩萨心肠就是活菩萨啊,妾身无以为报,给女菩萨磕头了”李氏说着还要磕头,柳依依连忙拦下道:“大姐不可再这样了,我既然与平儿姐妹相称,那大姐也是我的长辈了,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就是,平儿既然与三妹结为姐妹,那就也是我和耿大哥的妹妹,从今往后,大姐也不能一口一个恩公了”陈庆之也笑着道。 “平儿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善,这辈子遇到你们几位贵人,真是...陆海啊,你在下面可以放下了~”李氏随后遥望故乡方向说着,眼圈隐隐泛红。 陈庆之三人这才知道,原来李氏名为李平,丈夫叫做陆海,丈夫希望女儿一生平安也能像娘一样美丽,所以起名叫做陆平儿。 “女菩萨...”李平正说着看到柳依依佯装发怒便笑着改口道:“那姑娘,平儿便交给你了,若是日后她不听话,你随意打骂都可以,就是不知姑娘家在哪里啊,我若是有缘...日后也好去看看她”。 “大姐你这什么话,我要平儿做妹妹,又怎么会舍弃了你,你当然是与我一同回家的了”柳依依连忙说道。 “不行不行,现在兵荒马乱家家户户都不容易,多平儿一张嘴就麻烦姑娘家了,哪能再麻烦姑娘,我也不是孩子了,自会想办法的”李平幽幽说道。 陈庆之与柳依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浅浅一笑出来,李平的淳朴令人感慨,这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从未接触过江湖,更不要提听过什么黄山柳家,在她的心中,家家户户都是要辛苦操劳填饱肚子的,她明白其中的滋味和付出,便极为真诚而坚强地不愿添麻烦。 陈庆之不由一叹,李平如此淳朴善良却闹的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可总有许多高高在上的人不仅残暴而且虚伪,可他们却活在天上,活在李平这样的老百姓不敢想象的世界里。 这世道真是不公平。其实比起他们许多江湖人,这世上多的是这样的普通人,可许多人身怀绝技便一头扎入名利场,又有谁会关心这芸芸众生呢? “大姐你放心,我家住扬州新安郡黄山,家中长辈与我都姓柳,我家别的不说,吃的住的就算再来一百个平儿也可以的”柳依依笑着说道。 李平略略吃惊地看着柳依依,显然对方的话超出了她的预期,一时间有些合不拢嘴不禁怀疑起来道:“姑娘家是做什么的,能有这么多地方,难不成姑娘也是官家?”。在李平心目中,能这么有钱的除了青龙帮这样的恶人就只有当官的贵人,她自然不相信柳依依时恶人,便只能猜测是官家了。 “我家不是做官的大姐,我家...什么都做一点,大部分时候就是种地啥的,不过大姐放心,我家里长辈都很好,不会亏待大姐和平儿的”柳依依想了想说道,不是她故意不说柳家的家业,而是的确如她所说什么都做一点。 身处乱世,即便是江湖大派想要立足除了武艺,也需要钱财的支撑,所以真正站在最前面的江湖门派,除去神秘的烟雨楼也都是一方世家。 不同于白马寺和正一教赚的是香火钱,其他六大派各有各的产业,怒江盟的韩家把控荆楚水运,巴蜀剑派白家控制蜀道运输将巴蜀一带的商品贩卖至各地,华山公孙家乃秦川第一大家,名下光酒楼就十几家,白龙寨的吕家与怒江盟异曲同工,在淮河一带镇压一方,而柳家便是什么都做一点,仅仅靠着柳家先祖在黄山一代留下的的土地就已经是一方大户了。 “姑娘原来也是富贵家的千金,那平儿如何高攀得上,就让平儿做你的丫鬟就好了姑娘”李平震惊之余赶忙说道。 “大姐,我是真的喜欢平儿要她与我做姐妹的,大姐要是不答应可就是看不起我啦”柳依依佯装怒道。 “这...真是,妾身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李平语无伦次道:“无论如何,姑娘也该让平儿做点什么,绝不能游手好闲姑娘,我平日里洗衣做饭、打扫家务也都可以,去了你家就都交给我吧” “呵呵,平儿,姐姐问你,你看姐姐打那些坏人厉不厉害,你想不想学也像姐姐一样会武功,等你学了武功便可以保护娘亲了呢”柳依依不提让李平干活的事反而摸着平儿脑袋笑道。 “我当然愿意,我也要像姐姐一样打坏人,保护我娘”平儿连忙说道。 “好,那平儿除了做我的妹妹,就也是我柳家的弟子了以后,到了黄山可要好好学武,怕不怕吃苦啊”柳依依接着问道。 “平儿不怕吃苦,有姐姐和娘陪着,平儿什么也不怕!”平儿笑着答道。 “那你看大姐,这下平儿可有的忙了”柳依依笑着道。 “姑娘...谢谢,谢谢姑娘”李平又一次喜极而泣,只是心中忍不住念了几句”女菩萨”。 随后几人笑成一片,不一会都翻身上马,李平不会骑马便与柳依依二人同骑,平儿则跟着陈庆之一块,三匹骏马随后扬起马蹄朝着扬州方向奔腾而去,一路上卷起尘沙几许,清风阵阵。 陈庆之三人自此终归是安心踏上了前往黄山的路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门山 蜀道难何以?嵯峨剑门关。 在陈庆之一行人向着黄山进发的时候,另一边的蜀中同样有着别样的故事。 巴蜀一带多崇山峻岭,正所谓“群山西来,波积云屯。地险所会,斯为蜀门”。 尽管巴蜀一带峨眉山、青城山、西岭雪山等等名山大川数不胜数,但当今世上,最瞩目的却不是这些高山,而是一座名为剑门山的小山。 剑门山,分大剑山和小剑山。两山紧密相连,东临嘉陵江,西接五指山,绵亘一百多里,北面全是千仞峭壁,如刀削斧劈;南面山峰林立,有着“一山两断状若门,秦蜀相通道由此”的赞誉。 说它小也不小,足有数百米高,但比起峨眉山这样的大山气势的确不足,但论名气剑门山却是蜀中第一。 其一是因为剑门山有一关隘,名为“剑门关”。剑门山中断处,两旁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享有“剑门天下险”之誉。 这座天然形成的剑门关历来都是兵家重地,千百年来留下了无处传奇故事。相传三国时期,蜀丞相诸葛亮率军伐魏,路经大剑山,见群峰雄伟,山势险峻,便令军士凿山岩,架飞梁,搭栈道。诸葛亮六出祁山,北伐曹魏,曾在此屯粮、驻军、练兵;又在大剑山断崖之间的峡谷隘口砌石为门,修筑关门,派兵把守。 后来魏军镇西将军钟会率领10万精兵进取汉中,直逼剑门关欲夺取蜀国,蜀军大将姜维领3万兵马退守剑门关,抵挡钟会10万大军于剑门关外,便为剑门关赢得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名。 除去这金戈铁马的剑门关,剑门山之所以闻名还因为山中的一个江湖门派,因为门中弟子个个都是用剑高手,故而称之为巴蜀剑派。 巴蜀剑派自当年武安君白起后人白仲建立后,又经过收集七把宝剑而闻名,历经数百年图治,巴蜀剑派早就是天下剑道的执牛耳者,其门下弟子过千,更是将势力遍布蜀道以及巴蜀各地,白家更是巴蜀毋庸置疑的第一大家。 若不是当年的流云剑突然转入魔教而折损了巴蜀剑派不少名声,以当年巴蜀剑派如日中天的势头,能不能成为八大门派魁首也未可知。 也正是因为巴蜀剑派的强大,所以尽管剑门关乃兵家重地,但益州官府也对同处剑门山中的巴蜀剑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甚至常有来往,由此可见巴蜀剑派的势力之大。 此时天清气朗,一眼望去剑门山山峰突兀而起,峰峰如剑,颇有“大剑小剑如刀攒,七十二峰成剑关”的气势。 大剑山有七十二峰,只是千百年来,谁也没有认真去数过剑门山究竟有多少山峰,但江湖人都知道,剑门大剑山中的那座逍遥峰中,便是巴蜀剑派的山门所在。 逍遥峰上古柏高大挺秀,绵亘不断,越过古柏,一座依山而家、气势不凡的建筑坐落于此,一道石碑屹立在门前,上前深深刻着“巴蜀剑派”四个大字。 巴蜀剑派,问剑阁内。 一名身形看似消瘦但却异常挺拔,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正在给面前的许多灵牌上香。 在他身后同样有许多弟子低头不语,神色愠怒,他们与男子一样,都是披麻戴孝,一身白衣。 问剑阁是巴蜀剑派供奉历代功勋长老以及掌门的地方,而这新摆上的四个牌位便是剑一四人的。 前几日白羽从江陵一路匆匆赶来,将四位守剑奴战死的消息公之于众,这对整个巴蜀剑派都是一个沉痛的消息。 守剑奴在巴蜀剑派威望极高,上至掌门白子泓下到普通弟子,纷纷痛惜不已开始披麻戴孝,而白子泓更是恼怒白羽没能及时将四位守剑奴的尸体带回来,尽管白羽狡辩说他不能以身犯险但白子泓还是怪罪于他,最终一怒之下关了白羽禁闭,所以此刻门中弟子集会也不见白羽的身影。 这是白羽回到剑门山的第三日,巴蜀剑派上下已经为四位守剑奴守灵足足三日,就连掌门白子泓都是滴水未几,深邃的眸子边还留着淡淡的泪痕。 在他身边,有三个脸色暗沉的男子,正是七名守剑奴剩下的三人,他们七人自幼一起长大情比金坚,当时知道四位兄弟牺牲后全都昏厥了过去,醒来后便愤怒地要下山为剑一四人报仇,要不是白子泓拼尽全力拦下三人,此刻已经下山去追陈庆之去了。 白子泓拦下他们的意思很简单,一来四位守剑奴刚刚过世,虽然正一教已经写信来会护送尸首上山,但毕竟还没到,白子泓希望三人至少也要等到尸首回归蜀山过了头七安葬之后再谈其他。 而另一个原因白子泓没有明说,只是当时愤怒的三名守剑奴扬言要去找陈庆之报仇,说谁拦谁死,一时间巴蜀剑派谁也不敢出手阻止,也只有白子泓一人一剑力阻三名守剑奴,最后语重心长给他们三人说了句:“三位长老莫要着急,我曾与大长老切磋数次都是侥幸取胜,故而想来此事不可冲动”。白子泓的意思很简单,剑一打不过我但也差不多,山下的那小子陈庆之不仅赢了剑一还杀了那么多人,正一教也困不住他,怎么说也要跟我差不多一个水平,所以你们打不过我也肯定打不过陈庆之,去了也是送死。 白子泓性格谦让,很少在门中与几位长老动手,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才拦下剑五三人,他只是不想让守剑奴一脉全军覆没,到时候可真是追悔莫及了。 不过此战过后,巴蜀剑派也再没有任何人敢质疑白子泓的实力了,以前种种“掌门也许不如长老”的声音也纷纷消失了。 “掌门,大哥他们的尸首应该要到了吧”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说话的人是剑六,他虽说是守剑奴排行老六,但门中传言他是除了剑一守剑奴中最能打的那个人,所以剑五不说话剑六却开口了。 大家纷纷抬头看向白子泓的背影等他的回答,因为按约定,上清四子今天就要带剑一四人的尸体回山了。 “嗯,是啊,今天就来了,我让人下山等着了”白子泓说道。 “既然如此,那把少主也放出来吧,那天之后就没见过他人了,怎么说大哥他们也是长辈,到时候少主也得来磕个头吧”剑六继续说道,他的脾气在守剑奴中最为火爆,与白子泓说话也不是那般客气。 白子泓皱了皱眉,他把白羽关起来当然是为了惩罚他没有带回四位长老的尸体,但他更多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 当初力排众议要帮正一教下山的便是白羽,非要把剑一四人带下山的也是白羽,到头来他没事可剑一四人却死了,不管怎么说他都难辞其咎,尤其若是被有心人逮住机会渲染一下,那白羽抛弃同门的罪名可就大了。 到时候这个少主的虚名只怕也无法保住,且不论剑六三人现在怒气冲冲一定要找到个出气筒,白氏子弟里再无一人比得上白羽的剑术,若他无法继承传承,那巴蜀剑派内部势必会为了掌门之位抢破头。 所以他动真格拦下守剑奴,也是为了震慑住那些不安分的人,所以为了暂时将白羽的事情压下去他就将白羽关了起来,希望可以平息一些人的怒火。 但显然,那些人始终还记得白羽的事。 白子泓想到这愈发地愁了起来,但既然绕不过去他也只能说道:“六长老说的是,等大长老们回来,就让那个不肖子出来负荆请罪”。 绕不过去,也只能先礼后兵了。 第一百三十章 谎言 剑门山,逍遥峰。 在问剑阁的另一头有一条幽静的长廊,这条长廊被巴蜀剑派称之为“翠云廊”。 穿过翠云廊,有一处别致的院落单独设在此处,巴蜀剑派的弟子都知道,这件单独的院子是属于少宗主白羽的。 此处背靠青山,不远处的山泉带来丝丝清冽,远远看去是整座剑门山风水最佳之处,让尚未有实权的儿子单独住在这么好的地方,足以看出白子泓有多么疼爱这个独子。 放在以前,白羽的这间院子可谓门庭若市,围在他身边的年轻弟子数不胜数,更别提那些个三天两头往这跑的女弟子们。 但此时此刻,这间名为“白云轩”的院子却是门可罗雀,无他都是因为白子泓给白羽下的禁足令,严令其他弟子接近此地,除了几名打小侍奉白羽的仆人,这里倒是难得的清幽。 忽然,一声几里哐啷的响声从院内主屋传出,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嗔怒传来:“呸,白羽你个不要脸的,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光明正大较量一下,看我不打的你跪地求饶!”。 不一会,一名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慌乱地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捧着碎成一片的碗碟,抬头一看,原来门外正好站着的便是白羽。 “少宗主...你消消气,这个雨姑娘脾气实在火爆,我也是无能为力”仆人无奈地说道。 白羽点了点头,眼前的仆人自小跟着自己,本性是个敦厚老实又很有耐心的人,可即便是他,也无法接近屋里的江雨禾。 白羽想着有些焦躁,不错,屋里那骂人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被他抓来的江雨禾。 那一日设计困住江雨禾后他就马不停蹄往剑门山而来,路上为了防止江雨禾逃脱不仅点了穴道还将其双手双脚绑了起来。等回到巴蜀剑派他又分头行动,一边去找白子泓上演苦情戏来吸引众人目光,另一边悄悄派何涛将江雨禾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不论是何涛还是自己的仆人,都是不约而同为他保守起了这个秘密,他也不担心他们会告密,毕竟他们的一生荣华早就跟自己绑在了一起,而且加上白羽这“牙呲必报”的性格,给他们十个胆也不会多说几句。 所以当白子泓一怒之下要将自己禁足在院子里的时候,他表面上喊冤其实内心倒是暗暗窃喜,这正好和他的心意可以不为人知地接触江雨禾,等到到时候他拿下江雨禾,只需要随便找个机会再跟白子泓告知一声,他相信只要没人知道江雨禾的身份,就算是自己爹也不会拒绝他身边多一个漂亮姑娘的。 打定这个主意后,白羽早就将剑一等人的死和自己造的孽抛之脑后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江雨禾,整体想着就是如何能让江雨禾心甘情愿做他的女人。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白羽一反常态,在此之前他心高气傲,与他接触的女子不论出身高低亦或者姿色如何,他都是将其视为自己的玩物,从不肯自降身份来陪衬她们。 但这个局面自从那一抹红衣出现后就不复存在了,白羽为了展示自己的爱意,虽说是将江雨禾依旧是关在房子里,但每日不仅命人做上美味珍馐送上,更是破天荒地围在江雨禾身边说尽了情话,俨然一副温润公子的姿态。 可尽管如此,事实进展地也不尽如人意,因为江雨禾的脾气实在是太倔了,不仅滴水不进而且从进来就没停下对白羽的谩骂,当白羽每次试着表达爱意的时候,还没说完就被江雨禾骂得狗血淋头气呼呼地出来了。 想到这的白羽再听到耳边江雨禾的嘲讽不由一叹,自己贵为巴蜀剑派少宗主何时被一名女子如此冷落过? 好几次白羽一怒之下不是没有想过惩治一番江雨禾,但不知为何这个对自家长老下手毫不手软的巴蜀剑派少宗主,竟然第一次有了心软的滋味。 白羽忽然想起过世的娘亲对自己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最毒的药便是情,下毒的还往往都是漂亮女人。 “少宗主,这雨姑娘什么来历啊?竟然对你如此不敬,老奴说句不该的话,不像大家闺秀的样子,说的话连我都听不下去了,少宗主怎么忍得了?”那仆人见白羽眉头紧锁忍不住说道。 白羽愣了愣看着面前这个叫做于聪的仆人,他跟着白羽许多年,比起那些畏惧和谄媚自己的人,于聪算是为数不多能敢和白羽真心交谈的人了。 “聪叔...她的确是我在外面认识的一个朋友,她就是与我有些误会解释不清,女人心海底针你懂的,嘴上骂得欢的其实心里说不好想得很,不过此事你万万不可说出去聪叔,毕竟她还在气头上万一不小心顶撞了父亲他们就不好看了,你先去忙吧,这边就交给我好了”白羽想了想说道。 “那是自然,少宗主老奴的为人你知道,你大可放心,既然是少宗主认定的人,那老奴也没什么怨言,我再去想着做点其他吃食吧”于聪赶忙说道,说完便识趣地退下了。 屋内的江雨禾兴许骂得口干舌燥渐渐安静下来,白羽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自认为温和的笑脸走了进去。 “江姑娘,你何必...”白羽轻声开口。 “你这个不要脸的淫贼、小人,白皮猪...”白羽话还没说完,江雨禾立刻送来一套问候他以及他祖宗十八代的大礼,顿时让白羽听的脸色铁青,咬牙忍住心头的怒火。 “够了!江雨禾,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的命可是握在我手里的”白羽忍不住爆发喊道。 不料对面的江雨禾却是微微一笑反倒不骂了,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她缓缓起来道:“哟,终于忍不住说出来啦,前两天看你那副嘴脸就恶心的要死,还是这样我好受点”。 白羽闻言一阵无奈,随后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与你说的话句句情真意切,你为何不信我呢?”。 “打住啊白皮猪,你要是再这样,姑奶奶还有许多好听的话没骂给你呢”江雨禾连忙打断道:“你也别枉费心机了,不管你想从我这套到什么消息我都不会说一个字的,不过你倒是说的对,别忘了我的身份,小心要是被人发现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何况,你们巴蜀剑派还不知道自家少宗主杀了自家长老的事吧...”。 白羽闻言一惊,连忙环顾四下无人后逼近江雨禾,他一早就逼江雨禾喝下了软筋散,此时的江雨禾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厌恶地皱眉向后退去。 “呵呵,原来你也会怕~”白羽看着江雨禾不由轻笑一声接着道:“不过你真是想多了,我现在丝毫不想从你这套出什么消息,也不怕你放出什么消息,就算你出去大喊大叫也没人会相信你说的话,他们只会抓住你追问那个陈庆之的下落,然后再拿你们两的人头换那五百两黄金”。 “什么五百两黄金?你什么意思?”江雨禾闻言一怔问道。 “呵呵,忘了还未曾告诉你”白羽笑了笑道:“我已经将你和陈庆之串通一气,在江陵伙同魔头西风残害我巴蜀剑派四名守剑长老的事公之于众了,哦对了,正一教也公告天下你们二人打伤上清四子,助纣为虐,再加上怒江盟也把你们二人偷袭怒江盟水寨并且杀害韩逐的事抖了出来,于是我们三家一合计,就下了江湖通缉令通缉你们二人”。 “现在整座江湖走在找你们,你们在他们眼前便是五百两黄金的赏钱,而三大门派同时通缉,你觉得就算你出头说话,别人信我们还是相信你这个魔教少主呢?”白羽贱兮兮地笑道。 “明明是你残害同门,正一教也是跟官府勾结,那怒江盟更是罪大恶极,我还没声讨你们竟然被你们恶人先告状,你还要不要脸了白羽?”江雨禾气愤道。 “我不要脸,我要你”哪只白羽竟然当即说道。 “呸!你这恶贼,真想迟早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看你如何面对被你欺骗的人”江雨禾骂道。 “真相?五百两黄金摆在那里,谁还在乎真相?”白羽冷哼一声接着幽幽道:“我告诉你什么是真相,真相就是现在巴蜀剑派已经将你和陈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不瞒你说,剑一他们还有三个兄弟,不仅武艺高强而且现在对你们恨之入骨,要是被他们发现的话,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谁也互不了你,你只会生不如死的知道吗?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了,我也是冒着巨大风险在护着你,你还不相信我的情意吗?” 江雨禾白了白羽一眼,但心中更是开始无比牵挂不知所踪的陈庆之,她担心陈庆之会被人抓住,也担心陈庆之会不顾一切来救自己中了奸计,更担心陈庆之如今的伤势好了没有,一时间愁绪万千根本不愿意搭理白羽。 “小混蛋,你在哪?我好想你,你一定要好好的”江雨禾心中暗暗说着,更是打定主意要逃离这里去帮陈庆之应对这危局。 “你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了我,你放心,我自有办法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你魔教少主的身份,等到我当了掌门你就成了掌门夫人,以巴蜀剑派的实力,我们便在蜀中享受荣华富贵,不比你在魔教担惊的好吗?”白羽以为江雨禾被他唬住便开始打起了温柔牌。 “少宗主,掌门派人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于聪突然开口通报,白羽闻言眉头一皱连忙说了句:“时间多的是,你好好想,想清楚点,有什么需要的你直接找聪叔就好,我有事先出去了”。 江雨禾看着推门离去的白羽无力地坐在桌边,眼前浮现着那佩剑少年的模样,眼角止不住地流下了泪。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奴归山 剑门山剑阁道,凄凉婉转的镇魂曲回荡在山间。 一队人马披麻戴孝,缓缓沿着这条古道上山,每一个人都是神色庄重,在他们的队伍正中,簇拥着四个红木棺椁也一同向山上走去。 在四具棺椁后面,有四名道士一言不发跟着前进,不是别人正是王远知、陶永四人,他们此行正是按照与白羽的约定送剑一四人尸首回剑门山。 王远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面前的棺椁,这个自命正直的道士心中五味杂陈,他这次来除了带着守剑奴的尸体,也带着谎言、欺瞒和虚伪。 “都是为了师傅与宗门的名誉,就算让我背负罪名我也绝不后悔...”王远知心中倔强地想着。 白羽离开江陵不久后王远知就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意思很简单,就是希望上清四子可以护送守剑奴的尸体回归剑门山,可另外一层意思却让王远知犹豫不决许久。 白羽在信中直言陈庆之勾结魔教江雨禾和西风残害剑一四人,又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云云,希望正一教能够秉持公正,将事情真相公之于众,另附有怒江盟韩家对陈江二人的控诉等等。 看似白羽言词阙阙,但作为江陵一战的目击者,上清四子都很清楚四位守剑奴是死在白羽的手上的,便明白白羽这是颠倒是非想嫁祸给陈庆之和江雨禾。 若放在平时,以王远知的个性是绝绝不会答应这样的无耻要求的,可白羽显然拿准了王远知心中对正一教名誉的看重之顽固,他在信中末尾写道:“陈江二人挟持柳家大小姐柳依依潜逃,致使柳家千金陷于危难境地,正一教虽为朝堂之教,但亦是江湖正派,不论与柳家还是我巴蜀剑派都是多年的交情,道长万不可见死不救,置若罔闻,只要正一教振臂高呼,江湖同仁纷纷追杀恶贼,这份情义巴蜀剑派将铭记于心,白某他日掌管山门亦不敢忘”。 白羽这段话瞬间给王远知心头浇了一盆凉水,白羽是绕着弯提醒王远知不要忘了当日萧颖胄围剿江湖中人的事情,那其中不仅有柳家的柳依依,也有白羽等人,而正是由于萧颖胄的步步紧逼,最终间接导致白羽出手杀害了四位守剑奴。 而巴蜀剑派都知道白羽是受了正一教邀请下山的,而在众人被萧颖胄围攻时王远知四人却是袖手旁观,此事如果被白羽宣扬出去,不仅得罪了柳家和巴蜀剑派,更会让正一教在江湖上无立足之地,届时谁都会将正一教扣上一个“朝廷鹰犬”的名头。 王远知不怕自己声名狼藉,但绝不允许正一教以及师傅陶弘景受此牵连。 至此白羽的目的便达到了,上清四子在万般无奈之下跟他成了一套绳子上的蚂蚱,也只好帮着他颠倒黑白,嫁祸于陈庆之和江雨禾了,于是那道三大门派共同发出的江湖通缉令便随之而来,而王远知四人也带着剑一四人的尸体来到了剑门山。 “道长...道长,快到山门了”一名领队的巴蜀剑派弟子连连喊着,将陷入回忆中的王远知唤醒。 “啊,哦哦,好,我知道了,麻烦诸位了”王远知连连说道,轻轻抹去额头的一丝冷汗,他毕竟不是陶永这样的惯犯,做这种欺瞒他人的事还是头一次,免不了有些紧张起来。 “师兄不用慌张,巴蜀剑派不还有白羽帮衬呢,咱们只需要配合就好,他不是自己说了,只要帮他这次,等他做了掌门,那巴蜀剑派就亏欠咱们一个大人情,到时候这一切都值得了“陶永看出王远知的紧张上前小声说道。 “但愿一切顺遂吧...”王远知闻言略微担忧地说道。 “自然会顺利,按照咱们送给师傅的信,这两日算来三家的江湖通缉令也发下去了,现在整座江湖都在找那两个小贼,我就不信他们能逃得了,只要抓了他们...”陶永顿了顿张望了一圈后继续道:“到时候死无对证,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话虽如此,可这对他们二人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周子良忍不住感叹道。 “师弟你这简直妇人之仁,他们都是魔教中人,这魔教向来都是咱们江湖中人一致排斥的,怎能对魔教中人这么心软?”陶永对着自己师弟教训道:“再说了,咱们正一教乃是国教自然要为陛下分忧,那个陈庆之摆明了跟逆贼有关系,咱们抓他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要不是他们在那搅和,咱们至于落到现在这样为难的境地吗?这笔帐不得跟他们算清吗?”。 “行了,别说了,这里是巴蜀,师弟还要谨言慎行,如今天下沐浴皇恩,什么逆贼我就当你在胡言乱语,现在是巴蜀剑派的丧期,还是不要聒噪了”陆静修一向沉稳当即打断了陶永轻声说道。 陶永赶紧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他也知道关于萧衍谋逆的事情还没有到天下皆知的地步,自然不能被别人知道。 不过经过陶永这一说,王远知三人倒也再不提“公平”一事,反正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过了一炷香,众人终于来到逍遥峰上,不远处的巴蜀剑派石碑处前来迎接的剑派众人站定在风中,为首一人神色庄重自然是掌门白子泓。 王远知见到白子泓身影后连忙平复心情上前快走过去,走到队伍最前面对着白子泓行礼道:“贫道茅山王远知,见过白掌门”。 白子泓同样拱手道:“久闻王道长以及上清四子的威名了,在下早就想见见四位了,只可惜现在我剑派上下一片悲戚,此次来恐怕要招待不周了”。 王远知没想到白子泓竟然如此客气,连忙说道:“白掌门折煞我们了,不论武功还是辈分,掌门都是我等仰望的前辈,再说了,此次前来我们四人也是为了赔罪,哪还奢望什么招待”。 “呵呵,此处风大,道长进去再说吧”白子泓笑了笑再没多说什么,只是望了眼身后的四具棺椁重重叹了口气。 很快队伍便走进了巴蜀剑派的大门,一行人簇拥着棺椁朝着问剑阁的灵堂而去,一路上剑派弟子分立两旁,有的神情悲凉,有的已经忍不住哭泣起来,整座山门白茫茫一片,迎接着四位守剑奴的归来。 “大哥,二哥...!”守在灵堂里的剑五三人看到棺椁的那一刻顿时奔走过来,宛如失魂落魄一般跪倒在四具棺椁前痛哭流涕起来。 “哎,三位长老请节哀,还是先让大长老他们归山要紧”白子泓哀叹一声说罢,便示意几人上前搀扶已经哭红了眼的三人起来。 三个平日里剑术高超,心高气傲的守剑奴,此刻犹如孩童般被人搀扶着起来,数十年的手足眨眼睛变成冷冰冰的尸体,纵使早就知道了消息但此刻亲眼见到,三人心中依旧是如云翻浪卷一般久久无法平复。 巴蜀剑派的弟子们望着哭成一片的三人,再沉稳的人也不禁动容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掌门,四位长老都是当世英雄,此次四位长老遇难我们也难辞其咎,我们四人也钻研道学多年,现在也无以偿还,不如就让我们四人在此做法为四位长老往生吧”王远知上前说道。 “王道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我们巴蜀剑派,守剑长老归天之后都不用超度,他们自会魂归剑山”白子泓摇摇头道:“四位长老为剑派呕心沥血一生,也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令他们安息了”。 “魂归剑山?”王远知有些疑惑道。 另一旁的剑五三人闻言缓缓起身,止住哭泣道:“掌门说的对,大哥他们务必魂归剑山,此乃头等大事,可是这样的大事当头,少宗主还不现身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魂归剑山 剑五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问剑阁内外,剑派一众弟子纷纷看向了白子泓,后者显然脸色有些不快。 “已经派人去叫那不肖子了,长老还请少安毋躁”白子泓尽量平和道。 “少宗主好大的架子,戴罪之身还需要请这么久,他若再不来那我就亲自去请一请他!”剑六也起身喝道,白子泓听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由地提起了几分真气。 “少宗主到!”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响亮的通报声传来,众人再扭头看去,只见白羽气宇轩昂,手持配件踏步走来。 “五长老、六长老,晚辈只是去换了一身孝衣,今日大长老他们魂归剑山的日子我如何能不来,只是要庄重些不是”白羽上前说着,果然已经披麻戴孝起来。 “哼!”剑六只是冷哼一声便不予理睬。 “爹~孩儿来了”白羽上前对着白子泓说道。 “这几日禁足可曾反省过?”白子泓肃然道。 “孩儿已经认真反省了,当日虽然是着急想要保存我剑派弟子性命,也为了尽快回山告知消息给诸位,但毕竟四位长老因我下山而又惨死在我面前,我没能救下四位长老乃我的罪过,还请父亲和几位长老责罚,只是孩儿希望...” 白羽说着顿了顿,白子泓看在眼里不禁问道:“你希望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我希望给孩儿一些时日,我一定要亲自手刃那两个魔教恶贼为长老们报仇,等我报了仇是生是死但凭父亲处置!”白羽义愤填膺地说道。 话音一落,顿时引起不少剑派弟子的共鸣纷纷嚷嚷道:“对,报仇!” “少宗主将功补过,善莫大焉”。 “少宗主不过审时夺度,何错之有?” ... 一时间许多弟子开始纷纷为白羽叫好,不过这一切被白子泓看在眼里却是毫不意外,因为此事喊话的大多都是白氏子弟,就算不是也是白家的心腹和亲信弟子。 但让他觉得不安的,还是少许弟子不仅没有应和白羽,反而不时看向了剑六和剑五。 守剑奴虽不出山,但平日里也会在门中教导弟子,再加上百年来守剑奴一脉在剑道中形成的威望,在巴蜀剑派中已经可以直逼白家了。 果不其然,一阵哄闹声中剑六运足真气说道:“难不成现在我剑派弟子临阵脱逃也成了可以赞颂的美德了吗?”。 剑六这一声蕴含深厚的内力,一声喊出顿时震地不少弟子心头一震,不禁都闭上嘴不敢再多说,就连白羽也是连忙稳住心神瞧向了一旁的白子泓。 “六长老,先安葬大长老吧”白子泓淡淡说了句。 “嗯,先安葬大哥再说”剑五拉了拉剑六也说道,脾气火爆的剑六这才冷哼一声作罢。 片刻后,只见几名剑派弟子上前抬起四具棺椁走在前面,白子泓等人随即上前跟去,不明所以的王远知等人也只好跟了上去,一头雾水的陶永看到白羽便连忙上前套近乎道:“白少主,别来无恙啊”。 白羽瞧了陶永一眼,其实他心里已经对这个两面三刀的陶永鄙夷之至,尤其这次下山本就是陶永邀请到自己,最终却闹了个不愉快,差点把自己也折在江陵,想到这白羽就气不打一出来便没好气道:“道长一路辛苦啊,我当日无恙,道长是不是有些意外啊”。 陶永尴尬地笑了笑道:“白少主多虑了,贫道当日万般无奈,这次来真是跟白少主道歉的,如你信中所说,咱们该是朋友才对是吧”。 白羽心中冷哼一声,但想想自己现在还不到与上清四子翻脸的时候便只好虚伪地笑了笑道:“道长哪里话,不过从前还是以后,咱们两家都是朋友”。 “呵呵,朋友就好少宗主,不过我看贵派内部好像有人对少宗主颇有意见啊,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白少主还请直言”陶永想了想道,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剑六三人,毕竟现在白羽和他们是同舟共济,只有白羽顺利当上掌门,这一切的谎言才能被掩盖住。 “道长放心,你们只需要记得称述事实就好,若真需要道长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会直言的”白羽也送还一张虚假的笑脸,互相利用的道理他也懂得。 又过了好一会,一众人绕着山路一路来到逍遥峰顶,只见此处傲视群山,风清气朗,山顶上空荡荡一片,只有一处高高隆起的建筑屹立在那里。 “此处是哪里白少主,怎么到这来了?”陶永忍不住问道。 “看到前面那个像陵墓一样的东西了吗?那是我巴蜀剑派的剑冢,便是...守剑奴待的地方”白羽轻声说道。 听到这的陶永四人相视一眼,巴蜀剑派的剑冢之名他们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设在此处,素闻剑冢内藏着剑派无数宝剑,而守剑奴历代镇守此处,难不成是为了让剑一四人落叶归根? 只见前面的剑派弟子缓缓将四具棺椁带到剑冢旁放下,随后白子泓走上前转过身来看着众人道:“守剑长老魂归剑山,时辰已到,众弟子恭送剑魂!”。 话音一落,只见四名弟子带着四把宝剑走了出来,其中一把正是剑一的断剑“水寒”,还有剑二的那把细剑,后面两把虽不是干将莫邪但却极其神似,想来应该是剑三剑四原本的佩剑。 “白少主,什么叫恭送剑魂?”陶永问道。 “以我血肉,送魂归山”白羽轻叹着说道:“在我巴蜀剑派,魂不在身而在剑”。 随后白羽也走入剑派弟子阵中,只见所有弟子不约而同大喝一声“剑魂归山!”,随后纷纷拔出佩剑,在陶永四人惊讶眼神中,但见剑派弟子连同几位长老和白子泓,纷纷对着那四柄长剑深深鞠躬,随后几乎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所有人高举长剑,竟然舞起了名震天下的「青云坠」剑法。 一时间逍遥峰顶剑气四溢,长剑发出一阵阵铿锵的低鸣声,众人行云流水地舞完一套青云坠剑法后不约而同收剑,却在收剑的一刹那用剑锋滑坡手掌,只见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陶永惊异道。但见从白子泓开始,每个人都上前走到剑一四人的生前佩剑前滴上手中鲜血,再鞠一躬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上到掌门,下到普通弟子,无一例外都对着四把宝剑祭血鞠躬,好一会后众人祭血完毕,而四把宝剑已经沾满了鲜血。 “请剑入冢,再铸剑身!”白子泓悠扬的声音直冲云霄。 只见四名弟子将宝剑缓缓带到剑冢内,外面的人看不清剑冢内发生了什么,只见不一会忽然整座剑冢都发出一阵火光,一道石门打开,远远可以看到四把宝剑竟然放在锻造炉里。 “这是何意啊白掌门”王远知上前问道,此情此景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道长见怪了,这便是我剑派剑魂归山的办法”白子泓道:“我剑派中人一生追求剑道,早就与佩剑神魂相交,我们称之为「剑魂」,当身死之时为避免剑魂破散,我们便以血为祭,以骨肉为引重铸佩剑,便是将自己的剑魂留在剑内放在剑冢内,等将来有缘的弟子手持宝剑,再证剑道,这才是真正的回归剑山!”。 陶永四人听了一震诧异,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特别的安葬方式,再一寻思不由惊到:“以骨肉为引?那是...”。 话未说完,只见剑五三人以及守剑奴一脉的后人抬着剑一四人的棺椁缓缓走向烈焰燃烧的那石门,在陶永四人万分惊讶眼神中,四具棺椁被一寸寸放到锻造宝剑的火炉中。 “骨肉为引,便是用自己的骨肉火花来造剑啊?”陶永不禁失声喊道,看着一旁剑派弟子不悦神色赶忙闭上了嘴。 “起炉,煅剑!”白子泓立刻喊道。 “失我血肉,得我剑魂,煌煌剑道,万世长存!”无数剑派弟子不约而同吟唱起来,在吟诵声中,几名锻造宝剑的工匠叮叮咚咚的开始了重铸宝剑,烈焰将棺椁吞没,却又似乎以新的方式重生了。 “白羽!还不跪下磕头认罪!”众人静立数个时辰后,剑冢大门紧紧关闭,距离宝剑重铸完成已经到了尾声,却不料此刻剑六的声音再次传来。 锻造宝剑的炉火渐渐熄灭,忍耐许久的守剑奴一脉的怒火却烧的正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白颠倒 剑六这一声,声如惊雷,惊地白羽浑身一颤。 “六长老,如今大长老他们尸骨未寒,不应在此动怒吧”一名四十左右的男子开口回道,他是剑派的一名客卿长老名叫苏青,地位虽然不如剑六但却是白子鸿的好友,自然不愿意看到白羽被人呵斥。 “哼,正是因我大哥他们刚刚魂归剑山,才是要他此刻磕头赔罪的时候”剑六毫不客气说道:“更何况我大哥他们到底如何死的,自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说辞罢了,我倒想问问这几位道长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六长老难不成是怀疑少宗主撒谎吗?简直是荒唐,这种事怎会胡言乱语”苏青悻悻然道。 “苏伯伯,六长老说的也对,此事事关重大,诸位也不能只听我一人之言,不妨就让几位道长也说说当时情形,他们都是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辈,想来说出来的话六长老自然会相信的”白羽淡然说道,他当日虽然将大致事情说出但却是故意没说清剑一几人的具体死因,为的就是等王远知来借他的口说出来让人信服。 王远知暗自一叹,自知这趟剑门山肯定少不了要将这谎圆过去,虽是万般不愿但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在众目睽睽中走上前说道:“白掌门还有诸位剑派的前辈,贵派四位长老的死贫道的确是亲眼所见,对此贫道万分抱歉,但一应事实都如白少主所言绝无虚言,诸位有任何疑问还请直言,贫道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正一教在江湖和朝堂上威望极重,再加上正一教弟子乃是修道之人,比起大多数不尊律法和世俗规矩的江湖人来说,正一教弟子素来都是正值善良的代表,尤其是上清四子这样美名远扬的人,故而比起自家少主都更加令人信服几分。 剑六听了王远知的话心神一怔,他脾气火爆但是却心思聪慧,之前听闻剑一等人牺牲时悲伤过度还未来及多想,后来反复思量都觉得以剑一四人的武功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而白羽却毫发无损? 虽然他不至于怀疑白羽杀人,但却总觉得事有蹊跷便想着刨根问底,正好王远知四人来到,他便想借此机会问问,看白羽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却没想到王远知如此说法。 “道长,我且问问,我大哥他们剑法高超乃当时一流,如何能被两三个魔教贼子杀死?”剑六问道。 王远知暗暗吸了一口气,说出准备已久的说辞:“四位长老的确是剑法高超,当日所见依旧历历在目,只是可惜四位长老心性豪爽、多少有些不谙世事,才会被那些贼子设计所害啊”。 剑六几人相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认同,守剑奴常年在逍遥峰不多走动,武艺剑法没得事但的确不太通人情世故,加上剑一也的确是个豪爽性子,若说是被有心人故意利用也说得通。 “他们如何设计的?还请道长明说”剑六想了想继续问道。 “先是那个小贼陈庆之借口与剑一长老比剑,故意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剑一长老对其有了爱才之意,明明可以取胜却听了他的鬼话只比剑招不比内力,剑一长老信以为真,却没想到没过几招陈庆之就出尔反尔用出剑气,剑一长老没有防备,这才...遭了难啊”王远知娓娓说来。 守剑奴一族众人闻言都是悲愤不已,剑六双眼血红道:“此生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那我二哥、三哥和四哥又是如何死的?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白羽当时又在干什么?”剑六连忙问出所有的问题。 “剑二长老本是要出手相救的,只是他起先也中了陈庆之那贼子的奸计,误以为他是个正值之人,因此还要阻挠我们,而当时我们在场众人都不知道陈庆之身边那名女子便是魔教少主江雨禾,她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哄骗剑二长老与我们对立,结果趁机偷袭了剑二长老,哎,真是蛇蝎心肠啊”王远知继续着自己半真半假的故事。 “江雨禾!魔教妖女竟有如此心机,我就说二哥他...他是那么聪明沉稳的一人,若不是遇到这样的贱人,怎会至于如此境地?”剑六沉重地哀叹道。 “当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我和白少主都来不及救人,想起此处贫道就羞愧万分啊,而当时三长老和四张老合力与陈庆之交手,我们几人反应过来便也围攻过去,可没想到魔教早就埋伏多时,魔头西风带着一队人马也杀了出来,将我们分割开来”王远知心中本就紧张,为了不露馅便不等剑二发文赶忙自顾自阐述起来。 只是他刻意颠倒事实,将原本围剿众人的萧颍冑府兵篡改成了西风带的魔教中人,一来这样可以掩盖正一教见死不救的事实,二来也是为了替萧颍冑洗脱罪名,毕竟正一教乃是朝廷亲封国教,王远知也不希望巴蜀剑派与朝廷命官有什么矛盾发生。 “当时我们寡不敌众,而那个魔头西风和贼子陈庆之又武艺非比寻常,我们四人被西风所困,剑三和剑四两位长老虽然用干将莫邪奋力抵挡,但也只是与陈庆之打成平手,倒是白少主英勇无畏,拼死逼退江雨禾,趁着陈庆之力竭之际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差之毫厘就可以当场要了他的命,但无奈魔教人数众多,白少主刺伤陈庆之成为魔教的众矢之的,我等奋力才将他掩护突围出来,可惜三长老和四长老为了掩护白少主也是最终战死”。 王远知看着经过自己一说对面的剑六等人均是面露悲伤却没有半点怀疑,当即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好在荆州长史萧颍冑大人率军及时赶到帮我们击退了魔教贼子,但西风、陈庆之和江雨禾等人还是趁乱逃走了,哎,四位长老和白少主都是受我正一教邀请下山,但最终却是客死他乡,贫道实在心中有愧啊,只怪那些魔教恶贼实在狡猾奸诈,他日贫道一定手刃恶贼为四位长老报仇!”。 “不错,我也一定会亲手杀了那几名魔教贼子,六长老还请给我些时日,我定当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四位长老”白羽连忙附和道,只是他对于王远知没把长沙寺拉下水略微感到意外,原本他以为佛道两派争斗多年,正一教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佛门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王远知也是收到陶弘景的飞鸽传书才打消了他这个念头,原因也是因为陶弘景认为寻找龙渊剑和传国玉玺兹事体大,不应该此时就彻底翻脸打草惊蛇。 “原来白少主还差点击杀那贼子陈庆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份胆量和豪气真是当世少见啊”苏青忍不住夸赞道。 有了苏青这一通马屁的带头,一众弟子接二连三开始吹起白羽的马屁。 “白少主英勇无畏,举世无双啊”。 “白少主有勇有谋,乃我剑派福气啊”。 “白少主长得真白”。 ...... 正当白羽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妙计得逞的时候,原本沉默一阵的剑六又开口了:“少宗主这便是觉得于我守剑奴问心无愧了吗?”。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问罪 白羽闻言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剑六道:“我...我知道此次...”。 剑六一挥手打断了白羽继续说道:“虽然大哥他们是死在魔教手中,这笔账我日后也一定会找魔教算清,但是自家的账本也得算清楚咯”。 “六长老这是什么意思?还想要兴师问罪吗?”苏青不高兴道。 “我们守剑奴七族子弟历代单传,一生不下剑门山钻研剑法,不仅为剑派驻守剑冢,更是与白氏一起带着门中弟子求证剑道,试问虽不是白家人但我们守剑奴一脉对得起祖辈的一诺千金,对得起白家任何人,但敢问白家,敢如此问心无愧对我们吗?”剑六喝道。 “剑六,你此话似乎是要造反的意思啊”一名白家长老沉声道。 “哈哈哈,造反?不!我守剑奴一脉世代忠诚绝无二心,但今天也要求个公正”剑六继续道:“当初大哥和二哥一时看错人,不仅教那人一身剑法更是把承影剑给了他酿成大错,这罪我们守剑奴认了,没能守好宝剑所以即便白家没收其余宝剑我们也未曾有半句怨言,即便七把宝剑乃是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东西”。 “但白氏子弟犯了错又该如何?他白羽乃我巴蜀剑派少宗主,外人皆知他便是下一任掌门,也正因如此,我四位兄长无比信任他才选择下山,可他却没能担得起这个少宗主的责任,将门中长老带到险地,而他学艺不精,竟然突围以后怯懦逃走...”。 “我不是,我是为了保全...”白羽闻言连忙想要辩解。 “别跟我解释那么多,你既然想要做掌门,就无论如何不该有舍弃同门的举动,一切都怪你当初不听劝阻,非要下山掺和朝局之事,白氏组训明明白白写了白家弟子只证剑道不可接触朝堂,你此举乃是蔑视组训,难道不是错,不该罚吗?”剑六直截了当喝道。 一阵鸦雀无声,白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的念头,这些天常有传言说,自从当初白氏因流云剑收回守剑奴镇守的七把宝剑之后,守剑奴早就心怀不满,加上守剑奴在门中威望越来越高,已经有一种声音悄悄传来。 那声音说“咱们是叫巴蜀剑派又不是白氏剑派,白氏就非得做掌门吗?为何不可以是其他年轻才俊?”。 白羽此前从未计较这一点,那是因为他自信他是巴蜀剑派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也是因为白氏威望依旧远高守剑奴。 可出了这次的事,白氏的威望正好受到了冲击,而他也一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对面的六长老,其实也不过比自己大十岁罢了。 “依着六长老的意思,少宗主该如何罚?少宗主虽有违反祖训,但那也是为了除暴安良,这与祖训难道爷背道而驰?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力无法改变罢了”苏青替白羽出头说道。 “可既然有错那就要罚,这不是白氏的规矩吗?”剑六冷声继续道:“他的错不在于人力有限,而是才不配位,既然要做掌门就该让最优秀最适合的人做,白羽我看并不合适!”。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没想到剑六竟然是此刻当众逼宫,就连白羽也是吃惊地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突然,一声声反抗的声音传来,最开始是一个,慢慢是十几个,最后几十,上百...,声势之大令白氏子弟纷纷一惊。 白羽环顾了一圈四下,他明白关于守家奴的传言现在看来绝不是空穴来风,至少对于剑六来说是这样,他对于剑一等人的悲痛是真真切切的,但兴许从前压制剑六野心和不满的也是这几位兄长。 如今新仇记恨一起算上,剑六可算看到了机会。 多少年来,守剑奴的故事代表着一诺千金和对剑道的执著,而学习剑道的剑派弟子很少有不会被守剑奴一脉的传奇故事所吸引的,而这其中就会有不少家世一般亦或者是不被白氏弟子喜爱的孤僻弟子,而教导他们前进的,一直都是守剑奴们。 正如二十年前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孩第一次遇到守家奴的故事一样,此时应和剑六的也大多是这些外门弟子。 “你们!你们想要造反嘛!”苏青大喝一声,然后怒视了一眼剑六道:“剑六,莫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能拿我如何?”剑六狂傲地说道,他的性子有些像剑一但却更加狂放,但作为守剑奴中天赋最好也最年轻的那个,剑六这样也难怪。 每一代的守剑奴排行不是看年纪,而是依着当年七位先祖的排行而定,故而剑六虽是老六,但实际却是最小的。 但他却实打实只弱于剑一,这一点巴蜀剑派人人皆知,苏青也一样。 可他乃一派长老,此时被剑六这样挑衅怎能忍气吞声,不然日后还如何管教弟子,更何况他深知自己与白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真让剑六得逞,自己的后果只怕就是被巴蜀剑派扫地出门了。 于是苏青拔剑出手了,明知不可为也不为不可。 苏青的剑走的是快剑,用的依旧是青云坠剑法。 青云坠剑法如剑仙之剑坠落青云,走的是气势如虹的路子,苏青钻研剑道三十余年更是内功不俗,所以苏青的快剑此刻称得上声如雷、快如风。 一道寒光从众人眼中闪出,刹那间剑气纵横满山巅。 众弟子看得出来,这一剑是{仙人指路},不由想起自己出剑的气势,比起苏青来说都是弱了不少,纷纷赞叹想着剑六与苏青当有酣畅淋漓的一战了。 在巴蜀剑派如果切磋动手,旁人是不允许插手帮忙的,因为剑道乃是君子之道,青云坠剑法更是斩天斩地的气势,而这种气势只有一次次比剑战斗中才能练出来,所以即便此刻剑六和苏青动手,大部分弟子也没有阻拦,毕竟高手过招在巴蜀剑派也不是天天可以见到的。 可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愿,因为仅仅一个照面,苏青的剑就断了,剑六那柄“鱼鹰”就抵在了苏青的脖子上。 苏青满脸煞白,许多白氏的长老也是一样的吃惊,因为剑六的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根本看不清。 最有气势的剑便是最快的剑,剑六一直这么认为。 论剑法娴熟他或许不如剑一,论对武学认识他也不如剑二,但他是最适合与人对敌的剑,因为他将有限的剑法练到了最快,从而一招制敌。 “花里胡哨,华而不实”剑六简单的一句让苏青臊红了脸。 “你...你有种杀了我!”苏青倔强地喊道。 “你不配死在我剑下,滚吧!”剑六一脚踹飞了苏青喝道,整座逍遥峰因为他的狂傲陷入了寂静。 下一刻,这柄剑指向了白羽,后者浑身一颤向后退去,却被一张大手托住了。 那人是白子鸿,这座山的主人,巴蜀剑派的掌门人。 剑六看着白子鸿,白子鸿也看着他,二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剑气已经狂卷如风交错纵横。 “大长老曾说六长老杀人剑法天下第一”白子鸿还是平淡道:“不是夸大”。 剑六没说话,死死盯着白子鸿,几天前他也正是这样与其对峙,当时身边还有剑五和剑七。 可当时他们输给了白子鸿,不过那是因为当时三人忽闻噩耗早就心神不定,所以缓过来的剑六不甘心地认为就算输也不会输的那么随便。 可仅仅此刻剑气的交锋剑六就知道了,动起手来他完全没有胜算。 因为白子鸿的剑气强他太多,已经不是再快的剑可以弥补的了。 “十年后或许我会赢,但现在我知道,我打不过掌门”剑六很狂傲但他不傻,于是识趣地收了剑,对面的白子鸿微微一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起了身上的剑气。 “但我说的乃是事实,掌门之位能者居之,我相信掌门应该记得当初老剑圣的心愿是什么吧”。 “愿天下剑客人人可证剑道,愿剑道煌煌万古长明”。 白子鸿说完轻叹一声,心中苦笑一声:“爹啊,你少喝点酒许点愿事情都少许多”。 “若有更好人选带领剑派弟子前行,就是不是白氏弟子又如何?当年那人若不是叛出师门,掌门你的位子,应该也会易主吧”剑六幽幽说道。 白子鸿平淡的脸上不经意地一怔,旋即笑了笑:“有道理,不过你说十年后可以赢我,那羽儿十年后未必不能赢你”。 “我不会以大欺小,我与他不争内力,不争剑法,既然掌门要看天资,不如咱们就比学剑如何”? “想学什么?” “青云六神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六神剑 巴蜀剑派,青云六神剑。 这是屹立剑道之巅数十载的剑招,相传乃白氏先祖观巴蜀名山后所创。 六神剑共六招却不仅仅是六招,每一招都蕴含着一路精妙绝伦的剑招,白氏先祖历经数代将每一路剑招浓缩为一剑,其中蕴含着数代人整合的剑道奥义终成最后的青云六神剑,这其中将上百路剑招融为一招的方法更是被后人称之为「剑匿天下」。 巴蜀剑派问世百年,门中除去白氏子弟亦有不少惊才艳艳的的外门弟子,而白氏当年独创的青云坠剑法也成了整个剑派共同研习的剑法,更有如守剑奴一脉后来者居上,论对青云坠剑法掌握胜过除白子泓以外的白氏子弟。 但唯独这青云六神剑从不外传,只有历代掌门临终之前会教给下一任掌门,也便是这青云六神剑,是白氏能够稳压守剑奴一脉的关键所在。 上百年来,巴蜀剑派从未有过将青云六神剑传至白氏以外的先例,唯一的例外便是二十年前冠绝天下的流云剑。 至于流云剑到底如何学会的青云六神剑,在天下人口中众说纷纭,有说偷学的,有说他不过远远看了一眼老剑圣用剑便学会的,也有人说就是老剑圣教的,为的就是让他当下一任掌门。 到底真相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回到如今,守剑奴守剑百年,说一句一诺千金也不为过,但时过境迁,更有没收宝剑在前,手足惨死在后,便让如剑六这般不甘心于人之下的人物站出来。 而他很清楚,若想要从白氏手中抢来巴蜀剑派掌门的位子,学会青云六神剑很重要,这一点白子泓也很清楚。 剑六也许心中的确有几分埋怨白羽,但更多心思便是借此机会提出如今的要求,那便是他要学青云六神剑。 白子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不卑不亢的剑六,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少年意气风发说过和剑六一样的话。 “剑六你狼子野心,竟然觊觎青云六神剑?你是把你们守剑奴的誓言都抛之脑后了吗?”苏青嘴上依旧不饶人,倒不是他不怕剑六,只是他必须替白氏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掌门意下如何?”剑六根本不理睬苏青而是精致问向白子泓。 “六长老应该清楚,青云六神剑历来只有掌门可以学,这是祖宗的规矩”白子泓淡淡说道。 “可若是不比六神剑,比其他各路剑法都对少宗主不公平,我这是在为掌门考虑”剑六立刻说道,眉宇间的固执溢于言表。 白子泓淡淡点了点头,他必须承认剑六说的是事实,因为这山上除了六神剑没有剑六不精通的剑法了,也许有,那是苍松古剑,他爹自创的剑法。 可惜了,苍松古剑只有剑一会,如今已经算彻底失传了。 摆在白子泓面前的是一道分叉路口。一道是他可以用武力暂时震慑住剑六,凭他的本事保巴蜀剑派数十年无忧不是问题,可问题在于经过剑六这么一闹,白羽甚至白氏一族的威信已经被动摇,分裂已经在内部产生不可避免,待到剑六超过他或者他百年之后,谁还能阻止这一切? 另一条路便是答应剑六的要求,公平地让他和白羽比一场,如果白羽赢了不仅赢得了人心,他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确立白羽下任掌门之位,而去比的仅仅是学剑,白羽的天资同样出类拔萃并不见得一定会输。 于是选择已经很明了了,只有比试才是最合适的额选择,但问题就在于如何比?要是教了青云六神剑给剑六,纵使白子泓也没十足把握稳压剑六了。 剑六扔给白子泓的是两杯毒药,怎么他都有收获,看似立于不败之地,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白子泓的回答。 “那就学青云六神剑吧,三天时间谁学的更好更快谁就赢,不过时间有限,只学前三招就好,而且只有图谱可供参考,我不会给任何人任何指导,如何?”。 剑六皱了皱眉,他原本以为白子泓会和他讨价还价一番,至少也要给自己加上一些条件才是,但没想到白子泓答应的这么快,虽然只是给前三招的图谱,但他很自信自己能学会。 学会三招青云六神剑的自己白子泓就一点也不担心? 白子泓看着剑六迟疑却是心如明镜,他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之所以敢教青云六神剑前三招一来便是因为他早就清楚白羽偷学了前两招,这样比起来白羽便占了优势,而之所以不比两招便是他有私心,想要白羽借此机会再学一招。 他望着此刻有些心虚的白羽暗自一笑,自己这个儿子总以为自己运气好总在不经意间偷看到了父亲练剑,还能不经意间临摹了父亲的剑谱和讲义。 但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不过是别有用心罢了。 这世上当父亲的,哪个又不是望子成龙的呢?就算是白子泓也不例外。 可就算剑六真的三天就学会前三招白子泓也并不担心,那是因为他很清楚就算剑六学会全部的六神剑以及「剑匿天下」的精髓,他也用不成真正的青云六神剑。 青云六神剑之集白氏先祖数代心血而成,其实根本不是简单的六招剑法,想要用出六神剑的真正威力,除了练会六路剑法更是要学会一套秘密相传的连招,而这连招又是七七四十九中变化,将六路剑法整合一起反复变化。 除此之外便是那剑匿天下的真正奥妙,初学者只以为是熟练其中数百路剑法整合一起便可以,但真正精髓其实在于剑匿二字,剑匿天下看似是将这六路剑法藏匿起来化为一招,但藏匿并不是目的,藏匿是为了厚积而薄发,是为了出剑那一刻不再藏匿。 真正的青云六神剑是将六路剑法上百种剑招忽隐忽现、变化莫测,看似是六招其实出剑时共有数百种微妙变化。 只是青云六神剑出剑时气势如虹加上过于凌厉,让人忽略了其中的玄妙变化,而不掌握那一套连招又无法发挥其最大的威力,所以即便白羽和江雨禾也会几招六神剑,但也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完全用不出天下第一剑法的威力。 这世上最强的剑法,怎么会是简简单单就被学会的,白子泓学六神剑整整二十年才有所成,这还是快的。所以就算让剑六学了六神剑,没有连招剑谱,不教剑匿天下的真正含义,学了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这两点从不被外人所知,只有在接任掌门时才会口口相传,所以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白子鸿也没有例外,更不可能对剑六说穿,所以他有恃无恐。 但是剑六不知情,历代守剑奴只知道六神剑天下第一,所以他虽然心有怀疑但架不住对六神剑的向往,于是百般犹豫后他答应了下来道:“好就学前三剑,谁赢了谁就是下一任掌门”。 “不过掌门咱们必须约法三章,你是整座剑门山唯一会六神剑的人,若是有你传授那自然学的更快,尤其六神剑那{剑匿天下}的心法乃其精髓,若是掌门偏袒少宗主指点一二让其领悟,那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了”剑六说完又紧接着说道。 白子鸿闻言一笑道:“我可在这立誓,若我偏袒任何人,那我白子鸿此生不可魂归剑山如何?”。 “爹!....”白羽失声喊道,他没想到白子鸿能发这么毒的誓言,毕竟魂归剑山可是剑派弟子的荣光,只不过白子鸿只是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白羽不由嘟囔一声:“爹对我...还真是有信心”,他自然不知道白子鸿有恃无恐的原因,就如同他不知道其实白子鸿早就清楚他学过六神剑的前两剑一样。 不过白羽本就是骄傲之人,先前是剑六的气势压的他一时怯场,此时见白子鸿对他信心满满不由也来了豪气,毕竟他自认为反正自己已经会前两剑,就算三天时间学不会第三剑还能比剑六差不成? 就算是皮毛的六神剑,也需要将两路上百招剑法逐一演化,白羽也练了两年之久,他不相信剑六能胜过自己。 “好!既然六长老看得起我,那我就与六长老比一比,好让大家心服口服”白羽想了想当即喝道。 此时距离魂归剑山已经过去半日之久,只听得又过了好一会,那剑冢缓缓打开,一阵火热之气从里面冒出,透过蒸汽众人隐约可以看到几道熠熠生辉的寒光。 宝剑重铸,说明魂归仪式也要结束了。 几名剑派的铸剑工匠捧着四柄刚刚出炉的宝剑走出,宝剑尚有余温,令人望而生出一丝敬意。 剑六上前不顾手上传来的热度长叹一声抚摸着四柄宝剑,他的身边剑五和剑七屹立在侧纷纷拍了拍他们这个年纪最小却行事最为刚烈的小兄弟。 无论何时,当有兄弟在你背后支持的时候,人总会觉得有了依靠。 “那就三天之后见真章了”剑六应道。 天边有火烧云烧的正旺,映红了大地,映红了人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浇下一盆冷水 剑门山虽不算高,但算得上陡峭,来来回回上山下山,这一日便蹉跎了去。 待到黄昏日落时,逍遥峰顶除了剑六三兄弟,也只有身后寥寥几人。 这几人中除去几个妇人却有五个男孩,三个女孩,最大的也不过豆蔻年华,最小的还在妇人怀里。 这便是守剑奴一脉所有的传承了,即便已经有不少弟子支持他们,但在剑六没做掌门之前,他们就还是得乖乖听话下山去。 守剑奴世代单传男丁,有六名妇人年纪长幼不一,而她们便是除去剑六以外其他守剑奴的妻子,每名守剑奴都会寻找到一位心意相通的剑派女弟子结为伴侣,并最终留下子嗣,若生的不是男孩那就直到男孩为止,若是男孩那便不再生育,由这名男孩继承上一代守剑奴的全部衣钵。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这一代里,除了剑六,剑七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却还没有儿子,而一名年岁最大的女孩正牵着身旁略矮她一分的小男孩,二人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是这一代里唯一的姐弟,而他们的父亲,已经化为了尘埃。 他们是剑二的孩子,那名年过豆蔻的女孩名叫“碧云”,守剑奴的男孩不会有名字,女孩却都会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碧云一手牵着弟弟,另一只手搭在双眼哭红的剑二妻子身上,她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邱玉婉”,在她的身边,跪着的都是剑一四人的遗孀。 她们都没有哭泣,守剑奴爱的女子无一例外都是坚强的女子,但没人会看不出她们的悲伤,那是一种心死如灰的悲伤。 剑派女弟子常常说“没人愿意嫁给守剑奴,可嫁给守剑奴的都是幸运的”。 守剑奴常年守山不下山,嫁给他们自然是枯燥无味甚至冷清的,所以很少有女弟子愿意嫁给他们,但是嫁给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每一名守剑奴都只会一生只爱一人,他看中的女弟子会交付全部的真心,而他们看中的女弟子往往也会被守剑奴的剑术和心性所吸引。 每一代的守剑奴夫妇都是常伴一生,在守剑奴心中她们是除了宝剑最重要的,而在她们心中,每日看着他们练剑也是世间少有的幸福。 现在这幸福戛然而止了,而她们却还继承着夫君的遗志守在这座剑冢旁边。 这座渐渐冰冷下来的剑冢外,孤零零地永远都是这些人,他们静静守候在此地,屹立在风中,百年来陪伴他们的都是一柄柄宝剑,而刚刚他们亲手放进去了四柄。 “六叔,三天后你一定要赢啊“碧云对着前面的剑六说了句。众人都是一怔,而剑六缓缓转过来看了碧云一眼,露出一张温润的笑脸来。 ”六叔答应你“剑六拿起一沓图谱晃了晃道,那是白子泓送来的青云六神剑前三招剑谱,仅仅三招就有如此厚的剑谱简直令人膛目结舌。 但剑六眼中的坚毅并没有因此而减弱丝毫。 ... ... 逍遥峰下,白云轩内,结束了祭奠仪式的白羽自然也接到了白子泓送来的三招剑谱,为了公平,这三天他依旧被禁足在白云轩不得外出半步。 但此时回到白云轩的白羽终于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脸,他只觉得自己赢定了,想想自己马上要名正言顺继承父亲衣钵不由心情愉悦起来,眼神瞄了眼另一片江雨禾的住处,不由拿着剑谱走了过去。 原本安静的白云轩里传来一声推门声,此时正静坐在里面的江雨禾抬起头,白了眼走进来的白羽道:“大晚上我不想骂你,你最好走远点”。 “没事今天我心情好,你想骂就骂两句吧,你还别说一会不听你骂人,我耳朵还痒了”白羽嬉皮笑脸道。 “哼!”江雨禾见白羽如此做派便冷哼一声想要开骂,忽然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她在这闭目塞听外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但事出反常必有缘由,江雨禾的目光渐渐落在了白羽拿着的那卷剑谱上。 倒不是她刻意去看,而是白羽几乎是将剑谱摆在面前的,一副炫耀姿态。 “这是什么?能让你开心成这样”江雨禾试探着问道。 “呵呵,这是...“白羽想了想卖了个关子道:“这是能让我三日之后接任下任掌门的东西,也是可以保你此生无忧,安心做掌门夫人的东西哈哈”。 江雨禾闻言脸色愠怒,只是她这一日来思考良多,若想要早日逃出去跟白羽作对并不是上策,不如虚情假意骗取信任为好。 白羽本也是故意想气一气江雨禾,但也是怕江雨禾就此不理睬自己所有还有些心虚看着江雨禾,想着要是不行就再哄哄眼前女子。 可没想到江雨禾强忍下心头厌恶装作来兴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花花公子的心思,也就会夸夸其谈罢了,那日守剑奴可说了你这少宗主不过是个虚衔,既然做不得数就别想着拿这个跟我许诺了”。 白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窃喜道:“原以为她是根本不在意做这个掌门夫人,原来只是不相信而已,也是了,哪有女子不愿意做富贵夫人的”。 白羽生来见的所有女子的围在他身边期待有朝一日做那掌门夫人,所以在他的心里没有女子会拒绝这一点,之前江雨禾拒绝他让他乱了方寸,此刻才长舒了一口气。 “先前我的确是虚有其名,但如今有了这个,三天之后我就一定是下一任掌门的”白羽说着急忙晃了晃手中剑谱说道。 “那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江雨禾又问道。 “这就是青云...”白羽欲言又止思忖道:“兹事体大,我呀只给未来的掌门夫人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啊?”。 江雨禾见白羽竟然开始掉自己胃口不由厌恶至极,可她直觉告诉自己逃出剑门山的关键就在那卷轴里,不禁深吸一口气佯装嗔怒道:“说什么说?我可是魔教妖女,哪敢高攀什么掌门夫人,你呀不要老想着来哄骗我,我可不是那些傻乎乎的寻常丫头”。 白羽一听喜笑颜开连忙道:“我没骗你,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在一起的,实话实说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这么想了,虽然你是魔教的人,但只要你跟了我在这蜀中只要我不说,谁又能知道,谁又管得了我呢?”。 “这家伙说的一套一套,要是这话让小混蛋说出来我就高兴,他说出来我真是恶心的不行”江雨禾心中说着,脸色却是装作淡定道:“满嘴胡说,我可不信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手里是什么东西,我可是魔教护法,魔教教规森严想要我背叛师门,你总的拿出点诚意来不是”。 白羽闻言想了想便说道:“好!我告诉你,这便是我巴蜀剑派青云六神剑的剑谱,我说三天后那是因为...”。 烛火摇曳中,江雨禾静静听着白羽将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虽然白羽尽量轻描淡写地将王远知颠倒是非的事一笔带过,但江雨禾听的心里还是怒火中烧,若不是此刻内力不在真想立刻上去一剑杀了眼前的白羽。 但她静下心来想了想便说道:“怪不得你这么高兴,你应该是会前两招鹤鸣清泉和峨眉金顶吧,这么看来三天时间就算你什么也不练胜算也很大”。 “那是自然,这次比试肯定是我赢定了,所以我说下任掌门必然是我,到时候呵呵,只要姑娘愿意,那掌门夫人自然也是你的”白羽笑道。 “不过你就这么自信?你虽然会前两招,但这前两招是六神剑里最简单的两招,那个剑六既然敢叫板应该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万一三天之后真被他学会你可怎么办?”江雨禾试着引起白羽的不安。 “三天?怎么可能,你也练过六神剑,难不成你觉得这有可能吗?”白羽想也不想说道。 “你既然知道我会六神剑就应该知道我师傅是谁,我要是告诉你,当年我师父就是三天便入门了六神剑你信不信?”江雨禾轻笑一声道。 白羽闻言一惊,江雨禾的师傅是谁他当然知道,二十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流云剑,而门中秘传当年流云剑的确是顷刻间便顿悟了青云六神剑。 “那...那都是传闻对吧,是假的不能当着,这六神剑每一路剑法都繁复玄妙,怎么可能呢?”白羽有些渐渐心虚道。 “你不能否认有些人的天赋就是那么出众,二十年前我师父可以,二十年后剑六说不定也可以,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当年我师父的青云六神剑是谁教的吧?”江雨禾继续说道。 白羽闻言眉头一皱,流云剑为何会只有历代掌门才会的青云六神剑一直都是不解之谜,难不成江雨禾真的会知道? “是谁教的,难道真的是我爷爷?”白羽忍不住问道。 “其实吧谁教的我还真说不上,但我就知道一点”江雨禾故弄玄虚顿了顿说道:“师父说过,要是没有守剑奴的帮忙,他可不能那么快练会六神剑”。 “什么?流云剑...是守剑奴教的,不可能啊,他们不可能会青云六神剑的”白羽惊讶地站起来失声道。 “守剑奴是不会六神剑,但他们钻研剑道这么多年,而青云六神剑也是从青云坠剑法中超脱出来的,万变不离其宗,你怎么就能确定守剑奴不是看出了其中的一丝诀窍的?”江雨禾看着不安的白羽接着道:“我不确定你是怎么练六神剑的,反正我师父教我练的话,前两招我也就用了几天罢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五招这么多的”。 白羽闻言一怔彻底陷入不安,仿佛一盆凉水浇在了他的头上。 “对啊,她与我年纪相仿,就算流云剑悉心教导那几年也不该学会五招之多,难不成守剑奴当年真的发现了什么练剑的诀窍教给了流云剑,流云剑又教给了她?”白羽思忖着想着。 江雨禾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笑出声,其实她的确走了窍门,那是因为当年的流云剑觉得青云六神剑不适合女儿身更不适合短剑,于是去除了大半剑招变化,即使这样江雨禾也是从小就练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只是白羽一来本就只会青云六神剑的皮毛,对于流云剑弱化了的六神剑并没有看出不同,二来他也不会后面四招自然也不知道江雨禾用的对不对,只是觉得瞧着像父亲耍出来的样子便确信无疑了。 “所以我说你高兴太早了吧,我看啊那个剑六早就想好了,他们守剑奴应该只是找个借口拿到剑谱就好,有了剑谱只怕三天时间就可以进步神速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美人心计 白云轩内,原本想着来给江雨禾炫耀的白羽不料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当即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白羽连连念叨两句后自顾自道:“我说六长老为何这么自信,原来早就留了后手”。 “那这样看来,你这掌门的美梦恐怕要破灭了啊~”江雨禾幽幽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会是掌门的...”白羽焦急地说着忽然一顿,抬起头望了眼江雨禾随后笑了起来:“对啊,那诀窍流云剑不是也教给了你,不如...不如姑娘你教教我,这样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赢了六长老了”。 “你说轻巧,我被你囚禁在这受你欺辱,凭什么还要帮你呢?”江雨禾没好气道。 “我...我不是说了嘛,只要我做了掌门,一定会娶你为妻的“白羽赶忙说道。 ”且不说你现在都还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能否当上掌门,就算当了我又如何能信你?”江雨禾继续道:“你唯一的胜算就是三天之内练会全部三招,但这一点只有我能帮你,所以...”。 白羽见江雨禾卖了个关子不由着急道:“所以什么,只要姑娘帮忙叫我做什么都愿意”,他现在只是庆幸自己还好带了江雨禾回来,不然连一点胜算都没了。 “当真什么都愿意?”江雨禾见白羽重重点头心中暗笑一声“上钩了”,随后说道:“既然想让我帮你练剑,那首先你得解了我的穴道,否则我连剑都舞不动如何教你?再一个你虽然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但终究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 “你先把你那把太阿剑交给我,待你功成之日我再还给你,不然我就毁了这把剑让你无法跟你们剑派交代!”。 “这...”白羽闻言一时犯难起来,他一来有些担心解开江雨禾的穴道被她逃走,二来这太阿剑乃剑派镇山之宝,若是交给别人只怕会引起非议。 “怎么?不相信我还是一把剑都不肯给我,就这你还想让我相信你会愿意娶我?”江雨禾追问道。 白羽闻言心中一急连忙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你们男人都是花花肠子,口是心非,想要我跟着你却连个破剑都不给我,我如今天下通缉整日惶恐,人家不过想要心安一点你也做不到,还说什么山盟海誓呢?”江雨禾说着佯装就要哭出来,娇媚的脸上秀眉微蹙,一双眸子楚楚可怜。 江雨禾虽不是狐媚之人,但耐不住听雪堂有一位叫冷雪的人,从小看的多了这样引得男人动心的办法江雨禾也可以照猫画虎一番。果不其然一见江雨禾佯装梨花带雨,言语中又尽显女儿心态白羽顿时破开心中防线道:“姑娘莫要动气,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你还不快来给我解穴,再把软筋散的解药拿来”江雨禾连忙道。 白羽闻言正要起身,忽然顿了顿暗道:“她如今吃上解药想要恢复内力也需要三天,三天里她万万不是我的对手,倒也不用担心,三天后我大可以禀明父亲接她出来,到时候她也插翅难飞,只是万事需小心,还得再问问她是否真有和我在一起的心思”。 “姑娘不是在下不相信你,只是姑娘前几日的表现太过刚烈,所以我还是想听姑娘也发个誓,此生愿做我白羽的妻子绝不反悔”白羽想着说道:“况且...姑娘心中是不是还存着那个陈庆之我还不知道,还请姑娘明示”。 江雨禾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站起身踱步一圈心中思量起来道:“我这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备,事急从权并不是本心,想来你会理解我的吧...”。 随后便见江雨禾深吸一口气道:“那我便和你明说了,你也知道我从前是魔教护法,与寻常女子不可相提并论,情爱固然吸引人但那非我全部追求,我在魔教虽然是少主但终究女儿身又做不到正主位子,倒是做了巴蜀剑派的女主人此生也不枉来了,所以我虽与你还没多少情意但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至于感情来日方长...你也不用担心我与陈庆之有何瓜葛,我之前也是见他武艺高想要有心拉拢罢了,如今他人人喊打我自然是避之不及了,我说的够明白了吧,那誓言虚无缥缈我向来不喜欢你若非要听...”。 白羽闻言暗暗一喜,江雨禾这虽然是信口胡说但却听起来真切无比反而令白羽确信无疑,便连忙起身作揖道:“姑娘还请放心,此生绝不会辜负姑娘好意的,有这话自然不需要誓言了,姑娘稍等,我这就去拿解药和太阿剑”。 说完白羽便转身离去,待到片刻后白羽拿着软筋散的解药和太阿剑回来,二话不说先解开封住江雨禾的穴道,随后用温水冲了一杯解药递给了江雨禾。 江雨禾喝下解药连忙打坐运功起来,不一会就觉得真气渐渐复苏不由心中大喜,但也感觉的出来白羽的软筋散剂量较多,一时半会无法化解完全,也只得继续伪装下去了。 接过太阿剑后江雨禾将这柄宝剑放在身后随后便说道:“今天天色已晚,明天开始我就教你练剑”。 白羽大喜,连忙又是道谢云云自不用提,随后转身再次离去也是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白羽便守在江雨禾房前,待到江雨禾出来后便兴高采烈走上前去道:“姑娘,今日可以学剑了吧”。 江雨禾点了点头道:“可以,你且把那个剑谱放在一边就好,这青云六神剑玄妙无比,每一路剑法繁复无常,若是按着剑谱练没有三年五载你根本练不成,所以这门诀窍的第一步,就是忘了你先前练的两招从头开始”。 白羽闻言一怔,江雨禾的前半句他是认同的,他自己也是清楚青云六神剑的难练,但却没想到是要忘了剑谱,这还是闻所未闻。 “这...忘了剑谱那还如何练姑娘...,这就是守剑奴的诀窍?”。 “正所谓大道至简,六神剑六路剑法藏匿了数百种变化融为一体,一招一招练来心中难免留下太多剑招记忆,反倒不能领悟最后出剑的精髓,所以不如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删繁就简,用心去领悟最后一剑的气势就好了”江雨禾玄乎其玄地说道,白羽听得入神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这话说的暗含剑道之理,便又信了几分。 见白羽果真放回剑谱后江雨禾暗自一笑,随后说道:“你现在先用一套鹤鸣清泉和峨眉金顶给我看看”。 白羽闻言便立刻用手中木剑行云流水地耍出两招来,只是还没耍完却被江雨禾打断道:“你出剑气势不足,便是记下了太多剑招变化了,把这些变化一个一个全部忘掉,就留下最后一剑就好,让我来教你”。 随后江雨禾又让白羽一招一式将这两路剑法演练出来,没出一招江雨禾就教他一招相反的剑术,白羽虽然觉得十分别扭但她却强迫白羽记下,并嘱咐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忘却前面的剑招变化,最终化为一剑。 其实江雨禾完全就是昨天夜里琢磨一晚上琢磨出来蒙骗白羽的办法,当初流云剑改过的六神剑少了霸道多了几分阴柔,不仅不适合男子修习,江雨禾也不愿教给白羽。 而她自然也不懂守剑奴的什么诀窍,为了博得白羽信任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同时也存了想让白羽不进反退的心思,想着三日之后让白羽输给那个剑六当不成下一任掌门。 只是白羽完全不知道江雨禾存心是在坑他,一门心思信了江雨禾开始一招一式地反练六神剑,要说这白羽天赋倒也不俗,反过来的六神剑不仅别扭而且更加难练,但白羽还真渐渐一招一式练了出来。 只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因为全身心投入在错的剑法上,还真一步步将起初练会的两招忘了个一干二净。 总之,当这一天结束后,白羽被练的晕头转向、汗流浃背,当他彻底想不起来鹤鸣清泉和峨眉金顶怎么用的时候,江雨禾淡淡说了一句“成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酒后练剑 距离白羽和剑六比武还剩下两天,白羽不仅没学会第三招,反倒把前两招给忘了。 昨天夜里白羽百思不解,这一早有些急躁地质问江雨禾,江雨禾本就说不上个所以然,但她有着拿捏白羽的法子。 只见江雨剑幽怨地瞧了白羽一眼,轻咬嘴唇佯装娇羞道:“你这死人,我都这般帮你你还不信,我还不如嫁给剑六好了”。 白羽一见江雨禾这模样顿时没了脾气,只得放下了心中疑虑,江雨禾看在眼里暗道:“冷雪这一招对付这种蠢奴还真是管用”。 不过为了瞒天过海江雨禾还是想出了一套说辞:“青云六神剑乃你们白氏先祖结合青云坠精髓剑招融合而成,不论正练还是反练其实都是蕴含剑道之理,威力都是一样的,而你们的青云坠剑法凌厉霸道,需要极高深的剑道修为和内力才练的成,可若是反着来就少了几分刚硬其实会更容易一些”。 白羽将信将疑道:“可是...反过来练的时候总有许多别扭地方,出剑的时候转不过来啊”。 “那是因为你从小练青云坠剑法不懂得阴柔,我倒是有个好办法是当年师父教我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江雨禾笑着道。 “什么办法,姑娘快说”。 “喝酒”。 “啊?喝酒?”白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雨禾。 “对啊,喝酒一旦喝醉了之后你本就身子虚虚浮浮,摇摇晃晃,就是有些招式不方便你也能用出来了”江雨禾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也是诀窍之一,名为醉剑之法”。 “醉剑?喝醉了再练剑,真的行吗?”白羽将信将疑。 “行不行一试便知,再者说你困了我好几日我也馋了,不如来点你们巴蜀的好酒款待我如何?”江雨禾露出一个略显玩味的眼神道:“还是你不想与我一同喝酒呢?”。 白羽哪受得了江雨禾的挑逗,顿时血气上涌当即点头答应道:“我这就去拿酒来!”。 不一会,院落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就摆满了好酒好菜。 “这是我巴蜀剑派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姑娘可以尝尝”白羽斟满酒杯递给了江雨禾。 “你每喝三杯再去反练一遍六神剑试试”江雨禾佯装认真说道,白羽闻言点点头,当即豪饮三杯下肚。 随后白羽便如此反复,练剑,喝酒,再练剑,一来二去数个时辰过去,纵使白羽酒量不俗也感到了酒劲上涌。 白羽练完一次剑招忽然摇了摇头,看着江雨禾还没喝醉自己却醉了不由苦笑道:“按理说这一坛酒我喝了也不该喝醉,今天倒有些不胜酒力了怎么?”。 江雨禾暗笑一声:“真实蠢奴,喝完酒再运功练剑,酒劲自然加快融入血气中,不醉才怪呢”,她不过趁着白羽练剑时偷偷倒了好几杯酒,算下来才喝了几杯而已自然不会喝醉。 不过她自然没有这么明说,而是说道:“你现在喝的微醺,再练剑试试”。 白羽眯了眯眼,只觉得视线其实有些模糊,连日来的烦躁被酒劲取代倒是不管不顾,也不知道怎么地,白羽真就接着酒劲反着将青云六神剑的前两招用了出来,而且一气呵成只是最后出剑姿势却甚是古怪。 “我这是练成了?”白羽不可置信地看着双手笑道。 江雨禾也有些意外地看着白羽,她原本想着白羽微醺后出剑自然忘了招式,自己只要哄骗几句说他练成就好,没想到还真让白羽反着来把六神剑用了出来。 不过依着现在这样子看,即便用出来这一剑也没什么大用处,那姿势古怪看起来毫无威力。 ”嗯...这便是醉剑的法子了,你赶快照着办法练第三招,一定可以成,不过第三招难上加难,需要身子再轻快几分,我替你倒酒,再喝三杯吧”江雨禾佯装关切道。 白羽闻言晃晃悠悠走到石桌前坐下,忽然模糊间看着眼前女子似乎面带桃花,明艳动人,一时间移不开了视线,忽又觉得女子神态十分熟悉,不由贴近了脸向江雨禾看去。 江雨禾见长微微蹙眉后退,她现在内力恢复了一半但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只好忍下心中厌恶道:“你干什么,练剑要紧啊”。 哪知道白羽忽然抓住了江雨禾的芊芊玉手道:“雨禾,你好像我娘啊,我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对我笑的,可惜我娘已经死了,不然看到你一定很喜欢的”。 江雨禾一惊猛地抽出手来道:“若不练剑,输了比试做不了掌门,那一切都白费了”,背后暗暗使劲揉搓着被白羽抓过的手,仿佛有什么肮脏东西一般。 “哎,比试比试,都怪那个剑六,就知道比剑,有什么可比的?他安心做他的长老我白家又不会亏待了他”白羽闻言借着酒劲不耐烦道:“其实我压根不想练剑也不想学剑,只是我是白氏子弟没得办法,其实我就喜欢游山玩水,喜欢像你这样的美人在伴呵呵...”。 江雨禾冷冷道:“不练剑做不了掌门的话,就别想跟我在一起了!”。 白羽闻言站了起来道:“好好,我这就练,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一定是娘派来帮我的雨禾呵呵,我这就练剑你看着...“。说完白羽又是三杯酒下肚,身子摇摇晃晃就开始练剑,此时他脑子里半醉半醒哪里记得住那第三路剑法的招式,而江雨禾又催促他记得反着来,他为了博美人开心酒劲上头便把什么也忘了,也不管剑招对不对,出剑姿势什么样,总之能出剑就好。 一来二去又是喝酒又是练剑,接着酒劲又过了许久,白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耍了个什么剑招,总之似是而非地用出了青城惊雀。 “雨禾...你快看,我是不是练成了...”白羽笑着摇晃着走到江雨禾身边说道。 “你练的不错,祝贺你,再喝完这杯吧”江雨禾又递上了一杯。 白羽笑了笑,接过酒杯一饮而下,然后就醉倒在了桌边。 “别怪我坑你,谁让你先做坏事的...”江雨禾看着白羽小声说道,心中略微有几分感慨,只是因为这几日来白羽破天荒地对自己的照顾,她似乎明白了白羽的几分心思,但也仅仅是让江雨禾有一瞬间的心软而已。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江雨禾教自己青云六神剑,昨天开始白羽就把聪叔在内的仆人都撵走,此时的白云轩里便只剩下了江雨禾与白羽两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江雨禾找过一根粗绳将白羽小心翼翼地绑在那棵榕树下,随后回屋拿出那柄太阿剑就往外走去,路过白羽放在一旁的剑谱时灵机一动,三下五除二将剑谱撕成了碎片。 他要白羽彻底失去做掌门的机会,也是为了给远方的陈庆之报一剑之仇。 做完这一切江雨禾就往外走去,巴蜀剑派即便此时入夜也依旧有不少巡逻的弟子,若是平日里看到陌生的江雨禾他们定会上前阻拦。 可江雨禾一来是从白云轩走出来的,这剑门山谁不知道那是白羽的住所;再加上江雨禾手中还拿着那柄太阿剑。 一个从少宗主屋子里出来,拿着少宗主身份象征的佩剑的女人,寻常弟子哪敢阻拦?这便是江雨禾要太阿剑的缘由了。 有了这层缘故,江雨禾如鱼得水的通过了翠云廊,穿过了层层守卫,此时已经来到临近山门前,为了小心起见,江雨禾还是趁着守卫不备打算从巴蜀剑派的侧门出去,毕竟走大门实在是太招摇了。 此时江雨禾已经走到了巴蜀剑派最西侧的围墙,眼看巡逻弟子消失,江雨禾从一旁的草丛中窜出便要作势翻墙而出。 忽然,她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倏的一闪而出,她连忙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那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柄剑,一柄消失许多年的承影剑!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子鸿 巴蜀剑派传有七柄宝剑,乃是人世间最有名的七柄古剑。 世人总爱将事物分个高低,七柄宝剑也不例外,但七柄宝剑各有千秋,一直以来都没能有个令人信服的排名。 太阿剑的锋利、龙渊剑的传奇、干将莫邪的交相辉映...,但这一切的争论到了二十年前便有了结论。 七柄宝剑若论头名,当属承影剑。 不是承影剑最为坚固或最为锋利,而是用承影剑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剑客—流云剑。 最好的剑客拿的便是最好的剑,就这么简单。 自从流云剑拿着承影剑下山以后,江湖上一直有“承影一出、万剑低眉”的赞誉,但那是二十年前了,这二十年来,承影剑与它那传奇的主人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二十年后的这一晚,它又回到了曾经长眠的剑门山。 江雨禾自然是见过承影剑的,她第一次见承影剑的时候就惊叹这世上还有如此夺目的一把剑。 七柄宝剑中承影剑是最为耀眼的,因为它通体几乎就是一道耀眼的寒光,若是白日几乎与日光同样瞩目令你不敢逼视,而在黑夜中它又犹如一道月光般灿烂。 承影是一把精致优雅之剑,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 最高调的宝剑在恰好的时候遇到了最惊艳的剑客,当年的一人一剑竟是那般的相得益彰。 望着那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江雨禾无比确认那就是承影剑,可拿着承影剑的人是谁? “师父...”江雨禾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念道,那个黑衣人会是那个她自幼最敬重最仰望也是最疼爱自己的师父吗? 流云剑消失了二十年,江雨禾找了他二十年,也思念了二十年,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就凭着承影剑江雨禾也必须跟过去看看。 江雨禾运起踏雪无痕悄无声息跟了上去,那黑衣人轻功十分高超,即便带着这把耀眼的承影剑但也只是留下一点寒光,倏忽间就已经远去。 江雨禾知道今晚是她最后逃走的机会,但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连忙用尽全力跟了上去,最后来到了一处点着微微烛光的屋子外。 问剑阁。 江雨禾看着那点寒光消失在了问剑阁四周,她环顾四周不由疑惑起来,问剑阁不仅供奉着历代掌门和长老的灵牌,还是巴蜀剑派剑谱功法的藏书之地,按理来说如此重要的一个地方应该是守卫森严才对,可此刻却是一个守卫弟子都没有。 安静的有些离奇了...。 江雨禾鼓起勇气朝问剑阁走去,那扇大门紧紧关着,江雨禾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和气息靠近了一角,这是听雪堂“踏雪无痕”的玄妙所在。 “你来啦!”可令江雨禾娇躯一震的是里面的人似乎发现了自己。 “不可能,我的踏雪无痕就算不能比大师兄也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啊?”江雨禾冒了一丝冷汗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望里头看去。 里面有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在那,好的是他正背对着自己。 “还不出来,有必要这么躲躲藏藏嘛,都等你一晚上了,没有守卫放心吧”那男子又开口了。 江雨禾思忖一番,显然眼前男子口中等的人是他早就认识的某个人,而且为了这个人来特意遣散了护卫。 江雨禾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所以这男子说的应该不是自己,或许就是拿着承影剑的人。 果然片刻后,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随后江雨禾就只觉得眼前一道炫目不由闭上了眼,再一睁眼那个黑衣人就站在了里面。 “白掌门,多年不见,你变了许多啊”黑衣人开口了,原来对面的男子正是巴蜀剑派的掌门人白子泓。 江雨禾奋力向里面看去,那黑衣人身材高大裹着黑衣,不论从身形还是刚才的语气都像极了自己的师父,这让江雨禾忍不住心中疑惑:”他真是师父吗?这些年他去了哪里?他怎么会来巴蜀剑派的呢?”。 白子泓转身看了眼来者道:“二十年不见,我当然是变老了”。 “二十年...难道他真的是师父?”江雨禾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衰老只不过是表面,白掌门比二十年前更沉的住气了啊”黑衣人声音很有磁性:“还记得二十年前你与我见面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慌张犹豫的年轻人,为了这个掌门之位绞尽脑汁,最后就差求我了...”。 黑衣人话没说完,一道剑光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下一秒,黑衣人原本站的地方落下了一缕头发。 “废话说多了,我不介意现在杀了你”白子泓冷冷道。 “呵呵,当然你的剑法也变强了不少,青云六神剑恐怕都练成了吧”黑衣人却没有丝毫害怕继续道:“啧啧,当真是练剑的好苗子,要不是有流云剑压着,这几十年来剑道魁首本该就是你了”。 “他不是师父?可他怎么会有承影剑?”江雨禾闻言一怔,显然黑衣人的意思他不是流云剑。 “是不是剑道魁首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你今天来就是说这些废话的话,我会让你知道剑门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毕竟这是二十年前咱们就说好的”白子泓毫不客气地说道。 “不错,二十年前咱们的确约好事情一了互不相欠,除非万不得已绝不再见,再见便是敌人”黑衣人回忆着说道。 “所以今夜不知道你是故人,还是敌人?”白子泓转身说道,他的手里多了一把长剑,一把从剑柄到剑身都印着火红烈焰的长剑。 七柄宝剑之一的赤霞剑! “这把剑我给你带回来了,你还记得吧”黑衣人把玩着承影剑并没有回答。 “承影,此生难忘!”白子泓意味深长道。 “是这把剑难忘,还是那个人难忘?”黑衣人笑了笑:“我很想知道,他如今在你心里到底什么分量,是压着你喘不过气的那个天才,还是你口中待你不薄的师兄?”。 白子泓沉默了几分后开口:“他是师兄,也是天才,可都不重要了,他如今反正也死了”。 江雨禾差点忍不住失声叫出来,一双眸子闪烁着,她不相信那个天下无敌的师父会死了。 “呵呵,你果然还是思念他多一点的,我看得出来白掌门”黑衣人继续说道:“也是,据我所知,当年在剑门山上,你并不是白氏一族最炙手可热的新星,相反你的性子沉默寡言不太讨人喜欢,流云剑也一样,一个外门的孤儿,没人疼爱也没人搭理,巧的是你们两竟然对了对方的性子,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一直都把你当作亲弟弟吧”。 “你想说什么?”白子泓悻悻然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悸动,似乎想起来当年山上的那两个少年。 “其实当年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就算流云剑真当了掌门你也是会支持他的吧,要不是他帮着你,你哪能那么快出人头地呢,只可惜啊,红颜祸水导致兄弟反目,啧啧”黑衣人继续自顾自道。 “你果然是来说废话的!”白子泓有些怒了,所以他出了一剑,那一剑不知如何竟然带出一道火光。 黑衣人也动了,他反手将承影剑拍出一剑,刺目的寒光与火光撞在了一起,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二人都没有动,只有脚下的石板碎了。 “你知道你杀不了我的,就算杀了那也要闹的鸡飞狗跳,你不想别人看到我在这和你侃侃而谈吧”黑衣人笑了笑。 白子泓皱了皱眉,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你都说我变了,又怎知我还在乎这些”白子泓又一次举起来了赤霞剑。 不过这次黑衣人却是摆了摆手道:“别说自己不在乎这样的傻话了,我说这些往事就算提醒提醒你别忘了当年的事情,别忘了流云剑当初背叛师门屠杀武林人士,最终气的你爹白柳吐血而亡的事其实都是你做的局,而你想要保住今日的局面,就要按我说的去做”。 江雨禾再次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心中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这么多年来,江湖中人只要提到流云剑,便是铺天盖地的骂声。 忘恩负义、背叛师门、残忍无道...。 她曾无数次与我辩驳到最后甚至刀剑相向,因为她不愿相信自己眼中那个宽和的师父会是他们眼中的刽子手。 而今天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流云剑果然是被人陷害的。 而眼前的两个人,看来就是当年的罪魁祸首,其中一人还是流云剑最信任的师弟。 江雨禾有些悲愤,以至于她握紧了银蛇想要出手,但她却忍住了,不是因为她怕了,是她想着死之前还想要见一面陈庆之。 就这她想的时候,白子泓也开口了:“他都死了,你觉得你还威胁的了我吗?”。 “若是我说流云剑根本没死呢,你不会没听过最近那句「金玉传国、只在流云」吧”黑衣人幽幽说道。 白子泓瞪大眼睛强忍怒火道:“当年是你亲口告诉我他死了的,这句民谣我只当作是儿戏,难不成你骗了我?”。 “当年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死你又如何能安心呢?更何况他的确是失踪了,我只是现在才知道他当时原来是去了北魏皇宫“黑衣人摊了摊手道。 “他现在在哪里?”白子泓有些焦急道。 “这就是我来的原因,只有咱们联手,才能逼他现身”黑衣人发出阴森笑声道:“我和你的敌人都是他,当年一样,如今也一样”。 第一百四十章 剑里含光 问剑阁内,白子泓收回了赤霞剑。 “你是为了传国玉玺?”白子泓想了想道。 “你们剑派的龙渊剑丢了几十年,没想到竟然藏在北魏的皇宫里,要是由你找回承影剑和龙渊剑,七柄宝剑再次重回剑派,你的功绩足够写进你们白家家谱了吧”黑衣人依旧没有正面回答白子泓的问题。 沉默。 许久的沉默,白子泓沉思了许久,他想起了儿时,想起了二十年前。 这二十年来整座江湖的人都是剑派掌门白子泓温文尔雅、低调内敛,但没人知道他这般其实就是心中有愧,不论他心中如何劝说自己一切不过是形势所迫,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很愧疚。 他原本有希望在剑道上更进一步的,但就是这份愧疚扰乱了他的剑心导致他许久停滞不前了。 而打破心魔的关键就在于如何面对他的师兄流云剑,是放下还是彻底毁灭。 白子泓愧疚了二十年,,他不想再愧疚了。 “你打算怎么做,他藏了这么多年,很明显不太想出来的”白子泓倒没有直接拒接而是反问道。 “他这个人你和我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但这辈子唯独有两个逆鳞”。 “两个?多了一个是什么?” “是一个人,不过你不认识,所以我来找你还是为了第一个逆鳞,你知道的,他在乎这座剑门山的存亡”黑衣人笑了笑。 “如何能不在乎?”白子泓幽幽道,他是这座山有史以来最惊艳的天才,也是最大的叛徒。 “你要如何做?”白子泓接着问道。 “传国玉玺想要的人很多,他的人头要的人也很多,要是被人知道他重回了剑门山,只怕这整座江湖都要围攻而来了,剑门山存亡之际流云剑必定会现身的”黑衣人奸险道。 白子泓眯起眼睛看着黑衣人,又一次握住了赤霞剑对黑衣人沉声道:“你是要我不顾剑派安危?就为了杀他牺牲无数剑派弟子的性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到时候你不仅仅能拿回七柄宝剑,而且等你亲手杀了流云剑,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剑道魁首,江湖英雄,也能了结你的心头大患不是”黑衣人笑了笑,他竟然看穿了白子泓的心结。 又是一阵沉默。 白子泓拔出了赤霞剑道:“要么走,要么战,这一次我做不到!”。 黑衣人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白子泓随后笑道:“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洗刷自己的罪恶吗?你手上有多少人命你不是不知道吧?现在跟我装这正人君子有何用呢,别忘了只要我公布真相,你就是白氏的千古罪人!”。 白子泓皱了皱眉随后长叹一声道:“往事不可追回,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不会遂你的愿”。 “哎,白子泓啊白子泓,这可是你逼我走这一步的”黑衣人起身摇头道:“你会为你的仁慈后悔的,你下不了手那就只能有我来了”。 “你敢伤我剑派弟子一根毫毛,试试?”白子泓逼近了一步喝道。 “好威风的白掌门,来来,让我瞧瞧你这二十年有几分长进?”黑衣人说完摊开手挑衅道。 白子泓再进一步,看似一步却瞬息之间来到了黑衣人面前。 一步数丈! 赤霞剑一出便引出阵阵火光,仿佛剑中藏着滔天的怒火一样。 白子泓用的只是一招很简单的青云坠普通剑法,这一招江雨禾自幼学过,但此刻她有些震惊,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一招能有如此凌厉的威力。 江湖上总说如今再评天下高手的话,白子泓和陶弘景是最有希望挑战四大高手的人了。 一剑出,满屋的烛火都瞬间熄灭化为剑气燎去,江雨禾的眼前只剩下黑夜中的一抹火光了。 下一刻,一道刺目的寒光一闪而过,只听得屋内噼里啪啦声声作响,可惜附近守卫都被支开,除了江雨禾竟然无一人看到。 一声响后问剑阁的大门被撞开,江雨禾连忙侧身隐藏在了暗处再继续看去。 白子泓如此凌厉的一剑,那黑衣人竟然挡了下来,问剑阁外的广场上,赤霞剑和承影剑遥遥相对。 能与白子泓打成平手的高手?江雨禾心中不禁一丝疑惑,这样的人整座江湖也是屈指可数。 “你若不用六神剑,你会输的白掌门”那黑衣人更是狂傲地说道。 “你竟然学了剑法?连自家武功都不用,还真是狂妄,我知道你的用意,但你要知道这座剑门山不是你的后花园想来就来的”白子泓冷冷道,言下之意中似乎面前的黑衣人对他还未用全力。 “白子泓应当是如今江湖前几的人物了,这黑衣人竟然可以视若无物,这要是被人看到还真会以为是师父亲自来了”江雨禾嘀咕道却是暗暗迎合了黑衣人此刻的想法。 他就想让人看到一个拿着承影剑的高手与白子泓打的不可开交,那除了流云剑还能是谁? 可白子泓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用出了一剑,这一剑江雨禾也十分熟悉却又很不熟悉。 这一剑是青云六神剑中的「青城惊雀」,这一剑她不是没学过,她学的是流云剑简化过的,此时此刻才见到这一剑的真实威力。白子泓是理解六神剑全部奥义的人,而六神剑中第三剑青城惊雀承上启下,比起前两招这一招威力大了数倍。 江雨禾瞪大眼睛看去,只觉得明明只有一剑的「青城惊雀」,但赤霞剑的剑气似乎藏匿着无数难以明说的变化。 黑衣人的凝神以待,白子泓的剑气是一阵阵火焰,那火焰裹夹的剑锋正虚虚实实颤动着,正好锁死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剑匿天下! 藏匿百种变化为一招,但百种变化并为消失。 黑衣人拿起了承影剑,嘴角微微上扬朝着白子泓而去。 “哼,你不是他,即便是承影剑也赢不了我!”白子泓见黑衣人来冷冷道,他握紧赤霞剑,这一剑他存了一剑定生死的念头。 火光在与承影剑接触的那一刹那突然凝成一道赤红色的光芒,那光芒极速收敛在了剑锋之上,其中蕴含的力量难以名言。 厚积而薄发,这才是六神剑出剑的奥义。 承影剑的耀眼光芒被红色压力下去,黑衣人手腕一颤止不住地身子向后踉跄倒去,白子泓的赤霞剑紧随其后。 “你要杀了我吗?不怕引火上身?”黑衣人边退边说道。 “二十年前那件事后我什么都不怕了,你死在这里也算我弥补师兄了!”白子泓清喝一声,剑锋再逼近了几分。 江雨禾看着这二人交手一阵心惊,真正的高手交手没有那许多繁琐的招式变化,就是一招定胜负,是那种一招就让你无法抗衡的力量。 眼前的二人都是绝世高手,但不知道为何黑衣人似乎没有拿出看家本事,而急于杀他的白子泓也没往这方面多想。 扑通一声,黑衣人倒在了地上,承影剑被赤霞剑的剑芒逼的抬不起头,他整个人都笼罩在红色的光芒之下。 白子泓只差一步就可以杀了他了。 “你们白氏把七柄宝剑交给别人太多年了,多到你都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承影剑”黑衣人忽然开口。 白子泓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何黑衣人的话让他有了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但是赤霞剑已经不能回头了。 可就在这一错愕间,一道寒芒突然闪出,是那个被压制不动的承影剑! 只见黑衣人向外猛拔出铸刻在剑身上的铭文“影”字,“喀”的一声轻响,承影剑剑柄竟然分作两截,一截短小的剑柄赫然露出,比承影剑略微暗淡几分,却是倏的一闪冲向白子泓! 白子泓已经是避无可避,只留下惊愕的眼神看着那一道小剑飞来,如光芒刺来,眨眼睛扎在了他的心口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江湖惊变 寒光一出,红色的剑芒随着白子泓的停下而渐渐消散。 白子泓低头看了眼插在心头的那一柄小剑,小剑与承影剑极其相似,不过没有那么刺目却更加透亮,透亮到就像是一道月光一样。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机在渐渐流逝,他伸出手摸了摸小剑的剑身,上面刻着两个字“含光”。用手一碰,一缕血线缓缓流到地上。 “承影剑乃当年商天子的佩剑,后来流传到了春秋卫国人孔周手中,后来被你们白家所得。我想你应该听过当初商天子除了承影剑外还有一把佩剑叫「含光」,只是名气不响后来被人遗忘了,但你们没想到吧,其实含光根本不是另一柄剑,而是承影剑的孪生之剑”。 听着黑衣人缓缓说来,白子泓苦笑一声道:“呵呵,如此秘闻你如何知道的?”。 “其实不是我发现的,你的师兄流云剑早就发现了,含光的秘密被孔周写在了传记中被他发现,后来又被我看到了而已,只是他向来不屑于偷袭,所以这含光剑从未出来过,以至于天下人都不知道罢了”黑衣人回答道。 “果然,师兄那样的人...我今生是难以望其项背了,咳咳...,也罢能死在承影剑上,我也算终于解脱了,呵呵,我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了,你做的事...师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白子泓吐出一口鲜血虚弱地说道。 “那我等着瞧了”黑衣人冷冷说道, 说完后黑衣人猛地抽出含光剑,一道血柱顿时从白子泓胸口喷出,只见黑衣人运剑远挥,只觉剑柄剧震,轰的一声大响,丈余外的墙壁竟然被发出的剑气洞穿。 如此大的动静再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了。 黑衣人冷冷大笑一声,踹倒已经死去的白子泓,后者顿时倒在了一片血泊中,反倒是嘴角却是一派安详之态,也许真如他所说,这一死二十年来的煎熬都总算结束了。 江雨禾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她深信如果被黑衣人发现自己那一定不会留自己活口的,她此刻心中满是疑问,她不知道他们二人嘴里二十年前陷害流云剑的事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黑衣人为何要杀了白子泓。 但她知道一点,黑衣人此刻驻足不走正是为了引得护卫弟子前来。 他要嫁祸给流云剑! “该怎么办?我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若是出去只怕徒增一具尸体而已”江雨禾无奈地想着,连白子泓都死在黑衣人手里更不用说她了。 就在她愁云满布的时候,一阵阵脚步声传来,果不其然,问剑阁如此大的动静想瞒也瞒不住的,即便白子泓吩咐过不可接近问剑阁,但护卫弟子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可他们一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白子泓惨死的画面,而一个身披黑袍的男子拿着一把耀眼的长剑正踩在白子泓的尸体上。 “掌门!”苏青失声喊道,他的住处与问剑阁最近,听到动静便也赶了过来。 “你是何人?竟敢暗杀我剑派掌门!”苏青对着黑衣人怒喝一声,他很自然觉得黑衣人定然是偷袭才杀的白子泓。 “怎么?二十年没回来,这座剑门山已经忘了这把剑了吗?”黑衣人笑了笑,举起承影剑划出一道剑气,不远处的一颗槐树应声断成两截。 承影剑刺目的寒光照地苏青一阵晃眼,他不由眯起眼睛打量起黑衣男子,那男子的面容藏在宽大的黑袍里看不清,但当他细细端详黑衣人手中的剑后不由惊讶地连连后退了几步。 “长老,怎么了?他是谁?”一名剑派弟子扶住苏青问道。 “承影剑...承影剑?他...他是流云剑!”苏青最后的声音三分震惊三分惧怕。 听到「流云剑」三个字后,现场数十名剑派弟子纷纷一惊望向黑衣人。 他们的眼中流露着各种各样的情感,有惊讶,有慌张,有疑惑,但更多还有几分好奇和仰望。 “流云剑”三个字在这座剑门山代表了太多,他代表着曾经傲立世间的剑道魁首,他代表整座山门最辉煌的时光,他代表少年仗剑的美梦,也代表梦醒时分的心碎...。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许多当年接触过流云剑的人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弟子,当年流云剑判出剑派后导致巴蜀剑派名声大跌,不止半数以上的客卿长老告辞,就比如竹溪剑派的清泉子,但更多的是还有许多原本打算拜入剑门山的少年少女对剑道失去了追求下去的力量。 当年的巴蜀剑派几乎一跃成为正道第一的门派,也正是因为流云剑的名声在外,潇洒倜傥、仗剑天涯、万人莫敌,不知道二十年前,天底下多少孩子梦想成为他一样的剑客从而跋山涉水到了剑门山,只为拜入剑门山有朝一日可以追上心中的高山。 而那些孩子如今都站在这里,近距离看着这个曾经的高山,他们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不知是怨恨还是几分欣喜,总之问剑阁前一阵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今的剑门山,尽是些脓包了吗?你们的掌门还在这里,你们就这般看着吗?”黑衣人冷冷说道,这一声将众多少年从回忆中拉起,才一个个看清倒在了血泊中的白子泓,想起来对面那人可是整座剑派的叛徒,是滥杀江湖同仁的恶魔。 “流云剑...你为何要杀了白掌门?你当年判出山门还是白掌门替你一直求情呢,你...你怎么不思悔改还敢...”苏青壮着胆子说道,他是这里唯一当年与流云剑同辈的人,也只有他出头了,只是他有些暗暗苦闷,此时的剑六等人在逍遥峰顶,其他长老离这也远,这难题竟然只有自己能过面对了。 “我乐意,你能拿我怎么着?”黑衣人取笑道:“我这师弟学艺不精辱没了我巴蜀剑派的名声,我今天来特意敲打敲打他,只怪他自己扛不住罢了,还有你们也一样,都是些废物,我巴蜀剑派从不需要废物!”。 “你...你怎敢...”苏青颤抖地说道,但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流云剑”已经朝他杀来了。 苏青没有犹豫,他转头就要逃跑,也许这些年轻弟子不知道流云剑的可怕,但他却无比清楚,他有胆量去挑战剑六,因为就算打不过他也有把握不丢性命。 但面对流云剑他除了逃跑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可惜他跑的还是太慢了,比承影剑的剑气慢了一步,一道寒光闪过,就是一颗人头落地。 看着苏青瞬间身死四周的弟子这才惊醒,顿时惊慌失措地看着立在他们中间的流云剑,片刻后顿时就要一哄而散作鸟兽散。 可黑衣人哪能容得了他们逃跑,一声声撕破长空的剑鸣传来,一道道刺目的寒光在黑夜中起起落落,带走了一个个生命。 曾经一个个憧憬目睹承影剑的少年,当他们真的目睹了承影剑却是死在了剑下,世事当真无常。 没过多久,这片巴蜀剑派的圣地前血流了一地而黑衣人带着耀眼的承影剑发出响亮的笑声远去,不久后又传出一声声惨叫声....。 江雨禾看着黑衣人走远才敢缓缓走出来,纵使她自幼在听雪堂长大但是此刻也免不了心惊,这个黑衣人下手之狠竟然全部都是一剑斩首! 江雨禾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她握住腰间的银蛇有些愤恨地看着离去的黑衣人下了决心,她绝不能让这个人顶着师父的名字兴风作浪,她要跟过去讲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敲定决心后的江雨禾就要拔腿去追黑衣人,突然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问剑阁随后跑了进去,不一会后只见江雨禾拿着一包剑谱跑了出来。 “虽然你陷害了我师父,但你也算改过了,师父说过让我若见到剑派长辈要礼敬几分,今日我便对你叫一声师叔,这青云六神剑和剑匿天下的心法我替你拿着,不然落在小人手里只怕为祸一方,另外我借这「苍松古剑」一阅,来日必定归还”江雨禾对着白子泓的尸体深深鞠了一躬道。 今夜一过只怕巴蜀剑派就要天翻地覆了,而没有白子泓坐镇难免会有一些人来此闹事,而且她也不愿让白羽这样的人学到青云六神剑,所以便打算直接拿走剑谱。 说完江雨禾身影一闪朝着另一方向而去,片刻之后整座剑门山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嘶喊声,到处都是惨死的弟子。 仅仅一夜之间,巴蜀剑派的弟子死伤近半,更有不少长老还在昏睡中便丢了脑袋,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嚣张的离去,惊恐和愤恨的巴蜀剑派也未关注到追下山去的还有一个女子。 很快,“流云剑”现身巴蜀剑派,杀死掌门白子泓和屠戮同门的事就传到了整座江湖,一时间人心惶惶,江湖弟子又想起来二十年前,每一个晚上都会有不同的人死在流云剑的手上。 失踪了二十年的流云剑竟然重新回来,有人说他闭关到走火入魔要杀光整座江湖才罢手、有人说他是又加入了听雪堂卖命、有人说他是因为那句民谣被逼现身...。 众说纷纭之下,惊慌的江湖人生出一种团结一致的声音,那就是要合力杀了流云剑,完成二十年前没完成的事情,这其中自然有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江湖渐渐将通缉陈庆之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黄山脚下 扬州,新安郡。 这座城并不如何引人注目,但据此不远处的那座山峰却是人人皆知。 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一座被称为“天下第一奇山”的黄山伫立于此,云海雾绕、苍松奇石、鸟语花香。 与剑门山异曲同工的是,这座山上亦有一座门派在江湖上享有盛誉,便是黄山柳家。 柳家弟子善用暗器、指法世人皆知,但更多人赞叹的是柳家弟子数百年来一直秉承的“除魔卫道”的家训,不仅仅在黄山附近,柳家弟子常年来游历四方,不仅抗击胡虏、惩治贪官污吏,更是传出不少侠义相助的故事。 于是柳家多年来也赢得了一个“中原正道魁首”的名声。 当然,柳家最为江湖人熟知的还是那个并列四大高手之一的柳破虏了,相传他今天已经年过花甲,从他十八岁那年出山开始,柳破虏凭借暗器和凌虚一指就名震天下,而且他更是富有侠义之心,死在他手上的恶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最为传奇的就是当初他甚至孤身去了北魏皇城洛阳,差点只身闯入皇城想要刺杀北魏皇帝,不过最终自然是无功而返,但这份胆量和实力还是让他被中原武林所倾佩,时至今日但凡提起柳破虏所有人都会说一句“柳老英雄”。 一些年长的江湖儿女更是将柳破了当年离开洛阳时留下的那句“月照霞明花似霜、秋风走马出洛阳,未收天子河惶地,不拟回头望故乡”奉为英雄经典,激励着历代有心光复中原的侠义之士前赴后继。 此时秋高气爽,黄山之上姹紫嫣红美不胜收,正是秋游黄山的好时节,而黄山脚下,也正有三匹骏马疾驰而来。 黄山脚下有一小镇,世代居住于此便名为“黄山镇”,三匹骏马上分别下来两男三女,正是一路从义阳赶来的陈庆之和柳依依等人。 “好在有青龙帮送的这些良马,咱们总算赶着回道黄山了”柳依依感慨道,望着不远处的山峰一阵欢喜。 “姐姐的家就在山里吗?这座山看起来好美啊,姐姐家肯定很漂亮吧”平儿张望着远方说道。 “是啊,黄山可美啦,等回去姐姐带你好好逛一逛”柳依依爱怜地抚摸着平儿脑袋道。 “好啊好啊~咕咕”平儿说着忽然肚子竟然传出一阵咕咕作响声。 众人望去,平儿羞地低下头去被陈庆之看在眼里连忙道:“这几日咱们日夜不停赶路,风餐露宿也没好好吃上一顿,平儿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想必肯定饿了,三妹你可知道这里有吃饭的地方?不如咱们先填饱肚子再上山吧”。 柳依依点了点头回道:“也是,看我着急的都忘了,既然到了这黄山镇,有一样吃的那是必须要尝一尝的”。 “什么吃的啊三妹?说实话还真有点饿了”耿壮摸了摸肚子也问道。 “妹妹可想吃鱼呀嘿嘿”柳依依躬下身子对平儿问道,后者连忙点头欢喜道:“我和娘都最爱吃鱼啦!”。 “你这孩子真没规矩,姑娘你别见怪,能来这里都是万分麻烦姑娘了,哪还有什么想与不想的,不论什么我们母女都是愿意的”李萍闻言赶忙说道。 “大姐你又在跟我客气啦,以后这里也是你们的家就别这么见外啦,而且我们也饿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总的好好吃一顿的,也算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啦”柳依依笑了笑,李萍又是一番感谢话语。 “不过大哥、二哥,我们黄山这道鱼可能有些独特,与江南和荆楚的鱼都不一样,保证你们吃了以后终生难忘呢”柳依依领着众人缓缓往前走着说道。 ”三妹就别卖关子啦,我都要馋死了”耿壮咽着口水道。 不一会几人来到一家小酒家,不大的店里也没什么奢华装饰,简单的桌椅板凳倒是十分干净,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到了饭点可店里倒是没有多少客人。 ”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啊!“店小二原本无精打采地打盹儿着,看到几人身影顿时来了精神上前笑道。 柳依依领着众人坐定后看了眼四周微微一丝疑惑,她的记忆里这家小店平日里生意十分不错,加上现在应该有不少登山游览之人,不应该如此萧条才对,不过平儿和耿壮的肚子咕噜声此刻接连传来,她也就没有多想了。 “掌柜的,来一壶黄山老酒,切二斤肘子,再来几道新鲜的时蔬,最后上一条上好的臭鳜鱼”柳依依娴熟地点菜道。 那小二听柳依依点菜后略微思忖道:“姑娘应该是黄山人吧,怎么...怎么下来这里吃了?”。 柳依依不解道:“怎么?山上下来吃饭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问题嘛”。 “哦哦,没有没有...您稍等,酒菜马上就来”店小二也没多想生怕错过一单生意便赶紧说完下去了。 “我说三妹,你们黄山这点的人...是不是口味都比较重啊?那个什么臭鳜鱼...是什么东西啊,莫非是臭的?”耿壮不解道。 “这个啊,等你一吃便知了大哥”柳依依卖了个关子道。 不一会的功夫,只见店小二就将酒菜都摆了上来,几日没有喝酒的陈庆之也觉得口干舌燥连忙拿起酒壶倒酒,不过还是被柳依依叮嘱到需要少喝点。 终于,店小二端着一道鲜红色的鳜鱼上来了,可鱼肉还未到,竟有一股说不清的臭味飘了过来,让耿壮等人闻着不由蹙眉起来。 “客官,臭鳜鱼来了,您慢用”。 ... 这道鱼放在眼前后却是没有一人动筷,尤其方才还说自己最爱吃鱼的小姑娘平儿也是一脸难色,看到这柳依依不由地“噗嗤”笑了出来。 “三妹~你们黄山人是不是不太会做鱼啊,还是这家鱼不太新鲜啊,这鱼好像都臭了...还能吃吗?”耿壮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有所不知,臭鳜鱼,闻起来虽然臭,吃起来其实很香很嫩,乃是黄山一绝呢”陈庆之笑了笑当即吃下一块鱼肉后,顿时觉得香气扑鼻,入口柔嫩,不禁又咬了了一块。 耿壮咽了咽口水与平儿对视一眼,最后二人都鼓起勇气吃下一块鱼肉,原本眉头紧锁的脸上再吃下鱼肉后顿时万里无云,眼中闪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这鱼真是闻起来臭烘烘,吃起来香喷喷啊”耿壮啧啧称奇道。 “这鱼为什么这么臭还这么好吃啊姐姐”平儿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忍不住问道。 “臭鳜鱼相传是因为每年入冬时鱼贩将长江鳜鱼用木桶装运至此,因要走七八天才到,为防止鲜鱼变质,鱼贩装桶时码一层鱼洒一层淡盐水,并经常上下翻动,可人们发现等到鱼送到后,鳃仍是红的,鳞不脱、质不变,虽然表皮散发出一种异味,但是洗净后以热油稍煎,细火烹调,异味全消,鲜香无比,所以就有了这道臭鳜鱼啦,怎样我没说错吧,保证回味无穷嘿嘿”柳依依笑着说起这其中的典故。 “唉,二哥你之前难不成吃过臭鳜鱼?为何知道臭鳜鱼的滋味?”柳依依忽然想起疑问道。 “额...这...都是听说,听说的”陈庆之差点呛住连忙敷衍着答道。 柳依依正欲追问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循声张望看去却发现几名穿着灰色衣裳的大汉走了进来,神情倨傲大摇大摆坐下,店家瞧见一惊赶忙上前赔上笑脸张罗道:”几位大爷今日吃点什么?”。 “好酒好菜赶紧拿来费什么话!”其中一名男子长得五大三粗喝道。 “好嘞好嘞,不过大爷上次的酒钱您还没给,您看要不...”店家有些犹豫地试探道。 “去你大爷的,你这点酸汤烂菜也好意思要钱,你是不是不知道挨刀子的滋味啊!”那汉子一把推开店家骂道,正在这时他忽然瞥见了柳依依顿时眼前一亮,显然是被柳依依的美色所吸引了。 柳依依看到对方孟浪眼神微微皱眉,转过头去不愿搭理,没想到那汉子竟然起身明目张胆打量起了柳依依,只听他开口道:“哪来的小美人?长得这么可人,去陪大爷喝两杯酒如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柳家突变 汉子的话一出,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柳依依放下碗筷瞪了一眼男子冷哼道:“哼,几时这黄山脚下也有人敢如此放肆了,不怕被人割了舌头嘛!”。 那男子听到柳依依之言却是不怒,反倒与周边几人对视一眼顿时哄笑一片,倒让柳依依惊异万分。 “我说小美人,你是从哪个地方来的,怎么游山玩水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行情呢?你是觉得黄山有什么依仗能割了我的舌头嘛”那汉子取笑道。 “你若不是无知,应该知道我话里意思,黄山有谁应当不用我说吧”柳依依冷冷说道。 “呵呵,我知道,你说的是柳家嘛,要说没来黄山之前啊我还真挺怕他们的,来了之后才发觉都是一帮怂人嘛,都是些没卵的家伙只会窝里斗罢了”男子闻言继续取笑道。 “放肆!”。 柳依依嗔怒一声,倏忽之间只见一道道寒光乍现,那几名大汉还没看清来路,就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地一痛,伸手一摸却发现众人脸上不知怎么都多了一道伤痕。 “你...你是柳家的人?”那汉子惊呼道。 “口无遮拦!这次只是提醒你们,下次可就不止是划破脸这么简单,说割了你们舌头就割了你们舌头!”柳依依涉及柳家尊严之事终于显露出名门大户的威严来了。 那名汉子看着柳依依身边聚拢起来的「飞花」眯了眯眼,忽然一怔道:“你是...柳依依?”。 “是又如何?”。 “果真是你...”那汉子闻言眼神嘟噜一转道:“今天的事是我们有错在先,先行告辞,打扰姑娘了”,说完就给了身边几人一个眼色打算离去了。 “不对劲,大哥别让他们离开”陈庆之一直观察着对面,此时觉得事有蹊跷连忙叮嘱着耿壮。 耿壮闻言应了一声,对着几名大汉喝道:“留下来喝口酒!”。 说完耿壮身形暴起,那几名汉子脸色大变自然看出耿壮出手时的不凡,连忙围在一起拿起兵器抵挡,却不料耿壮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快了许多。 只见耿壮一拳轰出,清喝一声“山崩!”。 这是劈空掌里的一招,劈空掌包含拳法和掌法,其理亦是相通。 那汉子忙抬起一把钢刀挡在身前,顷刻间去耿壮的拳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汉子被耿壮一拳轰出数丈砸在墙上,那把钢刀甚至都被砸的变了形。 天生神力加上最为刚猛的拳法,耿壮如今的实力今非昔比了。 剩下的几名汉子见状一个个吓得脸色苍白,他们本就是以那汉子为首,可如今他还不是耿壮的一合之敌,更何况他们呢? “愿意坐在说话的,我们就不动手怎么样?”陈庆之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那名被轰到墙壁上的汉子蹒跚着爬起来,一脸的惊慌暗道一声‘踢到铁板了今天’,可技不如人他也无可奈何,便只能点头走了过来。 “二哥?为何要留下他们?”柳依依小声问道。 “他刚才的额眼神明显是想赶紧离去,而且是他一听到你的身份之后的反应,我猜他肯定是要去通风报信的,就是不知道去给谁通风报信了”陈庆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柳依依闻言思忖了几分,他们这一路都是被通缉过来的,想来三大派的通缉令发到黄山附近也不是不可能,说不好此人就是在这里截杀众人的,更何况江湖传言自己可是被陈庆之掳走的,说不好柳家也正在抓陈庆之呢。 想到这柳依依定下心思对那汉子道:“我不论你们听到什么消息,那都是空穴来风不可当真的,二哥...陈少侠他们并非加害我,此事我会上山去亲自说明,到时候他们都是我柳家的座上宾,所以奉劝你们不要在造谣生事”。 那汉子闻言却是一怔,微微皱眉与身后几人对视一眼随后道:“啊...好好”。 陈庆之看在眼里心中又觉得此人神情不对,转念一番思索后突然问道:“我问你,你刚才说你到了黄山发现柳家都是怂货什么意思?你们去过柳家怎敢如此说话,你们到底是何门何派?”。 那汉子支支吾吾道:“我们...我们都是路过的...”。 “还跟我装蒜,也罢你们不说我觉得有人应该知道”陈庆之说着走到另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店家旁问道:“店家你可知道他们是何人?你告诉我我让他把酒钱还给你”。 店家闻言犹豫不决却是一言不发,陈庆之明白过来他们定然是怕这些人回头报复他们,于是陈庆之继续道:“你也看到了店家,我们这几个人也都是江湖弟子,那边的姑娘就是柳家的大小姐,我们都是柳家的朋友,你不相信我们总会相信柳家的吧”。 那店家听到柳依依身份后顿时眼神一变,连忙起来看向柳依依问道:“你...真是柳家大小姐?”。 “没错店家,我就是柳依依如假包换,我常年在山上不多下来走动,但我十岁那年在你店里吃过一次臭鳜鱼的,当时我和爷爷还夸您的鱼做的黄山第一呢”柳依依闻言便说道。 “对对,没错,我想起来了,是你,真的是你啊,大小姐!”那店家喜道赶忙上前对着柳依依作了一揖,随后又忘了一眼那几名灰衣汉子连忙道:“大小姐,你快快离开吧,柳家现在有难,你在这里很不安全啊!”。 此话一出柳依依顿时神色一变,众人也是一惊,这黄山柳家屹立江湖多年,谁有这么大胆子又有这么大能力让柳家遇难呢? “店家你此话何意?还请说清楚些”柳依依起身连忙追问道。 “哎,具体上面发生什么我也说不上,但我就知道现在柳家肯定是出事了,因为他们几个都是白龙寨的恶人啊,你想想以前白龙寨的人哪敢来黄山大摇大摆呢?但是半月前就有一大批白龙寨的人到了黄山而且还留在了山里,从那以后就不见柳家弟子走动了,这周围的人都人心惶惶都不敢过来呢”店家一五一十说道。 “怪不得这么好的天气没人登山游览,也怪不得这些人竟然敢在黄山如此放肆”陈庆之闻言疑惑道:“白龙寨?就是那个号称「水上第一帮」的门派吧,他们不也是八大门派之一,难不成和柳家有什么不对付的?”。 “二哥你有所不知,这白龙寨盘踞淮河一带,虽说是八大门派但其实与怒江盟没什么区别,而且白龙寨是光明正大归顺了北魏胡人的,不仅帮着鞑子训练水军而且经常侵扰中原百姓,爷爷一直看不惯他们,所以我柳家弟子多年来和他们一直是死对头,他们怎么可能光明正大来黄山地界的?难不成...爷爷!”柳依依思忖着说着忽然失声惊呼起来。 柳依依惊慌失措就要往外奔去,陈庆之连忙拦下道:“此时蹊跷,对方定然有阴谋,咱们不能打草惊蛇先问清楚再说,三妹相信我”。 柳依依此时心中担忧柳破了情况,一想到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是心慌不已忍不住眼圈渐渐红了起来,好在陈庆之用力抓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丝安定,这才平复心情镇定下来。 “我问你,白龙寨怎么来的黄山,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庆之转头问道。 “我...我不知道啊”那汉子想了想嘟囔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陈庆之怒道,哐当一声拔出长剑只见唰的一声,那汉子的耳朵竟然被他割了下来,顿时疼的那人哀嚎起来,冷汗直流。 “我再问一次,要不说就要你的脑袋!”陈庆之不愿意浪费口水当即冷冷道。 “我说,我说!”汉子慌张地爬起来捂住耳朵颤巍巍说道:“是..是柳家二长老柳天豪与我们白龙寨结盟,打算谋取柳家家主之位的,共同瓜分中原势力的!”。 一言出满堂皆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杀的就是高手 柳家家变了? 陈庆之有些错愕地望着柳依依问道:“这个柳天豪是?”。 柳依依有些无力地坐下道:“他是我二叔...,柳家的二长老”。 陈庆之一怔,柳家的二长老竟然会联合外人来颠覆柳家,这其中的缘由只怕外人根本不会知道。 但此时的他心头最大的疑惑还不在于此。 “柳破虏老英雄在哪?”陈庆之问出了心中疑惑,按理来说不论白龙寨还是其他门派,只要柳破虏还在一天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山挑衅的。 柳依依闻言也是赶忙看向一旁的汉子,眉宇间也尽是焦急之色。 “这个...这个,哎~此事可真跟我们白龙寨没什么关系啊...你们要怪就怪柳天豪啊”那汉子犹豫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陈庆之喝道,三万剑又递了出去。 “别别,我说!”汉子一惊赶忙摆手道:“其实吧柳天豪一直都和我们寨主有所往来,半月之前他突然来信说柳老英雄闭关遇到瓶颈无法出关,柳天豪觉得有可趁之机便向寨主讨要了我们白龙寨的一种奇毒「火寒毒」,他将此毒偷偷放在柳老英雄的饭食中导致柳老英雄中毒加上内力反噬,便是身受重伤自顾不暇了”。 “火寒毒?那我爷爷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把他如何了?”柳依依失声问道。 “我们什么也没干,柳老英雄当时虽然受了重伤但还是逼退了柳天豪他们,然后将闭关的密室机关封死,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机关所在,不过...火寒毒按着药效,就算是大罗金仙只怕也就三两日的功夫了”那汉子眼神躲闪着说道。 “什么?你们...你们这些恶贼,不行,我要去救爷爷”柳依依再也坐不住连忙向外跑去,陈庆之见状奋力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柳依依的胳膊道:“三妹,你别急啊”。 “我如何能不急?那是我爷爷,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怎能看着他身陷绝境?”柳依依甩开陈庆之的手说道。 “我知道,不过咱们还需要从长计议...”陈庆之试着安慰道。 “不,你不知道,你只知道去救你的江雨禾,她的生死你才在乎,我爷爷和柳家的存亡你当然不着急了,如果现在里面被困的是江雨禾,如果你有一点在乎我,你还能这么淡定地叫我不要着急嘛!”柳依依忽然哭着说道。 陈庆之一阵错愕,他无法回答柳依依的话,而柳依依看着陈庆之一言不发便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没法照顾你了...对不起了”。 说完柳依依便扭头向山上跑去,也正是这一刻陈庆之望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心中顿时一动,他一直把柳依依当作兄妹,但他并非不清楚柳依依对他的感情,此前他总觉得如兄妹一般互相扶持就好,但这一路走来柳依依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试问谁的心里又不会有一丝松动呢? 陈庆之轻叹一声,当即朝前奔去,他奋力用起九星步速度便快了几分,但内力一动伤口就疼痛起来,不过陈庆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柳依依抹着眼泪奔着,忽然听到身后的动静忙回头一看,她看到陈庆之正朝自己跑来,一颗心顿时举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恍惚间她看到陈庆之的伤口心中一紧,连忙快步上去站在陈庆之面前道:“你跟过来干嘛,再这样你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陈庆之凝望着柳依依道:“我若不来心中会不安,这份不安与我不去找雨禾是一样的,你们都是对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相信你跟着你来到黄山,也请你相信我一次...依依”。 “我...可此事凶险万分,而且会耽误你的伤势,恐怕会耽误...你救她”。 “若是我就这样舍弃你而去,那就不是我了,我相信雨禾她也会理解的”。 ... “走,跟我回去吧”陈庆之抓住柳依依的手,后者微微一愣停滞了半分随后点了点头跟着走去,手掌处传来的温热令她脸红,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谢谢你...二哥”。 “跟我再不用如此客气了”。 回到那间酒馆,耿壮看着陈庆之追回柳依依长舒了一口气,那汉子看着二人去而复返却是脸色难看了起来。 “少爷,咱们现在怎么办?”耿壮问道。 陈庆之转头看向柳依依,发现后者脸色晕红这才赶紧松开拉住对方的手,尴尬地轻咳两声后说道:“三妹,你跟我说说,那个柳天豪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自从爹爹过世后,我们柳家大小事务其实都是二叔来负责的,他为人很精明,不论是经营田产还是与各门各派的交际他都做的很好,这一点柳家上下都对他迫于赞誉,不过爷爷却不这么认为...”柳依依想了想道。 “柳老英雄觉得他如何?”陈庆之疑惑道。 “爷爷一辈子信奉侠义道精神,所以他总觉得二叔为人太过精于算计,却少了几分柳家弟子该有的仗义和豪情,反而更像一个生意人,虽然爷爷也很放心让二叔打理门中事务但就是因为这一点迟迟都没有把家主的令牌传给二叔,而且...这几年大哥名声也越来越高,加上爷爷又把飞花传给了我,于是门中总是有传言说爷爷打算将家主之位传到我们小辈之中,也许也是因为这一点,二叔心怀不满吧,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去联络白龙寨这些恶贼”柳依依娓娓道来事情原委,只是他没告诉陈庆之,力主将她许配给华山公孙家的人也是柳天豪。 同时柳依依心中还有一丝疑惑浮上心头,当初在江陵他从西风口中得知柳家有人与听雪堂勾结,将飞花在柳依依身上的事情还有柳家的困境等都告诉了听雪堂,当时她一直在想那叛徒到底是谁,现在看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二叔为何要联系魔教?”柳依依心中咯噔一下:“他告诉西风飞花在我身上,难不成他是想借魔教的手...杀了我?”。 想到这柳依依心中黯然伤神起来,柳天豪曾经何时对她也是关爱备至的,那一声二叔她也是从小就开始叫的,不曾想到头来血浓于水的亲情竟然比不过一个令牌。 “我再问你,现在山上是个什么形势,就算柳老英雄伤重但是其他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胡作非为吧”陈庆之继续向那名汉子问道。 “山上基本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柳天豪那厮在柳家经营这么多年,早就暗中培养了一大批忠心于他的人,加上他一早就偷偷安排我们白龙寨的高手潜入黄山,只等柳老英雄一中毒他就带人扣押了柳稹在内的一大批人,然后把暗害柳老英雄的罪名扣在了柳稹他们头上,打着肃清叛徒的名号把不服从他的人都给关押了起来”汉子不敢隐瞒如是说道。 “那药王宗呢?他们和柳家世代为友、唇亡齿寒,不可能视而不见的”柳依依忙问道。 “要说药王宗那的确对柳家是够义气,莲花仙侣带着药王宗弟子跟我鏖战了好几天,不过一来当时我们早就控制了柳家,二来我们人多势众,药王宗如今是死伤惨重,贺仙翁都被抓住关押了起来,现在寨主他们就等着柳老英雄毒发身亡,然后他们准备到时候当众处决了柳稹,好让柳天豪顺势继承家主,顺便...再等大小姐回来...回来...”汉子说到柳依依却是犹豫着支支吾吾起来。 “等我回来如何?抓了我也当众杀了嘛”柳依依冷冷道。 “那倒不是,其实这次进攻柳家吧本来伤亡就会很大,而且还要冒着走漏风声得罪整座江湖的风险,其实一开始寨主不太愿意,但是那柳天豪说了,只要他做了家主,不仅把中原扬州一带水运都交给我们,而且还会把大小姐...嫁给我们的少主吕良,少主本就心仪大小姐多你啊,这才说动寨主同意的”汉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柳依依闻言脸色突变,顿时觉得一阵眩晕就要跌倒,好在陈庆之赶忙扶住了她。 “柳天豪不知道柳姑娘已经许配给华山的公孙止了嘛,他们这样行事就不怕得罪华山?”陈庆之不解道。 “额,其实这位少侠你有所不知,若论势力和武功,我们白龙寨与华山那是伯仲之间,而且华山离黄山太远,与华山结亲远不如与白龙寨结亲的好,柳天豪也是想着只要和我们白龙寨成了亲家那自然强强联手,华山公孙家就算生气也不敢怎样,反正大小姐也从未见过那个公孙止,女子嘛嫁给谁不是嫁呢?”汉子随口说道。 “放你大爷的狗屁!”陈庆之怒喝一声,只见他一剑递出顷刻间又要了那汉子另一只耳朵,顿时让汉子疼的哇哇乱加。 柳依依见状一怔,她看出陈庆之刚刚这一剑暗暗动了真气定然会影响伤势,但他为了自己仗义出手毫不在乎,柳依依一时心动不免柔情道:“二哥...不必如此的”。 “三妹放心,什么狗屁白龙寨、公孙家,你通通都不嫁,你嫁谁那得你自己定,谁也做不了主,谁敢逼你我就一剑砍了他的脑袋!”陈庆之义正言辞道。 “你...我们寨主吕不凡可是名列十大高手的,你如此猖狂,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那汉子双耳血流不止加上疼痛难忍,一时怒气冲冲对着陈庆之没好气道。 “高手?小爷我专杀高手!”陈庆之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中长剑一抖,剑锋划过便让那名汉子永远的闭上了嘴巴。 “二哥...吕不凡真的很厉害,我二叔也很厉害”柳依依开口说道。 “你相信我嘛?”陈庆之问道,直直地盯着柳依依的眼睛。 “我相信二哥”柳依依笑了,笑靥如花。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上山 黄山脚下,酒馆内。 在捋清了柳家家变的来龙去脉后,现在摆在陈庆之等人面前的难题就是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山上救人。 那名汉子被陈庆之一怒之下斩首后,其余几个小喽啰当即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地向陈庆之喊饶命,陈庆之便借此机会让几人将山上的布防情况说了个彻底。 根据这几名喽啰交代,药王宗和柳稹等人被关在柳家自己的后院柴房里,而柳家设在黄山光明顶上,那光明顶乃黄山三大高峰之一,顶上平坦而高旷,举目望去毫无遮拦,更有白龙寨和柳天豪的手下日夜不停巡逻,所以想要偷偷混进去难上加难。 似乎看来出了硬闯再没什么好的办法救人。 但现在陈庆之重伤未愈,而对面高手如云硬闯肯定不行,而想要治好陈庆之的伤还需要找到贺仙翁,但是想要接近贺仙翁除了柳天豪和吕不凡同意别无他法。 “那说来说去怎么都没办法了少爷?”耿壮在一旁听着不由急躁道:“要想救人就得上山,偷偷上山上不去就得光明正大上去,上去就得打架可咱们又打不过,这可怎么办?现在到处有人通缉少爷,好不容易以为到头了结果竟然遇到这劳什子事”。 “通缉...”陈庆之听着忽然灵光一闪,转而向柳依依问道:“三妹,你说三大派那个江湖通缉令白龙寨会不会认?”。 “白龙寨虽然也是八大门派之一,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他们这几年和北魏朝堂来往密切,更何况正一教乃咱们南齐国教,白龙寨应该不太会为正一教做事,但是若是赏金丰厚也就不一定了二哥”柳依依应道。 “那若是被通缉的是效忠北魏的人你说他们会怎么做?”陈庆之狡黠地笑道。 “那他们定会出手相救,但是...”柳依依说着忽然一顿,与陈庆之对视一眼后便明白了几分说道:“二哥的意思...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不错,不过需要三妹委屈一下了,毕竟我们要想光明正大上山总得带点见面礼给他们”陈庆之点了点头道。 “没事,只要救出爷爷他们,再大的委屈我也愿意”。 ... ... 一炷香后,陈庆之和耿壮以及柳依依便重新翻身上马向山上走去,只是临走前将平儿母女委托给酒楼掌柜照看,并且把那几个小喽啰点了穴道五花大绑关了起来。 一路上黄山的瑰丽奇秀、云山雾罩尽收眼底,尤其是奇形怪状的黄山松柏更是令人过目不忘,不过三人此刻并没多少心思赏玩,这样的美景之地越是空无一人越彰显着此地的不太平。 待半个时辰后,陈庆之三人走到黄山居中的一座山峰之下,远远已经可见几名守卫守在山下。 “是时候了,三妹,要委屈了”陈庆之看着柳依依点头后忽然动手,一手点在柳依依的穴道上顷刻间令她动弹不得了。 随后陈庆之一把将柳依依放在自己的马背上,做完这一切他与耿壮对视一眼,二人催动马鞭迅速朝前面跑去。 不一会二人骑马赶到光明顶下,几名守卫见状大喝一声:“呔!来者何人?”。 “去禀报山上的人,都是北边的朋友,想要上山吃口酒”陈庆之喊道。 “北边?”那名守卫闻言愣了愣问道:“什么北边,我听不懂,你们到底什么人?”。 “问问你家寨主,若是还认杨将军的话就赶紧请我们上去”陈庆之冷冷道。 “你们...”那守卫闻言脸色一变,随后再不说话而是转头就往山上跑去。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那名守卫气喘吁吁下来对着陈庆之恭敬道:“我们寨主说了,既然阁下是杨将军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还请上山一叙”。 “嗯,那就带路吧”陈庆之装作神情倨傲道,随即与耿壮二人驱马随着守卫向山顶走去,看起来脸色淡定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上山前逼问了那几名白龙寨喽啰,最后才打听到白龙寨真正勾结的乃是北魏的大将杨大眼,这事本是白龙寨的秘密外人根本不知道,所以此时陈庆之一提出来自然让吕不凡等人误以为自己是杨大眼的人。 说起那杨大眼陈庆之也是知道的,此人乃是北魏军中第一猛将,更是掌管着北魏最强大的一支部队,多年来与南齐争斗从无败绩,据说力大无穷,与人对敌时往往怒目而视令人丧胆,最后便有了“杨大眼”的名号,只是这名号太过响亮竟然让人将他的本名都遗忘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听起来像是猛张飞一般的武将竟然还暗中拉拢着江湖势力,看起来绝非是有勇无谋之辈,而更让陈庆之有些在意的是,按照史书来说,自己以后还是击败了杨大眼的人呢。 不过这都是陈庆之自己遐想罢了,回到眼前,眼看山顶已经就在不远处,一栋富丽堂皇的宅院便坐落在宽敞处,陈庆之知道那便是柳家所在了。 黄山一代本就富庶,而柳家又是自春秋以来的大世家,积攒的财富可想而知,就连这栋宅子也是气势不凡,远超陈庆之此前见过的所有。 想到这陈庆之瞥了眼瘫软在马背上的柳依依,心中微微一动,虽说身在这样的富贵世家自幼吃穿不愁,但柳依依却同样犹如被困笼中的金丝雀,这也许是天下所有世家女子都有的悲哀了。 “不过我虽然没有能力管得了天下人,但自己身边人的幸福便不能坐视不管,不然就枉费了先生当初的教诲”陈庆之心中暗暗说道。 不一会二人便来到柳家宅院外,只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等在门口,那人背着一杆长枪,一只眼睛蒙在黑布下,神情冷峻。 “就是你们二人自称是北方的朋友?我好像从未见过你们啊”男子看着陈庆之和耿壮冷冷道。 “我也没见过你,难不成你就不是北方的嘛”陈庆之下马回怼道。 那男子微微皱眉显然有些不快,随后开口道:“我是白龙寨的二寨主吕啸天,吕不凡便是我大哥,说吧来这有什么事?”。 “哦哦,原来是二寨主,那有劳带路等我见了大寨主再说吧”陈庆之悻悻然道。 “哼,真是狂妄!”吕啸天冷哼一声:“我大哥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赶紧滚!”,说完他一把推向了陈庆之,但其实暗含了一股子内力意图试探一下陈庆之二人的实力。 “你敢动少爷试试!”耿壮怒喝一声,一拳轰出正好打在了吕啸天的手掌上,顿时二人之间发出一声爆裂声,只见吕啸天整个人往后接连倒退数丈,只得用长枪杵地才止住了退势。 吕啸天脸色大变看着二人,一旁的数名白龙寨喽啰也迅速将陈庆之二人围了起来,耿壮冷哼一声毫不畏惧,扎了一个稳当的马步,撸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肌肉怒视着众人。 “都住手!”一道悠扬的声音忽然传来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只见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对着陈庆之抱拳道:“我便是白龙寨寨主吕不凡,不知足下是哪里的朋友呢?”。 陈庆之闻言一怔,没想到传闻中的吕不凡竟然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但很快他恢复淡定,此人看起来一脸平和但其实心思深沉,他一早安排了吕啸天试探二人武功,想来若是被他发现二人武功平平便轰下山了事,但没想到耿壮的一拳震惊了众人这才引得他现身相见。 “吕寨主,我来这是为了给寨主送一份大礼的,你请看此人是谁?”陈庆之说着抱起马背上的柳依依走到吕不凡面前,柳依依那张佯装愤怒的容颜一出顿时让吕不凡身后一人惊呼起来:“大...大小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计就计 陈庆之循声看去,方才说话的那人一直躲在暗处,此刻才震惊地走出来,陈庆之定睛一看,此人大概四十左右,想来便是柳依依的二叔柳天豪了。 吕不凡回身看了一眼柳天豪道:“此女子就是柳依依?”。 柳天豪生的一双凤眼,上前对吕不凡点头道:“不错,她就是大小姐了”。 “呵呵,怎么样吕寨主,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陈庆之笑道。 “来人,给我将这两个贼子拿下!”吕不凡想了想忽然下令道。 “吕寨主这是何意?”陈庆之疑惑道。 “柳依依乃柳家大小姐,我白龙寨与柳家同为江湖正派,怎能看你对柳家大小姐施以恶行而坐视不理呢?”吕不凡假惺惺道,毕竟他还是对陈庆之的身份有所怀疑,而他联合柳天豪的事情一直被他压制下来没有外传,但看陈庆之的意思仿佛已经了如指掌一般,不由让他忌惮起来。 “呵呵,吕寨主何必见外,你与柳长老联手解决柳家逆贼的事别人不知道,你觉得杨将军会不知道吗?既然你我同属将军麾下,还请寨主不要对我起疑心了”陈庆之佯装淡定道。 吕不凡闻言眯了眯眼,陈庆之在赌,赌白龙寨行事定然会和杨大眼通风报信,事实便是陈庆之赌对了,的确如他所说,此时此刻除了白龙寨和柳家,能够知道这里事情的也就是白龙寨的靠山杨大眼了。 “你说你也是杨将军的手下,不知阁下是军中哪个大营的将军,我一时眼拙还请阁下明示”吕不凡思忖一番后继续问道。 “我并非将军军中之人,不过家父曾经是将军身边的近卫,后来受将军之命潜入南齐刺探情报,我便是继承父亲之命为将军效力的,在此之前我的身份只有杨将军一人知晓,不过如今的话,寨主应该是听过几分的”陈庆之胡诌道。 “哦?令尊竟然是杨将军的近卫?那可不是一般的尊贵,能够南下南齐的想来定是将军亲信之人,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不知足下尊姓大名啊?”吕不凡似笑非笑问道。 “在下姓陈,名作庆之,曾化名‘陈三万’,不知寨主听过没有?”陈庆之毫不掩饰道。 “陈庆之?”吕不凡闻言皱了皱眉觉得似乎从未听过,可陈庆之的有恃无恐却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听过一样,不由绞尽脑汁回忆起来。 其实按理来说陈庆之如今的名字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但恰好陈庆之声名鹊起的时候白龙寨正忙着进攻柳家,而为了遮盖消息吕不凡把精力都放在了这里,倒是对外面的江湖之事鲜有耳闻。 陈庆之见吕不凡竟然一副不太知道的样子微微一愣,他忽然想起在山脚下时那几名喽啰的反应,他们见到柳依依时只是想要抓走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是谁。 若是知道通缉令的人应该都会知道自己可是掳走了柳依依的人啊,猛然间陈庆之也恍然醒悟,此前他总疑惑为何这通缉令江湖上人人皆知,却不见柳家弟子来相救柳依依的。 原本他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碰不到,现在想想原来是柳家自顾不暇压根不知道这事啊。 想清楚的陈庆之连忙道:“吕寨主想必是这次在黄山耽搁久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我这有两样东西拿给寨主,你一看便知我是何人了”。 说完陈庆之拿出了两份通缉令,一份是三大门派准备的江湖通缉令,一份是在雍州时萧衍下令追杀他们的通缉令,原本留着两份通缉令陈庆之是想日后沉冤昭雪时拿出来用,没曾想现在就用上了。 吕不凡接过两份通缉令后迟疑了几分,随后便转身与柳天豪打开一并端详起来,但不一会二人眼中都流露出了几分凝重味道。 江湖通缉令他们当然认得,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意思,他们显然太低估陈庆之了,没想到此人竟然接连挑了怒江盟、正一教和巴蜀剑派,更是接连刺杀荆州长史和雍州刺史,江湖上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雍州的这份通缉令上,画的好像不是阁下啊”柳天豪疑惑问道。 “那现在看呢?”陈庆之轻笑一声带上面具,柳天豪顿时大吃一惊,陈庆之此时果然变得与画像上一摸一样。 “阁下被江湖和朝堂同时通缉,可谓身处险境啊,而且这两份通缉令悬赏金额可都不菲,阁下还敢跑到黄山来,难不成是继续挑了我们柳家和白龙寨吗?”柳天豪收起通缉令质问道。 “柳家与白龙寨并非我的敌人,或者说并非杨将军的敌人不是吗?”陈庆之看着二人疑惑继续道:“也罢,我就都直接说了,你们也看的清楚,通缉我的乃是南齐的三大门派和两位重臣,我若是南齐子民何必去招惹他们?”。 看着二人似信非信陈庆之继续道:“杨将军一心想要发兵南下灭了南齐,但南齐武力虽不如我们北魏但自保尚可,所以只有造成南齐内乱咱们才有可趁之机,所以命我出山把南朝武林大闹一番,并挑起荆州和雍州的互相猜忌来削弱他们,这就是将军的意图”。 “如何挑起荆州和雍州的猜忌,这通缉令不是都在追杀你吗?”吕不凡忙问道。 “你们看清楚了,荆州发出的通缉令指名道姓我叫陈庆之,可雍州就不知道我的名字,那是因为我是分饰两角,我以雍州探子的名义刺杀荆州长史萧颖胄,再用荆州探子的身份刺杀萧衍,这样二人定然会互相怨恨了,至于三大门派不过是顺水推舟惩治了他们一番,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寨主和长老不信大可以派人下山询问,想必现如今我的名字可算是人尽皆知了”陈庆之信誓旦旦说道。 “那你是怎么掳走我柳家大小姐的?”柳天豪问道。 “我大闹怒江盟的时候遇到了柳姑娘,当时还有贺仙翁在场,将军吩咐我要帮助二位拿下柳家,所以便想到若是抓了柳姑娘想来会替二位省不少事情,我说的可对?”陈庆之笑了笑,其实这便是他这次挑明身份上山最大的问题,按照怒江盟发生的事,贺仙翁回到黄山以后想必柳家上下便会知道陈庆之这号人物。 好在根据那几名喽啰的交代陈庆之推断贺仙翁回到黄山后还没来得及说出事情就遇到了家变,而他不愿与柳天豪多说一句,于是事到如今他们都还不知道怒江盟之事的原委,所以陈庆之才能用通缉令来假装自己是北魏的人。 “如此重要的事情将军竟然都没有跟我说,为何独独交给了阁下?”吕不凡又问道。 “很简答”陈庆之笑了笑接着道:“因为我很强,这些事越难就需要越强的人来做!”。 此话一出吕不凡微微皱眉,没想到陈庆之竟然如此狂傲,言下之意竟然是说他们白龙寨没人可以做成此事,不由让他有些不快。 不过虽然心中不快但他不得不承认陈庆之这般倒更像是杨大眼秘密培养的高手,年轻高手嘛,哪能不狂傲一点,更何况按照通缉令来说这人年纪轻轻便击败了韩逐、上清四子和守剑奴等人,就算是自己也得掂量掂量啊。 “吕寨主可别介意,你也很强,可你的身份太招摇不适合做这种事,所以只能我来,再者说你和柳长老不是还有事忙嘛,将军也不愿太麻烦你们”陈庆之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南齐这边的确让我有些棘手,也只有先到这里避一避风头,也好帮帮二位”。 “吕寨主?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他小小年纪能有这般手段?”柳天豪凑近问着吕不凡道。 “方才我让吕啸天试过他们,他还没出手啸天就被他身边的随从一招击败了,而且看他毫无惧色的样子便压根没有害怕咱们,加上通缉令的确是真的,想来事情不假,杨将军雄才大略,他的底细哪能是我全知道的”吕不凡小声说道。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柳天豪问道。 “只要不是敌人就好,他现在无路可走来投奔咱们也是情有可原,先让他进来吧,我再派人去打探一下他,是真是假到时候就知道了”吕不凡想了想道。 “既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公子请进来吧”柳天豪点了点头回应道,毕竟这里名义上还是柳家,请人进门这种事还是得他开口才行。 “多谢柳长老...哦不,得叫柳家主才对了”陈庆之边走边说道,顿时让柳天豪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脸上笑意也多了几分。 “不知道现在二位进展到哪一步了,可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陈庆之走着试探着问道。 “那倒不麻烦公子了,那些叛逆都被关押起来了,只是可惜...老家主他现在危在旦夕,却被那些叛逆关在密室无法出来,我现在真是心急如焚啊,不过公子莫担心,等我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说”柳天豪说道。 听到此话的柳依依眼中流出一丝愤怒,陈庆之看在眼里心中一动,随后忽然停顿下脚步对吕不凡道:“寨主还请借一步说话”。 不一会二人到了僻静地方,吕不凡不解道:“阁下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将军说了,像柳天豪这样的墙头草咱们不可一心一意与之相交,难保他不会做了家主便忘了今日之恩呢,寨主还请留个心眼”。 想要击溃敌人,当然要从内部着手。 这一点陈庆之十分明白。 第一百四十七章 挑拨离间 吕不凡听着陈庆之的话微微一愣没有作声,他心里反复琢磨了一番便点了点头。 若说之前他还有所怀疑陈庆之,但此刻却又更加相信他是北魏的人了,因为陈庆之的言下之意便是挑明要利用柳家然后再取而代之,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知公子有何高见?”吕不凡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寨主原本是打算等柳破了毒发身亡后再把柳稹等人当中处决?”陈庆之反问道。 吕不凡微微一惊,他没想到这样机密的事情陈庆之也能知道,不过这更让他肯定陈庆之定然是杨大眼的亲信,也只有才能解释陈庆之会把他的计划知道的如此详细。 陈庆之见吕不凡没有否认便佯装叹息道:“这办法虽然直接,但却是为他人做嫁衣啊寨主”。 “哦?公子此话何意?”吕不凡不解道。 “寨主想想,柳稹还有贺仙翁等人乃是柳家元老,在黄山乃至中原一带颇有威望,你若出面杀了他们,即便师出有名那也势必在柳家弟子心中埋下仇恨,反倒是让柳天豪占了便宜,不仅在柳家没人可制衡他,而他毕竟是柳家长老,他甚至到时候可以借这种仇恨反咬咱们一口,到时候咱们可真是出力不讨好了啊”陈庆之沉声道。 吕不凡瞳孔微张看了眼陈庆之随后细细一想道:“这便是将军让你上山的意思?可是有提醒我该怎么做?”。 “提醒谈不上,大家是一个阵营的朋友自然是要伸出援手的,现在那个柳天豪打算利用咱们帮他得势,咱们虽然明面上帮但暗中还得有个心眼,即便让他当了家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万不可让他一人独大,所以...”陈庆之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吕不凡瞧见便开口道:“公子但说无妨,这里绝不会有人偷听”。 “在下意思是咱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让那个柳天豪做恶人咱们做好人,他要严刑拷打柳稹咱们就想办法宽厚对待,不仅要让那些柳家元老过的舒服还要多加照顾,更不能要他们性命,这样对比之下柳家弟子自然会觉得咱们宅心仁厚,记住这份恩情,而他们也会更加憎恶柳天豪,正所谓攻心为上啊寨主”陈庆之说的头头是道,顿时令吕不凡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不过...咱们毕竟说了柳稹是加害柳破虏的人,他的性命就万万留不得了,这家主的位子绝不可交给他啊”吕不凡想了想又说道。 “他的性命自然是要的,不过并不急于一时寨主,既然柳天豪能相处这样栽赃陷害的法子咱们也可以效仿一番”陈庆之继续道:“柳稹在柳家弟子中素有威望,他的命自然有更大的价值,若是由他亲自写下一封对柳天豪罪行的告书,告诉柳家这一切罪行都是柳天豪一人所为,咱们白龙寨也不过受了挑唆,加上咱们对他们礼遇有加,你说柳家弟子会导向谁?”。 “你是说把这一切归于柳天豪?那咱们要继续扶持谁上位?”吕不凡接着问道。 “当然是把这位子留到咱们自己手里了寨主,只要咱们想办法让柳稹还有贺仙翁等人都支持把位子传给柳依依,她一届女流之辈又如何真正掌管柳家,而到时候柳依依再嫁给令郎,夫唱妇随~,到时候这柳家才算真正成了咱们的囊中之物啊”陈庆之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番话他琢磨了许久,吕不凡的目的本就是扶持柳天豪做一个傀儡,但他给出了一个更让吕不凡心动的结果不怕他不上钩。 果不其然,吕不凡闻言思忖一番后忽然一笑道:“公子真是聪慧过人啊,怪不得杨将军如此信任公子,听君一席话真是茅塞顿开啊!”。 “寨主过奖了,不过现在事态紧急,咱们还是早点准备的好”陈庆之笑着道。 “嗯,好!那就听公子的,不过柳稹和那个贺仙翁可都是硬骨头,咱们是以小恩小惠就能打动他们嘛公子”吕不凡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来。 “寨主,你说是锦上添花的好还是雪中送炭的好呢?寨主若是相信在下,在下略微懂一点诡辩之术,不妨让我去试着说说,兴许会让寨主满意呢”陈庆之说道。 吕不凡闻言眼睛一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此事关系重大,我底下都是些粗人我正愁他们没人能做成此事呢,有公子出马那我放心了”。 “好说好说,寨主只需要牵制住柳天豪就好,其它的事交给我就行”陈庆之拱手道。 “没问题,公子需要什么吩咐就好”吕不凡此时已经彻底打消了对陈庆之的怀疑。 不一会,二人再次回到队伍中,柳天豪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二人道:“呵呵,寨主和公子是有什么秘密还不能说与我听呢?”。 “柳长老多心了,只不过是杨将军有些话要他转达给我罢了,没什么重要的,都是些水运粮草的事情”吕不凡打哈哈道。 柳天豪微微皱眉显然察觉到了吕不凡的遮掩,但他也没再多问只是笑了笑便走在前领着众人往柳家的会客厅而去了。 一刻钟后,几人来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内,门匾上大大的四个刺金大字“伏魔卫道”十分醒目,此处便是柳家的会客大厅了。 此时屋里除了耿壮和陈庆之,吕不凡和柳天豪分别坐在上座,他们身边各自站着数名手下,倒是柳依依已经被送回了房里,不过陈庆之特意嘱咐吕不凡在事成之前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让柳依依心生不满坏了大计。 吕不凡此刻俨然已经把陈庆之当做了自己的军师,可谓是言听计从,当即派人去保护柳依依了,陈庆之见状这才轻舒一口气。 “呵呵,陈公子风尘仆仆,一路辛苦了,我柳家略备薄酒,还请公子莫要嫌弃啊”柳天豪笑了笑。 “柳长老客气了,这一桌美酒佳肴真是麻烦长老了”陈庆之望着眼前一桌酒菜忽然说道:“对了,柳长老,不知道现在关押的那些人吃的可有这里的一半好?”。 柳天豪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呵呵,公子说笑了,公子是贵客才能尝到这些酒菜,那些阶下囚哪有这待遇,不过是粗茶淡饭罢了,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 “哦~原来如此,柳长老真是赏罚分明,刚正清明啊,哎,也怪他们跟错了人,无福消受这美味佳肴了啊”陈庆之说着看了眼吕不凡,吕不凡心领神会对着一旁的吕啸天轻轻耳语一番,吕啸天微微一怔但也没有多想便下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道菜肴便打着白龙寨的名义送进了关人的柴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公子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黄山公子还没好好赏玩吧,不如我让人带公子好好游玩一番?”柳天豪继续问道。 “呵呵,此番前来本就是来帮忙的哪还需要麻烦长老,不过说到麻烦我还真有一事需要麻烦长老呢”陈庆之放下碗筷道。 “哦?何事啊公子”柳天豪问道。 陈庆之与吕不凡对视一眼后开口:“在下想见一见被关的柳稹和贺仙翁等人,哦,长老不用多想,我只不过是想去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罢了”。 “这...此事不妥吧公子,公子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去审问人的道理,公子就不必费心了“柳天豪闻言一怔随后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啊柳长老!”吕不凡突然说道:“这位陈公子见多识广,说不好还真能得到点什么消息呢,长老不会是怕陈公子抢了功劳吧”。 柳天豪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吕不凡一时竟然愣在那里,他不明白吕不凡怎么突然就转而帮助起了陈庆之,但他想了想正欲开口时却听吕不凡接着说道:“这也是将军的意思,柳长老可有异议?”。 杨大眼! 柳天豪为了拉白龙寨帮忙便是许诺了效忠杨大眼,既然吕不凡搬出了杨大眼这座大山他还能说什么,虽然百思不解但也只好说了句:“那就有劳陈公子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见贺仙翁 陈庆之的目的总算达到了,此时的他正由柳天豪派人带着往后院柴房而去,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接触到贺仙翁等人了。 陈庆之苦笑一声,自己这次能够蒙混过关还真得感谢外面对自己的通缉,原本这通缉令害的自己无处可去,却是福祸难料最终反倒帮了自己一把。 不过真正让他达到目的的,还是他一眼就看穿吕不凡和柳天豪看似牢固的结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既然是利益绑在一起的团伙只要有更大的利益那便可以轻易分开他们。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陈庆之来到柳家后院,映入眼帘的就是几间简陋的柴房,柴房外站着十几名严阵以待的守卫,原本负责守卫的都是柳天豪的手下,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陈庆之特意嘱咐吕不凡由白龙寨顶替了柳天豪的人。 “陈公子,那些人都被关在这几间屋子里了,不知你想先看谁?”带路的柳家弟子问道。 “贺仙翁在药王宗和柳家威望甚高,先去看看他吧”陈庆之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陈公子请随我来”带路人随后将陈庆之带到了居中的一间柴房。 “耿大哥,你就留在外面,闲杂人等就不要放进来了”陈庆之在门口嘱咐着耿壮,那名带路的柳家弟子闻言也只好识趣地告退了,虽说名义上柳天豪和吕不凡平起平坐,但谁都心知肚明,如今柳家已经是仰人鼻息过活了。 陈庆之与耿壮相视一眼后便深吸一口气,随后转身推门而入。这柴房位于柳家后院最偏僻的地方,平日里都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柳家的下人也很少打扫这里,所以一进屋陈庆之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灰尘味,只有一扇窗户还被遮了起来,导致里面昏暗无光。 陈庆之拍了拍迎面而来的灰尘,透过稀薄的光线隐约可见几人被绑住手脚靠在角落,即使看不清脸庞但从几人孱弱的气息也能感觉到他们经历了什么。 陈庆之想要看清贺仙翁的身影便尚未开口,柴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好一会陈庆之才走到一人前作揖道:“前辈可是药王宗贺老仙翁?”。 “呸!你又是哪来的杂毛,也配叫我师傅的名号,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冲我来好了”那身影尚未说话一旁一名略显消瘦的身影却是对陈庆之破口大骂。 陈庆之一怔随即小声道:“在下并没有恶意,我来这是救诸位的”。 “哼,你是柳天豪的人还是吕不凡的人?昨天不是还嚷嚷着胜券在握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死嘛,怎么今天又来玩这一套阳奉阴违了”一名女声幽幽传来。“前辈可是童仙姑?我...我是陈庆之啊”陈庆之听出此人声音正是贺仙翁的夫人童仙姑不由喜道。 昏暗中的几人微微一愣,只听童仙姑冷冷道:“什么陈庆之?你很有名嘛,难不成老身还需听过你的名字不成?”。 陈庆之眉头微皱,忽然想起当日在怒江盟自己可是化名“陈三万”,怪不得童仙姑没听过他的名字,苦笑一声后当即半蹲下身子朝前去。 “你想干什么,有本事冲我来!”那名消瘦弟子强撑着身体起来喝道,显然是想当在贺仙翁喝童仙姑面前。 陈庆之无奈一笑,此处昏暗无比他竟然离这么近还看不清几人面容,他只好说了句“得罪”然后一把轻轻推开挡在面前的男子,将整张脸靠在了贺仙翁面前。 直到此时陈庆之才发现,贺仙翁气若游丝,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显然是受过了严刑拷打,不过即便如此,他的那双眼眸却依旧坚毅地瞪着前方。 “前辈,你还好吧”陈庆之关切地问了句。 可他没料到,他话音刚落,只见贺仙翁运足力气一头撞来,陈庆之始料不及被贺仙翁撞在胸前率领出去,顿时胸口一阵疼痛。 “额...”陈庆之吃痛地叫了一声,捂着胸口不解地看向贺仙翁道:“前辈?您不认得我了嘛?我是...我是陈三万啊,咱们在洪湖上见过的,您忘了?”。 对面的贺仙翁同样吃力地蹒跚起来,听到陈庆之说话后冷笑道:“真是可笑,我不知你是谁的人,但是柳天豪和吕不凡为了撬开老夫的嘴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我尚未说过此事他们竟然也打听到了,可笑的是他们以为老夫年老体弱便眼睛也瞎了吗?以为说出陈少侠的名号便能假扮他来获取我的信任吗?可笑至极!”。 这下陈庆之彻底懵了,好一会他愣在原地想着哪里出了问题,正当此时他忽然想起那两张通缉令茅塞顿开。 “对啊,当日在怒江盟我带的可是那面具,难怪他们认不得我了”陈庆之终于想清楚了原因,顿时一喜赶忙从怀里掏出那人-皮面具戴上,随后再次快步走到贺仙翁面前蹲下道:“前辈这下看清楚我了吧?”。 贺仙翁原本警惕地神情看到陈庆之这张脸后顿时一惊,与一旁的童仙姑对视一眼,后者也是疑惑不已,贺仙翁正欲开口又想起陈庆之刚才戴面具的样子便仍然怀疑道:“我不知你从哪里找到这么一副与陈少侠一样的皮囊,但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我,我已经瞎了眼一次看错柳天豪那个畜生,可不会再瞎眼一次”。 陈庆之闻言连忙焦急道:“我真的是陈三万啊,当初在怒江盟二位前辈被韩逐所困,当日还是我跟...”说到这陈庆之忽然想起江雨禾不由心中一阵思念,顿了顿后继续道:“我们与柳姑娘一起在水牢救出的二位以及莫大侠他们,最后我费了好大劲杀了韩逐咱们才逃出来的,这您总记得吧”。 贺仙翁闻言一怔,但仍旧将信将疑道:“此事我虽然不说,但闹的这么大想必知道经过的人也不在少数了吧”。 陈庆之又是苦笑一声,没想到贺仙翁的疑心如此之重,不过这也不怪贺仙翁,想当年柳天豪掌管柳家事务还是贺仙翁推举的,没曾想如今酿成大祸,悔恨不已的同时也让贺仙翁难以随便相信他人了。 陈庆之见贺仙翁就要不理自己,终于下定决定道:“前辈请看清楚了,我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说完,陈庆之猛地起身运气,即使伤口的疼痛随即而来他也并未停下,只见他身影忽然一闪,脚下青光乍现随即绕着贺仙翁等人虚虚实实地一转,片刻之后众人只见陈庆之手上多了一个瓷碗,可这碗方才还在贺仙翁身后,众人甚至都没看清陈庆之是如何过去的? “这身法...不错,的确是陈少侠当日的身法,不会错的!”贺仙翁思忖一番后喜出望外道。 “你...你真是陈少侠?你怎么来这了,适才为何又说你叫陈...庆之?还有这面具?”童仙姑也是认出陈庆之的九星步,但同样心中更多了一些疑问。 “我当日是为了掩盖身份才化名陈三万的...”陈庆之上前给贺仙翁等人松开双手,而后便一五一十将这期间的经历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江雨禾的身份以及萧衍谋反之类的事情,贺仙翁和童仙姑听得惊异不已,尤其是听到陈庆之最终不但没有得到应有的褒奖反倒最终得罪了半壁江湖,还被三大门派下了通缉令便是气愤不已。 “英雄落难,小人当道,说什么江湖正派,一个个满肚子尔虞我诈、是非不分,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啊!”贺仙翁愤然道。 “陈少侠,我刚刚...实在抱歉”那名身材消瘦的男子开口说道,陈庆之已经知道他名叫陈安,乃药王宗大弟子,可叹的是,此时被关在这屋子里的十余人便已经是药王宗仅存的活口了。 陈庆之摇了摇头正欲开口,忽然脸色一变不由一惊,刚刚强行运气的反噬还是来了。 “哇”的一口陈庆之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晃悠悠地就要倒下,贺仙翁见状赶忙扶住他,随后将手搭在陈庆之脉搏上一探顿时脸色一变。 “我刚刚真是糊涂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密室暗道 贺仙翁小心翼翼将陈庆之放在平地上,此时他双手已经松绑再无阻碍,便连忙运气为陈庆之疗伤,药王宗乃秉承行医救人之道,贺仙翁的这门内功名为药王功,走的本就是以温润养体为主要的路子,所以即便不借助药物,贺仙翁也是可以治病救人的。 约莫半柱香后,陈庆之渐渐苏醒,看着已经大汗淋漓收回真气的贺仙翁他连忙起身想要道谢,却被童仙姑摇头拦了下来道:“少侠不必客气”。 “二位已经受伤严重还要为我疗伤,这份恩情我陈庆之一定记得,日后一定回报”陈庆之说道。 “少侠当日的救命之恩我们还没报,这次少侠伤势复发也是怪老夫迂腐,不敢让少侠回报的,只不过眼下少侠你的伤势实在严重,我看得出来大小姐用金针和丹药帮你缓解了不少,加上少侠根骨强劲不似常人,这才能让断骨重合,但是你后来几次三番强行运气,导致断骨愈合太慢而气血严重亏损,这才让你的经脉内力无法运行”贺仙翁忧心忡忡道。 “前辈说的不错,三妹当日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说只要找到前辈,前辈为我行针梳通经脉气血就可以恢复的对吗?”陈庆之连忙问道。 “哎,若是之前这不成问题,可眼下...却是难办啊”贺仙翁有些丧气。 “前辈这是为何?”。 “你现在断骨刚刚长好虽无性命之忧,但是你的经脉和气血收到的冲击太大,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挡住这冲击而没有令经脉肺腑俱裂的,但是也几乎让你的经脉气血命悬一线,若非大小姐连日照顾只怕你早就支撑不住了,若我用金针辅佐我的药王真气为你疗伤的确是可以恢复过来,但是需要我为你连续治疗半月之久,而期间不得有人打扰中断,你更是不得走动,可是如今....哎”贺仙翁说着叹气不语。 “半月?...”陈庆之一阵恍惚地呢喃着,他自然知道贺仙翁的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现在他们危在旦夕别说半月,连一日闲暇功夫都没有,更别说疗伤时自己还不能动弹,简直是痴人说梦一般。 “没想到...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陈庆之心中暗暗一叹,原以为只要见到了贺仙翁就可以让他治好自己,然后他再联手几人打吕不凡等人一个措手不及,可若是自己伤没有治好那就毫无胜算了。 “那就让我们杀出去,跟柳天豪和白龙寨这帮混蛋拼了!”陈安气愤道。 “少侠愿意来相救我们,这份恩情我们都是心领了,但是如今别无他法,少侠还尽管带着大小姐下山躲起来,有小姐在少侠安心休养也能痊愈,这里自有我们去找那帮杂碎算账”童仙姑附和道。 “万万不可,你们都伤势不轻,就算我把你们都放出来,你们也不是柳天豪和吕不凡他们的对手啊,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陈庆之劝阻道。 “少侠,与其在这等死被他们杀了,还不如出去跟他们拼命,能杀一个是一个!”贺仙翁也说道。 陈庆之连连摇头道:“你们别急,我来想办法,眼下我已经让吕不凡和柳天豪互有猜忌,再拖延几日不是问题”。 “可拖下去有什么用呢少侠?”童仙姑显得急躁道。 “仙姑别着急,我在想若要击败他们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擒贼先擒王,可如今咱们都不是吕不凡和柳天豪的对手,所以我想若是有人能够压住他们二人,咱们就有机会反败为胜”陈庆之想了想道:“二位可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柳破虏老英雄吗?”。 贺仙翁闻言神色暗淡下来道:“柳大哥他...他把自己困在密室之中,外人根本无法进去啊,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可以找到那间密室的暗道所在”。 陈庆之闻言一惊道:“仙翁你是说柳老英雄的那间密室有暗道?在哪呢,既然有暗道那老英雄自己怎么不出来啊”。 “哎,那间密室当年是柳大哥自己亲自造的,最后他留了个心眼在一旁的厢房设了一处暗道,柳大哥的初衷是这密室必要时可用作关押恶人,所以暗道只能有外入内,从里面却是打不开的,而去此事他虽然只告诉了我一人,但却没有告诉我暗道开启办法,更何况如今这形势,连那个厢房都去不了更不要提找到暗道了”贺仙翁炜炜说道。 “看来柳天豪想逼问的就是这个事情了,不过有希望总比没有好,几位少安毋躁,去那间厢房的事便交给我吧”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可是少侠...”童仙姑还想说什么却被贺仙翁拦下道:“都别说了,我相信陈少侠,咱们都听他的”。 陈庆之感激地对贺仙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晚辈先出去了,几位再委屈一下,我还得把你们绑起来免得让人怀疑”,说完陈庆之又小心翼翼将几人恢复成了最初被绑得样子,随后便起身离去了。 一刻钟后,吕不凡的屋里,陈庆之已经来到了他的对面。 “公子跟他们谈的怎么样了?”吕不凡焦急问道,适才他早早派下山的探子回来已经禀告了陈庆之的情况,果然与通缉令说的不差,这下让他彻底信任陈庆之就是来帮自己的人了。 “不出我所料,他们对柳天豪怨恨之心远远高于对白龙寨,而且我把此事的得失都跟他们说的很清楚,比起柳天豪他们都更愿意相信寨主您的”陈庆之笑道。 “哈哈,好啊,公子出马果然不同,不过公子为何先去找那个贺仙翁,他不是柳家人啊,而且要写那传位书不应该找柳稹吗?”吕不凡问道。 陈庆之微微一笑道:“寨主有所不知,贺仙翁虽然不是柳家人但他与柳破了可是兄弟相处的,现在柳家一半人依附柳天豪,而剩下的人原本是跟着柳破虏的,但是柳破虏死了以后呢?柳稹在年轻一代里还算不错,但是那些长老可不听他的,反倒是贺仙翁的威望要高不少,就连柳稹也得听他的话”。 “更何况正因为他不是柳家人,他自然也不愿意为了柳家把整个药王宗的传承都搭进去的,其实我今天看这个贺仙翁已经有所后悔了,只是柳天豪行事太急让他一时气愤不愿低头罢了,我一说答应他日后将黄山一半分给药王宗管辖他就心动了呢”陈庆之顿了顿道。 吕不凡眯了眯眼,陈庆之说的严丝合缝由不得他不信,听后便笑道:“公子果真是聪慧啊,反正到时候事情做成这中原迟早都是咱们北魏的,何况一座黄山呢?”。 “寨主深明啊~”陈庆之赶忙附和道。 “那接下来公子什么打算?”吕不凡连忙问道。 “我觉得应该趁热打铁了,我今天去看柳天豪安排的柴房实在简陋,他们被关在那里自然心有怨言,若是寨主将他们关到舒适的房间里,他们定会更加感激寨主的”陈庆之适时地提出了想法。 “嗯...这倒也可以,不过公子觉得关在哪里呢?”吕不凡想了想道。 “就关在密室旁的那一排厢房吧”陈庆之见吕不凡微微皱眉便解释道:“这一来那些厢房本就空闲,二来密室附近咱们重兵把守,而一旁的密室又是一条死路,这样咱们看守起来也是更方便”。 吕不凡闻言展眉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到啊,不过,突然搬出去会不会让柳天豪心生不满啊”。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寨主,反正迟早要砍了这墙头草,也不怕这风吹一吹”陈庆之沉声说着,眼中传递出一股坚定信念。 吕不凡闻言一怔,随即重重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是夜,柳天豪急匆匆赶到这间屋子,推门而入后连忙对吕不凡道:“吕寨主?听说你要把贺仙翁那些人关到密室那边的厢房里?这是为何?”。 “将军的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吕不凡淡淡说道。 柳天豪眉头微皱,没想到吕不凡又拿杨大眼开始压自己,好一会后才说道:“可是寨主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很难堪的,那些人反正后天就要处死了,何必多费这功夫?”。 “后天...我找人算了算说天要下雨,刮风打雷…,不宜杀生,再等等不着急”吕不凡头也不抬,好似在说什么家常理短一般。 “什么?这什么狗...”那个“屁”字还没出口,柳天豪就看到了吕不凡拿着阴沉的眼神盯着自己,暗暗一惊之下他一阵沉默,随即应了下来。 “既如此,只希望吕兄到时候莫要后悔”柳天豪语气冷淡道,他明白吕不凡是要舍弃与自己的合作了。 “哼,不劳你操心了”吕不凡头我不回负手而立。 柳天豪冷哼一声很快便起身离去,屋外是几名等候的亲信,他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担忧。 他们毕竟都把脑袋别在了柳天豪这艘船上了,万一船沉了他们也无法幸免。 “去给我盯紧了那个陈庆之,任何风吹草动都告诉我!”出门后的柳天豪同样阴沉着脸对一旁的手下说道,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山因为那个少年的来到,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看破天象 黄山,光明顶。 这里是黄山三大峰之一,亦是八大门派柳家之所在,屹立在此可观东海奇景、西海群峰。 在光明顶正东的一处,有一间高大的石室,在一片房屋围绕中显得格格不入,这便是柳家家主柳破了每次闭关所用的密室。 说是密室,却就这么光明正大摆出来,陈庆之此刻望着眼前的石室不由想到了“名不副实”,这已经是他凝望这间密室的第二日了。 他正站在密室一旁的一间雅致厢房内,在他的身侧站着一老一少,老人鹤发童颜便是贺仙翁,但那名年轻人比陈庆之略微年长几岁,却是从未见过。 “柳老英雄为何要把这石室说成是密室呢?”陈庆之问道。 “爷爷说只有见不得人的老鼠才会躲在阴暗地底,柳家光明磊落即便是密室也要光明正大,而且这石室坚固异常,人在里面闭关外人永远无法得见,与密室没什么不同”说话的正是那个年轻男子。 陈庆之望了眼此人,脸上淡淡的淤青表明着他此前受过什么样的遭遇,不过眉宇间却依旧气宇轩昂,虽然容貌称不上多俊朗,但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让他显得更加挺拔。 “柳公子身子可好些了?”陈庆之关切问道,这名男子便是柳家年轻一代的领袖柳稹了。 “已无大碍,还要多谢少侠了”柳稹真切地回道,在陈庆之的帮助下,他们所有被关押的人都转移到了干净舒适的厢房,虽然依旧是被限制了自由,但情况已经好转太多,而且陈庆之这两日还安排了丰富的膳食和丹药给众人,这让包括柳稹在内的人都从奄奄一息活了过来。 “可惜两日来都未曾找到那暗道所在,这样拖下去恐怕迟早让吕不凡和柳天豪起疑心啊”贺仙翁忧心道。 “爷爷被他们下了火寒毒,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如果还找不到咱们就杀出去吧,在这干等着我真是着急啊”柳稹也附和道,他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石室,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他心里很清楚,依着柳破虏的武功和性格,若是没有大碍此刻恐怕早就出关杀了柳天豪二人了。 但是此刻那间密室却依旧纹丝不动,就只能说明柳破虏的情况不容乐观...。 “柳公子莫急,虽然你们都恢复了不少,但是吕不凡和柳天豪人多势众,硬拼的话得不偿失,我相信柳老英雄也不愿意看到诸位白白送死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只可惜时日不足,不然老夫定然医好少侠的伤势,凭着少侠的武艺杀了柳天豪自然不在话下”贺仙翁可惜道。 “少爷,柳天豪的人要来换班了,咱们是不是该撤了”门外耿壮的声音忽然传来。 “少侠慢慢思虑,你的伤势也不适合忧思过度的”贺仙翁随后说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柳天豪显然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不仅暗中察觉有人在观察自己,就连这看守的护卫他也极力要求必须和白龙寨轮流看守,而且每每自己过来不久他就带人过来了。 “此人警惕性太强,必须想办法解决了他让他无暇顾及我”陈庆之暗暗想着忽然灵机一动,他眯了眯眼望着屋外朝这边走来的柳天豪,忽然对着贺仙翁和柳稹耳语了一番,柳稹二人闻言一怔随后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不一会柳天豪就带人到了屋外,看着正守在门口的耿壮他冷冷道:“你家公子莫不是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了,怎么一有空就过来待着,不知道还以为你家公子是他们的同伙呢”。“少爷...不是...”耿壮一阵犯案,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要说和柳天豪这样的老狐狸交涉,一时间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正当此时,耿壮身后的屋内却是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你这小儿倒是坦率,没想到你们白龙寨好歹也是一方豪强,却也是被柳天豪那小人给骗了啊”。 柳天豪闻言脸色一变,不由往里面侧耳倾听起来。 “仙翁说的是啊,我们白龙寨原先只不过想来帮柳家惩治叛贼,没想到原来柳天豪才是那叛贼,我们白龙寨稀里糊涂竟然成了他的帮凶啊,仙翁明鉴,我们白龙寨一向对柳老英雄那可都是敬重有加的啊”陈庆之的声音幽幽传来。 “可如今事已至此,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柳稹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正所谓谋定而后动,我们寨主得知被柳天豪蒙骗那是气愤不已,所以特地派我来就是为了和二人商量一个铲除此人的办法”陈庆之毫不顾忌说道,屋外的柳天豪闻言不由得一惊。 “怎么个办法?”柳稹接着问道。 “他现在就是我们白龙寨的一条狗罢了,只要柳公子愿意咱们内外夹击将他围剿并不是难事,只不过就怕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毕竟公子名义上还是下一任家主之人,他要是胁迫公子传位给他那他可就是名正言顺,咱们反倒真成了恶人了”陈庆之又说道。 “这倒是个难题,你有什么好的见解吗?”贺仙翁又问道。 “不如柳公子将家主位子假意先传给大小姐,你们也知道大小姐如今和我们少主即日完婚,那到时候我们白龙寨与柳家就是名正言顺的姻亲,帮着柳家铲除柳天豪这样的叛徒那自然名正言顺多了,而且也让柳天豪再无可以要挟的地方,岂不是一举两得?” 屋外柳天豪听到陈庆之此话顿时瞳孔张大,不由冷哼了一声,声音一出屋内探讨的声音戛然而止,转瞬之后就见陈庆之推门而出,显然一脸的惊慌看着柳天豪。 “呵呵,柳长老来了啊,怎么不通报一声呢,柳长老...没事吧”陈庆之佯装慌乱道。 “陈公子谋定而后动,真是深思远虑啊~”柳天豪没好气道。 “额,呵呵,这不过就是哄骗他们的把戏罢了,长老可不能当真啊,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的不都是撬开他们的嘴巴,好顺利拿下柳家这块肥肉嘛”陈庆之皮笑肉不笑道。 “呵呵,那是自然,我怎能不知道公子的良苦用心呢~”柳天豪眯了眯眼假笑道。 “既然如此,这就有劳长老了”陈庆之赶忙说了句后便领着耿壮告退了。 看着陈庆之走后不久,柳天豪叫来一名亲信沉声道:“告诉咱们的兄弟,这几天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光是看着这些人,把白龙寨也给我看好了!”。 ... ... 吕不凡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眼前的陈庆之惊道:“什么?你说咱们的计划被柳天豪给偷听到了?”。 “此事怪我太过大意,没想到柳天豪会派人前来偷听,我正要说服柳稹的时候才发觉,恐怕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陈庆之叹气道。 “这可如何是好?现在还没拿到传位书,难不成就要跟柳天豪撕破脸嘛?”吕不凡焦急道。 陈庆之佯装思索一番后接着道:”其实福兮祸兮犹未可知寨主,既然咱们是打草惊蛇了,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挑明了立场,让柳稹他们看到咱们和柳天豪决裂的态度想来更加容易相信咱们的“。 ”这...可是,未免有些风险吧,万一失误那可是两边都不讨好啊”吕不凡担忧道。 “寨主,其实咱们面临的选择从来不该是站在柳天豪这边,他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现在咱们如果成功那就可以顺利夺取柳家,输了也不过是回去而已,但那时柳家元气大伤也已经不是咱们的对手,反倒是如果犹豫不决帮了柳天豪的话,恐怕才是真的养虎为患,不仅让柳家保存了实力,而且咱们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吕不凡听着陈庆之所言若有所思,良久后缓缓说道:“公子说的确实有理,这样,我待会让人告诉柳天豪,让他带人去山下巡逻,山上就交给咱们,他若不愿意我就趁机收拾他,他要是下山了那也不必多虑,公子只要尽快说服柳稹和贺仙翁,到时候咱们联手也可以收拾了他”。 “寨主英明啊!”陈庆之低头作揖道,嘴角止不住地微微窃喜。 ... ... 几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沉,光明顶上风云突变。 如吕不凡所言,柳天豪接到了下山的指令,虽然柳天豪气愤不已前来理论,但吕不凡继续用杨大眼为幌子压着柳天豪让他无话可说。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候,柳天豪却是意外地低头答应了吕不凡,今夜一过他就带着手下驻扎山腰之下,而山上便只剩下了白龙寨的人。 吕不凡暗自可惜没能此刻收拾了柳天豪,柳天豪也是怀恨在心,但他们二人交恶却让暗中的陈庆之拍手称快,这下再没有人阻碍监视他了。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由找了一壶酒,坐在光明顶峰迎着晚风喝了起来,压抑许久的心中苦闷才有了一丝丝发泄。 “耿大哥,好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看过夜色了吧”陈庆之坐在一块巨石上说道。 “是啊少爷,自从离开武康,整天好像都提心吊胆的,都没时间停下看看呢”耿壮仰望星空道。 “是啊...也不知道出这趟远门,值不值得”陈庆之想着,渐渐想起一路上的人和事,想起遇到的如白羽和韩逐一样的恶人,也想起有像莫不语等人一样的好人,也想起了江雨禾,想起了柳依依,想起了一路上的点点滴滴。 忽然他就觉得,人这一生,其实本就是如此,走一段路,认识一些人,有欢喜有悲伤,最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那就够了。 “我想雨禾了耿大哥”陈庆之忽然道。 “翠花啊,我也想她,咱们忙完就去找她吧少爷”耿壮也说道。 “一定的”。 “少爷,你说天上的星星今天怎么这么亮,你看那几颗,是不是你说过的什么九星来着,真好看,我感觉他们就在我头顶似的”。 “嗯嗯,那是天象九星,他们...”陈庆之忽然顿了顿,然后紧紧盯着那北斗七星随后他猛然转身看了眼身后的一排排房子。 当他的目光定格在那间高大的密室后他又猛然抬头看了眼天上,随后猛的喝下一口酒道:“我懂了,我终于懂了,这密室根本不是胡乱造的,这是按着九星方位建造的啊!”。 他陈庆之别的不说,九星图那是烂熟于胸啊。 陈庆之的锐利目光透光天象,穿过房屋,最终定在了一间密室东北方向的屋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强闯闺房 翌日一早,陈庆之大摇大笔来到了密室前,没有柳天豪的阻碍一切都顺利了许多。 九星八卦,陈庆之现在无比确信眼前的这些房间正是用九星八卦方位布局的。 而那间高高耸立的石室,便是其中的阵眼所在。九星根据源于“易经”,利用“河图”“洛书”先后天八卦、爻的法则等,来运算地理风水,当年为了练九星步在水先生教导下陈庆之熟读了河图洛书,早就对此烂熟于胸。 天象本有北斗七星之说,它们的排行是一白贪狼、二黑巨门、三碧禄存、四绿文曲、五黄廉贞、六白武曲、七赤破军,这七个星宿称为北斗七星,但熟读典籍后陈庆之便知晓其实斗柄破军与武曲之间还有两颗星,一颗星为右弼而不现,一颗为左辅常见,左辅排在八,右弼排在九,由七星配二星共成九星,由于左辅右弼的加入,共九星运行就产生了很多特殊的变化,也就是形成了北斗九星奇局。 一番推理后陈庆之终于确认那间位于八卦乾位的房子,便是这九星奇局的破阵之处。想到此处后陈庆之顿觉神清气爽,只觉得眼前原本毫无生机的厢房都活了过来,化成一颗颗棋子任自己摆弄。 推开门后,贺仙翁夫妇和柳稹正坐在里面,见到陈庆之后纷纷迎了上来。正是陈庆之一早安排人将他们换到了这个房间,现如今陈庆之俨然成了吕不凡的军师,白龙寨的喽啰无不对他毕恭毕敬的。 “陈少侠,那暗道真在这个屋子嘛?方才我们转了一圈并没什么发现啊”贺仙翁小声道。 “不会错的,我也没想到柳老英雄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但按着推算破阵地方就是这个房间了”陈庆之随后说道。 说完陈庆之开始打量起这个房间,这间厢房与其他房间并无不同,古朴典雅的设计加上几具梨花木做的桌椅和青瓷花瓶点缀,一眼看去毫无独特之处,由于之前这间房间是空余出来的,长时间无人居住便稍显的有几许陈旧。 但很快陈庆之的眼睛就闪出一道亮光,他指了指那盏花瓶道:“仙翁,方才你们进来可有动过这些东西的位置?”。 贺仙翁顺着陈庆之的指尖看去,随后疑惑道:“我们也是一早才被关进来的,进来后就在这等候少侠,并未动过这里的东西分毫”。 “少侠可是发现了什么?”柳稹欣喜道。 “妙啊,柳公子,如果我猜的不错柳老英雄不单单是武艺超群,对八卦九宫之法也是很精通啊”陈庆之环顾一圈接着道:“这里的东西虽然与其他房间近乎一样,但只要仔细看看这些花瓶桌椅的摆放,恰好就是暗含八卦之理啊,这间房间看似普通但其实是活生生的八卦阵啊!”。 “八卦...八卦阵?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柳稹惊异地四处看去说道。 “这房间八卦设的如此巧妙,所用器具与寻常房间皆无不同,除了布阵本人或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很难看得出来,你们只觉得是随意摆放,其实却是有意为之”陈庆之笑着便开始仔细观察推算起来。 “我倒是真记起来,年轻时与柳大哥走南闯北时,倒真是遇到过一个云游之人,他当时自称无名无姓但是谈吐不凡,时至今日我都还记得,我们与他聊的畅快,那人十分欣赏柳大哥的豪迈之气,似乎赠来几卷书给柳大哥,而我一生兴趣都在医术便并没有过问太多,只记得柳大哥还真提过奇门遁甲四个字”贺仙翁忽然说道,眼神幽幽似乎陷入了往事之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陈庆之此刻闻言一惊,贺仙翁口中那人虽然模糊不清,但怎么听都跟水先生颇为相似啊。 “若真是先生...那这次还真是缘分,冥冥之中还是占了先生的光了”陈庆之暗叹一声,不过他答应过水先生绝不说出他的存在,故而也只是想了想罢了。 片刻功夫后,陈庆之的目光锁定在了那张梨木床塌上,床沿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看得出来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如果我没推算错,这张床便是阵眼了”陈庆之沉声道。 “这床?我刚刚已经探查过,并未发现有机关所在啊少侠”柳稹上前皱眉道。 “这么复杂的阵法,破阵的机关自然不会那么明显了,咱们一块找找吧”陈庆之想了想道。 柳稹和贺仙翁等人闻言也没有犹豫,当即几人围着这张床来来回回搜查起来,但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半个时辰过去后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一无所获! 贺仙翁和柳稹犯难地看着眉头不展的陈庆之,他们自然是相信陈庆之的,毕竟如今的局势他们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庆之身上了,但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所以他们也不得不怀疑会不会陈庆之推算有误。 “不会的,不会错的...“兴许是看出二人疑问陈庆之自言自语起来,心中也是疑惑不已,凭借他对九宫八卦的熟练自然不会算错,但的确没有找到机关便实在令人费解了。 “柳老爷子,你在自己家藏个机关也太隐蔽了吧...“陈庆之不由苦笑一声。 “老头子,你看这一副莲花戏水图,倒真是像当年柳大哥与花姐姐初相逢的场景啊,哎,想想花姐姐去世十余年了,柳大哥倒是一直记得她最爱莲花了”童仙姑蹲下身子抚摸着那床沿上雕刻的莲花说道。 众人循声纷纷看去,贺仙翁不由轻轻叹了一声道:“是啊,花姐姐若是还在,想必柳家也轮不到让柳天豪这样的人为所欲为了”。 陈庆之看着哀伤的众人问道:“前辈口中的花姐姐是哪位?”。 “是我的祖母,名为花晓棠,她本是钱塘一家富户的小姐,当年正是在游玩时与出门在外的爷爷相遇,从此便义无反顾跟了爷爷,自钱塘来到黄山“柳稹也是一脸悲伤道:”祖母不爱习武,但是心地善良而且聪明能干,爷爷接手柳家后家中大小事务都是祖母一人操持的,只可惜祖母常年操劳患上了恶疾,大伯早早离去后祖母更是哀伤过度病情加重,最终也是早早离去了,爷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不再过问江湖事,把家中一切事都交到了柳天豪的手上...”。 “柳大哥与花姐姐相爱一生,可惜如今天人永隔,怎会不伤心欲绝,柳大哥嘴上不说但我其实知道,他很自责自己当年总是下山与人交手没有多陪伴花姐姐,所以自那以后柳大哥几乎天天都在密室里陪着花姐姐,你看就连那江湖闻名的「飞花」不也是莲花模样嘛”童仙姑哀叹道。 “原来那密室里?还有花夫人的遗体啊”陈庆之怅然道,没想到江湖中万人敬仰的柳破虏老英雄,其实也是一个孤独重情之人。 忽然陈庆之脑海中闪出一个想法,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那一副莲花戏水图,只见一朵朵莲花栩栩如生,一叶扁舟上更是勾勒着一名女子手持莲花泛舟而来。 “莲花?飞花?!”陈庆之心中一惊,猛然大喜若望道:“诸位在这等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在众人不解眼神中陈庆之立刻推门而出。 陈庆之一路飞奔来到另一边,只见一处装潢典雅的院落坐落于此,远远的一名侍女正从门中走出,看着风风火火跑来的陈庆之顿时一惊,不由自主伸开双臂拦了下来。 “你...你干什么,这里是小姐的院子,男人不能随便进去的!”。 陈庆之看着拦下自己的侍女不由苦笑一声道:“劳烦给你家小姐说一声,就说陈庆之有要事相见,快去吧”。 “不行不行,小姐的院子一直都不让男人进的,谁也不行!”那名不过豆蔻年华的侍女倔强道。 “我是你们小姐二哥啊...哎,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得罪了!”陈庆之心中一急便猛的一个虚晃绕过侍女往里面跑去。 “唉!你不能去啊,小姐正在...来人啊!”小莲一愣随后叫喊着追去,同时对着陈庆之飞奔进去的身影心中嘀咕道:“小姐什么时候有了个二哥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终见柳破虏 “三妹,我现在需要你...”陈庆之猛然推开房门进去,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愣在了那里。 这是一间素雅的厢房,到处可见鹅黄色的装饰,柳依依喜欢鹅黄色他自然知道。 但离奇的是,柳依依那件鹅黄色的衣服也在一旁放着,甚至还有着女子的贴身衣物。 蒸腾的水气飘荡在房中,一阵迷人的香气窜入陈庆之的鼻中,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对面,是刚刚惊慌出水的柳依依,满脸桃花,一丝不挂。 屋内的气愤顿时安静而又尴尬了起来。 陈庆之的目光想要闪躲,可他已经无可避免地看到了柳依依那骄人的玉体,那湿漉漉的秀发下洁白如玉的脖颈、凝脂如玉的肌肤、挺拔傲立的山峰、盈盈一握的细腰和笔直纤细的双腿... 这幅美景不论他想不想,这辈子都已经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陈庆之猛地回过神转过头去,柳依依也是两团红云照上了容颜,门外传来侍女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没事吧...”侍女跑到门口看着面红耳赤的两人顿时也愣在了原地。 “小莲...我没事,你...你去忙吧”柳依依说着头娇羞地低了下去。 “哦哦...我...我去跑跑步”侍女一怔,随后赶忙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跑了出去,走之前甚至还把门给关上了。 “你还挺会来事...”陈庆之无奈地苦笑一声,立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二哥说需要我...需要我什么?”柳依依的声音细的只有二人可以听到。 “我需要你...啊不是,不是我需要你,嗯...我是需要你...但不是那个需要,我...“陈庆之语无伦蹙恨不得找个地板钻进去。 “二哥~转过来吧,我...我穿好了”柳依依轻声道。 陈庆之闻言缓缓转过来,此时的柳依依已经换上了一身鹅黄长裙,脸上的红晕丝毫不减更衬的明艳动人,陈庆之暗自深吸一口气,不知怎的那副香烟景色却是不请自来。 “二哥需要我帮忙吗?我听说你已经把柳天豪敢下山了,可是事情有进展了?”柳依依开口打破了僵局。 “啊~,是是,他已经下山了,我也已经找到了就柳老英雄的办法了”陈庆之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随后说道。 “真的吗二哥?可以救出爷爷了嘛!”柳依依闻言一喜顿时向前两步,将刚才的尴尬抛之脑后。 柳依依此时秀发挽起,额头和鬓角仍有水滴显得她娇艳欲滴,一身体香扑鼻而来,陈庆之不由看的一痴,看得柳依依红晕再起他才反应过来赶忙轻咳两声道:“咳咳,那个我如果猜的不错的话,有一条暗道就在密室附近的厢房里,不过需要一个打开暗道的钥匙,我想应该在你这里”。 “钥匙?我从未有过什么暗道的钥匙啊二哥”柳依依不解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也是听说那间密室原来还是花夫人长眠之地我才想起来”陈庆之接着道:“既然柳老英雄不想其他人随便打扰花夫人,那若想进入密室,钥匙一定会和花夫人有关,而花夫人一生最爱莲花,柳老英雄以物思人,我想打开密室暗道的钥匙应该就是三妹手里的「飞花」了”。 “原来如此,飞花状如莲花本就是爷爷为思念祖母而造的,原来这钥匙也是飞花,那二哥找我...便是要这飞花了嘛”柳依依轻声道。 “不错,不过这飞花毕竟是你们柳家的圣物,我一个外人拿着三妹若是不愿我也理解,更何况...”陈庆之还未说完,只见柳依依缓缓拿出一朵银色莲花摆在了他的眼前。 “二哥从不是我的外人”柳依依幽幽道:“再说为了救爷爷,我什么都愿意”。 “三妹...你照顾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陈庆之接过飞花,暗道一声好轻,随后又嘱咐柳依依道:”三妹切记不要将此事传出去,刚刚那个侍女...毕竟他们并不知道飞花在你身上,不能打草惊蛇”。 “二哥放心,小莲跟了我许多年,是自己人”柳依依笑了笑。 “那我就放心了,还得委屈你在这待一段时间了三妹,等我救出柳老英雄就好了”。 “二哥只管去做,我相信你”柳依依淡淡一笑,两片酒窝照进陈庆之的心头。 片刻后,陈庆之走出房门再次奔去,柳依依透过窗户远远看去,忽然想起进门时二人的窘境,竟然不由地痴痴一笑。 ... ... 半个时辰后,陈庆之再次回到了那间厢房。 “少侠可是找到了线索?”贺仙翁上前问道。 “仙翁看这是何物”陈庆之赫然拿出了飞花。 “这...这是爷爷的飞花,怎么在这?”柳稹惊讶道,一旁的贺仙翁却是淡淡一笑:“少侠是找大小姐要的吧,难不成这飞花可以打开暗道?”。 陈庆之点了点头,又看着柳稹和贺仙翁截然不同的反应有些不解,只听贺仙翁上前对柳稹道:“此事不怪你不知道,柳家上下恐怕只有我和柳天豪知道此事” “飞花,爷爷把飞花传给了妹妹...也是,妹妹心地善良人又聪慧,柳家也该有这样的主母才对,不过就是担心会被奸人利用...哎”柳稹直言道。 陈庆之闻言对柳稹多看了两眼,原先他只觉得柳稹有股子坚毅不服输的气,没想到他比起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来还有难能可贵的谦让和包容之心,看到飞花在柳依依心中即便觉得柳依依要做下一任家主,但他对于柳依依也更多是关切之情而不是嫉妒,怪不得会受到众多弟子和长老的推崇。 “呵呵,你不用多想,柳大哥之所以传大小姐飞花,一来是大小姐心太善又不是很爱习武,你大伯走得又早,柳大哥常常担心她在外被人欺负,便想着传她飞花护身,再一个就是飞花其实本就更适合女子学,这飞花本是柳大哥为花大姐做的,只是没来得及传给她...柳大哥也是想着弥补遗憾,所以才传给了大小姐”贺仙翁笑了笑道。 “好了诸位,这些事先放一边吧,先让我试试我猜的对不对”陈庆之开口道。 “少侠请!”柳稹和贺仙翁连忙让开道。 陈庆之点点头走上前蹲下身子,随后将手中的飞花拿出,轻轻一比对顿时众人喜出望外,床沿上那女子手中的莲花当真与飞花一般大小。 “少侠果真聪明啊~”贺仙翁欣喜道。 陈庆之缓缓将飞花抵在那莲花图案上,然后轻轻一用劲果真将飞花镶嵌了进去,众人一看还真是严丝合缝。 “轰”的一声突然从床上传来,众人抬头一看,那原本纹丝不动的床榻忽然翻开,顿时露出下面一个一人宽的暗道来。 “暗道!果真在这啊,哈哈”柳稹惊喜道。 “嘘~柳公子别激动,毕竟外面还有人”陈庆之小声说道,随后看了看身后对众人嘱咐道:“这暗道太窄只能一个人进去,我先进去看看,在此期间你们要在房间里一如往常交流,装作我依旧与你们劝说的样子,不能让他们起了疑心,我速速去救柳老英雄,有仙翁的丹药想必很快柳老英雄就会恢复的”。 陈庆之拿出一盒丹药笑了笑,这是他早就根据贺仙翁的药方准备好的丹药,为的就是替柳破虏解毒。 “好!那就拜托少侠了,这里有我们你放心”贺仙翁点头道,柳稹也是点头附和着。 陈庆之应了一声随后便跳下暗道,人影消失的一瞬间那床塌又猛地翻了回来,众人一惊再伸手去探却又是纹丝不动了。 暗道中,陈庆之只觉得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好在这暗道只有一条路,即便摸黑也只管朝前走就是了,待到走了一盏茶后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一处光亮,陈庆之喜出望外不由快走了两步。 “是依依还是云龙啊?”一阵沧桑的声音从前面忽然传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柳破虏 那道声音格外宏亮,另有一番沧桑味道,回荡在长长的暗道里。 陈庆之快走两步,突然的光亮让他不自觉地撇过头去眯了眯眼,待到适应后他已经走近了许多,映入眼帘的一间宽敞的石室,还有那名老人。 那是一个高大而又苍老的身影,一身紫袍、目光深邃,满头白发却瞧不出丝毫的老态,他就那样挺直胸膛打坐在陈庆之的面前,波澜不惊的眸子中透出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 “你是何人?如何进得了这间密室?”。 声音落下陈庆之方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这名老人便是名动江湖的柳破虏了。 陈庆之走上前作揖道:“晚辈陈庆之,是柳姑娘的朋友,特来此相救老英雄”。 “依依的朋友?”柳破虏疑惑片刻后却是一笑:“真没想到前来相助的,竟然是你这样的小辈”。 “英雄不问年少,老英雄第一次扬名江湖时也和我一般年纪吧”陈庆之淡淡说道。 柳破虏眼神微微一动,不由多看了面前少年两眼随后说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啦,也罢,江山代有才人出,我真是老糊涂了”。 “对了,老英雄这是仙翁前辈亲自配的解火寒毒的灵药,您赶紧服下吧”陈庆之笑了笑上前拿出贺仙翁准备好的丹药。 柳破虏看了眼丹药却是淡淡摆了摆手拒绝了而后忽然问道:“你是怎么进到这密室里的,这暗道我虽然说给了云龙,但他并不知道入口在哪,更不知道{飞花}可以打开暗道机关啊”。 陈庆之一怔,不曾想柳破虏竟然不愿意吃药,随即反应过来的他便将自己这一路来的经历以及自己如何推断出暗道所在一一道来,直令柳破虏听得都为之一惊。 “你年纪轻轻竟能有如此经历属实不易,且不论武功如何,就这股侠义之气倒有点我年轻时的样子,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你师尊是哪位高人,不仅教出一名剑法超绝的剑客,竟然还能看穿我布下的阵法?”柳破虏颔首问道。 “师傅乃闲云散鹤不喜世俗,请恕晚辈不能告知了老英雄,不过晚辈斗胆猜一猜,师傅和老英雄也许曾经有一面之缘”。 柳破虏闻言细细打量了一圈陈庆之,忽然目光如炬道:“难道?你是无名兄的弟子?”。 “无名?”陈庆之闻言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反正水先生这个名号也是当初随便取的,直到此刻自己也不知道水先生的真实姓名,也不怪柳破虏只知道一个“无名”的称谓了。 “原来如此,哈哈,这阵法说起来还是无名兄教给我的,现如今被他的徒弟解了,真是缘分啊”柳破虏解开心头疑惑笑道。 “师傅不愿意对外人提起,不过老英雄既然与师傅是朋友那便不是外人,现在柳家危在旦夕,还请老英雄快快服下解药,然后我们一起杀出去”陈庆之赶紧说道,他提起水先生也是想着柳破虏会因为这一层关系打消疑惑赶紧解毒。 毕竟自己突然闯来又奉上丹药,换做是陈庆之也会有所忌惮,所以他自然以为柳破虏不吃药是因为对他有所怀疑。 但事实上,这一回陈庆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哈哈,小兄弟,你是以为我怕你下毒不敢吃药吗?”柳破虏忽然朗笑道。 陈庆之一怔,随即尴尬道:“我...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前辈...”。 “老夫行走江湖近乎五十年,见过的蝇营狗苟比你吃的盐都多了,识人断物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这个小家伙,不是个坏人,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柳破虏凝视陈庆之道。 老人深邃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一般,陈庆之不由地为自己的小聪明一阵尴尬,只好深深作揖道:“是晚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前辈眼下情势的确不容乐观,白龙寨和柳天豪人多势众,若没有前辈坐镇我们很难取胜啊”陈庆之紧接着说道。 柳破虏却是一笑道:“区区一个火寒毒,你以为就能要了我的性命?若老夫的命那么好取,只怕坟头草都已经一人高了”。 陈庆之闻言顿时傻眼了,谁能想到柳破虏压根不惧白龙寨的火寒毒。 “可...可前辈为何迟迟不肯出去呢?”陈庆之不禁疑惑道。 “火寒毒不过是令我阴阳相冲,五脏受损罢了,但你都有办法护住肺腑和经脉难不成老夫还没点办法吗?”柳破虏看着陈庆之笑道:“困住我的其实是我自己”。 “前辈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如何困住自己?”陈庆之不解道。 “你可知道凌虚功?”柳破虏反问道。 “听说过,前辈的绝学不就是凌虚一指嘛”陈庆之不假思索道,江湖中人再孤陋寡闻对于凌虚一指的名号还是听过的。 据说比起独门暗器飞花,柳破虏的凌虚一指才是真正称得上无上绝学的武功,只不过江湖上能让他用出这门绝学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才鲜有人见过这门武学的真功夫。 就连刚年盛气凌人的西风上山挑战,柳破虏都没用出这门武功,足以可见凌虚一指的强大。 “世人只知道凌虚一指,却不知道其实凌虚功包罗万象并非任何一门单一武学,而是一种凝气炼神的绝学,练成以后可将天地之气贯穿于一身,到那时你用指法便可一指断金,用剑则可一剑断山海!”柳破虏缓缓说道。 陈庆之听的一惊,原以为凌虚功便是一门无双的指法,没想到原来竟然是一门可以随心所欲驾驭天地真气的绝学,按着柳破虏的意思,他以指法用凌虚功便是凌虚一指,若自己用剑使出了,岂不是凌虚一剑? “前辈有如此绝学在身,又怎会被困在这里呢?”陈庆之更是不解道。 “说来话长了,这凌虚功乃当年周文王从古书中所创,后来由姜子牙传给弟子,后来被我柳家先祖偶然获得,毫不夸张的说,这门功夫可谓当世内功心法第一,但是我柳家却是以暗器闻名天下,凌虚功反倒稍显逊色你可知为何?”柳破虏问道。 “莫非是因为残缺不全?”陈庆之心中想起那只剩一半的劈空掌不由说道。 “并不是,凌虚功历代柳家家主亲自保管从未缺失,之所以显得不那么出名,只有一个原因”柳破虏顿了顿无奈道:“凌虚功太难!”。 “太难?习武之道本就是迎难而上,岂能因为功法太难就退缩呢前辈?”陈庆之当即疑惑道。 “话虽如此,可凌虚功并不是修炼太难,它难点在于门槛太高”柳破虏叹息道。 “门槛?”。 “若要修炼凌虚功,需要在十八岁前打牢内功基础,至少不能比上清四子那四个家伙差,这才有希望修炼凌虚功,所以柳家数百年来,真正练会凌虚功的屈指可数,而这门凌虚功又分为九层,一层比一层玄妙高深,就连我时至今日也才练到第八层而已”;柳破虏看着陈庆之不解的神情解释道。 “前辈都没有练到第九层?”陈庆之顿时一惊,柳破虏贵为四大高手,万人难敌,竟然都无法练到凌虚功的最高境界,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怪不得,怪不得柳家人人会用暗器,但凌虚一指却只有老英雄会用”陈庆之感慨道:“可笑这江湖中人都以为飞花就是柳家圣物人人妄想得到手,却不知道真正的宝贝其实是凌虚功”。 “物以稀为贵,若是如此高深武功人人可练成那还了得?只是它毕竟落在我柳家手上,却不知福兮祸兮,难以明说啊”。 “可是这与前辈被困有何关系?”陈庆之接着问道。 柳破虏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看向一边,那里躺着一具水晶棺椁,陈庆之望了眼道:“那里便是花夫人了吧,前辈至情至性令人动容啊”。 柳破虏微微一怔随后道:“是云龙两口子说的吧,哎,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只是老夫就是这种钻牛角的人,有些事做不到这辈子都是抱憾终身啊”。 柳破虏望了眼陈庆之忽然又问道:“小兄弟,你可有心爱之人?”。 陈庆之微微一愣,眼前渐渐浮现起那个明媚灿烂的身影,那一袭红衣的洒脱,一颦一笑间的古灵精怪,想起来陈庆之就不由笑了起来,可忽然间,又有一道鹅黄色的高挑身影出现,那是一副温柔可亲而又带着香烟的画面...。 陈庆之顿时一惊摇了摇头,暗骂自己一声然后又尴尬地看向柳破虏说道:“晚辈的确有心爱的女子,不过还没有确定关系呢”。 “一生得遇良人实属不易,若是真心相爱,少年啊,一定要多多珍惜眼前人,光阴流逝不过匆匆之间,莫要为了太多顾忌而浪费了陪伴爱人的机会”。 “前辈是想说自己与花夫人吗?”。 “我年轻时只想着凭借一身武力锄强扶弱,光复中原,却总是忘了每次我厮杀在外,总有一人苦苦等待着我,她不懂武功,就只怕我受伤,所以我问她最大愿望是什么的时候,她只是说希望我可以练成凌虚功的第九层,你知道为何?”。 “为何”? “因为我曾经笑谈过,若是练成全部的凌虚功便是天下第一了,她怕我受伤,但又知道我不会甘心平凡一生,便单纯希望我天下第一,可以让她安心一点罢了”。 “难不成前辈这次闭关...是为了那第九层?”陈庆之恍然大悟。 “我答应过她的,又怎么能不做到呢?”柳破虏淡淡一笑道:“只不过恰好最关键的时候中了火寒毒,导致凌虚功反噬体内,一夕之间不说九层,就连一层功力也没了啊”。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雨欲来 黄山,光明顶下。 一队人马盘踞在此,若有对黄山熟悉的人路过便会认出,这些人都是柳家弟子,只不过随着白龙寨的到来如今哪还有人敢轻易上山的。 柳天豪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光明顶,眼中流露出难以察觉的愠色。 原本今天就是预订当众处决柳稹等人的日子,只要柳稹、贺仙翁等人一死他就可以正大光明接手柳家了。 他半生谋划都是为了这一天,家主之位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早已经开始憧憬着后半生荣华富贵、受人敬仰的日子。 可是这一切,随着那个年轻人的到来全都变了。 柳天豪想到这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可他并不是莽撞之人,他自知现在和吕不凡翻脸会吃力不讨好,所以只能暂时服从他的安排,但这一切都是缓兵之计罢了。 柳家家主之位,柳天豪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曾经挡在他登上家主之路上的人最终都难逃一死,事到如今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阻止自己。 “不管是谁,挡在我前面就一定得死!”柳天豪心中想着。 一阵快步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柳天豪的思绪,他扭头看去露出一丝喜色。 “情况如何?”柳天豪连忙对着一路跑来的汉子问道。 那人定了定气息说道:“都按着长老的吩咐办了,福威镖局的马老大亲口答应连夜奔赴洛阳,不出五日就能将消息飞鸽传送回来”。 柳天豪拂须笑道:“此事办的不错,回头等着领赏吧”。 那汉子闻言一喜,当即一番谢恩便退下了。柳天豪转身走向山崖边,他的眼前一望无际,云山雾绕如临仙境。 “迟早有一天,这一切都是我的”柳天豪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法的誓,不由笑了笑。 福威镖局是黄山一代最有名的镖局,虽然这个名声不一定是好的,但柳天豪并不在乎,他只知道福威镖局很有实力,所以他老早就开始与镖局头子马维庸交涉,几年前刚好马维庸的儿子花天酒地不慎打死了县太爷小妾的儿子,瞅准机会的柳天豪费了一番功夫帮马维庸平了这件事。 虽然当时看起来是吃力不讨好,但是柳天豪知道做买卖有时候眼光得放长远点,这不现在福威镖局就派上了用场。 福威镖局在南北两地皆有分局,更有无数良马船只,白龙寨死死盯着柳天豪,若他想要送一封书信到洛阳大将军府,福威镖局无疑是最好也是最快的选择。 柳天豪嘴角微微上扬,他这封信要送给的便是北魏大将军杨大眼,而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问清楚关于陈庆之的身份。 柳天豪心思缜密,即便他不清楚为何吕不凡能对陈庆之如此信任甚至不惜和自己撕破脸,但是他总觉得事出反常必有猫腻,他反复思忖过陈庆之的说辞,也已经暗中派人去查过陈庆之的来路。 结论与吕不凡一样,陈庆之的确被南朝武林甚至萧衍等人通缉,但抛开这些,陈庆之从未拿出任何真凭实据证明过与杨大眼的关系,这也是柳天豪最为怀疑的地方。 “不论真假只要去向杨大眼一问便知,只要五日后拿到回复,若是这臭小子敢撒谎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柳天豪恨恨地想着。因为拿不准陈庆之的身份所以他才并未和白龙寨翻脸,白龙寨虽然实力强大,但是他倒不是惧怕,只是他总觉得若是双方真的动手反倒会有旁人渔翁得利了。 “只要查明他是假的,我便能和吕不凡握手言和,继续借用他的力量铲除异己,这样也好保存实力,等我做上了柳家家主的位子,杀了柳稹几人杀鸡儆猴更不怕剩下的人不服从我,这样柳家家底尚在,再凭借我的运作柳家依然会是中原大派,到那时我又何惧白龙寨?”柳天豪暗自冷笑道。 就算陈庆之真是杨大眼的人,那自己也不怕,真到那时便只能一决高下了,只是白龙寨有杨大眼这张底牌,自己又何尝没有底牌呢? 吕不凡以为把他当棋子,他又何尝不是这么看吕不凡的。只是柳天豪没想到,正是自己这种心思才让吕不凡愿意听陈庆之的话。 柳天豪淡淡冷笑:“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谁管这风是南风还是北风呢?”。 ... ... 光明顶,密室外的厢房内,柳稹望着陈庆之翻身下去的床榻若有所思,一旁的贺仙翁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事在人为,至少现在陈少侠都已经找到了暗道,那救出你爷爷便大有希望,莫要太担心了”。 “仙翁说的我都明白,我只不过是在自责,若非自己没有本事敌不过柳天豪和吕不凡,怎会陷入这样的困境,爷爷就困在我身边,可我却无能为力...”柳稹叹息道。 “切勿妄自菲薄,你年纪尚轻能有如此本事已经难得了,你必须打起精神来才能带着柳家重振,你若想担起这个责任就绝不可消沉下去”贺仙翁说道。 柳稹闻言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笑道:“听仙翁说过陈少侠的武艺,他比我还年轻几岁却有如此武功实在令人震惊啊,若是我有他一身武艺,此刻必然冲出去手刃了柳天豪那老贼”。 “呵呵,陈少侠的武功之高的确不可置信,这江湖之大自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时候不接受自己的力所能及也不行”贺仙翁说着看的柳稹微微暗淡的神色又笑道:“不过人生在世,武功高低不过只是表象,若要论英雄人物还当有一颗坚韧不拔、匡扶正义的心,否则就算有盖世武功也不值一提啊,你虽年轻但已经愿意顶起柳家重担,更是面对重刑至死不屈,这份心性才更是难得啊”。 “仙翁谬赞了...”柳稹闻言一怔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暖意,随后又说道:“陈少侠想必也是这样的人,他一身侠义心肠更是让我倾佩“。 贺仙翁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与他倒不太一样,他虽年轻但我总觉得他似乎有时候像是一个经历过许多坎坷不平的人,我从他的言行都能听出,他虽然是古道热肠,但不像你和你爷爷,你们心系柳家、百姓、家国,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但陈少侠...似乎更像一个方外之人,他所向往的恰恰是毫无牵挂的自由,并不愿意为世俗所牵绊,哎,这两者之间孰好孰坏,也很难说啊”。 忽然,窗外一声惊雷响起,震地整座光明顶一阵乱颤,厢房外有灰尘从房梁上洒落。 “大晴天的竟然要下雨了”。 贺仙翁也惊了一下,抬眼望向屋外皱了皱眉。他常年奔走江湖寻找草药,对于天气变化最为敏锐,就在闷雷响起的同时,他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湿冷味道。 果然,随着阵阵闷雷,猛然间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顿时灰蒙蒙一片,屋檐上尽传来啪嗒啪嗒密集的落雨声。 贺仙翁走到窗前,远处一片参天松柏都被浓郁阴沉的灰色和雨幕笼罩,偶尔有闪电在云层闪现,照着那一颗颗松柏在狂风骤雨中宛如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妖怪似的。 阴冷,灰暗,森寒,突如其来。 啪啪啪! 雨打房檐,水雾和云雾在山上交错蒸腾。 外面狂风大雨,屋内众人忧心忡忡。 “山雨欲来风满楼~”贺仙翁幽幽说道。 ———————— 密室内,这一阵阵闷雷声也透了进来。 回荡在长长的暗道里,传到了陈庆之和柳破虏的耳朵里。 “小兄弟你的伤不轻,仙翁的药对你也有用,你吃了吧,这场风雨已经无可避免了”柳破虏的声音传出。 ps:今天赶这么早,各位看官看在辛苦份上不要吝啬手里的月票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人之境 “前辈,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陈庆之聆听完柳破虏的经过后不禁哑然了许久,外面的柳天豪和吕不凡自以为自己机关算尽,能够用火寒毒害死柳破虏,可谁又知道这位武学宗师对下毒这点小伎俩压根不在乎,真正困住他的只能是他自己。 “凌虚功反噬之力非比寻常,如今老夫的全身经脉都已经是风中残烛,每时每刻我的内力都在消散,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成为废人了,老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柳破虏无奈道。 “就没有挽救之法了嘛?”陈庆之说完起身道:“贺仙翁医术高超,我去向他再要几幅丹药,定能治好前辈的伤”。 可他腿还没迈出几步就又被柳破虏喊住了。 “你的伤势他也许能有办法,但我的伤,云龙没有办法的”柳破虏云淡风轻道。 “试一试,说不定可以呢前辈”陈庆之不死心道。 “凌虚功凝练天地真气,造化通神之功,此等功法太过妖孽无异于窥探天机,故而在强大的背后也伴随着非比寻常的代价”柳破虏缓缓说道:“凌虚功修炼后会融入在你的全身经脉和五脏六腑,而凌虚功突破时所需要的真气牵引巨大,耗费时间、心神乃至体力,若像我一样遭到破坏,你的经脉和肺腑便会渐渐衰退,这并不是伤病,再多的灵多妙药也无济于事的”。 “竟有如此大的代价...“陈庆之闻言一怔,忽然想起水先生传给自己的浩然正气,当时水先生也曾说过这门功法霸道至极的背后也有同样的隐患,便是一旦心性不足就会一泻千里,竟然与柳家的凌虚功有异曲同工之处。 兴许都是这些功法实在太过玄妙犹如仙法,就如窥探天机一般,蕴含的危险也同样可怕。 陈庆之如是想着,柳破虏也继续说道:“既然今日与你有缘相见,老夫倒可以跟你讲讲一则武学中的秘境”。 “秘境?那是什么前辈?”陈庆之疑惑道。 “你应当知道习武之人从打下根基开始,想要提高武学,无外乎勤修苦练,但是天赋不同,修炼的功法高低有别,再加上兵器、身法等等,于是武功也会呈现云泥之别的差距,但是最关键的两步却是开头和结尾”柳破虏淡然道。 “开头结尾?这开头前辈的意思是打下根基吧,可是这结尾作何解释?习武之途不是永无止境的嘛”陈庆之接着问道。 “永无止境不过是一句激励的话而已,你需要明白人力终究有限。但是起点不同最终达到的终点也各不相同,才会让人有一种永无止境的错觉,你的基础应当不是你师傅教的,无名先生不懂武我是知道的,但不管打下你基础的是谁,好的一点是小兄弟你这身根基十分牢固,若论根骨身板比我年轻时也不逊色了,这倒是让你有机会去追求那个结尾了”柳破虏以一种赞誉的口吻评价起来。 陈庆之心中渐渐会议起自己在莫干山的那几年,当年他总是埋怨清泉子不教自己高深剑法,整整八年都是枯燥无味的扎马步、练身体...,此时想来,自己能够后来修为一进千里,恐怕也是和打下了一身坚固的基础有关系。 那个老头...看来也算自己的恩人了。 “那武学一道的结尾到底是什么前辈?”陈庆之不解道。 “结尾...便是天人!天人犹如仙人,可与天地同力,日月争辉,一招一式皆可以借天地日月精华,劈山断海、扶摇直上的天人”柳破虏说着露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天人?前辈...你说的怎么神乎其神跟修仙一样,那不是骗人的嘛”陈庆之脑子里瞬间涌入了后世各种各样的修仙故事。 “自然不是真正的仙人,这天人境界也不过是我们一些无比接近它的老家伙自己起的名字,说是天人是因为武学练到极致自会感应到一股天地之力,若能以凡人之躯借天地之力那与仙人有何不同了?”柳破虏幽幽说道。 “天人...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存在”陈庆之啧啧道,忽然想到什么忙问道:“那前辈您,可是天人之境?”。 柳破虏看着陈庆之殷切神色一笑道:“若是我这次练成了凌虚功第九层倒有机会一探天人究竟,只不过如今是功亏一篑了”。 陈庆之哑然一顿感叹道:“前辈您武功这么高都还没到天人之境,那还有谁能到天人之境,这境界如此之难实非常人可以达到啊”。 “天人之境乃凡人习武能到的极限自然是难上加难,但是若天赋极佳,根骨不俗加上基础坚固,再配上世间少有的几道可以窥探天道的功法,倒也并非不可能,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还是见过两位天人之境的宗师的”柳破虏悠然道。 “天人境界的宗师?难不成是四大高手中的其他几位?”陈庆之惊叹道。 “四大高手?呵呵,你可知当年烟雨楼如何评出我们这四大高手的吗?“柳破虏反问道。 ”不就是看武功高低?”陈庆之疑惑道。 “这江湖上能人辈出,烟雨楼再神通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打一架吧,之所以我们四人能列为四大高手,其实是因为我们四人都算半只脚踏入天人之境罢了,也只有我们四人担上这个名号才能让其他门派那些老家伙心服口服,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距离天人之境差的还远,倒是像当初有个叫西风的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来跟我打过一架呵呵”柳破虏笑道。 陈庆之想起西风那一身精妙绝伦的身法和刀法,就是自己也要逊色不少,没想到在柳破虏这里却只是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看来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自己武学进步太快倒有点轻浮之态,总把自己已经当成了世间一流的高手了。 “四大高手都是半步天人,那前辈口中的两位天人是谁?”陈庆之赶忙问道。 “那还是我年幼的时候了,当年随着家中长辈北上劫掠胡人粮草,在那曾经偶然遇到过两位天人,一位是当年北魏的国师,也是正一教的前身天师道的一位天师名为寇谦之,另一位则是佛门高僧,乃是当年白马寺供奉的祖师之一名叫跋陀罗,后来听说北魏皇帝还给他专门找了个清修的寺庙叫什么...少林寺”柳破虏的眼神随着语言陷入了回忆中。 “当时恰逢大雨引发了山洪,我们一行人躲闪不及都被山洪卷走,我只能死死抓住一块浮木生死悬于一线,可就在那时,汹涌的山洪却好似静止了下来,我亲眼看见滔滔洪水就从我身边向两边流去,顷刻间一分为二啊”。 “当时我还小,但我时至今日依然记得那他们二人一左一右从洪水中走来,二人相视一笑自报姓名,那寇谦之只说了句「久闻天竺高僧跋陀罗神通,今日一见名不虚传」,那跋陀罗也只说了句「国师之威,贫僧拍马难及,只是你我切磋万不可伤及无辜,还是先救了这些人吧」,说完他们二人轻飘飘把我带到一块安全的山上,随后二人就立在那洪水之上,我至今还记得他们切磋时的样子,真可谓叫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啊”。 陈庆之听得入神眼前浮现起两个宛如仙人般的绝世高手,一招一式都能卷起惊涛骇浪。许久他才回过神来道:“此生若能登临此境,真是不枉人世一遭了啊”。 “后来随着阅历增多,我也知晓其实古往今来也有过几位天人宗师,一如先圣孔子,亚圣孟子,道家始祖老子,也有天师道那位创教天师张道陵,武安君白起...,但终究只是寥寥几人足以可见想要到达天人之境,不仅需要高强的武功和精妙的功法,更要有能够感悟天地的机遇等等,老夫也算沾了凌虚功的好处,仅仅修炼凌虚功便能感受到一丝天地之气,这才有半步希望,像昙鸾大师他们三人与我也都是一样,只不过...”柳破虏忽然欲言又止起来。 “只不过什么前辈?”陈庆之忙问道。 “只不过那个流云剑...,当年老夫其实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要是让我说我们四人谁最有希望达到天人之境恐怕就是他了,我们四人论武学各有千秋,但除了他却都或多或少被世俗所困,若不是后来他突然遭遇那个事扰乱了心性,恐怕如今江湖也不至于一位天人也没有了”柳破虏想了想叹息道。 “流云剑...”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陈庆之不由呢喃起来,这个似乎毁誉参半的绝世高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禁让他好奇起来,尤其是听到流云剑是最有希望到达天人之境时他更是一丝激动。 因为流云剑是剑客,他也是剑客,流云剑有希望就代表他也有希望。 “你想的没错,我见你第一眼起便想起了当年的流云剑,你还年轻,这天人之境说给你听便是要你有一个追求的方向,道阻且长但只要坚持便有希望,而我和柳家都已经是垂落之幕了,你已经尽力而为不必白白牺牲性命的”柳破虏看出陈庆之心思幽幽说道。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机缘 屋外,雷雨淅淅沥沥,似乎没有任何消停的势头。 密室内,陈庆之与柳破虏相对而坐,刚刚得知天人之境的陈庆之还沉浸在惊异当中,许久才缓过神来。 “前辈觉得习武是为了什么?”陈庆之转而问道。 “我想听听你说的”柳破虏不答反问道。 “我最初练武是为了改命,因为我想要做一个逍遥的侠客,等我真的走进这座江湖,我又觉得逍遥二字实在难得,恩怨纠葛、江湖纷争永远少不了,诚然若是我不管不顾孑然一身,兴许真能逍遥快活一点,但这种逍遥就算得到了,我也会心中有愧,所以不要也罢”陈庆之想了想说道。 “自古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我还是觉得,你不必卷到这场纷争来”柳破虏淡淡说道。 “这一点我也明白,不过先生教过我不管身处何方不可忘了自己的本心,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些纷纷扰扰,但是我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纵使以后真能成就天人之境,可若是只做一个冷眼旁观的天人,我宁愿做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凡人”陈庆之摇头道。 “你真不后悔?”柳破虏眼神中露出一丝意外道。 “我爹说过「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如今我深以为然”陈庆之正色道。 “前辈先在这里安心等待,即便前辈无法出手,我也会想办法化解柳家此次的危机,现如今吕不凡和柳天豪已经被我挑唆的窝里横,我再加把劲...也许可以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好啊,令尊也非俗人啊,你的心性与我年轻时虽不相同,但这份不怕事的心气倒是殊途同归,好啊好啊”柳破虏连连说了两遍好后忽然戏谑道:“小兄弟,你与我那孙女依依,可是已经有了情愫?”。 陈庆之闻言一怔不由脸色一窘道:“前辈说笑了,我与柳姑娘...其实不瞒您说,我跟她已经义结金兰,她称我为二哥,我称她为三妹,我把她当作亲生妹妹一般的”。 “哦...,原来是兄妹之情,罢了罢了,是老夫多想了“柳破虏旋即释然道,眉宇间稍稍露出一丝遗憾。 ”不管如何,你能以外人身份对我柳家如此相助,老夫仍然是感激不尽啊,至于外头的事嘛,天豪的性子我了解,你想摆弄他难上加难,他的心思和城府比你深的多,玩弄计策你不是他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唯有用绝对的实力压过去方能解决问题”。 “可...我经脉气血受损至今没有恢复,稍一用力就疼痛不已,若是恢复过来我倒可以与之一战,如今...只怕难啊”陈庆之失落道。 “我看得出,你全身气息孱弱阻塞,想要治好需要用医术和丹药好好调养才行,不过...老夫倒还有个办法,你可愿意试试?”柳破虏忽然说道。 “前辈能治好我的病?我当日愿意!”陈庆之欣喜道。 “呵呵,不知为何一见到你,还真有种恍若从前的感觉,这份少年热血...令人回忆啊,既然如此,这份机缘就送给你了”柳破虏轻笑一声说道。 “机缘?前辈何意...”。 陈庆之疑惑之时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坐在对面的柳破虏猛然一指指在自己的眉间,惊异之下陈庆之想要闪躲,却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扯住无法动弹。 “前辈,你这是干什么?”陈庆之连忙问道。 “你体内那股真气霸道异常,在你体内反噬后久久无法疏散才导致你经脉不畅,但我可以用凌虚功替你化开,再者凌虚功本就是天地真气精纯至极,对于恢复功力大有好处”柳破虏缓缓说道。只见一缕真气从柳破虏的指尖传出,宛若一道惊鸿般瞬间没入陈庆之的脑海。 霎时间,陈庆之只觉得宛如一股清泉侵入体内,将原本泥泞不堪的经脉一层层疏通起来,陈庆之顿时大喜道:“前辈,这凌虚功竟然有如此功效,您何不自己疗伤呢?”。 “闭上眼睛,静静感受!”柳破虏没有回答却忽然正色道。 陈庆之闻言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忽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一行行高深莫测的文字,伴随文字的出现更有一幕幕栩栩如生的画面烙印在脑海中。 陈庆之顿时一惊,正想要开口询问却在此时,一阵更加雄浑的气息涌入体内,犹如江河入海一般,不一会,陈庆之便只觉得自己的两处丹田内迸发出一道光芒,宛若天上红日一般照地混身温热,而这道光芒顷刻间与窜入体内的洪流交融在一起,令他整个人顿时忘却了身在何处,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星海之中,身边只剩下那文字和画面,再无其他念想。 「星海遥相望,虹势尚凌虚」 ... 半晌之后,柳破虏收回那一指。 陈庆之浑身蒸腾,面色红润犹如新生,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抬起胳膊,试探地攥了攥拳,旋即又闭上眼睛向气海丹田感受去,顿时一惊。 “前辈!我的经脉和真气全都打通了,我可以用内力了!”。 “凌虚功以天地之气贯入体内,自然能打通你的经脉了”柳破虏缓缓说道,只是脸色却是异常煞白。 陈庆之一时欢喜倒没察觉到柳破虏的变化,此时他不仅断骨痊愈,经脉畅通,更是顷刻间恢复了一半的内力,惊喜之余连连起身耍出几招九星步,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不痛快。 “噗...”忽然间,一阵吐血声将陈庆之唤来,他扭头一看,柳破虏不知为何竟然已经摇摇欲坠瘫软下来。 陈庆之连忙上前扶住柳破虏,他这才发现柳破虏浑似受了重创一般。 “前辈?你怎么了前辈?”陈庆之连忙问道。 “呵呵,你方才那身法倒是奇妙的很啊,不过你还是赶紧打坐调息一下,静静感受一下自己的真气有何不同?”柳破虏摆了摆手笑道。 陈庆之虽是不解但柳破虏连连催促他也不好拒绝,便扶着柳破虏靠在一旁后才坐下打坐起来。方才醒来他只觉得经脉通畅一时欣喜也没有细究,此时精心调息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如今的经脉和丹田扩开了足足两倍有余。 不仅如此,陈庆之只觉得有一股真气与自己的浩然正气融汇在一起,稍一感受顷刻间那些文字和画面再一起充斥了自己的脑海中。 “前辈这是?”陈庆之睁开眼疑惑不解道。 “你看到的文字和画面,便是我传给你的凌虚功”柳破虏淡然说道。 “凌虚功!”陈庆之一惊之下忽然反应过来道:“前辈?难道你是将功力传给了我,怪不得我觉得经脉丹田又精进了一步,可是前辈你已经身受重伤,将功力传给我便会反噬于你,这...”。 柳破虏看着陈庆之一脸焦急摆了摆手笑道:“你不必为此焦虑,我此举虽然的确是因为惜才而救你,但也有我自己的打算的”。 看着陈庆之为之一愣柳破虏继续道:“凌虚功虽然可以打通经脉凝练天地真气,但是这门功法有一限制,那就是只能伤人不能救人~,若要用凌虚功为他人疗伤,便只有将一身功力尽数传给对方才行,这也是我为何不能自医的原因”。 陈庆之闻言顿时哑然,暗暗叹道这凌虚功强大无比,但弊端却也是不少。 “我之前受凌虚功反噬,一身功力仅剩下三成,但这三成功力也在日渐消退,我就算拼命固守也不过是多活几日罢了,反倒是最终浪费了这一身功力和凌虚功啊”柳破虏长叹一声道:“想必你也看到,如今的柳家已经没人能学会凌虚功,而我也是风中残烛,原以为这门功法就要跟着我长眠于此,好在老天有眼竟然让我遇到了你,你虽不是我柳家弟子,但心性纯良,我传你凌虚功也是希望你能将这门功法传承下去,若有朝一日我柳家后人有能担大任者,你就代我将凌虚功传给他,如此你可愿意?”。 “我方才看过,你的内功底子深厚足以练成凌虚功,你只需要按着我传给你的功法练习迟早也会大有所成,而且如今你经脉通畅自然可以自行调理,用不了几日你功力便可恢复,但我留给你的那三成功力还需要你循序渐进配合凌虚功化为己有,柳天豪和吕不凡也不是泛泛之辈,你只有将我功力尽数吸收再练会凌虚功才能稳操胜券”。 密室中突然一阵安静。 陈庆之愣在那里,他此时方才明白柳破虏口中的“机缘”是什么,可这种牺牲他人的机缘对他来说,却是无比的沉重。 ”好了,莫要浪费时间了,你若想要救下依依他们,现在就要开始修习了,否则你才是真的对不起我这传授之意,事已至此,你也算是我柳破虏半个弟子了,不知你到底愿不愿意为我将这凌虚功传承下去?”柳破虏看穿陈庆之心思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眼前老人的话犹如霹雳一般在他心头炸响,只见陈庆之连忙起身对着柳破虏磕了三个头道:“前辈之恩晚辈没齿难忘,晚辈习武至今共有三人引路,第一位是竹溪派清泉子,他为弟子打下根基,其二便是先生,他对我犹如再造之恩,还有一位便是前辈,虽然世俗中一人只可拜在一人门下,但是对晚辈来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前辈之恩与师恩并无二致,所以...晚辈斗胆便称前辈一句师傅了,师傅在上,还请受弟子三拜!”。 “哈哈,好啊,临死之前竟然还能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值了啊!”柳破虏朗声笑道。 “弟子这就加紧练习凌虚功,师傅莫要放弃,等我赶走吕不凡他们就带师傅下山疗伤,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有人能治好师傅”陈庆之眼圈泛红说道。 “无妨,人总有一死,况且我已经活了这么久没什么好忧心的,我的身体我自己明白,经脉存存撕裂,除非有大罗金仙前来为我重溯经脉...罢了,说这痴人梦话有何用哈哈”柳破虏自嘲说道。 陈庆之正暗自伤心时闻言忽然一怔,不由念叨起“重塑经脉”四个字,猛然间他欣喜若狂抬头看向柳破虏道:“师傅!弟子有办法可以救你了哈哈”。 “嗯?你...有什么办法?”柳破虏意外道。 陈庆之当即二话不说坐到柳破虏身后,随后凝神运气将体内一股浩然正气引出再一掌拍在柳破虏背上,将浩然正气传到了柳破虏的经脉之上。此情此景,正犹如当初陈庆之为江雨禾疗伤一般,而这浩然正气依着水先生所言,正是可以重塑经脉的功法! 柳破虏原以为陈庆之是着急过头正欲开口阻止,可当那一股浩然正气涌入体内后他不禁浑身一震。 柳破虏钻研武学数十年,自认为熟悉天下所有功法,可此时他却大吃一惊,从未想过这世上竟还有一门功法真如神迹一般可以修复破损的经脉。 原本为陈庆之传授凌虚功后柳破虏已经是油尽灯枯,一身内力消散再加上伤势加重,身体之虚弱甚至比起普通人还有所不如,但陈庆之的浩然正气入体后,竟然能在修复经脉时隐隐促进他功力的恢复,柳破虏连忙调息打理起来,默默念起凌虚功的口诀开始运气,赫然间已经有不少天地真气被他引入体内,当即让他大吃一惊。 可下一秒,陈庆之就闷哼一声颤抖起来,柳破虏见状连忙挥手打断陈庆之道:“你内力还没有痊愈,不可操之过急,不然反倒会伤了你自己”。 陈庆之点点头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随后一笑道:“师傅,我说的没错吧,我真有办法可以救你”。 柳破虏一怔随后也是笑道:“不错,你这真气虽然霸道却又暗含温和之气,不仅和凌虚功的天地真气不排斥,甚至还能加速对真气的吸收,更神奇的是竟然可以隐隐修复经脉,难怪你受伤之后经脉虽然堵塞但却毫发无损,这功法是谁传你的,可有名字?”。 陈庆之正欲开口却想起水先生叮嘱不由顿了顿,柳破虏看在眼里轻笑一声道:“要是不方便说那便不说了”。 “师傅对我有大恩,我一个外人师傅都能对我毫不顾忌地传授凌虚功,我哪能对师傅还有所隐瞒,其实这门功法便是先生教给我的,名为浩然正气,适才我的那门身法名为九星步,也是先生教给我的”陈庆之缓缓说着,将水先生如何传授自己绝学的经过说给了柳破虏。 “原来如此,没想到无名先生从未习武竟然还能创出如此绝世武功,当真是奇人啊”柳破虏感慨道。 “倒也是缘分,我传给你的凌虚功,应该与你的浩然正气正好互补呢”。 “互补?这两门功法如何可以互补师傅?”陈庆之不解道。 “无名先生闲云野鹤不喜纷争,他的这门浩然正气霸道宽和、包罗万象,就连凌虚功都能被他吸纳,更有疗伤奇效,若是运用得当,不仅能让内力精进飞速更会有异于常人的坚韧,但这门功法唯独少了几分凌厉伤人的气势,我猜你与人对敌时往往缺少可以一招制敌的杀招对吗?”柳破虏一言顿时让陈庆之一惊,仿佛自己秘密被他一眼看穿。 “师傅说的没错,我的确困扰于此,我与人交手就像是泥鳅加上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陈庆之苦笑道。 “其实以守为攻也是上策,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是好,我如果看的不错,你体内似乎还有一道佛门的纯阳之气?这么一来你这两种真气内外兼修,你何止是小强,若是你再练到大成,恐怕比顽石还要坚固”柳破虏又接着道:“不过你用的是剑,剑客之道我虽不如姓白的那些人懂,但其实触类旁通一想便知,剑道应有一往无前,劈金断石的气势,故而你还需要一门可以让你的剑道更为凌厉的功法,而凌虚功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练会凌虚功,将天地之气凝练于剑,便是这天底下最凌厉的剑道了”柳破虏缓缓起身说道。 陈庆之忙起身对柳破虏鞠了一躬,此时他恍然大悟,压在他心头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了解释,自己此前与韩逐和守剑奴等人交手虽然也能得胜,但那是依靠自己异于常人的防御和更深厚的内力,若细细看来自己每次交手赢得都十分费力,总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感觉。 此时经过柳破虏一点拨他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考虑过真正的剑道为何物,正如柳破虏所言,自己的一身功法都少了一种一剑定生死的凌厉,所以才让自己总有一种有劲用不出的感觉。 “若你练成凌虚功,攻则有凌虚一剑,守则宛如磐石,加上你那看起来诡异的身法,好徒儿,你今后必不会在我之下啊哈哈”柳破虏想了想大笑道。 “眼下我都不在乎那些,治好师傅才是最重要的”陈庆之连忙说道:“今日我已经耽搁许久了师傅,若不回去只怕引起怀疑,咱们必去尽快恢复过来”。 “不如这样,我将浩然正气的法门教给师傅,即使我不在师傅也可以用浩然正气疗伤,我等明日再来,这样就不会引起他们怀疑也不耽误师傅疗伤了”陈庆之思忖后说道。 柳破虏闻言顿时意外地看向陈庆之,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将如此神奇的功法毫无保留教给自己,不由心中大为赞赏点头道:“那凌虚功你回去可要加紧练习”。 陈庆之点点头便将浩然正气的心法口诀一五一十讲给了柳破虏,虽然浩然正气经玄妙高深,但对于柳破虏这样的武学宗师来说记下倒也不难,约莫一个时辰后,陈庆之起身缓缓离开了这间密室。 屋外的雷雨渐渐消退,似乎有一抹朝霞破开云层而来。 ps:头一回写快6000字的大章,各位看官能不能把票子砸给我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弄玄虚 陈庆之穿过暗道再次回到房间时,贺仙翁和柳稹早已经焦急地守候在床边,看到陈庆之出来那一刻二人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少侠可见到爷爷了?他现在如何了”柳稹上前急切问道。 陈庆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道:“二位放心,一切顺利,我不仅见到了柳老前辈,而且如今他也已经基本无碍了,只需要再运功调理几天便可以恢复功力了”。 陈庆之并未将柳破虏功力尽失以及传授自己凌虚功的事情说出来,并非他心有芥蒂而是临走时柳破虏再三叮嘱过,一来他不想让柳稹等人过于担心,以防看到他功力不在而乱了阵脚,再一个其实是为了保护陈庆之。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凌虚功留在柳破虏身上不会有人敢动什么心思,可若是被人知道了陈庆之也学会了凌虚功,很难保证不会有小人觊觎,再者陈庆之毕竟不是柳家嫡传弟子,若被柳家弟子知道柳破虏传了凌虚功给陈庆之,难免会引起多想。 “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天有眼,等爷爷恢复咱们就可以一举反攻,我定要手刃了柳天豪这个叛徒!”柳稹闻言大喜道。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贺仙翁也是眉开眼笑问道,陈庆之没说柳破虏如何恢复的,但他已经自付定是因为自己的丹药,故而心中更是高兴万分。 “柳老前辈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他还需要静静调理几天,我跟他商量过明日午后我再去密室中找他,到时候还得二位继续守在这里了”陈庆之说道。 “那我今晚...可不可以先去探望一下爷爷,我可以送点吃食给他”柳稹又说道。 陈庆之闻言连忙打断道:”万万不可...”。他看着柳稹不解神情想了想接着说道:“老前辈他也很挂念各位,不过他跟我说了他调息时绝不可被外人打扰,以防再次走火入魔,而且他让我叮嘱柳公子,如今柳家危在旦夕,你应该顾全大局去更多关心那些受伤的弟子和长老,柳家的重担需要你挑起来”。 柳稹闻言一怔,缓缓深吸一口气道:“爷爷...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陈庆之回道,诚然柳破虏虽然没说过这些话,但他的确提过柳家弟子中能担大任的人也只有柳稹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我明白了,少侠放心吧,在下绝不会辜负爷爷的期望的”柳稹沉声说道。 陈庆之见总算打消了柳稹下去的念想轻舒了一口气,却又听贺仙翁忧心忡忡小声道:“不过眼下还有个问题,少侠今天下去的太久我担心已经让白龙寨的人有所怀疑了,今天前来巡逻的弟子明显多了许多,而且还有人过来问是否需要茶点?咱们不得不防啊”。 “是谁过来的?仙翁没有被发现什么问题吧”陈庆之惊道。 “是吕不凡的儿子那个吕良,在门外问公子是否口渴,好在稹少爷提前学过少侠的口音,最后将他支开了,否则让他推门进来发现了暗道那可真是遭了”贺仙翁心有余悸道。 “不错,要不是那个吕良忌惮少侠生气只怕真要闯进来了,可关键按照往常那个时间根本不会有人前来的,我怀疑吕良绝不是突发奇想,十有八九是吕不凡派来的”柳稹也连忙说道。“看来吕不凡的耐心有点不够了,咱们得想个办法给他一点甜头了”陈庆之思忖着说道。 “甜头?少侠何意?”贺仙翁不解道。 陈庆之来回踱步想了想道:“我能够将柳天豪和吕不凡离间开最大的倚仗其实是他们各自的野心,吕不凡压根不愿意与人分享成果,他让我接触你们也是为了让我劝说你们归顺他,顺便让柳公子写一封退位书将家主之位传给柳姑娘,他再等着吕良娶了柳姑娘顺利接管柳家,所以...不如咱们就给他这封退位书”。 “那怎么能行?这样岂不是真让吕不凡得逞了,况且...这样我不成了贪生怕死的小人,万万不行少侠!”柳稹当即拒绝道。 陈庆之却是一笑,看了眼窗外凑上去小声继续道:“公子细细想一下,且不说这封退位书有没有用,就算公子写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柳老前辈出关解决了他们这退位书不就是个笑话,就算他想以此在江湖上诋毁公子,可柳老前辈尚未明确将家主传给过公子,公子又谈何退位?所以这退位二字本就是无稽之谈,只要柳家保持一致声称从未写过,谁会信一个外人的鬼话?”。 “少侠说的是,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贺仙翁也应声道。 柳稹闻言不禁一阵愧色,连忙对着二人作揖道:“仙翁和少侠教训的是,就听二位的”。 “不过事情也不能太顺了,否则就显得有些作假了,不如这样...”陈庆之忽然狡黠一笑附耳对柳稹二人小声叮嘱了一番。 ... ... 光明顶,一处屋子内,吕良正对着吕不凡交谈着什么。 “你是说...那个陈庆之不愿意让你进屋去吗?”吕不凡坐在椅子上问道。 “孩儿也很不理解,我不过就是想进去给他送点茶水罢了,他似乎...有些紧张似的”吕良说道。 吕不凡瞳孔微凝,一双丹凤眼中闪出一丝狐疑,不由自顾自说道:“紧张...他有什么紧张的呢?”。 “寨主可是在说在下啊”忽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吕不凡父子闻言一句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挺拔身影走来,青衣长衫、神采奕奕。 “陈公子...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吕不凡缓过神来继续道:“适才我是在跟良儿说,为人做事要多跟陈公子学学,要稳重一些才是,今天他私自去打扰公子,没有让公子难堪吧”。 “寨主说的是,良少主的确需要好好改改这急躁的脾气了,今天险些就坏了咱们的大计呢”陈庆之话锋陡然犀利起来。 吕不凡和吕良皆是一惊,没想到陈庆之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老成如吕不凡也是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陈公子,我不过是去给你送茶,你在屋里阻挠我不让我进去,我还没说你行踪可疑你怎么还先说起我来了?”吕良没好气道。 “怎么?难道吕寨主你们是在怀疑我不成?”陈庆之不慌不忙反问道。 吕不凡瞳孔微微一眯随即笑了笑道:“公子哪里话,我对你的信任难道还不够吗呵呵,不过我也刚听说此事,也有些好奇公子为何会阻拦良儿呢?”。 陈庆之忽地垂头一叹气道:“若非良少主今天这番打扰,我此时前来,手里拿的应该就是柳稹的退位书了“。 吕不凡顿时瞳孔张大站了起来道:“公子...成功了?”。 “就差一步啊,可惜被良少主给搅和了”陈庆之摇了摇头,然后在吕良铁青的脸色中继续道:“在我连番劝说下,贺仙翁已经同意咱们的条件,原本我和他合起来劝说柳稹写下退位书,柳稹反复问我是不是能够全权代表吕寨主,是不是事成以后依旧让他做一个大长老的位子,我自然按着计划全部答应着,可哪想这时候,良少主风风火火赶来了”。 陈庆之长叹一声接着道:“寨主你有所不知,这个柳稹看似年轻但其实十分谨慎,他也知道若是不答应咱们落在柳天豪手里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他也一直怀疑咱们会卸磨杀驴,所以才一直拖着不写那个退位书,如今在贺仙翁的担保下他好不容易松动,可没想到良少主过来不但不帮忙,反倒是阴阳怪气指责在下,虽然在我发怒之下良少主没有推门而入,但让那柳稹想来之前我说过我在白龙寨一言九鼎不过是一句空话,不然为何还被自己人猜忌指责,最后任我百般劝说他也没能写下退位书,你说我焉能不生气呢寨主?”。 吕不凡眉头紧锁,反复思量着陈庆之所说的话,好一会又听他问道:“那...那个柳稹也算松了口了,公子可还有把握再拿下他”。 “如今单单靠我是难上加难了,柳稹戒备太足,总疑心我说话没有分量”陈庆之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在下觉得,既然他已经松口,不如寨主明日一早随我前往他们住处,由您亲自跟他保证想来定会马到功成了”。 吕不凡眉间闪过一丝喜色后笑道:“如此也好,还是多亏了公子这几日费尽口舌了啊”。 “不值一提,只可惜啊...良少主实在应该学学寨主您这份处事不惊的心态,我相信今天这事若是被寨主提前知晓定然会制止他的,良少主在线奉劝你一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否则日后定会受到其害啊”陈庆之煞有其事地说道。 吕良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吕不凡眉头一跳随即呵斥道:“听到了吗良儿,还不赶紧给陈公子赔礼道歉,回头罚你面壁三日,改过自新”。 “爹!我...”。 “还不快点?!”。 吕良被吕不凡一声怒喝惊地脸色一变,无奈之下只好对着陈庆之抱拳道:“陈公子大人大量,今日都是小弟不懂事,还请恕罪”。 “无妨,良少主知错就改就好”陈庆之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打搅寨主你们了,明日一早我就在屋外静候寨主了”。 “劳烦公子了~”吕不凡对着陈庆之笑道,看着陈庆之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眉间涌上一丝凝重。 他并非怀疑陈庆之,只是...陈庆之来的太巧了,巧的恰好解决了他对陈庆之的怀疑,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过一个结论,凡是过于巧合的事必定不是巧合了。 “这小子难不成是将军派来监视我的人?如此聪慧的年轻人,真不该活在这世上啊~”吕不凡却是想到了另一面,不由得让不远处的陈庆之打了一个喷嚏,暗道一声“谁骂小爷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煅骨筑基 翌日,光明顶那间密室内。 陈庆之的身影缓缓从暗道中走来,柳破虏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看你的样子,似乎外面的事情摆平了?”。 陈庆之快步上前,他一眼看到今天的柳破虏已经气色平顺了不少,当即心中又喜道:“不瞒师傅说,吕不凡被我和柳公子他们略施小计骗过去了,咱们这几天可以放心疗伤了”。 说着陈庆之便将如何与柳稹等人联手瞒过吕不凡的事说了一遍,原来一大早吕不凡便如约而至随他一起去探访了贺仙翁和柳稹,而贺仙翁和柳稹也按计划演了一波戏。 “呵呵,难为他两竟然还能假意为了争夺日后长老席位而大吵一架,不过这样一来,吕不凡倒是会确信柳家会归顺于他了”柳破虏笑了笑。 “不错,仙翁和柳公子这样争权夺利更让吕不凡相信了,可笑的是吕不凡还装作好人一样在那里好言相劝,还说什么把黄山一分为二与药王宗共治哈哈,那样子认真的我都快忍不住了,最后还答应送出丹药给那些受伤的弟子长老,还把看守上面厢房的护卫给撤了一半,又给柳公子充足时间让他去写那封退位书,这便有了让师傅疗伤的大好机会了”陈庆之兴高采烈道。 “嗯...此事柳天豪如何反应?”柳破虏忽然沉声问道。 “他已经被赶到山下巡逻驻扎了,当然只能是生闷气了”陈庆之不在意道。 “莫要小瞧了他,柳天豪心思深重绝非吕不凡可以比的,就怕他已经有所反应了”柳破虏瞳孔微眯道:“他能在我手下蛰伏这么久,绝不会甘心认输的,只可惜他虽是我亲侄儿,但他父母去世太早我一直对他没有太过苛刻管教,才会有今日祸患啊”。 “修行品德重在个人,他今日所为皆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师傅没多大关系的,不过就算他妄想做些什么,等师傅武功恢复他能掀起什么浪?呵呵,师傅昨日修炼浩然正气如何了”陈庆之笑着问道。 “你这门浩然正气经的确玄妙无比,难能可贵的是,这门功法竟然也可以牵引天地真气汇聚一身,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内力便可以如此雄厚,只不过...这门功法老夫也只能当作药引子了”柳破虏摇头一笑道。 “药引子?此话何意师傅,师傅大可以练了浩然正气再练回凌虚功,功力肯定大涨的”陈庆之问道。 “我说过凡是窥探天道的功法定然会有所限制,如果我所料不差你修炼这功法时应该从未练过其他内功吧,而且我修炼时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你不妨将你如何修炼的说与我听听”。 陈庆之闻言一脸不解,不过他并未对柳破虏有丝毫怀疑便将自己当初如何感悟这浩然正气的过程一五一十说给了柳破虏。 “呵呵,那便是了,虽然无名先生未曾说给你,只怕是他也不曾多想,其实修炼这门浩然正气经需要修炼者孑然一身不可有半点内功底子”柳破虏捋了捋胡须道:“你的浩然正气十分霸道,讲究一个先入为主,而我体内早就沉淀了凌虚功的底子,怪不得这股浩然正气只是浮在我的经脉表面却不能为我所用,当真是奇妙的很呵呵,再有啊,无名先生虽不知道这一层但他博学渊源,定然看出这门浩然正气内涵儒家典学思想,所以才让你熟读《素书》之类的典籍,也是为了让你有一身儒学底子才能用好这浩然正气的”。 “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这功法还有这般讲究,可是浩然正气的确能为师傅修复经脉不是”陈庆之忙接着道。 “所以我也只能将其当作一个药引子,由浩然正气修复经脉后我再修炼凌虚功恢复功力即可,不过你也不用慌,我原以为都是必死之人了,能有一门功法将我这千疮百孔的经脉修复已然是神迹了,老夫修炼凌虚功数十年,虽然现在才刚刚起步,但早就轻车熟路了,想要恢复功力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柳破虏话语一转道:“倒是你,虽然伤势也恢复,但务必赶紧将我传给你的功力纳为己有,否则堆积太久反倒会适得其反的”。 “师傅既然能恢复那我就放心了,我这边师傅放心,我昨晚就研习过一遍,我发现好像我的浩然正气和凌虚功在我体内并不冲突,反倒是帮助我吸收师傅的凌虚功一样”陈庆之笑道。 “哦?你且运气一遍给我看看”柳破虏惊疑道。 陈庆之应声答应,随即闭目打坐,口中默念凌虚功的口诀顿时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一片浩瀚星海,旋即关于凌虚功的功法记载和画面接踵而至,陈庆之静静吐纳,只觉得天地一片寂静,渐渐的一阵犹如清泉一般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流入经脉。 一开始这气息仅仅只是涓涓细流,但陡然间只见陈庆之身上发出一阵红润的光泽,而在他的体内,温润的浩然正气陡然间被牵连起来,但巧的是浩然正气遇到那股清泉一般的气息时却是光芒大作,仿佛更加欢喜一样,一阵阵浩然正气附着在清泉之上,不一会陈庆之就觉得这股天地真气宛若汪-洋大海般汇入而来。 “竟然可以相辅相成?好玄妙的功法,若是以此法为基础便可以海纳百川,包罗一切功法,反倒是若已经有了功法却不可修炼,无名兄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柳破虏眼中闪过惊异心中更是无限感慨道。 不一会,只听陈庆之闷哼一声,眉头紧锁似乎收到了什么重创一般,柳破虏看在眼里当即明白道:“你现在正在用凌虚功法将我传给你的功力化为己有,这个过程将一遍遍冲击锻造你的经脉和丹田,若想要接受这个造化你需要忍住这份疼痛,待到千锤百炼之后方能化为己有了,凌虚功也可以精进不少了”。 “弟子一定能忍住!”陈庆之咬牙切齿说道,只是看去已经疼的浑身青筋暴起,一颗颗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柳破虏只传给陈庆之三成功力,但柳破虏乃一代宗师,更是有磨砺近七十年的功力,仅仅三成也非同小可,更难得的是,为了抵御凌虚功的反噬,柳破虏仅存的三成功力乃是一身精华之所在,而凌虚功本就是凝炼天地之气的功法,其真气不只是凌厉无比更是十分精纯,毫无掺杂一点杂质,这股精华功力涌入体内,更是犹如洗髓炼骨一般为陈庆之洗涤身上的一切杂志,好似脱胎换骨一般。 只不过,这个过程不仅漫长而且痛苦,这份痛苦在凌虚功中被称为第一层“煅骨筑基”。 万事开头难,这一点人人皆知,放在凌虚功中也不例外,凡是练过凌虚功的柳家传人都清楚,凌虚功第一层最为艰难,若是跨过去往后倒是一马平川了,可那份痛苦不知打消了多少人想要尝试的勇气。 即便是陈庆之,此刻整张面孔也已经扭曲成了狰狞的模样,由内而外的疼痛让他宛如置身炼狱一般,灼热、刺痛、寒冷...层层叠加。 “这份痛苦就是凌虚功在告诉你,若想拥有超脱凡俗的力量就要接受凡人不可接受的淬炼!”柳破虏紧紧盯着陈庆之道,他是如今最熟悉凌虚功的人自然清楚这里面的痛苦,遥想当年自己都是差点顶不住的。 他也清楚陈庆之此刻面临的痛苦恐怕还要高过自己当初。煅骨筑基乃因人而异,若是根基天赋越高的,凌虚功带来的淬炼就越痛苦,陈庆之身怀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一身根基比柳破虏年轻时还要强,故而此时的痛苦也会更大。 ”痛苦越多,回报也就愈大,你要明白啊!”柳破虏心中紧张地呐喊道。 “啊~!”忽然,陈庆之仿佛再也坚持不住似的猛地呐喊一声,一股磅礴的气息陡然从他身上发出,轰然四散开来,可他也止不住一口鲜血喷出,顿时就摇摇欲坠地瘫坐下来,浑身已经湿透,两眼无神地望着柳破虏。 “我...我失败了吗师傅”他呢喃道。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柳破虏将手轻轻探在陈庆之脉搏上,随后眉间的愁云终于消散道:“非也,你如今已经正式踏入了凌虚功第二层,我那三成功力也会徐徐汇入你的丹田,你不妨自己感受一下”。 陈庆之闻言一怔,很快他起身定下心神开始打坐,没想到瞬间就有三股真气同时涌起,一股真气一马当先十分霸道,正是他最初练习的浩然正气,不过浩然正气虽然霸道却又十分宽和地包容着另外两股真气。 那两股真气一股呈现灿烂金色,真气涌现似有梵音阵阵,正是佛门无上的纯阳之气,而最后一道真气犹如阵阵江河,清冽而又低调,但却隐约可以看出其中蕴含的滔天威力。 “这便是凌虚功了吗师傅?”陈庆之欣喜地睁眼道:“这凌虚功果然非凡,适才我坚持到最后只觉得经脉都要爆裂一般,鲜血上涌我还以为我就这么完了呢”。 “人体内有精气神,也有污秽杂质,即便根骨再好的习武之人也不例外,凌虚功一大好处便是可以为你剔除这些污垢杂质,让你自此以后可以畅通无阻吸纳天地之气,你吐出的这口血便是你体内的污浊罢了,不然你可曾有感觉不适之处?”柳破虏耐心解释道。 陈庆之闻言再次运气打量自己一番,果然如柳破虏所言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倒有一种神清气爽宛若新生的感觉。 “凌虚功第一层煅骨筑基十分重要,不仅仅决定你可以顺利进行往后的修炼,最重要是他会在这一层决定你未来达到的高度,你应该知道人体穴位共有三百六十五个,正对应天时之数,这煅骨筑基便是以凌虚功打通你的周身穴位来吸纳天地之气,打通的越多意味着你修炼凌虚功就会越快,成就也就越高,只不过人各有异,所能打通的数量不尽相同,你可以将凌虚功运转一周感受一下共有多少穴道未曾打通?”柳破虏紧接着说道。 陈庆之应声就要再次运气,忽然想起什么笑问道:“师傅,你当初打通了多少穴道啊?万一我这比你差太多岂不是太不好看了呵呵”。 “你这小子...,为师倒不是自夸,当初我在煅骨筑基时打通足足三百六十二道穴位,你若学过医术便会知晓,这人体共有三道穴位为隐窍,就连华佗再世恐怕都找不到,所以三百六十二道穴位恐怕已经是极限了,你临危授命不比我当时,能打通二百道以上已经是罕见了”柳破虏淡淡说道,眉宇间罕见地露出一丝得意。 陈庆之闻言一怔,暗道旁人二百道以上就是罕见,可柳破虏却足足打通了三百六十二道,怪不得他能成为柳家世代第一高手,看来根骨天赋同样是出类拔萃之人。 不过没想到,柳破虏显然对自己这份成绩十分自豪。 “好了,你快感觉一下吧”柳破虏见他出神笑道。 陈庆之应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运气打坐起来,顿时那一道静静流淌的凌虚真气突然汹涌起来,犹如江河入海般猛然朝着周身穴道冲去,陈庆之同时感觉到一股凌厉无比的气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 才刚刚突破第一层凌虚功就有如此威力,似乎经脉丹田都已经充斥起来,看来柳破虏传给他的三成精纯功力也在渐渐融于其中了。 “虽然现在还没有恢复到最佳,但似乎比起以前强了不是一点半点,现在若是对手韩逐,只怕不出十招,自己就可以取胜了”陈庆之欣喜道。 “嗯?...这!”可不一会,陈庆之就皱起了眉头。 陈庆之睁开眼睛迟疑了一会,再次闭上眼睛开始运转真气,一圈又一圈,直到柳破虏也疑惑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感觉不到天地真气?还是穴道打通太少,那也不要紧,为师的高度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的”。 “我...”陈庆之看着柳破虏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不要婆婆妈妈,我柳破虏的弟子最忌讳这般姿态了,有什么就说”柳破虏皱眉道。 陈庆之吸了口气才说道:“师傅,我说了您别不信...,我好像打通了三百六十五道,全身无一处不能感受天地之气,我好像比你多啊师傅~”。 柳破虏顿时身体一愣,望着陈庆之哑言无语起来,好一会他看着陈庆之强忍的笑意也不由苦笑一声道:“你这小子...取笑到我头上来了,也罢,老夫平生少有自满之时竟然也被你破了,你且让我看看,那三处隐窍在哪?”。 陈庆之闻言这才展颜一笑,随即指了指自己印堂一处和另外两处穴道,柳破了瞳孔一凝连忙拿起陈庆之脉搏轻轻一探,片刻后才听他爽朗一笑道:“哈哈,好你个小子,这真是让老夫捡了个宝啊,竟然能打通全部窍穴,这份天资比我年轻时还要出彩啊,只怕江湖上又要多一个如流云剑一般的人物啦”。 “我能有师傅一半厉害就好了”陈庆之摇头道。 “不用妄自菲薄,你本身功力也不弱,那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更是让你顽如磐石,你如今学会凌虚功再慢慢将我传你的功力吸收,比我一半要厉害多了”柳破了欣慰道。 “不过你不能大意,你的伤势好了大半但还需要继续调养,那三层功力还需要你日夜不停去吸收,想来只要全部吸纳你的凌虚功少说也要在五层以上达到真正的「凝气化虚」的地步,你便可以试着学一学凌虚一指了”柳破虏说道。 “凌虚一指?若我学会凌虚一指,是不是可以触类旁通试一试凌虚一剑啊”陈庆之顿时欣喜道。 柳破虏欣慰地点点头道:“自然没有问题,所以抓紧时间,赶紧修炼吧”。 陈庆之闻言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作势就往柳破虏身后而去却被柳破虏轻轻抬手拦下问道:“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给师傅疗伤啊,还是先让师傅恢复最重要”陈庆之愣了一下说道。 柳破虏却是笑着摇头道:“我既然已经有了你给的药引子,区区疗伤之事便不再需要你动手了,重中之重在于你自己,你想要救人救世,就需要你自己足够强大,不要总是把最大的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可师傅...柳家...”陈庆之话未说完却又被柳破虏打断了。 “柳家我可是交给你了,你难道忘了?你身怀凌虚功和浩然正气,这两门功法内蕴都是正气凛然,你身为传人应当明白这里面的含义,你既然愿意叫我一声师傅,那也算半个柳家弟子,你该担起什么样的责任你是否明白?”。柳破虏望着陈庆之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后对着柳破虏正色道:“是弟子想错了,既然接受了师傅传承之恩,又如何能不把救下柳家的重担扛下来,师傅放心,在您出关之前,就算弟子死了,也绝不让柳家上下蒙难!”。 “你很聪明,所以我收你为徒传你凌虚功的意思你自然明白,但我也并非利用你,就算让你去救下柳家但你也不可有性命之忧,你有这份心性就好,只要你抓紧练习凌虚功,吕不凡之辈不会是你的对手的,所以莫要再浪费时间了”柳破虏语重心长道。 “师傅放心,就算真要我死也很难的,毕竟我都死里逃生这么多次了”陈庆之却是仿佛云淡风轻地笑道。 柳破虏看着陈庆之轻笑一声,随后摆了摆手道:“你这小子...三天之后你再过来,要是三天之后没有长进你就别叫我师傅了”。 “保准比你年轻时更厉害!”陈庆之笑了笑对柳破虏鞠了一躬,说完不等柳破虏发话就嬉笑着往暗道走去。 柳破虏无奈苦笑一声,随后轻叹一声:“要是依依不认这小子做哥哥就好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一指定生死 三日后,光明顶,密室。 “凝气化虚乃凌虚功登堂入室的标志,你以周身窍穴为引将天地之气汇于丹田,再由外而内散出,但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个「收放自如」,你要用心去感受自己牵引的天地之气,做到气随心动、心随意动...”。 柳破虏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密室内,而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陈庆之。 随着柳破虏一步步地指点,陈庆之只觉得茅塞顿开,与此同时脑海中的那片星海赫然出现一个看不清面孔的残影,那道残影随着他运转凌虚功正灵动形象地比划起来。 此时若有旁人能看到这道残影的动作恐怕会惊呼出来,因为这道残影所比划的动作并不是随意的,而是一门名动天下的绝世武功。 世人称之为「凌虚一指」! “大虚本非有,团块何迂疏。 一旬更五日,风乎驶轩和。 神驭两腋轻,绛霞理襟裾。 四锁度灵钥,八表当凌虚。” ... 一道道功法口诀随着那道残影的动作涌入陈庆之脑子里,几乎是同一时刻,陈庆之陡然站立起来,一阵冲天而起的气势蓬勃而发。 陈庆之始终闭着眼睛,但手脚却没有停下一刻,此时他仿佛与那道残影融为了一体,双手划出一道奇妙的手印,随后便见他如法炮制一般将双手食指和中指并起,一道凌厉的真气顿时笼罩在指尖之上。 那是一道清冽如风的气息,犹如透明般的颜色却隐隐流淌如泉水一样,这道真气不像浩然正气一样霸道,不像纯阳之气一样耀眼,它似乎静静流淌在天地中,就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一样。 凌虚功,可凝炼天地之气为己用,此时陈庆之已然领悟。 他猛然睁眼,口中发出一声呼喝,双指一前一后朝墙壁摄去,宛如两柄长剑刺出一般,两道真气以前所未有的气势轰然发出,眨眼睛就只听到“轰”的一声。 陈庆之面前的厚厚石壁上,出现了两道深不见底的窟窿。 一指之威,竟至于此,这便是名动江湖的凌虚一指! “师傅!哈哈,我练成了,凌虚一指我练成了”。 陈庆之转身看着柳破虏激动道:“三天时间练出凌虚一指,怎么样师傅,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天才”。 柳破虏毫不意外地看了眼陈庆之说:“用是用出来了,不过力道和气势比起真正的凌虚一指还差点火候”。 “再说了,你身上有我三成的精纯功力还有一身浩然正气的底子,我当时还将这凌虚一指的毕生领悟和演武图传在你身上,要是你还不能一日千里那就真的是蠢钝如猪了”。 只不过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依旧十分欣慰。陈庆之的进步速度出乎他的预料,但更让他感到欣喜的是陈庆之的那份坚持,自那日离开以后,陈庆之几乎废寝忘食地修炼凌虚功,时至今日已经练到了凌虚功第六层「凝气化虚」,而且将自己留给他的功力已经尽数吸收了。 陈庆之闻言不由耸了耸肩道:“师傅你就不能不打击我嘛,我再怎么也算你真传弟子,说我蠢钝如猪被人听到了不是打您老的脸吗?”。 “呵呵,打我脸可不要紧,我只记得某个人当日可是信誓旦旦要练出个凌虚一剑的,可别到头来空空如也打了自己脸”。 “怎么会呢师傅,三天时间我就能用出凌虚“半吊子”一指,想用凌虚一剑我再照猫画虎把天地之气汇于剑锋上不就好了,有什么难的?” 柳破虏看了眼似乎志得意满的陈庆之摇头笑道:“说你差点火候是我不愿意打击你,你现在大可以试试能不能用出凌虚一剑来”。 陈庆之闻言不服气似的忙抽出搁置在旁的三万剑,长剑出鞘发出清脆剑鸣,一道青色剑芒油然而生,柳破虏见状也是微微点头,他必须承认陈庆之即使不用凌虚功,浩然正气的底子也足矣让他成为剑术高手了。 但若想要登顶天人之境,还远远不够。 陈庆之轻喝一声,青色长剑划出一道剑气油然而出,剑气划落不远处的一盏蜡烛,望着那一分为二的蜡烛,陈庆之的脸色却是暗淡了下来。 “不错的剑气,你觉得怎么样?”柳破虏笑道。 “为什么还是之前的样子,全然没有凌虚一指那样的威力?”陈庆之不解道。 “我明明是按着师傅教的口诀用的啊”。 “不论凌虚一指还是凌虚一剑,都是凌虚功「凝气化虚」的转化,但若只是甩出一道天地真气那又何难?我所创下的凌虚一指的精髓其实是一个“势”字”柳破虏意味深长说道。 “势?什么势啊师傅”? 柳破虏望着一头雾水的陈庆之起身缓缓说道:“是一指定胜负、一指定生死的气势,为师纵横江湖数十年得罪了不少阴险狡诈之人,但之所以能压得他们不敢反抗靠的就是这气势,管他阴谋阳谋,在老夫眼中皆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只需要一指灭了便是”。 “山川有势,江河湖海乃至一草一木皆有自己的势,而你若想领悟真正的”凌虚“二字,就要悟出自己的势!而我传给你的凌虚一指中也将这份势传给了你,所以凌虚一指你即便不明其理也还能用出个半吊子,但剑道不同,老夫并不用剑,所以这凌虚一剑的势需要你自己去打磨,为师只能告诉你,务必多想想凌虚二字的真谛”。 势? 凌虚一指有一指定生死的势,那自己手中长剑的势又该是什么? 陈庆之陷入了沉思当中。 ... ... 光明顶下,一名脸色焦急的柳家弟子正急匆匆地从山脚下赶来。 他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一封从洛阳来的书信。 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传信弟子,按理说平日里没什么可以直接接触柳天豪的机会,但今时不同往日。 五日前,所有传信弟子就成了柳天豪最关注的对象,他们分别下山守在各个驿站官道,等的就是一封由福威镖局传回来的书信。 这名弟子不清楚书信里有什么,但他知道这封书信是他们扭转乾坤的关键了。 他们都是柳天豪的亲信,便毋庸置疑都是柳家的背叛者,只有跟着柳天豪掌管了柳家他们才有活路,想到这这名传信弟子的脚下又快了几分。 半柱香的功夫,这封书信终于传到了柳天豪的手里,一封牛皮包裹的书信,是福威镖局最好的料子包裹了,八百里加急一路南下,风风火火。 书信上有一个淡淡的刺金“杨”字,柳天豪眯了眯眼睛打开信封,他已经许多年没这么紧张过了。 许久,这间屋子里传出柳天豪一阵阵爽朗的大笑,似乎将压在心头许多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了。 ”柳兄,杨将军如何说?”问话的是柳天豪最信任的一名亲信,此前也是柳家的一名客卿长老,名为关河。 “去集合所有弟子,正午过后跟我一起上山!”柳天豪的眼中射出一道犀利的精光。 “柳兄!当真要动手吗?”关河那张白净的脸上闪出一丝担忧。 “关老弟大可放心,咱们上山不动手,去看戏”。 “看戏?什么戏?”。 “看一场气急败坏,血流成河的好戏!”。 柳天豪大笑一声走出门去,今日万里无云,似乎正应了他的心情。 “黄口小儿!我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 ... “什么?柳天豪打算带着人上山了?这消息靠谱吗?他带了多少人?”吕不凡接报后惊道。 他想过与柳天豪终有一战,但从没想到柳天豪会光明正大来挑战他。 “消息是我安插的探子说的千真万确,他们午后就要上山了,这才柳天豪把手下都带上来了,可谓倾巢而出了,他们来势汹汹,咱们怎么办大哥?”吕啸天回道。 “哼,怕什么二叔,这个柳天豪我看是被咱们逼到绝路了,这是打算拼死一搏了,他也不想想,凭他的力量能是咱们白龙寨的对手吗?”吕良不屑一顾道。 “莫要轻敌,柳天豪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你让兄弟们速速集合,然后封住所有上山路以免被他们从后面袭击,你们两个随我去看看,这个柳天豪到底能有什么把戏?”吕不凡沉声道。 “对了,陈公子在哪里,大战在即让他也来帮帮忙吧”。 “爹...陈公子一早就去贺仙翁那里了,说是与他们敲定一些关于瓜分柳家家业的细节,我怕...我怕跟上次似的去了又打扰他,又得背锅了我”吕良悻悻然道。 “去这么早?昨日那个柳稹不是已经都写了封草书了,陈公子竟然还这么着急...罢了,缺他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走吧”。 说罢,吕不凡就带着吕良二人匆匆往外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几个时辰后,光明顶上被日头照的一片光明,而等候多时的吕不凡也看到了上山来的柳天豪。 “柳长老?怎么不在山下乘凉突然上山了?这要是被贼子攻上山头可如何是好啊?”。 吕不凡远远喝道,一身内力毫不掩饰,数十丈之外也听得一清二楚,这名江湖枭雄一开始就打算用气势压倒对方。 “呵呵,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啊寨主,杨将军的大树您要是不稀罕,我可要鸠占鹊巢了”柳天豪的声音也传来,声音不如吕不凡那样惊人却让吕不凡闻言一怔。 “怎么?柳长老打算灭了我吕某人后来当杨将军的狗吗?也不知柳长老在山下喝了几斤黄汤,能有这般勇气?”吕不凡怒而讥讽道。 柳天豪一步步接近,双方之间的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可柳天豪眉间的那股淡定却让吕不凡愈发不安。 他到底为何会如此有恃无恐? “要是杨将军知道吕寨主你误信贼子,亲手引狼入室把将军布置的大好局势毁于一旦,你觉得他会怎么做呢?”柳天豪距离吕不凡十步外说道。 吕不凡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慌张。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危机来临 光明顶上,有阴云飘过。 “柳天豪!别在这危言耸听,你这丧家之犬还有胆子来教训我们,真是活腻了”吕啸天狠狠道。 “相信我,你很快就得恭恭敬敬给我道歉”。 柳天豪丝毫不在意吕啸天的愤怒而是继续盯着吕不凡道:“吕寨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杨将军对获得柳家在中原的支持志在必得,若是因为你的失误造成他的计划落空,不知他该如何看待你啊”。 吕不凡瞳孔微凝,柳天豪出奇的平静让他愈发不安,反倒打乱了他一切的计划。 “你到底有什么底牌,不如趁早拿出来吧”吕不凡直截了当道,他笃定柳天豪敢直面自己定是有所依靠。 “今日上山,是来给寨主送一封信”。 说罢,柳天豪取出那封牛皮包裹的信,挥挥手示意人将信递给吕不凡。 吕不凡看着送到自己手上的牛皮包裹微微皱眉,他不清楚柳天豪耍的什么把戏,不过他倒不认为柳天豪敢在这上面做手脚,除非他不想活了。 可当他打开包裹看到信封的那一刹那,吕不凡冷峻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异,这瞬间的变化被周围众人看在眼里皆是露出来疑惑的神色。 只见吕不凡凝视着那封信微微蹙眉,许久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信封,信里面只有一行字,可吕不凡却读了许久,那瞪大的眼睛仿佛要将这信吃了一般。 吕不凡很久之前就投靠了杨大眼,作为杨大眼在江湖中的马前卒,平日里除非紧要事务他都与杨大眼通过书信联系,故而对杨打印的笔迹口吻都相当熟悉。 他猜想过柳天豪伪造杨大眼的信来骗自己,可当他反反复复确认后不得不承认,这封信的确出自杨大眼的笔下。 “吕寨主何故一言不发呢?”柳天豪讥笑道。 “如果吕寨主不好开口,那柳某就替吕寨主向大家传达一下杨将军的意思了”柳天豪似笑非笑道:“杨将军明明白白说了从未见过陈庆之此人,更没有派过任何人南下行刺萧衍等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插手柳家之事,所以很显然,吕寨主还有白龙寨的诸位,都被那陈庆之给哄骗了,他此行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出柳禛等人罢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白龙寨众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陈庆之这个名字他们当然不陌生,这几日下来,陈庆之俨然都快成为白龙寨的二号人物,他们更是清楚,正是因为有陈庆之的加入,白龙寨才与柳天豪决裂的。 可他们没想到,这个被吕不凡快要供起来的陈公子,竟然是个假冒的? “柳天豪!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陈公子是我爹亲自确认过的杨将军亲信,乃是我白龙寨的贵客,你一句话就说他是假的,难不成你觉得我白龙寨上下都是傻子?”。 “我说的对吧爹,以爹的聪明才智,岂会犯如此错误,这柳天豪竟然大言不惭...”吕良自认为说的柳天豪无地自容,可没想到迎来的却是吕不凡一个愤怒到极致的眼神,顿时将吕良后半截话吓得噎了回去。 “哈哈,是不是傻子我不好说,是真是假要不吕寨主你自己说说?”柳天豪忍不住笑了出来。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吕不凡,毕竟这件事只有他能说明真伪。 是他自始至终力挺陈庆之的,若是这陈庆之当真是假冒北魏使者的话,那还真应了吕良那句话。 怕不是个傻子吧...。 吕不凡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宛如刀子一样划在他脸上,他突然觉得自己为了压倒柳天豪的气势而把所有人集中起来的决策,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样。 承认这件事,吕不凡势必会脸上无光,更重要的是,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杨大眼的为人。 这个战功赫赫的北魏大将军,对自己看重的东西决不允许出现差错的,而刚刚那封信里最后一句“若事情有阻,柳卿可担大为”更是让他心中一紧。 杨大眼显然对于自己差点版咋这件事心中不满,竟然让他试着把到手肥肉让给柳天豪?吕不凡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如今柳天豪得到杨大眼的赏识而自己却落在下风,若让柳天豪掌管柳家再加上杨大眼的支持,迟早自己就会被柳天豪压过去的。 江湖门派得到朝廷助力有多重要他十分清楚,毕竟白龙寨如何崛起的世人皆知。 想到这吕不凡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狠厉,与此如此,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灭了柳天豪,反正刀剑无眼,死人也是有口难辩...。 “我知道吕寨主在想什么?”柳天豪的声音传来忽然打断了吕不凡的思绪。 “吕寨主似乎忘了,当初你带着寨子全部精锐前来助我,留在寨子里的力量可是不足平日的五分之一啊,但据我所知,嫂夫人还...,吕兄未免大意了啊”柳天豪用内力传言给吕不凡,后者闻言顿时眼神一凛。 “你敢威胁我?”吕不凡冷冷道。 “我不敢,但吕寨主不给活路我也没办法”柳天豪皮笑肉不笑似的。 吕不凡瞪了柳天豪一眼继续传音道:“就算我留下的人手不足,我倒想知道你哪还有人敢去我白龙寨走一遭的”。 “柳家上下都在这了,我自然没那个本事,不过柳某自付在江湖上认识了不少朋友,承蒙福威镖局的镖头马维庸不弃愿意倾囊相助,福威镖局自然比不上白龙寨,但凭借我和马镖头的交情,若是我出了事,只怕嫂夫人要受委屈了”柳天豪毫不畏惧地说道。 轰然间吕不凡的一身气势散发出来,怒目而视柳天豪,玄色衣裳被真气吹得鼓起,足以可见吕不凡一身可怖的内力。 白龙寨的众人见吕不凡这样子纷纷掏出兵器,虎视眈眈看着对面的柳天豪,可柳天豪却是淡定地望着吕不凡,仿佛看穿了他的一切心思。 吕不凡此刻心中悔恨万分,当初得知可以一举端了柳家,为怕柳家这块骨头难啃他干脆将精锐力量系数带到了黄山。诚然这样的力量最终打赢了柳禛等人,但却让他的大后方变成了一个空巢。 他没想到柳天豪竟然可以让福威镖局帮他去拼命,而这块印着福威镖局花印的牛皮包裹也证明了柳天豪说的并非是虚言。 吕不凡心狠手辣,若平时被人如此威胁只怕他早就怒不可遏了,但此时此刻,他也不能冒着妻儿蒙难的风险逞一时之快。 “我答应你,一切照着原来的计划行事,我绝不会为难你”吕不凡最终选择了妥协,吕良等人看到吕不凡突然泄了气顿时一头雾水。 “爹?咱怕他干什么?咱们...”。 “闭嘴吧你!”吕不凡厉声打断了白羽,身后白龙寨众人皆是一惊却也不再敢多说什么。 “陈庆之假借使者名义,离间贵派和我柳家,此事我已经查明,吕良少主有气应该朝他撒的呵呵”。 吕良不可置信地看着吕不凡道:“父亲?这是真的吗?”。 吕不凡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顿时让白龙寨众人炸开了锅。 一直让他们尊为座上客的陈庆之,竟然是假冒的。 柳天豪闻言轻轻一笑,看着吕良等人一脸的震惊和吕不凡无奈的神色,他知道鱼儿已经上钩,局势已经反转到了有利于他的一面。 “不过吕兄,还按着原来的计划不太好吧”。 吕不凡听到柳天豪的话心中一紧,他明白柳天豪是打算趁此机会一扫之前被自己赶下山的颓势了。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吕不凡轻叹一口气道。 “柳某当初是真心想和吕兄共谋一番大业的,可奈何吕兄误信谗言,即便如今误会解释清了,但吕兄的手段却让小弟担惊受怕啊,所以小弟也得多留点心了”柳天豪继续道:“首先嘛,等你我解决了陈庆之等人后,黄山这里的一应事务就不劳烦吕兄了,二来我这次兄弟死伤惨重,吕兄财大气粗,不如资助小弟一千贯钱用用如何?”。 吕不凡闻言不由一震,暗骂柳天豪一声趁火打劫,可他虽然心中十分不愿但却无可奈何,他现在被柳天豪抓住软肋不能动手杀人,等事情一结束柳天豪当了柳家家主,又赢得了杨大眼的赏识,自己更不好对他下手了。 他与柳天豪的嫌隙已有,若能缓解总好过两败俱伤。只不过这么一来,自己这次带人渡江而来大费周章,死了不少兄弟结果到头来是给别人做嫁衣,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拿到啊。 “柳天豪!一千贯?谁给你的胆子...”。 “柳长老不计前嫌就好,还得感谢柳长老明察秋毫帮我白龙寨看清那贼子的真面目,些许钱财告慰柳家的兄弟也是应该的”吕不凡沉声道。 “都怪那个陈庆之!若非他虚情假意离间我和柳天豪,我岂会落到如此地步,我定要此子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吕不凡阴沉着脸,他将此刻的怒气全部归结到了陈庆之身上,一丝杀气从身上陡然出现。 ps:这两天有事只能一更不好意思,过几天补上,望各位海涵!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惊鸿一枪 距离柳天豪上山过去了一个时辰,此时秋风飒爽、渐有乌云遮日。 柳家密室外的一间间厢房内,那些仍然忠于柳家的弟子和长老正在打坐调息着,这几日柳禛已经告诉他们关于柳破虏还活着的消息,无疑给了众人一剂强心剂。 在贺仙翁和柳禛的带领下,这些柳家的精英日夜不停地恢复着功力,加上陈庆之按照贺仙翁要求从吕不凡那讨来的丹药,时至今日众人都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一想到有机会反败为胜,众人心中都是激动不已。 那间藏着暗道的厢房内,贺仙翁夫妇和柳禛亲自坐镇守候着,他们身后的那张床榻旁还守着柳依依,这是在陈庆之假借柳禛名义向吕不凡要来的特权,名义上说为了更好的安抚人心,其实是为了柳依依可以随时掌控{飞花}。 忽然,柳禛与贺仙翁同时睁开眼睛,二人对视一眼后走到门前,脸色严肃如临大敌。 “来人少说数百,怎么都朝着这边来了”柳禛惊异道。 “恐怕来者不善,今天一早附近的护卫全都不见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了”贺仙翁也忧心忡忡道。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齐刷刷传来,不光柳禛二人,其余房间众人也都听到了声音,不由纷纷推开房门看去。 在柳禛二人获得吕不凡信任后,为了让柳家感念自己的好,吕不凡大方的将密室周围护卫全部撤了,并且指出只要柳家众人在百丈内可自由活动,只不过众人都忙于恢复并未出过房门罢了。 此时众人推门看去,不一会就见吕不凡等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涌来。 “快看,那不是柳天豪吗?他不是下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一名眼尖的柳家弟子惊呼道。 柳天豪从前在柳家威望颇高,故而这次背叛柳家后招来的恨意也更多,许多弟子论起白龙寨尚且觉得可以理解,但对于这个曾经的大长老却是无法原谅。 当看到柳天豪的那一刻,数名柳家弟子怒不可遏,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柳禛拦了下来。 “稍安勿躁,有的是杀贼立功的时候”。 柳禛轻声说道,他清楚身后这些弟子的心情,能够面临险境依旧对柳家不离不弃的自然是忠心不二,他们大多是柳家嫡系子弟以及深受柳家尤其是柳破虏恩情的弟子,柳破虏在他们心中犹如神明,当知道柳天豪设计毒害柳破虏的时候,他们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了。 但是他不敢冒进,毕竟这百人是柳家最后的苗子了。 “吕不凡,此举何意啊?”贺仙翁迎上去冷冷道。 吕不凡怒气冲冲地站在距离贺仙翁十步外,在他的身后是黑压压一片喽啰,柳天豪在他身侧正阴笑着看着这一切。 “陈庆之在哪?”吕不凡声音中透露着不耐烦,他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不久前他刚刚凑好了一千贯钱交给了柳天豪,就算他财大气粗一千贯也不是个小数目,心疼的同时让他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陈庆之头上,势要让陈庆之来承接他的滔天怒火。“陈公子并不在这,怎么?昨日还口口声声答应敬我如宾,今天就翻脸不认账了,你还想不想要我们的合作?”贺仙翁一脸不悦道。 “吕寨主!我原以为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没想到你真的如此背信弃义,你要的退位书我怕是不能写了,除非你把柳天豪这叛徒的首级取下来给我”柳禛也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哈哈哈哈!吕兄啊吕兄,真想不到你竟然被这么一帮老弱拿捏了”柳天豪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仙翁和柳禛顿时脸色一变,一股不安涌上心头,而对面的吕不凡已经是一脸黑线。 “吕不凡,难不成你又被这个叛徒收买了吗,那我告诉你...”贺仙翁忍住心中疑问佯装淡定说着,可话还未说完,一声暴喝就传了出来。 “把陈庆之给老子叫出来!老子要活剥了他,赶紧的你们这帮杂碎,再敢给老子多说一句废话,老子现在就让你们去见阎王!!!”。 声音如雷,响彻天际,震地众人皆是一惊。 此时的吕不凡一脸狰狞,将一身怒气与内力释放出来,滔天的气势压得众人仿佛一座高山压来一样,即便柳天豪见了也不禁暗自心惊,心中暗暗庆幸自己终究没有与吕不凡成为对手。 直到此时许多人忽然心中一动才想起,眼前这个看起来爱玩弄心术的男人,可是如今江湖实打实的顶尖高手,一方巨臂啊。 “我再问一遍,陈庆之在哪?!”吕不凡独自一人往前走去,一人气势却压的柳禛百人不敢直视。 “陈公子是你的人,你怎么问起我们了...”唯一敢直面他的,竟然是童仙姑。 这个以爽朗直率闻名的女中豪杰,展现了她勇敢的一面。 “少他妈骗人了,那个陈庆之明明跟你们是一伙的,竟然敢蒙骗我们这么久,他真真是活腻歪了,今日一早我们可是亲眼看见他去了你们房里的,大丈夫敢作敢当,怎么现在突然成了缩头乌龟了?”吕良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尤其他想起陈庆之还曾经让自己给他低头认错不禁就让他怒气又浓烈了几分。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童仙姑性子刚烈当即反驳道。 “我说了,再说废话老子送你去见阎王,也不知是你这老婆子聋了还是我吕不凡太久没动过手,让你们以为我说话是放屁吗!”吕不凡阴冷地说到最后猛然大喝一声。 忽然间,原本乌云蔽日不见晴空的山顶,仿佛出现了一道撕破云层的惊鸿,刹那间一道分外耀眼的光芒划破天际。 “惊鸿一枪!”。 柳天豪痴痴地望着那一道身影,那是一杆银枪,却犹如万丈光辉一般,那一瞬间让他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威胁吕不凡了。 白龙寨近年来被世人纳入八大门派之一,他们更是自称“水上第一派”,许多人只记得白龙寨依附北魏朝廷后扶摇直上雄踞淮河。 但很多人都忘了,吕不凡创建白龙寨的时候正值乱世,淮河一带群雄纷起,吕不凡能够以一人之力将毫无世家根基的白龙寨带到有资格与众多名门大派抗争,可是靠着那一杆银枪大杀四方杀出来的血路,否则杨大眼可不会随随便便看上一个普通门牌。 而吕不凡二十年前可就名满江湖,烟雨楼更是送上“惊鸿一枪”的美誉,只是后来年岁渐长才不再那么出风头罢了。 这些小辈会忘了,柳天豪可不会忘,贺仙翁和童仙姑自然也不会忘。 那一枪刺出的瞬间,贺仙翁和童仙姑双双出手,二人号称莲花仙侣,虽有药王宗在黄山莲花峰的含义,但也不能否认二人本身令人敬仰的实力。 贺仙翁用的一根楠木拐杖,童仙姑一柄细长宝剑,二人醉心药学常年在外搜寻草药,与此同时也不知斩杀了多少邪魔歪道。 不论吕不凡还是莲花仙侣,都是已经成名许久的高手,这一次争锋相对自然引得众人屏息以待。 但很快,柳家这边皆是打了一个冷颤。 那一枪犹如一条巨龙,顷刻间击碎了莲花仙侣合力攻来的气势,仅仅一个照面,贺仙翁倒退数丈而口吐鲜血,童仙姑几乎同时跌倒,那一柄长剑竟然生出一道长长的裂纹,一阵风过后断成了两截! 一枪过,震退莲花仙侣,这便是惊鸿一枪? “两个老不死的,能在我这一枪之下捡回一条命,也算对得起你们这些年吃下的灵丹妙药了,赶紧说出陈庆之的下落,饶你们不死”吕不凡甚至对没有一枪杀了二人感到些许的不满。 身后白龙寨一众喽啰发出震天的呐喊,吕良更是看的如痴如醉,他也许多年没见过父亲动手了,不曾想竟然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而对面的柳禛等人,皆是又惊又怕,饶是他们都是历经血战剩下的柳家精英,可面对吕不凡这样的高手依然会感到无力。 “陈庆之!听闻你不是专杀高手吗?”吕不凡举枪对着面前喝道:“老子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打赢了韩逐和守剑奴那些人,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是男人的就赶紧给老子滚出来,否则老子今天就血洗了光明顶,让我眼前这些人一个个为你陪葬!”。 些许的秋风带起萧瑟,回应吕不凡的依旧是安静...。 吕不凡皱了皱眉,柳天豪从外打听到陈庆之似乎身受重伤,故而吕不凡认定陈庆之是在找贺仙翁疗伤,虽然陈庆之之前的战绩耀眼,但他自付不弱于陈庆之,尤其是受伤的陈庆之,他原以为陈庆之作为年轻高手定会有自己的傲气,所以料定他定会出现,却没想到对方似乎比自己想的怂? “呵呵,吕不凡,既然被你识破那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你得逞的!”贺仙翁挣扎着爬起来愤恨道。 “不错,我柳家弟子头可断,血可流,气节不可断,今日就算死了又有何惧?”柳禛也是豪气冲天道。 “看来陈庆之定然在那屋里疗伤,啸天,待会你带人杀进去,务必把他轰出来,记住不能杀了他,我要亲自解决他!”吕不凡看着视死如归的柳家众人能加坚定陈庆之是在疗伤的推测了。 与此同时,在密室里闭关修炼凌虚功的陈庆之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光明顶上,嘶声呐喊一片。 吕不凡二十年前曾赢得过“惊鸿一枪”的美名,江湖用枪之辈无人能出其右,后来在烟雨楼评判江湖英雄时,吕不凡以一杆长枪也杀进了前十。 当年的前十之列中,除去四大高手未曾有排名,其后的几人皆有排序。从第五至第十,分别是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巴蜀剑派掌门人白子泓、怒江盟上任盟主韩烈、岭南西山派掌门人苍云子、华山公孙家太上长老公孙无双。 第十位便是白龙寨寨主吕不凡了。 只不过时过境迁,如今十大高手中已经有四人陨落,其中最令人意外的是除了韩烈是被朝廷重兵围剿而牺牲,苍云子和公孙无双却根据江湖传言二十年前都是死在了流云剑手上,而此时争斗的双方还不知道白子泓已经去世,而他的死因也通过种种矛头指向了流云剑...。 后来江湖也曾有人重新评定了十大高手,吕不凡更是一举前进到了第七的位置,华山现任家主公孙秀、正一教茅山宗大长老孙颖达和听雪堂西风紧随其后,只不过这一说法都是闲谈罢了,自从烟雨楼避世以后便没有哪个门派能在高手排名上做到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了。 再者,即便当年烟雨楼评定英雄时也明说江湖中更有许多能人隐士不为人知,保不齐另有高手被遗落,虽然众人大多把这句话不当回事,但是若是由江陵城一战的众人来说,那长沙寺住持释檀文自然不会比这些人差的,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但不论烟雨评还是坊间杂谈,都足以证明吕不凡是当之无愧的绝世高手,这一点在现在的光明顶展现的一览无余。 吕不凡的枪名为「龙魂」,据他所说是先祖偶然所得后重新炼制,原身乃事蜀汉大将赵子龙的龙胆亮银枪,至于是真是假无人可证,但唯一确认的是,此刻的吕不凡倒真如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赵子龙一般,在他身旁是以柳稹、莲花仙侣以及柳家三名长老,五人各自施展武功皆是当世高手,尤其柳稹的一手秋水长空刀总是出其不意、划破长空。 但任柳稹五人如何发狠,被包围的吕不凡却宛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手中那一杆龙魂不过轻轻松松,就将五人的进攻全部挡了下来。 “堂堂柳家当真是没人了,罢了,不与你们纠缠了”吕不凡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看着柳稹等人。 只见他一枪横扫千军扫出,一股强劲的气息好似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柳稹几人不敢硬抗纷纷向外散去,吕不凡瞧在眼里却是冷笑道:“你们跑得了吗?三招之内,要你们狗命!”。 又是一枪,只见吕不凡提起长枪手臂一抖,长枪一颤发出一阵低鸣,众人不由一阵心惊,只觉得那长枪之中好似真有一条龙魂一般,说时迟那时快,长枪抖动间一阵罡气怦然发出,好似一条巨龙嘶吼冲来。 “快闪开,不可硬抗!”即便童仙姑此刻也是脸色一变忍不住喊道。 罡气外放,可称得上武学宗师了。 这一招气势如虹,整个光明顶都不由注视过去,那一条“巨龙”低吼着扫向柳稹等人,尽管五人早已准备好武器抵挡,却在一种震惊眼神中,只看见一道道兵器碎成碎片,五道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全部倒在地上。 “吕不凡近十年未曾出手,没想到实力似乎很近了一步啊”柳天豪望着这一幕不由想着,这十年来白龙寨屡屡想要南下都被柳家带人阻拦,可这中间从未见过吕不凡出手,当时他还以为是吕不凡年岁渐长、锋芒不在了呢。 可如今看来,只怕当时的吕不凡只是在暗藏锋芒罢了,而柳家唯一能压得住他的,可能只有柳破虏了。 “吕兄枪法出神,堪称当世无敌啊,要早些出手这些渣滓那还能蹦跶到今天?”柳天豪笑着说道,此时光明顶上重新安静下来,吕不凡的神武已经让柳家弟子一阵心惊,本就处于劣势的他们更是只能退缩成一圈不敢上前了。 当初白龙寨联合柳天豪围攻柳家的时候,吕不凡几乎不曾出手,直到此刻才让众人看到他的恐怖。 “不瞒柳长老,直到今天我已经十年不曾出手了,原本觉得这黄山之上根本没有值得我动手的人,若不是这次被那小子耍了我也懒得动怒”吕不凡倨傲道,他自然不会承认上次不动手是依旧忌惮着柳破虏,从始至终都在关注着密室。 “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我也懒得浪费时间,叫陈庆之出来!我倒要看看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瞒我?”。 “我柳家传人何时又怕过?你吕不凡再厉害又如何,我等大不了在地下多等你一时罢了哈哈”柳稹奋力站起身直视吕不凡喝道。 “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难怪柳破虏想把位子传给你,只可惜啊,骨头再硬死了就屁用没有了”吕不凡冷哼一声继续道:“啸天,你现在就去屋里把人给我叫出来,我看他们谁敢拦你?”。 “得令大哥!”吕啸天嚣张道,随后提起手中长刀就朝着柳稹身后的屋子走去,柳稹哪能同意,当即就要甩出「秋水长空刀」,可不料一道寒芒先至,脖颈处赫然闪出吕不凡的枪尖,动作之快甚至都无法察觉。 “你进去便是,谁敢乱动,我就杀了谁!”吕不凡冷笑一声。 “拦住他!”柳稹受困看着吕啸天一步步过去焦急道,但贺仙翁等人受伤倒地,其余弟子一个个六神无主,竟然只能一一让开了路。 转瞬之间,吕啸天走到厢房门外,脸色嚣张喝道:“姓陈的小杂毛,你要是现在乖乖出来还能给你一个痛苦,如若不然,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声音落下,毫无反应。 吕啸天脸色一阵尴尬,旋即脸色浮现狰狞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大喝一声:“小杂毛,找死!”。 可话还没说完,吕啸天就发出一声惊呼仿佛如临大敌,包括吕不凡在内的众人连忙侧目看去,只见屋内一阵乒乒乓乓的摔打声传来,眨眼之后,就听到一声吃痛的叫喊声传出。 一道人影被摔了出来,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砸起一地灰尘。 “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大哥救我!”吕啸天滚在地上,两只眼睛鲜血直流。 “啸天!”。 “二叔!” 吕不凡和吕啸天一惊,吕良连忙扶起吕啸天,后者魂不守舍一般捂着双眼痛苦道:“我的眼睛!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啊...”。 “可恶!是谁干的?有本事出来!”吕不凡怒喝一声。 “我干的又如何?!”。 一道青色身影从屋内走出,青色长剑上血迹未干,少年英气,令人侧目。 柳稹等人看到陈庆之出来顿时心中大喜,在他身后,耿壮和柳依依同样走了出来,顿时让柳家气势大增。 “陈庆之!”吕良大喝一声:“你敢伤我二叔,当真是找死!”,说完吕良提起手中长枪作势就要上前。 “吕不凡,我要是你,就该阻止你这傻儿子来送死!”陈庆之直面吕不凡道。 吕良脸色铁青,陈庆之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狂妄小儿!”吕良与吕啸天关系亲密,此刻愤怒至极,再加上他也自幼跟随吕不凡习武,自然不把陈庆之放在眼里。 “狂妄?那是小爷我有狂妄的资本!”陈庆之身上气势猛然暴涨,一阵劲风席卷四射,卷起一地尘埃直令迈出几步的吕良连连倒退数步,心中更是一惊。 他自然感觉到了自己与陈庆之的差距之大犹如江海,柳天豪等人也都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陈庆之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吕不凡,你不是想打吗?小爷我陪你!”。 少年自有少年狂!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凌虚一指 吕不凡凝视了一眼陈庆之,即使是他也对陈庆之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感到惊讶。 不过很快,吕不凡的惊讶就被愤怒和不屑所替代。 “陈公子!”吕不凡将这三个字喊得咬牙切齿。 “你终于敢出来啦?竟敢骗我这么久,今天...”。 “别废话了,要动手就来吧!”陈庆之猛然开口打断了吕不凡,一柄三万剑直指吕不凡。 全场一片哗然,就连柳禛和吕不凡也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陈庆之狂,可没想到他狂到这一步,竟然直接要跟吕不凡喊打。 “大哥!杀了他!”吕啸天愤怒地嘶吼着。 吕不凡看着那柄指着自己的剑锋,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陈庆之先是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不说,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敢直接对自己叫嚣。 难道我吕不凡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 吕不凡的身上升起滔天的气势,而对面的陈庆之见状却是面露喜色,竟然也将一身气息提到最高,眼眸中露出狂热的战意。 “剑道与武道殊途同归,都是用来战胜敌人的,实在想不通就去酣畅淋漓打一场”。 这是陈庆之离开密室前柳破虏告诉他的话,陈庆之苦思冥想半日,虽然将一身气息全部恢复可就是无法拥有自己的“势”,于是他决定按柳破虏的话,酣畅淋漓战一场! 以战养势,这就是陈庆之急着要和吕不凡动手的原因,而一见到吕不凡他就清楚,这是他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最强的对手才可以逼出最强的自己。 吕不凡握住龙魂枪,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一股烈风从他身上散出,竟然吹得周遭数人不得不连连倒退。 对面陈庆之见状却是大笑一声,吕不凡的气息让他感到了危险,一种逼近死亡的危险,但就是这种危险一时间将他的真气逼的犹如沸腾起来。 浩然正气、纯阳真气、凌虚功开始在他的经脉中躁动,他彻底将柳破虏那一身精纯内力化为己有,一身内力已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开始无比渴望一战来检验自己。 两股气息犹如两道旋风,初一接触便好似两条巨龙纠缠在一起,盘旋翱翔、龙吟四方,惊地双方众人纷纷后退,为陈庆之和吕不凡拉开了一片宽阔的场地。 “臭小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可懂得?”吕不凡抬起了长枪。 可下一秒,陈庆之却已经动了,一句话也没说便直接动手了! “这小子...好强的战意啊”柳天豪瞳孔微凝暗自一惊。 场中两人对望一眼,吕不凡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喷发出来一般,他纵横江湖二十年,还从未遇到过小辈敢对他如此无视的,当即心中狠狠发誓务必要当场挑了陈庆之。 陈庆之一剑刺来冷笑道:“要打就打,废话真多!”。 他这一剑毫无保留,吕不凡的强他一眼就看出当然不敢有所保留,一时间两道气息跃然剑锋之上,这一剑名为{剑起星河},是陈庆之竹溪剑法最快的一招。 浩然正气霸道刚猛、纯阳真气竟然也浮在剑锋之上,令青色长剑裹挟着一层淡淡红色显得分外妖艳,这一剑便是韩逐和剑一再现只怕仍然也难抵挡。 “父亲小心!”吕良看出这一剑的可怖忍不住惊呼道。 可吕不凡却仅仅是淡淡一笑,这不慌不忙的一笑让陈庆之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下一瞬,长剑扑面而至。可吕不凡等的就是此时,枪缨抡圆,枪尖急吐,赫赫如骄阳腾空,直锁陈庆之的咽喉。 陈庆之忙向后缩,同时连忙收剑上挑,剑身磕中枪尖,嗡然声响,噔噔噔,陈庆之挫退三步。陈庆之一扫狂态,瞧了瞧手中长枪,又望着吕不凡点头说:“好枪法。示之以弱,击之以强。” 吕不凡那一枪有多快?快到连陈庆之都只是看到一丝光影,刹那间真如惊鸿袭来,若非陈庆之留了后招用出九星步,势必被他挑开剑身单枪直入。 吕不凡心叫可惜,笑道:“臭小子也知兵法?”陈庆之冷笑说:“略知一二。”忽地噔噔噔踏上三步,每一步均是气势慑人。 “你的确很强,不过这很好,我要的就是你这样的高手与我一战!”。 陈庆之冷冷盯着枪尖,横剑于胸,双足与大地相融,体内的凌虚功涌入丹田经脉,即便他还无法凝聚凌虚一剑,但凌虚功带来的凌厉功力依旧让他实力暴增。 吕不凡脸色微微一变,他感受到了陈庆之的气势陡增后仍是不屑地扬声怪啸,金枪一晃,有如乱莺出巢。陈庆之直待枪到胸前,方才挥剑横劈,“嗡”,枪剑交击,光影散乱,两人各逞本事,斗成一团。 两人出手奇快,周遭众人起初甚至看不清楚二人身影,可是时间一久,隐隐瞧出一些门道。吕不凡的枪法看似繁花乱锦,其实神气坚凝,余势绵绵不尽。陈庆之的长剑看似变化较少,剑气几被枪影掩盖,可是每出一剑,决无多余,总能千钧一发,破去对手枪式,尤其那一身令人眼花缭乱的身法,好似鬼魅一般忽闪忽现。 这都得益与柳破虏的帮忙,柳破虏点破了陈庆之剑法凌厉不足后,陈庆之便将自己在竹溪剑法上的困顿和盘托出。 哪想柳破虏虽然不动剑法却依旧点破迷雾,他观摩陈庆之演了几遍九星步和竹溪剑法后,竟然逐一指点,将竹溪剑法中投机取巧的成分剔除,留下几招真正称得上杀招的剑法。 而后他又以凌虚一指为引子,将竹溪剑法和九星步融会贯通,创出这一路十八招剑法,招招致命而又出其不意。 柳破虏称之为【星河剑法】,取剑开星河之气势。 何为武学大家,不过三天时间,将 一时间二人斗了七八十合,吕不凡骤喝一声,枪影全无,银色长枪枪瞬间挑开长剑,直奔陈庆之胸口。 “臭小子剑法不俗,不过也就这样了”他大喝一声,九星步的巧妙当世一流,星河剑法将其融会贯通后自然是难以抵挡,只可惜陈庆之还没有多加练习,终究是显得有些许破绽。 吕不凡吃了几招亏后很快找准破绽,他知道陈庆之的剑法又快又狠,若想破开便要以快制快。 而他的惊鸿一枪,被称之为当世第一快枪。 这一枪吕不凡回头望月般猛然刺出,正好对准陈庆之的一道破绽,胜负眼看将分,陈庆之不挡不避,忽地回剑顿足,一道赤红真气和一道金色真气瞬间笼罩全身。 轰隆一声,众人皆瞩目看去,陈庆之被吕不凡一枪震退数丈,可是除此之外却是毫发无损。 “这小子的一身防御竟然如此可怕,内力之深只怕不在吕不凡之下啊,这江湖何时有了这一个妖孽!”柳天豪忍不住叫道。 “佛门金身?还有一门护体功法,臭小子倒是不俗,我倒看看你还能支撑多久?”吕不凡微微一惊旋即释然冷冷道。 “呵呵,这一下给小爷挠痒挠的不错,咱们再来!”陈庆之起身厉喝一声。 转瞬之间,二人又交战在一起,枪剑交锋发出铿锵之声,剑气与枪影交错,剑罡与枪罡对撞,陈庆之体内经过凌虚功天地真气的洗髓后已经脱胎换骨,此时在与吕不凡这样的绝世高手一次次交战下顿时热血沸腾,只觉得自己气海丹田有着用不完的力量,柳破虏留下的精纯功力开始一缕缕浮现出来。 陈庆之此刻放明白为何柳破虏让他酣畅淋漓打一场,也只有在这种对决下才能真正将柳破虏留下的功力吸收。 “这小子竟然以战养战,真不知从哪学到的绝世武功,若再不能取胜只怕他会越来越强”吕不凡也感觉到了陈庆之的变化。 吕不凡再没犹豫,只见一道枪芒直冲云霄似有百丈之高,这是吕不凡杀手锏“龙啸九天”。 “这一枪曾杀敌一千有余,从未失手,今日你这小辈能死在我这枪下倒也不枉此生了“吕不凡冷冷喝道。 “龙啸九天乃父亲绝学,我曾亲眼所见他一枪破甲六百,那陈庆之保准要死了”吕良兴奋道,仿佛已经在期待陈庆之横尸于此了。 “这是吕兄世代绝学,虽然耗费精血但的确是枪中一绝,那陈庆之虽然惊艳,只怕要陨落了啊”柳天豪也说道。 这一枪的风采几乎比肩曜日,谁能相信陈庆之不死呢? 即便是柳依依和耿壮也是攥紧拳头悬起了心,可下一瞬他们全都惊了。 陈庆之长剑被枪芒压得无法抬头,可他却猛然一退,忽然间放下长剑探出一指对准了吕不凡。 “那是!”只有柳禛的眼中顿时闪出一丝精光。 吕不凡的精气神系于这一枪,未料到对手生死关头,居然弃剑用指尖,而他一愣之下不由将手中枪芒弱了几分,可令他惊讶的是,一股凌厉之气飘然在他面前闪出,竟然比他的枪芒还要快上不少。 吕不凡仓促间躲闪不及,被陈庆之那一道凌厉之气击在胸口,不禁倒退六步,跌坐在地。饶是如此,陈庆之也没避过枪势,长枪之气刺入左胸,青衫鲜血殷透。 “这是凌虚一指,这小子怎么会凌虚一指的!”。 光明顶上,柳天豪惊呼一声陷入疯狂。 第一百六十五章 百年酒,杀人剑 凌虚一指,柳破虏的独门绝学,相传是凌驾于「飞花」之上柳家真正的绝世神功。 柳破虏凭借凌虚一指屹立四大高手,但除他之外,柳家百年来也未曾有人能练成这一招。 但此时此刻,这一招却活生生地出现在了陈庆之手上,一时间光明顶上哗然一片。 吕不凡被这一指伤地吐了两大口鲜血,陈庆之也忍不住摇晃两下,举手拔出那杆长枪,创口血如泉涌。他也不瞧伤势,双目凝视金枪,点头说:“好枪,有名号么?”。 吕不凡微喘数下,抬起双眼,笑道:“有名号,便叫龙魂”。 陈庆之一怔,点头道:“好,枪如其名,果然壮哉,说句你不信的话,我原以为我现在就跟乌龟壳一样扎不透,没想到还是被你一枪刺破了,吕不凡你虽然做人不地道,这枪法却是没得说”。 说完陈庆之竟然猛地一甩,龙魂枪径直而去,吕不凡顺势抬手接住了长枪。 吕不凡持枪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啸,声入云霄,悠悠不绝,他一声啸罢,厉叫:“臭小子,你也好得很啊!这么多年能伤我至此的,也仅你一人”。 此时东方见白,乌云散去,一抹亮光照亮他的容貌,紫面长髯,眉飞入鬓,眼似两弯冷月,尤显凛冽之威。 陈庆之也将三万剑绰在手里,撕下一缕衣带裹住自己伤口后冷冷说:“可还敢继续打下去?”。 吕不凡微微蹙眉,他必须承认陈庆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且不说陈庆之一身内力深厚简直惊人,更是身怀无与伦比的护体功法,他方才那一招龙啸九天尽管一时恍惚失了一半威力,但换作旁人被这一枪扎着,绝不可能只是肩膀留一口伤势这么简单。 更别提陈庆之还有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和轻功,就连以快枪闻名于世的吕不凡想要伤到陈庆之都不容易。但若仅是如此,吕不凡仍然有把握赢过陈庆之。 毕竟他看出陈庆之这门剑法掌握不熟,除此之外再无伤敌之法,而吕不凡不论枪法招式还是对敌经验都远胜陈庆之,耗下去他定然可以取胜。 但令他意外的是,陈庆之竟然会凌虚一指,这就不得不令吕不凡重新掂量掂量了,因为即便是他也不敢小觑了凌虚一指的威力,更何况刚刚他已经感觉到陈庆之的凌虚一指可不只是看着唬人,他那一指令吕不凡气血震荡,已然受到了内伤。 “你...你怎么会我柳家的凌虚一指?”另一旁的柳天豪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一问牵起许多人的心思,就连柳稹等人也是望向了陈庆之。 “什么凌虚一指?小爷我这叫打狗一指,跟你柳家有什么关系”陈庆之灵机一动说道,他知道柳天豪定然已经怀疑是柳破虏教给了自己凌虚一指,可若是被柳天豪等人知道柳破虏正在后面闭关,恐怕此刻非要拼命炸了这里不可,所以他也只能搪塞过去了。 柳天豪等人闻言都是一怔,只听柳天豪当即开口喝道:“你胡说什么呢?这凌虚一指乃我柳家家传绝学,我怎么可能认错,难道...是他教给你的!”。 柳天豪说完与吕不凡二人对视一眼,二人脸色一变当即紧张起来,正欲继续开口却听陈庆之忽然讥讽笑了起来。 “你这狗东西就知道往往乱叫,你说你柳家家传武学,那你倒是用一个我看看啊?难不成是只会叫不会用的家传武学?那可巧了,我这打狗一指虽然远不如柳老英雄的凌虚一指,但打一个乱叫的狗还是可以的”。 “你...!”柳天豪气的直跺脚,可他却无法反驳,毕竟他别说凌虚一指了,就连凌虚功他也没练过一丝一毫,不由气到脸色涨红骂道:“小杂毛...”。 话音未落,只见陈庆之冷眼一瞪,只听唰地一声,一道凌厉真气犹如离弦之箭擦着柳天豪划过,眨眼间就见柳天豪那高高束起的发髻散落了下来,而柳天豪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地倒退两步。 “再乱叫,就斩了你的狗头!”陈庆之喝道,这一幕被柳稹等人看到,连忙一阵叫好,只恨没有直接杀了柳天豪这个叛贼。 吕不凡见状不由紧紧皱眉,陈庆之有了这一指神功便弥补了他克敌之法不足的劣势,若是交手他还真不一定讨得了优势了,看着柳天豪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思忖一番对陈庆之道:“足下如此人才,竟然流落江湖,可惜!可惜!”。 他兀自想着陈庆之兴许是得到过柳破虏的教诲才会这神功,故而才来此搭救柳家,不由想着反正陈庆之终究不算柳家人,便试着想要拉拢陈庆之。 “哟呵,吕寨主好大的官架子,敢问现在北魏军中居于何职啊?”陈庆之冷笑一声说道:“而且老子没有做官的闲心,也受不得做官的闲气。” 陈庆之继续冷笑道:“再说那鸟官儿有什么好当?老子浪迹江湖,才叫逍遥自在,总好过给人做狗、一辈子不自在”。 吕不凡脸色先是一阵阴沉,陈庆之这话倒是问到了他的痛处,他自认为看破江湖争斗不过是小打小闹,一心想要投靠杨大眼混个荣华富贵,只可惜杨大眼始终还是讲他当做一个江湖草莽势力罢了,也正因此他才处心积虑想要帮杨大眼打开南朝武林的大门,期待这一番功劳可以打动那北魏大将军。 想到这吕不凡微微一笑,说道:“足下年纪虽轻,但这一身武艺着实法高明,你若投入我北魏,自当可横行天下,就算你不想当官,吕某虽没有一官半职但在江湖上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你愿意不再插手柳家的事,我可以保证以后这江湖朝堂再没人敢多管你,这才叫真的潇洒呢”。 陈庆之没料他生死之间,还敢游说自己,不觉哑然失笑,笑罢大声说:“吕不凡,废话少说,这柳家的事我今天管定了,你若非要硬来我不怕再和你斗一斗,大不了今天这光明顶,只能有一个人最后站着!”,说罢他眼神一凛,青色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不顾吕不凡阴沉的眼神将三万剑向地一插,取下一个葫芦,咕嘟嘟喝起酒来。 这是陈庆之上了黄山后做的第一件事,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装满了。 既然免不了要厮杀一场,怎能没有酒呢? 吕不凡见陈庆之仰头喝酒不由一怔,一时气愤是觉得陈庆之狂妄至极竟然浑然不惧自己,又觉得迟疑怕陈庆之身怀绝技,自己方才不慎受伤万一打不过他可就算栽了。 吕不凡忽然一叹,想他一人一枪纵横江湖数十载,当年初入江湖时也曾这般豪气冲天,没想到归顺杨大眼后反倒是胆气豪情都化作了阴谋算计,也难怪这些年总觉得自己枪法气势有所弱化,只怕也是与这心性变化有关。 吕不凡再抬头看去,见那柄青铜大剑长可齐腰,只因才刺过吕啸天,剑锋血光隐隐。剑身也是青色妖艳,旭日一耀,宛如出水龙鳞。吕不凡心一动,只觉得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剑客,可转念又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曾经让他差点失去追求武道勇气的剑客,也曾经如陈庆之这般意气风发。 陈庆之喝罢酒,酒劲微微上涌让他想起自己这一路遭遇,想起江雨后与自己分离而自己又被人诬陷,不由悲愤把葫芦一掷,缓缓说:“畅饮百年新封酒,手握万古杀人剑!”声音沉郁无比,蕴藉了极大悲愤。 吕不凡阴沉沉说道:“百年之酒,岂为新封?活人似春来草长,杀人如秋叶凋落,因时而动,又何来万古?”。 陈庆之大拇指一挑,笑道:“吕不凡,算你有点文采。可惜你坏事做多,不然我也敬你一斗”。 却听陈庆之又说:“听着,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妇人能生出儿子,丈夫能养出闺女,天者清虚,却有日月之实;地者沉浊,却有空谷之虚。万物自相矛盾,为何不能有百年新封之酒,万古杀人之剑?你身为江湖儿女,却一心想着朝堂功名,本就陷入矛盾中无法自拔,可你却不明所以越陷越深,最终也就落得个空空如也罢了,还妄想人过留名,不过是痴心妄想”。 吕不凡只觉得陈庆之数语突奇,可却隐约点到了他的心中症结,不由一时气结脸上闪过一片阴郁,猛然间内伤一动,竟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吕兄,不能再和他废话了!咱们一起联手杀了这个小贼,然后把这密室干脆炸了了当!”柳天豪见状赶忙焦急喝道。 “罢了罢了,你确实是天纵奇才,但我已经走到此路无法回头了,今天必然留你不得!”吕不凡闻言点了点头喝道,说罢忙运气调息一阵,铿地一声拿起长枪,一旁的柳天豪、关河和吕良等人都是拿起兵器虎视眈眈对着陈庆之。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当即就要冲上去,此时柳稹等人都已经重伤倒地,眼前阻碍只有陈庆之一人了。 “老东西!还有我呢!”柳稹却是猛然咬牙起身,一柄秋水长空刀就甩向了柳天豪。 “还有我!休想围攻我少爷!”耿壮也是一闪身挡在了那关河身前,一掌拍出。 “你的对手是我!”柳依依甩出一片飞花逼退吕良喝道,绝美容颜上冷若冰霜。 “弟兄们,陈公子非我柳家之人尚且能不顾性命,咱们怕什么,跟他们拼了!”。 吕不凡右眼不住一跳,没想到柳家弟子已经消沉下去的士气竟然瞬间就被点燃了。 可现在容不得他半点分心,因为他要独自面对陈庆之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顿悟 吕不凡有点无奈也十分后悔。 无奈的是他方才大意被陈庆之用凌虚一指伤到,若非他身上穿着一件玄铁宝甲只怕当世就要被那一指穿透胸膛,可即便捡回一条性命,他依旧受了很重的内伤,此时实力不及方才一半。 更后悔的就是自己竟然没能早点识破陈庆之的真面目,若早些集全力杀了此子又何至于此呢? 但更让感到意外的是,陈庆之中了自己那一枪,按着吕不凡的估量陈庆之恐怕半边身子应该没力才对,可没想到陈庆之好似浑然不觉疼痛一般,更是将自己手中的青铜剑舞动地虎虎生风,甫一交手不到片刻,陈庆之反倒越战越勇起来。 “难不成这江湖又要出一个流云剑不成?不然怎会又出来一个这么妖孽的小辈?”吕不凡仓皇之间连连举枪格挡陈庆之数招不断惊叹。 他此前听闻陈庆之击败过韩逐、剑一等人虽有些意外,但当时他依旧自傲自己绝非韩逐等人可比,毕竟按着消息陈庆之赢下这些人都是惨胜,而换作自己便要赢的更加轻松不少。 只不过他不知道,陈庆之此刻早已今非昔比,他不仅伤势痊愈更是在凌虚功洗髓炼骨之下脱胎换骨,一身筋骨之强横远胜之前,加上柳破虏那精纯的三成功力和为陈庆之细心改良的「星河剑法」,陈庆之的内力之深厚比起吕不凡本就不逊色,更何况他还掌握了凌虚一指这样的绝世杀招。 平心而论若是鼎盛之时,吕不凡或许还能稍微占据上风,只可惜他此刻已经被陈庆之所伤,哪怕陈庆之此刻浑然没有用凌虚一指单单凭借星河剑法,也已经稳稳压制了吕不凡。 吕不凡一枪递出后却见陈庆之整个身影倏的一霎化为三道残影,正当吕不凡惊讶之时,那三道残影却是一剑递出,剑气一分为三,飘飘忽忽却让吕不凡避无可避。 倘若巴蜀剑派中人在场定然会惊呼,这一招正是剑一的成名绝技「剑影三分」,只不过被陈庆之融入星河剑法,不仅更加诡异难测而且也更加致命。 这一剑被陈庆之名为「秋月千影」。 “我命休矣?”吕不凡一时心惊扫出一枪却发现陈庆之剑影忽然一散,留下对面的陈庆之朗声一啸道:“真痛快,再来几招!”。 “这小子!是想拿我当他的试剑石啊”吕不凡当即明白过来,陈庆之这是想用和自己交手来巩固这门剑法。 “吕不凡,我可不信你就这点手段了,不如悉数用出来,否则我可不留情了”陈庆之长剑一指道。 “臭小子,你当真要为了这不相干的柳家与我拼命?”吕不凡眉间一动喝道。 “我说了,这光明顶咱两最后只能站着一人!”陈庆之丝毫不惧道。 “哼,想拿我吕不凡做垫脚石,你还嫩了点”吕不凡怒喝一声,忽然一道血红光芒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随即可见吕不凡的一身气势轰然家暴涨起来,一双眸子也是布满了血红。“这家伙果然有底牌”陈庆之眉头一紧握紧了三万剑不敢大意。 “臭小子,这门功法名为「赤血引」,乃我吕家绝学,可引一身气血化为真气,顷刻间功力上涨三倍不止,可不瞒你说这功法一旦用了必要反噬其主,所以这几十年来我从未用过,但我不得不承认今时今日我也只能借助此法来击杀你了,不过你能死在赤血引下也算你有本事了”。 “俗话说得好苍鹰搏兔也需全力,一开始是我大意了,可惜你太年轻竟然选择对我留手哈哈,罢了,此法一出我绝无可能失手,你可还有遗言说?”吕不凡此时气势陡然一变傲气道。 陈庆之冷笑一声,却是出人意料地对着吕不凡猛然伸出右手中指高高举起道:“不就是催动气血的下作法子,装什么大尾巴狼,看剑吧!”。 说完,陈庆之身影陡然一闪,吕不凡那句话说得对,苍鹰搏兔也须全力,所以陈庆之这一剑就打算倾尽全力。 一剑倏忽间递出数丈,一道数丈宽的剑罡轰然出现,仿佛将天地划破了一道口子,雄浑的剑气赫然卷起了漫天风尘。 这一剑名为「一剑挽星河」,当初在竹溪剑法中便是最凌厉的一招「剑起星河」,柳破虏见后直言清泉子此剑大善,只是在竹溪剑法中气势不足显不出全部威力。 柳破虏改后,将原本的剑起星河改的更加气势如虹,这一剑融合了浩然正气的霸道和凌虚功凌厉,更是将剑罡融入剑锋,威力更盛于往常。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一剑舞。 有几名白龙寨喽啰忍不住侧目看来,只觉得那一剑好似牵引出一道灿烂的星河,化作一道强横的流星撞向吕不凡。 吕不凡瞳孔微凝,他看出陈庆之这一剑的恐怖,可他没有闪躲,一杆长枪冒着血红色的光芒刺出,看起来很平淡的一枪,下一瞬却是血光大作,宛如一道血色巨龙。 巨龙腾空而起,如一道惊鸿射去,功力大涨的吕不凡这一枪当真担得起「惊鸿一枪」的名头。 龙啸九天,吕不凡最强的一枪,气势如虹丝毫不逊色一剑挽星河。 一枪和一剑撞在一起,“当”的一声巨响响彻光明顶,众人纷纷侧目看来,不知是流星斩了巨龙还是巨龙吞了流星? 片刻后,尘嚣散去,众人定睛看去。 只见青色长衫与那道玄色外衣都残缺不堪地在风中飘动,二人的身上都有一道道血痕,静静地伫立在那。 “他们...谁赢了”柳天豪心中惊疑问着,陈庆之和吕不凡的强大都已经让他感到了惊恐。 噗的一声,几乎同时,陈庆之和吕不凡同时吐出一口鲜血,但不同的是,陈庆之吐出鲜血却在狂笑,而吕不凡却是脸色忽明忽暗,一脸的不可置信。 “吕不凡?你是不是想说老子内力涨了三倍怎么可能还只是跟我打个平手啊哈哈”陈庆之见吕不凡的脸色当即道破对方的心思。 吕不凡被说中心思后脸色铁青,双眼血红地看着陈庆之道:“为什么?”。 “哈哈,小爷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你的那什么血引绝对不好使了哈哈”陈庆之擦去嘴边鲜血道:“要我说你就是该,枪乃百兵之胆,可你先是甘愿给北魏鞑子做狗失了血性,又把胜算压在这歪门邪道的功法上,你说你好意思说自己对得起这杆龙魂枪吗?”。 吕不凡闻言一怔,握着长枪的手也止不住颤抖起来,陈庆之的话犹如一把刀子刺进了他的内心深处。 在他年少时,他也曾嘱咐自己长枪在手当一往无前,那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外力也没有任何背景,就只有一杆长枪,有时候与人争斗到遍体鳞伤但长枪依旧不倒,那是一名枪客的胆气所在。 那时候有人说他不要命,但正是这股不要命的劲头让他带着小小的白龙寨一步步崛起,一步步成为天下十大高手。 后来他成名了,有了财富,有了成百上千的人追随,可他却开始小心翼翼了,他开始恐惧曾经朝不保夕拼命的日子,所以他想逃出江湖,所以他投靠了曾经最讨厌的北魏鞑子。 后来杨大眼送给他一份名为赤血引的功法,他如获至宝,因为他觉得有了这功法他绝不可能输给任何人,哪怕枪法不如对面也可以借此功法的威力。 可他猛然想起,他似乎忘了他吕不凡曾经威震江湖、称霸淮水靠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可那股气势似乎不复从前了。 “不可能,不可能...”吕不凡顿时心中一颤摇头呢喃道:“都怪你,都是你害我的!“。 陈庆之看他近乎狰狞疯狂的面容不由摇头一叹,刚才吕不凡的一枪让他也受伤不轻,但他深吸一口气一身内力再次涌了起来。 “武道一途重在心性,就像我辈剑客,若长剑在手却畏畏缩缩,怕这怕那还要长剑何用?这一剑我就告诉你,无论对面强我多少,只要握住手中剑,我必无所畏惧,一剑破之!无他,因我无所依靠,一身依靠便是这一剑了!”。 只见陈庆之身影诡异一变忽然间化作几道残影,下一瞬道道残影中长剑纷纷递出却是猛然一分为三,再一瞬,三分为六...。 不过眨眼之间,好似有上百道残影剑气冲向吕不凡,而那一剑更是凌厉无比,用的正是那一招「秋月千影」。 云破月千影、风定人初静。 飘然而至的一剑,漫天的剑气将吕不凡笼罩其中,滔天的气势仿佛将这世间的风云都驱散了一般,那一寸天地安静的只剩下了剑气和剑影。 剑气凌厉直令天地为之变色,这一瞬陈庆之哪管对面是何方神圣,只要我有一剑那便足够了。 恍惚间,陈庆之心中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在颤动,那种感觉像极了柳破虏传他凌虚一指中的“势”! 第一百六十七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吕不凡望着漫天剑影一阵出神,下一刻他状若癫狂地大啸一声:“我吕不凡怎可能败在你这小子手里!”。 下一瞬,吕不凡猛然大吼一声,他身上的血色更盛了几分,顷刻间有鲜血从他的眼角耳内流出,仿佛受了重伤一样。 “爹又用了赤血引?那赤血引用一次便要反噬全身气血,再用可会危及性命啊?”吕良担忧地看着吕不凡道。 可此时吕不凡已然是不管不顾,瞬间他的气势又猛然暴涨了几分,一身罡气外放吹的他长发纷飞,一双眼眸泛着血红如同死神一样。 “去死吧!”吕不凡大喝一声。 手中龙魂枪挽起一道枪影,他双手握住枪身,一身气息席卷长枪顿时血光大作,在他四周一块块落实被他卷起围在身边。 在剑影轰然刺来的一瞬间,吕不凡也甩出了一枪,这一枪宛如秋风扫落叶,更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一枪甩出,那飞沙走石伴着一道血红色枪芒与罡气,当真化作一条血龙狂怒而起,对着漫天剑影一扫而出。 这一枪名为「神龙摆尾」,此时的吕不凡宛如驾驭血龙的死神。 可那漫天剑影却没有丝毫减弱,正如陈庆之所言他无所依靠,唯一的依靠就是手中三尺长剑,这一剑分胜负,也定生死。 陈庆之忽然想起柳破虏曾经说的那句“凌虚一指,端的就是一指定生死的气势”。 陈庆之心脏猛然跳动,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那一道剑势的意味,只是差那临门一脚了。 但此时已经足够了,毫无保留的一剑化作漫天剑影与血龙撞在一起。 轰然间,一阵飞沙走石大作,惹得身边众人纷纷遮眼抵挡,下一瞬猛然一道强劲的气势向外扩散开来,众多始料未及的弟子被一阵狂风拍出,就连柳天豪等人也是屏气凝神用尽一身力气才抵挡住。 在他们几人眼里,那漫天的剑影先是被神龙一扫而光,仿佛顷刻间化作了虚无,可仅仅一瞬间,就又更强盛的剑影轰然间乍现,竟然有近乎千道之多。 那后那一瞬间,便是血龙与剑影彻底交融,漫天的风尘惹得他们也无法看清了。 风尘足足过了许久才消散,众人惊讶的发现,原本四周围着的那一排排厢房也都化作了断壁残垣,更别提倒了一地的苍松柏树,光明顶因为吕不凡和陈庆之这一交手,竟然是化作了一片废墟。 倒了一地的众人缓缓起身,其中不乏有十几名白龙寨喽啰被拍地昏死过去,其中就有那被陈庆之一剑刺瞎的吕啸天。 好在柳稹这边的弟子方才距离较远并未有损伤,可此时众人根本无心关注这些,所有人屏住呼吸,只想看一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站在光明顶上的人。 忽有秋风徐徐吹过,吹散了朦胧的雾气,下一瞬,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那是一个少年,长剑在手,散发肆意飘动。 那少年青衣不在,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上染着不知是谁的鲜血,俊秀的容颜上也沾染了血色和灰尘,可却依旧遮不住坚毅而又勇敢的双眼,他手中那柄长剑上正滴落着一滴滴的鲜血,在他的对面,有一道身影半蹲在那,鲜血染红了胸膛。这一刻众人已经看清,这一战终究是陈庆之胜了。 尽管一波三折,尽管陈庆之表现出了滔天的武艺,可真当看到吕不凡输了的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泛起一阵巨浪。 如果说陈庆之此前战胜韩逐和剑一令他名声大噪,乃是年轻一辈中炙手可热的新星。 可这都无法与战胜吕不凡相提并论,要知道吕不凡可是二十年前就成名的十大高手,在此之前谁能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胜过他?而如今陈庆之竟然一举击败他,便说明陈庆之已经具备踏入武林前十的资格。 未满二十岁的十大高手? 这说出去任谁听了只怕都会当作是一则笑料,这如今他正活生生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留给众人的除了惊骇便是无尽的沉默了。 “这江湖的天怕是要因为此子变了啊”柳天豪忍不住颤抖起来。 “上一个这般年纪就如此妖孽的,也就是那个流云剑了吧...”关河同样忍不住感叹道。 “短短数月不见,陈少侠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如此人才真是惊艳,难得的是他有颗侠义之心,当真是天佑柳家和药王宗啊”贺仙翁站起身笑道。 一场原本一边倒的战局,因为这一场的胜负开始了逆转。 “我问你一个问题”神情恍惚的吕不凡忽然开口。 “你问吧”陈庆之淡然道。 “你认不认识流云剑,亦或者你是他的弟子?”吕不凡问道,语不惊人死不休,顿时令在场众人心中炸开了一道惊雷。 是啊,若非流云剑的弟子,怎么会如此年轻就这般惊艳,此刻若陈庆之说是流云剑的亲传弟子,众人倒真是愿意相信几分了。 可事实显然不是。 “若有机会我倒真的很想认识他一下,只可惜...听说他有可能已经死了?”陈庆之叹了口气道。 “竟然不是...呵呵呵,没想到啊,二十多年了我以为我走出了他的阴影却没想到又出来一个你”吕不凡略带惆怅地说着,他的心口处一道深深的剑痕清晰可见。 “什么阴影?“陈庆之不解道。 “二十多年前,我曾与你一样一心追求武道巅峰,可惜啊我遇到了那个天杀的流云剑,那年他应该比你大不了多少,我正好见到了他独闯龙虎山的那一幕,真是...老天怎会生出那样的剑道妖孽?”吕不凡抬头望了望天继续道:“那一战惊艳了整座江湖,他一人之力压的龙虎山气数尽跌,也足足震撼了我啊,我与他年岁相仿却是天壤之别,那一战后我就明白,我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他的境界,我的自信在他的面前被粉碎的一无是处,所以我才开始醉心权谋,再也没野心去追求什么武道巅峰了”。 听着吕不凡的回忆,众人皆是陷入沉思,许多年岁大的人皆是摇头一叹,那模样倒是有些认同或者同情起了吕不凡,直到陈庆之想了想打断了这一幕。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一语说完满堂皆惊,陈庆之看着吕不凡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说流云剑破碎了你的信心,这都是你心智不坚的说辞罢了,若是你心性坚定不移,他人之强弱与你何干?”。 看着吕不凡想开口陈庆之当即打断继续道:“这世上每个人在出身、天赋、经历上皆有不同,所能达到的成就自然不同,也许这世上有人一出生的起点你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可难道你就要自暴自弃,以此为理由怨天尤人吗?”。 “比起终点,人世走一遭的过程其实更为重要,与其终日与他人比较来比较去,你不如多关注一下自己,想想你当初习武入江湖的初心是什么,若你能保住这个初心,那只需要不断打破自己的瓶颈就好,见到他人之强应当更奋发图强,只要你明天胜过今天,日复一日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就?你不过是用流云剑给你退缩不前找了个借口罢了,难不成若他是天生的天下第一,我们就都不该追求天下第一了吗?若是你还有自己当年几分热血,又怎会输给我?”。 陈庆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仿佛一道道惊雷在吕不凡心中炸响,不一会只见吕不凡忽然流出两行热泪,恍然间大笑起来。 “够了陈庆之!赢了就赢了,莫要再羞辱我爹了!”吕良见状急忙喝道。 “罢了,罢了,是我糊涂了啊~“吕不凡忽然转头看了眼吕良道:”儿啊,回头去,别走爹的老路啊,从今以后,这世上便没了惊鸿一枪咯”。 说罢,吕不凡长长叹了一声,浑身精气顿时一泄,一道血柱顿时从他胸口涌出,眨眼之间,这位名震江湖的白龙寨寨主就此陨落,江湖上自此便又少了一位高手,有人是福也有人是祸。 “爹!~”吕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吕不凡低下去的头颅,二话不说奔走到面前跪下,一时间泪如涌住。 “噗~”也是此刻,陈庆之见到吕不凡一死终于泄了一口气,不由地吐出一口鲜血。 正如他所言,吕不凡这十几年了醉心权术和追求富贵将武学耽搁了不少,尤其是没有豪情血性后枪法便失去了神韵,这才败给了自己,但即便如此,这位一代枪法大家最后那一枪依旧让陈庆之受了伤,若非他今时今日已经一身筋骨无比强悍也难以抵挡。 “你爹死在我手上,虽然说是江湖争斗刀剑无眼,但你若要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今天你不是我对手我不杀你,你带着人离去,日后你若想报仇我随时奉陪”陈庆之看着吕良心中一叹于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江湖上有人死便有人生,可如此便少不了这许多的恩恩怨怨。 “吕良少主...咱们人多势众,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时候是为吕寨主报仇的最佳时机了,咱们可不能退啊!”柳天豪闻言一惊连忙说道,他无比清楚陈庆之兴许会放过吕良,可柳家绝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叛徒。 “小爷我就算不用剑,打你这条狗也是绰绰有余!”陈庆之怒喝一声,一道凌厉真气从他右手食指上递出,顷刻间宛如有一道清风被陈庆之捏住再射向柳天豪,速度之快宛如惊雷。 正是凌虚一指! 用柳家绝学打柳家叛徒,相得益彰,就在柳天豪脸色一变只觉得命已休矣的时候,忽然间有几道破空声而来。 下一瞬,一道迅疾而来的掌风正好撞在了凌虚一指上,顷刻间发出一声巨响,但却是将陈庆之这一指之力破的粉碎。 陈庆之眉头一皱连忙看去,却见有三道身影正踏空而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局势急转 当那三道身影出现时,陈庆之、耿壮以及柳依依脸色都是一变。 三道身影皆穿着一身蓝色道袍,五十上下年纪,为首一人怒目圆睁,正是他隔空一掌破开了陈庆之的凌虚一指。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被陈庆之设法困在山洞中的正一教茅山宗大长老孙颖达,另外两人也是仙风道骨,正是那杜光禄和陆冠辰。 茅山三老的突然来到,一时间风云再次突变。 柳天豪久久之后才敢睁开眼,一番摸索发现自己完好无损后顿生劫后余生之喜,而后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与陈庆之拉开距离,也是此刻他才看到孙颖达三人已经踏空而来,几步便掠在不远处朝他走来。 柳天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正一教的道袍他自然认得,可他一时间还拿不准三人的身份,看着孙颖达三人怒气冲冲而来不由心中泛起了嘀咕。 几乎场上众人都与柳天豪一样的反应,齐刷刷回头望向孙颖达三人,他们或困惑或期盼,不知孙颖达三人的到来是否会改变已经将定的结局。 “在下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不知柳家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孙颖达走到场中疑惑地环视一圈后问道,忽然他的目光停在了对面的陈庆之脸上,霎时间脸色暗沉了下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这混小子竟让也在这?还真是真君开眼了啊”。 柳天豪众人先是听到孙颖达自报家门后各自一惊,毕竟茅山三老成名已久,尤其孙颖达更是江湖传闻中新的十大高手之一,这样的人物突然来到光明顶如何能令人淡定。 不过柳天豪旋即心中一喜,因为他敏锐地发现孙颖达似乎对陈庆之怀有不满,顿时计上心头抢先一步上前开口道:“在下柳家柳天豪,见过茅山宗的三位道长,今日得见三老,真是我柳家之幸啊!”。 孙颖达瞪了一眼陈庆之后看向柳天豪,随即回了一礼道:“柳长老客气了,我们三人本是奉了掌教之命前来柳家,为的是要在此截住那个危害武林的贼子陈庆之还有魔教妖女江雨禾,我们得到消息他们将会来到黄山便一路赶来,只不过中途出了点岔子,今日我三人上山之时便察觉到一股萧瑟的杀戮之气,一路上来这黄山一带也不复往日热闹,却见你们和这个混小子大打出手于是便出手阻止,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柳天豪闻言心中大喜,没想到此番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暗道老天助我,竟让来的人也是找这个陈庆之麻烦的,当即开口道:“谢天谢地,如此说来三位道长真是我柳家的救星了,我在此替柳家上下求三位道长,还请三位施以援手助我柳家渡过此劫啊!”。 孙颖达三人顿时面面相觑,而对面的陈庆之等人当即脸色一阵愠怒,柳禛怒斥道:“你这叛徒竟然厚颜无耻到了这般地步,你有何脸面称自己是柳家之人的?”。 “柳公子?这...柳长老你们柳家到底怎么了”杜光禄认出柳禛后惊异地问道。 “哎,家门不幸,让三位道长见笑了”柳天豪佯装悲愤道:“不瞒三位道长,日前我柳家发生了一场灾难,老家主闭关时遭遇心魔久久未出,没想到柳禛这小儿见此情形便觉得有机可乘,竟然暗中偷偷给老家主下了毒,导致老家主身中剧毒...哎!”。 孙颖达三人闻言顿时一惊,沉稳如杜光禄也是忙惊颤道:“柳老英雄...他如何了?”。 “老家主若在,岂能容得他们这般胡闹,哎,只可惜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逆子为了早日上位早就谋划多日,暗中勾结药王宗贺仙翁等人为其所有,虽然我立刻联系白龙寨吕不凡寨主前来相助,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勾结了魔教中人,道长你看,正是那陈庆之杀了吕寨主,若不是道长你们来得及时,我这颗脑袋也要被他砍了啊!”柳天豪说的声情并茂竟一把鼻涕一把泪抹了起来喊道:“还请三位道长为我柳家主持公道啊!”。 陈庆之不由啧啧称奇看着柳天豪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只是那孙颖达此刻却是怒不可遏转过头来望着陈庆之道:“原来你小子就是陈庆之?!好啊,那可真是好啊,贫道今日正好是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了了当”。 “孙道长!你身为出家之人,怎能不辨善恶是非就妄下断论呢?他柳天豪歪曲事实,满口胡言你难道就信了?难不成你觉得老夫是可以害了柳大哥的人嘛!”贺仙翁苍白着脸走上前喝道。 孙颖达眉头微微一皱望了眼贺仙翁,随后淡淡回礼挑眉道:“仙翁多年不见了,贫道虽然愿意相信仙翁的为人,只不过...我断断不会相信这个小子的为人,不如仙翁给我解释解释,你为何与这个魔教中人混在一起?”。 “陈少侠乃我柳家真正的恩人,当初在怒江盟他就施以援手救下我夫妇,如今更是孤身前来相助柳家铲除叛徒柳天豪以及妄图侵占柳家的白龙寨匪徒,这样的人怎么就说成了魔教中人?”贺仙翁毫不客气道,言语中带着满腔的愤怒。 “哼,仙翁此话不对吧?如今怒江盟、巴蜀剑派和我正一教都在通缉他,而且他和那个魔教少主江雨禾在一起可是人尽皆知的,我不知他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的仙翁以为他在怒江盟救了你们,但我教上清四子以及巴蜀剑派可都是亲眼见过他勾结魔教,滥杀我江湖同仁的,难不成仙翁觉得我们三大派都是在信口胡说嘛?”孙颖达吹鼻子瞪眼道。 “更何况,我可是亲身经历了这个小子的厉害的,若非我们三人还算有点本事,可差点就要被此子深埋在深山之中了!”。 “竟还有这样的事?道长难不成之前就遇到了这陈庆之?”柳天豪顺势问道。 “哼,可不是嘛,若不是之前遇到,我哪能领会这小子的一身邪术!”说着,孙颖达便将当日如何被陈庆之蒙骗到了山洞,最终被陈庆之用邪术炸毁山洞封住了洞口的事,原来事后三人历经千辛万苦,一层层震碎山石才得以重见天日。 自打那日起孙颖达便觉得此乃这一生的奇耻大辱,今生必要找到此子一雪前耻,没想到还真在黄山遇到,更没想到原来他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陈庆之,这新仇旧恨一起,便更让他坚定了对陈庆之的恨意。 “原来如此,看来此子当真是十恶不赦,他定然是早就收到了道长三人下山的消息,所以便用了诡计加害三位,其心可诛啊”柳天豪顿时添油加醋道:“仙翁啊,你说你又何必执著于药王宗的一个虚名,反正这么多年药王宗于我柳家几乎就是一家,虽然老家主已经答应传位于我后将药王宗并入柳家,可你不能因此怀恨在心吧,是,你确实没有亲自动手加害老家主,可是你明明知道却不阻止与同伙有何区别?”。 贺仙翁闻言脸色气地张红,当即重重将拐棍砸地喝道:“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还请道长为家父报仇,白龙寨上下必定感恩戴德予以厚报!”吕良也反应过来上前悲愤道。 “那人...难不成是吕不凡?竟然死了?是何人做的!”孙颖达应声看去,这才发现倒在吕良怀里的吕不凡,顿时脸色一变惊讶道。 “还真是吕不凡,他的惊鸿一枪威震江湖数十载未有敌手,今日竟然死在这里,难不成是死在...?”杜光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对面满脸不在乎的陈庆之,不由地心中惊异又多了许多。 “道长明鉴,我爹原本是来帮柳家忙的,却死在恶贼陈庆之手上,是他用诡计扰乱我爹心神又偷袭杀死我爹的,还请道长务必击杀此贼!”吕良顿时红眼说道。 “没想到短短几日不见,你这贼子竟然武功突飞猛进啊,只可惜你却是用不到正途上,今日贫道就算不插手柳家的家务事,也要亲手杀了你,为吕寨主报仇!”孙颖达先是一惊随后化为怒火喝道。 柳天豪和吕良闻言顿时心中一喜,而对面的贺仙翁和柳禛却是脸色一变,只见贺仙翁在往前一步喝道:“孙道长!”。 “老夫不管你们正一教与陈少侠有什么过节,老夫只相信眼见为实,陈少侠于我有恩,老夫断断不允许你们诋毁中伤他,老夫一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若想杀陈少侠,需得先杀了我!”。 “对!我柳家弟子向来恩怨分明,你们眼瞎看不清是非我们不管,但若是要动陈少侠,就要先过我们这一关!”柳禛也上前应声道,眉宇间尽显慷慨气质。 “对!我们与陈少侠同在!” “我们不答应!” ... 一时间柳家弟子纷纷上前,山呼海啸,震慑人心。 孙颖达三人见状一惊,显然他们不曾料到陈庆之竟然在柳家能有如此威望,可他们正一教本不该插手柳家事务,更何况他们三人隐约觉察出这其中的一丝异样,倒也并非他们笃信柳天豪的话,先前只是一心想击杀陈庆之罢了,但若是让他们对贺仙翁下手倒有些难办了。 “三位道长,你看看,柳禛等人对陈庆之已经死心塌地,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笼络他们,要是柳家以后成了魔教的帮手那可不好了啊”柳天豪思忖一番后赶忙上前说道。 话音一落,孙颖达三人忽然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起陶弘景交代过关于龙渊剑和传国玉玺的事,只听杜光禄小声道:“莫非魔教已经有所察觉,以传国玉玺拉拢了他们?我还未看到江雨禾那妖女的身影,莫非真是被贺仙翁他们给藏起来了?”。 孙颖达闻言眉头一皱,当即心一横对着贺仙翁冷冷道:“仙翁如此固执误入歧途,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一说完,贺仙翁等人当即正色起来,却无一人有退缩一步。 “仙翁,多谢了”此时一道极其淡然的声音从贺仙翁身后传来,众人扭头一看,竟然是原本脸色苍白的陈庆之一脸凛然地走上来。 “陈少侠,你已经为柳家做的够多了,你的伤...”。 贺仙翁还未说完便被陈庆之一笑打断,只见他挺身而出走在众人之前道:“又是你们这帮牛鼻子,小爷我都懒得跟你们这帮有脾气没脑子的人解释,还有你柳天豪,你要是多活几千年我真想给你一座奥斯卡”。 “废话少说,吕不凡是我杀的,柳天豪我也要杀,牛鼻子你们想要护他得问问我手中的剑答不答应!”长剑出鞘,青色剑芒大作,少年剑眉星目怒视前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痴痴望着这个豪气冲天的年轻人,一时间天地也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清风剑法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燥热,原本秋高气爽的时节,光明顶上的众人却觉得口干舌燥。 紧张的气氛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有人热血沸腾,也有人胆颤心惊。 一切的原因都因为那个手持青色长剑的少年,从他出手到现在,带给在场众人太多的意外,以至于许多人觉得不那么真实。 而如今这个名叫陈庆之的少年,在与吕不凡激战一场后受到重创,却依旧狂傲地拿剑指着孙颖达三人,这样的反差实在令某些人觉得有些窒息了。 “犹豫什么?你们正一教不是爱研究这样那样的阵法嘛,不如你们三个一块来省的小爷我麻烦了!”陈庆之再次冷嘲热讽道。 安静,一阵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向孙颖达三人,面对陈庆之的挑衅他们该做和应对。 杜光禄神情凝重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长衫破碎、披头散发,但却全然没有一股颓废味道,倒是端着股出尘不染、遗世独立的傲气。 “上一个敢这么惹咱们正一教的...也是个拿剑的少年啊“杜光禄心中不由泛起回忆。 正当他想着,孙颖达已经怒不可遏地向前踏出一步,一步之间气势猛然迸发,宽大的道袍被内力吹的鼓起。 ”师兄...我觉得此事有些古怪,不宜冲动啊”杜光禄一步上前拉住孙颖达低声道。 孙颖达有些不耐烦地望了眼杜光禄,只听他冷冷道:“师弟什么意思?这小子都快骑到咱们鼻子上拉屎了,我还能干坐着不成?”。 杜光禄顿了顿道:“我只是奇怪,他若真是个魔教恶人,怎会让柳家人对他这般舍命相随,要知道柳家可一直奉承着「除魔卫道」的,即便有那个东西的关系,可不至于所有弟子都这样吧,咱们要不要再好好想想师兄”。 孙颖达闻言正欲发火,却听此时一直沉默的陆冠辰走上前也小声说道:“此子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但细想之下杜师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而且现在最主要是不见那个江雨禾的身影,师兄不如先找出她再说吧,毕竟咱们这次找到江雨禾才是最重要的,可不能打草惊蛇了”。 孙颖达闻言不由一怔,便暂且压下了心头怒火道:“依你们所见,现在该如何?”。 杜光禄思忖一瞬后转身上前对陈庆之抱拳道:“这位小友,在下茅山杜光禄,虽然咱们之前闹过许多不愉快,不过毕竟刀剑无眼,动起手来可什么都说不清了,所以不知小友可否愿意动手前先回答我三个问题?”。 陈庆之收剑而立,望着对面面如冠玉的杜光禄淡淡道:“你有什么问题?”。 “这第一个问题,便是问问小友师从何人?小友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武艺,师傅只怕不是寻常之人吧”。 陈庆之看了眼杜光禄随后一笑道:“莫不是你也觉得我是那个流云剑的徒弟吧?”。 此话一说杜光禄不禁瞳孔微缩,没想到陈庆之竟然看出他的心思,只是不怪他有此怀疑,任谁此刻看了陈庆之的样子都免不了想起当年流云剑的样子。 而更主要的是杜光禄三人更是清楚流云剑身怀龙渊剑和传国玉玺的秘密,而陈庆之初出茅庐却常伴魔教少主江雨禾左右,故而才让他开始猜测菲菲。 “不用猜了,我不是他的徒弟,我师傅很多也都很厉害,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人所以是谁与你也没有关系了”。 陈庆之的回答很干脆,却也打消了杜光禄的怀疑,后者微微一怔便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第二个问题,听闻小友和听雪堂少主江雨禾形影不离,怎么此时不见她的身影呢?”杜光禄继续问道。 陈庆之听到“江雨禾”三字后心中一痛,暗自长叹一声,不由又生出几分恼火,若非被孙颖达三人搅和,自己不日就可以启程去寻找江雨禾,哪还需要现在这般浪费时间。 想到这陈庆之没好气道:“亏你们还好意思问,想知道答案你们应该去问你们的好徒弟陶永他们啊,我倒想问问你们这帮牛鼻子,是怎么教出几个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为虎作伥的狗东西的!”。 杜光禄不想陈庆之竟然张口就骂,不由一时愣在那里,可这番话被本就脾气火爆的孙颖达听了哪还能淡定下去,顿时火冒三丈拔出佩剑指着陈庆之叫骂起来。 “小兔崽子,第三个问题就是你如实说清你如何与魔教为伍的,又如何杀害江湖同仁,打伤我正一教弟子的!若你如实招来我还可以考虑暂且留你一命,否则定斩不饶!”。 杜光禄闻言不由摇头一叹,知道陈庆之此刻已经挑起孙颖达的怒火,这番争斗已经是在所难免了。 “臭牛鼻子装什么装,小爷我行走江湖以来最烦的就是你们这帮臭牛鼻子,一个个假仁假义,我就是打了你们正一教的人又如何,我没杀了他们就算小爷我仁慈了!”陈庆之闻言也是一怒道:“就算我不是流云剑的弟子,现在我也为他当年痛打你们牛鼻子的事拍手叫好,换作是我一样打的你们夹着尾巴做人”。 杜光禄和陆冠辰闻言皆是一惊,暗道一声不好,却见孙颖达脸色瞬即暗沉下来,一身内力再不压制瞬间爆发。 “师兄此生最大的痛就是当年流云剑打压了咱们正一教,导致师傅抱憾而终,这小子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杜光禄暗暗想道。 “好得很呐!还想要学那个恶贼流云剑打压我正一教,我今天若不扼杀了你这个贼子,真是天理难容了!”孙颖达怒喝一声,作势就要出手。 “师兄...江雨禾还没找到,是不是...”陆冠辰连忙低声提醒。 “别废话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待我除了他再抓那个妖女不迟!”。 “师兄!切莫大意...吕不凡可都陨落了“杜光禄连忙叫喊道,他自知已经拦不住孙颖达便只能开口提醒道。 ”哈哈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仗着邪魔外道杀了吕不凡以为便天下无敌了嘛,就算他杀了吕不凡又如何?我就不信他还有力气杀了我不成,哼,自作孽不可活,休怪老夫以大欺小了!”孙颖达大啸一声喝道。“也罢,让师兄去吧,此子与吕不凡一战后元气大伤必然不是师兄对手,先让师兄消消气吧,咱们到时候注意别让师兄杀了他就好,还得靠他去找那个江雨禾呢”杜光禄拦下还想要开口的陆冠辰摇头道。 “终于不废话了,既然如此,你要战那便战好了!”陈庆之见状也是朗声一喝,手中长剑抬起,一身气势也如水涨船高一般暴涨。 孙颖达瞳孔微缩,对于陈庆之暴涨的气势他略微一惊但也仅此而已,暗道一声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他一剑刺出,一道湛蓝色的剑芒包裹着雄浑的剑气霎时间刺出,这是孙颖达闭关多年悟出的绝学「清风剑法」。 此前与耿壮对敌时孙颖达曾经用过一招清风掌,但正一教中人虽然以练气为主,但却是以剑御气方可大成,只是耿壮武功远不如孙颖达,当时交手时孙颖达还不屑于出剑,便以一招清风掌就可以击败耿壮。 但此时面对陈庆之情况大有不同,尽管孙颖达对于陈庆之表现的不屑一顾,但他清楚陈庆之武艺不凡绝非寻常小辈,他更是清楚苍鹰搏兔也须全力的道理,所以这一剑他丝毫没有留有余力。 一出手,便是杀招! 陈庆之低喝一声,身影倏胡一闪,下一瞬竟然诡异地出现在了孙颖达的另一旁,这一幕被陆光禄和陆冠辰看在眼里皆是一惊,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陈庆之用出九星步,但隐约可以看出这其中蕴含的八卦九宫奥妙。 正一教乃道教祖庭,由此茅山宗对于八卦四象等学说最为精通,此刻看到陈庆之竟然用出如此玄妙的轻功二人都是一惊,不由暗道即便穷极茅山上下力量,哪怕陶弘景只怕也想不出如此深奥的轻功身法。 就在他们思忖的瞬间,陈庆之也出剑了,一剑宛如流星划破长空射向孙颖达,一剑挽星河。 陈庆之同样用出了杀招。 孙颖达冷哼一声,他必须承认他也被陈庆之的身法剑法所吸引,但自负的他绝不承认自己无力抵挡。 下一瞬只见孙颖达大手一挥宛如以长剑画圆一般,一股磅礴雄浑的剑气顷刻间圆转起来,仿佛阵阵清风萦绕在孙颖达身边。 他自幼修炼《上清经》,若没有陶弘景珠玉在前他便是正一教最会以剑御气的人,他虽然不会陶弘景那门推陈出新而大成的「两仪太清功」,但他十年来日夜观望风起云涌创出的清风剑法,更是已经有了几分可以将风之道韵暗含在真气中的力量。 清风剑法与正一教诸多剑法一样并非以剑克敌,而是以气胜人! 若只是轮内力雄厚,正一教中人远胜旁人,他孙颖达更是其中翘楚,一身内力乃当世一流,这便是他自负的缘由。 轻喝一声,一阵阵清风般的剑气猛然朝着另一旁的陈庆之挥去,霎时间变得汹涌澎湃宛如狂风大作,瞬间将射来的流星包围。 下一瞬,怦然间两股力量炸开,巨大的气流四散,引得众人纷纷埋头躲避不敢直视。 清风与星河,孰强孰弱? 第一百七十章 一剑斩不平 光明顶上,原本已经断壁残垣的房屋瓦片,此刻全部烟消云散,顷刻间被毁于一旦。 片刻之后,陈庆之呕出一口鲜血,从尘土中缓缓站起来,此刻他的上身已经彻底裸露,一身结实的肌肉展露无余,只是多了几道血色的剑痕。 在他的对面,孙颖达喘着粗气,他的那身蓝色道袍毁了一半已经残缺不堪,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许多灰尘,一丝鲜血从他的手腕上流下,虽然伤口不大但却令他无比震惊。 他适才用尽全力,那一招「有凤来仪」是他清风剑法的上乘一剑,他原本很自信可以一剑杀了陈庆之。 但结果却是没有,那一剑与陈庆之的「一剑挽星河」相遇,也只是抵消了陈庆之大半的剑气,好在孙颖达靠着无比深厚的内力抹去了残余剑气,但还是被其中蕴含的无上罡气划伤了手腕、撕裂了道袍。 而他的那一剑他亲眼看到撞在了陈庆之身上,却没有出现他想象中血肉横飞的模样,即便那些剑痕看起来可怖,但显然陈庆之肉体强横更令人感到震惊。 “这小子...难不成是钢筋铁骨不成?”骄傲如孙颖达也忍不住心中惊呼。 “牛鼻子,就这点本事吗?呵呵”陈庆之拇指抹去嘴角血迹笑道。 “哼,天要令其亡、必先令其狂,臭小子,你越这样我越发笃定今天必须杀了你的想法了”孙颖达狠狠说道。 在他身后的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相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同样的惊讶,他们惊讶于陈庆之在那一剑下能够存活,也惊讶于陈庆之还有胆子挑衅孙颖达。 “此子当真有些妖孽...师兄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杜光禄一度忍不住握住腰间的那柄「广汉剑」,好在陆冠辰摇摇头道:“你若出手,只怕先被师兄所不允”。 话音一落,陆冠辰眉头微颤,嘴唇微启,然而就在此时,他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扭头看去却是不再出声。 一阵突如其来的惊雷忽然响起,就如同敲响这场大战的战鼓一般响彻云霄,顷刻间,一场大雨席卷了光明顶,早已破败的山顶此时没有一处可以遮挡这场雨,众人全都任凭风吹雨打也目不转睛看着战场的中央。 目光看去,孙颖达脸上的惊诧就在此时收敛,他眼角的几丝微小的皱纹,都被一些奇异的荧光润平,身体肤开始闪现玉质的光泽,一股滚滚的热气,使得天空中飘下的雨丝全部变成了白色的水汽,一股浓烈的杀伐气息,开始充斥这个小院。 “龙虎山大黄庭?师兄果然去过龙虎山”杜光禄眼神微微一变忍不住说道。 世人皆知正一教如今一分为二,茅山和龙虎山分庭抗礼难分高下,但只有身在正一教中的人才知道,茅山和龙虎山比较的根本,乃是两套截然不同的功法。 茅山宗主修《上清经》,这门功法讲究循序渐进,摒弃杂念而练就清澈真气,在其问世的许多年中,都被诟病进境太慢或是不温不火,难以克敌制胜。 直到孙游岳的出现,他改进了上清经创出一门名为《上清洞玄真经》的功法,一改上清经颓势,修炼大成后威力玄妙,只是依旧难以跳出进境缓慢的缺点,据说除他以外,也只有如今正一教掌教陶弘景修炼到了最高的第十层。 但也是陶弘景,据说在孙游岳的基础上以两仪四象之法创出了一门《两仪太清功》,并且借此功法一跃成为正一教第一高手,从此才让茅山逐渐凌驾于龙虎山之上。 也正是由于茅山的日渐兴盛让不少世人渐渐忘了那座曾经的道教祖庭龙虎山,也忘了曾几何时,龙虎山所修炼的「黄庭经」被称为当时无双的奇功,直至龙虎山被流云剑一人一剑打得抬不起头。 而杜光禄等人便是正一教中寥寥几人知道这两门功法优劣区分的,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论上清功法还是黄庭经,都是道家存神御气的路数,不同在于上清经讲究存身外之神,凝练身外之气,而大黄庭乃存自身之神,凝气于自身黄庭之内。 杜光禄还知道,龙虎山《黄庭经》练到大成后一身气息存于自身隐忍不发,但一身气息却深厚如江海,用气之时徐徐而出呈现金光,不仅可抵御罡气更可以穿金断石,世人称之为大黄庭! 曾几何时,茅山内有传言说大长老孙颖达因为不满陶弘景专权曾偷上龙虎山求学黄庭经,如今看来不但不是空穴来风,孙颖达更是将黄庭经练到了大黄庭境界。 “师兄原来这些年都一直隐匿了境界啊,若是练成大黄庭的话...只怕师兄还要比吕不凡强上不少啊!”杜光禄心中惊骇起来。 “哐当”一声,孙颖达忽然丢掉了手中的剑。 大黄庭以自身为神,修炼自身之气,便再也不用借助长剑之力了。 “终究还是得靠这法子,师傅对不住了”孙颖达的眉宇之中出现了一缕深深的失意和哀愁,但在下一刻,却都全部消失,全部化为锋利的剑意! 他手中无剑,但整个人仿佛就是一把长剑立于雨中! 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光,就像一柄隐匿在鞘中许多年的绝世宝剑,骤然出鞘! 散落一地的砖瓦和山顶上所有干枯的和正在生长的蒿草,全部为锋利的气息斩成数截,往外飘飞。 “今日便让尔等掌掌眼!” 孙颖达深吸了一口气,他眼中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对面的那柄三万剑和陈庆之。 “正一教茅山宗孙颖达,以大黄庭赐你一死!” 当他这样的声音响起,陈庆之尚且沉默无语,看似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距离孙颖达最近的柳天豪等人却都是一声低吟,身影倏然闪到一旁的几个角落,而后连忙运气稳住心神。 方才一瞬间,孙颖达身上的无上气势压的他们全都喘不过来气了,龙虎山大黄庭,今日得以重现往日光辉。 孙颖达一双手随后一挥,一道金光从他体内迸发出来照的他好似天神下凡一样,随着急剧的旋转,不是洒出无数滴雨滴,而是射出无数条金色劲气。 轰! 整个山顶一侧好像纸糊的一样往外鼓胀起来,瞬间无数石块、松柏炸成无数燃烧的碎片。 一声声闷哼声在众人耳边连连响起,这些燃烧的碎片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让即便是杜光禄和陆冠辰这样的高手鞋底也滑在土地上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绵密的劲气组成了密不透风的墙,很少有燃烧的碎片穿刺出去,滚滚的热气和汹涌而去的金光被迫朝着上方的天空宣泄,从远处望,就像在天地之间陡然竖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光晕。光晕的中心朝着陈庆之压去,孙颖达这一身大黄庭犹如泰山压顶,压的陈庆之甚至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咬牙站在那里,在这一掌拍出后轰然而来,无数双眼睛看向陈庆之,他们几乎可以肯定陈庆之要完了。 因为陈庆之已经脸色苍白,身负重伤,可就算他钢筋铁骨又怎么敌得过这翻云覆雨般的大黄庭? 一个年轻剑客斩杀了惊鸿一枪吕不凡,逼着孙颖达用出压箱底的大黄庭,已经可以确定将成为江湖上的传说了。 那道光晕压向陈庆之的最后一瞬,光芒大作浓缩成一道硕大的金色拳影,众人暗道这便是大黄庭的杀招了,不少人觉得怅然,他们也幻想过陈庆之会赢,但此时想想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般,虽然就此陨落很可惜,但天妒英才的事情多如牛毛,过一阵子兴许就被人遗忘了。 “他毕竟不是流云剑,除了他的剑,谁能一剑破了大黄庭呢?”杜光禄眼中闪烁出一阵的惋惜,可忽然间他的眉头猛然一皱。 陈庆之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 “他竟然拿起了剑”? “他...他在抵挡大黄庭?”。 杜光禄和陆冠辰都在惊呼,那柄青铜剑长不过三尺有余,但剑身和剑尖上却外放出一道雄浑的青色剑芒,青色剑芒中又闪出一道耀眼的红色和金色,相映起来却是形成了长达数米的耀眼光团! 这道光团竟然开始苦苦支撑大黄庭的压来! “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孙颖达微微一怔,随即加大手中金光的威力喝道。 下一瞬他看到了陈庆之那双倔强倨傲的目光,正高高抬起看向他,那一瞬孙颖达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我有一剑,可斩世间不平!”。 陈庆之大吼一声,下一瞬,似乎天地之间涌来一股股精纯而又凌厉的气流,一道道气流汇聚起来,闯入金色光晕汇聚在陈庆之的剑锋之上,在孙颖达的眼中却有成千上万道细密的雨丝,如无数柄小剑朝他笼来。 借天地之气平不平之事,陈庆之在大黄庭压来的生死关头忽然想通了一点,那个关于”剑势“的含义。 生死之间他想到了远在武康的父母、想到了不知何处的江雨禾、想到了自己身后的耿壮和柳依依,想到了那些无辜枉死的好人,想到了那些逍遥法外的恶人。 他想到了自己死后,终将被盖上一个逆贼恶人的名号,一如流云剑一样被人唾弃而后遗忘,而这世道却依旧如此的不公,丝毫不会为他同情半分。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与人分离,不甘心保护不了想保护不了人,不甘心这世界有如此不公平的事,不甘心有人不分善恶是非却受人敬仰,有人侠肝义胆却被人谩骂。 那一瞬间凌虚一指和凌虚功的奥义涌入脑海,凌厉的凌虚功一股股涌起,他仿佛明白了柳破虏为何要说一指定生死的气势,那气势不是为了争强斗狠,而是为了磨平自己心中的不甘,用一指破去世间不平的气势。 天地本是公平的,不遵天地道义之人终究死于天地的谴责,这便是借天地之气斩杀不平的气势。 陈庆之恍然间领悟了自己的剑势,一剑斩不平的剑势!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凌虚一剑 雨纷纷,风萧萧,天地间一片寂寥。 “我有一剑,平世间不平事、斩世间不平人”。 刹那间一个名字涌入陈庆之的脑海,便是「不平剑势」,这是陈庆之为自己领悟的剑势起的名字。 天地之气汹涌而来的那一瞬,陈庆之倔犟地抬起头,他傲气地屹立在大雨中,任由那些雨水好似锋利的小剑渐渐破开大黄庭的威压,而后他对着孙颖达微微一笑,给人的感觉这位英俊的年轻人似乎对孙颖达并无恶感一般,然而此时一滴落在他身侧的雨滴,却是骤然静止。 孙颖达一瞬间瞪大了双眼,他从陈庆之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对自己的不屑。 接着陈庆之身侧的滴雨珠开始增加,加到恐怖的地步,在加的过程中自然拉长成一柄薄薄的小剑。 孙颖达心中一紧,不敢犹豫地将双手同时一压,金色光晕再去宛如一张巨掌向陈庆之压去,这一掌饱含了孙颖达数十年的功力,他不信陈庆之可以挡住这一掌。 “你这小妖孽,去死吧!”孙颖达狰狞着面目狠狠道,他无比期待这一掌下去将陈庆之拍成粉碎的样子。 “嗤”的一声轻响忽然响起。 众人瞩目而去,是那柄薄薄的水剑发出的一声低鸣,好似对孙颖达表达着不忿一般,而在杜光禄几人眼中,那柄水剑已经不是之前那般虚幻朦胧,已经好似一柄真实存在的小剑。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间,但对所有人来说,这一切似乎需要许久才能消化得了。 那柄薄剑从三万剑锋上脱离而出,倏然之间发出一声轻响冲向金色巨掌。 在茫茫金色光晕中,那柄小剑是那么的弱小而又不堪一击,几乎所有人都笃定那柄小剑要瞬间被金色光晕震的破碎,连孙颖达也发出了轻蔑的笑声。 那柄剑实在太过平淡,平淡到他看不出任何能撼动他的可能,可当小剑一瞬间穿透金色光晕后,孙颖达只剩下死死睁大的双眼再发不出一点笑容。 “这是怎样的一剑!竟有如此凌厉的气势”远远看着的贺仙翁心中无比激荡,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兄!” “不好!” 杜光禄和陆冠辰几乎是同一瞬间发出了惊呼,也是同一时间选择了出手,只是他们不是剑指陈庆之,而是去救人。 那一抹金色光晕里被血浆糊满,金光一层层暗淡下去,一道面容苍白的身影颓然立在那里,他的右臂已经脱离了身体和飘飞的道袍一齐落地,孙颖达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这一幕,兀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小剑斩来的太快,即便杜光禄和陆冠辰一人一剑让剑气偏离了少许,但只是让孙颖达避免掉了脑袋罢了。 一剑过后,仿佛将整座光明顶的雨水全部抽干了一般,顷刻间雨势竟然弱了下来,就仿佛天地都被这一惊所惊,不愿以雨水遮盖着少年的光芒。 “好个一剑斩不平!”贺仙翁忍不住大喝一声,便是这一声才将一直出神的众人唤回现实。 在他们或惊讶或惊骇的目光中,一名赤裸上身的少年拄着长剑傲立雨中,一身蒸腾之气四散,好似刚从蒸笼中走出一般,他的身上布满了血色,此刻任由雨水冲刷后露出一道道刻骨铭心的伤痕,每一道伤痕换作常人只怕都要痛苦万分,但他却一言不发,唯有那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好似诉说着心中的酣畅。 这一日,陈庆之三千剑影斩惊鸿一枪吕不凡,雨中一剑败孙颖达大黄庭。 数江湖百年风流,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日过后,整个天下都将记得这个手持三尺青锋,一脸笑意的少年陈庆之了。 从怒江盟到巴蜀剑派再到黄山,陈庆之每一次面对的敌人都是当世江湖一等一的世家豪门,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个成名已久高手。 这些高手在许多人面前,就如同江湖上的一座座高峰,他们只手遮天,谈笑间便有无数人争相追随,他们一怒便有人惊若寒蝉,从未有人想过初出茅庐便要翻过这些高山。 可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少年,他青衫磊落险峰行,康庄大道他不走,世人都谓山高路远不可为,可他偏偏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可最终,一座座高峰倒在了他的剑下,或许这才是少年该有的轻狂与不羁。 这世上有人跌落山巅便有人登顶,若少年意气风发时都没有敢登峰造极的心气,那少年谈何少年? 对于陈庆之来说,他只是一如自己最开始练剑时的初衷,无论何时他都不信命、不认命,他愿以手中长剑打破枷锁与不平,这便是他的少年侠气。 “他真的做到了,二哥真的做到了”柳依依笑靥如花,而后望着陈庆之那一身伤痕忍不住心中生出一阵痛心。 在众目睽睽下,柳依依快步在雨中奔向陈庆之,她拿出随手手帕轻轻擦去陈庆之脸上的雨水,柔声道:“二哥...你疼不疼?”。 “我说过只要有二哥在柳家肯定没事,怎么样,二哥不算食言吧”。 柳依依眼神顷刻间怔怔出神,旋即她灿烂一笑,那漫天的雨点打湿她绝美的容颜却好似丝毫不觉得冰冷。 “我知道,我一直都相信二哥”柳依依眼中星星点点,那一笑已然胜过人间无数,就连陈庆之也是一痴。 ”师兄...你...”杜光禄看着一言不发的孙颖达,他皱了皱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与陆冠辰相识一眼,二人心中重重一叹,他们与许多人一样从未想过孙颖达会输,毕竟说出去谁能相信一个年轻人接连击败了吕不凡和孙颖达呢? 一瞬间一个略略有些震惊的念头涌入了二人脑海,若陈庆之击败了十大高手中的吕不凡以及孙颖达,那是不是说明这个年纪轻轻的剑客,已经有了步入十大高手的实力呢? ”还真是有一个用剑的妖孽...”杜光禄忍不住呢喃道。 “你方才那一剑,可有名字?”陆冠辰忍不住对陈庆之问道, 陈庆之收回望着柳依依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出这一剑的名字。 “凌虚一剑!”。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贺仙翁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另一旁的柳稹忍不住一惊,几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一丝暗淡目光一转即逝。 这座江湖上用凌虚二字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柳破虏。 柳破虏的凌虚一指没有人不知道,之前众人哪怕是柳稹都没有亲眼见过柳破了用“凌虚一指”,故而哪怕陈庆之用出凌虚一指的时候,也只有柳天豪在那叫喊,而诸如贺仙翁这样一眼看出的人却是沉默不语,才导致众人没往深处想。 可此时一听陈庆之这凝水飞剑的名字竟然是“凌虚一剑”,不由再想起之前陈庆之用的那一指,众人纷纷恍然大悟过来。 “我早就说,这小子用的就是凌虚一指!他...他竟然把凌虚功教给了一个外人,哈哈哈”柳天豪忽然大笑起来壮如癫狂。 “你这老狗笑什么?现在你死到临头了知不知道”! 吕良看着陈庆之再度取胜已经心情烦躁到了极致,尤其看到柳依依与陈庆之不一般的关系后更是心中郁闷不已,再看到柳天豪大笑不由气愤地骂了起来。 “我笑我们几个在这争来争去,原来柳破虏那个老家伙早就有了心中打算,他根本不想我接手柳家,可也不是柳稹他们哈哈,他压根看不上这些废物,他竟然要把柳家交给这个外来的陈庆之啊”。 听到柳天豪的声音包括吕良在内的众人纷纷齐刷刷看向陈庆之,惊讶、愤怒、嫉妒、欣赏...种种情绪在众人脸上展现出来。 “一个功法而已,如何能笃定,说不定是柳破虏无意中教过他的...”吕良不甘心道,他自然不愿意陈庆之接手柳家,那样的话自己唯一能压过陈庆之的家世也荡然无存了。 “你懂什么?柳家历代家规说的清清楚楚,不论何人若可以十八岁前将凌虚功练到五层以上便是下一任家主,而凌虚一指就是五层以上才可以练的绝学啊”柳天豪怅然若失道,言语中尽含不甘。 “你想多了,我对什么家主位子一点也没兴趣”。 陈庆之再度语出惊人,而他身旁的柳稹也是出神地看向了他,正好与陈庆之看来的目光撞在一起。 “陈少侠,你是我柳家恩人,又能练出凌虚一指...于情于理都担得起,我柳稹绝无怨言!”柳稹深吸一口气说道。 “柳公子,我说的是真的,至于这个家主位子是你们柳家家事我管不着,至于凌虚功其实也是个意外,不过一言难尽一时半会说不清了”。 “哈哈,柳稹啊柳稹,你相信他说的嘛,我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取你而代之,你看看现在打了这么久也不见老爷子出来,他多半已经死了,他不在你能压住这个陈庆之嘛?哈哈哈,虽然我没有得手,但是想到你也得不到家主我还真是高兴啊,哈哈哈”。 忽然一道寒光射出,只听一声撕心裂肺饿叫声从柳天豪口中发出,竟是柳依依用飞花在柳天豪毫无防备时斩去了他的一双耳朵。 “我不杀你是因为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再多嘴我可以用飞花一片片将你剐了!”柳依依前所未有的愤怒道。 柳天豪愤恨地看着她,忽然他目光一变看去,随后忽然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后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忽然一道刺目金光飞射而去。 “少侠小心!”柳稹连忙喝道,他认出那是柳天豪修习的柳家暗器之一的「暴雨梨花针」。 他作势就要甩出秋水长空刀,可下一瞬他却不由一怔,因为那些金针却不是射向陈庆之而是撞在了陈庆之双手拄地的长剑上。 一阵当当当的清脆声响起,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那暴雨梨花针明明只是砸在了长剑上,可陈庆之却是双手一抖,忍不住一松手将长剑丢落在了地上。 下一瞬,原本站定不动的陈庆之也是摇摇晃晃地倒下,在柳依依惊呼声中最终倒在了她的怀中。 “陈庆之~原来你已经耗尽真气了嘛,你是用那柄剑撑住你的身子对吧,咱们真是被你唬住了啊”柳天豪阴森一笑道:“杜道长,你们还等什么,现在可以就给孙道长报仇啊!”。 众人闻言一惊,纷纷看向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面色一阵犹豫不决,对他们来说击杀此时软弱无力的陈庆之易如反掌,可是未免有损于江湖道义。 杜光禄和陆冠辰不同于孙颖达,常年修道养性,还是将道义二字看的十分重的。 “杀了他!”。 杜光禄和陆冠辰震惊地回头看去,却见孙颖达狰狞地盯着陈庆之一字一句道:“现在立刻杀了他!”。 “师兄...这样未免胜之不武啊”陆冠辰犹豫道。 “我说杀了他!!!”孙颖达歇斯底里道:“你若不杀他我立刻自尽在你面前!”。 第一百七十二章 道心崩坏 雨势急转变弱,让光明顶上顿时寂静下来。 这分寂静立刻便被孙颖达的这一啸所取代,他的双眼血红,断了的手臂滴答滴答流着鲜血,配上他狰狞的面孔,全然不似初上山时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杜光禄望着孙颖达脸色难堪,他明白此时此刻孙颖达定然对陈庆之是恨之入骨,且不说这一战之后孙颖达定然威名扫地沦为陈庆之又一块垫脚石,就这断臂之恨以孙颖达的性格便是不可能饶得了陈庆之。 杜光禄二人知道孙颖达其实生性高傲,自从当年被陶弘景压过一头后便一直在心中暗暗较劲,想来偷学黄庭经也是为了能够有机会与陶弘景平起平坐,但现在断了一条胳膊自然是再无可能,所以见到陈庆之已然耗尽内力倒地后便想要禅茶除根甚至不惜以自杀为要挟逼迫杜光禄二人。 “师兄隐忍这么多年,竟然连修炼了大黄庭都只字不提,显然是准备有朝一日大展身手的,只可惜...”杜光禄心中暗暗叹道,他素日与孙颖达并不和睦,但三人毕竟师出同门又一起长大,见他这样不免落得一阵惋惜。 “师兄,吾辈修道之人万不可做趁人之危的事啊...你也绝不可自寻短见...”陆冠辰犹豫片刻后率先开口道,他走到孙颖达身前搀扶起后者,不料却被后者猛然一肘推开。 “我问你,杀还是不杀?”孙颖达脸色铁青道。 “孙道长,这是老夫最后一次叫你一声道长,你不分是非动手在先,如今还要逼二位道长趁人之危,真是令号称武林正派之首的正一教脸上无光!”贺仙翁愠怒道。 “今天你们若想要陈少侠的命,就从老夫的身上踏过去!”。 随着贺仙翁的声音落下,柳家一众弟子纷纷站到他的左右,怒目而视着对面的孙颖达三人,死死将陈庆之挡在了身后。 “看到了吧,此子不仅和魔教走的亲近,如今连柳家也倒向他,若留着他后患无穷啊师弟!”孙颖达猛地一把抓着杜光禄的胳膊说道,他知道陆冠辰一向最听杜光禄的话,只要说动这个二师弟一人便可。 “师兄...若他还站得起来,我定会为师兄报仇的,可是...”杜光禄无奈道,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茅山宗内可是称这个二长老为“宁折不弯、山中君子”的,要让她做出有违本心道义的事实在是难上加难。 “难道正一教收到的教训还不够吗?你们忘了师傅怎么死的吗?!”孙颖达猛然喝道。 这一声顿时令杜光禄和陆冠辰瞳孔一震,却见原本坚定的杜光禄眼中也不由闪出一丝变动,隐隐含着杀机的变动。 “师兄...他并不是那人的徒弟啊”陆冠辰摇摇头轻声道。 “是与不是有那么重要吗?你看看这,难道你就想不起二十年的事吗?”孙颖达自嘲般地晃了晃自己的断臂道:“龙虎山气运断在了流云剑,我茅山绝不能重蹈覆辙,这世行绝不能再出现一个像流云剑一样的剑客了!”。 “二十年前就是他这般年轻的流云剑,一人一剑打的龙虎山抬不起头来,也是他一剑打的师傅境界大跌郁郁而终,你们忘得了师傅的死,可我忘不了!”。 “你若今天不杀他,他今天断我一臂难保明天不会也像流云剑一样杀到茅山,难道你希望我茅山如龙虎山一样成为他陈庆之扬名天下的垫脚石吗?”。 一连三句话振聋发聩,顿时令杜光禄和陆冠辰哑口无言,二人眼神闪烁不发一言,却见杜光禄已然缓缓摸到了腰间的佩剑。 他的佩剑名为“道心”,这两个字刻在剑身上时刻提醒着杜光禄自己修道习武的初心,但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道心已然濒临崩坏。 “师弟!你别忘了你是师傅的徒弟,是正一教的门人,山门延续大过一切!”。 杜光禄心神一凛,恍惚间只听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 “师兄?”陆冠辰有些意外道。 “此子...太过危险,留不得了!”。 陆冠辰张大眼睛看着杜光禄,杜光禄站起身拔出了那柄“道心”淡淡说道:“就是有点对不起这道心二字了”。 “既如此,我与师兄共同承担”陆冠辰旋即起身也说道,这个年轻几岁的道士也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柄名为“玄黄”的长剑。 玄为天、黄为地,陆冠辰曾经醉心经书道法,立志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可在此刻也终究有愧于心了。 “师弟,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再犹犹豫豫,快杀了那个小贼!”孙颖达连忙喝道。 “两位道长快出手,莫要让那小杂毛跑了!”柳天豪面露喜色狰狞道。 “还请道长为我父亲报仇!”吕良也是连忙抱拳道,脸上也露出兴奋。 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却好似完全听不到这些声音,只是并排站立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二人看似平缓而又简单的一步,却瞬间迸发出两股相辅相成的气息,杜光禄与陆冠辰二人自幼修习《上清洞玄真经》,在四位师兄弟中,二人既不像陶弘景一样天赋异禀、也没有孙颖达积累深厚,但二人性情相似,都是低调内敛的内功路数,虽然进境比不上陶弘景和孙颖达,但循序渐进一步步打稳根基所积攒的数十年功力同样不可小觑。 “二位道长,当真不愿意回头?”柳禛质问道。 “走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杜光禄抚摸了一下道心长剑幽幽说道,淡蓝色的剑身上发出一阵低鸣声仿佛回应着杜光禄的叹息。 “得罪了诸位”杜光禄旋即一叹,只见一道湛蓝色的剑光瞬间出现,而另一边,陆冠辰也顺势一剑,则是一道厚重的黄色剑芒接踵而至。 贺仙翁等人顿时心中一惊,那两道剑光看似迅疾却忽然扩散开来,一如两道光幕笼罩住了众人,一股磅礴的气势压得众人浑身一颤,刚刚拿起的兵器都好似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拉扯一般,只见杜光禄二人手中持剑轻轻一挥,一阵轰响后,众人都被一股力量拍向了两边。 “四两拨千斤?”贺仙翁忍不住惊叹道,方才杜光禄二人合力之下竟让他们好似飘然之间就倒在了地上,正是上清功法中玄妙的御气法门。 众人这才幡然醒悟,之前孙颖达与陈庆之大战一场让所有人惊叹于二人的精湛武功,却忘了杜光禄和陆冠辰同样位居茅山三老。 这一击之威力,虽然集合二人之力却比之孙颖达那一招大黄庭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许伤我二哥!”柳依依脸色一变忽然起身挡在了陈庆之身前,张开双臂娇喝道。 杜光禄和陆冠辰脸色猛然一变,二人此时一左一右各自刺出一剑,剑锋之上各自萦绕着充沛的剑气,这一剑毫无保留为的就是能够一剑绞杀陈庆之,不留任何一丝变动的可能。 只是他们没想到柳依依此刻会无所畏惧的站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可这一剑已经如离弦之箭,即便二人收手也挽回不了剑气将贯穿而过的气势。 “依依!”柳禛发出一声惊呼,他想要冲过去阻止可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不由吐出一口鲜血。 柳依依望着呼啸而来的剑气,绝美而又白净的容颜上绽放出淡淡的笑容,死亡在前她唯一感到的是一丝心安。 “至少...这次是我救下二哥了”柳依依淡然地闭上眼睛,两滴清泪划过女子的脸庞。 在她的身后,陈庆之鼓起全身力气想要站起来,他怒目圆睁却还是迟了一步,他此刻耗尽内力动作哪能追得上那两道剑气。 “不可以,不可以...”陈庆之眼圈泛红撕心裂肺般地喊道。 可剑气如虹已经无可避免,就连杜光禄和陆冠辰也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直挺挺的两道剑气划破长空而来。 可忽然,就在那一瞬间,一阵撕碎虚空般的炸响猛然出现,那一响声后,众人只觉得似乎这片天地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众人一怔,他们原以为是那两道剑气造成的声音,可下一瞬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那两道剑气在距离柳依依不到一尺的地方,仿佛受到了毁灭般的打击似的,刹那间开始一层层消散,顷刻间化为乌有。 可这还没有结束,杜光禄和陆冠辰的眼中,分明有一道透明却又凌厉无比的气息径直而来,霎时间二人如临大敌,长剑一横浑厚的气息笼罩一身。 正一教中人以气息浑厚绵长著称,更何况是茅山三老这样的高手,二人全力提防,那一身内力笼罩只怕是刀枪不入。 但这一切在那道凌厉的气息面前,终究化为了泡影。 一声低沉的撞击声后,杜光禄和陆冠辰脸色霎时间变得灰白,片刻之后二人周身真气宛如龟裂般破碎,再下一瞬,两道身影轰然间飞出砸在了地上,砸起了一地灰尘。 二人口中猛然吐出鲜血,两柄长剑赫然断开一分为二! 何人一招之间便可重伤二人并且断其兵器? 只听得此时一道低沉声音悠扬传来:“正一教好大的本事,当我柳家无人吗?”。 声音正是从柳依依身后那间残破的房间中传出,一时间,一道惊雷在许多人心中炸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你快点 “咕嘟”一声,柳天豪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 这世上不会有太多人比柳天豪更熟悉那一道声音,那一瞬间惊慌、恐惧、不安甚至些许的懊悔开始涌入他的心间,他想要藏起来,可是光明顶已经无处可以藏身,他想要逃跑,可一双腿不知怎的竟然迈不起来。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柳天豪自顾自呢喃着,眼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同样回头望去的还有柳稹】贺仙翁以及所有柳家弟子,他们都听出来那人是谁,那是一个老人,一个近百年来扛起这座山峰的老人,一个以一己之力将柳家带到顶峰的老人,一个嫉恶如仇的老人,也是一个至情至性的老人。 邪魔歪道听到他的声音全部都要退避三舍,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听雪堂也不敢上黄山一步,而对于他的徒弟、孙子、侄儿以及至亲好友来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便会生出足够的心安。 他们知道,只要有这位老人在,黄山的天就塌不了。 ”是爷爷吗?”柳依依含泪转身,一双美目凝视着那间破烂不堪的厢房问着,也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一阵更大的巨响仿佛回应着柳依依一样响彻云霄,伴随那一声巨响那厢房轰然倒下,扬起了一地的灰尘。 柳稹与贺仙翁暗自一惊翘首以待,他们知道这间房间正是藏着暗道通道的那一间。 所有人都想要透过灰尘看清里面的人,可那人却先一步开口了。 “爷爷不在,小崽子们受苦了”。 那声音洪亮而又柔和,如暖阳一般刮过了柳家众人,霎时间柳依依等人全都热泪盈眶起来,因为他们都无比确认,那人正是他们期盼已久的柳破虏,只有他才会亲切地叫所有后人一声”小崽子”。 一道高大挺拔的人影从灰尘中徐徐显现,在他的身边漫天的灰尘却一点也沾不到他身上,几息后便露出那一张白发苍苍而又坚毅硬朗的脸来。 “柳...柳破虏!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一声惊呼从吕良口中传来,他瞳孔张地巨大,声音也透着颤意,而他身边的柳天豪已经彻底站不稳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他们的脑海里都浮现出了两个字:“完了!”。 “爷爷!” “柳大哥!” “老家主!” “师傅!” ... 柳家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传来,无不洋溢着难以压制的喜悦,只见柳依依一瞬间奔跑过去,毫不顾忌地扎在了柳破虏的怀里开始了号啕大哭。 “爷爷~我终于见到你了,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每天我都在想爷爷,可爷爷一直都不见人,我就怕...就怕再也见不到爷爷了~”柳依依带着哭腔将这几日压抑的思念和悲伤一股脑倾诉了出来,美人落泪,令人怜惜。 不单单是柳依依,柳稹等人虽然不能像柳依依一般呈现女儿姿态,但却又扼住不住那一滴泪水,即使是贺仙翁也是又笑又哭起来。 他们等这一刻实在等了太久了。 “依依别哭了,爷爷这不是回来了嘛,爷爷没有事了你们都可以放心的,再哭下去可就成了大花猫不好看了~”柳破虏宠溺地摸了摸柳依依的头淡淡对众人笑道:“你们都不许哭了,我柳家门人可不是只会哭鼻子的孬种”。 “嗯嗯!爷爷没事就好~”柳依依抬起头露出一张灿烂笑容,泪水刚刚打湿了容颜却被她一把抹去,摆出一副坚强的姿态。 “柳大哥...你能没事我们可就放心了,这几日大家都提心吊胆的,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童仙姑上前笑道。 柳破虏轻叹一声上前对着贺仙翁和童仙姑作揖道:“青瑶妹子、云龙老弟,老哥哥这次真是对不住你们了,这次为了柳家你们药王宗十不存一...,这份恩情我定会让柳家世代铭记回报于你们的,好在你们两没事,否则我可真是万死难辞了”。 贺仙翁上前一把拦住柳破虏恭下的身子道:“柳大哥啊,咱们三人还有花姐姐已经有半辈子的交情了,当年咱们一同闯荡江湖若不是有你在,我和青瑶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药王宗这些年与柳家互相扶持其实也是沾了柳家的光,更别提花姐姐当年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们要替她照顾好你,你此番差点遇难,倒是我们可都无颜面对花姐姐了”。 说罢,贺仙翁夫妇与柳破虏相视一笑,三人加起来都要超过二百岁的老人,此时相聚在一起,眼中都还是少年时鲜衣怒马的样子。 生死不弃、相互扶持,人间友情大抵不过如此了。 “爷爷...孙儿没能看好家,给您丢脸了,您罚我吧”柳稹缓缓上前说着,说完便跪了下来低下了头。 “柳大哥,稹儿他...“童仙姑见状想要说什么却被柳破虏挥手打断,只见他忽然正色上前看着柳稹,众人心中皆是一紧,柳家门人人人皆知柳破虏赏罚分明,对待柳稹一向严苛。 “稹儿~,你做的很好了,柳家有了你才能让我放心啊”。 这一声说完,众人皆是一惊,贺仙翁夫妇淡淡一笑,柳稹更是不可置信地抬头起来,在他的记忆里爷爷固然是好的,但还没有几次认真夸赞过自己。 一瞬间,这个面对死亡丝毫不惧,重刑加身也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止不住流出两行热泪,这份认可比世界一切荣华富贵都令他感动。 “爷爷...”。 “好孙儿,起来吧”柳破虏拉起柳稹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日后万不可再下跪了”。 “你爹自幼染上恶疾,你母亲生你不久后便随你爹一同离去,你大伯身强体壮可最终他们两口子都死于非命,我这辈子没能照顾好两个儿子,但好在我有一个好孙儿和一个好孙女,既然你们受了委屈爷爷便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如何对得起你们九泉之下的父母和你们的奶奶,你说是吧天豪”? 柳天豪闻言浑身一颤,看着柳破虏扭头射向自己的那道冷淡眼神更是如坠冰窟,好一会才颤抖着道:“老家主...我...我都是被吕不凡那家伙害得啊...”。 “柳天豪!事到如今你想把事情都撇给我白龙寨是吗?特、码我爹当初真是瞎了眼,就该先一枪杀了你!”吕良顿时火冒三丈道。 “难道你们要老夫在这看你们拌嘴吗?”柳破虏声音低沉打断二人,短短几字之间不怒自威。 “事已至此,我白龙寨认栽便是了,不过我想问一句柳老,你明明吃下了我白龙寨的火寒毒为什么会毫发无损?是不是跟那个小子有关系”吕良指着陈庆之问道,此时的陈庆之才刚刚费力站起来,一直淡定地立在一旁并没有上前打扰柳家众人的重聚。 柳破虏闻言看了眼陈庆之,只见陈庆之这才缓缓上前,二人相视一笑后便听的陈庆之对着柳破虏作揖道:“师傅~”。 短短两个字说出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论是柳家弟子还是白龙寨中人,就连远处被柳破虏一招击败的杜光禄几人也是面露惊色。 要知道,柳破虏可是二十多年前就亲口说过不收弟子的,即便柳家弟子他也只是偶尔指导一番而已,就算他亲手将飞花传给了柳依依那也只是为了让柳依依有个一技傍身而已,绝对谈不上亲传弟子。 此时陈庆之竟然堂而皇之叫柳破虏师傅,而且看后者的神色显然是认可了这个叫法,这如何能让人不吃惊,他们原以为陈庆之最多不过被柳破虏指点几招,不曾想竟然收陈庆之做了亲传弟子,恐怕此事传出去足矣震惊整座江湖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释然,毕竟陈庆之方才的惊艳表现可谓令人叹服,若说柳破虏生出爱才之心倒也可以解释,不过这其中的具体缘由也就只有陈庆之和柳破虏二人知晓了。 “你们白龙寨的火寒毒确实阴险,不过区区一个火寒毒就想要我师傅的命真是痴心妄想,我师父不过是疗伤解毒用的时候久了点罢了,竟然就让你们这些跳梁小丑窜上窜下,真是可笑至极!”陈庆之对着吕良朗声嘲讽道,令后者听了脸色一变顿时长叹一声沉默起来。 倒是陈庆之趁着机会上前对柳破虏小声问道:“师傅?你这是全恢复所以出关了?”。 陈庆之问出心中疑问,乃是因为当时离开密室时柳破虏内功和伤势都未恢复,可是刚刚那击败杜光禄和陆冠辰二人的一招又分明是柳破虏的绝学“凌虚一指”,那一招的威力凌厉无比竟然足矣一招制敌,饶是陈庆之也不得不惊叹莫非柳破虏已经恢复了全力? “呵呵,不过恢复了七七八八,不过对付这些臭鱼烂虾足够了,不然你让老夫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吗?”柳破虏笑了笑低声回道。 众人见二人窃窃私语都是一怔,只见陈庆之露出明白神色后又忙说道:“不是师傅,我就出来这么一会你就能恢复到这样了,是不是太快了,你现在凌虚功恢复到几层了?”。 “臭小子老夫都跟你说了只要老夫伤势一好,恢复功力便是犹如一日千里,虽然现在也还没回到第八层功力,不过是不是比你要快点啊~呵呵”。 陈庆之闻言一怔,看着柳破虏那张笑脸心中不由苦笑一声,男儿至死是少年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雨作飞花 “是~师傅你的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最快的男人就是师傅了~”陈庆之顽皮一笑说道。 柳破虏闻言一愣,没想到陈庆之竟然没跟自己拌嘴,正欲答应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由忍不住一指弹在陈庆之脑门笑骂道:“臭小子~若你师娘还在,非得打你板子”。 “爷爷~二哥为了咱们柳家身负重伤,你可不能随意责罚他了”柳依依不知二人在拌嘴赶忙上前焦急道。 柳破虏一怔,又扫视了周围一圈,竟发现柳家门人或多或少都因为自己这句笑谈关心起陈庆之来,不由摇头苦笑道:“好好好~,不罚他,哎,真是女大不中留咯”,这最后一句自然是说过柳依依听的。 柳依依闻言俏丽容颜顿时染上一抹红霞,偷偷瞄了陈庆之一眼后便赶紧躲开,只是嗔道:“爷爷不许胡说!”。 “咳咳,那个...师傅,咱们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处置那些人吧”陈庆之尴尬地轻咳两声连忙将话题转向柳天豪和吕良那边。 见柳破虏目光再次看来柳天豪浑身又是一颤,只听他连忙说道:“叔叔!叔叔你饶我一命...我真的都是被吕不凡逼的,是他逼我下毒的,你知道我的叔叔,我就会算账赚钱,我哪敢对付您啊~“。 “你这不废话,你一个人不敢,吕不凡一个人也不敢,合起来就敢了啊”陈庆之冷冷说道。 “陈庆之~!今天我白龙寨折在这里算我们倒霉,有本事就赶紧杀了我别在这废话,否则等我回到白龙寨日后定要找机会杀了你!”不同于柳天豪的求饶,吕良却是对着陈庆之恶狠狠道。 “师傅...,他是吕不凡的儿子,他爹死在我手中,我答应过他如果他想替他爹报仇可以日后来找我,所以今天不会杀他...”陈庆之又看了眼吕良道:“虽然他跟着他爹学的心狠手辣,但倒也算有点骨气,今天他丧亲之痛也算对他施以惩罚,不如...咱们饶他这一次?”。 “陈少侠...这白龙寨可没什么好人,而且这个吕良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咱们可不能一时仁慈,放虎归山啊”贺仙翁提醒道。 “云龙说的不错,我柳破虏恩怨分明,白龙寨这次杀我柳家和药王宗弟子无数,我断不能饶恕”柳破虏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也从不屑杀他这样的孩子,他的错在于有个教坏他的爹,好在他爹已经死了,即便十恶不赦之人亦有父母,他此番丧父之痛的确也算是个不小的惩罚“。 “更何况我这徒儿亲口答应他了要饶他一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出口便不可食言,所以...我大可绕了此子一命,若他回去就此悔改倒也罢了,若说死不悔改,既然小辈之间的恩怨那就让小辈们亲手解决”。 柳破虏言罢,便听陈庆之当即谢过后说道:“吕良你可听清楚了?今日我不杀你全是看在你还年幼,又有丧父之痛罢了,若你回去能悔改便好,若不能我还是那句话你大可以再来找我,可到时候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的!”。吕良此刻愣了许久,没想到陈庆之竟然还要放过自己,但许久后他想起父亲惨死便又咬牙切齿道:”好!陈庆之你等着,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咱们走!”。 吕良说着就要招呼白龙寨其余喽啰退去,可就在这时却听柳破虏忽然道:“慢着!”。 吕良闻言一怔看着柳破虏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要放了我走?”。 “我答应不要你的性命那是给我徒弟一个大面子,莫非你真觉得我柳破虏是那活菩萨”? 吕良看着此刻柳破虏肃穆神色不由一愣,恍惚家想起以前父亲说过,柳破虏虽然年纪大了后少有出手,但他年轻时可也是雷厉风行之人,毕竟让邪魔歪道风声鹤唳,让柳家百年安定靠的可不是仁慈,而是无双的武艺和铁血的手腕。 “哪敢问柳老想要怎样?”吕良深吸一口气问道。 “吕不凡带人上山杀我门人无数,你身后这些白龙寨中人个个都是背着我柳家弟子和药王宗弟子的性命的刽子手,我若放他们走如何令亡魂安息?冤有头债有主,老夫当年就说过胆敢上山犯我柳家之人,必以牙还牙、以血祭血!”柳破虏声音浑厚当即喝道:“现在,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自刎谢罪,不然老夫就亲手解决了他们为我柳家亡魂祭奠”! “你...白龙寨数百人命岂能全部葬送于此!”吕良忍不住喊道,他没喊的是,这数百人更是白龙寨最精锐的力量,若全部死在这那白龙寨只怕从此就要一蹶不振了。 “怪不得敢放我走,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断了我白龙寨的气焰,柳破虏你别忘了,我白龙寨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你可得罪不起!”吕良想了想恐吓道。 “哼,想拿鞑子压我?哈哈哈,你这小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柳破虏怕天怕地最不怕的就是杀北魏鞑子,你不说还好,既然承认了那我便更留他们不得,身为汉人却为胡人卖命,如此卖主求荣之人天理不容!”柳破虏怒喝一声,一道真气汹涌而发直冲云霄,声音如雷震地吕良脸色苍白节节后退。 他一时间竟然忘了,柳破虏这辈子杀的最多的就是北魏胡人,自己怎么傻到用杨大眼去压柳破虏了,不禁暗自懊悔起来。 “少主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白龙寨没了我们没事可不能再没了你”吕良身边一名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吕良认出这是寨子里一名小头目,倒也算得上白龙寨的老人了。 “少主快走吧!我们几百人一起上,不信这老头子能全杀了我们,你赶紧走,夫人还在寨子里等着你呢!“那汉子大喝一声,还没等吕良阻止就见他一呼百应,顿时那白龙寨数百人齐刷刷朝着柳破虏冲去。 “不可!”吕良开口大喊却是已经为时晚矣。 柳家众人纷纷作势迎敌,却只听柳破虏淡淡一言:“老夫还在,用不着你们”。 “爷爷,要不要我把飞花...”柳依依连忙拿出那盏银色的飞花想要交给柳破虏。却见柳破虏摆了摆手道:“小崽们你们看清楚了,我柳家暗器是这么用的,我若想用飞花,那万物皆可为飞花!”。 猛然间,只见柳破虏弹指一挥,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骤然间停了几刻,却见一滴滴雨水汇聚在他的指尖,眨眼之间渐渐呈现出一道透明而又朦胧的莲花模样。 以雨水作飞花,陈庆之瞳孔微缩,他看得出柳破虏这一招之间暗暗喊着凌虚功的底子,借雨水之势化为暗器。 下一瞬眼看白龙寨百人不足十步,只听的柳破虏淡淡说了句“青松来风吹古道,绿萝飞花覆烟草”。 而后就见他指尖一弹,那雨水化作的莲花骤然间炸开,一片片雨水花瓣宛如一道道凌厉的刀片射去,在白龙寨百人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中,那一片片”飞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众人脖颈。 不过眨眼之间,一道道血雾与雨水便交织在了一起,陈庆之看的目瞪口呆,他想起当初西风说过”若是柳破虏用飞花,根本不会这么慢”。 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柳破虏不过淡淡一弹指,那道飞花顷刻间便穿透力百人,速度之快就连他也只能看个大概,可还没等看清,那盏雨水莲花便消散在了风中,而白龙寨的百人还静静站立在那里。 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的脚下已经流淌着自己的鲜血,可他们甚至都没看清那“飞花”何时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一瞬间,一个接一个轰然倒地,不过弹指间便覆灭了百人。 “这才是真正的飞花!”陈庆之忍不住呢喃起来,却见远处的吕良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他远远看了眼柳破虏,而后宛如看到了魔鬼一般当即一屁股坐地,屁股着地的疼痛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咽下一口吐沫后吕良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他知道他还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你们知道飞花的名字怎么来的吗?”柳破虏淡淡问道。 “不是师傅你为了纪念师娘起的...”陈庆之开口的道。 “是也不是,我是为了晓棠,但其实这名字也是她早就想好的”柳破虏轻声一笑,伸出手任由雨滴打下,好似回忆起了什么美好事物一般闭上了眼睛。 “人间多少佳山水,独许黄山胜太华。 云海波澜峰作岛,天风来去雨飞花。 千重烟树蝉声翠,薄暮晴岚鸟语霞。 怪石奇松诗意里,溪头吟罢饮丹砂” “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晓棠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她唱完这首诗笑着对我说,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像黄山落雨一样美的暗器她便要学上一学,还要把暗器的名字叫做「飞花」,只可惜飞花终有、佳人不在...”。 这位耄耋老人在这场雨中想起当初泛红的脸,最终渐渐泛红了眼。 第一百七十五章 垂死挣扎 「飞花问柳」柳破虏的名号江湖上人人皆知,那一盏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器飞花承载了许多传说。 有人说飞花是柳破虏集合天下暗器精华于一身的奇作,也有人说飞花是柳家世代传下来的秘密武器。 即便有人知道这两个字是柳破虏为了纪念曾经日夜陪伴自己的那位温柔女子,也不会想到,这飞花的念头便是这位女子想出来的。 她说喜欢看黄山如同飞花般的细雨,但有人知道,她爱这场雨是在雨中想起了曾经在钱塘江畔顺流而下的朵朵飞花,以及因为飞花遇到的那名少年。 那年少年初入江湖,意气风发;那年少女泛舟而立,春心初漾。 那时也有一场细雨,将那年的柳破虏和那年的花晓棠聚在了一条船上,也是因为这场雨和那一朵朵飞花,二人坠入爱河。 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伴随这美梦一般相遇的是潇洒快活、无拘无束的江湖游历,当年的柳破虏、花晓棠,还有那时候还叫做贺云龙的贺仙翁以及他的小师妹童青瑶。 四人游历江湖好不快活,可男儿志在天下不可能一辈子无拘无束,几年之后的柳破虏回到柳家接任家主,担起了柳家「光复中原、除魔卫道」的重担。 那时候的花晓棠才明白,柳破虏不可能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因为这座江湖也需要这样心怀正义的领袖人物,而她却是钱塘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之女,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刀光剑影的江湖。 她可以选择回去钱塘,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不用卷入任何的江湖纷争,只需要平平淡淡等着家里安排一个妥当的亲事,从此过上一如往常的平安日子。 但她选择了爱情,她义无反顾哪怕被家族除名也随着柳破虏回到了黄山,在这里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怀家国正义无法永远陪伴自己,她亦无怨无悔为他操持家业,在这个她从未踏足过的江湖将这个百年世家经营的蒸蒸日上。 可当细雨来临,她的眼前总会浮现起那年钱塘江畔的一朵朵飞花,她虽不说但在她的心里却无比怀念那时二人初见时的样子,虽然她日后成了人人尊敬的花夫人,那短暂而又灿烂的几日相伴游历,却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所以她笑着对柳破虏说想要一个如同飞花一样美的暗器,因为她想要永远记住那些美好的记忆,这个如同花一样温柔安静的女子从未丢过心中的浪漫。 只是世事无常、江湖汹涌,一番深情终究变得花暗柳明,天人永隔。 “晓棠~飞花我做好了,你却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我没食言,这绝对是世上最美的暗器了,等我下去带给你看看”。 柳破虏的心绪因为这场细雨回忆万千,暗自神伤起来。 ... “爷爷,你没事吧”柳依依上前关切问道:“爷爷又想奶奶了吗?”。 柳破虏转头看了眼柳依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衣裙纷飞的明媚女子,淡淡一笑道:“爷爷没事了”。 “爷爷,那这个叛徒该怎么处理?”柳稹起身开口冷冷道,随着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看向那早已经吓破了胆的柳天豪,一个个怒气冲天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对于这些幸存的柳家门人来说,柳天豪和那些归顺他的叛徒比起白龙寨更加令人气愤,他们可他理解白龙寨的所作所为,那是因为两派素来不和,本身就摩擦不断,但对于柳天豪这些背后捅刀子的人他们却无法原谅。 柳家虽是当初柳氏族人建立,但在江湖中发展百年,门中弟子也不只是柳氏子孙,而且柳家素来以道义二字约束门人,对于忘恩负义和背叛师门都是极为不齿的行为,而且柳家不同于巴蜀剑派那样以白氏为尊,在柳家不管你是不是柳氏子弟全都一视同仁。 尤其是柳破虏担任家主后,约束门中弟子皆以兄弟相称,绝无任何偏袒之分,可此时此刻,聚在柳天豪那边的叛徒却大半都是柳氏子弟,反倒是许多外姓弟子都义无反顾追随着柳稹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柳天豪,你身为我柳家长老勾结白龙寨匪徒,企图加害老家主,更是残忍杀害同门弟子,你对得起老家主对你的期望和信任吗?你还敢大言不惭说受人胁迫?我看今日若不将你大卸八块都难以平息我等心头之恨!”贺仙翁狠狠说道,他此刻对柳天豪自然是恨地牙痒痒,毕竟他一手建立的药王宗几乎都毁在了柳天豪手里,可谓一世基业毁于一旦了。 “他怎配做我柳家长老?还有你们这些人,还好意思说自己说柳家弟子吗?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柳家先祖吗?我觉得仙翁说的没错,绝不能轻饶了他们”柳稹也附和道。 二人话音一落,对面包括柳天豪在内的数十人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更有几人已经吓得腿软坐在了地上,也有几日已经开始扣头求饶起来。 “天豪,你有何话说?”柳破虏沉声问道。 “我...”柳天豪脸上阴晴不定,眼神飘忽宛如失魂落魄一般,方才贺仙翁和柳稹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难逃一死,又回想起昨日他还信誓旦旦自己终将入主柳家,不由想着人生大起大落忽然惨淡一笑。 “呵呵,我能说什么?成王败寇罢了,倒是老爷子,我就想问你一句,这么些年你真的对我们二房三房毫无愧疚吗?”柳天豪说着忽然愤然道。 “我问心无愧”柳破虏毫不犹豫说着,柳天豪口中的二房和三房便是柳破虏的两位弟弟的族人,只不过如今二人都已经驾鹤西去,二房和三房便都是以柳天豪为首了。 “呵呵,问心无愧?那我问你,我比柳稹这个臭小子差了什么,我要资历有资历,要人脉有人脉,凭什么下一任家主会是他?这些年如果不是我东奔西跑为柳家拉拢人心,就你们大房和那些外姓人在外面惹的祸,柳家早就被人围攻了“。 “我知道老爷子你武功盖世,但你能护得了柳家一世吗?难道靠柳稹这帮屁也不懂的毛头小子就能护得了柳家?还有!老爷子你口口声声说柳家弟子不分内外,但柳家暗器和凌虚功明明就是我柳家绝学凭什么传给他们,凭什么他们闯祸我还得去擦屁股?凭什么他们中有的人都可以学凌虚功和最好的暗器手法,我二房三房弟子甚至只能学入门暗器和武功,你说说凭什么?”。 柳天豪越说越激动,竟然挺直身子怒视起来,倒将柳稹等人听的一愣哑口无言。 “原来这就是背叛柳家的原因?哎...”柳天豪闻言长叹一声。 “二叔!我便再叫你一次二叔,爷爷不愿意回答你那我就与你说说,你口口声声觉得二房和三房委屈,那我倒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柳家祖训是什么?”柳依依忽然开口说道,对面的柳天豪见柳依依开口不由一皱眉,在他的记忆里柳依依向来是逆来顺受的乖女儿,什么时候也会如此出头了? “你说不出口我就替你说说,我柳家家训是「光复中原、除魔卫道」,先祖更是留下祖训说过凡是入我柳家门下弟子便要谨记这八字家训,如果做到了哪怕不是我柳氏弟子也当得起满门尊敬,若做不到即便武功卓绝也要逐出山门!”柳依依字字珠玑继续说道。 “你二房和三房这些年所作所为不用我跟你描述了吧二叔,一个个好吃懒觉、花天酒地不说,早把祖宗留下的道义二字忘得一干二净,那山下的福威镖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却视为挚交,出门在外只看富贵不分是非,害过多少无辜人又拿过多少不该拿的东西?若不是哥哥和这些外姓弟子还记得祖训,时刻奔走江湖匡扶正义,时至今日我柳家还敢在外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吗?”。 “你问爷爷为何二房三房学不到好武功,那时因为我柳家从来不养闲人,门规说的清清楚楚功法暗器都摆在那里,谁练功勤快、进步飞速便能学到更好的武功,拿到更好的暗器,可你看看你们二房三房那些人,就知道走捷径,只知道捣鼓那些歪门邪道的偷袭暗器,对苦练武功置若罔闻,没了暗器有人只怕还不如普通人,怪不得江湖上有人会如此看轻我柳家,这罪魁祸首是谁二叔你不清楚?你虽然为柳家奔波拉拢了不少关系,可你拉的那些人全都是不干不净的关系,试问你找的那些盟友连家国道义四个字都不会写如果做我柳家朋友?更别提...你也只会拿柳家女子去讨好其他门派这样的下作手段,你还好意思在这邀功吗?”。 柳依依说着眼中不由泛出泪花,她的种种言论都是想起当日西风所说,却没想到当日她无比抵触西风所说,此时此刻竟然用在了对付柳天豪身上。 平日里虽然柳家人人皆知但以前因为柳天豪的威势众人是敢怒不敢言,此刻被柳依依一股脑说出来众人只觉得痛快之际,看向柳天豪的目光更加凌厉了几分。 “你...满口胡言!“柳天豪闻言又气又惊,却是支支吾吾无法反驳。 “三妹说的没错,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柳家的内闻,但刚听着就知道你这老狗不是什么好东西,拿自己侄女的婚事当筹码讨好别人算什么本事”陈庆之闻言也是一怒:“更别说你还想和柳公子比,你虽然比柳公子多活了几十年,但全都活成了阴险狡诈、忘恩负义之辈,这几十年真是活成狗了你!”。 “你们...!“柳天豪闻言气的顿时脸色涨红,只听他愤然扭头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孙颖达三人道:“三位道长,你们就这么看着吗?正一教难不成真的就这么窝囊了嘛”。 “只要你们今天救我一命,我保证日后柳家都惟正一教...不,惟茅山马首是瞻!”。 陈庆之不禁一愣,暗道柳天豪莫不是气昏了头,此时此刻给孙颖达十个胆子也不敢救下柳天豪啊。 孙颖达三人一阵沉默,他们旁观者清此时早已明白这次柳家之变罪魁祸首都是柳天豪,虽然孙颖达记恨陈庆之,但还有柳破虏这座大山在他们也不敢造次。 “柳长老...这是你们柳家的家事,此次我们茅山也算唐突了...“杜光禄想了想开口说道。 ”别废话了,咱们可是自己人!陶弘景让你们来黄山难道没告诉你们有人会接应你们吗?“。 柳天豪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孙颖达三人脸色一变,对面的陈庆之也是瞳孔紧紧一缩起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御林军 黄山,光明顶。 柳天豪焦急地看着茅山三老,期望从他们的眼中看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方才是在赌,赌一个他曾经埋下的底牌。 那是许多年前,正一教掌教陶弘景带人上黄山拜访柳家,并且提出了希望与柳破掳合作建立英雄盟的事,虽然此事最终因为柳破掳的拒绝而告终并且还发生了陶永偷学“秋水长空刀”这样不愉快的事。 但对于柳天豪来说,那却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他嗅到了与陶弘景拉近关系的机会,于是在其被柳破掳拒绝后私下里进行了接触,他与陶弘景聊了许多,本是想着拉着陶弘景成为自己的盟友来支持自己当上柳家家主,若他心愿达成自然也就能完成陶弘景正一盟威的宏图大愿。 只不过陶弘景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柳天豪也看得出来,陶弘景压根不愿意为了自己得罪柳破掳,所以尽管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并且陶弘景也答应了日后将与柳天豪伸出援手,但柳天豪最终也渐渐放弃了陶弘景这个靠山,并且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北魏的白龙寨。 但是此刻濒临死境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猜测茅山三老忽然来到黄山,并且听三人所说是专门来柳家的,于是他便只能赌一把,赌陶弘景将他投靠的事告诉了孙颖达三人。 豆大的汗水顺着柳天豪的鬓角流下,他只觉得时间过得愈发地缓慢,孙颖达三人每沉默一秒他就紧张一分。 但若他知道孙颖达三人的心思便会知道,这次赌博他赌赢了。 孙颖达三人沉默片刻,便听杜光禄低声私语道:“师兄临行前说的人,莫非真的是他?”。 正如柳天豪所想,陶弘景对于孙颖达三人前往柳家极为重视,为了万无一失便在临走时嘱咐过若是在柳家有无法应对的变局,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位“自己人”,而当问起这位自己人是谁的时候,陶弘景却是三缄其口,只是说了句“去了便知”。 “若他真是,应该会有办法让我们相信的”陆冠辰想了想道。 “柳天豪...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柳家长老何时成了我正一教的人?”孙颖达冷冷开口道。 “三位请看这是什么?”。 柳天豪毫不犹豫当即掏出一条金色的剑穗,一寸有余色泽光亮看起来不是凡品,剑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上面镶嵌着一枚小巧的玉珠更是流光溢彩。 “那是...师兄的金兰剑穗?”杜光禄猛然惊道。 茅山中人人人皆知掌教陶弘景最爱金边玉兰,曾经拜托京城工匠打造了数条以花为寓意的剑穗取名为“金兰”剑穗并赠予江湖中的好友,也寓意金兰之交的意思。 杜光禄走上前再三打量后确认柳天豪手中拿着的正是那金兰剑穗,郑重地对着孙颖达二人点了点头,三人心中都掀起来轩然大波,没想到柳天豪手中竟然有陶弘景的金兰剑穗,这足以说明陶弘景口中的那名自己人便是柳天豪了。 柳天豪见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孙颖达三人不知其实这金兰剑穗是柳天豪当年费尽口舌从陶弘景身上讨要来的,并非陶弘景亲自送出的,只是当时恰好因为陶永的事两派之间生出嫌隙,为了弥补陶弘景便没有拒绝,再者他也是存了留下柳天豪这条暗线的心思。 不过在杜光禄三人心中却是因此开始思忖起来,三人都知道凡是握有金兰剑穗的人都是陶弘景建立的“正一盟”中的重要人物,这正一盟乃是当初陶弘景被柳破掳拒绝后改创的一个江湖组织,盟中拉拢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江湖门派和世家,都以正一教茅山宗为尊,旨在为南齐朝廷稳固江湖势力,不过自然也有“大树底下好乘凉”的缘故,总之这个组织打着“正一盟威”的旗号行事,乃是茅山宗不可忽视的盟友力量,若是柳天豪是其中的重要人物,孙颖达三人还真不能坐视不理了。 “这个...柳老英雄,此事可否....”杜光禄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开口替柳天豪求情。 可还没等他说完,就只听到陈庆之冷哼道:“牛鼻子,我看断了你们一条胳膊你们是压根不记事啊,非要在这打肿脸充胖子...你觉得你们脸有多大就敢给他求情?”。 孙颖达三人闻言顿时一怔,就连柳依依也忍不住笑道:“二哥你这张嘴可真不简单...”。 “臭小子....咱两的账还没算呢!”孙颖达愤然上前道:“柳天豪既然是我们掌教的朋友那就是我正一教的盟友,你们若是要动他那就是要与我们正一教翻脸了,试问柳家当真要如此吗”? 孙颖达原本因为柳破掳在有所收敛,但被陈庆之这一嘲讽顿时怒气冲天,本就暴脾气的他便再也忍不了打算用正一教来压一压柳家的势头。 “正一教号称名门正派之首,于公柳天豪忘恩负义、勾结北魏,为江湖道义所不容;于私柳天豪乃我柳家罪人,我们如何处理他是柳家的分内之事也轮不到正一教插手,难不成正一教不仅不要道义还要不讲道理了嘛!”柳禛也一怒上前理论道。 “好!柳天豪是柳家人我们不管,那我就请问,这个陈庆之勾结魔教害我正一教弟子更是断我一条胳膊,这个事你们柳家可有什么说法,还是你们柳家非要维护一个魔教中人要与整个江湖为敌?”孙颖达也毫不示弱道。 “整座江湖?那就与它为敌又如何,难不成你觉得老夫会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山巅,孙颖达浑身一颤循声看去,只见柳破掳白发飘飘、怒目而视,浑身散发着威严的气息好似白发天神一般,竟让一向不服软的孙颖达见了也不禁打了个冷颤。 敢与整座江湖为敌的人凤毛麟角,但柳破掳便是其中一人。 “陶弘景若是想要我徒儿的命,那就让他来试试!”柳破掳怒喝道:“至于你们这些人....”。 柳破掳看了眼柳天豪等人长叹一声道:“你们都是我柳家门人,曾与老夫共饮山泉水,更有人与老夫乃一脉血亲,老夫曾说过只要身为我柳家中人一天,那便是要生死与共,可终究事与愿违,其实你们好吃懒做也罢,毫无作为也好老夫从来不计较,就算想要老夫这个家主位子甚至杀了我也好,但尔等千不该万不该勾结北魏鞑子!”。 “北魏鞑子侵我土地、害我子民,害的万千百姓无家可归,这等家国血仇身为柳家弟子你们如何敢忘了?难道你们忘了那北魏鞑子还占着我柳家的祖地吗?这是将祖宗家训都抛之脑后,老夫便断断无法容忍你们,否则老夫百年后有何颜面去见我柳家先祖”? “老家主饶命啊”! “老家主我们错了”! ...... 此起彼伏的求饶哭喊传来,柳天豪铁青着脸看着柳破掳再看一看孙颖达,死亡的味道让他愈发的焦急起来。“柳老英雄...当真不能给正一教这个面子?若是放了柳长老,那陈庆之的事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并保证以后也不会为难他了”杜光禄深吸一口气试探道,他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哪怕这个说法会引起孙颖达的仇恨与愤怒。 “我给陶弘景面子所以不计较你们,再阻拦下去...老夫便真发怒了”。 柳破掳的声音平淡,但一字一句说来却让人丝毫不敢有所质疑,杜光禄也只能哀叹一声,对着柳天豪抱拳摇了摇头便不说话了。 “老夫念在昔日旧情可以不杀你们...”众人闻言一惊却听柳破掳继续道:“但你们需要自废丹田和断去自己的惯用手,并且终生不得踏入黄山一寸土地,否则便要死于葬身之地,你们可愿意!”。 话音一落,柳天豪等人都是一阵沉默,诚然柳破掳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仁慈留了他们的性命,但自毁丹田便是要他们终身无法习武,断去手臂便再也无法使用暗器,对于这些从小在柳家长大的人来说剥夺了这两样那几乎宣告了他们就是一个废人了。 可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做废人就是死亡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有几人长啸一声一掌拍碎丹田断去手臂,吐出一口鲜血晃晃悠悠跪下,对着柳破掳深深跪了下去。 “谢家主不杀之恩!”。 有一便有二,在死亡面前他们已经无可选择,一个接一个的痛苦的呐喊声传来,柳破掳双眼紧紧看着这一切,波澜不惊的眼神中悄悄闪过一丝哀伤。 “柳长老看,该你了!”陈庆之看着最后剩下的柳天豪喝道。 柳天豪失魂落魄般的抬起头,好一会重重叹了口气抬起手来,可却久久无法挥下,这一日的变故太多令他仍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声破空的“嗖嗖”声传来,柳破掳猛然一皱眉瞬间弹指一挥,一道凌厉真气轰然射去,只听几声炸响,众人大惊失色纷纷看去,地上明晃晃躺着十几道银色光芒,定睛一看竟是十几根一丈长的铁弩。 “这是....”? 柳禛的疑惑声刚出,众人只听得一针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待不到片刻,一针金灿灿的光亮霎时间传上光明顶令人炫目。 等众人定睛再看去,竟然是一队身披金甲的士兵涌上了光明顶,而在他们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金色甲兵冲上山来,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持长刀短盾,更有几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煞是威风。 “我等乃天子御林军,特奉国师之命前来剿匪,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一马当先的一名浓眉大眼的金甲武将大声喝道,不一会就要一队甲兵应声上前,拔出长刀对准了柳破掳等人。 “天不绝我啊!”柳天豪兴奋地叫喊道。 众人不知道这御林军为何会突然奔袭黄山,但是他却知道,因为素来小心翼翼的他早就留了个心眼,在被吕不凡迫害过后他早就放弃了投靠北魏的路子,只不过想要利用他铲除柳家和陈庆之罢了。 他真正想要依靠的便是陶弘景,所以他一早就偷偷给陶弘景写了封信,将需要援手的事说给了陶弘景,并且故意说明柳破掳已死的事情来打消陶弘景的顾虑。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陶弘景的动作如此之快甚至还请到了天子亲兵。 第一百七十七章 身边的江湖 金色的铠甲在山巅之上显得分外耀眼,一柄柄透着寒光的长刀被孔武有力的士兵拿在手里,动作整齐划一,个个气势不凡。 天子御林军向来是拱卫京畿重地的精锐力量,若与之相比,甚至连终日与北魏铁骑交战的雍州兵也稍逊一筹。 那几名为首的武将身披金甲、腰悬宝剑,胯下马匹也是姿态不凡的高头大马,陈庆之一眼便看出乃是出自西域的良马。 这样一支气势不凡而又武装到牙齿的部队,也就萧颖胄花了重金打造的解烦军能与之媲美,但解烦军不过数百人,可此时一眼望去,从山腰往光明顶而来的御林军可谓漫山遍野、浩浩荡荡,陈庆之粗略估算少说也有三四千人。 五万御林军本就是南齐皇室的精锐部队,竟然有数千人突然奔赴黄山,怎能不让人震惊。 柳家众人望着呼啸而来的御林军纷纷凝眉忐忑起来,纵使他们个个都是历经磨难存活下来的柳家精英,但不过百人,面对装备精良的数千御林军,不安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不论江湖如何汹涌澎湃,江湖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朝堂之威,大部分江湖势力都如沧海一粟般微不足道,昔日怒江盟韩烈惩恶扬善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但最终引得朝堂不满,于是朝廷数万大军前往洪湖围剿怒江盟,尽管韩烈武功盖世,怒江盟能人辈出,最终也免不了落得死伤惨重近乎灭亡的地步,从那以后怒江盟元气大伤,等到来韩逐手中也难以恢复往日荣光了。 怒江盟作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势力尚且无法应对朝廷重兵,更别提其他江湖力量,故而尽管江湖上纷争不断,仍有不少刺杀贪官污吏的侠士存在,但已经少有人敢去和朝廷正面抗衡了,而此刻伤亡惨重的柳家却要独自面对数千人的御林军,由不得让人生出恐慌和无措。 “王将军?您...这是怎么回事?“杜光禄平复了一下心情上前问道,他口中的王将军便是那适才开口剿匪的武将,乃是御林军中的一名偏将王猛,巧的是他曾经护卫天子来茅山赐福,所以杜光禄才一眼认了出来。 “杜道长,多日不见了,怎么?国师没跟你们说让我前来黄山助你们铲除逆贼的事情吗?”王猛声音粗狂说道。 杜光禄三人顿时相视一眼,那王猛见三人疑惑微微皱眉不过旋即开口解释道:“前日国师进宫面圣后便传出来旨意,由茹公公亲自前来口述,他说黄山柳家私藏朝廷钦犯,暗中勾结北魏意图对朝廷不利,大将军便命我带人火速赶往黄山驰援三位道长,没想到在下还是慢了一步让孙道长惨遭毒手,万分抱歉了”。 孙颖达三人闻言微微一怔,尤其是听到“茹法珍”的名字时更是心生不解,那日陶弘景明明说过茹法珍有意扶持佛门上位,按理来说在没有拿到传国玉玺前他不会帮正一教才对,可现在他竟然亲自出面替正一教说话请到了御林军出马,难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说为何他们会怀疑是茹法珍帮忙请出了御林军,倒也简单,御林军乃天子亲军除非陛下亲口答应那谁也无法指使得了这支部队,但如今陛下并不对正一教多么上心,即便陶弘景亲自出马只怕也难,如此想来,也只有深得陛下信任的茹法珍能够有这个能力让陛下下旨了。 “柳天豪?此事与你有关?”孙颖达想了想对着一脸欣喜的柳天豪问道。 柳天豪闻言一笑,毕恭毕敬地说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嘛,我与诸位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朝廷的安稳效力的,不过也的确是我早早联系了陶掌教,将柳家私藏钦犯、冥顽不灵的事告诉了他,如今看来陶掌教果然心系朝廷,动作可谓神速啊”。 “原来真是你...你信中可说过你在柳家做了什么,还有柳老英雄在这里的事你可说了?”杜光禄心思缜密,一番思索后赶忙问道,显然他已经猜到柳天豪给陶弘景的信中必定是没有说实话。 “呵呵,事到如今道长计较这些有何用呢?这柳家包庇那个陈庆之是事实,他们不愿意与朝廷和国师合作你们也早就知道,反正御林军在此,要不了多久他们都是死人了,死了就没有一点用了道长,倒是活着的人以后才是你们真正的朋友啊”柳天豪阴冷一笑道。 “这王八蛋...爷爷让我去宰了他!“柳稹闻名勃然大怒道,正要出事却被柳破了拦了下来。 ”让他再蹦跶一会,蹦跶不了多久了”柳破虏的淡定仿佛眼前的御林军不存在一样。 “柳天豪!你可真行啊,一会给北魏那边做狗,发现做不了就立马跑去新主子那边摇尾巴,做狗这件事上狗都不如你啊!”。 柳天豪听到陈庆之的话顿时脸色铁青,柳家众人闻言纷纷哄堂大笑,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不少,倒是对面那个武将王猛闻言脸色十分不悦起来。 “你...黄口小儿,尔等冥顽不灵、心胸狭隘又怎么懂我的心思!“柳天豪忍不住驳斥道。 ”对对对,你心胸大,见了谁你都忍不住叫主子能不大嘛”。 ...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柳天豪脸色再一沉。 “陈庆之!你...你如此胡言乱语跟狗有什么分别?”。 “不好意思啊,见到了一坨屎有点兴奋了”。 ... “你...有种你过来与我单挑啊!”柳天豪气的语无伦次,看着陈庆之一脸虚弱顿时狠狠道。 “干什么?你这坨屎还要让我一肩挑啊,我可挑不动你这一大坨”陈庆之却不慌不忙讥讽道。 ... “哈哈哈哈~”。 霎时间漫山遍野都响起了讥笑声,甚至几名御林军都忍不住憋笑起来,柳天豪咬牙切齿地环顾一圈顿时气的脸色涨红,望着陈庆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恨。 “你这小子...骂人的功夫不比手上功夫差多少“柳破虏也忍不住乐了。“将军,那个小子就是被通缉的北魏探子,就是他挑唆柳家加害于我和各位道长,如今面对将军天威他竟然还敢如此嚣张,简直就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将军,还请将军为民除害!”柳天豪再也忍不了当即转身对王猛一阵控诉道。 王猛倨傲地瞧了眼陈庆之道:“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就是那个通缉犯?小小年轻就误入歧途还不知悔改,竟然胆敢刺杀朝廷重臣、祸乱民间,你现在自断手脚上来束手就擒,本将军可以给你一个痛苦如何?”。 “哼,原来是跟牛鼻子他们一样的货色,挺大个人怎么不说人话呢”陈庆之冷哼一声便不再看对方,只是对着柳破虏小声道:“师傅...我这装的是不是有点过,他们这么多人咱们似乎打不过啊~“。 王猛和柳破虏同时一怔,前者顿时勃然大怒喝道:“臭小子找死!”,说完就见他大手一挥,浩浩荡荡的弓弩手和刀兵准备妥当,齐刷刷对着对面的陈庆之等人,扑面而来的杀气直令柳家众人一惊不由纷纷倒退了几步。 “王将军不可大意,对面那几人武功高强绝非常人的”柳天豪忍不住提醒道。 “哼,一帮山野之人何足挂齿,也就你们平日里尊称一句江湖高手,可你们口中的江湖在我看来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今天本将军就亲手灭了这江湖!”王猛不屑一顾冷冷道。 “江湖与朝堂是有分别的”柳破虏此时走上前一步对着陈庆之轻声说道。 “什么分别?”。 “朝堂是冷的,江湖却是热的”柳破虏淡淡一笑转而对身后人问道:“你们说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见众人一阵沉思柳破虏又笑了笑,转而高声对着柳天豪几人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也不是尔虞我诈,这江湖...说来说去其实绕不过情义二字!情义在人心,所以江湖自在人心,人心不散便情义不散,情义若在江湖如何能灭?”。 一阵沉默与安静在光明顶上传来,陈庆之只觉得心中似乎有一扇窗户被打开,那扇窗户里曾经关着一个迷茫的少年,他仗剑游历、初出茅庐,一心想要江湖逍遥却总逃不出江湖纷争,他时而因江湖肆意畅快,时而因江湖暗自神伤,久久以来他都在想一个问题,他所追求的江湖到底是什么? 这个答案直到此刻终于被点醒,江湖便是心中的情义二字,只要情义仍在便处处都是江湖,潇洒是江湖,苟且也是江湖,我们的身边无时无刻不是一片江湖,但不论潇洒还是苟且,不管是争斗还是欢乐,真正让江湖热起来的仍是心中的那份情义。 是那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情义;是那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情义;是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情义;是那些一诺千金、至死不渝的情义......。 不管你在这片江湖中遇到了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不管你身边的江湖是波诡云谲还是一帆风顺,人心中只要有情义二字,便永远对得起自己的本心,才算真正的笑傲江湖。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中野夫、胸有丘壑 短暂的安静后,忽然一阵嘲讽般的笑声传来。 笑的人是柳天豪,他在笑柳破虏关于江湖二字的解释。 “哈哈哈,情义?你又在这说什么情义道义的,我的好叔叔啊,你做了一辈子的英雄好人,江湖上人人都尊你一句老英雄,按理说你这辈子的情义那应该够够的了,可这有什么用呢?”柳天豪笑道。 “王将军说的没错,再热血热心的江湖在冷冰冰的权利和朝堂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你所谓的情义现在能救你吗?你救的人那么多谁又能来救你呢?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还是死路一条,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什么狗屁情义也没用了”。 “我告诉你,柳家就是毁在了这整体的情义道义上,江湖上讲情义有什么用,要我说江湖就是要狠、要强,谁的拳头硬、谁的银子多谁就是对的,弱肉强食才算江湖,情义算个屁...”。 ... “谁说情义算个屁!我莫不语不答应!” 忽然一声长啸从柳天豪身后传来,惊地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却见远处一阵马蹄扬起的灰尘滚滚涌来,一眼望去乌泱泱一队人马正疾驰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陈庆之瞧了一眼当即大喜,此番来黄山一波三折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解决柳破虏身上,竟然忘了当初分别时西山三秀的莫不语和华西子也随着贺仙翁前来黄山了。 那为首一人正是笑阎王莫不语! “是莫大侠!”柳稹也喜悦道。 “果然是他,他真的回来了~”贺仙翁也笑道。 “仙翁,莫大侠他当时我记得不是和你一起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陈庆之不解道。 “此事老夫也是忘了跟少侠说了,当时我带着莫大侠和华二侠回到药王宗,打算为华二侠疗伤治病,可病情刚刚好转就遇到了白龙寨上山这事,后来柳天豪带着白龙寨人围攻可华二侠仍昏迷不醒,莫大侠侠肝义胆原本要与我们一同对敌,可老夫答应过他一定要救活华二侠,当时的情景我深知药王宗抵挡不住他们的围攻,若是等下去只怕莫大侠和华二侠也难逃一死”。 贺仙翁轻叹一声继续道:“我不愿让他们卷入这场灾难中,于是我再三请求莫大侠下山,嘴上说让他下山去寻找援手但其实还是想让躲过此劫,同时我也将亲手调制的丹药和药方给了莫大侠,只要按着药方服药华二侠也必然无性命之忧,医者仁心,当时的我只觉得能救下他们就是一桩善事了,根本没指望他们真的找到援手而来,可没想到啊...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原来如此,呵呵,莫大侠恩怨分明,他如何能撇下药王宗和柳家不管,这也是情义二字的力量了”陈庆之想了想轻声一笑。 二人谈话间,只见那一队人马已经逼近山腰,众人定睛细看,竟然除了莫不语和华西子更是有足足七八百号人,个个轻骑快马,英武不凡,一看便知都是江湖中的习武之人。 “刚刚是谁说情义二字没用的?我莫不语第一个不答应!” “说这话的人没心没肺,我华西子也不答应!” ... 莫不语和华西子的声音传来,顿时令柳天豪脸色变得煞白,莫不语和华西子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此时怎么会突然来到的。 “将军,他们已经逼近咱们百步,是否迎敌将军?”一名斥候快马赶到王猛面前急道。 “那些人?是来救这些山野莽夫的?”王猛对柳天豪问道。 “是的将军,那最前面的胖子叫莫不语,是岭南外族人,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号,如今看来跟那个逆贼陈庆之有着不浅的交情”柳天豪忙回复道。 “哼,螳臂当车,来了也好,一并杀了了事!”王猛冷冷道。 柳天豪刚刚因为莫不语突然来到悬起来的心听到王猛的话后又安定了下来,是啊,就算来了几百人又打得过这数千御林军吗? 轰隆隆一阵马蹄声戛然而止,只见诺大的光明顶下,齐刷刷数百人停在那里,一个个拔出刀剑对着对面的御林军。 ”仙翁!莫不语不负所托,你们还好吧!“莫不语眺望了眼对面大声呼喊道。 ”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陈少侠?”华西子的声音忽然在莫不语耳边响起,后者闻言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 “陈少侠?原来你也在这里啊!你们都还好吧”。 “莫大侠别来无恙,我们都没事你大可放心!”陈庆之大声回应道。 陈庆之声音一出莫不语那边顿时响起一阵骚乱,只见不一会从后面涌出来几人纷纷高声喊道:“陈少侠,可还记得我归云山庄,当日一别已有数月,祁某从未忘过少侠大恩啊,没想到少侠也在此地,那我归云山庄真是来对了”。 “在下仙霞派刘振峰,见过陈少侠!” “在下天刀门陈强见过陈少侠!” ... 不一会,一声接着一声的问候传来,陈庆之这才认出,对面这队人马中竟然有不少人都是当初他在怒江盟救下的荆楚一带的英雄豪杰。 “诸位怎么也来到这里了?!”陈庆之惊喜之下问道。 “哈哈,当日仙翁让我下山求援,可惜莫某在岭南多年,我们三兄弟都没有结交过多少江湖势力,凭着西山派的交情和我们从岭南带来能堪一用的族人还不到百人,后来我就想起当时怒江盟一战中的诸位,不管怎么说当日一战少侠和柳姑娘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现在柳家和药王宗有难我想他们应该也愿意伸出援手,于是就寻上门去将这里的事说了个清楚,他们全都立刻答应下来,只是荆楚离这里太远,我们来回奔波浪费了太多时日了”莫不语缓缓说清了事情原委。 “当日一别我们全都深感少侠和柳姑娘的恩情,祁某不才还写过一首诗赞送少侠,只可惜没过多久就传出那些关于少侠的风言风语,我们这些人自然都是不信的,只可惜我们人微言轻,说出去的话根本压不过三大门派的声音,导致少侠蒙冤,这件事一直压在我们心头惴惴不安,我们总觉得对不起少侠,好在莫大侠找到了我们也让我们有机会为少侠出点力,也算对得起少侠当日的救命之恩了!”祁连城略带愧疚地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释然一笑,曾经他还想着是不是归云山庄几派因为怕得罪正一教等三大门派所以不敢出言替自己维护,现在想来倒是自己多想了,他不怪归云山庄几派压不过正一教和巴蜀剑派的声音,这本就是正常的,正如柳破虏所言,只要这份情义在,那就不枉陈庆之在怒江盟大闹那么一场。 “够了!你们叙旧说够了吧,怎么?想着凭借这帮杂碎就想翻身吗?山野之人果然痴心妄想!”王猛不屑一顾地冷冷喝道。 莫不语等人闻言一怒,只听莫不语朗声问道:“少侠,这些个耀武扬威的人又是谁?白龙寨那帮王八蛋去哪了?”。 “混账!竟敢侮辱天子亲军,尔等听好了,吾乃御林军大将王猛是也,尔等只要乖乖下马投降本将军可以绕你们一命,再多言休怪本将军大开杀戒了!”王猛怒喝一声道。 莫不语闻言眉头猛然一皱,华西子和祁连城等人也是一惊,来这之间他们只想着对付的是白龙寨这样的江湖势力,可没想到等到了黄山竟然对上了御林军。 尽管莫不语等人都是江湖高手,但对于人数如此众多的御林军也是不由生出一丝惧意,顿时气势便弱了几分。 “哼,乌合之众~”王猛见状冷笑一声。 “莫大侠,事情便如你所见,你们的好意我们都看见了,但这次不单单要对付江湖中人,而是要和朝廷作对,此事代价太大我绝不强求诸位,哪怕诸位就此退去我也绝无怨言的!”陈庆之想了想开口说道。 有这份情义在已经弥足珍贵,陈庆之也不愿莫不语等人因为自己而搭上性命。 一阵安静在双方之间弥漫开来,王猛的神色愈发的倨傲起来,鼻孔朝天极为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仿佛这场战斗在他眼中就如同一场儿戏一般。 “少侠,不用说了,别说是御林军,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挡不住莫不语报恩!” “莫大侠说的对,少侠昔日不顾生死救下我们,今日若我们贪生怕死那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说自己是江湖侠义之士?” “对,我们不退,与陈少侠同生死!” ... 王猛脸色一变猛然瞪大双眼,旋即眼中露出一丝狠戾道:“山野莽夫竟然在这大言不惭,好得很!既然想死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拦住我御林军多久!”。 说吧王猛大手一挥,只见两队弓弩手分别对准了莫不语和陈庆之双方,另有两对刀兵和枪兵迅速分裂而出向两边开始包抄起来。 “呵呵,就让你们见识一下...”。 王猛的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叹息声响起,王猛一惊循声望去,只见柳破虏白发飘飘缓步上前。 “小子,你之前领悟的剑势叫什么?”柳破虏问了句。 “一剑斩不平”陈庆之微微一愣随后如实道。 “斩不平?好啊~”柳破虏闻言幽幽说道:“这剑势很好,为这不平二字为师再送你一句话”。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庆之眼中闪出一丝惊骇,柳破虏所言正中他的心中,王猛口口声声称江湖人为山野莽夫,可不知山中野夫亦胸有丘壑! “天子一怒、流血千里;匹夫一怒、血溅当场,今日老夫便让你等看看,我江湖人一怒,可怒上青云,如同天人!”。 一股滔天的气势从柳破虏身上散发出来,陈庆之心中大惊,他感觉到柳破虏的气势比起方才还在节节高涨,那股凌厉的凌虚功一举突破了第七层达到了第八层,甚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朝着第九层直冲而去。 “天人嘛...?”。 “给我杀!”王猛心中闪出一丝不安,当即大喝一声,只见铺天盖地的箭矢纷纷朝着柳破虏而去,呼喊震天的士兵也冲向了柳破虏。 “这一指,名为凌虚一指,只为江湖人不忘情义二字”! 柳破虏忽然开怀大笑,脚尖一点,身形如同电闪雷鸣般激射,气概豪迈的声音响彻云霄。 只见白发老人于光明顶上弹指一挥,一指之气顷射而出竟有百丈光芒大作,霎时间雨骤停、风忽静,人皆惊。 天地间便只有那一道真气,一道震撼了天地和人心的真气。 后来人人传唱,那一日黄山光明顶,有老英雄柳破虏凌虚一指破甲三千六!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纷纷扰扰 永元二年十月初五,秋意正浓。 这一日黄山光明顶上接连传出一条条震撼世人的消息。 有少侠陈庆之一剑斩杀惊鸿一枪吕不凡、再以一己之力击败茅山孙颖达令人震惊。 但更令世人为之口口相传的,还是久不出手的老英雄柳破虏在光明顶一指破甲三千六的传闻。 这一日后,江湖上再无“廉颇老矣”的声音,只留英雄二字传唱世间。 而正是这样一老一新两人的故事,也更彰显着这座江湖的汹涌。 老一辈的宗师依旧傲视天地,新一代的后起之秀也是耀眼夺目,随着柳破虏关于“江湖”二字的阐释流传出去,仿佛一夜间,这座被乱石人心弄的死气沉沉的江湖又重新活了过来。 江湖自在人心,人心不死,江湖不散。 也是这一日开始,黄山柳家彻底站到了与正一教为首的三大派的对面,原因自然是因为陈庆之,更主要的是柳家甚至因此得罪了当朝皇室。 柳破虏一指破甲三千六的神迹出现后,任凭御林军再骁勇善战也都吓破了胆,留下百余人匆匆逃回来京畿大营,茅山三老各自不发一言,杜光禄二人只是静悄悄地带着断臂的孙颖达返回了茅山,一夕之间这座秀美山峰重归宁静。 只是除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柳天豪,最终被柳家按着家法斩首来告慰亡魂。 不过虽然柳家此次一举击溃白龙寨、正一教和御林军威震天下,令无数人再不敢小觑柳家,但同样有不少柳家的仇家正等着看柳家的惨剧,毕竟江湖争斗还好说,得罪了朝堂,只怕当年怒江盟的悲剧又要重新上演。 只是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月,别说朝廷大军大举而来,就连点声音也没有传出,一时间不由流言四起,大抵意思都在说柳破虏天人之境的表现,就连朝廷也不由忌惮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或许柳破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指之威更加令无数江湖儿女信心倍增,纷纷默念着那句“江湖人一怒,可怒上青云,如同天人”奉为毕生所求的目标。 后人有云“凌虚一指破开江湖枷锁,更为武人证道!”。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朝廷按兵不动的真正原因,正一教掌教陶弘景自然是其中一人。 茅山,元符万宁宫。 大殿房门紧闭,里面只有四道身影盘坐在一起,其中三人正是陶弘景、杜光禄和陆冠辰,三人将孙颖达围在中间,一道道真气从掌间传出输送到了孙颖达身上。 孙颖达那一日不仅被陈庆之一剑斩断右臂,更是急火攻心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好在陶弘景三人内功深厚,连日为其疗伤便也没了性命之忧。 “呼~”许久陶弘景三人收掌吐气而出,一阵白气从四人身上缓缓四散。 “师兄感觉如何了?”杜光禄对孙颖达问道。 孙颖达缓缓睁眼,只是那眼眸中已经不见往日的犀利,反倒是多了几分哀怨。 “好多了,应该死不了了”孙颖达自嘲似的一笑接着看向陶弘景道:“掌教事务繁忙还要为我疗伤真是过意不去,只怪我学艺不精不仅没完成掌教的任务还差点丢了性命,可笑啊可笑!”。 “师兄好好休息,无需再想这些烦心事了”陶弘景淡然回到道。 “呵呵,我终究比不上掌教你啊,败在一个小儿手里,此事如何能不想呢?”。 “师兄,胜败乃常事,你我修道之人当以平常心处之才对,修身养性方为正道”陆冠辰心直口快当即说道,以至于没看到一旁杜光禄的眼神提醒。 孙颖达闻言一怔旋即又是长叹一声:“我一直自付是咱们四人中数一数二之人,但其实我知道,轮武功修为我不如通明、论处事沉稳我一辈子不是光禄那样的人,若是论修道论心其实我也不如小师弟你,可笑我还一直看轻小师弟你,不过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就算我不承认别人也知道我孙颖达已经是个残废了,呵呵当真是可笑啊”。 陆冠辰三人顿时闻言一怔,他们四人自幼便相识,孙颖达还是头一回自认不如人的,意外的同时三人心中也是一阵唏嘘,如此看来在黄山断臂的经历让心性高傲的孙颖达真心感到了颓败。 “师兄...“陆冠辰想要开口却被孙颖达拦了下来。 ”好了,别说废话了,现在我性命已经无忧,掌教你也不用再等着了,可以对我处罚了”。 “掌教师兄!孙师兄他也是有苦衷的...”听到孙颖达的话杜光禄立刻对一旁的陶弘景道。 陶弘景却是摇头一笑问道:“孙师兄,你都断了一臂,你还有何让我处罚的呢?”。 “掌教不用可怜我,我背着掌教你们偷上龙虎山学到了大黄庭,掌教就不想说点什么嘛”。 大殿内忽然一阵寂静,杜光禄三人齐齐看向陶弘景,他们也知道孙颖达修成大黄庭的事此番暴露就必须有一个了结,毕竟龙虎山和茅山如今势如水火,孙颖达此举明显属于投诚作为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陶弘景一直没用开口问过此事,更没想到孙颖达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师兄既然修成了大黄庭,那便是好事,大黄庭修自身之气,如此一来师兄就算断了一臂实力也非同小可了”陶弘景却是面不改色地说道。 孙颖达瞳孔微缩露出一丝惊异道:“掌教~那可是龙虎山的大黄庭,你不怪我背叛师门嘛,你真不问点什么?”。 “呵呵,龙虎山难道不是我正一教的嘛“陶弘景轻笑一声顿了顿看着三人惊异眼神继续道:“既然龙虎山也算咱们正一教的山门,学一门大黄庭有何不可?摒弃山门罅隙、一视同仁不正是师傅留给咱们的使命嘛,师兄以茅山长老身份修成大黄庭,正应了师傅的遗愿呢”。 “若我茅山人人都会大黄庭,龙虎山人人皆会上清经,那才好呢”陶弘景眼角露出一丝憧憬。 “师兄之气度,当真不凡!”杜光禄闻言一喜说道。 孙颖达痴痴地愣在那里许久呢喃道:“可...我是...”。 “我知道,龙虎山天师府那些人要师兄学会大黄庭后找机会用大黄庭击败我,然后执掌茅山并且尊龙虎山为山门之首,这我早都知道了”陶弘景打断了孙颖达道。 “你!你早都知道了?那你为何就放任我?是...是觉得就算我有大黄庭也绝非你的对手?”孙颖达惊异道。 陶弘景再一轻笑道:“师兄大黄庭刚刚修成尚未大成,若是练到大成加上茅山的上清经,同时修内外双气我怎会是对手?”。 说着陶弘景缓缓起身又说道:“只不过若到了那时...我输了又如何,龙虎山视我为大敌,我倒是也想学大黄庭可他们断然不会教我的,但是师兄不同,就算师兄赢了我也定会知晓龙虎山大黄庭与茅山上清经合则才会双赢,到那时两座山门合二为一便会更加容易了,而且我更相信即便换师兄执掌茅山,也定不会被人随意拿捏而会继续完成师傅的遗愿,对吧师兄?” 陶弘景此时笑得格外和睦,孙颖达看在眼中心中却是响起一道惊雷,炸裂了自己固守数十年的偏见。 “通明...师兄错了~“沉默许久,孙颖达双眼泛红起身作揖道:“师傅说的对,只有你才是最适合做掌教的那个人,这么多年是我错了,从今日起,我保证绝无二心!”。 杜光禄与陆冠辰见状也是舒心一笑,没想到一场厄难倒成了打破孙颖达与陶弘景之间心结的契机。 “师兄无须多言了,一切皆在心中,只不过你此番受伤过重,还是安心静养一段时日吧”陶弘景缓缓说道。 “掌教,说到这我倒有个问题,为何最近陛下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御林军丢了这么大的脸按着陛下的脾气,非得把黄山掀翻过来才对啊,难不成...陛下真怕了那柳破虏?”杜光禄见此间无事便忙问出了心中疑问。 “师兄前几日不是奉旨入宫了,不知可有什么消息?”陆冠辰也问道。 陶弘景脸上露出一丝正色轻叹一声道:“柳破虏在光明顶的那一下,的确已经是非人之力了,说他立于当今武道魁首也不夸张,但若以为这样就会让咱们陛下惧怕那就是大错特错了,只是...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啊”。 “师兄何意?”杜光禄追问道。 “御林军按道理来说非紧要关头不得出京畿四周,只不过咱们陛下做的反常举动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若是御林军剿匪成功也就罢了,可数千御林军长途跋涉竟然惨败而归,这无异于打了陛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可也给了一些人抨击陛下的把柄“。 ”前不久,一封由江南名士沈修文写的问罪书隐约流传出来,而据我所知,雍州刺史萧衍更是要借御林军这件事做文章,要控诉咱们陛下任意妄为、将御林军视为儿戏,更是贪赃军费导致御林军软弱无力练江湖匪寇都不如,你们说若是被他和沈修文这样大肆宣扬下去,迟早全天下都会站在他们那边,到时候便是他们可以顺势起兵的时候了”。 “雍州刺史?他真要造反啊...所以陛下就是因为他才不敢再动兵围剿黄山了吗?”杜光禄思忖道。 “正是如此,据我所知萧衍和沈修文预谋已久,朝中流言四起都说皇室不是萧衍的对手,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哪敢还把人派去管什么黄山,早就召集部队准备一场恶战了”。 “那陛下叫师兄过去是?”杜光禄又问道。 “江湖事江湖了,陛下管不了可柳家的事陛下不会忘了的,所以陛下让我们联系巴蜀剑派、怒江盟等派找机会灭了柳家...”陶弘景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陛下还有那个茹法珍都提醒了我,柳家的事倒是不急,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传国玉玺...”。 “哎,可如今江雨禾那丫头连人都找不到,咱们该如何找流云剑呢?”孙颖达此时也忍不住抱怨道。 “呵呵,你们去了黄山一趟有所不知,也许不是我们找他,是他来找我们了!”。 “江湖,已经要变天了...”。 陶弘景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神陡然间凌厉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药王之殇 黄山、光明顶。 忙忙碌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大战过后的柳家百废待兴,仅是兴建房屋就不是一件小工程。 距离光明顶不远的另一座山峰高耸入云,若单论高度还要比光明顶更加挺拔,是为黄山三十六峰之首的莲花峰。 一眼看去,莲花峰峻峭高耸,气势雄伟,主峰突兀直插云霄,小峰簇拥四周,俨若新莲初开,仰天怒放,故名“莲花峰”。 莲花峰上既有许多或似飞龙或似双龙的松树,更有许多天然而成的溶洞,被当地人戏称为“莲孔”,洞穴陡立叠级而上,走入其中如在莲孔中穿行,恰似“倾曲作蚁旋出花萼中”,在登顶的必经之路上共有四处“莲孔”,除了其本身的美名外,另让这四座溶洞有名的便是身处此地的药王宗了。 药王宗鼎盛时期,四座叠层而上的莲花洞可谓人来人往,老百姓眼中这里有着包治百病的神医,江湖人眼中能得药王宗一颗疗伤丹药便胜过金银无数了。于是平日里除去登山游览之人,前来治病求药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可如今,药王宗中弟子已经十不存一,原本就不擅长武斗的药王宗在白龙寨和柳天豪的双重围攻下几乎死伤殆尽,众多草药医术都毁于一旦,昔日救死扶伤的药王宗却是无法医治自己的伤痛。 最高的那座溶洞内,一名青衣少年站立风中眺望着四周,山下寥寥几道忙碌的身影和四周残破的痕迹令他心中长长一叹,那是药王宗仅剩的一些弟子,正在收拾这里的残局。 其实药王宗原本可以相安无事的,贺仙翁带领的药王宗向来不介入江湖争斗,在这座秀丽的莲花峰上醉心于医术和山水,只要他们不踏出莲花峰一步,药王宗就永远是安宁祥和的气象,他们永远都是世间医术第一的门派,受人尊敬,衣食无忧。 可药王宗在柳破虏等人蒙难的第一天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尽管药王宗上上下下都知道等待他们的也许是毁灭,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拿起武器奔向光明顶,为这个世代友邻伸出了援手,直到血流成河也无人后悔。 情义二字,贵于千金。 “二哥,爷爷醒来了”! 忽然一道悦耳而又急促的声音将陈庆之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他闻言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往洞内奔去,不一会走到里面一间石室内,只见里面数人正围着一块巨石分立左右,那巨石上坐着的正是贺仙翁与柳破虏。 陈庆之快步上前,那围观几人正是柳依依、柳稹、童仙姑、耿壮以及莫不语和华西子等人,看到陈庆之前来几人纷纷让开道路,拱手说了一句”陈少侠来了”。 陈庆之点头回礼,并非他倨傲而是此刻他的心思都在眼前的柳破虏上,只见柳破虏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一身白色宽袍背后都渗出汗来,柳依依十分懂事地赶紧拿着一件外衣裹在柳破虏身上。 “师傅,你怎么样了?”陈庆之关切地问着,那一日柳破虏一指破甲三千六后震慑御林军,御林军留下一地尸首匆匆逃走,孙颖达三人也是悻悻然下山离开,但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后柳破虏却是忽然昏厥了过去,直到此刻才醒过来。 “外面情况如何?可有谁来惹事吗?”柳破虏没有作答反问道。 “师傅放心,这几日我都守在外面没有人来,就算有人来我也不会让他走进这里一步的,光明顶那边柳公子也都做了十足的安排,必要的时候都会聚齐在这里的,不过一直也都没人来惹事,所以大家伙都忙着收拾重建去了”陈庆之一五一十说道。 柳破虏闻言看了眼一旁的柳稹点点头道:“你做的很好”。 柳稹轻轻一笑道:“爷爷,这是我该做的,还得多想莫大侠和祁庄主他们的帮忙,不然咱们的人手放哨都顾不过来了”。 “柳公子客气了,我们这次来什么也没帮到,要还是不出力那可就真过意不去了”莫不语和祁连城对视一眼后开口道。 “不过也真是奇怪,我等都打算准备迎敌做一场恶战了,可没想到不论正一教的道士还是朝廷那边都没有动静,呵呵,我看啊准是被柳老英雄的天人气象吓破了胆,没人敢来了”祁连城也是附和道,众人闻言都是一笑。 柳破虏眼中闪过一阵疑惑,旋即又看了眼一旁刚刚为自己施展金针的贺仙翁道:“云龙啊,你们药王宗还剩下多少人了?”。 贺仙翁收拾金针的手忽然一顿,旋即轻叹一声扭头笑道:“不碍事的,过个几年就好了”。 “到底还剩几人了,不用骗我,你这里原先有多热闹我最清楚”柳破虏又正色问道。 贺仙翁收拾好药箱转身过来,环顾了一圈四周道:“药王宗历经三代经营,有弟子一千零三十二人,草药无数,医书万卷,如今...还剩弟子五十,草药都被白龙寨早早运回了北边,医书他们都还在搜寻整理,兴许损毁不大吧,哎~”。 柳破虏等人久久不言,一阵寂静,贺仙翁见状赶忙又道:“柳大哥,我的意思可不是后悔啊,我药王宗弟子也绝没有后悔的,只不过...他们大多还都年轻,哎,终究是于心不忍”,说到这,贺仙翁夫妇都是长叹一声,童仙姑眼中更是泛起了阵阵泪花。 “柳家...亏欠你们许多啊~”柳破虏也是长叹一声:“我恐怕无颜去见你们老宗主了”。 悲伤的情绪一时间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只有莫不语眉头微皱仿佛思索着什么。 “仙翁,在下有一件事想请教,不知药王宗对弟子选拔可有什么要求?”莫不语思忖一番后忽然问道。 贺仙翁一怔随后回答道:“倒没什么大的要求,只不过我药王宗弟子所学功法与医术一脉相承,这条路不仅需要勤加修习医术,还需要弟子不会任何武功和其他功法,这样修炼我药王宗内功才会让真气更加精纯,施展内力和引导金针才会事半功倍,这也是为何依依虽然精通医术,但无法用「药王功」的原因”。 陈庆之方才明白为何当初柳依依总说治不好自己的伤,原来那门可以与医术相辅相成的药王功只有不会武功内力的人才可以学的。 “那就是说...只要不会武功心法,普通人都可以做药王宗的弟子啦?”莫不语闻言又道。 “额...自然也需要看看是否有医术学习的根骨之类的,不过...”贺仙翁说到这自嘲般一笑道:“如今药王宗残破不堪又树了大敌,若真有人敢拜入山门我哪还有挑剔的道理”。 莫不语闻言顿时一喜随即对着贺仙翁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帮药王宗招揽数百名弟子,也算能替莫某了却一件心事”。 “哦?莫大侠有何办法,快快请说!”贺仙翁眼前一亮赶紧问道。 “是这样,诸位也知道我们西山一派出自岭南傜族,根据门规西山一脉虽然如今只有我和师弟二人,但我们的族人却有上前,他们虽是异族但都性情淳朴、为人老实,历来西山一派都肩负着守护族人的责任,只是自从师傅去世后,我西山一派的绝学「劈空掌」就丢了最重要的下半卷,而没了劈空掌就算靠我和二弟,也无法护住族人不受外人侵扰”。 “诸位可能不知,当初我们三兄弟被怒江盟韩逐欺骗将族人交给他代为照顾,而我们三人便隐居深山闭关不出,直到这次回去我们才发现,怒江盟那帮混蛋不仅没有照顾我们族人,甚至还奴役了他们,我一气之下把怒江盟弟子全都杀了个干净,只是...怒江盟依旧势力庞大,而如今我们还得罪了正一教、巴蜀剑派和朝廷,也许他们对付柳老英雄会有所忌惮,但对付我们那些族人,可真是太容易了,我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担心此事,苦于没有办法为族人安排一个安全的后路,可如果仙翁不嫌弃的话...我的那些族人中大多牙子都是毫无武功根基的,不知...”。 贺仙翁闻言与童仙姑相视一眼似乎稍有犹豫,莫不语见状赶忙道:“仙翁若是嫌弃他们是异族人,就算不做弟子来这打杂,他们也都很勤快的”。 “莫大侠误会了,医者仁心,更何况莫大侠如此举动简直是对我药王宗雪中送炭,老夫怎么会有嫌弃的意思,只是...如莫大侠所说,咱们也是一根绳上蚂蚱,药王宗也有朝不保夕之忧,老夫就怕辜负了莫大侠的好意,无法护住你族人周全啊”。 “仙翁只要不嫌弃就好,其他的就不用多说了,我的族人除非逃到天边去,否则在岭南还是黄山都是一样会有危险,在黄山至少好能和大家一块共进退也算有个照应,否则岭南路远,我来回奔走根本顾及不到,况且我的族人若是能够成为药王宗的弟子学到医术,也算以后有了一技傍身,我也算对得起师傅交代的遗愿了”。 贺仙翁闻言顿时大喜若望,点点头连忙道:“莫大侠放心,只要老夫和药王宗还在一日,定会护住你族人的安全,而且只要他们愿意,老夫定然倾囊相授,这与你与我都是再好不过的了”。 “那莫某就替族人谢过仙翁大恩了,我现在立刻就让师弟回去传信,让我族人即刻启程赶来药王宗,仙翁放心,从此以后我兄弟二人便为药王宗和柳家鞍前马后了!”莫不语同样眉开眼笑,拉着华西子对着贺仙翁连连道谢,众人见状也是心中大喜,暗暗觉得眼前此景正暗合了柳破虏所言的“江湖情义”一说,果然是情义在便人心在,人心不散江湖不散。 第一百八十一章 聚义盟 “莫大侠的话也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了”祁连城见状也是上前对柳破虏抱拳道:“当年我们荆楚一带的帮派都被韩逐那家伙威胁加入怒江盟,如今分离出去可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不瞒老英雄说,归云山庄还要这次前来的其他几派早就受够了,若不是碍于门中老小的安危我们恨不得立刻与怒江盟拼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莫大侠算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与其留在荆楚寄人篱下,不如投奔柳家与诸位英雄共进退,这样也算报了少侠当日救命之恩,更是为了我们几派谋出一个新的出路,还请老英雄答应我们,让我归云山庄几派与柳家同生共死!” 柳破虏略显意外地看了眼祁连城,却是没有说话转而看向柳稹问道:“你觉得如何?”。 柳稹闻言一怔没想到这等大事柳破虏竟然让自己拿主意,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倒是柳依依心明眼亮走上前小声道:“哥,爷爷的意思,咱们家就算交到你手上了,你觉得对的事就说出来就好了”。 柳稹看着柳依依明眸善睐心中渐渐轻松了一口气,于是才缓缓开口道:“祁庄主所言晚辈觉得可行!实话实话柳家如今伤亡惨重,有了祁庄主几派的加入,柳家才有了在危难中安身立命的资本,而柳家虽然受到重挫但底蕴尚在,也会给归云山庄几派护佑,谅他怒江盟也不敢来黄山放肆”。 “不过如仙翁和莫大侠所说,柳家如今的确强敌环伺,祁庄主此刻还愿意投奔柳家不亚于雪中送炭,自此以后归云山庄几派与柳家便如同药王宗一样,乃是同生共死的盟友,若有违背便不得好死“柳稹放松后开始娓娓说道:“而且我觉得柳家也不能白让归云山庄几派白白来一趟,我想从今天以后,柳家、药王宗、归云山庄乃至莫大侠的族人和其他愿意来黄山的门派都互为盟友,相扶相持,我柳家愿将门中暗器绝学分享给各门派,门中弟子若有愿意拜入柳家学习暗器的绝不阻拦,同理柳家弟子若是想去其他门派学习也是一样的,至于凌虚功毕竟有所约束,但只要各门派有人真能达到学习凌虚功的条件,那便可以学习凌虚功...爷爷觉得行吗?”。 柳稹一番言论说完只觉得热血沸腾却又觉得似乎自己说的太过,便又望向了柳破虏生怕他责怪自己,可没想到柳破虏只是淡淡一笑:“小崽子长大了,老头子,可以歇歇咯”,说着还笑着看了眼贺仙翁。 “呵呵,哥,说的真好,我第一个赞同”柳依依笑起来,两个淡淡的酒窝藏着无尽的明媚。 “柳公子的打算是要建立一个毫无嫌隙的同盟,这样的同盟相扶相持比起单打独斗可要好太多了,我也赞同”陈庆之也附和道。 “多谢柳公子了!我们几派自然是愿意的,从今以后也愿为柳家鞍前马后,绝无二心!”祁连城当即答应道。 “祁庄主再不可说什么「鞍前马后」,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盟友了,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才算对得起情义二字”柳稹看着柳破虏的赞许眼神顿时信心大增说道。 “既然要建立一个同盟,那该有个名字才对,诸位觉得该起个什么名字呢?”贺仙翁问道。 “柳家遭难,八方来源,为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江湖情义,咱们今天这些人并无血缘也非同门,有的人兴许曾经连面都没见过,但我相信,今天能站在这里,那是因为咱们有着同样对道义和公理的坚持,是因为咱们都愿意去和那些不公和不平对抗,我看不如就叫聚义盟吧”陈庆之想了想开口道。 “嗯...聚义盟,好啊,以情义相聚,也算表明咱们这个同盟的含义了,咱们这个同盟就是要聚齐天下有情有义的英雄儿女,我同意叫聚义盟!”莫不语当即赞同道。 “二哥这个名字好,我也同意“柳依依笑道。 ”我都听少爷的“ “我也同意” ... 一时间众人纷纷同意下来,便也是从此刻起,这个日后威震天下的聚义盟便在这间石室中成立了。 “既然咱们确定要成立聚义盟,那就需要一个号令众人的盟主才行,依我看啊,这个盟主不仅要武功盖世、更要在人品和威望上令人信服,纵观咱们聚义盟,只有柳大哥做这个盟主才可以令所有人信服啊”贺仙翁开口道。 “不错,咱们聚义盟若是没有盟主便是群龙无首,现如今柳老英雄功力恢复,光明顶一战震慑天下,只要柳老英雄做了这个盟主谁敢轻视咱们聚义盟呢”祁连城也附和道。 “还请老英雄担任盟主!” ... 柳破虏看着众人众口一词眼中闪过一丝愁绪,旋即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开口道:“聚义盟,倒是很合老夫的心意啊,不过既然要做这个同盟,咱们就要未雨绸缪,莫要向怒江盟那样韩烈一死就判若两般,若是那样的话老夫就算震慑的了一时还能震慑的了一世嘛”。 “爷爷的意思咱们该如何做?”柳稹上前问道。 “这第一嘛,聚义盟既然要成立就按着老规矩选个日子齐上光明顶歃血为盟,开酒设宴、昭告天下;其二嘛,聚义盟必须要约法三章,就按着柳家的章程和祖训,大家商量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规定,凡是入盟者必须遵守规定,一旦违背必须接受惩罚,若是有功劳的也必须有所奖赏,如此才可以长久地安定人心,约束弟子的行为”。 “但约定终究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你们所说必须有人能够威望足够、武功高强才能震慑弟子按照约束做事,带领聚义盟顺顺利利走下去,老夫可以做这个盟主,但老夫毕竟年事已高,就算还有点活头也已经年老昏花,你们看这次柳家的事不就是因为老夫的失算而起嘛,所以有老夫一个盟主还不够,还需要设一个人不仅可以帮老夫管理聚义盟,待老夫百年后也可以接手而不至于到时候群龙无首了”。 “爷爷的意思...是再立一个副盟主!”柳稹恍然大悟道。 “副盟主?柳老英雄说的倒是也有道理,这样有两位盟主坐镇,也不怕出现这次柳家的危局了,只不过这个副盟主该谁做呢?”祁连城思忖道。 “此人既然要接任日后的盟主,就要足够年轻,而且也要武功、人品和威望能够令人信服,要说这样的青年才俊当真是少之又少,不过好在老夫眼前倒是有个人选呢”柳破虏笑了笑看向了陈庆之。 “啊?师傅你不会在说我吧,我...我就是个闲人师傅,你让我来打架动手都可以,这什么副盟主实在不行,师傅你还是想想别人吧,我觉得柳公子做事沉稳、为人刚正不阿可担此重任”陈庆之闻言赶忙摆手拒绝道。 “陈少侠过谦了,这次若不是你周旋在柳天豪和吕不凡之间给咱们争取了时间,此时此刻我和仙翁等人早就说一缕亡魂了,更不用说少侠你的英雄事迹如今天下人人皆知,少侠的武功更是足以排进江湖前世了,你不当这个副盟主还有谁能够胜任呢?”柳稹赶忙道。 “我...我真不行...我这人五行克官,做不得官的”陈庆之无奈道。 “是啊陈少侠,如果要选这个副盟主,那也就只有你能让我信服了,如果是别人可别怪我闹事”华西子上前道。 “二弟!不许乱说,咱们怎么能闹事呢?”莫不语打断华西子斥责后又对陈庆之道:“不过陈少侠,莫某也觉得这个副盟主除了你别无他选了”。 “二哥...是因为雨禾姐姐嘛,”众人纷纷开口,却只有柳依依暗暗想到了陈庆之的心思,便见她鼓起勇气上前道:“二哥,我哥他还要管理柳家事务繁重兼顾不了聚义盟的,你就算做了副盟主,其实更多是起到一个震慑手下人的作用,有你在便不会有人敢闹事而已,真要管事管人其实用不到二哥...所以二哥依旧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陈庆之看着柳依依三分幽思七分温柔的眼神顿时一怔,柳依依的话正好说到了他的心中不由令他心中大为感动,他并非害怕做那个副盟主,只是他本就喜爱逍遥自在,别说不愿被这样的事情缠身,也因为他还要去找江雨禾,而江雨禾的身份毕竟还是魔教少主,这也是他不敢答应的最大阻碍。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事跟他说”柳破虏忽然开口打断二人,随后指了指陈庆之正色道,众人闻言只好点点头退了出去。 “师傅...你想骂我就骂吧”片刻后,陈庆之垂头丧气道。 “其实当初我爹让我当柳家家主的时候,我与你一样的想法,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做这个副盟主嘛?”柳破虏不由地长叹一声。 “想要我替您分忧呗”。 “那若这个是我的遗言,你还会拒绝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误会大了 空荡荡的石室内,只有陈庆之与柳破虏二人相对无言。 陈庆之不由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他一直没有说话是因为他在等着柳破虏先开口,期待着柳破虏能够淡然一笑说自己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 但期待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一阵沉默过后,一股不安在他心中充斥起来。 “师傅...这个玩笑可不能开”陈庆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深吸一口气希望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你小子觉得我在吓唬你?”。 陈庆之望着柳破虏一脸正色的样子不由咽了咽口水紧张道:“难道还是凌虚功反噬的原因?还是因为火寒毒,师傅你等着,我去叫仙翁过来!”。 “你回来!老夫对你有话讲”柳破虏看着腾地一下起身的陈庆之连忙喝道。 陈庆之皱了皱眉,正要作势往外跑的身子缓缓停了下来,又看了眼一脸正色的柳破虏问道:“师傅你到底怎么了?”。 “人终有一死,没什么好怕的”柳破虏云淡风轻道:“况且老夫活了七十年,临了了还能摸一把天人之境的门槛也算不虚此生了”。 陈庆之闻言一怔,显然柳破虏的回答令他大为震惊,不由疑惑地摇头道:“不是...师傅你不是都功力恢复一举突破到凌虚功第九层了吗?怎么会呢”? 柳破虏却是一笑道:“老夫在凌虚功第八层停滞了十余年,上次闭关也未能打通,这次却忽然突破第九层以至天人之境,你觉得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欺人太甚,逼着师傅...忽然顿悟了?”陈庆之不解道。 “顿悟...对也不对吧,老夫的确在当时有感而悟,说到这倒是得谢谢你那‘一剑斩不平’的气势才催生出我一身胆气,令我窥探到凌虚功第九层的气势,只不过虽有所悟但是想要真正突破第九层凌虚功,需要静下来闭关调息徐徐图之,可当时的情形,老夫哪还有闲情逸致去闭关突破呢?”。 “可师傅不还是突破了嘛”? “当时感悟到了天地之势,突破的确是临门一脚的事了,但这股气势正是老夫愿以一己之力让那些朝廷鹰爪看到我江湖人一怒之威,纵使身死魂消也绝无悔意,反倒是若静下来真去闭关静思,只怕还没了这气势了”柳破虏轻声一笑道:“若真论修为,当时老夫离天人之境差距甚大,但那股气势却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想要突破便要强行运转凌虚功去应和这股天人之境的气势,我早说过窥探天道本就是有舍有得,故而当时想要突破到天人之境其实就是要气血和精元为代价的”。 “所以...师傅的意思是...当时突破到天人之境的代价是耗损师傅的性命?那...那耗损有多大师傅”陈庆之闻言一惊忍不住问道。 “呵呵,天人之境的威力你也看到了,凡人之力如同天人,想要达到这样的功力绝非一朝一夕的事,老夫一怒之下强上天人之境不亚于逆天行事,一身气血和精元都亏损一空,若非云龙医术高超只怕已经缓不过来了,不过即使如此老夫仍能感觉到生机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若是无事分忧,活过今年倒是可以的”柳破虏随口说着,仿佛将生死一事当作了饭后闲谈一般。 陈庆之瞳孔张大一脸的不可置信,许久都未缓过神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几日前还震慑天下的柳破虏竟然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不行!师傅不能有事,咱们还有浩然正气,我来帮师傅疗伤”陈庆之当即动身往柳破虏身后而去。 “浩然正气若有用老夫还用你来救?你小子若真心疼老夫,就不要浪费时间,听我把话说完也好让我安心,否则我急火攻心可不一定哪天就驾鹤而去了”柳破虏一把抓住失魂落魄的陈庆之将其拉到眼前幽幽道。 “师傅...”陈庆之颓然一叹,眼圈一红道:“您这又是何苦,他们都是来针对我的,您和柳家根本不必为了我...如此牺牲”。 “哈哈,小子我问你,你与我柳家也并没有什么渊源,可你也曾搭上性命为我柳家搏上一搏,那你可曾有半点悔意?” “自然没有“! “那便是了,你这小子都敢豁出命去维护自己心中的信念,老夫又有何惧?反正老夫这身衣钵也算有了传人,那便没有后顾之忧,那些人既然要为难你,而你又叫我一声师傅,那为师便替你破开一条生路,不过丢了一条性命罢了,这人世一遭,悲欢离合、起起落落老夫都经历了,早就没有遗憾了”。 “师傅...”陈庆之顿时涌出两行泪来,他知道柳破虏以性命为代价不只是维护着心中的江湖情义,也是维护自己这个临到头收的传人。 “弟子谢师傅大恩!”陈庆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柳破虏却是没有阻止。 “你拜我,也叫我师傅,老夫也真心将你看作衣钵传人,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之所以要让你做聚义盟的副盟主,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在为师离去后替我守住这个聚义盟,也算守住这江湖的一份情义所在”柳破虏扶起陈庆之后正色问道。 “我...我知道师傅用心良苦,只是...只是...”陈庆之陷入了尴尬境地,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该拒绝柳破虏的请求,可他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关于江雨禾的事情。 “我知道你生性热爱逍遥,不喜欢这些世俗事情缠身,但为师要告诉你,这世间真正的逍遥应该是心安二字”柳破虏缓缓说道。 “心安?如何才能心安师傅?”陈庆之轻叹一声问道。 “若路遇不平,你可以拔刀相助也可以置若罔闻,但区别就在于若是视若不见,每每想起不平之人和不平之事便会心中不安,这江湖纷争只是冰山一角,如今乱世风云,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善恶是非无法澄清,你说你要一剑斩不平,可你要想做个什么也不管的闲云野鹤全然不管这些,你又如何斩断不平?如何能够心安?”。 “聚义盟虽是责任,但也是你的机会,若聚义盟真能团聚江湖有情有义的人,能够合力为天下百姓惩奸除恶,能为平息战火、山河清明尽心尽力,这才算真正的斩断不平,也只有你为此努力了,哪怕于事无补也算对得起自己的本心,否则这天下浑浊不堪,恩怨不断,你所想要的快意潇洒不过是一场美梦罢了”。 “可是师傅...若是这些事要让你放弃一些你认为十分重要的人和事,那还会心安吗?师傅你为江湖道义奔波了一生,可也失去了师娘...这份心安值得吗?”陈庆之听着忽然抬头问道。 柳破虏闻言一怔,旋即轻叹一声道:“你说的对,人生有得必有失,为师也无法兼顾两者,但...若让再选一次我也无悔”。 “为师说这些不是勉强你,要不要做...还得看你自己”。 陈庆之心中暗叹一声,他望着柳破虏充满期盼的眼神许久才开口道:“弟子答应师傅就是了”。 柳破虏闻言终于舒展了眉头,旋即点点头道:“你真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弟子愿意去做这个副盟主,绝不反悔”。 陈庆之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虽然因为江雨禾的事他依然对此有所顾虑,但他同样认可柳破虏所说的心安二字,聚义盟是他起的名字,他也希望可以真的让聚义盟成为日后江湖上的一盏明灯。 从初出江湖到如今,陈庆之已经见过了太多是非与争斗,如柳破虏所言,在这个乱世中许多人恃强凌弱、不分善恶,更有许多人生活在水生火热中,当他越接触这些不平之人和不平之事,就愈发想起自己曾经练剑的初衷。 他练剑是为了不信命想要逃离步入仕途的命运,但他同样是为了完成心中那个仗剑天下的侠客梦,在他的梦中,侠客是潇洒自由、无拘无束的,但同样是打抱不平、心怀正义的。 让他像韩逐、吕不凡那样作恶多端他做不到,让他像正一教那样虚伪他更加不齿,所以只有用手中三尺长剑斩断所见所闻的不平事,才算得上不辜负自己练剑的初心。 诚然陈庆之很担心江雨禾与聚义盟会水火不容,但此时此刻柳破虏以性命为代价护住自己与江湖情义,才有了聚义盟的开始,自己若是还要拒绝不仅对不起柳破虏的信任,更是无法令自己心安。 “好!不愧是我柳破虏的徒弟”柳破虏大笑道:“你小子也不要太紧张,我知道你小子其实是担心你口中那个心爱的女会不会答应吧,师傅是过来人都懂,你放心师傅替你解决,只要她嫁给你不就都好啦”。 陈庆之顿时一头雾水,不由心中一紧暗道莫非柳破虏已经知道了江雨禾的事,只好试探着问道:“我两那个身份有别,师傅你不介意?”。 “哈哈,江湖儿女还有还计较这些?”柳破虏又大笑道:“依依那丫头脸皮薄说不出口,你小子也是装糊涂,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两真是兄妹之情,但那天我可看的清清楚楚,再说了她叫你二哥不过是戏称罢了,你两又不是真的兄妹,只要为师出面替你做媒,你们两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这样你也就可以安心做这个副盟主了”。 一时间陈庆之顿时愣在了那里哑口无言,不曾想是阴差阳错闹了个大误会。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情难分 当一件事情越描越乱是什么感觉? 陈庆之只觉得头都要大了,他恨不得再跟孙颖达打上一架也好过此时的尴尬。 陈庆之越是一遍遍跟柳破虏强调事情并非是他想的那样,柳破虏就愈发觉得陈庆之是在欲盖弥彰,反倒是更加坚信了陈庆之口中那位女子一定就是柳依依,当即决定择日就要为二人说婚。 “师傅,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不是要和三妹在一起”。 “那好,你就当着我的面发誓,对依依没有半点心思只拿她当自己妹妹,你若说出口我便信了你”。 陈庆之正欲开口却终究是沉默了下来,柳破虏见他这样子当即大笑一声走出石室,只留下陈庆之紧缩眉头愣在原地。 他明明是想说出口的,更何况柳依依本来与他就是义结金兰的关系也并非他胡言乱语,他一直想着的女子明明是江雨禾,可话到了嘴边他却是说不出来了。 他的脑海里一次次地浮现出那道鹅黄色的纤细身影,从洪湖到江陵再到黄山,从最开始的萍水相逢到如今的兄妹相处,在不经意间柳依依已经陪他走过来一段长长的路,尽管在这条长路上他一直更多关注的是江雨禾。 他毫不怀疑自己是喜欢江雨禾的,喜欢她的俏丽可爱,喜欢她的敢爱敢恨,喜欢她毫不矫揉造作的样子...,尤其当他知道江雨禾是为了自己才孤身犯险去阻击白羽的,那份原本藏匿着朦胧的爱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充斥在他的心中,所以他心中所念所想的姑娘那时只有江雨禾一人。 可等到从江陵到黄山的这一路上,柳依依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事无巨细地打点着自己的起居,更是毫无怨言地陪伴着自己,哪怕自己已经被半壁江湖所通缉,哪怕这会让她最在意的家族惹上麻烦她也毫不在乎。 最初他只是感激柳依依,感激她的一路相随,但他对于这个名门望族出身的大小姐仍然有着几分误解,他觉得柳依依太过懦弱、陷入一纸婚约不得自由,但后来他才发现,其实柳依依心地无比善良而又勇敢,她可以为了柳家的安稳和延续舍弃自己的自由,但却能够心怀黎民百姓,时刻不忘那份济世救民、除暴安良的侠义之心。 也是在她的影响下,陈庆之才第一次对自己一心追求的江湖逍遥有所动摇,也是在柳依依的引导下,他才明白了江湖中人对苍生百姓该有的担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陈庆之也并非傻子,他早就能感受到柳依依对自己的那份关爱,诚然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就算再冰冷的石头也被柳依依的温柔所捂化了,陈庆之亦不例外。 所以他提出与柳依依义结金兰以兄妹相处,其实便是为了用兄妹之交来遏制这份暗暗滋生的感情。 可当他看到柳依依在山下那一声声哭泣时,那份感情又开始了悸动,等到那一日撞见柳依依沐浴时的香烟再到柳破虏阴差阳错的一问,那层窗户纸终于来到了一点就破的境地。 一个是明媚俏丽、古灵精怪、敢爱敢恨;一个是落落大方、温柔淑德、善良勇敢,那一抹红衣和那一道鹅黄交织着涌现在陈庆之的脑海里,诚然江雨禾的身影占据着他大半的心思,但柳依依已经无可避免地闯进了他的心中,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所以他无法昧着良心对柳破虏说出只拿柳依依当妹妹的话,就如同此刻他乱作一团的心绪一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 ... 一夜便在这纷乱繁杂的思绪中悄然度过。 陈庆之辗转反侧终究是越想越陷入两难境地,他自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可该断哪头呢? 江雨禾为了他生死未卜,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断开这份感情,可如今柳破虏将他和柳依依关系挑开,他也不忍心对柳依依绝情拒绝,只可叹一情难分,无可奈何。 翌日一早,正当陈庆之浑浑噩噩仍在烦恼时,忽然听的外头一阵急促而来的脚步声,不由得起身向外看去,却发现两道身影齐齐快步而来,正是耿壮和柳稹二人。 陈庆之见柳稹一脸着急却是暗含喜色,耿壮则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明所以的陈庆之赶忙迎了出去喊道:“这一大早你们不歇着,怎么都跑我这来了”。 柳稹二人闻言顿足抬头一看,却听柳稹发出一阵爽朗笑声道:“天大的喜事都要来了,我这当哥哥的还歇什么?”。 陈庆之闻言皱了皱眉看向二人问道:“什么喜事?”。 “少爷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半路遇到柳公子,他就一口一个「有喜事了」,我问他也不说就说找到少爷就知道了,我就跟过来了”耿壮摸了摸脑袋说道。 “陈少侠,这喜事难不成你还要装作不知道?”柳稹不由看着陈庆之笑了起来。 “啊?什么...我不知道啊...”陈庆之心中咯噔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确认。 “好好好,没想到顶天立地的陈少侠还有脸皮薄的时候呵呵”柳稹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又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没关系,你现在快跟我去聚义厅,到了就知道是什么喜事了哈哈”。 “聚义厅?”陈庆之一怔,这聚义厅是昨日几人商讨过成立聚义盟后,柳稹带头讲原本柳家议事用的“正道堂”改为了聚义盟的议事大厅,并且改名为“聚义厅”的,没想到刚刚改完名字就要派上用场了。 “柳公子...我能不能不去啊”陈庆之心中已经猜出个七七八八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那怎么能行,此事你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大家一大早都在等你了,你要是不去那可不行”柳稹急忙摆手道。 “我...”陈庆之无奈地轻叹一声后只好点了点头便随着柳稹往光明顶而去。 约莫半晌功夫后,三人来到光明顶上,半月过去,原本残破不堪的光明顶在众人努力下倒也重建了往日三分气象,虽然依旧显得空旷,但已经干净整齐了不少。 沿着山路一路往上,穿过十几间房舍后三人便看到了那座居中而立的“聚义厅”,一眼看去此时的大厅里已经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陈庆之心中叹息一声,迈着步子走上前去,只见贺仙翁、莫不语等人纷纷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等到他走到大厅中央,便看到柳破虏正坐在上面象征盟主的位子上,而一旁的柳依依已经面如桃花、红云满面了。 “弟子见过师傅”陈庆之上前说道。话音一落,却见柳稹等人纷纷排列有序地立在他身后,对着陈庆之恭恭敬敬地喝道:“恭迎副盟主!”。 ... 陈庆之闻言一怔,不由回身一看,此时柳家和各门各派的精英都面带敬意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的尊敬、期盼和欣喜溢于言表,毫不半点虚假之情。 “大家快快请起,咱们聚义盟来者都是兄弟,不搞这一套”陈庆之赶忙上前对众人抱拳道。 众人闻言心中一喜,纷纷对着陈庆之抱拳道谢然后起身,陈庆之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一阵激动,诚然他曾抗拒做这个副盟主,但此刻看到这些侠义之士能够因自己而聚在一起,心中也是免不了高兴。 “好了,既然副盟主也来了,老夫就说说今天的这两件喜事”柳破虏缓缓起身朗声说道。 “这第一件嘛,便是庆之已经答应了做这个副盟主,这对咱们聚义盟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老夫平生不爱拖泥带水,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大家伙都在,咱们今天就当着天地起誓,歃血为盟如何?”。 柳破虏的声音一落,莫不语当即大声附和道:“莫某也是此意啊,咱们聚义盟做事不讲究那些弯弯绕绕,反正大家都已经同意,今天就正式成立咱们聚义盟然后昭告天下!”。 “我也同意!现在柳家、药王宗和荆楚各派都在这,陈少侠更是答应了做咱们副盟主,柳大哥也是已经痊愈,我看就在今天吧”贺仙翁也是笑着道。 “我们也同意!” “今天就歃血为盟!” ... 一声声呼喊声响彻山巅,陈庆之闻声心中也是激动不已,一股豪情壮志也是油然而生,不过一丝忧虑也随之而生,按着贺仙翁的话显然众人还不知道柳破虏已经生命垂危的事情,若是等到后面被众人知道,只怕就要人心摇动了,到那时,也是自己这个副盟主要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了解一些烦心事,比如关于江雨禾的事情。 随着众人纷纷答应,不一会众人便纷纷走出大厅来到外面,只见柳稹早就准备好了鼎炉焚香,众人齐刷刷站好,为首两人自然便是柳破虏和陈庆之。 待到柳稹派人拿来了几坛美酒,又给众人纷纷倒了一碗,满满当当几百号人站在光明顶,对着焚香炉鼎纷纷咬破手指,然后将鲜血挤到了那碗美酒中,霎时间一抹鲜红血色在碗中散开。 “今日我等戮力同心、歃血为盟,共建聚义盟乃为江湖儿女留一片净土,是为聚齐天下侠义之士,是为伏魔卫道、匡扶正义,也是为江湖人不忘情义二字,勿忘本心,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柳破虏浑厚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回响。 话音一落,只见众人纷纷将手中血酒一饮而下然后又“哐当”摔在地上,一声声清脆声叠起此起彼伏,满腔热血便在此刻扶摇而上了。 “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 激荡的声音一遍遍回响着,众人笑着将酒斟满,将一身豪情和誓言都融入了一碗碗的酒中,正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当如是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不能 永元二年十月二十,聚义盟在黄山之巅歃血立誓。 自这一天起,江湖中有情有义、愤世嫉俗的侠义之士便再不是孤身奋战,他们有了一个可遮风挡雨、齐心协力的地方,“聚义”二字也在神州大地上流传开来,千百年代代相传。 而此时,当三杯酒下肚,众人兴高采烈展望着聚义盟灿烂未来的同时,柳破虏说出了那第二件喜事。 “诸位,这第二件喜事乃是私事,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老夫有一孙女依依,年芳二八,心性纯良,承蒙江湖中人谬赞称其为「中原武林第一美人」,故而也得了不少青年才俊的追求,这点我想诸位也都知道,但昨日我才知道,原来我孙女早就芳心暗许啦哈哈”。 “哈哈,不知是哪位青年才俊啊~”莫不语明知故问般地笑着问道。 “呵呵,虽说是自家孙女我夸起来多少有些不合适,但诸位眼睛都是雪亮的,依依人美心善,当得起那第一美人的称号,既然是第一美人,那也得第一才俊方可以配得上不是,呵呵,巧的是我这孙女爱慕的那小子,还真配得上这武林第一才俊的名号”柳破虏笑着说道。 “哦~那我知道了,数遍整座江湖,如今除了陈少侠谁还敢称自己是第一才俊啊哈哈,陈少侠和依依妹子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当真是般配的很啊哈哈“柳稹当即附和着说道。 顿时众人纷纷大笑起来,那柳依依的脸上红霞晕染、低下头去轻咬朱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一颤望了眼陈庆之,而后又仿佛触电般低了下去。 “还有更巧的呢哈哈,这儿女之情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若是只有我孙女一人爱慕那也不成,巧的是我这个徒儿昨日亲口告诉我,他也一直喜欢依依,你们说,老夫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路啊哈哈”柳破虏的笑声伴随着柳依依愈发红晕的脸色中响起。 “师傅...我..”陈庆之当即无奈一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庆之,为师便问你,你也可当着大家的面亲口说说,你是不是愿意跟依依在一起啊?”柳破虏对着陈庆之笑着问道。 陈庆之抬起头,先是看到了柳破虏喜笑颜开的神色心中更是两难抉择,匆匆一瞥却看到柳依依似水柔情的眸子与他撞在一起,不由心中一惊赶忙扭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 “师傅...,三妹她...不是有婚约嘛,华山公孙家那边...”陈庆之一时心乱也只好拿出这桩旧事来搪塞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阵沉默,陈庆之再看向柳破虏和柳依依,前者脸色顿时变得肃穆,而后者更是蒙上一丝哀伤。 “陈少侠...你有所不知,当初依依妹子的那个婚约都是柳天豪那个王八蛋背着爷爷干的,他一边巴结公孙家一边逼着依依签了婚约,事成之后才禀告爷爷,你也知道我们柳家都重信义,婚约已签而且当时...依依妹子也没有反对,爷爷也不好出面撕毁婚约”。 柳稹上前继续道:“但如今不一样了,我们早就看清柳天豪的真面目,他牵头的这份婚约明摆着就是把依依妹子当成了工具去巴结公孙家,依依自己根本不想嫁过去,咱们自然不会认了,我柳家...还有聚义盟,也不需要靠着联姻这种手段来寻求庇护”。 “要是说起来,这件事老夫是有责任的”柳破虏忽然开口道:“当初因为柳天豪的花言巧语让我意外依依对这件婚事并不抗拒,而我又一时固执觉得不该背信弃义撕毁婚约才没有明面上拒绝,但庆之,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不论对柳家还是依依都是不小的伤害,那份婚约不仅限制了依依的自由还令柳家落了个软弱无力的名声,如今既然柳家和聚义盟都要重振旗鼓,那这件婚约就是第一个要被舍弃的”。 “不过柳大哥,咱们之前的确差点忘了这件事了,如今想想...若是咱们撕毁了这个婚约,那免不了被公孙家扣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头”贺仙翁却是摇头说道:“这之前的婚约是柳大哥你默许过,柳家也是签了婚书的,除非咱们退婚才成,可这自古退婚之事都要有个对方过错才行,现如今华山公孙家什么也没做咱们突然退婚...会不会被江湖中人议论,这对聚义盟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仙翁你这什么意思,咱们聚义盟为的就是匡扶正义,怎么能为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做出害了依依妹子的事情”柳稹闻言立即怒道。 “不过仙翁说的倒是不错,主要咱们没有理由去跟华山退婚书啊”祁连城也是叹息道。 “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何必管这些弯弯绕绕,那不想结还非要结亲嘛,退婚就退婚,怕这怕那干什么?”莫不语也是脸色难看道。 贺仙翁见状苦笑道:“你们啊怪我迂腐也罢,要说别的都无所谓,反正我们都是江湖人不守世俗规矩也无妨,但这儿女婚事主要牵扯到依依的女儿家名节啊”。 “若是咱们执意退婚,总得有个是非对错,但公孙家是男方,他们断不会传出任何不利于他们的话,一旦退婚那只会让江湖中人觉得是...依依变心反悔,说不好还会传出一些风言风语,依依虽然是江湖女子但也不能不考虑她的名声啊”。 贺仙翁说完顿时大厅内一阵安静下来,众人前不久还沉浸在双喜临门的喜悦中,此刻却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顿时一个个丧着个脸来。 陈庆之见状心中一阵不忍,他并非故意让众人难过,只是当时实在没办法只好拿出这件婚约来转移话题,却不想这婚约牵扯出这么多麻烦,若是他是旁人,自然会劝阻众人无须顾忌这些,当以柳依依的自由为重要。 但是此刻他身在其中,却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说出这话来,一时间也沉默下来。 “我不会嫁给公孙家,不嫁就是不嫁,哪怕声名狼藉我也不嫁!”。 众人一惊向着柳依依看去,只见刚刚还红着脸低着头的柳依依此刻蹙眉颔首,眼中满是坚毅。 “大小姐...你要知道,公孙家那帮人不好说话,想要把这婚书退了只怕咱们出头他们可不认,除非让公孙家出头把你休了呀...”贺仙翁面露难色说道。 柳稹闻言也是一怔,不由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了,纵使他心中再不愿,可若是柳依依背上一个被休了的名声那即便在江湖中也是丢大人了。 “我知道仙翁,可我不愿就是不愿!”柳依依走下来忽然瞥了眼陈庆之而后又扭头道:“曾经的我也觉得嫁了就嫁了,但有人曾经告诉我,即便身为女子也有权利掌握自己的命运,不论做什么也要问问自己的内心愿不愿意,我的这颗心已经被一个人占满了,哪怕天崩地裂我也不会再嫁给别人了”。 “好!是我柳破虏的孙女”柳破虏终于起身喝道:“当年的事是我,也是整个柳家对不起依依,那这次不论如何咱们也要支持依依,她若是被人嫌弃也要有咱们给她做后盾,咱们江湖儿女只要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何必管那些流言蜚语”。 “爷爷说的对,依依都不怕咱们怕什么,就算别人再诋毁妹妹,咱们就当他们放屁就是了,只要陈少侠能跟依依好好在一起,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了”柳稹也是点头应道。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纷纷看向陈庆之,柳依依似水般的眸子也缓缓看向了陈庆之,眼中满含柔情和期待,却也隐隐有着几分担忧。 “庆之,既然你说起此事想来也是考虑过了,为师便问问你,如果依依被公孙家休了,你可会嫌弃她?”柳破虏正色问道。 “三妹她深受其害,能够解除婚约是喜事,我怎会因此而嫌弃她...“陈庆之连连摇头道。 众人闻言纷纷大喜,柳依依眼中也是露出一抹喜色。 “哈哈,那就好,你既然不计较,那你今日就正式和依依立下婚约,也算让老夫安心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着柳破虏,陈庆之顿时咬紧牙关一阵犯难,好一会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江雨禾的身影,只觉得心中隐隐一痛的陈庆之再也无法沉默。 ”我不能...不能娶三妹!”。 一时间,聚义厅上众人都是一愣。 “为什么?难不成你不喜欢依依?”柳破虏不解地问道。 陈庆之抬起头看着柳破虏疑惑的眼神摇摇头叹息道:“不是...”。 柳依依闻言一怔,身子不由一晃不知是喜还是惊。 “莫非...副盟主你是因为那个魔教妖女?”祁连城忽然开口,陈庆之闻言顿时浑身一震。 “什么妖女?”柳破虏继续问道。 “盟主...此事在下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江湖上最近有传闻说副盟主身边一直有一位女子陪同,似乎是那听雪堂的少主江雨禾,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魔教少主?陈少侠...这是真的吗?“柳稹惊呼一声,他们这些柳家弟子一直忙于应对内乱,对于陈庆之和江雨禾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难不成?...是当时跟在少侠身边那个女子,她...她不是你在竹溪派的师妹吗?难道她真的是魔教妖女?“贺仙翁忽然回忆起来道。 陈庆之见众人议论纷纷,长叹一口气,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是!”陈庆之重重点了点头,一时间大厅上众人皆是一惊。 “胡闹!”柳破虏气地猛地一拍桌子道:“老夫一辈子除魔卫道,与听雪堂那帮人势同水火,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和魔教妖女混在一起!”。 “她不是妖女...她有名字,叫江雨禾!”陈庆之猛然抬头道:“我不知道听雪堂做过什么坏事,但自从我遇到她,她就没有做过坏事,反倒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无恶不作,英雄不问出处,难不成听雪堂就不能有好人了吗师傅,咱们聚义盟难道也要有此偏见吗?”。 柳破虏闻言一怔,脸色顿时涨红怒道:“你的意思,是老夫是非不分咯?”。 “爷爷,二哥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雨禾姐姐真不是坏人”柳依依连忙上前道。 “你也认识那妖女?好啊,魔教把手伸得这么长”柳破虏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陈庆之!老夫就问你一句,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傅!”。 “师傅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何能不认师傅?”。 “好!那我要你再不许惦记那个妖女,立刻与依依立下婚约,你能不大做到!”柳破虏喝道。 “爷爷!我不想逼二哥的...”柳依依焦急道:“是你跟我说二哥说要娶我,我一时欢喜今日才来的,是我多想了...但我从不想因此逼二哥做什么的”。 “我在问他不是问你,你到底要和妖女在一起还是和依依在一起,你告诉我!”柳破虏沉声问道。 “雨禾对我一片深情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救,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负她,还望师傅赎罪!”陈庆之深吸一口气好似乱了一日的心绪终于理清了一般淡然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断舍离 黄山光明顶,聚义厅内。 “什么妖女?”柳破虏继续问道。 “盟主...此事在下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江湖上最近有传闻说副盟主身边一直有一位女子陪同,似乎是那听雪堂的少主江雨禾,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魔教少主?陈少侠...这是真的吗?“柳稹惊呼一声,他们这些柳家弟子一直忙于应对内乱,对于陈庆之和江雨禾的事还是头一次听说。 ”难不成?...是当时跟在少侠身边那个女子,她...她不是你在竹溪派的师妹吗?难道她真的是魔教妖女?“贺仙翁忽然回忆起来道。 陈庆之见众人议论纷纷,长叹一口气,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是!”陈庆之重重点了点头,一时间大厅上众人皆是一惊。 “胡闹!”柳破虏气地猛地一拍桌子道:“老夫一辈子除魔卫道,与听雪堂那帮人势同水火,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和魔教妖女混在一起!”。 “陈少侠...此事不是真的吧,当初那姑娘真的是魔教妖女?是流云剑的徒弟?少侠难道不知道她师傅和魔教害了我们多少人,就连我们师傅也是死在了流云剑手上!”莫不语也脸色不善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副盟主还和魔教妖女有关系?” 一时间议论纷纷,众人的矛头瞬间对向了陈庆之。 “她不是妖女...她有名字,叫江雨禾!”陈庆之猛然抬头道:“我不知道听雪堂做过什么坏事,但自从我遇到她,她就没有做过坏事,反倒是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家伙无恶不作,英雄不问出处,难不成听雪堂就不能有好人了吗师傅,咱们聚义盟难道也要有此偏见吗?”。 柳破虏闻言一怔,脸色顿时涨红怒道:“你的意思,是老夫是非不分咯?”。 “少侠...虽然少侠对莫某有大恩,按理莫某不该指责你,可...魔教与我们之间的恩怨岂是一介女子花言巧语就能抹去的啊!还请少侠慎重!”莫不语闻言也是愠怒道。 “爷爷,莫大侠,二哥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雨禾姐姐真不是坏人”柳依依连忙上前道。 “你也认识那妖女?好啊,魔教把手伸得这么长”柳破虏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陈庆之!老夫就问你一句,你还认不认我这个师傅!”。 “师傅对我有再造之恩,如何能不认师傅?”。 “好!那我要你再不许惦记那个妖女,立刻与依依立下婚约,你能不大做到!”柳破虏喝道。 “爷爷!我不想逼二哥的...”柳依依焦急道:“是你跟我说二哥说要娶我,我一时欢喜今日才来的,是我多想了...但我从不想因此逼二哥做什么的”。 “我在问他不是问你,你到底要和妖女在一起还是和依依在一起,你告诉我!”柳破虏沉声问道。 “雨禾对我一片深情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救,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负她,还望师傅赎罪!”陈庆之深吸一口气好似乱了一日的心绪终于理清了一般淡然道:“师傅传我凌虚功,这份恩情弟子没齿难忘,但师傅也说过,江湖的真正含义是情义二字,若我今日舍弃了雨禾,如此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怎担得起情义二字,又怎配做聚义盟的副盟主,更对不起师傅的教诲“。 ”弟子...做不到师傅的要求,师傅如果恨,大可收回我一身凌虚功,就是废了我的武功,弟子绝无怨言,但让弟子反悔也是绝无可能的!”。 “二哥!”柳依依失声道。“臭小子...”柳破虏看着对自己跪下的陈庆之不由气地手抖。 “爷爷...盟主息怒!陈少侠...或许有他的难处,还请盟主息怒啊“柳禛见状赶忙也跪下求情起来。 “盟主...莫某虽然也痛恨魔教,但是却愿意相信副盟主,也许...他另有隐情吧,但无论如何,副盟主的为人大家都有目共睹,绝不可废了他啊盟主!” ”盟主息怒!“ .... 听到陈庆之与柳破虏愈发尖锐的对话,一时间众人纷纷停止议论反而跪下来求情起来,柳破虏看在眼中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副盟主陈庆之言行不当,罚他...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走动!”。 “谢师傅!”陈庆之当即重重磕头道。 “耿壮!把他带回去,你们都下去忙吧,让老夫静一静”柳破虏颓然坐在座位上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道。 “少爷,咱们走吧”耿壮上前扶起陈庆之小声道,陈庆之看着柳破虏欲言又止,只好又磕了三个响头后随着耿壮起身离去了。 莫不语等人见状也是纷纷长叹一声,不曾想一场欢喜时光却闹了个不欢而散,最终众人也都各怀心思渐渐离去了。 柳破虏抬头看着柳依依的身影离去后,热闹的聚义厅重新变得空空荡荡起来,而他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陈庆之的话,许久只听他呢喃道:“情义...两难全啊”。 ... ... 入夜,光明顶上万籁俱寂,飒飒秋风吹地树影摇曳,几只飞鸟惊起,望着地上走来的人儿。 轻轻一推门,映入眼帘的是陈庆之正在面壁的身影,沉默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听到有人进来这名实力足以排进当世前十的年轻高手才缓过神来,可是看到来人时却还是愣在了那里。 “二哥,我能进来...聊聊吗?”来人是柳依依,一身鹅黄长裙,不施粉黛的脸上略显几分憔悴,但依旧无法遮挡举手投足间的美丽。 “三妹,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陈庆之回过神后站起身道。 柳依依点点头,眼眸划过陈庆之的脸随后淡淡一笑,那张粉雕玉琢的脸美得不可方物,在这烛光照耀下的屋内,宛如明月般耀眼。 “三妹...今天...二哥让你受委屈了”陈庆之叹了口气说道。 “哪有什么委屈,受委屈的是二哥,是我不明所以答应了爷爷,才把二哥置于两难的境地,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柳依依轻声说着,一字一句依旧是那温柔似水的样子。 陈庆之看着一怔,旋即苦笑道:“三妹...有时候二哥都想说,你若是不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今天我当着众人的面驳了三妹的面,若换做寻常女子只怕都要恨死我了”。 柳依依莞尔一笑道:“那我就当二哥夸我非比寻常了...”。 陈庆之闻言一怔,只见着对面的柳依依眉目含情,对着他莞尔一笑,灿烂生辉。 “三妹...我...你知道我没法如你所想...”陈庆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了。 柳依依看着陈庆之难堪神色忙打断道:“二哥的心思我都懂得,雨禾姐姐与二哥情投意合,她也是一片真心对二哥的,诚然我有些心思,但若是二哥今日真答应了爷爷,那样的二哥便不是我认识的二哥了,我一点也不怪二哥,反而为二哥能守住本心感到高兴”。 陈庆之顿时轻舒了一口气道:“三妹你真不怪我?”。 “有情有义的好儿郎,谁能怪呢?”柳依依笑了笑道。 “我知道二哥一直牵挂雨禾姐姐...其实我这几天一直派人去打听了外面的消息,有些事兴许和雨禾姐姐有关,二哥要不要听一听?”。 陈庆之见柳依依话锋一转先是一愣,旋即连忙问道:“三妹...你知道雨禾在哪里了吗?”。 柳依依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找到她的消息,不过现在有一条消息却是闹得江湖人人皆知”。 “什么消息”? “不久前,曾有一神秘剑客夜闯剑门山巴蜀剑派,孤身一人杀了巴蜀剑派的掌门白子鸿以及数十名弟子扬长而去,而据说此人手持一柄长剑光亮耀眼,与失踪多年的流云剑的佩剑承影剑极为相似”。 “什么?他一人就敢独闯巴蜀剑派还杀了白子鸿,那...难不成那人是流云剑?”陈庆之不由惊呼道。 “此人在巴蜀剑派酿下血案后接连闯了大大小小十余个江湖门派,一路走一路杀,现如今江湖各派死在他手上的已经不下百人了”柳依依缓缓说道:“更离奇的是,据说此人用的剑法与巴蜀剑派的青云坠剑法如出一辙,杀的那些门派也正是当年与流云剑结仇的门派,加上那柄承影剑,现如今江湖人人传言那流云剑回来了,打算血洗整座江湖呢”。 陈庆之一惊然后道:“这么看来这个流云剑果然没有死,只是他为何又要大张旗鼓地杀人呢?这行事风格与雨禾跟我说的他倒是不太像...不过三妹,就算他是流云剑,与我要找雨禾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雨禾姐姐应该是流云剑的徒弟吧...我虽然不确定那流云剑重出江湖是不是跟雨禾姐姐有关系,但我知道那一日雨禾姐姐是去阻拦白羽然后失踪的,也就是说她十有八九被白羽抓到了巴蜀剑派的”柳依依起身踱步道。 “那...会不会流云剑是去救雨禾的?”陈庆之醒悟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不是,雨禾姐姐被白羽带到巴蜀剑派,可巴蜀剑派被流云剑那么一闹,凭她的本事恐怕也都跑了,那她就很有可能跟流云剑在一起,退一万步就算不在,二哥你也可以告诉流云剑雨禾姐姐被困的事,有他相助岂不是更加有把握救出雨禾姐姐,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流云剑”柳依依思忖道。 “可我上哪里去找流云剑啊?”陈庆之连忙问道。 “我打听过,其实流云剑行事高调想不知道也难,他现在已经在秦川一带活动,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的目标应该就是华山了,只要二哥明日一早出发,骑快马连夜追赶,应该在华山就可以找到他的行踪了”柳依依继续道。 陈庆之不由一愣,旋即叹息道:“明日一早...师傅还在罚我面壁呢...”。 “二哥觉得...没有爷爷允许,我能随便来告诉你这些吗?”柳依依幽幽道。 陈庆之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柳依依。 “爷爷说...二哥问心无愧就好”。 “师傅...”陈庆之心中泛起一阵难以明说的感动。 “明日一早,我会准备好两匹快马在山下,一应盘缠我都准备好了,二哥到时候...务必一路小心”柳依依眼眸微颤说着。 “三妹...谢谢你!”陈庆之纵有千言万语却只觉得道不尽心中的情愫。 “我说我不会负了雨禾...可我...很难对得起三妹你,你若是恨我怨我,我绝无怨言”。 “我不后悔,二哥也只要问心无愧就好,只是二哥不知,女子肚量虽不大,但却足以容得下有情郎”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问心有愧 翌日清晨,黄山脚下,两匹骏马在还未透亮的天色中渐行渐远。 “二哥,只要你问心无愧就好”。 骏马飞驰而过,一阵清风带起陈庆之耳畔鬓角,风声呼啸可柳依依的话却仿佛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让他久久无法释怀。 当初上山时,他身受重伤、面前是千难万阻但他却视若无物、毫不畏惧,如今他又走下这座山,他功力大增、名扬四海,面前无波无浪可他心中却是波澜起伏、忧思万千。 诚然他有必须下山的理由,在远方有一位姑娘,她身穿红衣曾在江南与他相逢,与他相识相知最终相恋,而今那位姑娘生死未卜,他原本应该早早就要去寻她的,可是种种缘故却是将他困到了今天。 他已经恢复功力,替柳家解决了难题,按理说此时他应该毫无顾忌地下山去寻找她,可当他真的踏上这条路时,除了对找到江雨禾的期待外,还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滋味。 那滋味叫“无奈”。 清晨时,陈庆之便带着耿壮按着约定来到山下,也见到了早早准备好的马匹以及干粮,在马匹旁边立着一人,不是柳依依而是柳禛。 当时的陈庆之略微一愣旋即释然,也许此时不见才是最好的。 他接过缰绳,道谢一声后跨上马匹,柳禛没有太耽误他的时间,二人简短的问候后没多久陈庆之二人就上路了。 但柳禛仍有几句话,被陈庆之牢牢记在了心里。 “陈少侠这一路山高水远还请多加小心,聚义盟有我们你大可放心,也请少侠不要怪罪莫大侠他们,他们都与魔教有着血海深仇,其实...若不是这事出在少侠你身上加上妹妹亲口跟我说,换做以前,我也无法接受一个和魔教少主在一起的人,更不可能让他做我的盟主的”柳禛语重心长说着。 “爷爷罚你也是为了平复大家的怨气,莫大侠他们生气也是因为那位江姑娘背后是魔教,与少侠没什么关系,你这次下山虽然爷爷是默许的,但名义上还是你偷偷下山,爷爷会因此罢了你副盟主的位子,莫大侠会接替副盟主,但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以后副盟主的位子终究是少侠的,也许等以后大家明白过来就好了,反正聚义盟永远都会等着少侠回来的”。 “还有...少侠如果可以,一定不要忘了依依为你做的牺牲,你也知道依依很小就父母双亡,可你不知道,大伯他们...都是死在了魔教中人手中,这也是爷爷为何这么排斥魔教的原因”。 “魔教跟爷爷和依依中间,隔着的都是血海深仇,可因为你...他们都选择了相信你,还请少侠莫要忘了这一点”。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黄山附近,陈庆之缩紧眉头一言不发,沉寂的气氛让一向乐天的耿壮也跟着郁闷了起来。 他不知道,陈庆之的心中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原来依依的父母都死在听雪堂手上,雨禾她...与师傅和依依之间竟然真的是血海深仇”陈庆之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柳依依在怒江盟第一次见到江雨禾时的样子,此时才明白当时的柳依依为何会一怒之下愤而离去,也明白了为何明明明断是非的柳破虏在面对听雪堂和江雨禾时,依然是不由分说地生气和排斥。 他想起柳依依那个永远一副懂事体贴的样子,可她一直隐忍的却是父母双亲的血海深仇,可那天唯一愿意帮他和江雨禾说话的,竟还是她。 而最终,放自己去找江雨禾的,也是这个永远懂事的姑娘。 对于聚义盟副盟主的位子他一点也不在意,他行侠仗义从来也不是为了这些虚名,对于莫不语等人的埋怨他也只是有些遗憾罢了,毕竟世事难两全。 但他对于柳破虏是愧疚的,若是听雪堂和中原武林真有不可填补的仇恨,那聚义盟和江雨禾之间他就必须做出取舍,但他说过,此生绝不负江雨禾,可这样他便辜负了柳破虏那晚的托付。 面对柳依依他更是有愧,自始至终柳依依都在为他隐忍、放弃,与他一路风雨同行、历经磨难,可他终究无法给她任何想要的东西。 “三妹你说我问心无愧就好,可对你...我终究问心有愧”。 踢嗒踢嗒的马蹄愈发行地远了,这份无奈也愈发埋地深了。 ... 黄山上,柳禛立定望着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在他的身后缓缓走来一个婀娜纤细的身影,鹅黄长裙点地,勾勒着柳依依举世无双的身姿,那张盛世容颜上不施粉黛却已经足够惊艳,微微蹙起的眉毛宛如一座远山,远山下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对着远行的儿郎送去思念和祝福。 “妹妹,你真不后悔?”柳禛轻叹一声问道。 “有什么后悔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与他的缘分本就是洪湖边为了送他而起的,如今终于送到头,也算圆满了”柳依依柔声说着。 柳禛瞥了眼身旁的柳依依随后道:“你骗别人骗不了我,咱们从小在一起,遇到什么事你都是这样一副淡定又坚强的样子,当初给你婚约时你这样,如今还这样,可你的眼睛都快恨不得跳出来跟着人跑了”。 “也许吧,我怎么也还是女子...伤感不总是常调”柳依依自嘲道。 “哎,妹妹,这世上无价之宝易得,难寻有情儿郎啊”柳禛继续道:“我看得出你对他的心思,其实我也看得出他对你的心思,若没有那个江雨禾,你们本可以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 “若他真有一点心思,我也知足了”柳依依莞尔一笑。 “可你其实...可以争取一下的,那江雨禾不在他身边,是你一直把他照顾到这里的,你们朝夕相处说不定他就改变了心思了”柳禛又说道:“陈少侠那样的青年才俊若是与你在一起,爷爷和我们大家不知道多开心”。 “二哥不是那样薄情之人,我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情,若是有缘能在一起我自然欢喜,即便无缘...当初我以为做个兄妹互不点破心思倒也罢了,既然点破了那无缘便是无缘”柳依依幽幽道:“情这个字我懂得不多哥,但在我心里,只要他曾对我有情我便无悔了”。“我知道爷爷和哥哥都是好意,但他曾经说过,感情的事谁说也没用,一定要问问自己乐不乐意,若今天逼二哥与我在一起,其实我和二哥都不会开心,与其这样倒不如不在一起”。 “他在我心中,一直是那个行侠仗义、坚强勇敢、不畏世俗的人,若不是他,我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也许我还会牺牲自己去委曲求全,是他教会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由和勇敢,所以我不愿他为了我去改变自己”。 “我只要他能够永远这样下去,若他可以开心幸福,哪怕身边的人不是我也没关系...”说到这,柳依依一直咬着的朱唇微微颤抖起来,眼眶不由地泛红起来。 “哎,罢了,今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柳禛轻轻拍了拍柳依依的肩膀,见着后者倔强地低下头不愿露出自己落泪的样子柳禛长叹一声道:“临走时他说,这次去华山他会想办法让公孙家自行退婚,绝不让妹妹受委屈,让你照顾好自己”。 说罢柳禛转身离去,待到他走出这片地方,柳依依终于控制不住地蹲在地上哭出声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一向是柳家人眼中懂事而又坚强的大小姐,可只有她知道,再坚强的女子也抵不过分离时的痛苦。 她对柳禛说的都是真心话,可即便真心话可她也忍不住难过,她不知道从哪一刻爱上了陈庆之,也许是江陵城外陈庆之问她“那你愿不愿意”的时候,也许是陈庆之揭下面具的时候,也许是那一路上朝夕相处的时候,也可能在怒江盟第一次见到那个拿着三尺青锋傲视群雄的少侠的时候... 她唯一知道的是,从不知道哪一刻开始到今生今世的结束,她的心里永远也只有陈庆之一人了,哪怕她是中原武林最耀眼的女子,有无数的追求者,可再也不会有任何人能够到她的心里了。 ... ... 光明顶上,恢复的七七八八的房屋还笼罩在一片雾霭中,众人还不知道此刻发生着什么,在那间高大的石室里,柳破虏略显苍老的身影正坐在水晶棺挂的旁边,一夜之间这名老人似乎又老了许多,连前几日还炯炯有神的眼眸也流露出一丝疲倦。 水晶棺椁里,躺着一名端庄美丽、肌肤雪白的女子,一朵莲花躺在她的胸前也遮不住那张绝美的脸庞。 柳破虏痴痴地望着棺椁里的美人,小心而又深情地用指尖划过棺椁仿佛在抚摸着故去爱人的秀发。 这个一指破千甲的绝世高手,此时的指尖没有凌厉的内力,有的只是无尽的柔情和思念。 许久,柳破虏忽然一笑。 “暁棠啊,你若还在定会喜欢那个小子的”柳破虏笑了笑:“他比我当年...能放得下啊”。 马蹄声、哭声、笑声....终究都化作了滚滚红尘,记录着岁月和人心。 第一百八十七章 洛阳少年 67ttyk5w6gfozvhfyxz0mzdhuwvxszruksopbhflz1ey8dw43p6pzeqtubtyf3m/095t91djjejs lzpm27ylybeunibveivfvkns5maxkqk0ltkcer4j3v5lgnszxolh6x0cb15lwhkrwld8yjrpd mk4ypzf6yr4nv3uqhk/ewaolsy37vd0n/jzrsgrlw8jtxjrqrj6prewtvqel03qoggqx6h2+v2mg 3luu5jrdiygegbeajqejx5e2mvufk/prpssi9fje3zikn0ydmfql1z4mkrf4+fuoh2frvflilnha 6eznzti+h4ggb8egkjzpefj1vbexnjn3hapw0/qjywuyvpqvvcbdh20oj9re0idv+teyenqun1qb 2j+n430/zkhrxulk0jjfejrz9v1ihidivxtr+45b5kp8zewva6driiyns53wkyr4fsgybdd32fc6 xgce1wuojsevbm5dfwdrulw1vz7l6efxvg37ky8htbxjeirg1dwkugztvjnnobii/xwcui yg+p+kkeaqgz2fohxchc0615rsw+2vp2qvfpcgc06ylqvdvenegnsurty9lfszrjzkfbvw45q1cs 0ucax4o1zbuz2gfddwfbwobfok/dsri4vlcw6aknbawrnlgg0nq1tseyhdy4dzqk9fmf9qjp2usr hwn2+9alpgm8bu8jpkzcex0qmyqbff1kst/tp1hnd8980hb833229pg/ujc3ya79lbouk7qnxu34 6yknjovlc7ykikosofmqiutcflfe9gembplnfwkmmg66atf9ckrjy+/vlcs+snwg7z3lx6a/6rxb /bykgehyihx/a/s8k3hv767htza4luhnjqmttpmhxlhzzt6mqeaxieuc8kh8myaqihenby7eluab punh1al5ddyiuzgga4aasoebssmchsb6nqsurarulsdvflg1fvyrh5vknt2vv0gtnqargk6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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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gjbkfcfunb16vem0rt4fmngdr+a4jkscjhzvsbnn8wqj4jbhp11hw0zlpwwlhevpcjjpg0j3xg yvhoz0v1quip6wf73mmduawsdv0ufhqruxjvffiso+tqrit2vqywskwcixgk0uivphdwuazxhg9r hajzjhrqaubmzvlqyfzlseahxze0kd8gkhs9ikwrml/ltuf9gfixd1wo/kvjugyc4vkjxbjrsxdq h7b4xkwtgm5fw7jnwrmz7zj7r4u9lsnhgzdbggdhfzx2ac0lhmcbgvnmgxv8pgnnkb5ixkah1osl u/o5y+dywuanqt9avfcmoufm6h7vciic8zm/qrnbaa8waoff5fz2hfriecq4xdarnywac72dx xmy1d3swg3sy9eyitohtwt+rpk+tkg2xtft0lc7wyquso16gfemk2pfgl0su1f6uzjluvke7n tmsmb1hk8leg/ufpwnhibugcx+k7goy3ryaifup2mo1itqk9zs4d+pa5jaftvgqvdus4ihfbaczp q8waka1h4vioskrw5chwsdx0vnid1me1l0a8bqwfc8tusiggf/qbn7d4zoyzn+twnp+j0xqjwobe le41ubiot9kka4m8xuhgjvxddfuaq2b2xkfa0afowxcbc1h1xt9x4rpsrmgdnkk0aghz149kxtrh 3w1fffswcrn1nmieem5c6y4gttdj+j4hvyyuogebnldr++xpx2xodq7bkm0th6c0nc8xjxmhgwx9 tpl4n8gxkba5nnta2kftdxydd8nv5d7v8582wbj6puwxrlqnmwuwujsx+fdirkkxvhxq5wgls 5sukzeygwvevp3fjaba+ev+iyhxizxo9jmnwfgcpoi4nfvkj7rnwaxv/5hnmr9l3xtvdzewka6jt mcgadpvttrgxyenz8d3kvw3huhd/sipzbgggvfq0v1ceddxh3mbvl9mwvejmuzjvpnegrzuphk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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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i/4btdkpswro2xjv50yldhhp6ujqbzvaaehrlxatul0ma0k9nnlvlmeag6gpw+zzzyeb7g7omw4 udrbfdmxsyupt05rts9op5fwstlotml/8vwh8/qxj0gvh+ekmn+hfpjnmiyx6ktcg0atabssq yerxzv8pmawntbfsnosorrlodxbjkg== 第一百九十章 和氏璧 华山,雁荡峰上。 公孙家满门精锐都在屏息以待着大敌的来临,可殊不知令众人提心吊胆的敌人此刻正怡然自得地端着一盏清茶,带着玩味的笑容坐在他们家主的房间里。 公孙秀额头上已经渗出来汗水,眼前的黑衣人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越是平静就让他愈发的紧张,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埋下的层层护卫竟然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的时候。 公孙秀眯了眯眼想要透过那宽大的黑袍看清对方的面容,但却除了一股无法言明的压迫感什么也看不出,在这之前,他虽然也很紧张,但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自己的武功如今已经大涨,更是被有些人说他是足以排进天下前十的高手,不禁让他以为即便真是流云剑找上门,自己也应该有一战之力的。 但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错觉终究是错觉,虽未动手但仅仅一个照面公孙秀就明白过来,眼前此人甭管是不是流云剑,若想杀自己只怕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公孙止显然没有他爹这么多心思,一阵惊恐过后兴许是想起他爹之前信誓旦旦的样子,亦或者看黑衣人并未动手的样子错以为是对公孙家有所忌惮,竟然壮着胆子上前了两步。 “你,..你可是那流云剑?当年你杀我祖父此仇不共戴天,你竟然还敢上我公孙家来,真以为我公孙家的儿郎怕了你不成,信不信我一声呼喊就有数百人过来,到时候你可插翅难飞!”说完公孙止还有些得意的看了眼自己父亲,仿佛期待着父亲对自己的表扬。 公孙止闻言顿时脸色暗沉下来,暗骂一声怪不得有传言说“公孙家父子共有九十九个心眼,公孙秀一百个心眼,公孙止还得倒欠他一个...”。 “呵呵呵,公孙家主,你儿子...倒是有趣”黑衣人似虎被逗笑了。 公孙秀忙轻咳两声制止了还想开口的公孙止,又瞧了眼黑衣人心中顿时疑惑丛生,他知道黑衣人足可以一剑杀了他们父子俩,而他想走公孙家其他人也拦不住,但奇怪的是眼前的黑衣人不仅没有动手,而且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仿佛云淡风轻来走亲访友一般。 公孙秀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十年,最让他自豪的就是自己看人的本事,如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绝不是黑衣人的对手,也能一眼看出黑衣人今天不是来杀人的,所以他才没有动身逃跑或是呼喊起来,因为他知道黑衣人选择如此隐蔽的前来,应该就是不想引人耳目的,但至于他为何这么做,公孙秀却想不明白了。 “斗胆问一句,足下真是流云...兄台?”若有公孙家其他人在此,听到公孙秀称呼流云剑为兄台只怕都会气不打一处来,但对于公孙秀来说,且不说其实当年他还真不怎么恨流云剑,毕竟自己能够鲤鱼翻身还是因为流云剑,就算恨,以他惜命如金的性子也不会为了一句称呼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是不是有那么重要?流云剑又不是本名何须再提”黑衣人声音低沉道。 “那...不知足下今日前来,是有什么打算?”。 公孙秀虽看不清对方面容,但已经确信对方应该就是流云剑不错,不过也的确如对方所说,原本流云剑是巴蜀剑派捡来的一个无名无姓的弃儿,流云二字也只是赞誉罢了,而且若他真想要动手,横竖都是一死还管他是谁呢? “想来借一样东西...”黑衣人说着顿了顿眼神望向了不知所措的公孙止。 公孙秀一眼便明白过来,当即低声道:“止儿,你去屋外帮爹看一会门,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知道吗?”。 公孙止立时瞪大了双眼不由疑惑道:“爹...苍蝇还用得着放嘛,这...这不都进来了?”。 “让你去你就去!不许再多说一个字,再多说一句我就罚你面壁三月,赶紧的”公孙秀厉声一喝,不由让公孙止虎躯一震,立时不再多说,只能一头雾水地走出了房门。 待他转身关上屋门后一转身,却是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只见门口那几名护卫个个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看着前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他们的脖颈处全都有着一道细长的剑痕,细到若不细看都无法看清。 “这得多快的剑才能做到!”公孙止不由抿了抿嘴暗暗惊道。 屋内,看着儿子离去后的公孙秀轻舒一口气,随后继续问道:“足下是想借什么东西?”。 “若我说我是流云剑,你还肯借我东西嘛?不想着替你们老家主报仇雪恨吗?”黑衣人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清茶。 公孙秀一怔旋即赔上一张笑脸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来者都是客,我公孙秀不是不敬客的人”。 “呵呵,怪不得公孙家在你手上愈发地顺风顺水,公孙家主果然是个明白人啊”黑衣人闻言一笑。 “流云兄说笑了,话虽如此,不过流云兄武功盖世实乃当世第一,在下实话实话对兄台确有几分敬畏之情不敢不客气,但我公孙秀平生也最爱结交像兄台这样的高手,若能给兄台几分绵薄相助赚兄台一份人情,在下便心满意足了”公孙秀弓腰笑道,他一向认为与人交往需要”三份真诚、七分假意”,真假相辅更能在阿谀我诈的江湖中如鱼得水。 “传闻公孙家主除了武功不错,还是个厉害的生意人,听闻你带着公孙家这些年在秦川大地赚的盆满钵满,想必公孙家主也是爱财之人,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谈生意的”黑衣人点了点头道。 公孙秀闻言心中一喜,他的确在江湖上有个不太光彩的名号叫“江湖算盘”,说的便是他喜爱敛财聚宝,不过他对这个戏称倒是十分受用也毫不避讳,反正这江湖上人人心中都有所求,有人求功名、有人求绝世神功,那他喜欢钱财也不可厚非了。 只要是来做生意的,总好过来动手的吧。 如是想着公孙秀便渐渐放松了几分,又听黑衣人说了句“公孙家的清茶倒是爽口,公孙家主不如共饮几杯啊”。 公孙秀闻言一笑缓缓走上前坐在了黑衣人对面,但即便如此近他却只能看到黑衣人那一双深沉的双眼,随即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润了润因为紧张有些干燥的嗓子才说道:“兄台要做什么生意?”。 “有件东西,想让公孙家主掌掌眼”。 黑衣人淡淡说了句,随后从宽大的袍子里拿出一个雕刻精美花纹的木匣子,约莫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呈祥图案,黑衣人将木匣子放在桌上随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公孙秀旋即轻轻拿过木匣,随后小心翼翼打开了木匣子,一瞬间后只见公孙秀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木匣子里的东西。 ”这...这是...,这可是?“公孙秀一时激动竟然说不出话不由带着疑惑看向了黑衣人。 黑衣人饮了一杯茶淡淡说了句:“这东西叫...和氏璧”。 公孙秀脑中顿时一阵炸响,随后赶忙小心翼翼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而后赶忙起身拿出里面的东西,只见一块巴掌大小的美玉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美玉约莫三寸薄厚,刚一出木匣顿时一道洁白无瑕的亮光从公孙秀的手中传出,又见公孙秀微微一转动,那美玉又赫然发出一道碧绿幽明的光泽,不断转动光色不断变化让公孙秀看的一时不由呆了。 他拿起手轻轻抚摸着美玉,光滑圆润的美玉入手宛如婴孩肌肤一般,更有一阵清凉之气传出,并未有什么巧夺天工的雕饰,单单就是这天然而成的绝世美玉就令人目不转睛。 “这...这真是和氏璧?“公孙秀忍不住问着,眼中已经冒出了炽热的火焰,对他这样的爱宝之人,天底下有什么样的宝物比得过天下至宝和氏璧呢? “想传楚国人卞和在荆山砍柴时发现一块璞玉,于是献宝于楚王却不被赏识,楚王一怒之下怒而下令削去膑骨。时光流逝,武王崩文王立,卞和怀抱宝玉而泣于荆山脚下,三日夜而不停,眼泪干涸以血代之。文王遣使询问,卞和说“我不是为自己所受的酷刑而悲伤,而是悲伤宝玉无人能识别”,于是文王让人打开玉石,发现里边果然是块稀世宝玉,并取名“和氏璧”。 “和氏随后成为楚国的国宝,从不轻易示人,直到后来秦王统一天下,相传把这块号称天下最珍贵的和氏璧雕琢成玉玺并永传后世,象征着皇权与地位,自此和氏璧也便没了下落”。 黑衣人说到这便没了声音,只是公孙秀一听不一会便恍然大悟起来,和氏璧相传被做成传国玉玺的事情世人皆知,但别人或许没见过传国玉玺,可眼前的黑衣人可是流云剑啊,那句民谣不是说了传国玉玺的秘密就在他手里,那他从中找到和氏璧便合情合理了。 更何况这宝玉不论色泽还是样子,尤其是那转动之间流光溢彩的奇特异象的确与传闻中的和氏璧一样,自此公孙秀便更加认定眼前美玉正是失传已久的和氏璧了。 “此等宝物当真世间罕见...流云兄莫不是想把这和氏璧给我?这我可真买不起了呵呵“公孙秀说完似乎十分不舍地将和氏璧放在了木匣子里。 “世人追求各有不同,这和氏璧放我这或许只是一块玉罢了,倒是由公孙家主拿着还能好好收藏起来流传于世人,更能为公孙家世代庇护,而我乃真正的一介武夫,所求的也就只有武道上的东西了”。 “可是...我流云兄练的是剑道,我公孙家有什么东西能帮到兄台的?”公孙秀有些焦急道。 “你自己想想,你公孙家最拿得出手的是什么东西?”黑衣人反问道。 公孙秀瞳孔微缩不由一怔,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黑衣人的真正来意,他一路来华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向他要一样公孙家的至宝。 公孙秀一辈子敛财聚宝,门中有无数珍宝收藏,但若说最拿的出手的,便是他公孙家的不传绝学—惊雷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惊雷步的秘密 对于公孙秀来说,此时此刻不禁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和氏璧摆在他的面前他不可能不心动,尤其是他这样的爱财之人,或许对于许多江湖人来说钱财并没有如此重要,但公孙秀不一样,他这一脉在公孙家原先是侧房,往上几代人都没能在武道上取得多大的进展,反倒是一直经营着公孙家的一应产业过的还算滋润,从小耳濡目染的他便立下了要敛尽天下财富的志向。 只不过后来物是人非,正房一脉二十年前悉数陨落,在其余人中天资和势力还算不错的公孙秀最终掌权,虽然他悟性不错,在掌握了公孙家最核心的武功秘籍后进步神速,但二十年前的惨象一直在他心中敲着警钟。 就算是像公孙无双一样把家传武学练到极致又有何用,到头来不还是死于非命? 正因于此,即便公孙秀当了家主、武功大成也没有改了敛财的喜好,他也一直致力于把公孙家从一个江湖门派转型成世俗间的富贵世家。 但公孙家不像柳家有数百年的家族祭奠,尽管他费尽心思也还远没到他期待中富甲天下的程度,但若是有了和氏璧,他完全可以用和氏璧换取富可敌国的财富,再也不用困在这个充满了危险的江湖。 但问题在于,想要眼前的和氏璧,代价竟然是要交出家传绝学—惊雷步...,这不得不让公孙秀有些犹豫了。 家传武学不可外传的道德约束固然是他迟疑的一个原因,但更大的原因是若公孙家没了独步天下的惊雷步,亦或者这惊雷步流传出去,那公孙家还能算得上八大门派之一吗? 他虽然并不喜欢身在江湖之中,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公孙家最大的依仗,事实上他也是依靠着公孙家在秦川的江湖威望来做的生意,若这威望没了,只怕生意也做不成了...。 “流云兄,别怪在下多问,只是鄙派这惊雷步...应该对兄台没什么用吧...巴蜀剑派的「蜀道十八阶」其实也并不逊色多少”公孙秀试探着问道。 “公孙家主不必谦虚,惊雷步的威力我是见过的,天下第一轻功并非虚名“黑衣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闪出砺烁的一道精光道:“至于有没有用,和你就没什么关系了”。 公孙秀脸色一阵铁青,实际上已经二十年没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了,但面对眼前这个江湖煞星他却不敢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兄台...你也知道惊雷步事关重大,若是不慎泄露只怕我这家主也坐不了了,实在是有点难办啊“公孙秀鼓起勇气道。 “无妨,我可以与你用和氏璧做交易拿到惊雷步,如果不行...我可以抢!”。 黑衣人的话却给了公孙秀当头一棒,只见一阵冷汗顺着背脊流下,公孙秀舔了舔干裂的嘴传,心中慌乱不已。 兴许是做生意久了的习惯竟让他生出几分讨价还价的勇气,却忘了事实上对于眼前这个煞星来说,一剑杀了自己或是杀了公孙家所有人再抢走惊雷步的秘籍其实更加方便。 “那或许对兄台来说,小弟还有点作用,才至于不跟小弟动手?”公孙秀忽然想着抬眼问道。 一阵安静袭来。 “你很聪明,所以你应该清楚你没有其他选择,要么活着拿着和氏璧,要么死了变成这华山上的一刨土”黑衣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继续道:“但你也知道做生意是要有买有卖的,你觉着和氏璧换惊雷步的风险太大,但其实对你来说却是一劳永逸”。 公孙秀刚因为黑衣人的前半句惊出一身冷汗又因为后半句生出一丝希望来,不由抬起头看着黑衣人问道:“还请兄台明示”。 “公孙家最厉害的武功就是惊雷步和奔雷拳了吧,惊雷步轻功天下无双,奔雷拳也是拳法一绝,公孙家有这两种武学足以不惧这天下九成以上的人,但遇到剩下那一成,比如遇到我...你觉得胜算多少?”黑衣人笑着问道。 “在下有自知之明,毫无胜算”公孙秀无奈道。 “那剩下那一成的人里,有几人胜得过我?”黑衣人又问道。 “十年前也只有三人可以匹敌兄台,如今...在下不敢妄言”公孙秀思忖一番道。 “若是我到天人之境你觉得世间还有人能胜过我吗?”。 “天人!...那可是传闻中才有的境界...莫非兄台意思是鄙派的惊雷步可令足下登顶天人之境?”公孙秀惊道:“那兄台...便真是无敌于世了“。 “你之所以不敢答应这生意,无非是怕惊雷步流传出去失了可以依仗的资本,我知道即便我说我绝不外漏以你的性子也会担心,但要我说,一来你有和氏璧在手足以换取富甲天下的财富,而你公孙家本就不惧世间寻常之辈,至于剩下的那一成威胁,有我替你解决,这样的话你还有何顾虑?”黑衣人缓缓说道。 “兄台的意思...愿意日后庇护我公孙家,那可真是太好了!”公孙秀激动道,他此时早已不管流云剑是不是与公孙家有仇,只知道他是可以登顶天人之境的绝世高手,若有这样的高手庇护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不过我的人情一个惊雷步可换不来...”黑衣人看着公孙秀激动的神色忽然说着,后者闻言一颤脸色又是一变。 “你也不用紧张,只是最近的风言风语你应该听过的,想必能猜到我此次重出江湖定然少不了一番争斗,到了必要时候你只需要助我一臂之力便可,你大可放心,也不会让你身陷险境,最多算是举手之劳”黑衣人继续道。 “既然兄台都如此说了,在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公孙秀思忖一番后重重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只见他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架,正欲抬手又尴尬地看了眼身后的黑衣人。 “放心,我只要惊雷步,你拿来就是,其他的我绝不多看一眼”黑衣人低下头自顾自喝茶起来。 “算了,就算他看到了你还能挡得住不成?”公孙秀自嘲般的苦笑一声。 不一会,就见公孙秀轻轻叩开书架上摆放的一瓶青瓷花瓶,而后就见那书架忽然间向两侧一分为二,渐渐露出中间一块凹陷下去的暗格来。 公孙秀深吸一口气将手伸进了暗格拿出来一本泛黄的卷轴,卷轴侧面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尤其醒目,自然是”惊雷步“三个大字。 随后公孙秀又一次放下那青瓷花瓶,不一会这书架就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公孙秀手捧卷轴走到黑衣人面前,将惊雷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兄台,这便是我公孙家的绝学惊雷步了”公孙秀轻叹一声道:“这一本乃是原本,乃我公孙家先祖亲手所绘,除此之外皆为拓本和分卷,无法与这原本相提并论,现在便交到兄台手中了”。 黑衣人接过卷轴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虽不明说但公孙秀心知肚明,只有这本最全最详细也最珍贵的原本才是黑衣人想要的东西。 “据说惊雷步共有五层,分别是第一层「快哉如风」、第二层「破云开日」、第三层「踏山平海」和第四层「天雷如影」,而第五层「惊雷随心」已有数十年没有人练成,不知道公孙家主到哪一层了”黑衣人似笑非笑道。 “不怕阁下笑话,就连上任家主...反正在下也是前不久才踏入了第四层惊雷步,主要这第五层惊雷步据说含有雷霆之力,想要领悟就要对雷霆之力有所感悟才可以,可这天地之力实在难以琢磨,到第四层天雷如影已经不容易了”公孙秀说道。 “天雷如影嘛...那倒是也足够厉害了,到这第四层便已经一动之间如同雷霆万钧之势,配上你们家传的奔雷拳,一拳击出快如闪电,的确不错了”黑衣人点了点头道。 “这点微末本事怎能和阁下相提并论呢”公孙秀毕恭毕敬道,到了此时他也算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了眼前黑衣人的身上,称呼也从“兄台”变成了更尊敬的“阁下”。 不过在他心中只觉得自己说的并没错,惊雷步和奔雷拳虽然厉害,但十几年前不还是被流云剑杀的血流成河,至于那第五层“惊雷随心”,他一直都将其视为一种传说。 那是公孙家先祖憧憬出来的一种境界,只有传闻中的祖师公孙云雷练成过,虽说他在这卷轴上也的确写在了练习法门,但任谁看了都得摇头不已。 因为第五层「惊雷随心」并没有修炼方法和图谱,只是公孙云雷的几句对雷霆和天地之力的见解,而且写的神乎其神,以至于自他以后再也没人能够领悟出来,后来公孙家后人便开始怀疑这一境界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了。 公孙秀就是怀疑的一方,在他看来仅是第四层“天雷如影”都需要花费日夜不停上山下山的苦修数十年才可以练成,练成以后速度当如雷霆霹雳一般,只要一动身上的残影就可划破长空,而且声如天雷滚滚一般,轻功能有这样的威力已经足够竟惊人了,若像公孙云雷所说那样能看掌控雷霆之力,那还能是凡人吗? “既然生意做完了,我也该走了”黑衣人站起身拿起卷轴作势就要离开。 “且慢!”公孙秀忽然拦下了黑衣人然后笑着道:“阁下...咱们现在还是演戏演全一点吧,毕竟天下人现在都盯着华山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演戏 华山之巅,公孙家主院最上方的屋内。 公孙秀弯着腰对着眼前的黑衣人毕恭毕敬地笑着。 “哦...那该怎么个演戏法?”黑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阁下你也知道,这段时间阁下的行踪天下皆知,江湖中人都等着看你到了华山该有什么样的事发生,但如今既然来了可却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这...恐怕会让许多人多想呢,日后我再想暗中帮助阁下恐怕就难了”公孙秀一五一十说道。 黑衣人闻言笑了笑,将那卷轴放到了衣袍里然后说道:“你这江湖算盘的名声果然不是假的,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明明知道我不会在你这大杀特杀,那就只能演一出你公孙家主力挽狂澜赶走我的戏码了,呵呵呵,名震天下的威望和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你这下可真是名利双收了啊”。 公孙秀也是附和一笑道:“呵呵,这些虚名阁下自然看不上,不如送给在下,也能为将来替阁下办事好掩人耳目啊”。 “那你就没想过,我的名声不重要了吗?”黑衣人忽然冷冷道。 公孙秀闻言一怔,不由颤声道:“不是...在下只是觉得...大...大局为主”。 黑衣人挺直身子向前踏出一步,一股滔天的威压赫然流露出来,一扫刚才还很平淡的气息,一股股杀气陡然间攀升起来,惊地公孙秀冷汗直流不由连连倒退,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只觉得他的身影愈发高大起来,仿佛黑影已经笼罩了整间房间。 忽然间,黑衣人终于发出两声笑声,随后只见他向后退了一步,那股威压和杀气顷刻间又消失了。 “别紧张,只要你记得别老想着打自己的小算盘,些许名声送你无妨的”黑衣人语气平淡却让公孙秀又惊又惧,生不出丝毫轻视之情。 “不敢不敢...”公孙秀赶忙低头说道。 “你且叫些人来吧,人多点演起来才真一点”黑衣人转头过去说道:“不过你需要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哪怕你今天传出打赢我的消息只怕更会让人怀疑的”。 “在下怎敢有胜过阁下的胆子,只能是力战之后阁下忌惮我们人多势众暂时离开罢了,我只不过侥幸不死,负伤坚持罢了”公孙秀连连道。 “知道就好,去叫人吧~”。 ... ... 片刻后,原本安静的公孙家赫然传出公孙止杀猪般地嚎叫声。 “快来人啊,流云剑杀上来啦!快上来啊!”。 公孙止扯着嗓子喊着,一脸惊恐地向下面施展惊雷步奔跑着,只不过那份惊恐却不是装的,当他看到父亲与黑衣人并肩出来并且跟他交代了一些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事时,他先是觉得父亲疯了,然后不过迟疑了一会便挨了父亲一个巴掌,要知道这可是公孙止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掌掴。 这下他彻底惊恐了,他知道父亲所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失心疯了,便只能按着父亲交代的开始叫人了。 公孙止悟性平平,习武至今公孙家的惊雷步也不过才到第二层,但即便如此也是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眨眼之间就奔到了大院下方,配上他惨烈的喊叫声,顷刻间整个公孙家都震惊了。 “什么?流云剑杀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走正门!他是从后山来的!”。 “天杀的流云剑,后山绝壁他是如何上来的!”。 “不好!家主一人在上,快快上去保护家主!”。 ... 一时间公孙家千人纷纷施展惊雷步向高耸的上院跑去,乌泱泱一片人奔跑如风,更有几人奔跑之时似有雷霆之声,不过眨眼之间就有数百人已经奔到了公孙秀的房间外。 屋外,是一片空旷的广场,此时正有两道身影交战在一起,一黑一蓝宛如两道闪电交错纵横。 众人驻足紧张地看向二人,众人看出蓝色身影正是公孙秀,而那个黑衣人却从未见过,但却清晰可见他手中那柄三尺有余、薄如蝉翼却发着幽蓝光芒的宝剑。 “那是承影剑!果然是流云剑那个煞星来了啊!”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惊恐地呼喊道,他与其余几位老人是公孙家为数不多当年那场恶战的亲身经历者,自然认得出承影剑。 流云剑三个字宛如一道惊雷在公孙家众人心中接连炸响,虽然早知道他要来,可当这个传说中的人物真的站在他们眼前时便一个个屏住呼吸紧张了起来,这个名字带来的杀戮令无数人胆颤心惊,霎时间当年的阴影涌上心头,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快看,那是家主的「天雷如影」,好像流云剑追不上他呢”一名弟子忽然呼喊道。 众人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只见黑衣人长剑虽然无比凌厉,剑气纵横霸道无比,逼得公孙秀连连躲避,但公孙秀每每一动之间就犹如瞬间在原地消失一样,下一瞬伴随着一道雷鸣般的炸响又出现在了数丈外的地方,留下的一道道虚影好似撕开虚空一般竟然隐隐有着几道亮色的闪电闪烁。 随着公孙秀每次瞬间的移动,他施展的拳法也愈发威力强盛起来,一拳轰出雷鸣轰轰,足有数丈宽的劲风呼啸着杂向黑衣人,这便是公孙家根据惊雷步延伸出来的拳法—奔雷拳。 “没想到家主如今的奔雷拳已经有如此威力了,我看流云剑未必赢得了家主啊”。 “家主闭关几年,看起来已经超过了当初的老家主不少了啊” ... 众人一片叫好的议论声中,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黑衣人一剑劈开呼啸而来的拳风,一道数丈宽的剑气瞬间呼啸而去,公孙秀倏地一闪过去,只见原先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道数丈深的裂痕。 “行了,人都来了,该结束了”公孙秀的耳中传来黑衣人的声音。 公孙秀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暗暗对着黑衣人点了点头,心中更是惊惧不已巴不得赶紧结束这场演戏。 刚一交手时他还存着试一试自己与黑衣人的差距有多少的心思,在他看来自己就算不敌应该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但交上手后他就再一次打消了任何妄动的念头。 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用全力,但是那剑气暗暗含着的那股剑势却让他有种忍不住恐惧臣服的感觉,若不是黑衣人处处留手就算他惊雷步跑的再快也躲不过他的一剑,更别提还能有办事像现在装出来的这样势均力敌了。 不过他也生出一丝疑惑,虽然公孙秀不爱习武但毕竟也算武林中的一名高手,他隐约间似乎发现,眼前的黑衣人一招一式都不像在用剑,可自己又说不出是什么,但还没等多想就见黑衣人猛然暴射向自己而来,只见一柄长剑呼啸着砍向了自己。 公孙秀连忙收起心思,身影一闪只见双拳之上萦绕着一道明亮的光芒,宛如两股闪电裹在手上一般,顷刻间闪过数丈之远,身后留下一阵轰鸣般的雷声。 “轰”的一声传出,两股巨大的气流四散开,吹的不少人连连后退,其余定力稍微强一点的人连忙定睛看去。 只见气息散去后,公孙秀和黑衣人分立两边,公孙秀双手微微颤抖,右手之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剑痕血流不止,大口喘着粗气猛然间吐出一口鲜血,但却是忽然一个稳步扎住没有倒下,眼中精光一闪看起来勇猛而又坚毅。 对面的黑衣人毫发无伤,长剑背负在身后光芒大作,只是略带惊异地看向对面的公孙秀。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们公孙家倒是出了个比公孙无双更强的人,有意思”。 “流云剑!当年你杀老家主的血海深仇公孙家时刻记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公孙家儿郎的厉害!”公孙秀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 四周围了一圈的公孙家弟子纷纷叫好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对着流云剑,口中更是高呼“让流云剑有来无回!”。 “杀了他替天行道,替老家主报仇!”。 “呵呵,这几日劳累没成想这一剑没杀了你,看起来当今武林倒是要以你们公孙家为尊了,罢了今天你人多势众待来日我再来登门拜访,希望到时候你们还能有胆子等着我!”黑衣人高声喝道。 “休想跑!”众人闻声纷纷怒道。 却见黑衣人大袖一挥,手中承影剑发出一道无可披靡的剑气横扫而出,顷刻间扫开一道缺口,只见一阵血雾在他面前炸开,眨眼睛便看到黑衣人身影闪出数丈之外,只留下一地公孙家的弟子尸体。 “追上去,莫要让他跑了!”那白发老者怒气冲冲道,瞬间就有几人作势要追赶上去。 “不许追!全都回来”公孙秀大喝一声,然后在众人惊异眼神中再吐出一口鲜血忍不住坐在了地上。 “这家伙...真下狠手啊”公孙秀心中暗暗道。 “家主!...” “父亲!你没事吧”。 公孙止等人连忙围上来扶起了公孙秀,只见后者摆了摆手道:“我不碍事,只是受了他的剑气所震死不了的”。 “家主,那流云剑就这么跑了,咱们不追吗?”。 “追什么追,我方才是强撑着伤势不让他看出来才吓退他的,真让他回来你们谁打得过他?难不成要跟巴蜀剑派一样落个死伤过半才行啊”公孙秀叹了口气道。 “能给让他就这么退去已经是好事了,咱们准备了这么久却没想的这流云剑如此狡猾,竟然能从后山上来,若非我反应及时,只怕此刻已经遭殃了啊”。 “还是多亏有家主坐镇,否则咱们今天可真是无法阻止这流云剑大杀四方了”那老者忍不住点头道:“想当年老家主与流云剑大战百回合后不敌身亡,但是全程都被压着打没有还手之力,不像家主如今竟然已经可以一己之力吓退流云剑,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是啊,这江湖上人人都怕流云剑,都说他来了咱们公孙家非要灭门不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家主吓退了,等日后这事传出去,家主和咱们公孙家必定名扬天下啊”。 “家主这些年一直声称在闭关修炼,看来果然是武功大进啊,想来就算修炼到惊雷步第五层也不是不可能啊” ... 公孙秀看着这些一个个阿谀奉承和兴高采烈的脸,一边应付着一边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以身犯险 华山,雁荡峰上。 原本处于紧张和不安中的公孙家的弟子此刻渐渐松懈下来,目睹公孙秀力战流云剑并且吓退对方后,喜悦和自满笼罩在了山巅之上。 “此番能给击退恶贼流云剑,靠的是咱们公孙家上下一心的结果,只可惜无法留住那魔头,还搭上了这么多无辜性命,实在令人可惜啊”公孙秀强撑着站起身,佯装痛心地看着不远处那十余名尸首说道。 “那流云剑如此嚣张,也不过只是占了个偷袭的便宜,等下次咱们准备妥当,他若再敢来定然让他有来无回”那名白发老者继续说着,他是公孙家的一名戒律长老,对于流云剑恨地更是牙痒痒的。 “看样子他一时半会不会敢来的,咱们还是先好生安葬了这些弟子吧”公孙秀叹息着又说道:“对了,那流云剑是从后山上杀上来的,想来那些守在后山上的弟子...只怕凶多吉少了,劳烦简长老替我去看一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那白发老人闻言顿时正色起来,这位名为公孙简的长老是老家主公孙无双的弟弟,也是那一脉中仅存的高手了。 “难为家主身受重伤还心系这些弟子,家主请放心回去休养,我立刻就去后山山查看一番,绝对不会让我公孙家的儿郎寒心的”公孙简又说道。 “如此便麻烦长老了”公孙秀点点头,随后招了招手只见公孙止立马心领神会快步上前,将公孙秀搀扶着往屋内走去。 “你们几个随我去后山查探情况,你们几个好生将这几位牺牲的弟子安葬了,其他人不可松懈,赶紧回去盯紧各个入口,一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公孙简大喝一声明确地将聚在一起的弟子分工开来。 说完,公孙简便带着几十名弟子急忙朝着后山而去,惊雷步施展在他们脚下化作一道道虚影眨眼睛就没有踪迹,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后山除了遍地可见的尸首,还有一个红衣女子恰好也来了。 ... 雁荡峰后山,是一道足有千丈高的陡峭绝壁,只有一条布满怪石峭壁的倾斜山路可以立足,平日里,除非是公孙家惊雷步练到二层以上的弟子可以在此地行走,换作旁人定然是步履维艰。 可在这陡峭山壁上,竟然有一名身姿纤细婀娜的女子正一步步向上爬着,虽然速度并不快,但她脚下却也施展轻功,在几块怪石间不断跳跃穿梭缎的是四平八稳。 细细看去,女子或许是一路奔波不曾有半点脂粉装饰,但那张明媚动人的脸庞依旧是令人侧目,尤其是那双宛如星辰般灿烂的眸子,此刻聚精会神地盯着上方的山路,一缕忧愁在眼眸中划过,恰似一道流星划过了漫天星河。 女子身材苗条,更是将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挽起盘在脑后,配上那雕刻般分明的棱角和细长如刀的柳叶眉更显得有几分英气,最是惊艳的还有那一身一看就质地不凡的红色锦缎袍子,更是衬地她肌肤若雪,明艳动人。 这位女子便是这段时日名动江湖、让人又惊又奇的听雪堂少主江雨禾了。 江雨禾自从那一日在剑门山亲眼所见黑衣人设计杀害了白子泓并且嫁祸给自己师傅流云剑后,一气之下便一路跟踪黑衣人,希望能从蛛丝马迹中揭露黑衣人的真面目好洗刷流云剑的污名。 但令她惊讶的是,这黑衣人行事一点不低调,从剑门山出来便一路北上,而且是一人一剑将许多门派杀了个翻天覆地,可虽然江雨禾有心揭穿黑衣人,但无奈黑衣人轻功实在惊人,不仅在脚力上远胜江雨禾令她望尘莫及,更是几乎不留下一丝痕迹,若非江雨禾也懂一点追踪之术,只怕早就跟丢了。 可如此一来,她便事事落于人后,每当她赶到时黑衣人早已经大杀一顿扬长而去,她也只好暗自叹息然后继续追逐而去,心中更是愈发气愤难当,因为这一路下来她也明白,如今江湖中人不仅没有明白流云剑被人冤枉的真相,反倒是将这杀人魔头的罪名盖的愈发结实了。 于是乎江雨禾几乎日夜兼程不吃不喝追逐过来,终于在此时根据黑衣人的行踪追到了雁荡峰的后山,而她此时正着急着往上爬着,心中期望着公孙家好歹也是八大门派之一,只要拖住黑衣人片刻她便可以赶到现场指出黑衣人冒名杀人的罪行。 忧心忡忡之下江雨禾脚下不由更快了几步,不一会她已经爬上三分之一的高度,正当此时江雨禾却看向不远处杂草之间,顿时美目一惊,那里赫然躺着几具尸首。 “看来那家伙已经上山了”江雨禾当即反应过来,连忙又往上走了几步,只见各处都有死去的公孙家弟子,一个个张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些人应该都是死在一招之间,死相惊骇恐怕都没反应过来,那家伙的剑法果真快得出奇”江雨禾暗暗惊道,心中更是焦急不由抓紧向上而去。 正当她一步步向善攀登时,忽然从上面传来一阵阵宛如雷鸣般的声音,江雨禾秀美一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连忙环顾四周一圈,直到发现数丈外有一块巨大的倾斜巨石,巨石四周杂草丛生,从正面看去根本看不到巨石背后的模样。 上面的雷鸣声愈发近了,更是隐约传来几道人声,江雨禾再回头一看,身后是陡峭的绝壁,依靠自己的轻功一时半会根本跳不下去,万一到时候被来人撞见自己在这,就凭这一地的尸首自己只怕有理也说不清。 江雨禾想到这顿时打定了主意,不再犹豫赶忙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朝着那块巨石跳去,宛如一道在山壁上跳跃的精灵一般,踏雪无痕讲究一个悄无声息和不留痕迹,故而等到江雨禾一步跳到巨石背后和杂草之间的空隙时,这中间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也正是她贴着巨石蹲下身子的那一刻,那道雷鸣声已经近在咫尺之处停下来了。 随着雷鸣声的消失,几道破空而来的风声也缓缓停下,江雨禾听声音便猜出来人必然上公孙家的弟子,不由心中又紧张又疑惑起来。 公孙家的人突然来到这,不知是被黑衣人追杀还是追黑衣人的,当日江雨禾对第二个答案并不抱多大希望。 “长老如今的惊雷步也练到了「天雷如影」的地步了,放眼公孙家,也只有家主能在长老之上了啊”一道声音在江雨禾背后不远处响起。 “老朽练惊雷步甲子有余才刚刚有次成效,哪里能和家主相提并论了,至于你们几个也都是公孙家年轻一代里天资不错的苗子,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不会在我之下的”公孙简的声音徐徐传出。 “若真是能像长老和家主那样练出一身神通,就是日夜苦练咱们也愿意了”那最初恭维公孙简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行了,赶紧四处看看,这后山怎么这么安静,莫非那些弟子真的都遭了流云剑的毒手?”公孙简赶忙说道。 说罢几名弟子纷纷应声开始寻找,听到这的江雨禾不由紧张地压低了身子,她现在全部的希望就是那遮挡视线的巨石和杂草,否则万一被公孙家的人发现自己藏在这里那可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好在她早就看清楚这块巨石四周并没有尸首,想必不会有人来这里搜查,而且她上山一路都是用的听雪堂「踏雪无痕」的绝学,这轻功施展起来轻若鸿毛,一路上没有留下过一丝痕迹自然不怕被人发现端倪。 “长老!这里有尸体!”不一会,一名公孙家的弟子惊呼道。 公孙简几人闻言连忙奔去,这后山上陡峭异常,但在惊雷步面前却和平地没什么区别了。 “是洛师兄,已经...已经死了长老”。 “长老!这里也有尸体!” “长老这里也有!” ... 一时间众人已经发现了十几道尸体,公孙简的脸色顿时暗沉下来道:“他们应该都遭了流云剑的毒手,快看看还有没有活口的”。 说完他一马当先开始四处查看,不一会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找到,可是却无一例外都是没有活口,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弟子身上伤口都是出人意料的一致,全部是一剑割破喉咙而死! 公孙简站在江雨禾侧面不远处的那句尸体旁,脸上露出一丝不忍来,心中看着这些死于非命的弟子也是惊异不已,他也看出这些弟子都是被流云剑一剑斩杀的,恐怕死之前连声音都没发出来,难怪公孙家无人发现后山有异常。 可什么样的剑气能给一剑斩杀数百人? 此时此刻公孙简又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厄难,不由长叹一声,今日流云剑与公孙秀一战时他隐约觉得似乎眼前的流云剑比起当年弱了三分,可后来看到流云剑一剑斩破缺口突围和眼前场景他便打消了这个可笑的猜测。 “看来真是家主武功大进,在他的应对下竟然连流云剑的攻势看起来也弱了几分”公孙简只能如此解释心头的疑惑了。 “哎,还以为能有一个活口的,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公孙简轻叹一声,说完瞧了眼江雨禾藏身处的巨石便渐渐朝着走来。 “...没活口就没活口,你过来干啥啊!”江雨禾见状心中无奈不已,只好握紧了腰间的银蛇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眼看公孙秀越来越近,江雨禾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可正当此时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长老,有活口!”。 顿时公孙简和江雨禾都长出了一口气,只见公孙简脚不沾地飞也似的朝着声音处奔了去。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扑朔迷离 雁荡峰后山,陡峭倾斜的山路上,不时传来惊雷炸响的声音。 江雨禾侧目看去,只见公孙简一个箭步跨出数丈,在他的面前正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身影,一道深深的剑痕在他胸口醒目着。 “长老,这是神风堂的琦玉师兄!”一名弟子向公孙简说道。 “神风堂?那都是家主最得意的弟子,家主把他们派到后山看来家主早就考虑到了后山的隐患啊”公孙简皱眉道。 公孙简说完缓缓蹲下身子,眼前的弟子气若游丝,若非嘴唇微微颤抖已经看不出一点生机了,公孙简立刻伸手搭在名叫琦玉的弟子的手掌上,一股真气徐徐送了出去。 “啊...”。 好一会,只见琦玉重重吐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前,他看到眼前众人身影后瞳孔用力的睁大,几乎用尽力气喊出沙哑的声音。 “长老!有...有人闯了上去...是...是流云...”。 公孙简挥手打断了虚弱的琦玉,刚才输送真气时他就感觉出眼前弟子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兴许是原本不俗的内力才让他在遭受足以毁灭的剑气所伤后才多坚持了一会。 “不用说了,我们大家都知道,的确是那流云剑上的山”公孙简叹息道。 “对...对不起...长老”。 “无需自责,你们已经尽力了,你们都是公孙家的好儿郎啊!”公孙简握住了琦玉的手道。 身旁一圈弟子见状纷纷陷入悲伤之中,他们也看得出琦玉已经是难逃一死,就算大罗金仙也难救活了。 “琦玉师兄你放心,虽然流云剑那个魔头偷袭你们上了山,但是他并没有得逞,家主和长老联手已经赶走他了!”一名弟子附身对着琦玉说道。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琦玉就连远处的江雨禾也是一惊。 “真的...真的吗?”。 “千真万确琦玉师兄!”。 “莫听他夸我了,老夫基本没帮什么忙,是家主与那流云剑力战阻止了他,虽然未能取胜却也只是稍逊一筹,加上我们齐心协力便逼退了那个魔头,要说感谢还是得多谢谢咱们的家主啊,有他在公孙家便塌不了”公孙简摇摇头道。 “如此...如此...便好~”一道长长的叹息声从琦玉的口中缓缓传了出来,片刻后,在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这名坚强的弟子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可恶!都是那魔头流云剑害得,迟早有一天公孙家要让他血债血偿!”公孙简愤怒地喝道。 “长老...琦玉师兄是唯一还有口气的了,我们刚刚看了一圈,足足一百零七个师兄弟,都已经咽气了”公孙家身旁一名弟子垂头丧气道。 “哎,真是可惜了啊,你们抓紧将他们的尸首带回山上吧,一定要完完全全把他们带回去好生安葬了,不可有半点磕磕碰碰,否则便对不起他们为公孙家的牺牲了”公孙简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放心吧长老”。 “你们人手或许不足,我去多叫几个人来帮你们,天黑之前务必把这些弟子都给我带回去”公孙简吩咐完后便又如同他离弦之箭一般朝山上奔去,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迹。 其余弟子便两两一组开始搬运尸首,虽然公孙家的惊雷步天下无双,但为了不把这些尸首磕磕碰碰,众人也只好安安稳稳一步步搬运起来,不仅费事而且也耗费体力,不过也正因为此,众人也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藏起来的江雨禾。 只不过此时的江雨禾也甚是无奈,这些人缓慢地在山路上搬运尸体却也让她不得不一直藏身于此,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被人发现。于是乎,双方就这样成了一个奇妙地僵持状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日头渐渐西沉,红霞都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后山。 不过这安静的等待中,江雨禾却一直都在回想方才公孙简的话。 “公孙家竟然可以逼退那个人?难道真是公孙秀挡住了他?”江雨禾心中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她曾亲眼目睹过黑衣人和白子鸿的一战,加上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即便她十分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冒名顶替的黑衣人自身实力也是不逊色自己师傅的,至少从表现上看和当年的流云剑十分接近。 可公孙秀呢?公孙家以地势优势往往易守难攻,即便听雪堂也并没怎么招惹过公孙家,不过江雨禾也听过公孙秀的名号,只不过更多时候这个名号背后都跟着诸如“精于算计”、“江湖算盘”这样的字眼,虽然坊间也将他堪堪排入过江湖前十的行列,但终究并不被人认可,甚至不少人认为公孙秀的武功甚至还不如西山派的莫不语。 若说公孙家以人多势众齐心协力逼退黑衣人或许还能让江雨禾稍微信几分,可说公孙秀那样的人稍逊黑衣人,如果不是公孙秀这些年韬光养晦,那这件事就一定有古怪了, 江雨禾心中不由一紧,仿佛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莫非这个公孙秀也跟陷害师傅的事情有关?”江雨禾不由想到了当初黑衣人和白子鸿的对话,自从那一夜她知道了师傅当初被陷害的事实后,就一心想要找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可惜白子鸿竟然那么突然死了,黑衣人的行踪难定,此时冒出的公孙秀不由让她看到了一点希望。 “师兄,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咱们回去吧”。 几个时辰过去后,黑夜已经逼近了黄昏最后的尾巴,江雨禾看着缓缓离去的最后两人终于站了起来,轻松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尽管知道黑衣人已经不在华山,可她必须去搞明白公孙秀与黑衣人之间的秘密。 想到这江雨禾也不犹豫,等到那两名弟子上山后立刻施展踏雪无痕朝着山上奔去,轻佻灵巧的身姿逐渐隐入愈发浓郁的夜色中。 片刻后,忙活了一日的公孙家逐渐安静了下来,夜色笼罩下疲惫的公孙家弟子都回到了屋里开始久违的休息,只有最上面的那间房还留着一盏明亮的烛火。 “爹,今天这事...咱们算不算欺师灭祖啊”屋内传来公孙止的声音。 “胡说八道!”公孙秀的怒喝声随即传来,随后传来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屋外,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到屋外,正是等待许久上来探听消息的江雨禾,她毫无一点声音地走到窗外,轻轻捅破一层窗纸朝里面看去,正好看到了公孙秀怒气冲冲的样子。 “爹...我就是不明白啊”公孙止委屈地问道。 “你啊你,枉我教育了你多年,我问你,这世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公孙秀没好气地问道。 “爹说过,活着最重要”。 “不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而且要活得舒服、活得自在才行”公孙秀闻言继续道:“你说就今天这个情况,你爹我要是奋力反抗不就是死路一条,那到时候你还能活着?”。 “就算你活了下来,如果我死了你觉得你能震的住这个公孙家?别忘了咱们不是正房,这个家主位子坐起来可不是那么顺风顺水的,这些天也就你爹我算是带着公孙家赚到了钱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再加上我还算公孙家的第一高手,所以他们都不敢对我有什么异议,可你还年轻,在公孙家毫无威望,如果不等我为你铺好路那些其他房的长老和弟子能甘心看着你当上家主?”。 “再说了,你要是争气些像你爹当年武功力压众人倒也罢了,可你这小子...一点不想我,你看看你除了长了这身肉哪还有点少主的样子,你爹我如果不多留点后路,只怕以后你在公孙家都没有立足之地了,你要不是少主,哪有机会娶到那个柳依依啊”公孙秀说到最后一脸的无奈。 屋外的江雨禾闻言不由向公孙止看去,打量着这个一脸麻子又不太聪明的公孙止不由暗道一声:“就这样还想要娶柳依依,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怪不得当初一提到这婚事柳依依就一副不痛快的样子”。 一想到柳依依江雨禾心中又不由想起了陈庆之,顿时只觉得鼻子一酸心中一痛,暗暗骂了几声“小混蛋,一点消息也没有,只怕生在了温柔乡便忘了自己,也不知道柳依依和他有没有干什么,亏我还在替她不值...”。 想着想着江雨禾心头不由酸楚起来,若非流云剑的事情牵绊着她必然早就去找陈庆之了,可这一路耽搁下来,人海茫茫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不由地流出两滴泪来。 屋内的人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是那公孙止一听到柳依依三个字当即反应过来,一个劲点头道:“对对对,还是爹聪明,这样才能娶柳依依呵呵”。 公孙秀一脸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自己儿子随后轻叹一声道:“你小子把自己嘴巴管好了,千万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咱们都得玩完”。 “爹你放心,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开口”公孙止一拍胸脯说道。 “倒也不会死的,我早就说过咱们公孙家想要活得自在舒服,就不能老待在这个江湖浪潮里,还有这光秃秃的山我也早就待够了,嘿嘿,只要咱们这次挺过去等到风平浪静把那个和氏璧拿出来一卖,到时间咱们可以去找个世外仙境,世世代代过着如神仙般的日子,儿子你说岂不是美哉哈哈”公孙秀不由大笑起来。 窗外的江雨禾沾着泪痕的眸子猛然间瞪大起来,心中忍不住一声惊呼:“和氏璧!那不是我听雪堂的圣物吗?”。  第一百九十五章 再入虎口 关于和氏璧的传说有很多,关于它的下落也是众说纷纭,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便是秦始皇以和氏璧打造传国玉玺的传闻。 虽然从未有史料记载过这一点,但毕竟和氏璧失踪许久,再者传国玉玺在世人心中分量甚重,也只有和氏璧的加成才能衬出它的尊。 可江雨禾却十分清楚,和氏璧并没有失踪也没有被做成传国玉玺,或者说差点被做成传国玉玺,真正的和氏璧其实一直都被秘密保存了起来,完好无损地存放在听雪堂天山总堂,一直都是听雪堂的门中圣物。 至于为何这和氏璧会被听雪堂拿着,这就要牵扯到听雪堂一项极为隐秘的往事,江雨禾也是成年之后才得以知晓的,那是一个足以震惊天下的大秘密,整个听雪堂也只有江天和四大护法知道。 听雪堂纪律森严又地处天山,和氏璧藏在其中的事不可能被世人知晓,更何况和氏璧乃听雪堂的圣物,闲杂人都不能靠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华山? 江雨禾想到这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莫非那黑衣人用假的和氏璧骗了公孙秀父子,可据说这公孙秀极为精明又深谙鉴宝之术,一个假的和氏璧能骗过他的眼睛吗? “爹,这个和氏璧不会是假的吧,你可没见过啊...咱可别被骗咯”公孙止适时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小子以为你爹跟你一样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吗?”公孙秀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儿子道:“且不说就你爹这双眼睛,那也是看过无数奇珍异宝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我早年间就一直在搜寻和氏璧的下落,毕竟它可是天下至宝,不管在不在传国玉玺上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要能找到咱们世世代代都不用愁了,为此我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翻看了不少古籍,也走过不少地方,虽然没有见过和氏璧但只要它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绝对认的出来!” “再说了,你以为那流云剑拿和氏璧来跟咱们交换惊雷步是临时起意嘛,你还记不记得那句民谣了,我之前还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北魏皇宫盗宝,按理说他应该不是觊觎传国玉玺的人,现在看来他终究是个武痴,他应该是知晓我在寻找和氏璧便找到之后打算来交换咱们的「惊雷步」,好去追寻那天人之境,如此一来咱们也算各取所需了呵呵”公孙秀扶着自己那一撮胡子自以为是地说着。 屋外的江雨禾听着眉头皱地更加厉害,她没想到公孙秀为了和氏璧竟然肯把压箱底的惊雷步都传给外人,而且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外人。 但她更费解的是如果按照公孙秀的说法,那黑衣人拿来的和氏璧多半就是真品,可这和氏璧又是怎么来的?她自然清楚和氏璧和传国玉玺压根没关系,而且她更清楚真正的流云剑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她自然不会跟公孙秀一样无端猜测,且不说那句关于传国玉玺的民谣是否子虚乌有,若想拿到和氏璧除了去听雪堂之外便别无办法。 莫非黑衣人前几日行踪停滞忽然消失是去了听雪堂盗宝?想到这江雨禾心中一惊,不由担心起自己的义夫江天等人起来,但转念一想纵使黑衣人武艺高强但想要孤身闯听雪堂并且伤到江天那也是不可能的,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偷偷潜入听雪堂将和氏璧偷了出来。 可黑衣人是如何知道和氏璧在听雪堂的秘密?江雨禾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越想越乱,不由打定主意定要去看看公孙秀手中的和氏璧是真是假,若只是赝品那便好说,如果是真的,作为听雪堂的护法她也有责任带走和氏璧。 “爹,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快和柳家把婚事完成吧,然后咱们就去找地方过逍遥日子”公孙止闻言一喜道。 “臭小子你爹我讲了半天你脑子里想的怎么还是女人!”公孙秀气道:“现在还不行,等到时机成熟,风平浪静了咱们才可以暗地里做买卖,否则和氏璧名头这么大,人人来抢那咱们还有安生日子嘛,你别给我整天想女人了,明天开始好好给我带人巡逻守卫不能有一点差池,这女人嘛该来的时候自然来了”。 “没问题爹,你就放心吧,我保准带人把咱们家守的跟铁桶一样”公孙止又拍了拍胸脯道。 “主要是藏宝库!其他地方倒还好知道吗”公孙秀恨铁不成钢道。 “呵呵,知道知道爹”。 “行了,你下去吧,今天也担惊受怕了一天赶紧去睡吧”。 “爹,我去把和氏璧给您放到藏宝库去吧,您也赶紧休息好好养伤”公孙止说着作势去拿那件放在桌子上的精美木匣。 “啪”的一声公孙秀打了公孙止一巴掌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能放心你小子去放嘛,赶紧睡你的觉去,你爹我自会去安置妥当的,这点外伤没啥问题的,对了,我可再提醒你一句,这事谁也不能说听明白没!”。 “好好好,放心吧我不说,我这不关心你嘛,那你要自己去我正好懒得管”公孙止悻悻然摸了摸发红的手背说道,说完便撇了撇嘴敷衍地行礼后便转身走出了房门,看的公孙秀一脸无奈。 屋外的江雨禾见公孙止出来连忙侧身贴在后墙上,动作轻快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公孙止已经走远她才缓缓侧身出来,轻轻抬眼往里面一看,只见公孙秀一脸炽热的眼神看着手中的木匣子,双手捧住小心翼翼地不断把玩着。 不一会又见公孙秀啧啧一叹,猛然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吓得江雨禾连忙低下头去,好在公孙秀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只见他缓缓起身将木匣子放在怀里也走了出来。 “这家伙应该是要去藏宝库,我且跟上去看个究竟”江雨禾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暗暗说着。 随后江雨禾便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不紧不慢地跟在远处的公孙秀身后,雁荡峰上的夜色深沉正好适合踏雪无痕这样隐秘无踪的轻功,公孙秀一路朝着一条斜长的小路上山,浑然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样。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后,江雨禾便看到一座山洞出现在不远处,细细看去可以看到山洞外有一座石门紧闭,附近一块石碑上还写着“藏宝禁地”四个大字,想来那山洞就是公孙家的藏宝库了,应是以人力打通了这座天然的山洞,这公孙秀为了藏宝也算是花费了一番功夫了。 只见公孙秀走到石门前,又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四周,随后便在石门山的几处暗格上轻轻一点,便看到那座石门赫然朝着两边徐徐分开。 这座石门高大厚重,即便是天生神力者也难以推动,若不知道其中的机关所在即便武功再强也不过是干瞪眼罢了,难怪如此重要的藏宝库公孙秀敢不安排一个人看守。 不过他并不知道此时那些分布毫无规律的暗格都被江雨禾看在了眼里,山风呼呼刮着,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后又看到公孙秀的身影从洞中走了出来,只见他满脸喜色出来后又转身不舍地看了眼洞内,随后才缓缓点下机关将石门严丝合缝地关了起来,而后他又再三检查了半天才放心的转身朝山下走去。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江雨禾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屏气凝神望着远处,看着公孙秀的身影莫如夜色后终于长出一口气,探头环顾一圈确定无人后便连忙快步朝着石门走去。 看着眼前数丈高的石门江雨禾连忙闭上眼睛回忆起刚刚记下的机关位置,好在她向来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一番思忖后准确无误地点开了石门处的七处机关,随即便看到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隆隆”声,渐渐向左右分开露出一个一人宽的入口。 江雨禾走进山洞,身后的石门又缓慢地关了起来,她扭头看去,只见前面隐约有几盏火把的光亮,但在幽暗的山洞里也只是微末光芒,江雨禾小心翼翼地跟着光亮摸索着朝前走去,好在这一路上竟然没有什么机关,也许是公孙秀对石门机关过于信任,亦或者他也心疼里面的机关会损毁他自己的藏宝,反正不一会,江雨禾终于走到了一处平整宽阔的亮处。 但那光亮却不是因为火把,而是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的色彩,金银罗列、珠玉如山,一个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更是发出一阵阵碧绿幽亮的光芒,还有数不清的字画古玩、刀枪剑戟...,一件件奇珍异宝在江雨禾面前展开,在长长的甬道两旁堆积、展开。 听雪堂地处天山历来没有太多奢靡之物,来到中原后江雨禾倒是在武康沈约那里见过不少收藏,但比起公孙秀的收藏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江雨禾不由愣在原地许久,暗道这公孙秀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可以搜罗到如此多的财宝。 定了定心神后江雨禾迈步向里面走去,她在寻找那个最重要的宝物。片刻后,当她走到最深处,看着眼前一个浑然天成的石台上放着那件美玉时不由一怔。 一块美玉,在它的周围再没有其他宝物,可即便这样原本黑暗的山洞却被它幽绿和碧蓝两种颜色映照地美轮美奂,只是一眼你便明白,这满山的珍宝在它面前都是不值一提,这便是天下至宝和氏璧。 江雨禾走上前面色凝重,因为她也看出,这的确是真的和氏璧,与她在听雪堂看到的一摸一样。 “和氏璧莫非真被盗了?”江雨禾看着和氏璧思忖许久也想不出答案,她实在不敢相信守卫森严的听雪堂竟然会失窃,除非...听雪堂受到了重创。 想到这江雨禾心中一紧,只觉得这件事扑朔迷离,她必须亲自将和氏璧带回天山才能知道真相,于是二话不说就将和氏璧放回面前的木匣子里,深吸一口气连忙朝着外面走去。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距离石门已经近在咫尺了,江雨禾轻轻一笑,至少她也算拿回了听雪堂的圣物。 可下一秒,风云突变! “和氏璧啊和氏璧,竟然让我夜不能寐啊哈哈,也罢,就再看一眼吧”石门外忽然传来公孙秀的声音! “这老财迷...才刚刚看完和氏璧不一会,怎么又回来看了!!!”江雨禾脸色一变心中惊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古剑杀人 石门外,沉寂的黑夜中公孙秀的脚步声变得愈发清晰,一步一步逼近着,令江雨禾不由深吸一口气压低呼吸,将手搭在了腰间的「银蛇」上。 这山洞左右无路,若公孙秀进来便无可避免地会发现江雨禾,与其躲躲藏藏到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恶战,倒不如趁着敌明我暗的机会主动出击。 江雨禾如是想着,眼神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听雪堂被中原武林称之为魔教,亦是一个罪恶滔天的杀手组织,门中弟子自幼都被培养成了冷酷无情的杀人工具。 虽然江雨禾身份尊贵倒从未受过这样残酷的训练,但耳濡目染之下江雨禾一旦动了杀心,举手投足间那份冷艳杀气便展露无疑。 忽然间这份久违的杀心让她一怔,恍惚间想起了许多事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以自己的这份冷酷自豪,每每出门做任务她留给世人的印象也是冷血无情的,直到她遇到了陈庆之,竟不知不觉间有了从未有过的女儿姿态,心中的那份冷酷也化作了丝丝柔情。 她曾经问过自己作为听雪堂的护法没了杀心该还是不该,但是陈庆之一次次大义凛然的举动打动了她,让她终于有了机会重新审视这座江湖,看清这座原本她以为只有争斗和险恶的江湖其实也有情义所在,她第一次不愿意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天山而是想和陈庆之去看看这江湖之美。 对于这份心境的变化她丝毫不后悔,其实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以前的那份杀心和冷酷一直都不是自己的本心,那是她从小看着身边人皆是如此不由自主模仿起来的。 但埋在她骨子里的善良却一直没有抹去,在那个冰冷的听雪堂,即便她的「雨」字门人最少,但却是难能可贵的有着人情味。她时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是因为她的师傅流云剑对她的谆谆教诲。 在那个所有人都冷着脸,只会教她如何杀人的时候,是流云剑将她拉回了正轨,流云剑教她剑法更教她做人,他也是听雪堂中为数不多几个愿意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的人,会拉着她的手去山上数星星,会在她睡前讲一讲故事。 流云剑在她儿时种下了善的种子,虽然随着流云剑的失踪她伪装上了一层冷酷无情的外衣,但陈庆之却帮她褪去了伪装,让她可以安心地做回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姑娘。 她忽然记起师傅讲过最多的那句话:“这世上有两种剑,一种剑用来杀戮,另一种剑用来守护,杀戮之剑是莽夫之用,只能用来杀人;守护之剑才是英雄所为,守的是心中道义、护的是挚爱之人,它可以杀恶人亦可以救好人,两种剑的选择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石门外的脚步骤然停下,一门之隔的气息让江雨禾握紧了手中的剑,她此刻打定主意不仅是要播一线生机,而是要杀人,要杀一个险恶小人,但杀了此人同样是为了守护她心中的道义,所以杀人之剑也可以是守护之剑。 而她手里,正好有一种最适合杀人的剑法。 周遭的一切刹那间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微弱的风从石门的缝隙里传出对面男人的气味,江雨禾那双足以媲美星辰的眸子在黑夜中死死盯着前方,她明白自己只有这一击的机会,公孙秀的武功在她之上,若要一击致命必须出其不意。 石门上传来几声咔擦声,那是机关被按下去的声音,一声沉闷的响声响起,熟悉的一幕又一次在这里上演。 石门外的公孙秀满脸期待,脑海里都是和氏璧那璀璨夺目的样子,丝毫不知道石门后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不一会,石门终于朝着两旁打开,幽暗的山洞乍一刻显现在了公孙秀的面前,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这突然的黑暗不由眯了起来。 他往前踏出一步,就如同这二十年来每次踏出的一步一样,但下一刻他的心却猛然揪了起来,一股不安的气息忽然涌上心头,这里到最近的光亮处尚有距离,他只得睁大眼睛往洞口的黑暗看去,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条路他走了二十年头一回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细细看着似乎除了一点月光的映照没什么问题,不由摇摇头又跨出了一步,整个人彻底进入了山洞的黑暗里。 可就是这一步跨出后,公孙秀猛然瞳孔一缩,脸色变得惊骇。 今夜乌云遮月,哪来的那一瞬间的月光! 下一瞬公孙秀不再犹豫,他猛然作势就要扭头朝外奔去,可就在他尚未动身的一刹那,脑后忽然传来一道凌厉的杀气。 公孙秀连忙撇了一眼,正是那一道他曾经以为是月光的微末光亮,却在这一瞬间发出一道刺目的寒光,径直朝着自己射来。 那不是月光,是一道剑芒! 那一道剑芒眨眼间就来到了公孙秀的面前,吓的这个公孙家第一高手连连往后倒退而去,只是那剑芒倏忽间寒光大作,映照出一柄细长锋利的剑身以及拿着细剑的那名女子。 “你...你是何人!”公孙秀惊呼一声道。 江雨禾自然没功夫搭理公孙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是她等了许久的机会绝不可错过,只见她手中的银蛇剑锋一抖,一道炫目的剑花乍然开放,那剑花随着软剑的颤动虚虚实实间便封住了公孙秀全部的退路。 公孙秀顿时只觉得冷汗直流,他从未见过这种剑法,毫无多余的动作隐隐含着一股古韵盎然的意味,但却在简单的几招变化间生出招招毙命的意味,尽管公孙秀向后退去的速度足够快,却发现不论他逃去哪个方向都无法躲过这一剑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招杀气凛然的剑招,剑气所蕴含的更是无尽的杀气。 公孙秀打了个冷颤,那道剑芒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杀招一切都是在转瞬之间,令他根本来不及有效的防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剑径直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江雨禾看着剑锋抵在公孙秀胸膛的那一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是巴蜀剑派的人在此恐怕会忍不住惊呼起来,因为江雨禾的这一招正是巴蜀剑派的绝学—苍松古剑。 正是当初剑一与陈庆之大战时差点斩杀后者的无上剑法,乃老剑圣白柳观察蜀山奇松十余年悟出的剑法,一共只有五招的苍松古剑不仅古韵盎然豪无多余花哨动作,一招一式简单朴素却又凌厉异常,更重要的是每一招苍松古剑都是专门杀人的杀人剑术。 苍松古剑乃杀人剑,这是剑一也曾经说过的,而其中那形似枯松的剑招江雨禾第一次见到时就觉得心生悸动,她自小在武学上虽不勤勉但却是悟性超凡,仅仅看了一遍她就笃定苍松古剑与自己柔软诡异的「银蛇」十分相衬,配上听雪堂的踏雪无痕绝对会是杀人的一把利器。 于是乎当初从巴蜀剑派逃走时,她顺手拿走了苍松古剑的剑谱。事实也如她所想,苍松古剑用软剑银蛇用出,在本就杀气凛然的朴实剑招上反而增添了几分诡异难当,愈发地令人防不胜防。 这「苍松古剑」自从白柳创立以来,也只有剑一日夜不停地钻研才能领悟,其中更是少不了那个对剑术钻研精通的剑二多次相助,也正因为枯燥难当,所以即便苍松古剑名头很大但在巴蜀剑派却是无人问津,毕竟悟性不高的弟子根本领会不了其中的古意,悟性好的弟子也不愿意花时间整天研磨只有五招的苍松古剑,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练练青云坠剑法。 但江雨禾却不一样,她一眼就看出苍松古剑比起青云坠更加适合自己,这世上剑法与身法都是相辅相成的,青云坠剑法威力无比当世无双,但需要配上巴蜀剑派的独门身法「蜀道十八阶」,以这门身法蓄势待发的爆发力为佐才可以发挥青云坠剑法最大的威力。 但江雨禾自幼就学了听雪堂的「踏雪无痕」,踏雪无痕更加阴柔且出其不意,其实并不适合用青云坠剑法,故而流云剑教她剑法时早就将一些刚硬招式做了改良,但终究是威力打了折扣。 而听雪堂弟子全都是用刀,学的也是「绝影刀法」,所以直到遇到苍松古剑江雨禾才找到一门最适合「踏雪无痕」和听雪堂寒冷真气的剑法,至于苍松古剑其中晦涩难懂的招式变化,江雨禾以超凡的悟性不出几日便记了个滚瓜烂熟,这一路上除了赶路她时刻都在练习,对于这五招苍松古剑如何组合变化也已经大有长进。 而之前尚未领悟的其中那杀气凛然的剑意在刚刚前不久也被她想到了,所为古剑中的杀人之剑,并不单单是杀戮,而是一种守护。 苍松古剑五招剑法乃大道至简,初看是凌厉的杀招,但蕴含的古意却是善意,杀人是为了救人,以善意出杀招,以古剑杀恶人,这才是苍松古剑蕴含的杀意。 领悟到这一层后的江雨禾顿时信心大增,所以才一直躲在阴暗处,为的就是用苍松古剑一剑杀了公孙秀,而这杀气凛然的古剑也果然让公孙秀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刺入了自己胸膛。 “哐当!”。 正当此时,一声清脆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这里,江雨禾看着被自己一剑刺入胸膛吃痛倒地的公孙秀却没有一丝喜色。 因为这一剑仅仅只是刺入了胸膛半分,竟然没有杀死公孙秀。 “我真的很佩服你这一剑,可惜...你应该对准我的头的哈哈”公孙秀狰狞地笑了起来,那被银色划破的衣袍下露出被银蛇刺入一截的伤口,但令江雨禾眉头一皱的是那伤口四周泛着银光的护甲!  第一百九十七章 暗箭难防 杀气陡然消散在剑锋之上,以杀人为目的的苍松古剑却没能杀得了公孙秀。 但江雨禾知道这不是苍松古剑的问题,是因为她自己的内力尚不够令「银蛇」断金穿石,也是因为她根本没想到公孙秀竟然会随身穿着一件宝甲,这才挡住了杀气腾腾的这一剑。 “想不到吧,这是前朝大将祖狄的贴身护甲银龙甲,我一直贴身带着,若非如此还真是被你给得逞了啊!”公孙秀吃痛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此刻心中依旧惊魂不定,要知道这件银龙甲乃是他用高价买的据说刀枪不入,没想到也被江雨禾一剑就刺破了,要是自己今天没穿这银龙甲想必此刻定然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江雨禾闻言一怔,旋即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抽出插在公孙秀胸前的银蛇,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去,将一身内力都用于施展轻功之上。 杀手准则有一条,一击不成必须即刻逃生。 看着江雨禾身影倏忽间已久闪出数丈,捂着自己胸前伤口的公孙秀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想逃?你不知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别想在公孙家面前逃走嘛”。 下一瞬,只见公孙秀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一般瞬间消失,在他原来站定的地方甚至还留下了一道虚影,隐隐有着闪电在上面缠绕。 江雨禾一刻也不敢逗留,径直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她怀里的和氏璧贴在身上传来一阵阵凉意让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可没多久,她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阵雷鸣声,她知道那是公孙家的惊雷步,天下第一的轻功,自己不能有半点犹豫必须赶紧逃走,同时也只能希望公孙秀有伤在身没那么快追上她,只要等到山下树林里她就有机会靠着夜色躲过去。 可正当她想着,忽然看到前方一人已经站定身子望着自己,江雨禾忍不住心中一惊停下了脚步,那人竟然是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前面的公孙秀! 惊雷步的速度当真是恐怖如斯。 江雨禾不敢迟疑,赶忙扭头朝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可不论她朝着哪个方向跑,公孙秀就如同鬼魅般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阴冷地看着自己。 “呼~呼~呼~”江雨禾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公孙秀,疲惫地大口喘着粗气。 “还想跑吗?”公孙秀冷冷说道。 看着江雨禾一言不发公孙秀继续道:“你用的轻功是听雪堂的「踏雪无痕」吧,听雪堂的人来我这干什么?” “不说是吧,没事让我猜猜”公孙秀仿佛看着猎物一样看着江雨禾冷笑道:“听雪堂中的女子不多,敢有胆量和实力上公孙家盗宝的应该只有两个,不过你用的是剑,据我所知,听雪堂用剑的就只有一个人,你是听雪堂的少主江雨禾没错吧”。 江雨禾闻言秀眉微皱,旋即挺直身子冷冷道:“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紧让开,否则本护法来日带人杀个你公孙家片甲不留!”。 “呵呵,好厉害的江少主,银蛇魔女的大名在下也是久有耳闻了,没想到今日竟然看到了,不过...江少主深夜拜访想来不是游山玩水的吧,我要是猜的不错,你怀里应该有一件我的宝贝,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呵呵“公孙秀看着脸色一变的江雨禾笑道。 “这宝物...”江雨禾心中思忖着,和氏璧事关重大自己万不可轻易将和氏璧一直藏在听雪堂的事情泄露出去,不由犹豫片刻道:“公孙家主,在下出门在外路过贵派,久闻公孙家主藏宝甚多,想着借家主几件宝物拿回天山送给我义夫,也算日后为咱们两派拉近些关系,一件外物赚我听雪堂的一个人情,公孙家主这江湖算盘应该算得起吧?”。 “呵呵,江堂主若有想要的,我公孙秀送上几件也没什么,不过嘛,江少主怀里那个宝贝可不一般呐,乃是我公孙家最重要的宝物,断断不可让江少主拿走了”公孙秀往前踏出一步气势猛然上涨了几分,正面交手下即便有伤他也有把握胜过江雨禾的。 江雨禾心中一紧,看来公孙秀已经看出自己拿的宝贝就是和氏璧绝对不会让自己就这么离开的,想了想又冷冷说道:“我若是不愿意交出去呢,公孙家主难不成真想杀了我?我昨日已经写信告诉义夫替他来华山取一件宝贝的事,他此刻定然在骂我两句任性不懂事,但若是让他知道我被困于此你觉得公孙家能敌得过我听雪堂嘛!”。 公孙秀闻言一怔,心中思量一番后冷哼道:“江少主想拿你们听雪堂压我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啊,我公孙家也许不是你听雪堂的对手,但据我所知你江少主如今可是被整个南朝江湖通缉着,我不杀你也可以抓了你,一来赚个赏钱,二来与其他几个门派结为同盟,难不成听雪堂还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中原武林?”。 “所以江少主别想着吓唬我了,不瞒你说今天一早你们听雪堂曾经的副堂主流云剑也已经来过了,你看在下不也好好活在这里呢嘛,江少主聪慧过人定然能够想明白其实咱们不该刀剑相向的,不如将和氏璧交出来,咱们也可以避免一场干戈啊”。 江雨禾无奈白了他一眼,暗道这家伙真以为那黑衣人是流云剑,还自以为是以为跟听雪堂也搭上了关系了,不过她此时也看清楚了,这个公孙秀明摆着就是对流云剑的事毫不知情,也断不会是当年陷害流云剑的帮凶。 “我师父来我当然知道了,就是他让我来取这个宝物的,他的面子公孙家主也不肯给嘛”江雨禾便顺着公孙秀的话说道。 公孙秀闻言警惕了看了眼四周,好在夜深人静公孙家无人发现二人,随后他便笑了笑道:“话虽如此,不过物已易主便是我公孙家的东西了,令师要拿也得亲自来不是,而且据我所知令师似乎没有回听雪堂,所以咱们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在下拿不准,我也只是看在令师的面子上叫你一声江少主,你要是还不拿出和氏璧...可别怪我拿你当魔教妖女处置了”。 “你才妖女呢,反正我不给你,你要是敢往前一步,大不了我就摔了这和氏璧,咱们都拿不到!”江雨禾一气之下拿出和氏璧高举起来喝道。 “别别别!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除了和氏璧你想要什么宝物我都给你行不行”公孙秀见状顿时一惊忙阻止道。 “不行,我说了我就要这个,大不了你借我玩几天我还给你行不行”江雨禾戏谑道 “我的个姑奶奶,你...这有什么好玩的...”公孙秀闻言焦急地上前猛的一步,却见江雨禾“哎呀”一声就将和氏璧差点摔到了地上,吓得公孙秀忙停下了脚步。 “姑奶奶...你小心点...”公孙秀紧张地说道。 “还不是你吓唬我,我都说了你不能往前一步,万一吓得我掉了这和氏璧你可别赖我,现在你赶紧让开,我玩几天就拿回来”江雨禾赖皮道。 “你...你...” “你什么你,再说我可举不动了”江雨禾说着作势又要摔玉,公孙秀看着忙惊呼一声后缓缓后退了几步。 “哼,这还差不多”江雨禾轻笑一声,举着和氏璧就要朝一边走去,对面的公孙秀已经满眼怒火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我可先走了,等我...”江雨禾看着公孙秀说着倒退着走着,她也生怕一个不注意被公孙秀追来便只能看着对方倒着走了,一身精力都花在了监视公孙秀上却也忽视了自己的身后。 “唰”的一道隐秘的声音突然传来,江雨禾话还没说完就是一惊,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后来一个人,一掌萌地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顿时江雨禾只觉得天昏地暗最终忍不住昏了过去。 “爹...你没事吧”来人竟然是公孙止,他看着瞬间袭来的公孙秀问道。 公孙秀二话不说先拿起和氏璧左右检查一番确定没事后长出了一口气,而后才看向公孙止忍不住点头道:“你小子来的可真是时候,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哈哈”。 “呵呵,我是因为回去没睡着,想着起来撒尿不小心看到了爹你在追人,这才赶紧跑过来了,我生怕这女的看到我就一直悄悄靠过来的,好在离她够近刚刚,我的惊雷步一步就过来了”公孙止笑着说道。 “好好,你小子这次干得不错,明天重重有赏啊哈哈”公孙止忍不住笑道。 “呵呵,不过爹,这女的到底谁啊,怎么大半夜在咱们家,而且...这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公孙止说着忍不住俯下身看了眼江雨禾的容颜啧啧称奇道。 “臭小子还是这毛病...不过这丫头模样确实很俊啊”刚刚一直关注点在和氏璧上公孙秀尚未关注江雨禾太多,此时一打量也是忍不住称赞起来。 “不过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丫头可是魔教的少主,落到咱们手里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啊?她就是魔教少主啊...长得确实好看,真没想到啊,那咱们拿她怎么办爹?”公孙止闻言一惊道。 “不能让外人知道魔教少主在咱们这,否则就是引火烧身”公孙秀思忖着道:“不过这丫头一来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流云剑可是她的师傅,她在咱们手里...呵呵,咱们也算有个底牌了”。 “待会我封住她的穴道然后关到思过崖去,你找几个得力的人日夜不停给我看住了,不能有闲杂人等靠近半步知道吗?” “放心吧爹,我保准不让别人靠近嘿嘿”公孙止看着江雨禾绝美的脸庞不由舔嘴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少年的古怪 深秋时节的秦川大地,干燥的味道在空气中已经弥漫开来,奔腾不息的黄河也无法改变这片大地特有的厚重和沉闷。 距离华山五十里外有一片桦树林,难能可贵地遮挡住了秋日最后的毒辣阳光,此处人烟稀少,除了几十里外有座小镇上的樵夫会来此砍柴外,平常很少有人出没。 可今天不知撞了什么邪,不仅来了许多人,更是有一阵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许久过后,马蹄声渐渐停息,只见一队身材魁梧的大汉正围着一名身穿淡色布衣的年轻男子。 那名年轻男子尽管穿着十分朴素,背在背包上的行囊也是破旧的,但当你近距离看到他那张脸时便会惊讶,这世上还有如此俊美的人? 没错,此人便是独自出门游历打算替父亲弥补过错的北魏大将军之子杨华,而那一群围着杨华的大汉自然就是当初在洛阳见财起意的江湖人士。 为首的虬髯客勒马上前,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笑道:“杨公子,你跑的挺快嘛,没想到杨公子看起来细皮嫩肉,这骑术倒是不俗啊”。 杨华眉头一皱无奈撇了撇嘴,正如虬髯客所言,杨华不爱习武只爱读经书佛法,但或许是生在北魏这个马上打天下的国度,尤其还是从小在大将军府耳濡目染,杨华对骑马倒是不排斥,甚至还深谙此道。 不过对他来说,之所以喜欢骑马还是因为有时候马儿比人还要好说话的多,总之杨华娇贵的外表下倒也是有着不俗的骑术,这一点在他能骑马连续甩开虬髯客等人好几次的追击就足以证明,只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分头夹击之下将自己逼到了这片桦树林中,才让骑术没了可用武之地。 “这位大哥,可否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杨华望着虬髯客脸色平静道。 “去你娘的,都到这了你还跟我在这扯这鸟语,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赶紧把身上宝贝都拿出来,再废话老子一刀砍了你”虬髯客不耐烦道。 “佛说遇见皆是因果,你我遇见时我问你是因,你此刻拦我是果,事情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怪我之前未看破你的虚妄是我修行不够,但你的朋友也已经挥刀砍了我,既然已经挥刀便是斩断了尘缘,那这因果有了了解何必还要纠缠呢?”杨华不以为然继续说道。 “他奶奶的,又来这套,你不说老子还要问你呢,老子那两个手下去带你,怎么反倒弄的筋骨断裂昏迷不醒了?”虬髯客怒喝道。 原来在前不久离开洛阳后虬髯客几人便决定去追杀杨华,只是一路上杨华骑术非凡倒是追赶不及,等到了颍川郡时正当他们以为追丢了杨华的时候,哪知道杨华却自个冒了出来,而且还发现了自己一行人。 不过不知道杨华是真傻还是假装的,反正当时的杨华竟然堂而皇之地主动邀请虬髯客等人一起喝酒,理由便是“遇见皆是因果,咱们在茫茫江湖上重聚那就是缘分极深了”。 当时的虬髯客是哭笑不得,没想到以为煮熟的鸭子飞了,一眨眼又送上了门,不过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虬髯客不好动作,便只好招呼手下随着杨华一同去来酒楼,听杨华唠叨佛法唠叨了半天,要不是忌惮城里的官兵虬髯客恨不得当场一刀割了杨华的舌头让他闭嘴。 那一日虬髯客等人安心陪着杨华直到深夜,虬髯客便盛情邀请杨华与他们一同住了下来,到了傍晚夜深人静时,虬髯客自认为时机已到便派了两个得力手下去杨华房里夺取钱财并且让他们把杨华五花大绑带过来。 他认为杨华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钱定是哪家的富贵公子贪玩跑了出来,所以他看上的可不只是杨华的包裹,而是想靠着杨华再狠狠敲诈一大笔钱,而他派出去的两人都是习武多年的好手,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只不过虬髯客几人在房内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却听到了院外马蹄远行的声音,虬髯客等人一惊之下赶忙跑到了杨华屋里,竟然发现那两个手下不知为何手上筋骨悉数断裂,身上更是受到了极重的内伤昏死了过去,而杨华已经不见了踪影。 虬髯客当即反应过来杨华已经逃走,这才招呼众人纷纷上马追了过来,一路上日夜不停直到这桦树林才将杨华拦了下来。 “我也不知,当时他二人前来抢钱我自然不允,一时争执他二人便要挥刀砍我,我原以为此乃我的命数,这份因果的了解当是以我的死为结束,可不知为何我没有死,他二人反倒晕了过去,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佛法显灵才能解释吧,他们抢钱的因便对应了昏死的果,正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杨华摇摇头道。 “因果你个头,老子听你说这鸟语说的够够的了,你现在求神求佛都没有用,你是生是死只有老子说了算,你的结果是活着还是被老子一刀砍了都得看你,为了你这傻子我们兄弟几个奔波了这么几人,现在你赶紧跪下来把包裹拿给我们,然后磕三个响头叫几声「佛祖爷爷在上」,老子一开心先饶你一命!”虬髯客大刀一挥喝道。 “钱财乃身外之物,若给你能解了你的困惑给你便是”杨华一跃下马然后将装满钱财的包裹扔给了虬髯客,后者赶忙跳下马接住,将信将疑地打来了包裹。 “哈哈,你小子身上果然有金子,咱们这下发财啦”虬髯客看着包裹中沉甸甸的金子不由兴奋地喊了起来,其余几名大汉纷纷上前看着虬髯客手中的金子眼中露出炽热的光芒。 “钱财可以给你,但佛法不可不辩,你刚才那些话实在亵渎佛法,你即便不信佛大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万万不该自诩佛祖,你应该向佛祖认罪!”杨华忽然上前打断了众人的嬉笑。 “哼,小子,我看在这金子的份上可以考虑先不杀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虬髯客冷冷说道。 “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们如今走入歧途我不能视而不见,还请诸位好好想想自己做的事,是非公道相信你们都明白的,万万不可一条路走到黑啊”杨华丝毫不惧继续上前道:“就算佛法不信,常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行走江湖怎能不讲究道义呢,更何况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因果循环,今日作恶来日必有恶果,你们看当日那两个拿刀砍我的人不就是如此,我觉得你们还是诚信向佛祖认罪祈求可以来日行善弥补过去的恶行...”。 “格老子的,大哥我忍不了这个小白脸了,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虬髯客身旁一个身材颀长的汉子怒不可遏道,当即就要一巴掌扇向杨华,虬髯客或许也是心中气恼倒也没有阻止,众人都一个个向看戏一般戏谑地笑了起来。 可一息之间,这些笑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下来。 那一巴掌的的确确落在了杨华的脸上,可杨华依旧完好无损地呆立在那里,而一道身影已经朝着远处的白桦树飞去,直到重重地撞在树上而后瘫软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这什么情况?”众人看着扇了杨华一巴掌反而自己飞出去的男子不由惊奇道。 杨华自己也是愣了好一会,摸了摸自己洁白如玉的脸颊确定自己一点疼痛都没有,又掐了掐自己胳膊然后一声吃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就看着对面虬髯客等人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这...就叫佛祖显灵各位...回头是岸吧”杨华郑重地说道。 众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所错起来,只有那虬髯客眼中露出不一样的怒色而后沉声道:“怕个求啊,这小子分明不会武功,一定是身上有什么宝贝保护他,咱们抢过来肯定又发一笔财!”。 “对对,大哥说的对,咱们这么多人还怕这个毛头小子不成?” “这小子肯定背景不简单,咱们得好好赚一笔才行!”。 “别废话了,这小子不知道带的什么宝贝,你们给我一块上把他按在地上!”虬髯客当即发令,只见其余几人纷纷朝着杨华奔去,个个面露凶光。 杨华看着一惊,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哪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不由赶忙向后跑去,可没跑几步他背后就传来一股力量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杨华猛地被那人拉住,只觉得那股力量好像把自己吸了过去似的,暗道这就是江湖高手所拥有的内力了嘛,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包围,十几双手纷纷抓住自己的双腿双脚,只听几声闷哼声自己就被他们一把按在了地上。 “哎哟~”杨华痛的一声喊叫,后半句“别打脸”还没说出口就只听见身后几人放肆的开始笑了。 “大哥,这小子屁用没有,我们一用内力他就没招了...”。 话音一落,不远处的虬髯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脸色一变。 只见对面的七八个大汉竟然不知怎么,一个个脸色惊骇抖动起来,只见杨华身上隐约浮现起一道难以察觉的金色光晕,倏忽一瞬间就冲向了按住他的几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病好了 白桦林中,虬髯客的嘴巴已经惊讶地长的巨大。 在他的对面,原本被压着的杨华身上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先是将众人牢牢吸在他身上,而后一瞬间就有一股力量重重地冲向了他身后的众人。 众人纷纷眼中露出惊骇的神色,那股力量之强大令他们毫无反抗之了,仅仅一瞬间,就看到八人如同被人猛地弹飞了一样,一个个好似离弦之箭一样最终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发出一声声巨响,惊走了一只只麻雀。 杨华艰难地爬起身,脸上印着几许灰尘,他环顾四周,看着那几个口吐鲜血的江湖人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与刚才扇自己那人一样,这些人反而被震飞了出去甚至比刚才那人还要惨。 “佛祖显灵,一定是佛祖显灵了,他们抓我是恶心,当即受到了恶报,一定是这样!”杨华激动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天空连连诵读起了经文。 对面的虬髯客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看向杨华的神色就如同看到鬼一样,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头一回遇到这么古怪的事。 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竟然可以震飞七八个大汉,关键他都没看到杨华在这中间做了什么? 他猛然想起酒楼那一晚派去的两人手筋断裂的样子,当时他以为杨华用了什么机关外力,现在想来定然也是一样被震飞的。 他想起刚才倏忽间一闪而过的那一道金色光晕,那是什么样的力量难道连刀剑都无法伤他分毫? 虬髯客定下心神思忖起来,暗道能够不动神色解决掉自己这些手下,要么杨华就是绝顶高手在这里装模作样,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哪有绝世高手还不认识流云剑和江雨禾的? 但要不是绝顶高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杨华身上一定有一件足以让他保命的宝贝,想到这虬髯客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这富家公子敢一个人上路,原来是早有准备。 想到这的虬髯客不由绕着杨华五步远的地方缓步起来,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杨华表现出来的越古怪,就越证明他身上的宝贝越厉害,更证明杨华的背景家世定然不一般,虽然他那些手下的样子十分惨痛让他不得不忌惮,但对于获得宝贝和财富的欲望逐渐还是压过了这份忌惮,让他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制伏杨华。 他看着专心诵读经文的杨华一阵思索,酒楼那一晚自己两个手下用刀砍杨华,但最终手筋断裂被震飞;刚才第一个要扇杨华巴掌的人同样手腕断了被震飞;那八个手下用内力死死压住杨华,结果伤的更加严重,看样子应该是受到了强大的内力所震。 虬髯客定下脚步暗暗道:“刀剑不能近身,手脚不能近身,就算用内力也不行反而会反弹的更加厉害...这到底什么宝贝这么厉害,这简直无法令人下手啊”。 忽然虬髯客的心中闪出一个念头,不论刀剑、手脚还是内力,都是由人近身袭击杨华时遭到的反击,那如果不通过人来伤他呢? 此时杨华的诵读声也已经结束,只见他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正好一抬头看到了自己对面阴冷地笑着看向自己的虬髯客。 “这位大哥,你看我说也说了,你不信现在也该信了吧,因果报应可是很灵验的”杨华正色道。 “呵呵,这位公子说的是,不过在下刀口舔血惯了也不想管下辈子如何,能富贵一时就算一时的爽,既然公子整天把佛祖挂嘴边,那不如也做做善事,把你身上的宝贝交给我,然后再给我一千两金子我就不纠缠公子了如何?”虬髯客冷笑道。 杨华闻言一脸不解道:“宝贝?什么宝贝?我一身银两都已经给你了,还不够吗?”。 “公子你这就没意思了,你们信佛的人不是说不可以说谎的嘛,你要是没有宝贝那我这些手下是如何被你震飞的,难不成闹了鬼了?”虬髯客没好气道。 “这...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但他认为应当是佛祖显灵了,至于一千两金子若真能让你回头我不是不愿意给你,可一来我现在有要事在身无法给你。二来我就算真给你一千两,也只会助长你的贪欲,让你更加痴迷于财富和欲望,如此一来罪孽不除,你生生世世也无法超然洒脱,此等害人害己的事我绝不会做的”杨华想了想摇头道。 “哼,废话连篇,不想给就直说,还扯什么佛祖显灵,佛祖要是显灵天底下每天死那么多人他怎么不管偏偏管你,咋的?你是佛祖他儿子啊”虬髯客怒道。 杨华闻言却是一怔,暗道虬髯客话糙理不糙,刚刚自己一时激动没有细想,如今想来其中道理却是说不通,他虽信佛法但却不愿出家,就是因为他信的是佛法中向善超脱的一面,而不是一味的求神拜佛,刚刚要不是这一切实在诡异他也不会想到佛祖显灵这虚无缥缈的事上。 “也许...也许...”杨华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行了,别废话了,你的佛祖会不会显灵就让老子来看看吧,反正老子手下都废了出去混也是死,倒不如堵这一把了”虬髯客直接打断了杨华,而后伸手拿起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冷冷看了眼杨华。 “你...你干什么?”杨华脸色一变问道。 “公子,这你就去问佛祖吧!”虬髯客一声大喝,直接一把扔出石头不偏不倚砸在了杨华的小腹上。 “啊·!”杨华顿时疼的弯腰不起,豆大的汗水流了下来。 对面的虬髯客扔出石头的一瞬间已经跑出了数米远,躲在树后看了半天发现竟然没有什么反弹的动静后顿时心中大喜,果然如他所料,只要不是人亲自去伤的就不会有事。 想到这的虬髯客心中冷冷一笑,脚下一踢只见一块飞石又砸在了杨华的左腿上,顿时又是一声哀嚎杨华只好单膝跪地了下来。 “呵呵,公子放心,我可不会杀你,你可是我后半辈子的摇钱树呢哈哈”虬髯客大笑一声走了上前。 只见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忽然一甩就套住了杨华,冷笑一声就将杨华紧紧捆了起来。 “我再给你两个选择,先把你保命的宝贝拿出来我保证不杀你,只要等你家里送钱过来我就放了你,你要是不听话,那我就先陪你好好逛一逛,先把你这身细皮嫩肉磨一磨,是交出宝贝还是受罪你选吧”虬髯客靠近了杨华冷冷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杨华忍痛抬头摇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虬髯客怒道,可他尚不敢去碰杨华便冷哼一声,一把抓住绳子一头将杨华拽倒在地一路拖着,而后一跃上马居高临下看着杨华道:“我现在就骑马带你好好看看这白桦林,要是不小心撞断了骨头可别怪我!” 杨华闻言一惊,不由吓得一个机灵,却见虬髯客已经扭头头去眼看就要挥下马鞭。 “这么大个人欺负一个傻子,你不害臊吗?”。 忽然一道悦耳如铜铃般的声音在树林子响起,虬髯客浑身一惊赶忙环顾一周却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谁?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出来与老子说话!”虬髯客喝道。 “你不光不要脸,耳朵也不好使,谁告诉你我是好汉了,听不出来我是姑娘吗?”那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声音宛如清泉般涌进杨华心中,顿时让他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听着女子的话不由轻轻一笑。 可这一笑被虬髯客看到了顿时怒不可遏,只觉得杨华是在嘲笑自己当即冷冷道:“在下不愿多惹事,只不过这小子伤我兄弟不少,我跟他乃是私仇,还望姑娘别插手!”。 “你当我瞎了吗,我可在这看戏好半天了,你这大个子不是什么好人,那家伙傻是傻了点但不是坏人,是非分明,所以你得放了他”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哼,好大的口气女娃娃,三言两语就想让我放人,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劝你少管闲事否则老子连你也一块收拾了...”虬髯客正说着忽然停顿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一道凌厉的气息铺面而来。 那是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隐约泛着红色的光芒,刹那间从天而降,倏忽间穿过密密麻麻的树林来到了虬髯客的面前。 “你是?”虬髯客的问句尚未说完,就被那道闪电击中轰然间飞出去数丈,结结实实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昏死了过去。 “你以为我是这个傻子啊,打架就打架还跟你废话”那女子的声音在杨华的耳边响起。 “喂,傻子你没事吧”。 杨华闻言喘了喘气站起身子抬起头,而后看到了那女孩的长相,在斑驳的阳光照耀下呈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让他一时间呆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仿佛失魂落魄般久久无法回神...。 “爹,我的病好了~”杨华的心中不由喊了出来。  第二百章 红发少女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杨华痴痴地看着,他的灵魂在震颤中发出一声失控的呐喊。 这个女孩很美很美,美的妖异,美的勾魂夺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甚至根本不会相信一个看上去如此之小的少女竟也可以释放出如此惊心动魄的魅力。 红发如妖,颜若白玉,五官无一不是美到极致,结合在一起更是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这个女孩容颜之精致,让杨华翻遍平生的记忆,也找不出任何的语言去修饰。明明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心中却盘踞着一种深深的虚幻感……因为他的潜意识里,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存在着如此完美无瑕,美绝人寰的容颜。 她娘潘氏年轻时被称为洛阳第一美女,纵然在整个北魏,也几乎没有女子可与之比拟。杨华曾经看到过画师笔下青春正茂的娘亲,美得不可方物但他看了也仅仅是短暂失神。 杨华自幼出身富贵,自从杨大眼夫妇有意为他娶妻后,几乎整个北魏的佳丽千金他都见过了,但没有一人能让他像现在这样,他看到这个女孩的容颜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被重重的敲击。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的容颜,产生如此强烈不堪的心灵动荡。 杨华心中暗暗想着,她现在还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如果长成到像娘亲一样的年纪……简直不堪想象!或许那个时候,她只凭一颦一笑,就足以引发乱世硝烟。 其实杨华对女子从来没有什么偏见,只是他心中深谙佛理,向往那种超然世外的境界以及不加修饰的真善美,而他此前遇见的所有女子,无一例外都透露着对财富、地位、名望的渴望和追求,她们也美,但是那种美中都掺杂着脂粉和世俗,虚伪和圆滑。 可眼前的红发少女却宛如一块从未沾染过污泥的美玉一样,她美的没有一点杂质,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纯真和那一道醉人的笑都令杨华为之倾倒,心中一遍遍惊呼“原来世上真有这样不染纤尘的女子”。 那一刹那的对视后,少女的身影便永远地刻在了杨华的心中,也是头一回,他觉得这世上有他宁愿放弃佛法也要追求的东西了。 “喂,傻瓜,你是不是被他吓傻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就知道笑”女孩清脆悦耳的声音继续传来。 “额...我...“杨华语无伦次抓耳挠色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平日里与人高谈阔论的他头一回觉得自己读的书都白读了。 ”还真是个傻瓜,傻瓜你叫什么啊”那女孩双手背过去有趣地打量了一下杨华笑道:“你虽然傻,但是...长得是真好看啊,我还没见过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人呢,一个好看的傻瓜,那就是好瓜嘿嘿” 杨华听着女孩对她的戏言却浑然没有怒意,只觉得那一字一句仿佛天籁一般动听不由傻笑着说道:“呵呵,我叫杨华,不是傻瓜,刚刚真是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杨华~”那女孩念了几遍后笑道:“那我名字可比你的名字好听,我叫苏婉莹”。 “婉莹~婉者,顺也,莹者,玉也,合起来便是寓意晶莹透亮的美玉,可我觉得你比美玉还要美”杨华想了想说道。 “嘿嘿,好瓜原来你不是傻瓜啊,不过我娘说过越好看的男人说的话越不能信,所以啊,你一定是骗我的,觉得我丑对不对”苏婉莹洋装生气嘟嘴道。 “不不不!我不是骗你,我发自肺腑的苏姑娘,我...我真的觉得你好美,就像...就像天上的仙子不该在这世间一样,我要是说谎...就让我烂舌头,脸上长疮,总之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杨华闻言急忙解释道。 “呵呵呵...你这人真有意思,逗你两句还当真了”苏婉莹闻言不由地莞尔一笑。 “你这人倒是不坏,就是呆了点,你们刚才的争执我都看到了,你明明可以震飞那些家伙后上马跑路结果你却跪在那里不知道念什么,最后还被人抓了,人家明明就是要害你你还给人家讲道理,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傻呢?”苏婉莹笑完又说道。 杨华轻声一叹:“姑娘教训的是,在下初入江湖确实经验不足,不过...我却不后悔我那样做,他们虽是恶人但善恶终有报,他们若作恶自然会有惩罚,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我劝他们回头行善也是我的选择,若我见他们陷入罪孽却不去度化那便是对不起我深信的佛理了”。 “都要死了还不后悔,你真是个傻子”苏婉莹没好气道。 “呵呵,若我傻一点真能劝动他们其中的一人能够回头思过重新做人,日后这世上便少了一份罪恶的话,即便我死了那也是一桩善事,若劝不动那便是他们的罪孽更加深重,到时候的惩罚也更加严厉,因果循环皆是如此,生死亦然”杨华淡定道。 “你说的我听不懂,但我就觉得那很傻,那若是因为你的一时心善他们回头又杀了我,你难不成也觉得都是因果循环啊”苏婉莹悻悻然道。 “这...”杨华心中却是猛然一惊,他深谙佛理中的因果论多年,自以为看破一切俗世枷锁,就连自己的命也看得很轻,但苏婉莹的话问出后杨华心中却是毫不犹豫喊出了“不”字。 这一刻他方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看破一切不过是没有遇到真正放不下的罢了。 “喂,你怎么又发呆了啊...”苏婉莹皱了皱眉道。 “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好像”杨华笑了笑,心中想起当初昙鸾方丈跟他说的一句话「若要看破红尘那便要到红尘中去」。 “算了,懒得管你,我救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苏婉莹俏皮地问道。 “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只要姑娘需要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满足”杨华点头道。 “呵呵,简单,其实啊我本来也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你,出手帮忙自然是应该的,不过我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忍不住也十分好奇,你身上到底什么宝贝啊,能把那些人甩出那么远,看你一点武功也没有,莫非是特别厉害的机关,能不能让我看看呀”苏婉莹说道「机关」二字时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期许来。 “这个...在下绝不是故意想隐瞒姑娘,只是在下身上除了那些金子就没有什么宝贝了,更别提什么机关了,至于那些人怎么飞出去的...在下也真的是不明白”杨华无奈道。 苏婉莹闻言堵了堵嘴“奥”了一句,似乎一脸的不开心,只见她轻轻侧身小声嘀咕着:“娘说的真没错,越好看的男人就是会说谎,明明有宝贝还不让我看,真是小气~,你不让我看我偏要看,你不拿出来那我就自己拿咯”。 杨华这边自然不知道苏婉莹在思忖着什么,只是看着苏婉莹仿佛垂头丧气不由心中怜惜想要上前安慰,只是腿刚刚迈出才发现自己一直沉迷于跟苏婉莹交流,竟然连自己身上的绳子都忘了解开,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可正当杨华低头想要解开自己身上套着的麻绳时,忽然感觉面前有一阵突兀的风吹来,不由疑惑地抬头一看,却见苏婉莹俏皮一笑喊了句:“小气鬼!”。 随后便见苏婉莹玉手一挥,径直朝着自己抓来,原来苏婉莹打定主意杨华身上有宝贝,便打算亲自伸手去杨华身上搜一搜。 “姑娘不可啊...“杨华见状不由一惊想要连忙躲开,只可惜他被绳子套着行动不便哪里躲得过苏婉莹的这一招。 只不过他并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联想起刚才那些被自己震飞的贼人不由为苏婉莹担心起来, 也就是一息之间,苏婉莹白玉无瑕的纤纤细手一把抓在了杨华领子上,杨华眼神一瞥却发现苏婉莹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个淡金色的护腕,方才护腕隐藏在苏婉莹一袭白色衣裳中并不起眼,此时杨华近距离一看却猛然发现,那护腕上似乎有一道道滚珠齿轮在急速转动,而转动之下苏婉莹那纤细的胳膊上便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作势就要将自己一把举起来。 “好神奇的护腕!”杨华顿时一惊,刹那间自己已经双脚离地,眼看就要被苏婉莹揪起来了。 可正当此时,对面的苏婉莹却是脸色一变,只见杨华身上赫然再次出现那一道金色光晕,刹那间朝着自己胳膊袭来。 “姑娘小心~“杨华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不由开口提醒道,而苏婉莹微微一怔后只见那金色光晕已经冲到了她的眼前。 苏婉莹不敢大意,赶忙作势向后退去,刚才八名大汉被震飞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可尽管她退的飞快,那道金色光晕的气势却丝毫不减直挺挺朝着苏婉莹的面门冲来,其中暗含的巨大力量让苏婉莹脸色一变。 ”咣当“一声响起,一阵炫目的亮光在树林中闪出,杨华不由抬手遮住了眼睛,心中却忍不住担心起苏婉莹来。  第二百零一章 兼爱 白桦林中,那道亮光冲天而起,仿佛一道极光霎时间惊走了满满一片的飞鸟。 光亮渐渐散去,杨华眨眨眼适应了一下周围,而后赶忙取下麻省朝前方奔去,在他的眼前,是一条长长的沟壑划在地上。 沿着沟壑快跑了两步,杨华猛然顿足,惊喜地看着正惊魂未定的苏婉莹。 “苏...苏姑娘,你没事吧!”杨华赶紧跑了上去,而苏婉莹正拿着一面印刻着玄妙纹路的圆盾微微喘气着。 “我...我说我真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杨华上前看着一脸不开心的苏婉莹无奈道:“苏姑娘,我真没什么机关和宝贝,你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嗯...你轻一点搜身或许不会有事的”。 苏婉莹撇了撇嘴然后又挺了挺自己含苞待放的胸脯道:“谁要搜你的身呀,害不害臊?我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你不是好瓜,是烂瓜,坏瓜...哼,不理你了!”。 苏婉莹气呼呼地说完便一跺脚朝另一边走去,杨华一看心中顿时一紧连忙追上去围在苏婉莹耳边连连道歉。 “苏姑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 “苏姑娘,我知道错了,我跟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苏姑娘,我...你去哪里啊,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报答你呢,就我陪你一起吧” ... 杨华一直追在苏婉莹身边直到苏婉天停下脚步,然后轻哼一声道:“你这么厉害哪里需要我救你了,我可不敢要你的报答,哼,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可信”。 杨华闻言不由地哭笑不得,只好赶紧解释道:“苏姑娘,都是在下不好,在下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现在看来在下身上或许真有个什么宝贝,可这宝贝在哪又是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 苏婉莹扭头看了眼杨华诚挚的眼神随后道:“你当真不知道?” “千真万确,我可以拿我性命和佛祖发誓,绝对不知道”杨华连忙握拳举起正色道。 苏婉莹这才脸色缓和了几分,不由瞥了瞥嘴道:“其实刚刚一碰你我就知道了,你身上不是什么机关和宝贝,不然我早看出来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应该是学了什么特别厉害的护身功法,要么你学而不自知,要么你就是在骗我”。 “护身功法?这我真不知道啊苏姑娘,在下自幼不爱习武,只是读过佛法经书和一些典籍,你要说我下棋画画或是骑马我都承认,可这功法我可真没用学过啊”杨华闻言不由一惊,但想到自己身上的奇怪变化又看着苏婉莹笃定的样子,心中愈发疑惑不已。 “看你也不像骗我的样子,但我可以确定,你肯定学了厉害的护身功法,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兴许这功法也不用练武就能学会呢,不然你身上怎么会一遇到危险就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也就我带了「兼爱」才能挡住呢”苏婉莹笃定道。 “兼爱?苏姑娘是说你那个小小的盾牌嘛,我看我这力量都被它挡了下来,应该也不是很厉害吧”杨华试探着问道。 “你知道什么?你别看兼爱只是小小的盾牌,但它可是我们家最厉害的两件机关器之一呢,别说寻常人,就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出生兼爱也可以挡住的,可你身上那力量可是推着兼爱走了那么远呢,当然不简单了”苏婉莹闻言拿出那件圆盾说道,奇怪的是那圆盾似乎比起刚刚又小了几分,竟然只有巴掌大小了。 “机关器?这盾牌还能是机关啊...好厉害,那我这功法又是怎么回事,姑娘能看出是什么功法嘛?杨华疑惑道。 ”江湖之大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不过你的功法...”苏婉莹脸色一囧道:“反正就是很厉害的行了”。 “可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杨华继续问道。 “那我哪知道,也许你在这之前从来就没受到过一丝一毫的威胁和攻击呢,这种反震的功法应该只有受到攻击和危险才会触发吧”苏婉莹想了想道,但又觉得一个人能有多好的出身才能不受一点危害呢,只觉得自己想的未免异想天开了,可当她看向杨华时,却从杨华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恍然大悟的味道。 “你不会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罪,挨过打吧...你可是男孩子唉,还有不挨打的啊,那出门在外...你不会长这么大第一次出门吧”苏婉莹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了起来。 “呵呵,也不怕姑娘笑话,我从小在洛阳长大,家中的确处处维护我,倒是从来没有受过一丝一毫的罪,这次我也是因为和我爹有了不可磨合的矛盾才打算出门的,我就是要证明没有我爹我一样能做成我想做的事的”杨华轻声一笑说道。 苏婉莹眼中忽然一亮,那宛如星辰般的眸子睁大笑道:“原来你也是离家出走啊,呵呵,我也是啊”。 “苏姑娘你也是离家出走?”。 “嗯嗯,我跟我娘大吵了一架走出来的,都是她一直关着我不让我出来,非说我在外面会受人欺负,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没法照顾自己吗?所以我就趁着她不注意跑出来了哈哈”苏婉莹回忆着笑了起来:“还好我出来了,不然都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有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风景也是这么美,我差点信了我娘的话说外面的世界都是灰暗的,你看,明明这么美呢”。 苏婉莹说着指了指头顶的蓝天白宇,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林间的空气惬意地笑了起来。 杨华看着那一笑仿佛暖阳照进了心间,不由也跟着开心道:“姑娘说的没错,红尘万丈有无数我们没见过的美景和有趣的事等着我们,不应该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方,否则活这一世岂不是太无趣了”。 “呵呵,你这话说的和我的意,看在这话份上咱们就是好朋友了,我以后就叫你小呆瓜怎么样”苏婉莹回头一笑。 “好啊,你怎么叫都好,那你比我小,我...叫你苏妹妹吧”杨华壮着胆子道。 “呵呵,好啊,小呆瓜,你接下来想去哪,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苏婉莹笑了笑道。 “我要去华山找两个人,他们对我出门这一趟很重要,不如我们一起先去华山找到他们,然后我再带你天南海北都玩一遍如何?”杨华也笑了。 “好吧,那咱们就去华山,不过...我不想骑马了,我想坐船”苏婉莹笑着忽然转身道。 “坐船?”杨华一阵不解。 “我从小到大还没坐过船呢,我前几天看到离这不远有条大河,河上面有好多好多船,我们去坐船到到华山吧小呆瓜”苏婉莹天真地说道。 “呵呵,那好吧,坐船就坐船”杨华苦笑一声,虽然他很想告诉苏婉莹华山坐船可到不了,但看着她期盼的眼神却又忍不住拒绝,不由想着此处河流应该是渭河虽然不能直接到华山,但顺流而下应该也能到华山附近了。 “可是我问了,在这里坐船要花钱,很多很多钱,我没钱...”苏婉莹说着嘟了嘟嘴似乎有些沮丧道。 “钱?呵呵,没事,我有钱啊,我带你去!”杨华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朝后面跑去,不到片刻便捡到了自己丢掉的包裹,然后拿出沉淀的的金子向苏婉莹晃了晃。 苏婉莹当即一喜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二人也不再犹豫,当即先上了马便朝着渭河渡口的方向奔去了。 ... ... 约莫半个时辰后,距离白桦林往西数十里的一座低矮山坡上正站着两人,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山头上一座亭子里,远眺着山下的渭河。 二人便是杨华和苏婉莹了,虽说此时天上还有雨星沫子飘下来,天边却是一片晴艳,站在山顶的亭子里,远望去,清秋的夕阳红艳似渗着血一般,悬挂在一碧如洗的青空上,山下的渭河水面寥廓,清波丹红似染。 山下有一个渡口,微微的细雨阻止不了前来坐船的游人,杨华和苏婉莹相视一眼后也朝着山下而去,在他们四周,络绎不绝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人群中有一些人穿着光鲜亮丽,手拿摇扇神态怡然,但更多的还是衣衫褴褛、神色疲惫,他们有的孤苦伶仃,有的拖家带口,望着汹涌的江河嘴巴却干的发裂。 这会儿,一缕袅若轻烟的琴音从渡口方向传来,四下的喧闹似乎为这突如其来的琴声陡然安静下来。 杨华循着琴音往山脚下望去,几叶轻舟系在堤外,中间一艘彩饰画舫尤为显眼,琴音似从画舫中传出来,渺如天籁。许多衣衫褴褛的灾民都坐在石驳子河堤上听着琴音入迷,俯看过去,小如蝼蚁;也有几艘渔舟围着简陋的临时渡口,似乎专为这琴音而来。 董原伫足听了片刻,眉头微皱忍不住问道:“谁在弹琴?” “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颍川名妓楚湄,停船在这里已经有多日了。”丁知儒禀道。 “她不在颍川,在这里做什么?”杨华在洛阳时也听说过楚湄的艳名,晓得她是个颍川城里有名的歌姬,美艳又多有才艺,颇受文人墨客、达官贵人的追捧,心里奇怪她这时候怎么会离开颍川、出现在秦川渭河之上。 “咸阳太守杜荣六十大寿,邀楚湄同行回咸阳助兴……这事现在谁不知道”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说道,语气中似乎对杨华对此事不知感到了奇怪和鄙视。 可听到杜荣这名字,杨华却微微皱眉,鼻翼微微舒张,喘着粗气,神色间对此人颇为不屑。  第二百零二章 乱世苦、百姓苦 渭河渡口上的风一刻不停地刮着,零星的细雨洒在大地上,有的人唯恐避之不及,有的人却热泪盈眶起来。 或许正是因为那楚媚在的缘故,平日里很少见如此多达官显贵前来坐船,这不没多久就有一批批穿着名贵衣服的世家子弟围在一起,自然而然地与众多贫苦人隔开,眉宇间神色倨傲,仿佛多看这些穷人一眼也是自己莫大的耻辱。 “早就听闻楚娘子的琴音天下无双,这隔江而闻便已经如此动听,也不枉咱们一个个破费一番,就为了能够与楚娘子同船而行啊哈哈”之前讥讽杨华的那名男子朗声说着。 “董公子说的是啊,而且不单单是楚娘子的琴音出众,想必各位今天齐聚于此,也都是为了能够见到杜荣大人的公子吧”另一人附和道。 “杜荣太守之子杜锋那可是名镇秦川的才子,而且据说杜荣大人已经请命明年就将太守之位交到杜公子手上了,此等人物平日里咱们哪里能见到,好在他仰慕楚娘子已久,此次应楚娘子之邀不日就要前来同船而行,咱们也算有机会能结交他了”那个被称为董公子的男子继续说道,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期许来。 “呆瓜,他们说的杜公子很厉害吗?好像他们来这里都是为了等那个人呢”苏婉莹一袭白衣蒙着面纱小声对杨华问着。 这也是杨华思虑后做出的决定,虽然苏婉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美有多么惊人但杨华知道,若让那些世家子弟看到此时苏婉莹的脸,恐怕就没心思去听曲了。 至于杨华早就把自己涂抹了一层灰尘泥垢,除非贴近否则谁也看不出这张脸原本的俊朗非凡。 “没什么厉害的,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有个好爹,就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我呢”杨华对着苏婉莹小声道,后者闻言一笑便也不再多问。 杨华虽然在洛阳深入浅出,多年来醉心于佛理和经书,但他却并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再加上身处大将军府,消息自然也就灵通的多。 对于这个咸阳太守杜荣杨华自然是有所耳闻,咸阳乃秦川首府,更是北魏西北重镇,不仅要镇守秦川更要防范西域各部,所以杜荣可谓是位高权重,而他膝下唯一的儿子杜锋如今不过二十出头,自然受到了万千宠爱,杜荣为了这个杜锋可谓想尽了办法,前些年为了能让杜锋接替自己的太守之位更是来找过杨大眼,故而杨华对他才有了印象。 只不过那印象可不好,杨华一眼就能看出杜荣是个爱慕虚荣、贪赃枉法之辈,对于人心算计和人情世故的处理都是一把好手,但却浑然没有一点重镇太守该有的气度和胸怀,在他的治理下秦川一带看似风调雨顺,但总有不少他的黑料偷偷传出,所以杨华一听他的名字就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那这些人呢?他们也都是在等那个杜公子吗?”苏婉莹天真地向杨华问道,她的目光所向便是那一个个低头不语的穷人。 “他们...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前不久我看过一则消息,秦川以南连月干旱,数不尽的百姓被迫流离失所,离开家乡,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疲惫不堪,应该都是想要往咸阳或者其他地方逃难的吧”杨华轻叹一声道:“只是当时听说朝廷已经拨了救济钱粮,按理来说应该早就平息了才对...”。 “这个我知道,我娘说了这世上最坏的人都在朝廷里,他们都不管老百姓,百姓遭了灾他们反而会问百姓要钱,拿了钱再和其他有钱人把钱分了,最后让有钱人吐出点骨头打发老百姓就完事了”苏婉莹一下子想起来说道。 “额...你娘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杨华闻言一怔,他一直没问苏婉莹家是哪里,但从她的穿着打扮看绝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没想到家里的长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倒不像是如今那些富贵世家会有的言论。 “我听娘说过现在天下有两个朝廷,南边一个北边一个,咱们北边的朝廷不是好人,那南边的呢?”苏婉莹又看着杨华问道。 杨华不由笑了笑随后道:“南朝也好北朝也罢,其实近况都差不多,像这样流离失所和无家可归的百姓年年都有,只能说乱世苦,最苦是百姓啊”。 “那可真是可怜,要是有一个心地善良的朝廷管他们就好了,要两个坏的朝廷还不如一个好的...”苏婉莹下意识说着,杨华一惊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环顾了一圈,发现没人关注二人这才松了口气。 “哎,南北对立数百年,朝廷上渐渐也都习惯了这乱世,反倒是滋生出一堆爱慕风雅的世家子弟,口口声声都是「风骨」二字,可他们却只把风骨附庸风雅、自得其乐罢了”。 “这些世家只为了贪图一世浮华便不把家国百姓放在心里,而朝廷也为了拉拢这些世家替他稳固江山,一次次帮着世家大族打压黎民百姓,不论南朝还是北朝皆是如此,在他们心中这天下是与士大夫共治之,但他们忘了这天下应该是与百姓共治之而不是士大夫!”杨华说到后面略微有些激动,不由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呆瓜,我发现...你其实有时候一点也不呆,我就觉得你肯定比那个什么杜公子厉害,不仅仅是你爹比他爹厉害”苏婉莹捂嘴一笑道。 “嘿嘿,你要这么觉得那就好”杨华闻言不由心中一乐挠了挠头笑道,他方才那些话是他这些年深埋心底的话,只是平日里碍于父亲的关系不敢乱说,如今在外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才敢说出来。 洛阳所有人都以为杨公子是个长得好看的书呆子,哦不,还是个爱讲佛法的书呆子,但其实他们不知道,杨华之所以读佛法那是因为他十分摒弃那些世家大族的虚浮和自大,他为自己也是这样的世家子弟而惶恐,生怕有一日自己也成为那样讨厌的人,但佛法却让他感到了心安,也让他找寻到了一条能够安抚乱世人心的道路。 另一边,那个董公子正便笑着与其他人说其他事:“听说那楚湄过此渡口,见灾情严重、灾民可怜,从颍川来就将船停在河堤外献艺,周边的有钱人可以上船听琴听歌戏,所得的钱物都捐给救济灾民所用;杜荣大人也凑兴致,允诺楚娘子在河中献艺十日,他便赠银千两——这已经是第十天了,据说杜锋公子就会带着赏钱来了……”。 那董公子望着传琴画舫的方向继续神往道,“也就是杜荣大人有听琴的雅兴,随手一挥就是千两银子,这样的一掷千金真可谓视金钱如粪土啊,到时候我定要为杜公子赋诗一首来以助酒兴啊”。 杨华听后摇头道:“灾民遍野,他们在高堂雅室饮酒听琴,还好意思说所得钱财捐给灾民,灾民就在自己眼前还需要上画舫上去捐钱...成什么体统?”。 “这些书呆子,自诩风流名士,却只知道耍嘴皮子!”杨华嘴里十分的不客气,语气却也有些无可奈何,即便他是大将军之子,可也左右不了朝中之事,对士大夫和世家的放纵南北两朝皆是一样,他又如何能改的了? 若能不同流合污,尽自己所能就已经足够了。 杨华如是想着,不一会儿,“得得”马蹄声忽然传来,十几匹高头大马踏着河堤溜跑过来,暮色里骑客面目看不分清。转眼间便到近处,十多匹马或青或黄或花,挤在渡口岸边。 那董公子的侍从眼睛尖,惊声唤道:“那人是杜大官人,怎么比约定时刻早了一刻?”。 “当真是杜公子,快快,马上唤人将凳子拿过去,别脏了杜公子的金足”那刚刚还一副倨傲姿态的董公子顿时惊呼道,说着就指使自己的家仆拿着脚蹬往后面跑去,自己则整理了衣冠带着一众世家子弟纷纷笑脸相迎起来。 “杜公子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了,夏州董源在此等候多时了”董姓公子弯腰曲背朝着勒马停下的身影急忙而去,他本就富态的身子此刻跑起来一扭一扭,华贵的袍子被他捏在手里生怕沾染泥土,却远远看起来像一个妇人一样十分滑稽。 “噗~原来这就是他们的风骨啊”苏婉莹不由看地笑了出来。 “是啊,卑躬屈膝的风骨呵呵”杨华看的也乐了。 “原来是董公子,让你们久等了,路上骑了一阵快马,不觉间就早了片刻”。 见董源跑过来,为首的青年人依旧高傲地扬起头而后看了眼等在旁边拿着脚蹬的仆人,嘴角微微上扬便翻身踩着脚蹬下了马,边应答董源一行人卑躬屈膝的问候,边将马匹交给随从,他身材健壮,穿着青襟短袍,嘴唇留着短髭,下颔无须,正是咸阳太守杜荣的独子杜锋。 杜锋大步走着才看到四处一脸茫然的灾民,颇为不耐烦地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嘈杂!怎么,他们也要上舫听听楚姑娘的曲子?”往怀里一摸,又摊开手说道,“这些碎银子送给他们,赶紧打发走,这些下里巴人在这岂不是坏了这如此美妙的琴音风雅……”。  第二百零三章 白衣赛仙 高宗庭说道:“奢家有意归附,除了燕京,留京这边也有许多人替奢家活动、造势,杜荣便是其中一人。有人检书举报杜荣私通海盗,李帅也坐视不管……” 丁知儒眼神望向别处,他小小知县可不敢妄议朝政,董原是有名的臭脾气,跟江宁兵部尚书、东闽总督李卓也敢拍案对骂,大概是李卓赏识他的才能、即使心里对其人不喜,也只是从眼皮子底下调走了事。 董源乃夏州县令之子,此处也是归于夏州管辖,杜锋的话自然是说给董源听的。 董源闻言仿佛触电般一惊,看着杜锋拿出的银子赶忙赔罪道:“这这...杜公子羞煞我也,是在下坏了杜公子的心情哪能让杜公子自掏腰包,放心杜公子,此事交给我就好“。 说完董源立刻扭头冷冷一眼示意着自己的家仆,那仆人顿时心领神会朝前走去,只见他快步走到聚在一起的灾民面前然后清了清嗓子趾高气扬道:“那个,你们都先散了去吧,杜公子乃咸阳太守之子,今天要在这登船听曲,尔等不要扰了他的雅兴,不然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我家大人乃夏州县令之子董源,看在你们可怜份上,待会会派人给你们送些银两过来,现在赶紧给我散开别围在这里了!”那家仆在董源和杜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此刻却是改头换面变得倨傲起来。 “大人,我们都把钱给了船老大了,等下就要登船了,那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为的就是南下找点活路,这要是走了我们可就没法活了啊”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蓬头垢面急忙上前道。 “怎么,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清是怎的?都说了等下给你们钱了还给脸不要脸,那是我家大人仁慈给你们赏赐,你们在这坏了大人们的雅兴不给你们降罪就是好事了,还在这狡辩?”那家仆恶狠狠道。 “大人!给我们一条活路吧!”中年男人顿时跪在地上哭喊起来,他这一跪立时一众灾民纷纷跪在了地上,只留下杨华二人不为所动。 “刁民就是刁民,你们几个快点,把他们都给轰走!”那家仆见状心中一急,唯恐自己耽误了杜锋等人的事而被降罪,当即喊着不远处几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拿着棍棒而来,作势就要驱赶这些个灾民。 “哼,真是欺负人,狗仗人势的家伙!”苏婉莹一声嗔怒发出,而后只见她宛如一道白色惊鸿般猛然射去,不一会就只听的几声清脆的“啪啪”声,杜锋等人纷纷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个魁梧的家丁被苏婉莹一人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你...你敢...”一阵安静过后,那家仆惊恐地指着苏婉莹颤抖着说道,一旁的杨华快步走到苏婉莹身边小声关切道:“苏妹妹,你没事吧”。 “没事,这些个傻大个还伤不了我”苏婉莹娇笑道。 杨华闻言松了口气,方才苏婉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都没反应过来,好在苏婉莹身手了得也不用他太多担心,正在此时,只见杜锋身后走出一人,冷冷看了眼苏婉莹后朗声道:“没想到这里也有江湖的朋友,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今天这里是公孙家罩着的,还请不要自找没趣”。 杨华闻言一怔看去,只见随着那人说话,原本随着杜锋骑马而来的一众十余人纷纷走上前,个个神采奕奕、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为首那人虽然相貌平平,脸上还有些麻子但眉宇间同样有着不俗的傲气。 “公孙家?是华山的公孙家?原来杜公子还带着公孙家的高手前来,真是有备无患啊”董源看着那几人惊讶道。 “董公子客气了,我们公孙家乃秦川第一大派,理应帮着朝廷守护一方平安,杜公子日后乃是秦川的父母官,我们公孙家保护他也是自然的”为首那青年人顺势说道。 “呵呵,我来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华山公孙家的少主公孙止,也是日后公孙家的掌权人啊”杜锋淡淡说道,话音一落顿时令众人炸开了锅,诸如董源等人也是一惊,本来公孙家的高手能来已经不容易,没想到来的人还是公孙家的少主,可见杜锋父子和公孙家关系匪浅。 “原来是公孙少主,失敬失敬啊,久闻公孙家除暴安良,守护一方的美名了,今日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啊”董源赶忙上前说道,其实心中暗暗想着不知道杜锋父子给了公孙家多少好处能请到他们的护卫。 要知道,公孙家自从公孙秀接手后便逐渐与世俗中人开始接触,二十年来公孙家的门人和分堂遍布秦川各地,做的一直是护卫、悬赏、押镖、救人的买卖,反正是江湖武人能做到的买卖公孙家都做了个遍。 不过随着公孙家的名号愈发响亮,这雇佣他们的钱也越来越贵,像公孙止这样的少主如果不是花天价那可不是轻易能请出山的。 “原来你们是公孙家的,我娘说公孙家好像也是八大门派之一,不过都是些只会跑来跑去的兔子,你们怎么不在山上吃草突然下山了呢?”苏婉莹笑着问道,她一脸纯真仿佛浑然不觉的自己话里的意思有任何问题。 但这话传到公孙止耳朵里就不一样了,顿时勃然大怒,他扭头看着苏婉莹喝道:“好大的口气,你到底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啊?我娘说了我家名字不能告诉别人,所以我不告诉你”苏婉莹俏皮道。 “哼,装神弄鬼,看我不撕了你那面纱打烂你的嘴!”公孙止怒喝一声,顿时脚下一动,身子宛如霹雳般猛地撞向了苏婉莹。 “此乃公孙家闻名于世的惊雷步啊!公孙少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惊人的气势,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啊”董源啧啧称奇道。 “是啊是啊”身旁众人纷纷开始附和起来 ... “苏妹妹小心,公孙家可不简单”杨华焦急道,苏婉莹却是一笑,竟然不做躲避反而迎着公孙止冲了过去。 “哼,狂妄,让你尝尝奔雷拳的厉害!”公孙止大喝一声,只见他右拳上笼罩起淡淡的蓝色闪电,在他快如飓风般的速度下闪电发出一阵霹雳声,可见其威力的强大。 奔雷拳是公孙家从惊雷步中衍生出来的拳法,拳法不仅刚硬威猛,更是势如霹雳,快如闪电,配上天下第一轻功的惊雷步用出,可令奔雷拳威力更上一层,倏忽之间便可以砸出气势威猛的数拳,乃天下四大拳法之一。 不过公孙止此刻看着身材纤细的苏婉莹自然不认为对方有能力接下自己一拳,不由大意只是用了七分力,但当他那一拳轰在苏婉莹轻飘飘的一拳上后,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顷刻间,苏婉莹手上的力量如水涨船高,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公孙止推着往后摔去,惊地公孙止连连施展惊雷步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才停下身子。 这下在场的众人顿时傻眼了,谁也没想到两人对拳后的结果竟然是公孙止输了,公孙止看着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顿时觉得脸上无光,惊讶的同时生出无尽的愤怒来喝道:“倒是我小看你了,这次我可不留情面了”。 说完就见公孙止猛地一步踏出,身子一瞬间就爆射到了苏婉莹的面前而后冷冷一笑挥出一拳,他这次没有大意,惊雷步和奔雷拳都是十足的力量,可当他一拳打在苏婉莹的白色虚影上时惊讶的神色顿时静止在了那里。 他猛然一回头,只见苏婉莹竟然也在瞬间爆闪到了他的身后,公孙止顿时惊出冷汗一身赶忙蹲下身子使出惊雷步中一招用于逃命的「金蝉脱壳」,便见公孙止犹如一道圆形闪电擦着苏婉莹砸出的一拳堪堪划过。 “她的轻功竟然也如此的快?这世上还有如此轻功的门派?”公孙止闪到一边惊魂未定地想着。 他的对面,苏婉莹见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竟然没打到便有些气恼地转过身道:“你们公孙家真是兔子,打人不厉害跑起来真是快啊”,可话音说完,对面的公孙止和杜锋等人全都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不好...“杨华看着苏婉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面纱不由心中一惊赶忙上前提示,苏婉莹这才明白过来带上了面纱。 但对面的公孙止和杜锋却已经看清了她的面容,这两个见过无数绝色的公子哥顿时觉得口干舌燥,仿佛心中有一股火涌了上来,他们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那一袭白衣衬托着她曼妙动人的身姿,露出来的小片肌肤如羊脂玉般白皙,又好似瑞雪无暇一样,雪裙之下,那笔直纤细的双腿美的令人动容。 即便此刻看不清楚容颜,仅仅是气质和身姿便已经美丽动人,那尚未长成的少女灵气更是散发在举手投足之间,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尘一样令人心神不受控制的摇曳...。 杜锋深吸一口气而后洋装淡定走上前道:“这位姑娘...在下咸阳太守之子杜锋,与姑娘一场误会有些冲突真是万分抱歉,不知道姑娘是何方人士,可有兴趣与在下一同登船赏曲呢?”。 董源闻言一怔,没想到杜锋竟然亲自开口邀请人上画舫,要知道秦川大地不知道多少女子想着被杜锋赏识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董源不由看了眼方才那美得不可方物的苏婉莹,暗道一声真是好命啊。 “你是咸阳太守之子,又不是我儿子,我干嘛要和你一条船?”但苏婉莹的回答顿时令所有人一惊,除了差点笑出声来的杨华...。 “额...”杜锋也是一愣定在那里,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也有姑娘听到他身份后拒绝自己的。 “少主你没事吧,这丫头用的不知道什么邪术,让我们一块上擒住她!”公孙家的几名弟子上前围在公孙止身边道。 “不可!”公孙止还没开口杜锋便当即喊道。 “我都说了是误会了呵呵,姑娘如果生气在下就给你赔罪了”杜锋微微一笑恭了恭身子,这下董源更是惊讶不已了。 “本来就是你错了,这些百姓都交了钱要上船,你凭什么赶他们走呢?再说了,他们都是灾民,你们朝廷那些赈灾...”苏婉莹还没说完就被杨华赶忙打断了,然后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可再说,他知道按着苏婉莹的性子要是说出朝廷赈灾济贫的钱粮的事,再被这些灾民听到后扯出不该有事端,别的不说,这些灾民非要被灭口不可。 杜锋也是闻言后皱了皱眉,不过他除了对苏婉莹差点说出的话有些惊讶外更生气的是,此时苏婉莹的手竟然是被杨华紧紧拉住的。 第二百零四章 打脸 杜锋乃杜荣之子,杜荣可谓北魏权力最大的太守,加上杜家也是世家大族,可想而知杜锋自幼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虽说如今杜家的权势比不得杨华他们家,但比起杨大眼靠着自己军功累累积攒起来的威望,杜家几代人在秦川的威望显然更加深入人心一点。 正因如此,在秦川大地凡是杜锋想要的东西就很难有他得不到的,更不会有人胆敢染指他看上的东西或是人,此刻的杨华却是个例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杜锋对苏婉莹的青睐有加,即便是公孙止心中悸动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杨华却当着杜锋的面堂而皇之地拉起苏婉莹的手,尤其是苏婉莹刚刚驳回了杜锋的面子后,竟然对于杨华这略微亲密的动作并没有什么抵触,这简直就是在赤裸裸地打杜锋的脸一样。 一时间杜锋眼中露出阴冷的目光,看向杨华的眼睛仿佛在看死人一样。 “公孙兄,那个家伙也是你们江湖中人?”杨华扭头小声问着一旁的公孙止。 公孙止凝视了一会摇头道:“这家伙身上没有一点内力气息,看样子应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罢了”。 听到这杨华眼中的冷意和不屑又加剧了几分,只见他向前踏出一步朗声道:“苏姑娘心地善良令在下惭愧,杜某生为太守之子,我杜家又是秦川第一大族,理应体恤百姓才对,既然如此今日在场所有百姓的船票钱我便都给包了,苏姑娘看这样如何?”。 苏婉莹闻言点了点头道:“这话听起来还不错,大家听到了吗,有人替你们买单,你们可以放心坐船啦”。 那些刚刚还诚惶诚恐的灾民听到苏婉莹话一个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互相看着对方却没一个敢站起来的,直把苏婉莹急的喊道:“怎么还跪着呢?快起吧快起来,他那么大个人还能当着面撒谎不成”? “哈哈,苏姑娘说的是,杜某好歹也是陛下亲自赞扬过的人,这点信誉还是有的,我今天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诸位都可以替我做个见证,董公子这里的渡口应该你最熟悉,待会你先替我跟那些船老大打声招呼,让他们上船把钱都退给这些百姓吧” 杜锋说着看向一边愣住的董源,董源旋即反应过来赶忙应道:“啊是是是,杜公子一诺千金怎会有虚言,这点小事就放心交给在下吧”,说完董源立马扭头向自己的家仆吩咐起来,那家仆也心领神会朝着渡口旁那些整齐排列的乌篷船而去,当然这笔钱既然杜锋说了那也就是董源掏了,对于这一点董源也只能敢怨不敢言。 宽阔的河道上除了那个琴音袅袅的画舫,更多的就是这些摆渡为生的乌篷船,那些灾民自然也是坐这些船的。 “渡口开了,渡口开了”不一会,人群中传出一阵骚动,原来是那些准备已久的渡船此刻都已经准备妥当要起航了,一众灾民见状纷纷站起身先是看了看身后的杜锋几人,见果真没有阻拦便赶忙纷纷朝着小船奔去,一艘几丈长的小船上要塞下四五个人,一时间渡口栈道上拥满了人,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苏姑娘,方才对你多有冒犯,在下心中惭愧,还请给在下一个机会向你赔罪,那艘画舫乃我杜家所造,虽然比不上南边那些能工巧匠之手,但也是差之毫厘了,上面不仅有楚娘子动听的琴音,更有美味珍馐和琼瑶佳酿,在下再次诚意邀请姑娘随我一同登船赏玩”杜锋见人群散去后再次邀请起苏婉莹,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表现的足够雅士,不仅照着苏婉莹的意思帮着灾民上船还免了他们的船票,想来苏婉莹不可能再拒绝自己了。 至于那个杨华,在他眼中不过是个穷酸书生,他压根没考虑过他,在他眼中也许杨华只是苏婉莹某个不知名的狂热追求者罢了。 “呆瓜,大船好还是小船好?”令杜锋意外的是苏婉莹竟然无视自己转而问起了一旁的杨华。 “大船奢华,如杜公子所言的确应有尽有,不过正因如此你目光所及却都是船上之物,这江河美景却都被挡在了船外,小船颠簸简陋,自然不比大船舒适,但却更可以对山川美景尽收眼底,就看苏妹妹想要哪种景色了,若是我倒是喜欢小船的安静,可以心无旁骛地看风景了”杨华认真地说道。 “那我们就坐小船好啦,光看船有什么意思”苏婉莹闻言当即决定道,似乎对于即将坐船感到兴奋她竟然毫不避讳地拉着杨华就要往渡口而去,不禁让杨华脸色一红。 杜锋顿时脸色变得铁青,董源看在眼中便立刻上前题杨华开口喝道:“你这小子哪来的,懂不懂规矩?你知不知道那画舫可不是一般人想上就可以上的,楚娘子在这里停船献艺时杜荣大人立过个规矩,上舫钱就要十两银子,之后的打赏钱随意,你没钱可以不上去,但你不能满口胡言误导人家”。 杨华闻言微微一惊,北魏连年战乱民众的收入大多都不高,即便是一些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每月才能从族里领六钱银子的月钱,十两银子对普通人家来说绝对是笔巨资,像画舫上的船工,辛苦一年才有三四两银子、三四千钱的收入。 可杜荣的这艘船登船就要十两银子,而且看起来亲川一代有头有脸的世家子都来捧场了,单单登船就能给杜荣赚上不少银子,杨华想到这不由再次痛心,生为父母官,秦川百姓流离失所,太守杜荣却在这开船揽财,这世道当真是令人心寒。 “苏姑娘理这么个废物做什么?十两银子对杜公子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跟了杜公子那可真是一跃龙门,从此荣华富贵享不尽啊” 董源有压着嗓子,声音还是清楚的传进苏婉莹和杨华的耳中。众人纷纷回头冷笑着看了杨华一眼,杜锋这时就像是董源帮他解了气似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眼跟不屑来。 杜荣父子平时接人待客都极尽豪气,尤其杜锋在亲传一代更是有不少才名,或许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杜锋很少在外发火或是仗势欺人,但这仅仅是表象,看似文雅的外表下往往有着最阴狠的心肠。 “既然如此我想问问苏姑娘,你们此行要去哪里?”杜锋依旧是一副文雅的样子问道。 “去华山”苏婉莹有些看着不耐烦道。 “哎哟,那可真是巧了,华山在咸阳附近,这船也只能先到咸阳渡停下了,看来姑娘与在下倒是能同路了,不过既然姑娘不愿去画舫我也不勉强,就让船老大跟着我们画舫吧,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杜锋想了想道。 “随你吧,烦死了”苏婉莹小声嘀咕了句就要拉着杨华离去。 “哈哈,既然如此那姑娘就要一路小心了,哦对了,我待会派人送些果子点心给姑娘,那位小兄弟如果没吃过也可以尝尝的”杜锋说完冷冷一笑随后挥挥手领着公孙止等人也往画舫走去,兴许是为了展示自己矫健的身姿,杜锋几步迈出跑到渡口前,画舫的梯子还没落下就见他猛地一跃而上并对着苏婉莹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潇洒的笑容。 换作寻常书生,即使生性懦弱不敢反唇相讥,此刻也会觉得羞辱难堪,这时的杨华却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冷静的盯着跳上画舫的杜荣后背看了一眼,又看向那些个留在岸上的公孙止以及他的一干随从。 十多名公孙家的汉子都穿着短装便靴,腰间或刀或剑,都有武器,有人将马系到岸柳上,有人跟近岸的船家商议到船上的一应事务;还有个汉子蹲到水边捧水不紧不慢地洗脸,杨华赫然看见他的衣襟翻起来露出里面皮甲的一角来,心里一惊:渭河境内还算太平,就算偶有匪患,杜锋跑过来听着曲,护从也不需要衣不解甲、严阵以待吧? 杨华猛然心中一动,这些年来,各地匪患严重,商旅世家私募护卫,虽说与朝廷制度相违背,各地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地方上的豪族甚至借口匪患结寨组织私兵,也不见朝廷能够约束——可杜荣父子好歹是朝廷命官的身份,出门在外雇佣十多名护从携带兵刃已经违制了,竟然公然穿甲,真是跋扈到极点了。 这时公孙家那名护卫注意到杨华看他的眼神,微微一愣连忙将衣襟翻下来将皮甲遮住,就转身走向远处。 杨华想着曾经在大将军府听过公孙家的一则秘密传言,那些关于公孙家曾经祖上做过山匪、贩运私盐发家后才低调转入江湖的传闻多半是真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苏婉莹已经带着他上了一艘较为干净整洁的乌篷船,刚上来后就见几名杜锋的仆人端着果子点心而来,然后趾高气扬地放下后离开了,杨华也是无奈一笑但又不愿浪费这吃的便接过来进了船舱。 杜锋太守之子的身份在秦川还是很有号召力的,画舫没开之前船老大即便被苏婉莹磨破嘴皮子也不敢动船,杨华也在船舱里陆陆续续的听到仍有马蹄车辙的声音朝着渡口而来,还有些人坐着轻轿而来;画舫那边将梯子放到岸边,那些贵客就不用从乌蓬船这边借脚跳过去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暮色暗沉那艘停了许久的画舫才终于开动了。 第二百零五章 秋水夕阳 一抹晚霞在河畔升起,火红的色彩映照在河水中,霞光万丈与水波荡漾融合在一起,交织成一副美轮美奂的夜景。 “呆瓜你说的真对,在这里看的风景真美,我以前在家就看不到这样的美景”苏婉莹双手拖着下巴盯着那落日红霞如痴如醉,却不知他身边的杨华满心满眼都在看她。 天边的红霞一缕缕照来,在少女的脸上抹了天然的胭脂,挺翘的鼻子与弯弯的睫毛烘托着巧夺天工的侧颜,杨华的眼中这一副美人图在暮色中一次次撩拨着他的心弦。 “哪有你美~”杨华轻声说着,斜靠在船甲上鬓角的青丝被晚风吹起。 “呆瓜,你看那些鱼儿!”苏婉莹猛地一把拉住杨华的手指着不远处道,那里正有一群鱼儿游过。 “鱼儿...怎么了?”杨华怔怔地看着被拉住的手面容通红道。 “鱼儿...我最爱吃了”苏婉莹话锋一转摸了摸肚子道。 杨华不由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正扑棱着眼睛望着自己,不禁笑了出来:“咱们跑了一天确实饿了,这些个点心解馋还行,吃饱肚子还是不够啊呵呵”。 “船家,劳烦做点鱼侩吧”杨华走出船舱,对着船老大喊道。 “客官稍等”这里的渡船都会准备这样的鱼侩给乘客的。 不一会,船老大便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鱼侩,此时这不大的乌篷船正慢悠悠地跟在画舫屁股后面,虽然夜晚的河流湍急但坐在里面倒也还算平稳,也不耽误填饱肚子。 “吃这个鱼侩吧,我娘以前说渭河上的鱼侩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味道还算不错的”杨华拿起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碗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碗里递给了苏婉莹。 苏婉莹浅浅一笑也不犹豫拿起碗筷就开始品尝,鱼肉下肚顿时连连点头道:“嗯嗯,虽然比不上我娘的手艺,但是也真是好吃,呆瓜你快吃点”。 “好嘞,你多吃点”杨华痴痴一笑说道,他望着眼前毫不拘谨的少女对着鱼侩大口朵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十几年看惯了世家大门那些所谓的千金小姐的忸怩和做作,反倒是此时的苏婉莹更给他一种放松的感觉,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与女子相处从未有过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那艘精美的画舫上,两道身影站在甲板上正凝视着后面的这艘乌篷船,二人正是杜锋和董源。 “杜公子,那小子胆敢跟您抢女人,您真是有肚量竟然不和他计较”董源贴近后低声问道。 “哼,你觉得他能抢走我看上的女人?”杜锋冷冷道。 董源闻言一怔瞥了眼杜锋,他本以为杜锋是不想自降身份对付杨华这样的穷书生所以让他安然上了船,但此刻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杜锋显然没打算放过杨华。 “那肯定不可能的,那小子比起杜公子就好比萤虫对比日月,只要杜公子一声令下,在下保准他活不过今晚!”董源懂事地冷笑道。 “董公子是聪明人”杜锋意味深长道:“像咱们这样的人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对付那些蝼蚁一样的废物,既然他要带着苏姑娘坐小船,那小船总有个漏水颠簸经不起风浪都是正常的,怎么也怪不得咱们头上不是,毕竟咱们世家子弟名誉为重,做什么都要干干净净的才对”。 董源闻言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显然杜锋是在提醒他要把杨华害死弄成是意外,绝不能有一点坏了他的名声的可能。 “杜公子放心,在下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董源点了点头谄媚道。 不过二人聚精会神的同时没有发现,公孙止不知何时开始,正以一种邪魅的笑容盯着杜锋和董源二人的背影。 ... 乌篷船内,苏婉莹吃饱肚子后满意地伸了个懒腰,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曼妙身姿在杨华面前一览无余,倒是杨华惊地扭过头去却又忍不住瞟了一眼。 “四大皆空...算了我不是和尚...”杨华如是安慰着自己。 “对了呆瓜,我记得我娘说江湖儿女最忌讳就是和朝廷中人打交道,那个公孙家不是八大门派之一,怎么也跟着那个姓杜的了”苏婉莹忽然问道 杨华想了想凝眉道:“我此前听小道消息称公孙家有意像白龙寨一样归附朝廷从而换取财富和地位,除了秦川,洛阳那边甚至也有许多人替公孙活动、造势,声称他们守护秦川安宁,铲除了不少土匪盗贼,杜荣便是其中一人,可我看着公孙家一点不像说的那么好……” 杨华眼神望向别处,他无官无爵可不敢妄议朝政,他父亲杨大眼是有名的臭脾气,跟兵部尚书、一州刺史也都敢拍案对骂,曾经就酒后骂过这个咸阳太守杜荣,只可惜身为臣子也只能说说而已,即使心里对其人不喜,也只是借着酒劲发发牢骚。 连军功威震天下的杨大眼也对这些世家大族没办法,这世上还有谁能有法子? 杨华想到这心中隐隐有了疑惑忍不住道:“刚刚船老大说秦川近年来匪患成灾,公孙家靠着剿匪赚足了名气和银子,可我心里总有预感...跟公孙家脱不了关系——明明我听娘说以前跟爹西征时秦川风调雨顺,十分太平的,秦川一边要防范西域势力,一边要顾忌这些藏起来的匪患,要没有公孙家帮着杜荣他们四处镇压,秦川倒还真的乱了”。 “只怕公孙家归附之后,更会养寇自重。”年近花甲的船老大忽然小声唉道,“你们都是外乡人,甚至现在秦川的年轻人谁还记得?可我家三代人可都记得清楚,公孙家以前不也是匪嘛,而且还是官兵都剿不了的悍匪,也就上一代那个公孙无双带着他们消停了一会”。 “可现在朝廷对他们委以重任,世家大族也都看重他们,想来早都洗心革面了吧”杨华忍不住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就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遇到难公孙家是管也不会管的”船老大悻悻然说完起身离开了。 天色黑了,杨华和苏婉莹都在船舱里休息,这时他们听见几个汉子忽然上了船来,杨华一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那船老大正陪着三个陌生汉子有说有笑的坐在船头甲板上。 三名汉子带着食盒上船来,正往外端小菜,还有两小坛酒,看见杨华探头,一名汉子说道:“我们掏不起上舫钱,多谢公子借地方……一道喝一杯?” 要是掏不起上舫钱,还想要听楚湄唱曲弹琴,便是挨着画舫的几叶轻舟上最是方便。 杨华只当船老大擅自主张让人上船,拱手说道:“身体初愈,不能喝酒,请尊客自便……” 这时候还有人靠船想上船来,那船老大挥挥手出头拒绝道:“你们上来,给你们喝酒好、不喝酒好?船头太小,坐不下多少人……” 杨华心想:这船家收钱的时候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人在船上,为的就是图个安静,怎么这会又充当起主人来了?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不想节外生枝,再说他看见其他船好像也有这样的客人带酒菜上船,没有吭声就退来船舱,随手将舱门闩上。 也不晓得什么时分,听着声音,客人们陆陆续续离舫散去,还听到那画舫上琴音终于停止,喧闹的声音渐渐被哗啦啦的水声所替代,夜晚又安静了下来。 上船借地方听曲的那三个汉子兴致还没有消,继续邀船家在船头喝酒;他们也照顾杨华二人,说笑声颇小。 杨华也不是坏他人兴致的人,想着明天还要赶路就吩咐船家放舟远行,这艘乌篷船比起许多灾民挤在一起的那种狭小船舱宽敞不少,杨华二人在里面甚至还有一间隔断让二人分开休息,才不至于闹出尴尬境地。 杨华适才一直陪着苏婉莹谈天说地,他十分惊讶苏婉莹看起来身手非凡又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但对于这世间的一切事情就仿佛一张白纸一样,不管是南北两朝的历史还是如今世俗上的事都是一概不知,不过这倒是给了杨华一展口才的好机会。 杨华虽然不了解江湖事,但对于其他事他都涉猎不少,口若悬河讲了半天逗得苏婉莹兴趣盎然,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数个时辰,而苏婉莹也跟他展示了自己一直带着的护腕以及脚上的两个护具,这一讲就彻底让杨华为之震惊了。 他原以为那些护具都是些杂耍玩意,可没想到苏婉莹竟然说那是他们家里的独门机关术,而机关二字一出苏婉莹就开始了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苏婉莹一家竟然是专门研制机关术的世家,她带的护腕和护具看起来平常,却是可以通过玄妙无比的机关术来强化武者的力量和速度的神奇机关,在他们家被称为“神之护具”,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机关之一,据她所说他们家中还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机关术,那些机关术的描述令杨华无不心惊不已,有的可以上天凌空,有的威力宛如炸雷,有的更是快如闪电,而她手里那个盾牌名叫{兼爱},更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之一,不过关于兼爱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苏婉莹罕见的犹豫了一下没有明说。 不过即便如此杨华也是听得瞠目结舌,机关二字他不陌生,但从没听过还有哪个世家专门研制机关到如此神奇地步的,尤其是当苏婉莹自己说自己武功其实平平远不如公孙止,但凭借神之护具便可以轻松打败公孙止的时候杨华直接傻眼了。 不过兴许是聊了太久苏婉莹没多久就来了困意,于是杨华还没问明白机关术的奥妙时苏婉莹就摆了摆手准备去睡了,杨华无奈一笑也只好解了衣裳吹灭烛火去准备休息了。 正要入梦间,杨华忽然听着船舱外有些异响,警觉的坐起来,越听越不对劲,小心贴着船舱木板门缝往外看去。一看大惊失色,只见先前上船饮酒的三名汉子站在船头,一人拿刀压在船家的脖子梗上,一人拿刀逼着船家去将缆绳解开,还有一人不知所踪。  第二百零六章 杀机暗藏 天空秋月明亮,照得渭河水面明如白昼,杨华看着入夜时分上船借地听曲的两个汉子拿刀将船家劫持住,心里大惊,下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水匪劫船!心里却又有疑惑,他这艘乌蓬船如此简陋有什么好劫? 乌蓬船的船桨和一应物件都被扔下了船,失去船桨的小船开始缓慢的飘荡起来,杨华心中紧张不已,深吸一口气隔着门缝看着对面的那艘渔船也给扔下船桨辎重朝河水中央飘去,借着月色,看见甲板船头蹲着五六个暗影,却看不清楚谁是船家谁是劫匪。 船舱里门户紧闭,外面月光明亮,舱里却漆黑一片,杨华也无暇去听外面那些人窃窃私语在说些什么,他猛然看向自己另一侧的船舱,那里挂着一柄铁剑,白日时杨华只是瞅了一眼还问船家行船还准备刀剑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船家只是说平时拿剑作装饰用,从未真的拿下过。 他咽了咽口水上前取下按了剑鞘口上的卡子,剑“镫”的一声弹出来,映着摇曳烛火,细细看去,剑只是普通,刃口谈不上锋利,也没有放血的剑槽,他蹲下身子持剑做了几个劈砍刺击动作,他从来没有用过剑,也用不惯,但毕竟是大将军府长大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此时性命攸关之际虽然心慌但也爆发出了一股难以明说的勇气,这放在以前是令人震惊的,要知道杨华在家里时连几寸长的匕首都没拿过,但或许是为了身后的苏婉莹,杨华此刻握着铁剑的手却异常的牢固。 杨华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扎紧,默算到窗边的距离,脑子里盘演着在黑暗中怎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剑拿到手然后趁着匪徒不注意刺伤他们,他自然没想过杀人……不过从门缝里看不到杜锋他们画舫的情形,也不清楚这次到底有多少水匪劫船,杨华耐着性子贴身站在门后,心想:也许要趁乱跳下水才是最好的选择。 杨华还想静待时机,船头那两个汉子却不想给他这个时间,拿刀逼着船老大的汉子脸上有道贯穿鼻子的伤疤,他问另外一个人:“你说那个废物醒过来没有,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言语之间倒不怕杨华醒过来。 杨华听了暗惊,黄昏时杜锋等人将他羞辱了一顿,但相信这一番插曲不应该流传出去才对,可似乎这两人对他颇为熟悉,甚至连董源讽刺自己的话都知道? 难不成是为了我来的?杨华心中一紧似乎想到了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了。 “软脚虾对那娘们看起来一片痴情,发起疯来真难预料,而且上面吩咐了一定要好生抓了那个娘们,还是小心好……”另一个汉子脸形精瘦,眯眼看向河岸——这时候连岸还不够远,离此处不远有一座蚊头山救灾营,边上就驻扎着近百名刀弓手——秦川乃北魏军事重地,加上杜荣担任太守后一直希望在军功上斩获殊荣,于是对秦川各县刀弓手等治安力量的训练极为重视,甚至有意训练出一支精良的地方军队。 尽管随着贪污腐败的增多这样的的队伍并不算多,但精瘦汉子对官府的刀弓手还颇为忌惮,这份忌惮更多的是怕因此而走漏了风声,若是惹恼了上面那位,那可比死在刀剑之下惨多了,再说秦川杜家素有威名,杜锋人此时就在画舫,要是现在就惊扰起来,今夜的事情未必能成,想到这里,他给伤疤脸递了个眼色。 躲在船舱里的杨华听他们说了这些话,心头一惊,心道:“他们意在苏妹妹?”。 络腮胡子会意笑起,胳膊弯勒住船老大脖子,沉声威胁道:“要想不死,吃住痛不要乱叫!要是乱叫,爷一刀生剁了你!”将刀柄反过来一击狠狠的打在船老大的太阳穴上,那船家只发出一声闷哼,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按计划行事,你去准备等我一刀结果了那废物,你就把船弄沉了...”络腮胡子低声说道。 杨华闻言愈发紧张起来,手心都不由渗出了汗水,正当此时杨华却忽然觉得身后传来一阵热气,下一瞬又有一道手掌一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顿时让原本绷紧了神经的杨华猛地一个激灵,差点就要喊出声来。 “嘘!呆瓜别怕是我,这么好玩的事你也不叫我真不够意思”苏婉莹不知何时出现在杨华身后一把捂住杨华说着,她眼中的俏皮与杨华的惊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可他们有刀...”杨华一时惊魂未定压低声音说着,而后他就看到了苏婉莹一脸疑惑地神色,仿佛在说“然后呢?” “也是...她可是连公孙止都能击退的高手,怎么会怕区区两个拿刀的毛贼,可笑的是我还在这准备保护她...”杨华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过握着铁剑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丝毫。 “小心点呆瓜,把这个戴上”苏婉莹打断了杨华的思绪并且递上了一个形似面罩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比面罩小巧许多,当中的凹陷处正好可以卡在鼻子与嘴巴上。 入手后只觉得一阵阵清凉舒适,杨华微微一愣而后他便如法炮制跟着苏婉莹将其戴到了嘴巴上,刚一贴上时却发现面罩实在小了几分,杨华正要开口询问那面罩却发出一阵轻微的“卡塔”声,随后竟然忽然长了几分自动贴合在了他嘴巴上,杨华还在震惊中时又一扭头便看到了一缕轻烟从门缝处飘了进来。 “他们敢夜袭我们的船,肯定会想办法用迷烟弄晕我的,这套路我娘都教过我”苏婉莹低声说道,杨华怔怔地点了点头对苏婉莹的家世愈发好奇了起来。 迷烟在船舱内飘荡了一会,杨华却是一丝一毫也感觉不到,不禁感叹这小小面罩的神奇,不一会二人就看络腮胡子将刀伸进门缝想试图将门闩挑开。 杨华见状壮了壮胆将苏婉莹挡在身后,手中的铁剑举起对准了门缝,苏婉莹瞧在眼里却是不由一笑,看向杨华的眼神不知怎的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暖意。 只见苏婉莹抿嘴一喜然后走上前示意杨华向后靠靠,而后在杨华的注视下苏婉莹又稍退半步,待门闩将给挑开时,一把抓住刀尖背,一脚踹去,将刀齐门缝处踢断,外面那汉子措不及防,手里拿了把断刀跌了进来。 “呆瓜动手!”苏婉莹轻声一喝。 那汉子陡然进入黑暗的环境里,两眼一抹黑不禁愣在了那里,杨华却早就适应了暗处的光线,原本紧张的情绪在苏婉莹的一声下陡然生出几分胆气,立刻持剑想要刺出,可刚一动手心中又忽然觉得不妥,终究是下不去杀心。 “呆瓜!”苏婉莹的声音又喝出,杨华一惊扔掉了手中的剑,只见苏婉莹已经出手擒住络腮胡子拿断刀的手腕,那汉子被苏婉莹擒住一时无法动弹,杨华咽了咽口水生怕苏婉莹被那汉子伤到,顿时狠下心上前两指戟开朝他的眼睛猛戳过去。 伤疤脸也是了得,眼睛给戳中,痛得发出杀猪似的惨叫,手腕却从苏婉莹的手里挣扎开,连冲带撞往船舱里角跳去,两眼窝子鲜血直流,手里的断刀还在,乱舞着不让杨华二人逼进,朝船舱外大叫:“老彪,点子硬,我眼睛给戳瞎了,快进来救我。” “叫你娘的小心些,闹这么大动静,惊了画舫,咱们都白忙活了……”外面精瘦汉子沉声喝道。 杨华惊吓之余赶忙跳过去将舱门闩住,希望能阻外面精瘦汉子片刻;手里刚将剑拿下来,就听一声惨呼传来,想来船家小命不保,这时苏婉莹当机立断也不管其他,挥掌当刀朝舱室角里的那汉子劈去。 那汉子眼睛给戳得流血,看不见手中断刀长短,听着风声抬手就招架,却没想到挡了个空,给苏婉莹凌厉的一掌劈来硬生生的打在眉骨上,便只听得那汉子杀猪般惨叫一声流出鲜血入注,随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倒把苏婉莹吓地一惊。 杨华见状也是吓得不轻,心中默默念了几句佛语,忽然听着背后撞门的声音,他知道定然是外头那个精瘦汉子过来了,杨华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的犹豫死死用力气顶住船舱说道:“他们外面还有好多人,其他船上人估计都被他们害了,这是要杀人灭口,苏妹妹你赶紧走,我...我顶一会,不然他们都来了你也挡不住”。 苏婉莹瞧在眼里不由一怔问道:“呆瓜他们那么多人,你还护着我,你不怕吗?”。 杨华背后的门被撞的轰轰响,他整个人铆足了劲挡在门后连一张连都憋的通红,听到苏婉莹苏婉莹的话后愣了一愣,旋即只觉得反正如今大难临头有些话憋住若说不出来只怕这辈子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是不怕死,我就是怕你有危险,虽然你比我厉害但你也是姑娘,我怎么能让你挡在我前面,所以这下必须让我来保护你,而且...还是我喜欢的姑娘”。 第二百零七章 杀机四起 苏婉莹有些意外地看着杨华,不由地娇羞地避开了杨华的眼神,她自幼没有离开过家里,甚至都没有接触过其他男性,对男女之情几乎如同一张白纸,虽然白天里她对着杨华毫不顾忌但那是因为她心思单纯毫无这方面的想法,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与杨华在一起聊的很开心,是那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开心。 但她也不是没有一丝警惕,因为自小她娘就教她这世上的男子都不可信,也只有家里的人才会愿意不离不弃地保护自己,可没想到当危险来临时这个看起来文弱的杨华竟然也愿意为自己豁出去性命,这世上竟有除了她的至亲外的其他人肯为了自己而不顾性命,虽然不懂感情但苏婉莹依然能体会到一种难以明说的感动。 不知不觉间,有一扇窗户在少女的心扉间悄然打开,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呆瓜...你...不许胡说~”苏婉莹眼神意乱嗔道。 “我没胡说,我真的...”杨华还没说完背后就又传来重重的一声踹门声。 “别说话了,咱们快躲起来”。 “这里就这么大,怎么躲?”。 “去水里...”苏婉莹环顾一圈后咬咬牙道:“你会不会水呆瓜”。 “我会可是你不会啊”杨华焦急道。 苏婉莹举起自己那一对“神之护具”小声道:“有这个我淹不死”。 “没其他办法了,咱们快走吧”门外精瘦汉子的叫喊声传来苏婉莹秀眉微蹙再不犹豫,当即一把拉过杨华然后翻窗就跳了出去,二人身子扎到水里,杨华虽然会水性但这突如其来一下水也是呛了一口水,他猛地钻出水却发现苏婉莹还在水下不由一惊想下水去救,可没想到苏婉莹手上脚上不知如何竟然生出一股浮力将她微微托起露出一张沾满水滴的绝美容颜来。 “好神奇...”杨华心中一惊但看着苏婉莹身子不稳便赶忙抓住了后者的手腕随即便带着苏婉莹躲到船尾木橹下的水面。 这时候河面上的几艘船悄悄靠了过来,一艘鹞子船有两名弓手引箭搭弓注视着水面,杨华藏在木橹后瞧见了不敢出头赶忙拉着苏婉莹猫下去半个脑袋,一会儿听见有人跳上乌蓬船来低声问话:“陈彪,怎么回事?” “虎子失了手,那废物和娘们都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跳下去水去了……”听着是精瘦汉子的声音。 “娘的,虎子怎会失手?你们没点迷魂香?” “点了啊,我们都按了计划等他们睡着了打晕了船家再放了烟,就跟你们一样的,结果虎子进舱杀人就被偷袭了,我进去看,他眉上给不知道什么劈中直接裂开了,窗子开着,人已经不见了……要不要派两个人下水去追?” “那废物在水里是个只怕是个秤砣,死得更快,不要理他……可是那娘们上头指明了要活的还不能让她发觉,现在好了人下了水事情也露了馅,被那位知道了咱们都要死了。” 杨华此时自鼻尖下的身子都浸在水里,可他手脚并用却是稳稳浮在水面哪里有半点落水秤砣的样子?北魏人多半水性一般但杨华却是例外,他虽然不愿意习武但不代表他真是弱不禁风,骑马下水射箭的本事他都愿意去学,在他看来强身健体乃是修行的一项。 “那咋办,要不咱们去捞起来赶紧”? “不行不行,说好的迷晕那娘们不能让她知道咱们杀人砸船的事,可她知道了救起来不得嚷嚷,到时候公子下不来台怎么办?我看这样,你们几个水性好的赶紧下去看看,要是发现那两人干脆直接杀了,到时候就跟上头说人被废物拉下水淹死了,最多挨几句骂”那人思忖一番恶狠狠道,杨华听着一惊,连忙就松开手想着带苏婉莹赶紧溜走。 忽然正在船上有几人正要下水的时候,前头不远处那个高大的画舫却传来一声隆隆的响声,一道火光顿时冲天而起将黑夜中的渭河照地透亮。 这一声惊雷般的炸响声将船上几个汉子惊地连连回头看去,只见那出主意杀了苏婉莹的汉子一脸震惊地说道:“怎么回事?难道有哪个没长眼的点了炮竹?”。 “不对啊,公子把咱们都派出来趁着夜色凿船了,上面的人都是公孙家的高手,能这么没眼睛?”。 “快看,有点不对劲!”。 一声惊呼后众人纷纷看去,这时候画舫离着所有小船都有七八十米远,却在那一道火光后骤然大乱起来,一声声救命的呼喊声从画舫上传出,更是忽然有一阵火箭朝着小船射来,在几名汉子惊慌声中一艘艘小船也起了火,眨眼之间就将河水夜色烧得通红透亮。 杨华在水下一惊与苏婉莹探头看去,只见画舫上传来一阵打斗声,眼看着不断有人被砍翻落水,打斗也似乎越来越激烈,而此时一阵火箭也飞到了他们乌篷船的上头,随即就传来几声叫喊声,那些个本想着暗害他们的汉子竟然都被射死在了乌篷船上。 这边的动静,也惊扰了岸上,坟头山上的救灾营到岸边次第点了许多火把,能够看见几十个黑影往岸边这边奔跑,看他们手里都拿着兵器,正是驻扎在山上的刀弓手。 看着官兵来画舫上赫然传出几道大声的帮腔大叫:“官兵面前,尔等宵小竟敢来送死!” “杜太守曾言,杀贼人赏银子。不管官民,杀一贼人,赏银十两。”这声音一道是杜锋,另一个则是董源,此刻杨华在水下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河水冰冷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漫天的火光竟然让二人忘却了这点冰凉,二人对视一眼杨华便带着苏婉莹趴在一块木浆上缓缓靠近过去。 正在此时,竟然又有十几艘乌篷船如同鬼魅般从河面暗处出来,杨华定睛一看,是先前白天围在画舫周边听曲的那些船只,正是杨华被杜锋堵在渡口时后来的那些人,也是他们一个个上船把渭河渡口剩下的所有船只都带了出去,导致这千里渭河一艘船都没有了。 此时那些船只其中一艘离着杨华二人藏身处竟然也就数丈了,杨华一惊压着苏婉莹又低下头去,好在夜色昏暗根本没人注意到水下还有两个人。 “这些刀弓手在比较棘手,你们跟我一起过去把船都放火烧了,千万不能让船靠岸,免得出差错,可别被杜锋那公子哥看出什么端倪” 杨华听着乌蓬船头的说话声,心想难道劫匪对杜锋心有余悸?接着就看见船头两人弃了乌蓬船跳上一艘与画舫差不多高的三桅沙船,只见那大船上伸出多支带铁搭钩的长竿,搭上画舫,两船迅速靠在一起,船头聚集了几十名劫匪拿着兵刃准备着冲上画舫。 杨华看到这情形心中顿时疑惑,方才那些汉子的确是冲着自己和苏婉莹来的,可眼下劫匪却明摆着是冲着画舫而去的,而且计划周详,白天借听曲的名义,派人从岸上潜进渡口的其他船只,就是为了骤然发动时能将这些船只胁裹着离开河岸,不使这些船成为岸上支援画舫的运输工具。那艘三帆大船大概是水匪此次的主力战船,看上去像海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停在这里,竟然没有引起别人的警觉,船上里显然藏了不少水匪精锐,这时候都派上了用场。 当时渡口边停着的七八艘船都是中小型商客船、船上的人手少,又没有戒备,悄无声息就陷落了,只怕这些劫匪已经背地里将船上的人处理了。 杜峰所在的画舫上的厨娘、仆妇、侍女自不用考虑,除了公孙家的护卫外,还从秦川地方上的河帮聘请了船工、桨手十多人,最主要还有董源等人带来的护从倒不是一点防御力量都没有,但巧的是这些原本是极大帮手的扈从都用来凿船和暗杀自己了,没想到阴差阳错都已经阴沟里翻了船。 杨华二人看着水匪都已经上了画舫,再探出头来,杨华拉过一大块浮木将有些发抖的苏婉莹拉到浮木上,自己则推着趴在上面缓缓朝前飘去。 此时画舫上杀声一片,不过暂时还没有贼人攻到画舫最上方,也就是杜锋几人待得地方,公孙止站在船头,他左手拿了只圆盾、右手持短戟,公孙家的人不善用兵器,不过在外时也都喜欢拿点兵器防身或是增加些许气势,尤其类似短刀、短戟这类近战兵器倒也能发挥出公孙家奔雷拳的几分韵味,一直受到公孙家弟子的青睐。 只见公孙止身影一闪就将一个试图上船的水贼逼下水,剩下十名弟子也在努力的守住这宝贵的地方,那些个聘请来的船工、浆手在江河湖海混迹经年,也不是头次遭遇水贼湖匪,在傅青河跟领头头领的指挥,拿着兵刃防备水匪跳船。 杨华看着画舫离岸不到三十丈的距离,画舫又是桨船,船舷两侧各有六只木桨,众人操桨片刻就能靠岸,再说岸上的县衙刀弓手还能射箭支应,要是水匪不能及时攻上画舫,让画舫靠上岸与官府刀弓手汇合,反而会让画舫成为刀弓手追击劫匪的快速战船,怪不得杜锋脸上虽然慌张但还能镇定地站在公孙止几人身后强装淡定。 第二百零八章 火海逃生 “呆瓜,这些人哪里来的?”苏婉莹趴在浮木上有些颤抖说着,她那一身白裙此时都湿透了贴在身上湿漉漉的,不过也勾勒出了少女本就曼妙动人的曲线,杨华匆匆一眼后就不敢再看生怕陷入进去。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船老大说前不久附近的白沙县就有水匪打结了几家富户,想必应该是一伙,不过杜锋这次出门这么张扬不信这些水匪不知道上头是他,但是知道了还敢来打劫,想来这些水匪可不简单”杨华盯着前方说道,他一边撑着浮木,一边用手和退控制浮木不至于贴近画舫太多,一时间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呆瓜,你也上来吧,这水太冷了”苏婉莹有些不忍心道。 “不行,风向朝西如果我也上去咱们非撞在画舫上不可,被他们发现就惨了,现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我水性好苏妹妹你放心吧”。 苏婉莹看了眼明明已经冻得嘴唇发白却还在咬牙坚持的少年忽然心中一热,深吸一口气后苏婉莹轻轻叩开手腕和脚腕上的两个护具放到杨华面前道:“这个护具你带上,我教你怎么用”。 杨华一怔,拿起两个仍然带着少女体温的护具愣在了那里,他自然知道这样的东西对苏婉莹有多重要,没想到她竟然愿意分享给自己。 “别傻看着了,你要是没劲了咱们也要撞过去的”。 苏婉莹的一声嗔叫让杨华反应过来,便不再犹豫先轻轻翻身上来浮木,然后小心翼翼在左边手脚上带上了护具,与当初抵挡迷烟的面罩一样,原本只有苏婉莹腿一般细小的护具忽然长了几分,正正好好贴在了杨华小腿和手腕上。 “这...怎么用苏妹妹?”。 “这要熟练用非几年不可我也没时间教你,我就只开一格力让他帮你能浮在水上,也能让你的臂力强上几倍的”苏婉莹说着细致地在那雕刻精美却有着玄妙机关的护具上轻轻点了几下,只见两个护具上有两个细小的滚珠忽然凹陷下去,顿时发出几声轻微的“咔嚓”声。 声音落下,护具上发出一阵淡淡的光芒随后又隐入不见,杨华正疑惑着忽然觉得手上和腿上莫名传来一股震动,原本疲惫的手脚一时间又来了许多力气。 杨华顿时喜跳入水里,果然脚上有一股震力将自己浮起来,而他轻轻一用力便有之前数倍的力气不止,一下子就将浮木带出一丈远。 有了这层保障杨华才安心下来控制着浮木,二人相视一笑又朝着画舫看去,只见水匪也早就预料到这种僵持的情况,除了三艘船头站满水匪的乌蓬船外,其他给拖到河中央的船都给纵了火;三桅海船上的水匪拿铁钩搭将画舫钩住之后就迅速张帆,拖住画舫往河外侧拽,杨华二人看着这一切,心想他们真是计划周密。 河面上火势也愈发大了起来,到处都是着火的浮木和飘着的尸体,杨华二人身子暂时还无忧,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朝对岸而去,且不说能不能绕过火势,人慌马乱的,谁知道游向岸边会不会给误杀? 游向画舫?公孙止正防备水匪从水里偷船,给误杀的可能性更大;再说七八十名精壮水匪围住画舫,画舫上加上浆手、船工还不足二十人,要是岸上的刀弓手不能及时找来船靠过来救援,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了。 此时的杨华虽然也有助公孙止等人的心思,还念着苏婉莹还在这不由打消了这个想法,人一旦有了放不下的顾忌,就不是热血冲动自奔死路的笨蛋了。 此刻水匪也不再拖延,三桅船头聚了十几张弓一起怒射,还有人将陶罐样的东西朝画舫船头掷来,给击碎却是漫天的石灰洒将出来。趁着画舫船头人仰马翻,几十名水匪从三桅船以及其他三艘劫持的商船上跳船冲上画舫…… 画舫给拖离河岸差不多有近二百米,岸上才有弓手赶到岸边射箭支应,但是已是鞭长莫及了,也不见有谁跳下河游水来援。杨华暗道画舫大势已去,公孙家的弟子武艺再高可是只有十个人,眼下的匪徒少说得有百人,而且个人武力乱战中也难发挥多少作用,顶多杀几个水匪泄恨,要是不识机弃船跳水,难逃一死。 听着身旁又一块浮木给大火烧透的爆裂声,杨华担心很快火势会烧过来,又等了片刻,待大半水匪都跳上画舫,众寇的注意力不在水面上,他瞅准方向,一个猛子扎到水里,猛然间护具上传来一阵力量,随后他就用尽力气推着浮木朝画舫那边而去。他估计着水匪夺了画舫后不会轻易烧毁,附在船底往下游游上一段路程再上岸更保险些。 苏婉莹略微一惊但却又淡定下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会就这么信任眼前这个少年,等到杨华浮出水面换气,沾满黑青色水苔的画舫船底就在眼前,他拿过从乌篷船上捡到的络腮胡子的断刀猛地刺入船板缝里好有个支撑点给他歇口气。这时候远处船头上几团黑影忽然接连砸落,溅起来的水花让杨华猛地一惊,显然是有人掉下来,而且不知生死。 杨华将断刀拔在手里,犹豫着是不是水匪,实在不行待落水者浮上水面后就立即上前打晕他,就听见有人在他头顶上大呼:“公孙家的都死了,下舱去杀浆子手!” 落水的是公孙家的?杨华吃了一惊,他知道学武之人在乱战中能发挥的作用有限,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不抵用? 公孙止几人落水的地方会吸引水匪的注意力,杨华不认为自己在水里还能机敏的躲开强弓,万一水匪下水追查那他们就会被发现了,杨华连忙抓起苏婉莹潜到画舫船尾的摇橹下才浮出水面,船尾下这处深凹进去,又有摇橹遮着,火光照不进来,比其他地方要隐蔽许多。 水匪们下舱的舱室在船头,杨华跟苏婉莹藏在船尾,听不见前头的变故,只听着船上动静渐小,想来水匪已经控制住局面。过了片刻,不断有尸体给人从上面抛下来,数着水声,杨华与苏婉莹面面相觑,除了杜锋和董源以及那个弹琴的楚媚之外,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渭河涨水后,水面有两三里宽,画舫给拖到河中央,就跟那艘匪船系在一起,剩下的三艘商船也都给水匪纵火烧了,岸上虽然有刀弓手在河堤上奔跑着想要救援,却束手无策。借着火光,遥遥看见河岸上还有几人骑着高头大马,不知道他们此刻看着杜锋等人的画舫渐渐远去该是什么想法。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几乎同一时刻,杜锋三人被劫持的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最近的夏州县令董立的耳中,此刻已经是深夜,但董立注定今夜无法安眠了。 “贼他娘的!公孙家的人是吃干饭的吗?”快马加鞭赶来的董立看着河里几艘熊熊燃烧的商船,而往河口方向逃逸的的海盗三桅沙船跟系在后面的花舫已经不见踪影,不由地恨恨的捶着手心,这股水匪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劫人,如何让他不恼火。 “看上去像海船,可能是打南朝东海那边来的内寇,应该和前不久打结了白沙县的贼子是一伙的,那些富户的家眷都还没找到呢,看来这活贼子实力真的不弱,连公孙家的人都失了手,好在公孙少主几人只是受了重伤被捞了上了,可是如今水匪早就走了,只怕沿着岸追不及,要不要快马加鞭知会杜荣大人,咱们秦川水军不足,估计要找找鄞州镇派水营支援啊”在火把的映照下,守卫营的军官丁路脸色有些发白,身子给风吹得发冷,给海盗在境内肆虐,他身为白沙县营地将领,多少有些逃脱不了的责任。 “指望那些只会下水摸鱼的草包?”董立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三天前,鄞州县学给掠袭,县城里就有百余鄞州水师镇军,还不是给三五十海盗杀得人抑马翻?” “听说那些海盗是真的南朝精锐探子,不是海盗可以比的...”丁路说着感受到了董立的冷眼不由闭上了嘴巴 丁路知道董立是极恨这些水匪的,毕竟他的儿子还是人质呢但是要是人在秦川境给劫走、却给鄞州军救出,董立没有面子无所谓,主要是他们的头头杜荣大人,那个跟鄞州太守一向不和的秦川当权之人有什么脸面?他说道:“那要不要赶紧通知一下杜荣大人,劫匪一看就是为了钱,毕竟杜公子...” 董立冷冷一哼随即又长长一叹息,这都什么事嘛,好好的听曲怎么就听出了事,自己儿子搭上他都够揪心的了,最麻烦的还是把杜锋搭进去了,董立的心中顿时觉得只怕自己这么多年的乌纱帽已经到头了,董立揉了揉眼睛借着皎洁月色看着河心的火势。 “立刻飞书传信给杜荣大人,还有把公孙止受伤的事情也立刻报给华山,从我内库掏钱请公孙家主出书,带上他们的精锐务必救出杜锋公子,就说多少钱都可以...公孙家估计也没想到会遇到埋伏,要是公孙家主出面应该还能有希望的”董立缓缓说道。 “咱们的刀弓手路上还行,在水里压根不是水匪的对手,这些水匪就是看中了咱们这一点才敢有恃无恐,杜荣大人那边我去亲自请罪,不管劫匪要多少钱你和我都一块替杜大人出了,但公孙秀你务必给我请出山咯,否则咱们都得玩完!” 丁路赶忙应了下来,看中董立离去他便不再说什么,哪怕是做做样子,他让手下率领刀弓手沿岸继续追下去;又隐约看见河里还有人未死,想来是逃过大难落水未死的船户,忙组织人手下水救人。 与此同时,几名公孙家的弟子已经带着受伤的公孙止往华山一路而去,只是没人能注意到,在一处分叉路上,一队公孙家的弟子趁着夜色朝着画舫离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二百零九章 事有蹊跷 当白沙县的追兵沿着岸边缀尾追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给一条拐进白水河的河汊子挡住去路。 看着岸上援兵给堵住前路,渐行渐远,水面上也不见有船追来,苏婉莹看着略有安静的水面,又看到眉头紧锁的杨华,她立刻猜到了杨华的心思但她情知凭借他跟杨华两人的力量,绝难救下杜锋几人,何况二人飘了半天早都有些疲惫,于是跟杨华说道:“呆瓜你快冻成冰瓜了,咱们找机会上岸吧……” 杨华叹了口气,说道:“看形势,天亮之前就会出河口了,现在连这伙水匪是哪股势力都不知道,这时候离船上岸,也就意味着对杜锋他们放手不管了。苏妹妹你也许理解不了,但是...我读了这么多佛经后才决定在红尘中历练修行,若是这次见死不救那我修行岂不是在自说自话,读佛经又有何用?”。 “可是他们那时候都还那样说你,你又为何非得救他们?”苏婉莹小声问道。 “他们骂我那是他们修行不够,我救他们那是我的修行,与他们没关系”。 “这世上还有你这样好心的人...”苏婉莹小声嘟囔道。 “这时候减速做什么?”忽然画舫速度骤然变慢杨华不由地心里奇怪,让苏婉莹蜷缩地附在尾橹上休息,他稍游开些看到前方水面一团黑影是只快桨船正逆水过来,船头有人举着红灯笼在挥动,似乎打什么信号——杨华识不得灯笼信号,游回到尾橹下,跟苏婉莹说道,“前面有艘快桨船,似乎是接应……”。 过了片刻,迎面过来的那般快桨船直接跟后面的画舫接舷,听着脚步声,有五六个人跳上船来,在远处碎语,夹着浪涛声,杨华也听不清楚,接着就听见这群人往船尾走来。 “这杜锋的小命捏在我们手里,这可是整改秦川最大的肥肉了,啃下这块肥肉咱们都可以大赚一笔了”。 “待会少爷直接进去劝说姓杜的,他要是老实听话,我们就恭恭敬敬的护送他回去……”是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听上去让人以为他的喉咙给割了一刀有些漏风。 少爷?杨华按着心里的诧异,看了傅青河一眼,林缚心里想从没听过水匪还有少爷这样的称呼的? “杜锋那可是秦川的第一公子,从小性情高傲,只怕不容易屈服。他听劝说还好,要是不听劝说,可要小心不能让他知道事情原委,岂不是坏了爹爹的好事?我还是不出面的好。不单我不出面,我身边的人也不能露脸,都跟我上岸暂时留在这边好了,免得以后遇着难堪——两个人都是肥肉,至于那个楚娘子嘿嘿,那是留下犒劳兄弟们的,不过得事成以后了,现在还要麻烦赵大哥将人带出河口去老地方,细加照顾,等咱们先按计划拿到第一笔钱后,我爹就跟赵大哥演一出抢船救人的好戏哈哈” 前面那人已经口呼“少爷”就让杨华二人感到意外,此时这熟悉的声音立即让他们听出说话这人竟然就是先前被打下水的公孙止! 但是公孙止不是已经被打下水了?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怎么又跑到了这里? 忽然间杨华和苏婉莹对视一眼,之前诸多疑惑也恍然大悟:原来是公孙止这厮在背后策划!却不知这个赵大哥是谁?莫非也是公孙家的人,那他口中的爹岂不是...。 杨华不由心惊,心想这位公孙少主如果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伙同水匪劫财,那只能说他胆大包天猜你心情,竟然费这么大的心机跟气力劫人,但如果这事跟整个公孙家搭上关系,那事情可就复杂多了...。 “哈哈,少爷太小心了真是,我本就想着那个楚娘子长得水灵灵却一股子骚-劲,少爷这次为了这事遭了这么大罪理应拿去好好享用一番,换作我老赵,哪有这么讲究?扒拉开裤子戳进去弄爽她就是,保管她服服帖帖的不会乱说话!我就没见有家伙事降服不了娘们…哈哈哈……”放肆的笑了起来。这个是粗鲁不堪的大嗓门,杨华猜想他大概是公孙止嘴里的赵大哥,是这伙匪徒的头目,只不过还要听命公孙止行事。 苏婉莹却是红着脸在杨华对面张嘴拿唇形比划:“不要脸!” 杨华不由尴尬地点了点头,只怕刚才这人的话是苏婉莹这辈子从未听过的虎狼之词了。 “少爷能跟我们一样?说起来,咱还是觉得女人越挣扎越有滋味哈哈”这时候头顶甲板又有一人插进来说话,“赵大哥,是不是将白沙县那群肉票也赶到这里来关着?” “行,都是嫩皮嫩肉的半娃子,不小心弄死一个,不光少了千儿八百两赎身银子,还少了救人的佣钱……拿钱赎人的信用还是必须要有的,不然以后劫了肉票又如何能让肉票家里乖乖的吐出银子请家里出马救人来?”公孙止插嘴说道。 杨华没想到这伙水匪胃口大的惊人,他们之前在白沙县绑了肉票打算勒索肉票家人的钱款还不够,竟然还要“家里”再要一份救人的钱? 他耐着性子与苏婉莹继续藏在尾橹下,听着船上水匪从那几艘大船上带下不少人赶到后面的画舫上来,哭啼声、喝斥声嚷嚷一片、叫疼声,都是些年龄不大的童子、少年,接着又听见有些人从画舫借过上了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 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没有急着离开,与画舫、盗船并行了一段路,这下即使杨华二人想离开上岸,也找不到好的机会。 拂晓时,眼见到了一处河口,公孙止乘坐的快桨船才偏离河心航道,往东边的一个河汊子口行去。这时候,前面的河口起了浓雾,随风而来,迅爬过远近河面,眨眼间的工夫,拂晓晨光里的远岸树草都给遮闭住,满眼都是白濛濛的雾气,抬头看吊在船尾桅上的灯笼红光也有些模糊。 这雾来得恰是时机,昨夜有百余人劫船,但是有一部分公孙止的部属都随他乘快桨船离开了,留在盗船跟画舫上的水匪这下不足三十人了,大部分都在前面的三桅海船上,画舫系在海船后拖行,也不需要人手操浆,听着前头的说话声,画舫上只留下少数几人看管,还都聚在船头。 杨华与苏婉莹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二人各自带着一对“神之护具”,即便略有疲惫但依旧力气惊人,只见二人顺着尾橹爬上船尾头。河上的雾越的大,大半个船身都藏在雾里,看不见船头的情形,只听见几个水匪在前头骂骂咧咧的说话,间有打鼾的声音,分不清杜锋几人关在哪里,倒是前舱室约是花厅的位置有些人在低声呜咽,想必是那些个肉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先不忙着救人,咱们找些吃的,再换身干爽衣服……”杨华压着嗓子跟苏婉莹小声说。 苏婉莹点点头深深看了眼身边的杨华,心中暗道:他这人虽然认死理,但是却并不是真的傻,这一路来躲藏行踪都十分小心谨慎,好像骨子里透着股冷静的味道,倒像是娘亲说世俗里当兵那些人的样子,莫非他家是军营里的? 九月秋凉,杨华二人在水里浸了半夜,精神紧绷着还不觉得有什么,上船来给河风一吹,瑟瑟抖,又冷又饿,就算一切都准备齐当,就算苏婉莹恢复体力,杨华却多半是个半吊子,他对于自己那个莫名其妙的护身功法也不清楚该怎么用,他们二人要在近三十个东海寇眼皮底子将杜锋这些人从船上救上岸,也是很困难的事情,需要好好筹划。 其实杨华不是盲目充好汉的人,但是有机会助人一臂之力,他也不会当缩头乌龟,这件事固然凶险,但他觉得磨难才是红尘中修行的一部分 “走吧苏妹妹”杨华知道救人之事急不得,也清楚这伙贼人的意图,暂时不担心杜锋他们在船上会受到伤害,于是二人开始蹑手蹑脚往尾舱里钻。 几间船工、桨手日常睡觉休息的下尾舱都给水匪仔细搜索过了,凌乱不堪,还有一大片粘乎乎的血迹,可见这里也是屠杀场。值钱的东西自然找不到,旧衣服却散了一地,还有几只水匪看不上眼的麦饼散在角落里。杨华也不管麦饼上沾有血迹,拾起来咬了一口,嚼在嘴里就觉得血腥气重些,赶忙用手擦了擦递给苏婉莹两只,让她吃了填填肚子,又一边换上干衣服。这时候无法太讲究,杨华也只能背过身去静静等待了一会,片刻后换了一身素色布衣的苏婉莹就喊他转了身。 杨华一转头不由愣了,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服穿在苏婉莹身上,依旧这挡不住那脱尘出俗的气质,那一头红发挽在脑后,露出雪白的脖颈和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似清澈幽深的珠宝,几乎完美的脸庞轻轻一笑,就胜过了世间无数绝色。 “呆瓜,又呆了,你也洗洗脸”苏婉莹说着递过去一个手帕,杨华痴痴一笑才擦了擦脸,但是这脸一擦,便把杨华故意抹灰好几日的成果擦去了,赫然露出那张惊艳洛阳的俊秀脸庞。 “呀,呆瓜我知道你好看...没想到你这么好看...你你你,你比我娘还好看啊”苏婉莹捂住嘴看着杨华怔怔出神。 “额,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救人吧”...。 “他们似乎要出河口,出了河口就是渭河主道,路上说不好会有行船,要是在途中能遇到大船或者船队,我们伺机出手能成功的可能性大些……”杨华低声跟苏婉莹商量。 昨夜危急时,情势根本就容不得他们出手救人,先念头就是想着自己脱身,现在情势跟昨夜又有不同,苏婉莹的身手他也清楚对付一般的水匪不在话下,仔细筹划不是一点都没有得手的机会。 有机会助人脱困却当缩头乌龟,也不是苏婉莹的作风,再说虽然她不喜欢杜锋那几个人,好歹还吃了他的点心,她可不想欠下这份人情。 “是要好好筹划!”苏婉莹点点头,心想能留下来救出人,那是再好不过,这份冒险经历不正是自己被关在家里时渴望的嘛。 杨华将断刀拿起来,跟苏婉莹说道:“苏妹妹你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到前面去看看,我回来时,会在船板上轻叩三声...” 哪知苏婉莹站起来说了一句:“到了这里就换我罩着你啦呆瓜,咱们别磨蹭了走吧”,杨华闻言一怔随即苦笑一声跟着苏婉莹走了出去。 此时大雾弥漫,只看得见七八步远,前头的大船正张帆前行,大雾里也不减。 两侧的花窗都给人从外面拿木楔子楔死,防止那些肉票从里面开窗跳水逃走;在浓雾里,苏婉莹摸到前头,隐约看见船前头的遮蓬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四个水匪,听声音只有两个人在打鼾,也无从分辨另两个海盗有没有睡实;大雾遮住看不清楚前面船尾甲板上的情况,但是能听见有几个水匪正在那里吹嘘弄女人的事情。 苏婉莹刚要退回来,就见躺在遮蓬下的一个海盗猛的坐起来:“谁在那里?” 第二百一十章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听着水匪的一声厉喝,苏婉莹和杨华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给暴露了行踪,无奈之下打算摒息等水匪搜查过来打晕两人再跳进水里脱身,忽然又听见前舱门吱呀一声,就听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几位大爷,杜公子吩咐我来讨些水喝,公子已经半日没喝水,所以...” “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以为自己大少爷呢,你在里面不要动,我过去看看……”那水匪不耐烦说道。 “让她自己去取,还怕她跳水逃走不成?我们看着正主就行,总不能渴死他……”另一名水匪蜷起身子躺着正舒服,伸脚将舱门踢开,让那说话的女子自己到尾舱取水去。 “嘿嘿,那小娘们敢逃才好,抓回来给兄弟们解馋,再一刀杀了——那时候少爷可不能怪我们不守信用。”右侧舱室里传来个粗鄙的声音。 “你他娘的,一刀割着你的大腿,怎么没将你的卵子割掉?让你有心思想娘们,叫爷心里极不爽……”一阵哄笑传来。 杨华心想原来还有几个受伤海盗在船舱里养伤。 尾舱有几间,杨华与苏婉莹先退回那间货舱,听着轻巧的脚步声,待女子推门进来,杨华猛的从后面抄住她的口鼻捂紧不让她出声,在她耳畔轻语道:“我是来救你们的!不要出声。”待她看清自己的脸,才松开手。 那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双桃花眼惊魂未定,俏丽娇媚,身姿曼妙,不过比起苏婉莹来说仍旧是脂粉气太重,多了许多风尘气而少了许多灵气,但也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子依然是个美人。 女子惊慌未定的睁眼看着杨华和苏婉莹,她正是那个画舫上的歌妓楚媚,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藏在船上,一夜的惊吓跟委屈似乎一下子找到了泄渲口,忍住不出声,紧紧拽住杨华胸口的衣襟,不使软绵绵贴在他怀里的身子跌下来,低声哀求:“这位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她不会知道就在昨天眼前这男子在众人眼里还是顶没用的废物,她只知道比起杜锋和董源来说,自己对这些水匪压根没什么重要意义,唯一的作用恐怕用下半身就可以想到。 所以不管眼前是谁她都要死马当作活马医,在风月场摸爬滚打十几年的楚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看清了杨华的面貌,出奇的俊秀也出奇的稚嫩,对于这样的男人她相信只要自己给点甜头他们都会义无反顾为自己拼命的。 杨华本来沉着冷静的状态顿时荡然无存,脸色一红愣在了那里,那绵软的身子贴紧在怀里,衣裳单薄,感觉到她胸口两团绵软,苏婉莹是没有长成却是有没有长成的滋味,可眼前这位却是实足的惊涛骇浪,见她长长的睫毛下美眸含泪欲滴,娇美的小脸楚楚可怜,眼皮子红肿,不晓得昨天哭了多久,只怕世上男子看了都会心怜、心动。 只可惜杨华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寻常男子,他自然也是害羞、慌张了,但却没有丝毫的心动,那双看似稚嫩的双眼却只是一眼就看穿了楚媚的心思,而后在苏婉莹正要发话的时候,只见杨华用尽力气推开她,一脸的淡定自如让楚媚不由地一愣,苏婉莹也是眼神一亮嘴角微微露出喜色。 林缚指了指外面,跟楚媚说道:“贼人还在外面,不要打草惊蛇,再者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告诉她贼人就在外面,是让她心里多生出的希望来,表明自己不是不管她,但后面那句就让这个风月老手的楚媚彻底傻了眼。 杨华回头无奈苦笑一声,苏婉莹一脸喜色地走了上来。 此时的楚媚才看到苏婉莹,方才一进来她只是看到了苏婉莹身上的粗陋素衣自然没有太在意,此时细看之下不由心中一惊,饶是她见多了绝色佳人,也不得不惊叹眼前女子真是美若天仙,无可比拟,心中微微一叹:怪不得这个看起来不经人事的小家伙竟然对自己毫无兴趣,身边原来有这样的绝色...。 楚媚突然上前拉住苏婉莹的手,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扑扑落下轻泣道:“姑娘就是那个击败公孙公子的高手吧,听外面贼人说公孙公子死了,杜公子和我还以为全没了指望……”这时候似乎楚媚听过了当时的经过,想起杨华只是个没用的书生,顿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苏婉莹身上,“姑娘,你快去将那些贼人都杀干净,我可以给你很多钱的……” 杨华暗骂一声:这女子还真现实! “这事得问他,没有他我可能都淹死了”傅青河说道:“不过你别太担心,现在船上贼人不多,我跟呆瓜会伺机出手……” 楚媚看了杨华一眼,诧异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疑惑也太明显:怎么可能是他帮了苏婉莹?杜公子不是说他是个废物嘛...。 杨华不清楚楚湄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只是暗道这小娘子真不会掩饰,心里想什么心思,眼睛里都表现出来。苦笑一声后说道:“现在不是多说话的时候,你赶紧拿了东西回去,不要让贼人起疑心,让杜公子他们也放宽心……” 楚媚犹豫了一下,她原本听信杜锋的话对杨华有些鄙夷,但此刻出奇的觉得平日看不上眼的无用书生也能让她安心,其实惊惶、近乎绝望了一夜,任是谁出现都会让她情不自禁的依赖,于是她顺从的看着他从后面装了一罐水与一些干粮后跟着杨华走出尾舱。 杨华贴着楚媚的耳根吩咐了一些事情再让她走回船头去,伏在暗处看她进了前舱室,也不知道楚媚有什么落在看守海盗眼里,只听着有人大声抱怨:“贼娘的,这活不是人干的,船板都戳穿了!不知道赵老大怎么想的,少爷远在天边又管不了咱们,咱们为家族出生入死,啥样的好处能比这办了小娘们更爽?” “废话少说,割了你的舌头!”又一个声音呵斥前头那人。 杨华静伏的片刻,将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就退了回来,将他看到的情形详细说给苏婉莹听。 苏婉莹皱着眉头思索说道:“他们拿木楔子从外面将窗户楔死,是防备里面的人,他们没有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在船上……”她是想趁着大雾潜过去,拨开窗子将两人先救出来,然后找机会上岸。 杨华也不直接否定,只小声提醒他:“但是楚媚姑娘他们都给关在前头……”。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船上几个海盗都守在船头,还有几个受伤的就在楚媚他们隔壁的船舱里,从外面将木楔子拔出来开窗救人,很难保证不弄出些声音来,再说悄然救出人后为免给水匪发觉需要立即下水,江上大雾虽然便于隐藏行踪,也可以从水流大致判断岸的方向,但是此时船已经出了河口进入宽阔河道了,这一段是渭河的下游,水面辽阔,加上秋潮未退,江面差不多有二三十里宽,就算他们不追下水,杨华也不觉得自己有把握带那些人安然无羡的游上岸去。 他见苏婉莹有些急躁,又宽慰道:“船上还关着几十个肉票,这伙人肯定要拿到赎身钱之后才会真正上岸……” 这一路跟来杨华粗略判断或,这河口离岸边不足三百里,要是水匪不中途耽搁,顺水而下,黄昏之前就能靠岸,等上岸想要救人就更难了;但是这伙水匪将几十个肉票留在船上,想来会做完这笔买卖再走人的,那留给他们的时间就很宽裕。 “……”苏婉莹听着杨华分析不由地点了点,她知道自己关心则乱,却又奇怪林缚为什么能冷静思考,心想他看起来是个书生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也许彻底乱了分寸才更合乎常理。 “我从小就被我爹带着学习兵法,虽然他讲的那些行军打仗的东西我不愿意学,但其实兵法并不是只能用来打仗,像这样棘手的事也可以对应兵法的那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杨华看出苏婉莹的疑惑笑着道。 “你家真的是军中的啊,可你看起来...真不像呢”苏婉莹略微惊讶道。 “呵呵,我爹也这么说,不过以前我不觉得,现在想想跟着他耳濡目染还是学了不少的”杨华思忖着说道。 说完杨华摇头一叹又继续分析道:“水匪要拿肉票去换赎身银子,很可能两只船会分开来走,只要画舫上的水匪少于十人,就算到时候给发现了,按着你的身手我们也有一搏的机会。” “你说的不错。”傅青河承认林缚分析有理,尤其听到最后那句苏婉莹不禁挺了挺身子笑道,心想还是要靠我的嘛,呆瓜也就只能出出主意。 随后,杨华二人便蛰伏在尾舱等待良机,偶有两三水匪到船尾甲板走动,也不见有人下尾舱来查看。在尾舱休息了半天,二人身上的疲惫也都消散了大半,听着船尾无人二人便偷偷摸了出来,才发现河面上的大雾已经消散,太阳正照在当头,两岸草木葱茏。 牵头的盗船张帆要借风势,沿着江心航道作弧形前进,杨华看见极目远处的江心有一座沙岛浮在江面上,面积很大。。 见杨华极目远眺前方的沙岛,苏婉莹说道:“海盗或许会在岛上歇脚!” 二人远眺看去,那沙岛地势低平,大半座沙岛都是浅滩,看起来还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岛,正值秋季,浅滩上漫滩遍野都是开满白花的芦苇,也成了水匪的一个理想落脚点跟藏身地。 船上还有几十个肉票要换成赎身银子,水匪需要找个地方歇脚和关押人,正如杨华二人所料,帆船拖曳着画舫直奔沙岛而去。 “这地方恐怕就是公孙止嘴里说的老地方了”杨华心中忽然想起。  第二百一十一章 芦苇水寒 芦苇又称荻花,也就是诗经里所述的蒹葭;看着灰白一片、与江天相接的芦苇荡,杨华暗道要是能出其不意将人质抢出藏身到芦苇荡里,脱困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注意听着船头的动静,杨华与苏婉莹低声商议救人的细节。 水匪一定会分出人手去跟肉票家人谈判收赎银,尽管他们只是拿钱不给人,但势必会分出一部分力量离开这里——清晨时杨华和苏婉莹在关押肉票的花厅外听了一阵子,里面关押着三十多个的少年,也不知道这伙水匪从哪里绑来这么多肉票而且能确认这些肉票身上的确有油水可刮,总之等水匪分头行动这将是他们出手救人的绝佳时机。 船从河汊道口进入芦苇荡,藏在芦苇荡里的鸟群就像箭雨似的射向天空,场面异常的壮观,杨华看着芦苇荡里积着厚厚的一层鸟粪,心想荒岛却是鸟的天堂,不知道两岸看到这边天空下的鸟群会不会觉得异常。 进入芦苇荡才发现要带着人质藏身到芦苇荡深处并不容易。秋季江水丰沛,河汊两边的大片芦苇只有花头露在水面上,只怕人下去头不能露出水面。加上水里水草丰茂,人进去很容易给缠住,带着那些哭哭啼啼的孩子钻进芦苇荡深处,比横游过江还不轻松。 杨华与苏婉莹商议着还是等水匪分兵之后,只要看守画舫的人少于十人,甚至可以夺船救人,之后即使有水匪凫水追来,苏婉莹和其他人以逸待劳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船行驶到了芦苇荡深处,只见一处水寨竟然藏在这里,待船停稳后便听那些水匪开始吆喝着往画舫走来。 “他娘的终于到地方了,把那些肉票和小白脸都带下来吧“。 ”嘿嘿,既然到地方了,那个小娘们可以带过来了吧“ ”哈哈哈“一阵哄笑声从那些水匪身上爆发出来。 声音落下后不久,杨华便看到一队水匪淫笑着朝画舫走来,不一会几人走近船头舱内,片刻后就见杜锋和董源一脸惊慌地被带了出来,唯独楚媚迟迟不见人影。 “赵老大可是吩咐过不能打草惊蛇的,你他娘可要快点!”带着杜锋的一名水匪朝着身后喊道。 “他那鸟,枪蜡炮,想要久也久不了啊。哈哈哈”一阵哄笑声又传了出来。 船尾处,杨华跟苏婉莹对视一眼,显然有个粗鄙的水匪按耐不住心中的骚动留在了船舱里。 “刚刚出来七个,回去了五个,刚好两个人”杨华说着意味深长地与苏婉莹对视了一眼。 ... ... “你...你不要过来,我...我有钱,我可以给你...都给你!”船舱里楚媚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慌张。 “嘿嘿,小娘子,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样的美人可比那点钱珍贵多了”水匪的笑声接连传出。 只见两个水匪,一高一矮缓步向着楚媚而去,楚媚眼神慌张不安,青葱玉手不知所措地捏住裙角,随着水匪的逼近楚媚也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直到“哐当”一声后她已经退到了墙角处,一件雅致的青瓷花瓶伴着楚媚不安的情绪一同落在了地上。 “求求你们...”楚媚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近乎是求饶的味道,但显然这样的画面在两个被欲望冲昏了头的水匪看来,更激起了他们占有的渴望。 “我就替杜家父子先尝尝你这个秦川第一歌姬的味道”那水匪抿了抿嘴朝前踏出一步。 “砰”地一声,正在此时身后紧闭的舱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他奶奶的,不就一会的事,又来打扰老子干嘛?”那水匪闻声恼怒道,但他下一瞬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他的眼中,一道人影瞬息而在,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白嫩的拳头的残影,而后就带着疑惑和震惊被轰飞来出去。 “你是谁!”。 另一边那个身材略微矮小的水匪满脸惊骇地喊叫着,但他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甚至还没来得及合上,就见那道人影又爆射而出,一招扫堂腿踢在了他的脸颊上,顿时就如同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立刻昏死了过去。 “苏姑娘...”楚媚怔怔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个顷刻间打晕两个水匪的身影自然是苏婉莹了,在“神之护具”的加持下她的速度和力量已经暴涨到了可怖的程度。 短暂的安静后,楚媚刚刚松懈下来的精神再提了起来,又带着哭腔冲到苏婉莹面前一把抓住后者手腕道:“苏姑娘你快带我走吧,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会放过我的...”。 “咳咳,楚姑娘...杜公子他们还在被关着呢,你别那么着急”两声轻咳后杨华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正在说话的楚媚。 “呆瓜说的对”。 楚媚微微一怔望着走来的杨华又看了看点头的苏婉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啥时间灭了一半,她略带幽怨的眼神瞪了眼杨华,心中不明白为什么武艺不凡的苏婉莹竟会听从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穷书生。 尤其这个穷书生竟然还对自己毫无兴趣,这无疑让本来对自己魅力十分自信的楚媚备受打击,自然而然地对杨华心怀不满起来。 “杜锋和董源在他们手里不会有事的,那些贼子要拿他们换钱的,可我不一样,你们要是不管我...”楚媚说着又啜泣起来。 “你放心楚姑娘,我俩这么远跟过来自然会把你们都救出来的”杨华镇定地接着道:“待会还得你配合我们一下,我们会假扮这两个水匪压你去关押的地方,等机会一到就带你们出来”。 “我?可我...行吗?”楚媚听着杨华的话略略吃惊道。 “你放心,水匪一路上来都没有发现我们,而这个地方又这么隐蔽他们断然不会想到会有人跟来救人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关在这里的还有不少童子肉票,他们想要换钱就得分头去找肉票的家人,到时候他们人手一少就是咱们的机会了”杨华肯定道。 “那要我怎么做?”楚媚轻叹一声道。 ... 片刻后,就见船舱处走出来三个身影,其中两人一高一矮,另一道身影则被那个个高的扛在肩上,嘴里还被捂了一团白绢,手脚不断挣扎地踢打着身下的高个,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高个和矮个穿着两个水匪的衣裳,正是杨华和苏婉莹,虽然看去略微不太合身,但这些水匪穿的衣服是一件宽大的黑色袍子,袍子上兴许是为了遮挡面貌还带着一件苇帽,穿在身上除非近距离观察否则很难看出袍子下是谁。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杨华又一次实践了这句经典佛语,或许是趁着机会发泄对杨华的不满,楚媚敲打杨华的力度十分真实,甚至还用足了劲。 穿过一条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栈道,占地极广而又宽敞的水寨印入眼帘,这连夜的奔波即便是水匪也困顿了下来,故而这一路来倒是没看到多少水匪,杨华侧目远眺,水寨中央不远处有一间主厅,主厅西侧是一条隐蔽的道路,道路尽头便是关着杜锋等人的一排排牢房,杨华之前正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质都被带了进去。 杨华深吸一口气继续扛着楚媚朝牢房在的那条路走去,正在此时那主厅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敞着胸膛的光头大汉走出门伸了个懒腰,也是此时他看到了正抬着楚媚走的杨华和苏婉莹。 “我去,刘大能?你能耐了啊,怎么越来越快了哈哈”那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杨华浑身一震,这才知道自己假扮的人叫做刘大能,似乎是个“速度”很快的人? “哦...我带这人去牢房了”杨华刻意压低嗓子说道。 “你这家伙,怎么被这娘们折腾坏了?怎么嗓子都哑了?”那人闻声一怔随后笑骂道:“反正赵老大现在不在,不如咱们一块享受享受啊”。 楚媚听到了此人的话不由地身体一颤,眼中闪出慌乱不断微微摇头起来。 “不行!赵老大吩咐过了,不能打草惊蛇的”杨华赶忙拒绝道。 “你他娘的,赵老大不让动这娘们你不是也动了,怎么就只能你吃肉大家好喝汤也不行?”那汉子不由生出了火气。 数着那汉子就走下主厅前的台阶,说话间就要往杨华这边而来。 “呆瓜,要不要动手?”身后的苏婉莹握紧拳头低声问道 “不行,现在还不行”杨华眉头微皱道,心中却是飞速思考着,方才这个汉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杨华,明明这帮水匪个个都觊觎楚媚,要是有机会巴不得死在楚媚肚皮上也行,但最后竟然唯独这个刘大能可以占有楚媚,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些水匪杀人如麻,但话里话外似乎都很敬畏那个赵老大,难不成?...”杨华顷刻间想到了一丝微末的可能,但眼看汉子就要过来,也没有时间留给他犹豫了。 “你他娘的长本事了啊,我是什么人是你能比的,赵老大跟我的关系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就算坏了规矩他能拿我咋样,但要是我把你不听规矩的事告诉老大,你觉得他会对你咋样!”杨华喝道。 那光头汉子听到杨华声音的一瞬间顿时一怔,不由停下来脚步,脸上横肉一阵抽搐,显然是被杨华气得不轻。 杨华看着一脸怒气的汉子心中也是泛起了嘀咕,他只是猜测,猜测这个刘大能和赵老大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才会有这种特权,但毕竟只是猜测...万一猜错了,想不打草惊蛇都难了。 “妈的,行!你小子我记住了,不就仗着赵老大是你表哥嘛,我看等赵老大以后调回家里你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听着汉子的话杨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还真猜对了。 “那也是以后再说,我现在带她回去了,你不许过来!”杨华继续冷冷说了声,而后便在光头汉子怨恨的眼神中带着楚媚和苏婉莹扬长而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芦苇摇曳,空气中包含着湿气充斥在杨华一行人的身边,兴许是昨日的那场雨,栈道上湿漉漉的,杨华背着苏婉莹小心翼翼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跌落两旁的芦苇荡里。 一盏茶的功夫后,只见一排木屋显现在栈道尽头,木屋外是四名来回巡逻的水匪,宽大的黑色袍子笼罩着身子,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剑。 “苏妹妹,四个人你多久能解决,一定要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杨华侧身对身后的苏婉莹问道。 “这四个人看内息应该武功都不低,若是平时想要不动声色解决他们还真不简单,不过只要出其不意,在两步之内突然出手,就没什么问题”苏婉莹想了想道。 杨华暗暗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盘算,低声继续对肩上的楚媚道:“楚姑娘,待会要委屈一下你了,为了能够安然脱身你最好不要乱喊乱叫”,楚媚听着眼神一颤但自知已经骑虎难下,只好艰难地点了点头。 “喂,来的是谁啊!”十五步外,四名水匪中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喝道。 为了遮盖身份杨华和苏婉莹都将苇帽戴在了头上,故而看去只能看到身子却看不清脸,也难怪这守卫会如此警惕。 “连我也认不出了嘛”杨华沉声回应着,说话间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黑木雕刻的腰牌,上面赫然刻着象征身份的名字。 “哟,这不是刘大能嘛,呵呵,你那肩膀上的娘们就是那个楚媚吧,怎么~三分钟不到就回来啦”刀疤脸见到腰牌后不由笑了起来。 杨华佯装气恼地冷哼道:“哼,别废话了,赶紧把人接过去,这一路累死我了”。 “哈哈哈,我看你是腿都软了吧,这娘们竟然这么厉害,等后面老子非得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不可哈哈,也让他知道知道真男人是啥样的”刀疤脸继续笑着,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刘大能的讽刺。 杨华暗道一声这个刘大能看起来平日里人缘属实不咋地啊,说着就一把放下楚媚,喘了喘气便压着楚媚继续朝前走去,此时已经距离四名水匪十步以内了。 “唉我说刘大能,你跟你那个小弟这大白天带上苇帽干啥,不就是没被骚娘们弄的快了点,也没啥可丢人的不是哈哈”刀疤脸的笑声与其他三个水匪的笑声接连传来。 杨华苦笑一声,原本想着还得找个借口解释自己戴着苇帽的原因,没想到这个刘大能“快枪手”的名声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掩饰。 杨华便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低着头压着一脸惊恐的楚媚朝前走着。 八步... 五步... 三步... “楚姑娘,委屈了”杨华耳语道,说完只见杨华轻轻一推将楚媚往刀疤脸身上推去。 “想要的话自己就接着吧”杨华淡淡说了句,朝前倾的楚媚正好遮挡住了他抬起来的面容。 “呵呵,接着就接着,这娘们长得这么俏,也让老子好好爽一爽哈哈”刀疤脸毫无防备地一把将楚媚搂在了怀里,也正是这时他余光一瞥,看到了那张陌生的脸。 “嗯?”刀疤脸心中刹那间涌出一阵惊疑,可惜已经没事太晚。 “苏妹妹,靠你了!”杨华低呼一声,整个人身子猛地一闪,一直被他挡在身后的苏婉莹终于动手了。 仿佛有几声轻微的“咔哒”声传来,但那四名水匪已经没功夫想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在他们眼中只剩下了一道白光,快如闪电的白光瞬间砸在了他们脸上。 巨大的力量接连划过三名水匪的脸,而后只听到“砰砰砰”三声,三道人影就远远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当即就昏死了过去,他们脸上一道红红的拳头印更是十分的醒目。 “你们是谁!”刀疤脸反应还算快,虽然看到三人落地时大惊失色,但下一瞬立刻一把抓住楚媚的脖子喝道,看样子是打算挟持楚媚来僵持了。 只是,刀疤脸话音刚落,他的脸上就闪出一阵惊慌的神色,那是因为一道凌厉的气势从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他根本不知道这道气息已经绕到了自己身后的,任他反应再快也无法躲避了。 “咚”的一声后,刀疤脸被苏婉莹一掌打中脖颈便闷哼一声晕了过去,刚刚抓着楚媚脖子的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咳咳”楚媚看着不过转瞬之间倒下的四人一脸震惊,不过刚刚被刀疤脸掐住的瞬间仍有些上不来气,不由轻咳了两声,想起自己是被杨华推出来的,不由又幽怨地看了眼对面一脸歉意地杨华。 不对老娘感兴趣就算了,竟然还不知道怜香惜玉,楚媚心中不由对因为杨华扣了个不解风情的帽子。 ... “砰”的一声,原本锁闭的木门被苏婉莹一脚踹开,惊地被关着的人纷纷抬头看去,只是里头的光线略有些暗,突然被外面的光亮照进来,不由地让里头的人又纷纷侧过脸去,只能看到杨华几人淡淡地轮廓。 “别...别杀我,我有钱,我爹也有钱,你们问他要,要多少有多少!”只见从屋子角落跌跌撞撞跑来一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杨华面前,语气诚惶诚恐连连磕头起来。 杨华看着一怔,心中却觉得十分讽刺好笑,因为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极其看不起自己的杜锋。 若这一幕被外头人看到了,堂堂咸阳太守公子跪在一个穷书生面前磕头认罪,只怕都会惊掉了下巴。 杜锋连连求饶着,同时另一个身影也爬着跑了过来,学者杜锋有模有样地求饶起来。 “大爷饶命!我家也有钱...还有那个楚媚...她是咱们北魏第一歌姬,她的卖身契就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把她献给各位大爷,让她给你们当奴隶,当牛当狗都行的”说话的人自然是董源,说着还肘了一下示意着身边的杜锋。 “对对对,楚媚的卖身契就在我身上,都给大爷,她以后就是大爷你们的奴隶...哦不,是玩物,是狗,随你们怎么玩都可以”杜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而后双手颤微微地想纸拿了起来,可一张脸还是胆怯地埋了下去。 杨华看着眼前的卖身契,心中一怔看向一旁,果然楚媚露出了悲怆而又冷漠的神色,只是朱唇紧咬来宣泄着心中的悲凉。 谁能想到秦川人人相传的那个有德有才的杜公子,竟然会是一个贪生怕死、毫无骨气的胆小鬼。 “咳咳...既然杜公子不打算要这张纸,那我就替杜公子收着了“。 杜锋感觉到手中的卖身契被人拿走微微一喜,只是听着这声音却让他感觉出有些耳熟,不由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啊!是...是你!“这一眼看过去,杜锋瞳孔长得巨大,一声惊呼就不可避免地喊了出来,直到杨华猛地捂住他的嘴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才安定下来,但眼眸中的惊讶却是一点不减。 “啊?怎么是你这个小子...还有苏姑娘?“董源抬头也认出了杨华,不由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杨华惊呼道。 ”二位还是小点声吧,别把水匪都叫来了,咱们都玩完了“杨华无奈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到底是谁?难道你是水匪的人!”杜锋一把甩开杨华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站起来问道,眼中除了最初的震惊还多了几分恼怒。 他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是那么的卑微、低下,他甚至不要脸面地磕头碰脑,但他没想过自己磕头的对象竟然是这个自己看不起的“穷书生”。 “我要是水匪的人,他们会在那里躺着嘛,我当然是来救你们的,这一点楚姑娘可以证明“杨华对着楚媚说道,只是楚媚的眼中已经是满满的怨恨,闻声后只是淡淡地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额...反正你就知道我是来救你的就好了“杨华无奈道。 ”呵呵,救我?就凭你,你知道外面有多少水匪嘛,连公孙止都死在他们手上了,你如何救我?“杜锋仿佛听到了笑话一样看着杨华。 “公孙止没有死...而且这水匪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也知道从这里逃出去很难,但总比你在这等死好吧,我要是跟你一样,那晚上你派人来凿船杀我的时候,我也该认命了”杨华毫不在意杜锋的轻视淡淡说道。 杜锋和董源却是一惊,相视一眼后他脸色铁青道:“什么凿船?本公子为何要凿你们的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呆瓜,这人根本不知好歹根本不值得救他们”苏婉莹气呼呼道。 “不救最好,我就说了不救,不管他们我们现在就可以走!”楚媚闻言也是附和道。 “呵呵,他恶随他恶,我也不是为了救他一个人”杨华不为所动说道。 “呆瓜真是个呆瓜!”苏婉莹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气鼓鼓地抱着膀子扭过头去。 “那个...你说公孙止和水匪有关系,这是什么意思“一直听着他们说话的董源捕捉着重要的信息问道。 “公孙止和水匪沟通好,先是派人将渭河渡口所有的船带走,然后趁着你乘船听曲的机会夜袭,他再佯装落水而走,好让你落在水匪手中,到时候你家自然要送上一大笔的赎金给水匪,但这只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即便拿到赎金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走的”。 “二位被水匪所擒,杜荣太守和董县令见水匪不放人,自然会去求公孙家派高手来救你们,到时候他们再唱一次双簧,告诉杜荣太守他们从水匪手中救出了你们,那还会拿到一大笔酬劳,简直是一举两得啊”杨华看着杜锋二人震惊的眼神一五一十说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虚情假意非君子 不大的木屋里,除了关着杜锋和董源,还有那十来个肉票童子,一个个睁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杨华几人,或许是害怕所有这些肉票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故而杨华适才说的关于公孙止联合水匪的事在这间屋子里可谓落地有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不可能...这不可能,公孙家与我杜家乃是至交,他们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这些年在秦川除恶扬善谁人不知,你竟然说他勾结水匪,简直是无稽之谈”显然杜锋并不愿意相信杨华所言。 “更何况公孙止是我自己请来的,这乘船听曲也是我提出来的,我不过是想着趁机会与他多结交结交,他事先都不知道怎么会和水匪计划好呢?”杜锋继续说道。 “公孙家的门徒遍布秦川各地,光分堂就设立几十个,你杜大公子行事如此张扬,就算你没提前告诉公孙止,他要想知道你的行程只怕也不是难事”杨华摊了摊手道。 “不会的,公孙止亲口说过与我志同道合,只要我杜家有事他们公孙家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我可是亲眼看到他落水的,要不是水匪人多放箭射伤他,公孙止定会护我周全的,你...你不要信口雌黄了”杜锋闻言一怔但仍是不愿意承认。 “哼,这世上心口不一、表面君子背地小人的人还少吗?尤其是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世家子!”。 一道冷淡的声音从楚媚口中传出,杜锋不由一怔望向楚媚,二人眼神交集的瞬间他却是心虚似的闪躲开来。 楚媚望见杜锋躲闪的眼神冷冷一笑,或许是杜锋这样的表现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只见她往前一步自嘲般继续道:“可笑我从小在风月场长大,本应该见惯了你们这些臭男人、负心汉的姿态,却还是在你花言巧语之下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呵呵,真是可笑啊”。 “楚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你在颍川声名赫赫,为何突然入了秦川,这卖身契又是怎么回事?“杨华闻言不由疑惑道。 “这话你就要问问这位杜公子了”楚媚指了指杜锋冷笑道:“我楚媚六岁就被爹娘卖了身入了风月场,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好在老天爷可怜我给了我这张脸和这副嗓子,可以让我在以色事人的日子里一步步爬起来,虽然我仍然是一名卑贱的歌姬,但好歹我吃穿不愁,在颍川如你所言,也算声名赫赫,也不用担心过那种担惊受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其实我原本已经很满足了”。 “只可惜,我终究还是信了不该信的人,是他!”楚媚说着怨恨地指了指杜锋道:“他说他看上了我,愿意为我赎身,甚至要带我回咸阳并且许诺让我做他的妾室...呵呵呵,你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贱籍女子,能够做到世家大族的妾室已经算是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了”。 楚媚说着眼圈渐渐泛红起来,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崩溃继续说道:“其实我真是贱,我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这些臭男人心里想的什么我能不知道?不过就是淫虫上脑的那点事,为的也就是图我的一时新鲜,新鲜过了就如同衣服一样扔了好了,所以这么多年我游走在风月场,尽最大力量保持着自己的完整和高贵,让那些男人对我心痒难耐,求之不得,心甘情愿花钱在我身上,可我从没想过我会有从良的那天”。 “因为我知道那不可能,一日贱籍终身贱籍,我明明知道他不过是贪图我的容貌想要据为己有,所以那些海誓山盟我也不信,毕竟我自己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我没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我就想要过更好的日子,一个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我年老色衰后饿死街头的日子,所以我很贱很贱地动了心,因为他是咸阳太守的儿子,是拥有泼天富贵的世家子,但我也不是随随便说就动了心,这么多年也有许多人嚷嚷着要带我回家,可他是这些人里看起来最真诚的那个,他说他会为我赎身后抹去贱籍,甚至他的名声也是最好的,人人都说杜公子智勇双全,才德兼备,从不盛气凌人,我和他接触很久,他都是表现的文质彬彬,我想着即便他厌烦了不愿意多搭理我,也不至于会抛弃我的”。 “所以我相信了他,把我维护了十多年最珍贵的身子给了他,在卖身契上签了字,我兴高采烈地答应他陪他一路泛舟为他奏乐歌唱,可我没想到,他根本没有去消除那张奴契,我在她眼中就只是一个随手可弃的垃圾而已,他那副正人君子的作派完全都说伪装出来的...呵呵呵,我真的好恨,我早该想到的,被关在这我怕的要死,可我都没想过帮着贼人害你...你却把我送给水匪,你真的好狠!”楚媚怨恨之气一发不可收拾,一股脑对着杜锋倾/泻/出来,此时的杜锋在她眼中再也不是那个人人称颂的世家公子,只是一个怯懦胆小而的无耻小人。 “你...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本公子,一个歌姬本公子给你好脸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你还想要怎样,反正你与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陪谁不是个陪!”杜锋被楚媚说的脸色一变也是连连呵斥道。 “杜公子!此言差矣,莫入贱籍乃是无可奈何,人的出身无法决定,但人的品行却是后天养成的,若是杜公子不是太守之子,只怕此刻你连还不如楚姑娘呢”杨华听着脸色不悦道。 “楚姐姐,没想到你这么惨啊,呆瓜我们一定要救楚姐姐出去,至于这两个坏人,哼,我可是不管他们!”苏婉莹走上前抓住楚媚的手安抚着她的后背然后瞪了一眼杜锋道。 杜锋见苏婉莹的眼神不由想要解释,可看着她那双冷漠到无情的眸子不禁欲言又止起来。 “杜公子莫慌,我相信杜大人还有公孙家不会不管咱们的,那些贼人就是想要钱而已不会对咱们怎样,我看这臭小子满口胡言只怕是看上了楚媚又没法带楚媚逃出去,想拉咱们下水好有了倚仗”董源此时却在杜锋耳边冷冷低声说道。 杜锋本就不愿相信公孙止害他的事,加上被楚媚一番辱骂和对杨华的妒恨,不由立马接受了董源的这个猜测,当即盘腿坐下冷笑道:“既然你小子本事这么大,那就带上这贱人走吧,我看你能走出去几步,还有苏姑娘,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自然欢迎,要不了多久公孙家的高手来了就可以救出我们,我保证你无性命之忧,出去以后跟着公子我少不了荣华富贵的...”。 杨华看着杜锋二人忍不住叹了口气,暗道这人心黑了果然看什么都是黑的。 “呆瓜,我本来以为这世上比你傻的人不多,没想到这就有两个,他们两个脑子是不是不太对,我是真不想救他们...”苏婉莹气呼呼地说道。 ... “你...”杜锋闻言皱眉正欲呵斥。 “我相信那个大哥哥说的”忽然一个声音从那些蜷缩起来的肉票中传出,几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半大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大哥哥,你真是来救我们的吗?”那少年眉目清秀,只是在连日的惊讶中显得十分憔悴。 “当然,我来这就是为了救你们所有人,不过你刚刚说相信我却是为何?”杨华问道。 那少年咽了咽口水,童真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不安,但最终还是勇敢地说道:“我叫陈子安,是白沙县人,我刚刚听大哥哥说那些水匪和公孙家的事,就想起我们被抓来的经过和大哥哥说的十分相似呢”。 “哦?那你们是怎么被抓的?”杨华一惊连忙问道。 “我们这些人都说白沙县和周边县乡的人,我是最大的,最小的只有八岁,那是一个月前,我爹说公孙家要招收外门弟子,为了能够进入公孙家,我们这些人都按着约定到了白沙县城外树林里等候,公孙家也来了几个弟子选拔我们,只是没想到选拔没多久就来了匪徒,他们一会就把公孙家的人杀了然后就把我们都给抓了起来一路带到了这里”陈子安一五一十数着,杨华等人听着心中都是泛起波澜。 “白沙县的绑架案竟然与这次画舫被劫如出一辙,而且这些孩子能够进入公孙家选拔自然都不是穷苦人家,看穿着打扮都是十里八乡的富户,这摆明是串通好了要敲诈这些人家里,只是白沙县那次绑架却没有公孙止....看来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有可能的”杨华沉声道。 “你最担心什么呆瓜!”苏婉莹问道。 “我担心和贼人串通的不只是公孙止,而是整个公孙家...甚至有可能不只是这两次,兴许他们已经合作多次了“杨华皱着眉头说道:”若真是如此,这个公孙家才真实表里不一,实足的大祸患啊”。 原本信誓旦旦的杜锋和董源听了后顿时生出冷汗,事到如今即便是傻子也明白了杨华所说的肯定是事实,那如此一来,指望公孙家救自己不可能,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被坑钱,为今之计就是得赶紧逃出去了...。 “苏姑娘!你人美心善,定然不会看公孙家和贼人如此嚣张害人对吧,你武艺高强公孙止都不是你对手,这些水匪自然奈何不了你,你把我救出去,我会让我爹给你钱,想要多少要多少,我出去以后一定带着大军踏平华山替天行道好不好!”反应过来的杜锋连忙起身对着苏婉莹说道,在他看来在场中只有苏婉莹是可以托付的。 “对对对,苏姑娘,你行行好把我也救出去,我爹也有钱,我也愿意替天行道的苏姑娘”董源有样学样说道。 “切~两个大傻狗,丑八怪,害了楚姐姐还想要求我救你们,做梦去吧”苏婉莹冷漠地扭过头看也不看二人,顿时让杜锋和董源心中如坠冰窟。 “你们也不要着急,虽然水匪现在人多但是咱们只要计划好,逃出去是没有问题的,前提是你们两个需要配合我,只要大家都可以平安无事,而且我必须说清楚,我是来救所有人不是单单你们两个,所以千万不要只顾着自己坏了大局”杨华正色道。 杜锋二人闻言一怔,在他们眼中杨华原本只是个没本事的穷书生,仗着一张小白脸赢得了女人欢心,这让二人本就十分不爽更是不可能把自己性命交付给他,可令二人意外的是,苏婉莹和楚媚不知怎么竟然听着杨华的话都纷纷点头答应起来,这倒是让二人倍感意外。 “你...你有什么计划?“虽然心中极为不愿,但杜锋也只好问起杨华来。 杨华便顺势将关于外面水匪形势的分析讲了一遍,制定出让杜锋二人跟杨华和苏婉莹假扮四个守卫,来打消水匪的顾虑,然后再由苏婉莹去探听关于水匪何时兵分两路,等到时候再一鼓作气偷偷上船逃出生天。 一番言论下来,苏婉莹和楚媚眼中看向杨华都多了几分神采,反之杜锋和董源除了几分吃惊和意外,却还有几分嫉妒一闪而过。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逃出生天(一) “子安,你告诉大哥哥,你想不想回家”。 “当然想,一直都在想,我想爹娘,也想爷爷奶奶...”。 杨华看着抬起头眸子中闪烁着坚毅神色的陈子安露出笑容,将手轻轻搭在少年肩膀上道:“既然这样,如果遇到危险不怕不怕”。 陈子安倔强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怕,我可以帮大哥哥的”。 “好样的,那你答应大哥哥要待在这里,保护弟弟妹妹还有这个大姐姐的安全,因为子安你是男子汉,所以你要担起这样的责任和勇气,大哥哥会守在外面,等到了时间会打开门,到时候你要帮哥哥组织好弟弟妹妹全部出来,不能乱跑乱叫,你能做到吗?”杨华先是看了看心灰意冷站在一旁的楚媚然后抚摸着陈子安的头顶道。 “嗯嗯,我答应大哥哥,我一定保护好弟弟妹妹...还有那个大姐姐”陈子安忙点头道。 “把咱们的命和这样一帮小屁孩连在一起,亏他想的出来...还指望这样一个小鬼,到时候手忙脚乱有他好受的”董源悻悻然低声说着,但也没有刻意遮掩声音,故而杨华几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指望一个赤子之心的少年,总好过指望一个被水匪吓得尿裤子的鼠辈”杨华难得地驳斥了董源,不由让后者脸色一变,可想想现在的状况又是敢怒不敢言。 “好了,按计划行事吧”杨华淡淡说了句,便起身朝屋外而去,苏婉莹紧跟在他身后也走了出去,经过杜锋二人时还冷哼了一声。 “公子?” “走吧...”杜锋冷冷回应着董源。 此时的杜锋和董源也换上了水匪的黑色袍子,正是不久前被苏婉莹打晕的四名守卫中的两人,为了掩人耳目杨华让杜锋二人也扮成了水匪模样,这样正好可以扮作四名守卫了,而先前的四名守卫早被杨华和苏婉莹五花大绑扔到了芦苇荡中了。 只见杜锋二人不情不愿地也站在了木屋外,并将木屋的门再一次紧闭了起来,此时已经到了酉时,两旁的微风吹拂地愈发凉爽,也让四人的心在这个水匪环伺的地方更加警惕起来。 “咱们要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杜锋带着苇帽依旧不安道。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如果真到了没办法的地步,杜大公子也得拿出点真拳脚了”杨华淡淡道。 杜锋闻言一时哑然,不由质疑起自己相信这个小白脸的决定是对是错。 约莫半个时辰在一阵安静中过去,就在几人紧绷着的心弦略微放松的时候,只见栈道上传来一阵缓步而来的脚步声。 “小心有人来了,把帽子都戴好”杨华说着紧了紧自己的苇帽。 杜锋几人闻言也是连忙戴上了遮挡面容的苇帽,紧张地盯着来人的方向。 “楚姑娘,该演戏了~”杨华略有些尴尬地说道。 “知道了”屋内传来楚媚平淡到了极致的回应。 不一会,只见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水匪一步步走来,二人手中还提着两个木桶,清风吹拂过,杨华似乎闻到了一丝饭香味。 “也是,水匪得留着肉票换钱,总的给他们送吃的”杨华心中明白这两个水匪的来意了。 那两个送饭的水匪走到距离四人十五步左右时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姿态不一却都带着苇帽的四人,不由都是一怔。 “四位师兄...怎么在这时戴起来苇帽了?”其中一名略有些胖的水匪面露疑惑道。 此时四人中杜锋站在最中间抱着膀子,手里拿的正是之气刀疤脸的那柄长刀,自然装的是四人中的领袖刀疤脸,也是因为刀疤脸身材高大,四人中也只有杜锋能勉强撑起来他的衣服了。 此时的杜锋听着水匪的话不由一惊,因为对面水匪恭敬的样子与杨华猜测的一模一样,也正是杨华笃定这些水匪中四名守卫地位较高,寻常水匪不敢得罪他们,杜锋才有了几分安心,不过那时他还对杨华持有怀疑,现在却是不得不信了。 “我们的事,也轮得到你管了?”杜锋冷哼一声,话语中透露出不耐烦的味道来。 杨华闻声不由暗暗一笑,那刀疤脸嚣张至极,让杜锋假扮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刚才水匪口中的一个词却深深埋在了杨华的心中。 “师兄?这水匪为何喊刀疤脸叫做师兄?”杨华心中疑惑道。 “额...师兄的事咱们肯定不敢管,这不就是好奇呵呵”那水匪闻言连连点头道。然后与另一人赶忙快步上前走来。 “行了,把饭放到那就行了,没事就该干嘛干嘛去吧”杨华沉声道。 “啊?师兄这是为啥?”那水匪在几步外一顿足不解道。 “哪来那么多为啥,废话这么多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舌头!”杜锋恶狠狠说道。 “这...师兄别生气,那...那我们把饭放这里了,上面酒菜都是给四位师兄的”两个水匪无奈对视一眼后还是那个胖水匪开口道:“对了师兄,你们看到刘大能了吗,他送那个楚媚过来就没人了,现在大厅那边...有点忙呢”。 “他啊...在里头忙着呢~”杨华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那两名水匪闻言一阵不解,正在此时忽然从木屋里传来了几声细步可闻的女子声音,两名水匪听着浑身一怔。 那声音分明是女子的低吟!声音微弱却是摄人心魂,听的两名水匪顿时惊气血翻涌,那声音似怨似魅,细喘吁吁,若是有人细看就会发现杨华和苏婉莹脸红的都快到脖子根了。 “咳咳,你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自己清楚就好”杨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尴尬说道。 那两名水匪顿时醒悟过来,暗道刘大能这小子真他娘的命好,嘴上却是连连说着是是,也将“刀疤脸”不让他们靠近的原因归结到了替刘大能保守秘密上。 .... “刘大能这小子呢真行,竟然让四个师兄给他看门,看样子还是赵老大的面子管用啊”。 “要不是靠着老大他算个屁啊,不过赵老大要知道明明赏赐的娘们头回春被刘大能抢了,呵呵,我看老大会不会放过他”。 片刻后,两名水匪放下酒菜沿着原路返回了,只是两人私下里自然少不了对“刘大能”的一番讥讽和羡慕,除此之外二人却是浑然不知刚才的四人竟然早就不是原来的人,更是没有对最后杨华问的话多加思虑。 木屋前,看着远走的二人杨华四人终于长出了口气,屋内的楚媚也结束了那乱人心弦的声音。 “呼~这娘们...真骚”董源下意识说着,可话音刚说完就感觉到一阵劲风吹来,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竟然被苏婉莹扇了一个巴掌。 “你嘴里再不干净,本姑娘就把你也扔下去喂鱼!”苏婉莹声音清脆却饱含着怒气。 “我...好好...我再不说了“董源心中虽有气但碍于还要靠着苏婉莹逃出去也只好作罢。 “按着那两个水匪的话,亥时他们就会分出一半人出河口去找肉票派来的接头人汇合,听情况他们那个领土姓赵的也已经先一步离去蹲点去了,这样他们剩下的就不过十来个人,而去群龙无首,正是咱们逃出去的好机会”杨华的分析打断了这一插曲,也让几人急躁的心情安定了下来。 原本计划中是趁着夜色由苏婉莹去水匪那边探听消息,可没想到水匪的行动竟然这么快,今夜就要分头行动,好在来了两个送饭(憨批)的,在杨华以查问赎金情况的诱导下,当即就说出今晚分头行动的事,临走时还不忘对四人说让四人放心,去要钱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 ... 一番酒足饭饱后,随着天色渐渐暗沉,距离水匪分头行动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杨华几人耐心等待着,终于三个多时辰后,四人忽然听到远处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来。 “是开船的声音!”杨华闻声当即说道。 “对对,的确是开船的声音,看来他们应该走了呵呵”董源听了面露喜色。 听着不远处水流的哗哗声和扬帆的吆喝声,杨华想了想道:“我和苏妹妹去看看守卫情况,一旦时机成熟我就回来叫你们”。 说罢,杨华便带着苏婉莹沿着栈道朝前走去,走到尽头时二人躲在芦苇丛中远远看去,果然有一艘大船已经渐行渐远,很快就被芦苇荡遮住不见了踪迹。 但二人粗略一看,没想到留下来的水匪依然有将近二十人,一半守在出芦苇荡上船的栈道口,另一半就在主厅外来回巡逻着。 “没想到他们还是留了这么多人,苏妹妹...你能一次性打几个?”杨华低声问道。 “要是放开打这些人都不是我对手,不过我一次性也最多打不到十个人,到时候打草惊蛇其他人肯定反应过来去木屋那边了,楚姐姐她们就危险了”苏婉莹不安道。 “除非...”苏婉莹想了想看着杨华忽然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你有什么好办法?”杨华赶紧问道。 “除非你和我分头行动,你也搞定一半人,那就行了”苏婉莹盈盈一笑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逃出生天(二) 月色下,芦苇荡。 “我?...”。 杨华怔怔地看着苏婉莹然后略显尴尬道:“我出主意还行,打架...还不如杜锋他们呢”。 “谁说的,你忘了你这么收拾那些打结你的人啦?”苏婉莹赶忙道。 “可...那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用那个护身功法啊,谁知道现在好不好用”杨华无奈道:“最主要他们要是学当初那人拿绳子或者石头砸我,那我也没办法了,我总不能跑去抓他们打我吧...”。 “谁说不可以?”哪知苏婉莹却又是一笑道:“我这有一招江湖绝学,可以让那些人一拥而上去打你!”。 “啊?还有这种招数?”杨华闻言一怔,只见苏婉莹笑着靠近他,少女的体香和呼吸的温热让他浑身一颤,不由咽了咽口水,但接下来苏婉莹说的话却更让他震惊了。 “这...这就是那个绝招?这能行吗苏妹妹,他们万一不中招怎么办?”杨华将信将疑道。 “这招可是我娘教我的绝学,只要你按我说的喊,绝对可以让他们中招,而且...眼下的情况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苏婉莹摊了摊手道。 杨华一时哑然,苦笑一声道:“好吧,看来真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 水寨,正厅内,包括白天拦过杨华的光头汉子在内共有五名水匪,在正厅门口来回走动的还有四人,随着夜色的深沉,水匪的精神也愈发疲倦下来,至于守卫水寨的工作众人都只当作是一个过场,毕竟谁也不相信这秘密的水寨还需要守卫。 “他娘的,那个刘大能是死在那娘们肚皮上了吗,现在还不回来?”光头汉子没好气地骂道。 “呵呵,想必是那小子最开始”输“给了那娘们,非得在那找回面子不可,不过我看多半是腿都提不起来力气了哈哈”笑声是从那个送饭的胖子口中传出来的。 “对了...离师兄他们四人这是打算一直守在那里吗?”光头汉子又问道。 “他们可是主院派来的师兄,咱可管不到,他们四人一来这里就一直在木屋那里待着,平日里就赵老大和他们有交集,他们只怕正眼都不瞧咱们一眼”胖子悻悻然道。 “他娘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姓了「那个」了,咱们这些年为了宗门风里来雨里去,惹上了一身的麻烦,也就多了几个闲钱,舒服的不还是他们,他们还看不起咱们,等这趟差使过去咱们也能去主院当弟子,我看他们还能神气多久”光头汉子似乎对刀疤脸四人十分不满接着道:“而且要不是他们有我们在外面当诱饵,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银子和响亮的名声,要不是有把柄在公...他们手里,老子早就不干了,惹急了说不定还要去报官呢!”。 ”嘘嘘嘘!”胖子连连噤声,其余几人也是略显慌张地看了眼光头汉子。 “你可小点声,万一被离师兄他们听见,要是知道你有这念想,赵老大也保不住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胖子心有余悸地道:“咱们既然上了这艘船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比起以前担惊受怕现在总有点盼头不是”。 “算了算了,老子也就说说而已,怕个卵子”光头汉子一脸怒气说着,尤其想起白天被那个刘大能甩了脸子更是一肚子窝火,不由倒了一碗酒一口干了。 只是他不知道,他心中恨的牙痒痒的“刘大能”正一步步朝大厅走来。 “哟呵,这不是刘哥嘛,哈哈,怎么腿还迈得动?”一名门外的水匪看到披着刘大能衣服走来的“杨华”嘲讽着笑道。 他的笑声一出,主厅这边的水匪便一个个回头瞧了过去,嘴角都上翘起来,一个个跃跃欲试好好讽刺一下这个刘大能,尤其是光头汉子听了不由冷笑一声,站起身高喊道:“原来是刘老弟回来了,从日上三竿到月亮都出来了,你这三分钟一次不怕把那娘们折腾坏了啊哈哈哈”。 尽管笑声此起彼伏,但“刘大能”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淡定地低着头一步步往大厅里走去,门口的四名水匪看着刘大能完全无视自己,先是一怔而后脸后不悦,纷纷冷哼一声跟着走了进来。 “怎么?刘哥今天在娘们那折了心情不好,心情不好也不能拿咱们撒气不是,虽然你是老大的表弟,但其实身份和咱们都一样,都是分堂的兄弟,等这趟活完了以后去了主院谁高谁低还不一定呢,刘哥你可掂量掂量!”门口一人对着“刘大能”冷冷道。 “嘿嘿,看刘老弟这垂头丧气的样子,该不会这一天也没降服那娘们吧”光头汉子又嘲讽着,顿时大厅里笑声一片。 杨华低着头,只是听着刚才水匪的对话心中暮然思忖出一个令人心悸的真相,尤其是当他听着关于“分堂、主院”的说法时不由更笃定了自己心中关于公孙家的猜疑。 “你们...都是公孙家的分堂弟子?”披着黑袍的杨华渐渐抬头问道。 “你这不废...嗯?...你...你谁啊?”光头汉子眼神逐渐变得惊异起来指着杨华问道。 随着光头汉子的声音,一众水匪都瞧了过去,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根本不是刘大能,竟然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小白脸,可这水寨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人溜进来的。 ”咳咳...”杨华看着警惕起来的水匪清了清嗓子抬头道:“我...我是你们...你们的爹”。 ... 九名水匪先是一愣,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旋即就听那个光头汉子怒道:“你他娘说什么?”。 看着水匪成功被自己激怒杨华心中却是愈发紧张,继续回想着苏婉莹教给自己的那一招“绝学”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说!我是你们爹!我...我跟了你们大半天你们都发现不了,真是一帮酒囊饭袋,我赤手空拳都可以把你们打趴下,我不是针对你们某一个人,我的意思是...”。 “在场的各位...都是垃圾!”杨华一口气说完后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警惕地看起水匪来。 九名水匪此刻一个个目瞪口呆,然后过了一会他们纷纷用看怪物(煞-笔)的眼神看着杨华,再三确定对方不过是个毫无内力气息的小白脸后顿时一个个怒由心生,举起刀剑对准了杨华骂了起来。 “他娘的,哪来的小兔崽子”。 “口出狂言看爷爷不撕烂你的嘴!”。 ... “不对...这小子到底怎么来的,难不成他有什么依靠?”怒气冲天的水匪正要群起而攻之,忽然就听那个光头汉子沉声问着,众人才停了下来。 杨华见状一惊,暗道不能让此人深思,于是咽了咽口水终于用出了那个绝招。 只见杨华一甩袍子,神色倨傲鼻孔朝天蔑视地环顾了一圈,然后忽然伸出右手,左手又猛然抓住右手手腕对准了一看就是这帮水匪核心的光头汉子。 光头汉子一惊之下微微一腿,却见杨华缓缓用左手抬起自己右手,直到右手对准了光头大汉的面门,忽然食指猛然伸直,就在众人一阵不解神色中,杨华终于做了一个让他们彻底无法控制的动作。 他勾出食指,对着光头汉子和其他人,用最挑衅的神色将食指往内勾了勾,然后又伸出小拇指朝天蔑视地朝众人晃了晃。 “有本事!你们过来啊!爹就站在这,你们过来啊!不过来就是我儿子!”杨华鼓足勇气配上食指的勾动大声喊着。 ... 一阵落针可闻的安静后,是一阵“啊啊啊”的怒吼声,即便是那个光头汉子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娘的老子受不了了,都给老子上剁了这小杂毛!”。 一时间,九人九把刀齐刷刷冲向杨华,在他们眼神中杨华依然保持着那个勾手的动作,简直是对他们天大的嘲讽和挑衅。 这些杀人如麻的水匪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怒气冲头早就将关于杨华身份的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若他们细心想想就会想到之前的刘大能,乃至于他们鸡蛋忌惮的木屋守卫都已经遇难,那么他们或许会小心对付杨华,可现在这些水匪却是不管不顾,在他们眼中,杨华已经是一块必死的板上鱼肉了,就看他们如何蹂躏他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杨华看着九把刀过来,只能默念一句佛经暗自祈祷起来。 下一瞬,九把刀砍在了杨华的各个部分,水匪们眼中闪出狰狞的神色,期待着即将发生的血肉横飞的场景。 但很快,他们的神色逐渐从狰狞变成疑惑又转变成了惊讶和恐慌! 他们的刀结结实实砍在了杨华身上,可不知道为什么,一道淡金色光晕倏忽一闪后,他们就仿佛砍到了一块铁板上,但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排斥力量从刀身上顷刻间席卷而来。 “啊啊啊!”这些个不怕死的水匪好像看到了世上最惊恐的事纷纷大叫起来。 伴随着惊呼声,九名水匪全都倒飞了出去,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撞在了屋子里的各个地方,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后,便见他们一个个口吐鲜血面露惊恐之色而后昏死了过去。 “哎...这可是你们要打我的...”杨华看着狼藉一片的四周不禁摇了摇头道。 另一边守在栈道口的水匪听到巨响后皆是一惊,随即转过身来想要冲过去查看情况,却忽然听到了一声不应该出现的悦耳声音。 “嘿嘿,你们去哪里啊?你们对手可是我哟!”。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逃出生天(三) 寂静的芦苇荡在渭河上不过是沧海一粟,即便水寨里的响声再大,也传不到已经走远了的大船上了。 栈道出口,十名水匪听到身后的声音齐刷刷回头看去,却看见了苏婉莹背着手笑着向他们走来。 “你是...谁?”。 水匪的声音在他们看清楚苏婉莹的面容后戛然而止,原本惊讶的神色逐渐被惊艳所代替,他们看着这个穿着素裙的少女,在月光的印照下那绝美的容颜更多了一份高雅和决尘脱俗,欺霜赛雪的肌肤即便在黑夜中也是那般瞩目,眉似远山、眸若星辰,最是那盈盈一笑的靓丽,胜过了人家无数,堪称举世无双。 这些个刀口舔血的水匪,在这一刻竟然全部恍若隔世,他们并非没有见过绝色佳人,甚至都游历过无数风月场,但此时此刻,那少女的纯洁美丽却让他们的心霎时间安定了下来,他们只觉得那是广寒宫的嫦娥下了凡才有的美色,怎能由凡人之眼玷污。 齐刷刷的,伴随着少女的笑容,那些个水匪竟然忍不住侧过脸去不敢多看她两眼,看着一个个出神的水匪,此刻的苏婉莹也是愣了一愣。 她只是想吓唬一下这些人然后出其不意,没想到这些水匪竟然好似已经放弃了抵抗,宛如失神一样呆在那里,就连手上的刀剑都缓缓垂了下来。 “喂!我可是来打你们的,你们别傻站在那啊,我可不想欺负人!”苏婉莹气恼地喊了声。 “额...打架?你...你是...”靠前的那个水匪闻声结结巴巴说道。 “哼,醒过来那就该打架了,我是来救人的,你们可别再愣着了!”苏婉莹轻声一喝,那些个水匪直到听到「救人」二字才缓过神来,回想起刚才大厅那边的巨响赶紧拿起了刀剑。 只是就这一刹那的晃神已经足以宣告他们的失败了,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婉莹已经如同一道离弦之家暴射而出,好似一道白色闪电划破了黑夜,顷刻间闪到了这些水匪之中,白色闪电席卷过后,便只听的“砰砰砰”的几声巨响,十名水匪全都被苏婉莹打倒在了地上,一个个红色拳头印赫然出现在了他们脸上。 “早知道这么简单...就直接出来打架了”苏婉莹立在那摊了摊手小声嘀咕着。 其实原本苏婉莹想要迅速解决这十人也并非简单的事,她本打算先出其不意出现,然后靠着自己手里几件奇特的“小玩意”让水匪陷入恐慌再逐个击败。 可显然苏婉莹低估了她容颜的杀伤力,尤其在月色衬托下那份朦胧的美感,足以让这些整日见不到女人的水匪心神震荡了。 这边的动作自然引起了杨华的注意,他立刻快步赶来,看着倒了一地的水匪不禁惊呼道:“这么快?苏妹妹你的武功...哦不,你的机关术真是神了”。 “嘻嘻,那是当然,我们家的机关术天下无双的,不过...他们都是因为发呆然后被我打晕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了?”苏婉莹说着自己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杨华闻言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小声道:“苏妹妹的美貌,比机关术还要惊人呢”。 “好了好了,不管他们了,赶紧去救楚姐姐她们吧”苏婉莹忽然说道。 “苏姑娘!苏姑娘!”正在这时,一道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杨华和苏婉莹扭头看去,竟然是杜锋和董源二人。 “哈哈,苏姑娘武艺高强,我就说这些贼子不是你的对手吧,好了好了,现在可以放心逃出去了”杜锋看着大厅和栈道倒了一片的水匪兴奋地说道,他自然是将这一切都当作了苏婉莹的杰作,压根没想过杨华会起到什么作用。 “你们怎么跑出来了?我还没去叫你们呢,不是让你们守住木门提防着些嘛”杨华有些不悦道。 “你们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外面又一阵乱,我们当然要过来看看情况了,反之屋子就那样有什么好看的”杜锋不耐烦道。 杨华有些气愤地摇了摇头,暗道还好自己和苏婉莹进展顺利解决了水匪,否则现在任意一个水匪朝木屋杀去,那楚媚和陈子安他们都性命堪忧了。 ”我就说了不该指望他们吧”苏婉莹没好气地瞪了眼杜锋接着道:“你们两个在这里待着,我跟呆瓜去接人”。 “好嘞...”杜锋连忙答应着,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华打断了。 “不!苏妹妹你留在这,我去把他们带过来,你们赶紧准备好船就行”杨华忽然说道。 “我可不想跟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苏婉莹皱着眉看了眼杜锋二人,仿佛二人是什么肮脏玩意似的。 “苏妹妹,我是让你看着点他们两个,要是我们都走了保不准他们自己就溜了,说不定为了掩人耳目还会把把其他船毁了,把咱们困死在这,所以你得把他们看住了”杨华拉过苏婉莹笑声嘱咐着。 苏婉莹闻言沮丧地耸了耸肩淡淡点了点头道:“好吧好吧,那你快点,我可不想跟这两个大老鼠多待一会”。 “大老鼠?” “两个又大又丑的鼠辈,不是大老鼠是什么?”。 “呵呵,苏妹妹说的是~”杨华不由笑了笑,而后就赶忙转头朝木屋跑去。 看着杨华离去杜锋的眸子里闪出几分怨恨的神色,生平头一次有人的风头盖过自己,更可况自己的耻辱画面都被杨华看的真真切切,他的确本计划着趁着杨华和苏婉莹离去自己和董源偷偷溜走,然后再一把火毁了其他船,这样就可以把这个眼中钉顺手除去了。 至于苏婉莹,虽然她痴迷她的容颜,但很明显苏婉莹对自己毫无兴趣,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对杜锋来说,这世上美妙的东西若他无法得到,宁肯毁去也不愿拱手送给他人。 但他没想到杨华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想法,暗道可惜的同时看着此刻苏婉莹对自己鄙夷的眼神,杜锋不由对杨华的妒恨愈发深了。 “苏姑娘拥有如此惊人的容颜和武艺,像你这样的璧人其实应该多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世上有时候选择可是很重要的,一步可以直上青云,让你在更高的舞台绽放、但一步踏错也可以让珠玉蒙尘,暗淡无光的”杜锋不甘心地继续对苏婉莹说道。 “哦,我当然要去看看这世界,不过跟你没啥关系”苏婉莹看也不看杜锋道。 “还有,你们除了谢我也谢谢呆瓜,且不说没有他我都懒得管你们,就那边那些水匪还是他解决的呢,这可是对你们的救命之恩”苏婉莹目光看着大厅那边说道。 “嗯?哈哈,苏姑娘真会说笑...”杜锋闻言一怔,但旋即冷笑一声便不以为然,他可不相信杨华有本事打赢九名水匪,自己都没那本事,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穷书生怎么可能比自己厉害? “爱信不信!”苏婉莹冷哼一声。 不一会,杨华带着楚媚和陈子安等人赶到了栈道,陈子安等人看着依旧昏死不醒的水匪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震惊过后便是一个个欣喜地开心起来,压在心头连日的阴霾终于在此刻消散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逃生回家无比的渴望。 唯独楚媚,一脸平淡,亦或者说是毫无波澜。 众人汇合后很快就开始穿过栈道,此时的河水中依然有三艘船,除了画舫被毁剩下两艘都是水匪的盗船,杨华选择了其中一艘较小的船,毕竟陈子安等人还是半大孩子,但开船还需要有人扬帆划桨等等,靠这些孩子可没发驾驭大船。 “那一艘怎么办呆瓜?”苏婉莹看着另外一艘大船问道。 “苏妹妹你有没有办法把底座凿船,这样就算那些水匪缓过来想追咱们,他们没有好船也不可能追到我们了”杨华反问道。 “呵呵,原本是要用来给那些水匪的,不过刚刚没用上,那就现在用吧”苏婉莹眉眼弯弯一笑道。 “那个...苏姑娘,我和董公子去拿点路上的干粮和水吧,咱们也得吃一顿才有力气不是”杜锋此时忽然出来自告奋勇道。 “好吧...快点回来”杨华眉头一皱思忖了一番才答应了下来,虽然暗暗觉得杜锋不会有那么好心,但想想他既然回去总不能不上船,毕竟此刻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杜锋再缺德也不至于毁了自己的生路。 这边说完,只见苏婉莹从怀里拿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石头,等她将这些石头放在那艘大船的底板后苏婉莹又一跳一跳地回到了小船上。 “这就好了?”杨华惊异道。 “呵呵,你放心吧,那可不是普通的玩意,它叫「雷震子」,是我娘亲手做的呢,别看它现在毫无反应,只要一有人踏上底板,雷震子就会收到震动然后就可以把这艘船的底板炸出好几个洞呢哈哈,到时候那些水匪就只能等着当落汤鸡啦”苏婉莹想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妹妹,你家的新奇东西真多,真是厉害”杨华由衷说道,忽然他鼻子一动猛然皱眉往水寨方向看去,那是杜锋和董源去拿水的方向,但此刻却飘来一阵阵的灰烬。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计划外的火焰 夜色中的芦苇荡,原本空气中的寒气忽然变得燥热起来。 转眼之间,一片火海就出现在了杨华的眼中,甚至还伴随着几声微弱的叫喊声。 ... 一刻钟后,杜锋和董源的身影缓缓从栈道上走了出来,二人神色自若,手中提着几个水袋大剌剌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干了什么?”杜锋刚一上船,杨华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气质问道。 “我干了什么?呵呵,我当然是救了大家了”杜锋一脸倨傲地说道。 “你虽然看起来算有几分学问,但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没什么经验,咱们既然已经要逃走了,当然要做到万无一失了,凿船个船底有什么用,到底是稚嫩,本公子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水寨一了百了,这下咱们可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苏婉莹几人神色一变,他们没想到杜锋说回去拿水竟然是要放火烧了这里。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招惹更多的祸患?先别说了,赶紧开船,子安快帮忙杨帆!”杨华眉头一皱喝道,随即便带着陈子安等几个半大孩子还有苏婉莹开始准备开船。 不一会,这艘容纳十来人的船只终于远离了芦苇荡,朝着渭河岸边的方向行驶而去,而在他们的身后的芦苇荡,也渐渐被火光所代替,冲天而起的烟尘和火焰在夜色中顿时照亮了一大片。 “哼,你是不是觉得本公子这样抢了你的风头啊,呵呵,也难怪,像你这样的人这辈子能在本公子面前出风头足以光宗耀祖一辈子了,但可惜本公子可不像你这样优柔果断...”杜锋望着自己的“佳作”得意洋洋地说着。 “够了!你还是祈祷你这一把火不会把大家都害死吧!”杨华忍耐不住沉声喝道。 杜锋闻言一怔,脸上一阵抽搐扭过头来,看着杨华的目光愈发不善,在他看来杨华一定是嫉妒他这次的英明果敢抢了他的风头,但令他气恼的是,杨华一直以来都像个文弱书生,哪怕被他之前羞辱也没有反驳过一字一句,而此刻竟然敢对着自己大呼小叫,这让杜锋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杜公子何等才华,做出的决定你要是理解不了就闭嘴,竟然还敢顶嘴,不要以为有点功劳就上天了”董源站出来呵斥道。 “你们两个大老鼠!”苏婉莹听着气不过正要上前却被杨华拦住。 “我是不理解,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自大,没想到却是愚蠢甚至是自私”杨华说着看着杜锋二人脸色铁青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要防止水匪追来,但也不能打草惊蛇,你明明知道水匪和公孙家关系匪浅,甚至极有可能水匪就是公孙家的人,他们劫持你是做了万全的计划的,你觉得这个芦苇荡可能是他们随便找的地方吗?”。 杜锋二人脸色一变,又听杨华继续道:“自始至终公孙家的人都没有光明正大出现,但不代表他们没有眼线盯着这里,毕竟到时候他们是要装成来这里救你们的,咱们在里面打晕水匪然后凿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多大的声响,但你看看现在,你烧的火只怕二十里外都可以看得见吧”。 杜锋二人此刻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甚至额头上也流下来一丝冷汗。 “所以我说咱们最好祈祷公孙家的人没有那么快发现,咱们可以尽快上岸,否则这一切都白费了”杨华轻叹一声继续道:“而且你不要将你的行为说的那么高尚,你之所以烧了水寨,一方面为了炫耀,但更多的是为了烧死那些看过你丑态的水匪吧,只有他们都死了才能保住你杜大公子才德双全的名声对吗?”。 杜锋看着杨华那忽然变得深沉的眸子眼神忽然闪躲起来,故作镇定地说道:“反正都是些水匪死不足惜,至于你说的公孙家,毕竟还是猜测,我看未必会打草惊蛇,你不要危言耸听了”。 “但愿吧,希望你的愚蠢不要影响到我们”杨华冷冷说道。 “你...!”杜锋气地猛然朝前一步,却被苏婉莹挡在面前,只见她双手抱于胸前冷哼道:“再多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鱼,现在你们还不赶紧去划桨!”。 “本公子岂能为尔等划桨...!”杜锋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在苏婉莹往前一步的气势中逐渐弱到只能自己听到了。 “杜公子...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上了岸有他们好受的”董源凑近对着杜锋耳语道,后者闻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朝另一边走去,最终无可奈何地开始划桨了。 而此时的杨华却是心事重重地环顾着四周的河面,看似平静的背后不知道暗藏着多少波涛汹涌。 ... ... 半日后,一路不停顺流而下的小船终于到了渭河的岸边,此处距离那芦苇荡已经有百里,虽然一夜间杨华始终在提心吊胆,但好在没有任何水匪追来的迹象。 “看吧,本公子说了没事就是没事,有些人小题大做真是没见过世面,要不是本公子英明果断,保不准会遇到什么麻烦呢!”杜锋一脚踏在地面上,顿时趾高气扬地说道,显然这一夜的平静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杨华丝毫没有理会他,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对陈子安道:“子安,你可认识回白沙县的路?”。 “我从小跟着爹爹跑生意,这里的路我都很熟悉,过了这片林子就有一家驿站的”陈子安抬起头满脸喜悦道,仿佛已经看到了家乡的道路。 “子安,这里面的钱你拿上,你是这里的男子汉,你能不能答应哥哥带上弟弟妹妹去驿站,然后租上马车回到家里?”杨华有些担忧地看着陈子安。 陈子安略略有些紧张的看了眼杨华道:“大哥哥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我爹爹肯定会很感谢你的”。 “对啊呆瓜,咱们为什么不送孩子们一块回去呢?”苏婉莹不解问道。 “子安,你别多想,大哥哥是有其他的事要去别的地方,所以不得不跟你分开了,但是天下之大我们都可以相遇,还怕没有缘分再遇见吗,虽然这回家的路很长,但我相信子安一定能做到保护弟弟妹妹对吧“杨华摸了摸陈子安的头笑着道。 “嗯嗯!大哥哥你放心,我绝对会带着弟弟妹妹回家的,而且这里到白沙县不远,驿站老板和我爹也算旧相识,天黑前我们就可以到白沙县的,就是...舍不得大哥哥你们,你们事情办完了一定要来找我玩啊”陈子安点头道。 听着陈子安的话,杨华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一点道:“只要你回去就好,我有机会一定会去找你的...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大哥哥”。 “大哥哥说,我都答应!”。 “回到家就说是官府救了你们就行,不用跟你爹说我的事情,还有关于公孙家的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在家不要出去走动,安稳住上一个月再出门好吗?”。 “啊?...这是为什么,明明大哥哥救的我跟官府有什么关系,而且公孙家的事也是真的,为什么也不能说呢大哥哥?”陈子安睁大眼睛不解道。 “我现在没法和你解释子安,你就知道这样对你们才安全就好了,就当替大哥哥保密了好吗?”杨华连忙解释道。 陈子安皱了皱眉虽然依旧不明白杨华的用意,但此时的他对杨华可以说已经是无比的信任,于是郑重答应道:“那好,我都答应大哥哥,把这些事都保密”。 “那就好...快回家吧”杨华欣慰道。 “大哥哥,一定来找我啊”。 “有缘自会再见的”。 ... “呆瓜,我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不送他们回去?”苏婉莹看着少男少女的背影忍不住问道。 “其实我就是觉得心中不安...我觉得咱们说不好已经打草惊蛇了,而且公孙家假扮匪贼的事可不是小事,说不好牵扯许多他们得罪不起的人,而且我心中老觉得咱们会遇到危险,所以我想着还不如他们自行离去安全点”杨华沉声道。 “呵呵,你大可放心,既然已经脱了身,在这秦川大地就还没有能威胁到我们杜家的人,看在你也算为救出本公子尽了力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带你去附近的郡县,到时候你想要银子还是什么赏赐尽管说”杜锋闻言笑道。 “救你只是我的修行,不是为了银子和其他的,不过我现在的确要去咸阳一趟,而且也的确需要和你一起回去”杨华神色淡然道。 “跟他们两个大老鼠回去干什么?”苏婉莹悻悻然道。 “因为他有一点说的没错,秦川大地上要想治公孙家的罪,也只有他杜家能做到了,而我们是见证公孙家罪行的证人,必须跟他一起去咸阳才行”杨华正色道。 “呆瓜,你真想告公孙家吗?”。 “世间罪恶都必须受到惩处,即便是公孙家也不例外,如果咱们不管那公孙家往后定会继续作恶,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那好!我就和你一起去咸阳,楚姐姐呢?”苏婉莹看向杨华的眼睛多了许多的神采。 “我?...我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我还能去哪?”楚媚有些幽怨地看了眼杨华说道,众人这才想起那日楚媚的卖身契落到了杨华手里。 “呵呵,男儿好色也没什么...不过既然苏姑娘要去咸阳,那本公子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杜锋有些讥讽味道对杨华说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乌鸦嘴 “楚姑娘...”杨华缓缓从怀中掏出那一卷褶皱的卖身契然后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跟你细说,所以就擅作主张先保管在我这了,请你不要介意”。 “嗯,随便吧,反正纸在你那,我终究还是被人送来送去的命,你有什么打算也不用跟我说”楚媚神色平淡说着,但杨华依旧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悲凉。 那是对命运无法把控的悲凉和无奈。 “佛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不管姑娘你信不信佛,但在下相信,芸芸众生皆是平等,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更没有谁能左右他人的命运”杨华说着将那张卖身契推到了楚媚的眼前。 楚媚原本波澜不惊甚至带着死气沉沉的眸子陡然间迸发出不可置信的光芒,闪烁的眸子与张开的朱唇静止在哪里竟然愣在了那里。 “这卖身契在我看来,是世上肮脏的东西,不管楚姑娘有无罪孽,这份业障也都偿还了不该留在世上,你的自由应该由你去把控,所以这卖身契我还给你,还有这些盘缠你拿着,这里还有一封信,你带上信去洛阳找府衙,让他们打开信自会有人帮你消除了这贱籍的”杨华看着怔怔出神的楚媚继续说道,并且掏出了不知何时写好的一封书信和些许盘缠。 “这傻子...以为贱籍是这么好取的吗?还拿出信去找洛阳府衙,以为世上的人都跟苏姑娘一样好骗听他讲道理呢”董源低声在杜锋耳边取笑道。 “呵呵,无妨,这个楚媚老子反正也腻了,让她去洛阳丢人显眼吧,只要有苏姑娘在嘿嘿...就够了”杜锋小声淫笑一声说着。 “公子...谢谢你”楚媚久久回过神来对着杨华欠身说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热:“妾身之前对你有过误解和轻视,现在想来真是羞愧难当,公子是这世上难得的君子,妾身十分感激,不过妾身知道改命这样的事难上加难,我早就不抱有幻想,原以为会这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现在看来还是老天有眼让我遇到了公子...”。 “啊?...”杨华一怔。 “贱籍改换公子不用费心了,妾身也无所谓了,现在卖身契在公子手中,那妾身也愿意一辈子服侍公子,能伴随公子身边我已经无憾了”楚媚柔声道。 “楚姐姐...”苏婉莹听了也是一惊,对面的杨华更是一阵无奈。 “苏姑娘放心,楚媚不敢多想,只是服饰公子就好,不会跟姑娘争抢名分的”。 “啊?楚姐姐...你胡说什么呢?”苏婉莹的脸色腾地一下红了,杨华更是哭笑不得。 “那个楚姑娘...你误解了,我是真心想帮你脱除贱籍的,你别不信,我是真的可以的,而且你也不要再说服侍人的话了,你有这么多才艺应该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人生的,我知道你的心里根本不喜欢以色事人的人生,所以千万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我...呵呵,可我有什么选择呢,反正都是徒劳,能服侍公子我已经满足了,至少比杜锋这样的小人好得多,难不成公子是嫌我不够美吗,我虽然比不上苏姑娘,但...但我也会尽力服侍公子,不会让公子失望的”楚媚幽幽说道。 杨华无奈叹了口气,只好上前对着楚媚小声耳语了一番,也不知杨华如何说的,只知道杨华声音一落那楚媚的神情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样,一时间张大嘴看着杨华久久无法回神。 “现在楚姑娘相信我可以做到帮你脱去贱籍了吧”杨华笑了笑。 ... “公子...我...”楚媚缓过神来,竟然有忍不住跪下的冲动,杨华眼疾手快赶紧搀扶起来小声道:“不要声张,楚姑娘安心北上即可”。 楚媚闻言深吸一口气,望着杨华的眼不由一片氤氲,朱唇紧咬郑重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妾身永世不忘,妾身在洛阳等公子归来。到时候做牛做马任由公子吩咐!”。 “不用不用,时间不早,你也赶紧上路吧”杨华摆了摆手道。 “这小子...他做了什么,楚媚竟然相信他?“杜锋看着楚媚的变化震惊中带出了更多的妒恨,毕竟楚媚原本是他的女人,如今楚媚对他嗤之以鼻竟然对杨华满口称赞,叫他如何不恼怒。 另一边的苏婉莹也在娇羞过后陷入惊疑中。 不一会,楚媚便告别了杨华和苏婉莹踏上了去洛阳的路,而杨华四人也整装待发朝着咸阳方向走去了。 ”呆瓜?你跟楚姐姐到底说了什么,她怎么一下子跟换了个人一样”苏婉莹在路上问道,身前的杜锋和董源也忍不住侧耳听来。 “我就是告诉她,好男儿从不骗女人,骗女人的都不是好玩意!”杨华笑了笑道。 身前的杜锋和董源脸色一变,他们都知道杨华话里话外都是在骂他们。 “等着瞧,到了咸阳我让你知道知道秦川的天是谁!”杜锋心中恨恨想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四人为了地方法院水匪追来一路从树林中穿插着,眼看着就要穿过树林,眼前不远处是一片宽阔大道。 “过了这片林子,前面的道口应该就有秦川的巡逻队伍,到时候我会用腰牌让他们把马匹借给我们,呵呵,真是可惜啊...”杜锋忍不住啧啧叹道。 “杜公子果然心系秦川,对我秦川的额山川河流都是了如指掌啊,不知公子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董源奉承着问道。 “我笑那些水匪还有公孙家都是些江湖莽夫啊,他们知道我秦川守军不善水战所以肯定只会沿着岸边找我们,却不知道其实在林中地形崎岖也不适合我秦川铁骑,尤其这林子去咸阳官道的出口就这一个,若是我是水匪,定会在这出口守株待兔,那我们还不是自投罗网了哈哈”杜锋自以为是地说着。 “哈哈,杜公子文武双全,那些匪寇哪里能想到这一点”董源也忍不住笑道。 “你们...真是乌鸦嘴!”身后苏婉莹却是猛然顿足骂着二人。 “嗯?苏姑娘此话何意?...”杜锋回头不悦说着,可下一瞬他整个人就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们身后,四周,一道道疾驰而来的身影正包抄而来,身影迅疾如闪电一般。 “这是...”杜锋惊恐地回过头,却发现前方也有几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走来,当前一人看似缓慢,却顷刻间闪到了距离自己五步外的地方站下。 “杜公子文韬武略,在下领教了,如你所说,在下还真是研究了好久才看出这个出口是你的必经之路呢”那人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玩味,一双眼睛阴冷地盯着杜锋几人。 “你是...公孙秀!”杜锋忍不住惊呼起来。 “公孙秀?原来他就是公孙家的家主?这两个大老鼠的面子还真是大啊”苏婉莹也是一惊,身旁的杨华更是锁紧眉头,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公孙秀出现,绝对不是为了救杜锋这么简单。 “额...哈哈哈,原来是公孙前辈啊,失敬失敬,咱们有好久没有见面了,小侄对您还真是有些想念呢,父亲也常常说起您的英武,却没想到这次让您费心亲自来接我了”杜锋咽了咽口水试探着说道。 “呵呵,杜公子客气了,听闻杜公子被水匪劫持杜大人可是担心死了,飞鸽传书请我出山相救,只是真没想到,杜公子不等我出手就跑出来了,真是不简单啊”公孙秀冷笑着道。 “额...都是凑巧而已,那些匪徒麻痹大意被我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来了,倒也不用麻烦公孙前辈了“杜锋强装淡定道。 ”哦...那还真是巧啊,不知道杜公子可知道关于水匪的来路啊,我公孙家也好揪出源头为民除害啊”公孙秀忽然问道。 “不...不知道啊,小侄什么都不知道”杜锋冷汗直流连忙说道。 “哦?那杜公子看起来可就不诚实了,不过杜公子我可要提醒你一句了,能有魄力一把火烧了水寨,也得细心确定把人都烧死了才行啊,尤其是自己留下马脚的时候”公孙秀冷笑着挥了挥手,只见他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人,那人身上裹着染血的麻布,一半的脸似乎都已经毁的惨不忍睹,但杨华看到那寸草不生的头顶时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正是芦苇荡水寨中的光头水匪! 看到光头汉子的那一瞬间,杜锋和董源顿时脸色变得煞白,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呵呵,杜公子真是好狠心,咱不过要点钱你竟然一把火烧死了我们十几个弟兄,可惜啊老子命大没有死,这还的感谢杜公子那把火烧的及时,让岸边的兄弟看到了救下了我,否则我都没法告诉家主你打算带兵铲除我公孙家的鸿图大愿呢”光头汉子声音变得沙哑说着,眼中流露出对杜锋的无限恨意。 杨华在后面闻言一怔,没想到这个光头汉子竟然毫不避讳称呼公孙秀为“家主”,不由心中暗道:看来水匪果然是公孙家的弟子假扮的,这都是公孙家一手策划的双簧! “还有你!”光头汉子指了指杨华狠狠道:“就是你这小白脸坏了我们的好事,还对我们兄弟百般羞辱,家主我必须亲手杀了他替兄弟们解恨!”。 “公孙...公孙家主,我...我那只是随口说说,你知道的,咱们杜家和你们公孙家可是至交,我怎么会害公孙家...,都是他蛊惑我的,都是他害得,家主你要杀,杀了他就好了!”杜锋吓得脸色一变忙指着杨华颤声道。 “呸!不要脸的大老鼠”苏婉莹忍不住啐了杜锋一口。 公孙秀冷哼一声忽然朝前迈步,杜锋看着一步步上前的公孙秀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胯下赫然流出一堆酸臭之物,竟然是被公孙秀吓得大小便失禁了直接。 “公孙家主...看在我爹面子上,求求你,别杀我!我保证不往外说一个字,我向天发誓!”。  第二百一十九章 猫抓老鼠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咸阳太守之子!”。 “我是未来的咸阳太守,陛下都亲口称赞的人!”。 “你不能杀我...”。 杜锋看着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公孙秀,眼神慌乱无比,全然没有刚才的志得意满。 “杜公子,你有大好的出身,锦绣的前程...当真让人羡慕,实话实话,像你这样的人拥有的财富和地位原本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跟你这样的人撕破脸的”公孙秀对着杜锋说道,嘴角上扬呈现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是是是,咱们是朋友公孙家主,只要有我就肯定保证公孙家荣华富贵的”杜锋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抓住了公孙秀的大腿道。 “只是眼下我公孙家遇到了点困难,本想着问杜公子借点安身立命的银子,没想到啊...真是天意啊”公孙秀对着杜锋一阵惋惜道。 “不不,我绝对不会说半个字的公孙家主,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此刻的杜锋已经万分后悔,他后悔当时知晓公孙家的事后又惊又惧,又不想白白浪费赎金所以想要逃跑,更后悔自己一时气恼水匪一把火烧了水寨,却留下了一个足以致命的人证。 “杜公子一言九鼎...只可惜,我这个人疑心重,只有死人才能让我安心啊”公孙秀忽然伸出手摸了摸杜锋的头,话音一落,却只听到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炸裂了一样。 “啊啊啊啊!杜...杜公子!”董源失声喊叫着,在他眼前杜锋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惊恐地长大着,鲜血从他的颅顶往外涌着,显然刚刚那一声正是公孙秀一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 前不久还幻想着回到咸阳大显威风的杜锋,此刻已然是死人一个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董源脸色变得煞白,一时腿软瘫倒在了地上目瞪口呆,整个大脑也已经是一片空白。 杨华也是吓得不轻,他知道公孙秀定是不怀好意来的,但他没想到公孙秀竟然直接杀了杜锋,如此的杀伐狠辣顿时打断了杨华所有的思路。 “公孙家弟子听令,我等连夜偷袭水匪水寨只为营救杜公子和董公子,不曾想水匪阴险狡诈,混战中将二位公子掳走,幸好我等一路尾追在此处追到水匪余孽,但可惜水匪自知必死便生出歹念,临死前害死了杜公子和董公子,我公孙家上下皆感到悲痛万分,愿意数倍补偿酬金,并奉上两名罪犯人头登门谢罪!”。 公孙秀踩着杜锋的遗体大言不惭地歪曲着事实,最后更是戏谑地看向了杨华,而一旁的董源早已经被他无视甚至宣判了死刑,而董源本人已经失魂落魄不知所言了。 “对你们二人,我倒是有些兴趣的很,敢只身犯险救人的确算得上有胆量,能从水寨把人救出也算有本事,可惜啊...”公孙秀玩味地笑了笑。 “可惜终究没有运气,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只能死路一条了”冷漠的声音从公孙秀口中传出,话音一落便看到周围的公孙弟子纷纷向前迈出一步。 “呆瓜!还等什么?赶紧跑!”杨华耳边赫然响起苏婉莹的一声娇喝,旋即他一转身便被苏婉莹牵着手开始了狂奔,他皱着眉头看了眼身后吓晕了的董源,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哪里跑!”挡在苏婉莹面前的一名彪形大汉身形一闪,一张大手就猛地朝苏婉莹抓来。 在他看来苏婉莹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就算有些拳脚也断然不是自己的对手,尽管他只是公孙家分堂弟子,但一身横练功夫也非常人可以比的。 苏婉莹迎着向她挥来的手却是不闪不躲,攥紧拳头一拳对了上去,周围的公孙弟子纷纷一惊,他们都以为苏婉莹会躲开或者选择取巧的方式应对,没想到竟然是直接对拳。 众人脚下不由一顿,纷纷面露冷笑想着静静观看这一出笑话,毕竟在他们心中那魁梧汉子可是以外家功夫闻名的,怎么看弱小的苏婉莹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嘭”的一声响起,一道身影重重地落在地上,捂着自己脱臼的胳膊龇牙咧嘴地喊叫着。 公孙秀眉头一皱,连他也没想到,这正面对抗的一拳,输的竟然是那个魁梧的汉子! “有意思”公孙秀低声说着随后大声道:“匪徒狡诈,不要低估,你们全部都上!”。 一声令下,只见十几名公孙弟子身影猛然暴射,一个个犹如霹雳一般呼啸着朝着前方的苏婉莹追去,在繁茂的树林里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鸟雀惊慌地四散飞起,被撞断的树枝散落了一地。 “我倒想看看,你能不能逃的了我公孙家的追杀”公孙秀冷冷笑着看着远处。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没人逃的了公孙家的追杀,因为他们有天下最快的轻功——惊雷步,一动之下,身如惊雷。 不过此刻追赶的弟子都只是公孙家设在各地的分堂中人,换句话说并不是公孙家的核心力量,对于惊雷步的运用也都不是多么熟练,毕竟惊雷步乃家传绝学,若是公孙家人人都会便没了那份珍贵。 故而在公孙家除了公孙本族的弟子外,只有立了大功的外姓弟子以及有资历的分堂堂主等才可以学到惊雷步,其余的弟子能学到公孙家其他武学就已经烧高香了。 倒不是他不信任华山主院的弟子,而是没有办法,毕竟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他也得遮遮掩掩的。 不过他相信即便是分堂弟子也足够追得上苏婉莹,即便只是微末的惊雷步,那也是天下第一的轻功。 可很快他的眼中就闪出了一丝惊异。 呼啸的风在杨华的耳边吹过,有的落叶划过他的脸颊,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带出了一道血痕,可苏婉莹带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竟然快到他连一句疼都喊不出来。 他定了定神看着抓着自己的苏婉莹,绝美的脸庞上带着白色的面纱,在风吹拂下晃了起来,露出那饱满红润的翘唇。 他的耳边微弱可以听到“神之护具”上传来的“咔哒”声,如此具有爆发力的机关竟然只是手腕大小,再次让杨华感到了震惊。 在苏婉莹极致爆发的速度下,竟然丝毫不弱...甚至完全压制了那些公孙家的弟子,十余个身影像一道道急速而来的旋风,而苏婉莹就是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步步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惊讶弥漫在了所有公孙家弟子的身上,他们从未想过有一天惊雷步会在速度上略逊一筹。 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一拳可以打倒魁梧大汉,速度甚至不弱于公孙家那些练了惊雷步几十年的长老,而她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 感觉着苏婉莹逐渐加重的呼吸,杨华知道苏婉莹已经接近速度的极限了,不管机关术多么奇妙,也会消耗使用者不小的体力的。 “苏妹妹,那些人已经甩的不见影子了,你可以歇歇了”杨华喘着粗气说着,他虽然全程被带着跑,但一双腿也累得不行了。 “呼呼~”苏婉莹闻言看了眼身后确定没人了才停下身子,香汗顺着挺翘的鼻尖滑落到了雪白的勃颈上。 “你真厉害苏妹妹,快擦擦汗吧”杨华拿出一张手帕递到了苏婉莹面前。 “呵呵,好一副郎情妾意啊,小姑娘~你真是带给了我很多惊喜啊!”忽然一道冷笑声将二人惊醒。 苏婉莹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公孙秀不知何时已经在他们身后了,好似已经等了他们许久了。 “小姑娘你要是告诉我你的轻功是谁教的,我可以饶你一命的”公孙秀朝前踏出一步道,饶有兴趣地看着苏婉莹。 苏婉莹秀眉微蹙,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她刚才将机关全开,可谓是神之护具最快的速度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是不如公孙秀。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我们走呆瓜”苏婉莹轻喝一声,二话不说抓起杨华就继续开始跑。 “呵呵,浪费什么力气呢...”公孙秀看着二人远去轻笑一声,忽然整个人身影一晃,一道虚影留在了原地,而他已经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阵惊雷的炸响声。 ... ... 一连十余次逃跑失败后,苏婉莹和杨华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一副慵懒样子的公孙秀,他们心中的惊讶达到了极致,因为公孙秀连追赶都算不上,而是在戏耍他们,那神乎其神的速度让从未见过世间高手的杨华仿佛看到了鬼怪一样,久久回不过来神。 “行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也玩够了,小姑娘你现在不说就跟着我回去说吧呵呵”公孙秀阴冷一笑,忽然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暴射而来,几乎眨眼间就闪到了苏婉莹的面前,让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挡抓向自己的一掌。 “不要!苏妹妹快跑!”一声惊呼声从苏婉莹身边传来,杨华猛然用身体挡在了苏婉莹身前,用力将后者推了出去。 “蠢货~”可也在这一瞬间,公孙秀也一掌拍到了杨华的背上。 “嘭”的一声巨响,杨华整个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公孙秀的内力差一点就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可也是这一瞬间,公孙秀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惊异。 因为他无比确认,杨华本应该被这一掌拍的五脏俱碎飞出数丈的,可是眼前的杨华却只是吐了几口血,身子却是纹丝不动,而更让他惊异的是杨华身上传来的那一道巨大的排斥力,那一抹金光所蕴含的浓郁的内力甚至不在自己之下! “这小子...”公孙秀暗骂一声,运起一身内力与那道金光对抗着,整个人被推着连连倒退三步才停了下来,可看起来平静的背后却是公孙秀无尽的惊讶,因为他的一身内息都被震的翻涌如浪。 第二百二十章 不信佛了 杨华的身子在坚持了几息后开始晃晃悠悠,但在倾倒的一刹那,他却倔强地用力踩在地上,用尽力气转过身来,继续用身子挡在苏婉莹面前。 “苏妹妹,快跑...”杨华的声音虚弱而有力地传到了苏婉莹的耳中。 “小子...胆子不小,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不过想要在我面前英雄救美,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啊”公孙秀冷笑一声道。 ”苏妹妹你快走!我托住他“杨华不知从哪来的一身胆气,大喊一声竟然主动朝着公孙秀奔去,猛地一把死死抱住了公孙秀。 “呆瓜....”苏婉莹眸子里星辰乱坠起来。 “佛门的气息...有点意思,我改主意了,你也不用死,随我回去好好交代吧“公孙秀微微一皱眉忽然阴冷地笑了起来。 下一瞬,只见公孙秀整个人身上散出一股凌厉的气息,一阵阵劲风从他身上往杨华身上冲去,发出狂风肆虐般的呼啸声,三两下杨华身上的衣服就被撕成了碎片。 劲风如同一道道鞭子一样打在了杨华身上,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鲜艳的血痕,即便那一道道金光闪出也被劲风压制了下去。 “真有意思,我活了半辈子还头一回见有这么神奇的护身功法,竟能在我全力之下还护住你的五脏六腑,看来小子你身上藏着不小的秘密啊,哈哈,既然如此...你就非得把这秘密给我吐出来不可!”公孙秀冷哼一声,身上鼓吹的内力愈发凌厉地冲向杨华。 杨华的脸因为用力涨地通红,身上因为冲击一次次留下令人心悸的痕迹,但他却始终不肯松手,依旧死死捆在公孙秀身上,几十息下来,就连公孙秀也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而另一边,苏婉莹眼圈不知不觉中已经泛红,氤氲的泪水渐渐流了下来。 “呆瓜...呆瓜!”苏婉莹的心猛地一揪,用尽自己所能发出的最大声音呼喊着,杨华的保护让她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杨华此刻的伤却是无比的重,公孙秀用尽全力的冲击若是落在其他人的身上,恐怕早已经致命了。 她心里无比清楚,杨华连番的受伤是为了自己,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杨华可以趁着自己和公孙秀交手逃跑,虽然他战胜不了公孙家的弟子,但有那神奇的护身功法他也不会落的如此凄惨的境地。 “我...没...事...,快走!”。 杨华的上身一点点仰起,口中的声音沙哑而艰涩,在他挺直身子站定后,高他半头的公孙秀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气。 杨华的双臂已经酸麻,甚至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只有肩膀和胸部上锥心的疼痛, “臭小子竟然这么执着...那我就送你先走一步!”公孙秀怒道,旋即猛地一跺脚,一身气息已经提到了极致,霎时间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他的身体传到了杨华身上,巨大的震动下杨华的半边身子都是一麻,不由松开了右臂让公孙秀伸出了被困的右手。 “去死吧!”公孙秀右手猛然砸下,手掌上缠绕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闪电。 公孙家的奔雷拳! “不要!”苏婉莹惊呼一声,身影一闪握紧粉藕般的拳头迎了上去。 就在苏婉莹如白色惊鸿闪来的那一刻,公孙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原本对准杨华的奔雷拳忽然化拳为掌,猛地抓在了苏婉莹的拳头上。 “这世上,就没有我公孙秀想抓抓不到的人!”公孙秀冷笑一声,在苏婉莹震惊的神色中作势要将其拦入怀中。 “呃啊呃呃!”又是一声惨叫,不过发出声音的却是刚才正得意的公孙秀。 “你这小杂种!”公孙秀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血淋淋的牙齿印,恶狠狠地瞪向杨华,刚才正式杨华用尽全力咬在了自己手腕上,才惹得自己一阵吃痛不由松开了几分力气,苏婉莹也趁势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杨华闷哼一声,再次提起力气死死将公孙秀整个身子捆住,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身体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股力量,竟然支撑着他完成了这不可置信的一步。 “哼,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公孙秀狠辣的目光注视着杨华,顿时一阵阵雷鸣般的轰鸣声从他身上传来,一道道仿佛电光一样的气息席卷了杨华周身。 “快松开...呆瓜,不想死就赶紧松开啊!”杨华的惨状让苏婉莹的眸光剧烈地颤动着,她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嘴忽然紧紧咬住了自己嘴唇,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少年如此拼了命地想要护住她...,明明他们只是刚刚认识不久的人。 可他真的为了自己在拼命,毫无保留地拼着命! 自私,是人的本性,惜命,是人的本能,苏婉莹怔怔出神,她不明白这个身上处处透着神秘的少年,为什么会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如此执着地守护着她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你要记住,这世上男子多薄情,所以万万不可轻易陷入男子的甜言蜜语中,他们只不过贪图女子的一时美色而已,一旦失去了兴趣就会冷血无情”苏婉莹的脑海里想起自己娘亲的话:“除非...除非有男子愿意为了你付出性命,呵呵虽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若真有那样的男人,倒也罢了...”。 “我,,,我不会放开的!”杨华咬着牙,一字一句沉重地说道。 “你不放开...我就也不走,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苏婉莹的话,让杨华瞳孔微缩,他侧过脸,看向一脸茫然的苏婉莹,嘴角一阵抽动后,忽然发出一声大喝:“不行!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大吼,直接把苏婉莹喊懵过去,从小到大的她,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吼过。 杨华浑身上下闪出一道道金光,目视着苏婉莹,字字铮铮:“我不管你来自哪里,是天上的仙女,还是人间的公主,你都要好好给我听着,不管你武功多高,出神多么神秘,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姑娘,一个让我心动,让我着迷的姑娘!”。 “我知道你娘教你不让你信任男子,但你不是说过嘛,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是,你如此耀眼美丽,这世上能配得上你的男子几乎没有,我比你弱的多,但无论如何你还是个姑娘,我是个男人,我不会允许此时此刻你站在我的面前的!哪怕我弱小千倍万倍,我也不会放弃保护你,因为...”。 “因我我喜欢你,我爱上了你,从第一眼起就爱上了你...我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在守护自己心爱的女子时,只有死的时候才可以倒下!”杨华咬着牙奋力地吼出声,望着苏婉莹的眼神决绝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爱恋,仿佛眼前明媚的少女是世上最美的风景般令他痴狂。 “可是你...你信佛啊呆瓜~”苏婉莹怔怔出神了许久,直到此刻才化泪为笑喊道,泪水和笑容交织在一起。 “佛说缘由天定,信佛修行是我的缘分,遇见你也是我的缘分,若是我的修行遇到你注定要不信佛,那我便不信佛了...我只信我的心,我这一生...绝不能没有你~”杨华痴痴的说着。 “娘...你听到了吗?这是女儿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看到的男子...他当的起女儿的那个誓言”苏婉莹眸光灿烂,脸上暖暖一笑。 “我说...你们两个...过分了啊!”公孙秀铁青着脸,怒不可遏地说道:“当我不存在吗!”。 “既然你们想做鸳鸯,那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苦命鸳鸯!”公孙秀说完,深吸一口气,双脚用力一踩,轰隆一声竟然将地面踩进了几分。 只见他脚下生出一道雷光,霎时间充斥了他的全身,世人皆知公孙家绝学是惊雷步,却只知道惊雷步是一门速度极快的轻功,但却不知道惊雷步更是一门以速度牵引周身气息的强大功法。 不论奔雷拳还是公孙家衍生出的其他各种武学,都出自惊雷步,而惊雷步功法的运转与其他功法大不相同,它并不是由丹田引出去往经脉,而是由脚下牵引丹田。 刚才公孙秀虽然被杨华所困,但不过是因为公孙秀对杨华和苏婉莹的武功感到好奇,天生的商人气息让我觉得从二人身上可以挖出许多值钱的信息,不由一直手下留情没动真格,但杨华当着他的面跟苏婉莹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告白...这实在是打了他的脸。 公孙秀好歹是中原武林霸主之一,此时心中已经是怒气冲天,当即杀心四起,再也没有对杨华的半点留情之心,只见他肩膀猛然一抖,一道雷光顿时从他脚下轰然升起,顷刻间将杨华推了出去,尽管杨华身上的金光也是牢牢护住他并且反射出一道金色的光幕,好似一道金色手掌拍向公孙秀,但再无牵制的公孙秀只是倏忽间的一闪,就在金光袭来的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在公孙秀的身后,一大片空间的气流混乱涌动起来,只见一道金色闪电从他伸出的拳风中袭来,霹雳般的闪电伴随着足以崩裂大地的力量冲向杨华。 轰轰轰轰.... 一道巨大的沟壑随着雷光的冲击向前蔓延而去,瞬间将金光包裹的杨华轰击地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凌厉强悍的拳风将他砸入地面,呈现了一人宽的一个深深的大坑。 看着突如其来的一切,苏婉莹的眼神呆滞,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呆瓜...你快起来!”苏婉莹疯跑过去跪在杨华身边,泪水沾湿了她的发髻和衣领。 但回答她的,只有杨华紧闭的双眼和流淌而下的鲜血...。  第二百二十一章 少女的誓言 杂乱一片的树林中,苏婉莹艰难地抬起螓首,她抓着杨华的手不住颤抖着。 就在刚刚,杨华的语言让她仿佛置身于梦幻的世界中,让她刹那间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母亲身前发过的誓言。 “我苏婉莹以性命起誓,此生绝不对世间男子产生半点情愫...,除非有男子愿意为我付出性命而毫无怨言,那我苏婉莹便对此生遇到的第一个这般的男子不离不弃,白首相依,矢志不渝”。 那时的誓言,多半是无心之举,当年母亲终日诉说男子的无情,要她起誓今生不出家门半步,终身不见男子一面。 可苏婉莹终究不甘心做一个笼中鸟,一次次狡辩和纠缠下,母亲才答应让苏婉莹加了一个看似毫不可能实现的誓言,毕竟那时候苏婉莹还没能离家出走,更没想过在这世上真能遇到誓言中令她白首不相离的男子。 杨华的呼吸变得十分缓慢和弱小,他身上蔓延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细细的血流争相涌出,显然即便金光护体,杨华在公孙秀那一拳之下也是受了重伤。 “噗通...”杨华的手臂无力地从苏婉莹手中滑落。 “呆瓜...呆瓜...!”。 苏婉莹大声呼喊着,她握紧了杨华的右手,整个身子跪在地上,将布满泪水的脸庞靠在杨华的手上,看着一动不动的杨华,苏婉莹的心中传来了阵阵抽颤...一种让她从未感受过的痛,还有深深的惧怕—对杨华死亡的惧怕。 不知不觉间,她的视线已经开始万全模糊,此时此刻的她若是被离开家之前的自己知道,一定会愣在那里,因为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哭过,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哭泣竟然是为了一个刚刚认识几天的男人。 而今天之前的她,完完全全不知何为眼泪,何为心痛,何为害...何为感情,但此刻,那种空空如也的痛苦却如浪潮般汹涌而来,无法阻挡也无法停止。 “呆瓜...呆瓜!”苏婉莹一遍遍地呼喊着,声音无力而又悲怆。 “哼,臭小子的护身功法似乎出自佛门高僧,竟然能抵消我十成奔雷拳中的七成力量,不过即便是三成力,也足够...什么?”公孙秀一步步冷笑着走来,可忽然他脸色一变,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苏...妹...妹...”那是一个十分虚弱的声音,但却令公孙秀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杨华的手原本毫无知觉地耷拉着,此刻竟然缓缓握住了苏婉莹的手。 “呆瓜...你还活着!”苏婉莹连忙搀扶着杨华惊喜交加说道。 “我不能死...我死了...你怎么办?”杨华竟然笑了 在苏婉莹又哭又笑的神色中,杨华颤巍巍地竟然站了起来。 “这小子...怎么可能?...”公孙秀震惊之余更觉得气恼,自己一个绝顶高手几次三番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从手中逃走,这传出去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名声,想到这公孙秀阴沉着脸看向杨华,一身内力再次翻涌起来。 “轰!”的一声,公孙秀的脚下大地再次裂开。 “苏...妹妹,快...”杨华话还未说完,忽然一根白皙如玉、温润柔嫩的手指就抵在了他的嘴上。 “别说话,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苏婉莹柔柔地说着,指尖传来杨华一阵温热的气息仿佛触电般收回了手指,随后对着杨华留下了令后者毕生难忘的一个笑容。 “无知小辈,竟敢无视我!”公孙秀看着二人不由怒从心生,雷鸣声后身影一闪,一拳带起呼啸的劲风袭来,散落一地的树叶也被带着狂舞起来。 “呆瓜,从今以后,我都不许你这样,因为我...也不能失去你”苏婉莹的声音刚落,整个人就如同惊鸿一般冲了上去。 “她...她说什么?她说...不能失去我?”杨华愣在那里,脑海里都是苏婉莹刚刚的话,心中泛起无尽的浪潮,一股股暖流穿过心间,连身上的伤痛都被他抛之脑后。 “苏妹妹的意思是...她也喜欢我?”杨华怔怔地说着,刚才面临险境,一腔热血下他抱着必死的信念喊出自己心中的声音,可他从没奢望过收到什么回应,毕竟苏婉莹在他心中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他只想保护苏婉莹,在死之前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 惊喜过后的杨华忍不住站在那里傻笑起来,直到一声炸裂的巨响将他从美梦中唤醒。 “啊啊啊!死丫头,你这什么玩意!”公孙秀震怒和惊恐的声音传来,杨华抬头看去,刚刚衣着光鲜、盛气凌人的公孙秀此刻竟然变得蓬头垢面,身上的袍子也破裂开来,显得十分狼狈。 “那是...雷震子?”杨华望着公孙秀脚下几个碎裂的“石块”心中惊呼起来,那日苏婉莹信誓旦旦用来凿船的雷震子,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 “知道我厉害了吧?我告诉你我还有好多好多厉害玩意呢,刚刚要不是你躲得快,雷震子定会把你炸成粉碎的”苏婉莹望着狼狈的公孙秀叉着腰说着,可她眼神中的那一抹惊慌虽然一闪而过,但仍然被公孙秀看的一清二楚。 “哼,跟我装蒜?你要有这么多厉害玩意会到了现在才用?我看你以为把身上的宝贝用完了吧,这个什么雷震子倒是稀奇,乖乖跟我会华山好好给我讲讲吧!”公孙秀冷笑一声,一眼看穿了苏婉莹的演技。 “苏妹妹...你真没雷震子啦?”杨华忍着肩膀的剧痛走近苏婉莹问道。 “我...我离家的时候是偷偷出来的,就带了这么点,刚刚一股脑扔出去了都...”苏婉莹低声说着,柳眉忍不住蹙起,她刚刚将速度提到最快冲到公孙秀身前,就是想要贴近公孙秀来一个出其不意,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公孙秀惊雷步瞬间爆发的速度,虽然让公孙秀吃了个大亏,但却还是被他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那...那还有没有火震子、水震子之类的...”杨华苦笑一声问道:“要是没其他宝贝,咱们可打不过这个老家伙啊”。 “哈哈,果然被我猜中了,你们两个已经让我浪费很多时间了,这回...哼!休想再逃了!”公孙秀观察着二人,见二人眉宇间透露的些许担忧不由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冷笑了一声。 “苏妹妹...我再困住他,你跑得快,跑远了他不一定追得上你,你跑了以后快快回家就没事了”杨华深吸一口气,捂着自己手上酸痛的胳膊上前走去。 “我说了...我不准你再这样送死了,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我发的誓”苏婉莹一把拉住杨华道。 “誓言?什么誓言?”杨华不解道。 “就是...哎呀,反正就是不能不管你的意思”苏婉莹想着忽然脸色一红赶忙道:“你不是说你是男人所以要守护我嘛,可现在你也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走了看你去送死,我们要是都留下那都要被他给抓了,到时候你怎么保护我?”。 杨华一时听着无言以对,苏婉莹轻叹一声说道:“你相信我,我有办法挡住他,而且让他不敢对我怎么样,而你必须赶紧逃走,这样你才能有机会回来救我,我不知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但我就是相信你,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对吗?”。 “我肯定会救你的,可是...”杨华的嘴再一次被苏婉莹那柔嫩如玉的青葱手指堵住,怔怔出神地看着向前走去的苏婉莹。 “怎么?临别感言说完了?”公孙秀冷笑一声:“放心,我还不会杀了你们,你们两都可以跟着我会华山的”。 “丑八怪!你以为我真怕你吗?我拿出我看家的法宝来,保准让你吓尿裤子!”苏婉莹娇喝一声,美目中闪出决绝的神色。 “哈哈哈!真是好笑,我公孙秀纵横江湖几十载,还没遇到过让我尿裤子...”公孙秀说着忽然想起当日前来的“流云剑”,那无比压抑的气息只要回想起就让他一阵胆寒,不由轻咳两声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尴尬然后继续喊道:“废话少说,乖乖跟我回去吧!”。 公孙秀恼羞成怒之下身子猛地一闪,雷鸣声响起的瞬间,一道蓝色闪电出现在了苏婉莹面前,闪电虚影中赫然是公孙秀握拳成爪的雷霆一击。 苏婉莹仰着身子疏忽一闪,些许拉开了几步距离,身上的“神之护具”已经开到最高,可这一瞬间的爆发在公孙秀看来不过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你这轻功虽不错,但比起我公孙家的惊雷步实在是差得远呢!”。 一声厉喝声下,蓝色闪电又长了几寸,身后留下的淡淡虚影甚至看不清公孙秀的真身。 苏婉莹把速度提到最快往后闪去,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公孙秀的惊雷步,只是想着可以些许拉开些公孙秀和杨华的距离,好让后者可以逃走。 她深知“神之护具”的奇妙之处,在他们家中可是可以排到第四的至宝,能将使用者的内力速度提高数倍,但可惜她原本的内力实在微弱,即便强了数倍也不是公孙秀的对手。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那件宝贝,那个家中长辈多次提起不可以轻易外露的机关。 “哼,米粒之光也妄想和日月...嗯?!!”。 公孙秀的拳风冲至苏婉莹的面前,可他预想中苏婉莹擒住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因为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盾牌,巴掌大小的盾牌上面刻画着无数玄妙的图文,可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盾牌下一刻却让他整个人陷入了震惊的转态。 圆盾在转瞬之间扩展起来,变成了一块半人大小的方盾,然后死死挡住了公孙秀的这一拳,更神奇的是方盾的变化还未停止,不论公孙秀如何变换方位,盾牌都跟着他的步伐挡在苏婉莹面前。 “这盾牌...!”公孙秀看着忽然从盾牌两端伸出的锁链脸色猛然一变,那锁链径直锁向自己手腕,眨眼间就困住了公孙秀的双拳。 “临阵御敌,兼顾四方,无处可破、万般变化...这是烟雨楼的【兼爱】?”公孙秀心中闪出一个惊异的声音。  第二百二十二章 苏婉莹的身份 公孙秀瞳孔微缩,比起那突然锁住自己手腕的铁链,眼前的盾牌背后所暗藏的秘密更加令他震惊。 那是一个几乎被整座江湖遗忘的神秘门派——烟雨楼...。 江湖上人人相传世上有八大门派,但唯独烟雨楼避世不出,神秘莫测,十余年的时间了无音讯,时至今日也只会出现在偶尔的闲谈中,甚至不少人已经遗忘了这个曾经辉煌一时的门派。 十几年前,烟雨楼甚至要远胜公孙家,凭借无与伦比的情报网和玄妙莫测的占卜之术,烟雨楼所撰写的《烟雨评》一直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圣经,其中记载的高手评比,武学论谈以及江湖上各种不为人知的事全都逃不过烟雨楼的“眼睛”。 正是因为《烟雨评》的火爆,烟雨楼有了“烟雨晓知天下事”的美名,盛名之下烟雨楼可谓如日中天,虽然烟雨楼从不涉及任何江湖争斗,但也无人敢小觑烟雨楼,尽管许多人都不清楚烟雨楼自身真正的武学是什么,但就凭着神秘莫测的占卜推算和情报网,江湖上无数高手都争相与烟雨楼结交,只要烟雨楼发话,自然会有无数高手争先恐后为其效力。 毕竟江湖上恩恩怨怨从不停息,有着无数背后暗里的事发生,不论是寻人报仇还是解除困惑,烟雨楼都可以为了提供最有力的线索和答案,不知道几十年间多少人承了烟雨楼的人情。 但对于这个神秘的烟雨楼真正压箱底的本事,却只有其他七大门派少数人才知晓,毕竟在这个刀光剑影的江湖,若没有强力的武功支撑又如何能安然立足。 公孙秀作为公孙家的家主自然知道烟雨楼的绝学是什么,只是十几年不曾见过他甚至也快忘了这一点,那便是烟雨楼在许多年前,乃是靠着无双的机关术打下了一片天地的。 只是烟雨楼传人生性淡泊名利,更不愿意将威力巨大的机关术流传出去,于是几十年间见过烟雨楼机关术的可谓屈指可数,最终变得鲜为人知。 毕竟见过烟雨楼机关术的人,大多都是烟雨楼的敌人,而他们几乎都已经是死人了...。 公孙秀就曾经听过关于烟雨楼机关术的传言,但时至今日他才亲眼看到了这神秘莫测的机关术,而且是烟雨楼四大机关术中位列第二的至宝——兼爱。 在此之前关于烟雨楼“兼爱”的传言只流传在七大门派少数人中,可却没人知道兼爱到底是什么东西,有人说是一把弩箭威力无穷,也有人说是一件铠甲刀枪不入...。 而令“兼爱”名声大燥的还是数十年的一段秘闻,在那段秘闻中牵扯的巴蜀剑派和烟雨楼之间的恩怨细节如今鲜为人知,但却有秘闻传出,当年烟雨楼曾有高手带着“兼爱”挑战闻名天下的流云剑,并且毫发无损的全身而退,自那以后,烟雨楼“兼爱”的大名就在七大门派的上层之间流传开来。 而流云剑对“兼爱”的形容便是“临阵御敌,兼顾四方,无处可破、万般变化”...,所以公孙秀看到苏婉莹手中盾牌的瞬间就联想到了烟雨楼的“兼爱”。 “小丫头...你莫不是姓苏?”被困住的公孙秀不紧不慢地问道。 公孙秀这一问苏婉莹不由秀眉微蹙,心中暗暗一叹自知这深藏的秘密终究是被发现了,当即也不作答,这反应被公孙秀看在眼里便也印证了他的猜测,竟然不闪不躲仍由苏婉莹催动兼爱上的铁链困住了自己。 “呆瓜!你快走”苏婉莹对着不远处的杨华喊道。 杨华闻言一怔,刚才兼爱的神奇让他看的一愣,此时反应过来却是万般纠结起来,他的内心千万个不愿就这般弃苏婉莹而去,但他却也清楚,现在或许是他唯一可以离开的机会了。 “苏妹妹...”尽管分清局势,但杨华一双脚却已经一动不动,看着那仙子般的少女咬牙挡在自己面前,叫他如何能独身离去? “呆瓜!你相信我吗?”苏婉莹忽然问道。 杨华愣了一愣旋即重重点头道:“我当然信你!”。 “若你信我就赶紧逃走,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有事,就如我也愿意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苏婉莹美目闪烁着泪花说道。 杨华看着少女点点泪滴,心中一阵痛楚,恨不得当即上前抱住少女擦去她的眼泪,那一滴滴泪水如同锋利的刀锋扎进了杨华的心间。 “呆瓜~!”苏婉莹看着犹豫的杨华忍不住带着哭腔跺脚催促道,远处有几声破空声正隐隐传来,那是那些被苏婉莹甩开许久的公孙家弟子赶来的声音。 “苏妹妹...你一定要等我!”杨华咬着牙重重摇了摇头,再三不舍地看着苏婉莹一眼,他知道此时若不走那苏婉莹此时的努力便要白费了,于是在恨恨看了眼公孙秀后,再也不敢回头看去地朝另一头跑去。 杨华一边跑一边流下泪水,他只恨自己无能去保护苏婉莹,更是立誓必要亲自去接回苏婉莹,他的肩膀、胸膛、背部都留着深深的血痕,上身的衣裳破碎不堪,一双腿时时刻刻传来酸痛感,可他却仍旧不敢回头咬牙狂奔着。 他怕他一回头,就再也遏制不住自己想要回去的想法。 呼啸的秋风打在脸上,带走一滴滴泪滴,他毫不闪躲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任由那些树枝在他身上划出血痕,杨华咬紧的嘴唇已经渗出了血迹,但终究止不住心中的痛苦和不舍。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有了内心的放不下,也是第一次有了空空如也的抽离感。在他人生的前十几年,他都相信世间诸事都在因果之间,只要看淡得失便会得到心安。 但现在,他忽然明白为何佛早已看透了因果循环仍要剃度出家,看破红尘不留情根,因为一点情深,便无可放下,再难修行。 “从今天开始,我不修佛了...”杨华失声呐喊着。 修佛乃求心安,今生有你便足以心安,若今生无你,纵使成佛又能如何? ... ... 杨华奔出去许久许久之后,公孙家的弟子陆陆续续奔来,他们一个个气喘吁吁,面露惊色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苏婉莹的速度之快本就让他们大吃一惊了,但眼前那古怪形状的盾牌却更是让他们愣在了原地,与其说那是盾牌,不如说是一个长着触手的“怪物”。 “兼爱”已经呈现出圆弧状将苏婉莹团团围住,而四条手臂粗的铁链已经将公孙秀团团困住,竟然让公孙秀一步也动不了。 公孙秀自己的内心惊讶程度丝毫不亚于这些公孙家的弟子,“兼爱”挡住他十成力量的奔雷拳已经足以令他吃惊了,要知道他钻研奔雷拳数十年,虽然不至于一拳穿金断石,但普通盔甲盾牌也非被他一拳打碎不可,可“兼爱”却纹丝不动,甚至于不仅仅是抵挡了他的奔雷拳,而是将奔雷拳所蕴含的力量全部化解四散了。 但更神奇的还是“兼爱”的变化能力,不仅形状随心变化,可以挡住四面八方的进攻,那铁链更是速度奇快,竟然丝毫不亚于公孙秀的闪躲速度,而铁链上蕴含的力量更是惊人,只要越挣扎铁链就会越紧。 “不愧是烟雨楼的至宝“兼爱”,苏姑娘...真是稀客啊”公孙秀望着对面的苏婉莹笑了笑,一句“稀客”蕴含着许多层意思。 十几年不见的烟雨楼门人,这对江湖中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稀客了,只不过公孙家的其余弟子显然还陷入家主被困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竟然都没认真想想公孙秀口中“烟雨楼”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此看来...想要用兼爱需要耗费你不少内力吧,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内力如此弱,但你的速度和力量却又那么不凡,看来跟你身上的护具有关系吧,啧啧啧...好一个机关术啊”公孙秀啧啧称奇说着却是一语看破了苏婉莹此刻最大的难题。 “兼爱”乃天下防具之最,更是烟雨楼机关至宝,但如此厉害的机关驾驭起来自然也要花费许多力气,尽管苏婉莹身上有“神之护具”,凭借护具加持的力量勉强可以使用“兼爱”,但却无法支持很长时间,此时距离她使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其实已经快到她的极限了。 “姑娘的年纪看起来...是烟雨楼避世后出生的吧,让我猜猜,当年烟雨楼少楼主苏墨如今应该已经四十有余了,据说她隐居前已经怀有身孕并且接任了楼主位置,虽然根据传言,烟雨楼中门人都是女子,但想来不是什么弟子都可以拿到“兼爱”这样的至宝吧,若是在下猜的不错...姑娘是烟雨楼楼主苏墨之女吧”。 “怪不得你会信誓旦旦我不敢对你怎样呢,烟雨楼的少楼主...啧啧,我的确不能随意处置,不过苏姑娘你也多虑了,烟雨楼与我公孙家同为八大门派之一,当初老家主与你们烟雨楼也算有点交情的,我当然不会为难苏姑娘的...不过嘛”公孙秀说着忽然一顿露出一丝阴险笑容。 “苏姑娘这样的稀客既然被我遇到,那看来烟雨楼与我公孙家便是有缘分啊,江湖人人都知道我公孙秀号称【江湖算盘】,看来在下和烟雨楼要有一笔大生意谈了呢...”。 “你...休想以我威胁我娘!”苏婉莹恨恨地说着,可下一瞬她整个人却是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不由身子一晃向前倾去,霎时间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噗通” “呆瓜...我等你~”苏婉莹终究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苏婉莹倒地的一刹那,“兼爱”瞬间回收一步步变回了巴掌大小,绑在公孙秀身上的铁链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公孙秀活动了活动有些酸痛的胳膊,缓缓低下身子看了眼苏婉莹,而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了“兼爱”,眼中无尽的炽热再也不掩饰的释放出来。 “家主,你没事吧....这人是谁?咱们该如何处理?”一名弟子上前小声问道。 “呵呵,派人去找辆马车...这可是我公孙家的贵客,我会亲自护送她回华山的”公孙秀把玩着兼爱冷笑着,忽然眼睛一转斜眼看了眼这十几名弟子,露出意味深长的一丝冷笑。 “把杜锋和董源的尸首好生送回去,还有我的赔礼和亲笔信也要送到,到时候,我自会找到替罪羊充当水匪给他们交代的”一丝杀气忽然从公孙秀身上流出...。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镇故事 三日之后,秦川大地又重归了一片宁静,但在看似风平浪急的背后,不论朝堂还是江湖,都已经是人心浮动了...。 对于世俗百姓和世家来说,导致人心惶惶的最大原因莫过于前不久传出的一则消息,咸阳太守杜荣之子杜锋以及夏州令董立之子董源,在渭河乘船听曲时遭遇水匪劫船,最终双双被俘虏,但这则消息更令人震惊的是即便杜荣和董立请到了公孙家家主公孙秀亲自出山营救杜锋二人,但最终杜荣和董立等到的却是杜锋和董源冷冰冰的尸体。 公孙家乃江湖八大门派之一,公孙秀更是秦川第一高手,看起来由他出面解决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水匪应该是水到渠成才对,但事实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根据公孙秀所述,公孙家探查到水匪窝点后进行了夜袭,几乎全歼了水匪并且一把火烧了水匪窝藏的水寨,不料那些水匪极为善长水性,少许水匪趁着夜色挟持杜锋二人乘船逃亡,公孙秀亲自带人连夜追击,可惜在追杀水匪过程中兴许是水匪感知必死,于是在走投无路之下竟然杀了杜锋二人以泄恨,尽管公孙秀一人当先击杀所有水匪,但最终也没能挽回杜锋和董源的性命。 最终公孙秀亲自带着二十具水匪首级去杜荣府上负荆请罪,并将杜荣和董立所给的共计三百两黄金、三千贯钱以及珍珠玉器悉数退还,还另外赔偿了杜荣二人金银无数,尽管杜荣和董立悲愤欲绝,但毕竟事出突然也无法怪罪公孙家,在接下赔偿后也并未多加责备公孙秀。 但愤怒的杜荣和董立并未就此停息,事发当天二人便调集各地驻军和衙役展开秦川境内剿匪,公孙家依旧作为助力从中协助,接连三天都传出剿灭匪贼无数的消息,但随着剿匪的深入,最终却传出一则令朝野震动的消息。 根据秦川驻军和公孙家接连传来的消息,窝藏在秦川境内的匪寇窝点中搜查到了南齐方面的书信和物资,这下所有人似乎瞬间醒悟过来,怪不得当初杀害杜锋和董源的水匪水性那么好,竟然真的不是北方人,而是南齐方面派来扰乱朝纲的细作。 查清这一点后关于秦川水匪杀害杜锋二人的事便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地方匪寇事件,瞬间就上升到了南北对峙的多年问题上,杜荣和董立拿到证据后无比唏嘘,匪寇既然是南齐细作,那劫持杜锋二人看起来就不是简单的劫财了,而最后杀害二人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遮盖他们的细作身份,摸清这一点后也打消了他们心中关于此事最后的一点猜疑。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杜荣二人也只能将事情上报到了朝廷,再由朝廷整理试着想法子去找南齐质问,但南北对峙近百年,其中更是有着胡汉势不两立的隔阂,双方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命官和士兵被对方暗杀,所以尽管杜锋二人身份不一般,但这件事情只要扯到南北对峙的问题上,基本上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值得一提的是,杜锋二人被害前,白沙县十六户富户被劫持,此事虽然在白沙县引起轩然大波,但比起杜锋二人实在是不值一提,故而在这场风波中鲜有人想起当初被水匪劫持的那些富户孩子去了哪里,而不论是白沙县那些富户还是与此事有所牵连的公孙家,都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以至于此事最终也无人记起。 只是不论杜荣还是秦川各地官员,毕竟都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他们根本不清楚不管匪寇还是细作,只要公孙秀想要救人,哪还有机会给匪寇杀人灭口的呢? 这一点江湖上自然有不少人能够想到,但毕竟江湖与朝堂并不相通,虽然很多人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但随着公孙家的一则江湖惊天消息的传出,也再没人敢对公孙秀猜忌了。 三天前,公孙家在江湖上放出消息,声称几日前为祸江湖的魔头“流云剑”不出所料登上华山雁荡峰,而且是从雁荡峰后山所来,打了公孙家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公孙家家主公孙秀及时发觉,并且和流云剑在雁荡峰之上大战许久,最终在公孙秀力战以及公孙家高手合围之势下,流云剑最终仓皇而逃。 这则消息一经传出,迅速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比杜锋之事还要令人躁动,虽然没人会相信公孙秀一人能和流云剑势均力敌,但即便是能够不败也已经足矣震惊整座江湖,毕竟那可是相传无敌于天下的流云剑。 在此之前公孙家虽然位列江湖八大门派之一,但毕竟二十年前被流云剑杀的元气大伤,而且随着公孙秀上位后很少出手,在许多人心中,公孙家在八大门派中一直是实力较弱的代表,也就比后继无人的柳家稍胜一筹。 但随着消息一出,公孙秀能够面对流云剑的偷袭而不溃败,公孙家一众高手合力更是可以逼退流云剑,这显然说明如今的公孙家远胜二十年前,甚至远胜刚刚被流云剑杀的人仰马翻的巴蜀剑派,一时间江湖人人相传公孙家韬光养晦多年实力大增,公孙秀闭关多年已经有半步天人之姿,甚至有人直言除去佛道两门,公孙家堪称江湖世家魁首。 总之不论朝堂还是江湖,公孙家一时间都成为了目光汇聚的焦点,而这个看似在朝堂和江湖上游刃有余的江湖世家,也正在洋洋得意中即将迎来一位少年的光顾...。 ... ... 距离华山不到五十里外有一个小镇,小镇名为「惜福镇」,刚过正午的小镇伴随着秋风的洗涤散发着怡人的温度,小镇上人不多,来往于这的大多都是要去华山游玩的旅客以及慕名前往的江湖中人。 此时的小镇入口处,正缓步走来两道身影,那是两个形态各异的少年,其中一人魁梧挺拔、浓眉大眼,秋风吹起他的衣衫露出和脸庞一样的古铜色肌肤之色,另一个少年比起前一日略微矮了几分,但同样身材挺拔、神采奕奕,虽然穿着不过是一件简单的青衣长衫,但那张俊朗英武的脸庞配上一对剑眉星目和深邃有神的眸子,只需一眼就会觉得此子绝非寻常。 二人并排而立,手中各自牵着一匹骏马,靴子上沾染的泥土显示这二人定时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奔波而来,不过尽管如此二人神色间倒没有太多疲惫之色,只要此时有江湖高手看上一眼就会清楚,定是因为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才能够如此硬朗。 此二人正是从黄山离去要来华山寻找流云剑以及江雨后的陈庆之和耿壮。 “少爷,过了这个镇子就到华山了,咱们要不要讨碗水喝?”耿壮抿了抿嘴道。 “也好,这一路上我老是惦记雨禾的情况导致心急如焚,让大哥跟着我风餐露宿都没好好休息过“陈庆之点点头道,眉宇间那一抹忧愁却是丝毫不减。 “我也挺担心翠花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到底,少爷你说咱们路上听到的公孙家的消息真的假的?要是那流云剑被公孙家的吓跑了,那翠花是不是也跟着走了啊“耿壮思忖着说道,说话间二人走到一间茶摊上,耿壮将马交给小儿,二人要了一壶凉茶便坐了下来。 ”这江湖上的事,还是得眼见为真得好,不管公孙家穿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流云剑去过他们那总归是真的,我心中有预感雨禾多半也去过那,而且...还有三妹的事,我无论如何都得去公孙家一趟了”陈庆之喝下一碗凉茶后说着,沁凉的茶水些微地压制了他心头的烦闷。 “话说少爷,你知道公孙家在哪吗?咱们来的急都没打听清楚,这华山这么大咱们也不能一头扎进去找吧”耿壮好似饮牛般连连灌下好几口凉茶后才说道。 “看来得找个人问问了...”陈庆之应了一声随即看向一旁招呼人的小二便招了招手叫他过来。 “这位客官,有什么吩咐的?”小二上前问道。 “小哥麻烦问问,我们想去公孙家,但不知道该走哪条路呢?”陈庆之开口问道。 那小二原本笑着的脸忽然愣在那里,旋即皱了皱眉嘀咕道:“这年头怪人真多,都到这了连公孙家在哪都不知道,难不成也想找公孙家的麻烦?”。 陈庆之见状不由疑惑道:“这位小哥...你说找麻烦什么意思?”。 “额...嗨~,是我多嘴了客官,不过我再问一句,客官你找公孙家有什么事啊?不瞒你说,我们小镇南来北往不少你们这样的江湖中人,但能到这的几乎都是要去拜访公孙家的,除了之前那一位,你们还是我又一次见过到了华山脚下连公孙家在哪都不知道的人”那小二苦笑一声道。 “哦?看来公孙家果然声名赫赫,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只不过你倒也说的没错...要是事情有变,我可能真是去找公孙家麻烦的,如此你还愿意告诉我们上山的路吗?”陈庆之毫不顾忌地说道。 那小二闻言脸色猛地一变,惊慌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听到后赶忙小声对陈庆之道:“客官看你年纪不大兴许对公孙家知道的不多,我劝你还是再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否则可是要大祸临头了!”,说完小二还心有余悸地环顾着四下,似乎十分的不安。 “无妨,我去公孙家倒不一定是麻烦,只是有事和他们商量罢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一条路,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会和你有关系”陈庆之低声正色说着,并从怀中取出一点银子顺手塞到了小二手里。 那小二紧缩的眉头微微一动,眼神瞟了瞟四下后道:“客官要加冰可难为我了,这都什么时节了,哪还有冰呢?”,说着低头看似赔罪但却小心翼翼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副十分简易的路线图。 “这就是去雁荡峰的路了客官”小二小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了,没有就没有吧”陈庆中记下路线后抹去水渍笑了笑。 “对了,你刚才说之前也有个人打听公孙家,是谁啊?”陈庆中忽然又对刚要离开的小二问道。 第二百二十四章 西山浮屠经 华山脚下,惜福镇茶摊上。 “哦...客官说那人啊,我也不认识他是谁,大家都说他失心疯了”小二想了想道。 “失心疯?此话怎讲?”陈庆之不由疑惑道。 “嘿嘿,其实这事知道的人也不少,客官刚来定然是不知道的,那我就跟你讲讲,客官权当笑话听就行了”那小二好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说道:“是三天前有个刚脱了奶味的小子,不知道怎的东奔西跑就为了找一个高手,刚开始大家都不理他,没想到这小子傻归傻,出手倒是阔绰,三百惯钱,就是请公孙家的高手护卫也够了”。 “这一看有钱赚,自然也有不少高手去找他,想着兴许是谁家的少爷出门游玩受了委屈找人去找回场子吧,谁知道这一问了不得,这家伙竟然是要让人带他去公孙家找公孙家的麻烦,哈哈,你说好不好笑,这话一出还有谁敢赚这个钱,都一个个把他当傻子看了”。 “哦?此人没说找公孙家麻烦是为什么吗?他孤身一人敢挑战公孙家还真是胆子大”陈庆之微微一惊道。 “客官你还是客气了,他这哪是胆子大,是没脑子,在这秦川大地,甚至说在咱们北魏,有几个人敢找公孙家的麻烦的?那可是八大门派,而且听说他们家主公孙秀现在厉害到江湖上人人敬仰呢,你现在找他们麻烦那不是找死吗,谁管你为了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公孙家对这小子干了什么,那拳头还能赢过石头不成,就算有气还不如打碎牙往肚子咽呢,这我估计也就公孙家高高在上根本懒得搭理他,不然早死一百回了”小二摇了摇头讥讽道。 “嗯...那此人现在在哪里啊?”陈庆之忍住反驳小二的冲动问道。 “那不知道了,他三天前在这边转悠,没找到所谓的高手听说就一处一处的去找了,谁知道现在去哪里了,哎,反正就是个傻子,权当一乐了哈哈”小二笑了笑见陈庆之没有接话便又自顾自去忙了。 “少爷?这人为啥要找公孙家麻烦,不会真失心疯吧”耿壮喝下一口凉茶后长出一口气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性子和勇气倒是难得,不过眼下咱们也没功夫管这了,待会喝完茶休息会,咱们就直接去这个雁荡峰吧”陈庆之啧啧称赞后便摇摇头说道。 “那我再多喝点,小二!再来两壶茶!”耿壮一听赶忙招手喊道。 陈庆之望着远处朦朦胧胧的山影,不知为何心中泛起难以明说的躁动,仿佛那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有什么东西或是人,在一直召唤着自己...。 喝完茶后二人在小镇吃了点酒菜,酒足饭饱后二人便重新上马朝着华山走去,临走前陈庆之问小镇的酒馆要了一壶烈酒,虽然不可能比得上他自己酿的“仙人醉”,但也比江南一带的果酒烈上几分,陈庆之不由想起后世中秦川一带的一种名酒「西凤酒」,开始无比怀念起这世上唯一能与之媲美的仙人醉,不由又想起了那一座小桥流水的武康县城,想起了父亲和母亲临行前的嘱咐和不舍。 家乡啊...多少游子魂牵梦绕的地方,走出小城步入江湖,一开始豪情满怀、好不潇洒,走过一大圈后蓦然回首,却还是那一座曾经想方设法走出来的小城最让人牵挂和留恋。 “也不知道爹娘如今怎么样了?等做完这一切,便回家去吧...”陈庆之兀自轻叹一声。 ... ... 二人策马疾驰而去,马蹄声卷起风尘消失在小镇的视线里,半个时候后,险峻高耸的华山就映入眼帘,比起莫干山的清秀幽静、黄山的旖丽多姿,华山的险峻更多的一种截然不同的壮丽感,秋风一起,便让人生出与南国截然不同的萧瑟之情。 “少爷,这华山当真是陡峭险峻,与咱们南朝的那些山都不一样,你看这山路都在悬崖峭壁之上,咱们的马也上不去,这想要爬上去得费不少功夫啊”耿壮仰望着华山不由感叹道。 “华山天下险自然不是虚名,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曾经有人说过「不到西北大地,不知山河之壮丽」,只是看一眼华山就能感觉西北河山与中原、江南都截然不同的壮阔啊”陈庆之想起后世的一句话也附和道。 “不过那公孙家也的确厉害,竟然住在这个陡峭的山上,他们的轻功得有多厉害啊,我要是有那么厉害的轻功就好了~”耿壮叹了口气说着。 陈庆之闻言一怔,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华山陡峭的绝壁令人只是仰望看去便觉得心悸,何况还想要登顶,自己身负九星步这个玄妙无比的身法,加上一身雄厚的内力,登顶华山倒是不难,但耿壮却不一样了,他天生神力异于常人,但论内功身法却是薄弱的很,所以想要登上华山之巅势必要大费功夫了。 “耿大哥不用太担心,公孙家长处就是轻功,但世上武功各有千秋,耿大哥如今的劈空掌愈发娴熟,以你的神力施展起来公孙弟子也鲜有敌手的,不过这次让耿大哥跟我上华山,倒是要让大哥受苦了,此去山路崎岖,确实要耗费不少体力了,要不...耿大哥在山下等我,我一人上山就好了”陈庆之想着说道。 “那可不行!”耿壮闻言高声拒绝道:“我早都说过少爷去哪我去哪的,再说了少爷不用担心,我师傅都说了我天赋异禀,就是缺少对内功和身法的磨练,而我们西山派的内功心法讲究的无所畏惧、磨练筋骨来突破极限,所以这华山虽然陡峭,但对我来说却是个增长功力的好地方”。 “那好吧,耿大哥也不要勉强,待会走的累了咱们就歇会,反正以耿大哥的天赋,内功迟早要比我厉害的哈哈”。 陈庆之见耿壮正色凛然只好无奈笑了笑,他知道以耿壮的性子想让他袖手旁观待在山下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如今的耿壮进步可谓一日千里,这也得益于当时在黄山上莫不语的帮助。 当日陈庆之思忖再三还是将耿壮修习《劈空掌》的事告诉了莫不语,原本陈庆之还怕莫不语会心生芥蒂,毕竟江湖各派都十分忌讳自家武学外传,但莫不语却丝毫没有责备陈庆之,还直言当日将劈空掌交给陈庆之就是想以此报答陈庆之的救命之恩,也有着想让陈庆之修习”劈空掌“从而让西山武学得以传承而不至于埋没的私心。 不过莫不语很快就从陈庆之没能成为西山派传人的失望中走了出来,因为耿壮只是简单的几招演示就让莫不语喜出望外,更是直言耿壮的一身神力乃是修习劈空掌的最佳人选,当即拉着耿壮开始告慰苍云子的在天之灵,一口一个西山后继有人了。 在莫不语的邀请下,耿壮也没有理由拒绝便正式拜入了西山派门下,也正式成了莫不语的徒弟,莫不语高兴之余亲自将劈空掌上卷三十六式从头至尾教给耿壮,一举帮耿壮夯实了根基,但他也看出耿壮之前对敌靠的都说一身异于常人的神力,但内力身法却是一点不会,于是将西山派独门内功心法「浮屠经」传给了耿壮。 按着莫不语的话说,这西山浮屠经虽然寥寥数百字,但却暗含大道至理,只有心思至纯至善以及极为专注之人才可以领悟,他们三兄弟当年都从苍云子手中学到了这门功法,但因为三人心性问题一直进境缓慢。 原以为耿壮需要勤学苦练才可以入门,但没想到耿壮似乎天生就适合这西山浮屠经的修习,在黄山上不过短短数日就领悟入门,可以通过浮屠经运转调息了,莫不语对此更是啧啧称奇,想来定是耿壮心思纯良,心无旁骛反倒对西山浮屠经领悟更快。 至于这西山浮屠经的厉害之处便是淬炼筋骨,莫不语也直言若耿壮练到大成可有龙象之力,一身钢筋铁骨世上罕有对手,不过耿壮如今才刚刚入门,所以莫不语才说若要进步快就要多去挑战极限的话了,不管如何陈庆之看着耿壮的飞速进步都是满心欢喜,他并非不知道耿壮缺少内力和身法,只是不论浩然正气、凌虚功还是九星步,都是水先生和柳破虏的独门绝学,没有他们同意他也没法交给耿壮,原本他还时常为此而苦恼,有了莫不语对耿壮的帮忙总算是了结了他的一大心结。 说话间二人按着小二给的路径传过几段山路走到一处高耸陡峭的山峰下,看着前方再无大路二人只好翻身下马将马儿留在原地,打算开始徒步登山。 “这就是那个雁荡峰吧,这正路都如此陡峭,听说那个流云剑还是从后山上去的,他的轻功肯定也是不一般啊”耿壮深吸一口气道。 “的确,我现在真是好奇这个流云剑,不仅武功高强还神神秘秘,不知会是怎么一个人”陈庆之走在前面说着。 二人沿着陡峭山路爬了半晌,约莫到了雁荡峰的山腰,可抬头看着山峰却是愈发陡峭高耸,就连陈庆之也是一怔,身后的耿壮也是咬牙坚持一刻也没停息。 “耿大哥,咱们先...嗯?”陈庆之刚要回头叫耿壮休息,却发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有一个人影,正一步步吃力地朝着山上走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陈庆之目光看去,那人身材单薄、身高与他伯仲之间,一身淡蓝色长衫略微有些陈旧,手中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来的木棍,支撑着身子一步步登山而来。 “少爷你看,今天还有人跟咱一样也去公孙家的呢”耿壮此时也发现了后面的人。 陈庆之淡淡点了点头,他跟耿壮所在的地方恰好是一处平台,兴许是被人建造在此观景所用,耿壮一口气爬上来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陈庆之见状也只好坐下开始打坐调息,同时观察起那个爬山的人。 “嗯?...”。 陈庆之定睛看着,那人自山下开始艰难地攀登起来,雁荡峰的山路崎岖异常,还有各处阻碍的巨石突兀而起,更何况山路笔直陡峭,宛如一条登云梯一样,即便自己和耿壮都要小心翼翼攀登,稍有不慎都会有摔落的风险,而此人身材单薄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想要登上此山更是难于登天。 可即便如此,那人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手中只有一根木棍在手,一步步顺着崎岖山路蜿蜒而上,有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惊地陈庆之都一阵心悸,但他却只是定了定神继续前行,陈庆之看在眼中不由暗道此人虽不是习武之人,但心志坚定尤胜过江湖中许多人。 又过了好一会,那人竟然爬到距离山腰还有一半路程的地方,陈庆之惊讶同时终于也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顿时不由一怔,不为别的,只因为此人竟然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这少年挽起的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胳膊,一双手纤细光滑好似女子一般,更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的面容,不单单是面如冠玉、明眸皓齿,更是有着胜过女子的俊俏气质,竟让陈庆之看的一呆。 “这家伙...不会也是女扮男装吧,竟然有生的如此俊秀白嫩的男人,活脱脱一个潘安在世啊”陈庆之忍不住心中说着,若非看到少年的喉结,他必定以为此人跟江雨禾一样是个爱穿男装的女子。 耿壮顺着陈庆之的目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少年,心性单纯如耿壮也不由一惊,在他心中自家少爷玉树临风原本无人可比,但没想到此时这个少年竟然单单论相貌,隐约还在自家少爷之上。 若非说不同,陈庆之毕竟身怀绝世武功,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英武气质更具有男子的硬朗,但这个少年却有着比女子还秀气的姿态,好似画中走出的人一样。 “少爷...这个人是男是女啊”耿壮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在这山野之地竟然有这样俊秀的少年,不过看他虽然瘦弱,但却意志坚定,胆气不凡,想来定不是普通少年,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陈庆之回道。 二人原本休息结束就要动身上山,此时也不由心中好奇被少年吸引过去,于是便留在了平台上继续注视起来,时间转瞬而过,半个时辰后,那名少年历经艰险终于爬到了距离二人几步之外的地方。 “小兄弟,抓住我的手,我来助你一臂之力!”陈庆之当即弯下腰伸出手对着少年喊道。 那少年一路走来都埋头于眼前的山路,故而一直都没能看到陈庆之二人,此时一听声音不由顿时一惊,脚下忽然一滑作势就要跌落下去,不由嘴里发出“啊啊啊”的惊呼声。 陈庆之眼疾手快,当即运起九星步,倏忽间来到少年背后,一把托起少年然后轻喝一声,下一瞬便带着少年跳到了平台上。 陈庆之将少年稳稳放下,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少年陈庆之忙问道:“小兄弟没事吧,刚刚是我唐突了,你别怪罪啊”。 那少年转头看了眼笔直朝下的山路不由咽了咽口水,旋即长出一口气道:“无妨无妨,没死没死...没死就好~”。 少年说完才反应过来看向陈庆之二人连忙抱拳作揖道:“还要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救命之恩绝不敢忘,日后必当报答兄台”。 陈庆之闻言一笑,只是此时静距离看向少年便愈发惊叹其粉雕玉琢般的面容,更是暗道虽然此子穿着简单朴素,但举手投足间流露的儒雅大气彰显着他定然不是普通百姓。 “小兄弟哪里话,刚刚要不是我多嘴你也不会有危险,我顶多算是亡羊补牢,你不怪我就好了呵呵”陈庆之笑完接着道:“不知道小兄弟来这雁荡峰做什么?这里山高险峻,要没有一身武艺傍身可是会有大危险的”。 “这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有必须上山的理由,就算万死我也不会退缩的”少年说着眼中闪出坚毅的神色来。 陈庆之闻言一怔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难不成小兄弟你就是那个要找公孙家麻烦的人?”。 “啊?他就是那个失心疯的人啊?”耿壮闻言一惊当即脱口而出道。 “咳咳...小兄弟你别生气,我大哥他心直口快,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陈庆之赶忙轻咳两声尴尬地解释道。 ”呵呵...没事兄台,其实这位大哥说的也没错,山下人都这么说我的”少年苦笑一声自嘲说着,却又是默认了自己就是山下小二口中那人。 陈庆之看着少年心中疑惑越爱越多便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敢问你为何要去找公孙家?”。 少年看了陈庆之一眼,犹豫几下后轻叹一声道:“也罢,兄台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应该对你隐瞒的,在下杨华,洛阳人士,去公孙家是为了救人的”。 这少年便是当日从公孙秀手下逃走的杨大眼之子杨华。 陈庆之显然并未听过杨华的名字,故而未能多想,只是听到他说要去救人时不由问道:“救人?难不成公孙家手中有你的家人?他们与你难道有什么恩怨?”。 “她不是我的家人,但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若是不能救出她,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独活了”杨华忧伤道。 陈庆之看着杨华眼神中弥漫的哀伤之色不由心中一动,于是又问道:“这人...可是一位姑娘,而且是你心爱的姑娘?”。 “呵呵,兄台真是聪明,她的确是一位姑娘”杨华笑了笑也没有否认,兴许是这一问又想起了苏婉莹不由笑意多了几分。 陈庆之闻言心中也是轻叹一声,暗道此人竟然与自己上山的目的相差无几,都是为了找到自己心中所爱,不由对杨华多了几分惺惺相惜起来, “小兄弟,公孙家可是江湖大派,门中高手如云,你孤身一人前往,难道就不怕有性命之危吗?”陈庆之试探着问道。 “我知道我此举如同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若是因为害怕就对着心爱之人深陷困境而无动于衷,那我与禽兽有何区别?我也试着想过去寻找帮助,但所有人一听到公孙家三个字就开始敬而远之,既然没人愿意帮我,那我只能靠我自己,哪怕这次去是粉身碎骨,至少我也对得起我自己,不至于做个言而无信、贪生怕死之辈”杨华义正言辞说道。 陈庆之听着心神一荡,眼前的杨华这不顾一切的样子像极了自己,这江湖上成名许久的英雄好汉他如今已经见了不少,他们个个身怀绝技,都是一方豪杰,却大多都见小利而忘义、遇大事而惜身,倒是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上,陈庆之看到了江湖中人少有的胆气和情义所在。 “杨兄弟说的对,我想问问公孙家和你到底有何过节,反正我也要去公孙家一趟,说不好我可以帮你救出你那位姑娘”陈庆之打定主意后说道。 “真的吗...!”杨华闻言一喜可转念一想后又摇头道:“兄台的好意在下十分感激,但如今想来此去凶多吉少,兄台或许本来还跟公孙家有些结交,要是被我牵连了只怕情义没了算轻,丢了性命我可划不来了”。 陈庆之不禁失笑,原来杨华见他也要去公孙家,便以为他是公孙家的客人,故而不想自己被他牵联。 “你放心,其实我上山也是要找公孙家麻烦的,一个麻烦是麻烦,两个麻烦也是麻烦,还不如咱们合起来一块找麻烦呢呵呵”。 “兄台...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这公孙家你也说了,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门派,去找他的麻烦是九死一生,我是有着非去不可的理由,兄台去找麻烦干什么?“杨华闻言一惊道。 ”你有心爱的姑娘,我也有心爱的姑娘,这个理由充分吗?“陈庆之正色道,心中想起江雨禾来神色间不由添了一抹忧思。 杨华见状一阵哑然,旋即叹道:”原来兄台也是同道中人...,只是就算兄台肯帮我,咱们胜算还是微乎其微啊,人人都跟我说,除非是绝顶高手,否则去了公孙家都是找死...”。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算是绝顶高手?”陈庆之笑问道。 “我打听过,公孙家的家主公孙秀乃是当世前十的高手,想要胜过他的,就只有像白马寺昙鸾方丈、黄山柳破虏、正一教掌教陶弘景这样的江湖前辈,他们断然不会为了我的事跟公孙家大动干戈,可除了这些前辈,年轻一代里也就只有一个叫陈庆之的人可以有机会胜过公孙秀了,可我又上哪去找他呢?”杨华垂头丧气道。 “也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陈庆之笑了笑。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是高手 杨华怔怔地看着一脸笑意的陈庆之,好一会反应过来的杨华惊呼道:“兄台,你不会想跟我说你就是陈庆之吧!”。 “巧了,我就是陈庆之,如假包换”陈庆之不禁失笑道。 “呵呵呵,兄台果真幽默,咱们现在马上就要面临大敌了,兄台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这份心性小弟佩服~”杨华却是哑然失笑,旋即赞叹起来,显然他并不相信陈庆之的身份。 陈庆之一阵无奈,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谁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前一刻还远在天边的人物,刚说出口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事终究只是笑谈而已。 “我可以发誓,我真是陈庆之,不过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是公孙秀的对手,但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必须上山的原因,不管如何都没有理由退缩”陈庆之开口道。 “哎,也许兄台真是高手,但那个公孙秀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不过兄台说的对,刀山火海也的闯一闯”杨华说着忽然一怔,然后看了眼陈庆之继续道:“要是兄台想知道是不是公孙秀的对手,我倒是有个办法”。 “嗯?你有什么办法?”陈庆之不由疑惑道。 “办法就是...你打我一拳试试...”杨华苦笑一声道。 “啊?...我说杨兄弟,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好端端我打你干啥?”陈庆之惊道。 “小兄弟,不是我夸张啊,就你这小身板我一拳下去你都要散架了,你让我家少爷打你一拳,只怕还没上山就要没命了”耿壮也无奈道。 杨华闻言有些惊奇地看了眼耿壮和陈庆之,按着耿壮和陈庆之的身材对比,一般人都会认为耿壮才是更厉害的那个,刚刚的杨华也是如此,他本以为陈庆之是带了一个不一般的高手才敢上山的,故而想着劝阻,但没想到听耿壮的意思,陈庆之才是厉害的那位,这不由让杨华心中闪出一丝不可置信。 “我不是开玩笑兄台,因为我之前和公孙秀交过手,他的力量有多大我最清楚,所以只需要兄台打我一拳我就能判断出你和公孙秀孰高孰低了”杨华想了想如是说道。 陈庆之和耿壮不由一惊,陈庆之皱眉再三打量了杨华一眼问道:“交手?杨兄弟你会武功吗?我...我似乎没有察觉到你丝毫内力气息啊”。 “不瞒兄台,我的确不会武功...不过我似乎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反正就是挨打的时候能反弹对手不少力量,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有人说过我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叫做...护身功法的东西“杨华不再遮掩说道。 ”护身功法?...还反弹?...少爷,他是不是真的失心疯?”耿壮靠近陈庆之耳语道。 陈庆之摇了摇头,对于杨华的话他也是半信半疑,但看着一脸真诚的杨华又不像会骗人的样子,不禁让他陷入沉思中。 “我说的都是真的,兄台要是不信可以让这位大哥先打我一拳试试,他不是说武功不如你,我要是连他都反弹不了那就当我胡说好了,我不管受不受伤都绝无怨言的”杨华见二人疑惑不定赶忙说道。 “这,,,”陈庆之一怔思忖起来,他愈发觉得杨华身上或许真藏着什么秘密也不一定,若真能提前知道公孙秀的本事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于是小声对耿壮道:“耿大哥,你就用三分力打一下杨兄弟试试,你别打在要害,我有浩然正气定会让我快快恢复的”。 “啊?我真打啊少爷...”耿壮一听不由迟疑道,他看了眼比自己瘦了两圈的杨华却是怎么也下不去手。 “这位大哥你放心来好了,我敢用性命发誓,你伤不了我分毫!”杨华再次激将道。 耿壮闻言努了努嘴,暗道这小子口气好大,长得比少爷帅就算了,怎么口气也比少爷大,不行,我得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想到这耿壮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真来了,你要小心咯!”。 说完,只见耿壮闷声一喝,脚下一踩便听的轰隆一声,身影猛然一起,便见耿壮周身传出一阵空气被撕裂般的巨响,下一瞬只见耿壮一拳就对着杨华肩膀轰去。 “这小子...真不躲啊!”耿壮身影暴射而出,却看着杨华纹丝不动不由惊异道,不由以为杨华说吓呆了不知道躲避,赶忙又送了一分力。 “轰!”的一声响起,耿壮带着两分力气的劈空掌就打在了杨华肩膀上,虽然只有两成,但耿壮天生神力,两成力一些习武多年的好手也难以抵挡,更何况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杨华呢,陈庆之看在眼里也不禁焦急起来,暗道可不要把杨华打出什么事来。 “嗯?,,,!”。 可下一瞬,陈庆之瞳孔微缩面露惊色,因为耿壮那一拳虽然打在了杨华身上,但却是宛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应,更离奇的是那一拳刚刚碰到杨华身上,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光就突然出现,只听耿壮吃痛一喊,竟然被震地连连后退起来,而那道金光却依然呼啸而来,眼看就要打在耿壮的身上。 “耿大哥!”陈庆之惊呼一声,耿壮倒退的方向乃是身后的断崖,陈庆之赶忙一步飞快迈出接住了耿壮,虽然挡住了耿壮后退的步伐,但那股巨大的力量却也传到了陈庆之手上,竟然震的他也虎口一麻。 “耿大哥闪开”看着又扑面而来的金光,陈庆之不再犹豫,一身气息提起迎了上去,一指撞在金光之上,正是柳破虏传他的凌虚一指! 两道气息撞在一起,霎时间卷起一阵劲风,那金光赫然被陈庆之凌虚一指死死压了回去,但饶是如此,陈庆之也觉得手上仿佛传来了千斤之力,只能将一身内力提到极致方才将金光逼退。 但令陈庆之没想到的是,他刚刚将金光逼退到杨华身上还不足一息,自己的内力甫一接触杨华的身体,顿时一道更加雄浑的金光之气从杨华身上迸发出来,惊地陈庆之不由后退一步。 “少爷小心,这金光厉害的很!”耿壮瞧着不由惊呼一声。 陈庆之再不敢小觑杨华,当即气沉丹田引出体内的凌虚功、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三气合一顿时令陈庆之气势大涨,青衣长衫仿佛被吹地鼓起,迎着金光再使出一招凌虚一指。 这一指用出,陈庆之已然用了八分力,换做吕不凡之类的绝顶高手也要避其锋芒,但那道金光竟然一时间与凌虚一指不相上下,而也在此时,陈庆之恍惚间从那道金光上感受到了与自己身上纯阳之气极其相似的气息。 “佛门的功法?”陈庆之眉头微微一皱,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浑然不会武功的杨华身上竟然有能和纯阳之气媲美的护身功法,甚至其中的佛门金刚不败之气还隐约在纯阳之气之上。 “兄台不用勉强,躲闪过去就好,这金光的确难以抵挡”杨华见陈庆之沉思便以为是他难以应对自己的护身金光,不由连忙劝道。 “呵呵,杨兄弟,你的金光确实厉害,不过想要挡住我...还差些”陈庆之自信一笑,他已然看出这金光遇强则强,但或许是因为杨华自身毫无武功底子,这金光并不十分牢固,碰上一般的高手倒是足矣顷刻间震退对方,但若是遇到绝顶高手,只要能够挡住金光一会,其内含的佛门之气便会逐渐减弱了。 说罢,陈庆之猛然一运气,手中凌虚一指气息大涨,一道如同水雾状的小剑猛然从他指尖射出,一声呼啸撞在金光之上,赫然将金光撞地粉碎,径直朝着杨华而去。 “啊?”杨华看着不由一惊,那道似有似无的小剑更是让他脸色骇然,不由吓得闭上眼睛。 下一瞬,一切仿佛都回归了平静,“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杨华艰难地睁开眼睛,赫然发现那道小剑竟然静静地回到了陈庆之的手上,却见他轻轻一挥便化作了虚无。 从陈庆之学会凌虚一指到现在,他已经可以将凌虚一指运用的收放自如,不怪柳破虏也惊呼他悟性超然。 “杨兄度,你说说,我与公孙秀比较如何?”陈庆之笑了笑道。 杨华望着陈庆之一阵出神,好一会只见他眼中忽然来了神采,连忙冲上去拉住陈庆之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是陈庆之?”。 陈庆之点点头:“如假包换”。 “陈庆之...”杨华呢喃了两声忽然笑道:“佛祖并未抛弃我哈哈”。 “啊?...”陈庆之一头雾水地看着杨华。 “兄台,哦不陈大哥,你果然是高手!是比公孙秀还厉害的高手!”杨华兴奋地喊着,忽然就要作势跪下,陈庆之连忙将他拦着扶了起来。 “杨兄弟,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可不能跪我,不过...你怎么又相信我是陈庆之了,你又如何确定我比公孙秀厉害,你真和公孙秀交过手吗?”陈庆之疑惑道。 “我三日前就是从公孙秀手中逃出来的,正因如此我才能真切感受到你们的差距,公孙秀虽然也破了我的金光,但他自己也被我震地厉害,而且我后来曾用力困住他,他显然无法立刻破开我身上的金光,但你不仅破了金光,而去连破两道自己却毫发无伤,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武功,江湖上只有陈庆之一人了”杨华一五一十说着,说罢又见他往后踏出一步,对着陈庆之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陈大侠!还请陈大侠帮我救出苏妹妹,更要替秦川百姓铲除恶霸,还百姓一个公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阳谋 清风吹过山岗,树影摇曳,杨华的身子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一动不动。 “额...杨兄弟,没事的,我不是说了嘛,我上华山也是找麻烦的,帮你救人自然没问题”陈庆之愣了愣上前扶起杨华转而问道:“不过你说救人我明白,怎么又要铲除恶霸?这恶霸又是什么意思?”。 “陈大哥,我在山下听到过你的传闻,很多人都说你是魔教中人,恶贯满盈,但我素来相信一个人不论是善是恶,他的眼睛都不会骗人,我从见你第一眼起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他们口中的恶人,反倒是很多人嘴里除恶扬善、正道脊梁的公孙家,背地里却是那般的肮脏龌龊”杨华面色不忿道。 “杨兄弟是说...公孙家是恶霸?”陈庆之眉头一皱道。 “陈大哥不信我?”杨华反问道。 陈庆之低眉思忖了一番不由苦笑道:“杨兄弟与我初次见面,竟然愿意摒弃天下人的偏见而相信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信杨兄弟的,再说我也不相信杨兄弟会是信口开河的人,至于这江湖上的假仁假义,我自认为看的已经太多了,就算多一个公孙家我也不会意外,不过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兄弟你们到底怎么惹上了公孙家呢?”。 “哎,此事说来话长...”杨华长叹一声,当即就将自己如何与苏婉莹在渭河渡口遇到杜锋等人,随后在夜里遇到水匪劫船,自己带着苏婉莹一路跟着水匪到了芦苇荡,却在路上遇到了公孙止,而后又如何潜入芦苇荡救出人质,又如何因为杜锋的一场火暴露行踪,最终被公孙秀追上,结果杜锋二人惨死,苏婉莹为救自己也被抓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其间杨华讲述的绘声绘色,陈庆之和耿壮听的心惊动魄,待杨华轻叹一声言罢,陈庆之二人也跟着不由长叹一声,心中都是又惊又怒起来。 “没想到堂堂八大门派之一的公孙家,背地里竟然做的是勾结水匪、劫财害命的事,公孙秀简直跟那个韩逐一样,都是真正的恶贼!”耿壮义愤填膺说道。 “恐怕不只是勾结水匪这么简单,杨兄弟也说了那些白沙县的孩子也跟公孙秀脱不开干系,而且那些水匪也都是公孙秀的外门弟子,我看根本就是他们贼喊抓贼,假扮水匪欺瞒世人,再从中搜刮钱财,公孙秀此举比起韩逐还要虚伪恶劣的多...”陈庆之也是沉声道。 “陈大哥说的不错,这事就是公孙家彻头彻尾的双簧,这秦川连年来的匪患恐怕也都是公孙家造成的,所以我说他们就是秦川真正的恶霸,可这样的人竟然还受人敬仰,真是没有公道在了”杨华气愤道。 陈庆之闻言瞅了眼义正言辞的杨华,暗道杨华虽然看似文弱,但也是个心系百姓、侠肝义胆的好男儿,还真是与自己志气相同。 “杨兄弟敢孤身犯险的胆气以及不计前嫌救人的心性才更加令我佩服啊,若不是那个杜锋自作聪明想来此事也不会如此了,说不好现在杜荣已经带兵围剿华山了呢,现在杨兄弟又要一个人上山救人,当真是青衫磊落险峰行、不惧世间寒风雨啊”陈庆之说着也对着杨华由衷赞叹道。 “那现在咱们该咋办少爷?要不咱们直接去找那个公孙秀对峙,抓了他去报官得了”耿壮愤然道。 “不可!”杨华当即喊道:“虽然陈大哥你们武艺不凡,但恕我直言,咱们还是要想个万全的办法不可以打草惊蛇,毕竟公孙家人多势众咱们才只有三个人,我之前是走投无路抱了必死之心才上山,打算实在不行一命换一命的,但现在有二位在只要谋划一下,万事都会有希望的”。 “我在山下打听过,雁荡峰乃公孙家主院所在,其中有弟子过百,十余名长老还有公孙秀坐镇,我相信有陈大哥在公孙秀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我顶多确保不被那些弟子打死...不知道耿大哥能打几个?”杨华想了想继续问道。 “嗯...我...”耿壮闻言不由摸了摸头思索起来,陈庆之笑了笑却抢先道:“杨兄弟莫要小觑我大哥,耿大哥就算现在不敌我,但对付公孙家两三个长老也是不在话下的”。 “啊?我这么厉害吗少爷...”耿壮闻言傻笑着道。 “耿大哥的厉害我刚才就能感觉到,我自然不会小觑耿大哥的,只不过...”杨华顿了顿继续道:“如此看来,就算咱们拼了命,也敌不过公孙家所有人啊,到时候惊动了他们只怕咱们进退两难啊” “杨兄弟说的不错,我们直接上去太莽撞了,毕竟那位苏姑娘还被关在公孙家,逼急了可能会伤害到她,到时候想要找到公孙家就是匪徒的证据也是不可能了,所以不管是揭发公孙家的事还是我们的事,还是要先确保苏姑娘安全后再说”陈庆之点了点头道,不由也对杨华的镇定自若更加刮目相看了。 “那不行就偷偷溜进去少爷”耿壮想了想继续道。 “我一早就想过溜进去了,可是我打听过,公孙家不仅建在高山峭壁之上,想要绕过宅院溜进去除非有绝世轻功,而且除了后山千丈绝壁他们各处都有森严的守卫...哦对了,现在好像后山也加了守卫,可谓是一个铁桶,想要溜进去难上加难”杨华摇摇头道。 “这...这打进去不行,溜进去也不行,那咋整?”耿壮无奈地急躁道。 陈庆之也不由皱了皱眉,来之前他并不清楚公孙家的情况,没想到这公孙家竟然如此难闯,倒是杨华短短几日倒是把公孙家的情形摸了个清楚,看起来倒是胸有成竹。 “如此看来公孙家是易守难攻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我看...杨兄弟是不是已经想到了办法了?”陈庆之当即说道。 “呵呵,果然逃不过陈大哥的眼睛,我也是看到二位后突然想到的一个办法”杨华笑了笑,眼中闪出几分喜悦之色。 ”那你快说说,什么办法啊?”耿壮急忙问道。 “咱们想要偷偷溜进去不行,那不如咱们就光明正大溜进去!给他来一个自投罗网”杨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公孙家有阴谋诡计,咱们就来个阳谋破他的阴谋”。 陈庆之瞳孔微缩,竟然从心中升出几分期待来。 ... ... 半个时辰后,雁荡峰顶,凌烈的山峰呼啸着在山顶穿梭着,云层和落叶都在这里随风起舞,点缀着险峻的高山多了几分壮丽。 一座依山而建的高耸宅院正座落在此,这便是如今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公孙家主院所在了,自打“流云剑”一事后,公孙家三个字可谓响彻江湖,隐约有一跃成为北方第一大派的趋势,前来拜访的江湖高手也是一个接着一个,故而平日里原本紧闭的院门,现在也常常开着,只是门口守卫的弟子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肃穆而立,目光如炬,神采奕奕,彰显着公孙家的气势。 “嗯?”一名守在门外的公孙家弟子忽然瞳孔一缩,赫然看到三道身影正一步步朝着院门走来。 “今天怎么又来人了,昨天家主不是说不再见客了吗?”身旁一名弟子也看到了来人不由问道。 “呵呵,谁让咱们公孙家现在声名显赫,江湖上想来巴结咱们公孙家的人可是络绎不绝的”为首那弟子得意地笑道。 “哈哈,那也是,咱们现在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名弟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如他所说,公孙家的的名声愈发的大,他们这些公孙弟子跟着也沾了不少光,出门在外腰杆都硬了不少,一个个也都变得趾高气扬起来。 “来者何人啊?报上名来!”为首那弟子冷笑一声后向前踏出一步喝道,眉宇间傲气一览无余,似乎正期待着来人的恭敬。 “告诉公孙秀,是他爹来了!赶紧把我苏妹妹放了,不然就拆了你们公孙家!”三人中一名瘦弱书生样的少年走到远门前,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喝道,此人正是杨华。 “,,,”那弟子闻声后愣愣了好久,兴许是压根没想到会有人来公孙家叫门,直到反应过来后才怒道:“哪来的兔崽子?敢来我公孙家撒野!”。 “让公孙秀出来见我!他就知道我是谁了,告诉他我已经请到了两名南疆的高手,给他一刻钟的功夫,要是还不出来我们就拆了你们远门闯进去!”杨华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陈庆之和耿壮道。 而此时的陈庆之和耿壮已经换上了那张面具,看去耿壮已经是个身材壮硕的半百汉子,陈庆之却是个一脸麻子的青壮年。 “哼,我倒是听过山下有个傻子在找高手来挑我公孙家,没想到还真有两个不知道哪来的牛鬼蛇神,竟然真愿意帮你这个傻子”那弟子闻言不由讥讽道,看着其貌不扬的陈庆之和耿壮不由笑意更浓了。 “哼!中原小儿竟然小觑我们,讨打!”陈庆之压低声音喝道,说完身子一山就冲着那弟子而去,只不过他并未用九星步,运起的内力也只有平日的三成。 “啪!”饶是如此,那名弟子也是措手不及地被陈庆之一巴掌扇在脸上,顿时整个人倒飞出去,脸上留下了一个红掌印。 “师兄!”其余弟子一个个惊呼道。 “他奶奶的,都给我上,杀了他们!”那名弟子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喝道。 一时间,守在门外的几名弟子纷纷暴射而出朝着陈庆之冲去,身影快如劲风,呼啸而来,显然个个都是学到了惊雷步的精锐弟子。 “大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陈庆之冷笑一声对着身后的耿壮道,说罢,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道爆裂声席卷而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耿壮的坚持 那道爆裂声,正是耿壮猛地一跺脚的声音。 耿壮自从学过西山浮屠经后,心性至纯的他对这个功法进境飞快,一身筋骨和力气在功法淬炼下已经今非昔比,而且他本人本就是天生神力,如今一脚踏出足有千斤之力,三十六式劈空掌在他手上刚猛无双,就连当日的韩逐恐怕也难以抵挡。 所以更何况这些个仅仅是守卫的公孙弟子呢? 尽管惊雷步乃天下轻功之最,而耿壮最大的弱点便是速度,原本对上公孙家耿壮应该落于下风才对,但惊雷步也非谁都能领悟学成的,即便这些精锐弟子也大多只是刚刚入门而已,还不能做到一动如雷、瞬发无踪的地步,他们的速度再快,甚至还不如耿壮依靠筋骨蛮力的一跳。 只见耿壮脚下猛地一踩,地面赫然被他踩出一道裂缝,下一瞬耿壮猛地一跳就高高跃起数丈,令那些公孙家的弟子直接看的一阵傻眼,不由愣在了原地,可下一瞬,耿壮便带着一阵巨响落在了地上,落地的瞬间一拳轰在地上,顿时整个地面都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 “啊啊啊~”那些个公孙弟子一个个被震的手足无措,更有几人已经摔倒在了地上,更别提有力气施展惊雷步了。 “呵呵,大哥看的漂亮,什么惊雷步不过如此,都讨打!”陈庆之冷笑一声,当即和耿壮二人冲了上去,一人一巴掌接一个巴掌,不一会数名公孙弟子都被二人打的倒飞出去,捂着脸嚎叫起来。 “什么人?胆敢来我公孙家闹事!”一声厉喝随即传来。 只见两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十余名弟子瞬时间冲了过来,二人怒目而视,显然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赶来支援的。 “哼,我们兄弟乃是南疆二爷,本大爷是倪二爷,我大哥是倪大爷,我们听说这个小兄弟被你们欺负,他媳妇还被你们关起来了,你们中原人还真不是个东西,还不赶紧让公孙秀那个老东西滚出来给他磕头认罪,不然本大爷拆了你们这破院子!”陈庆之当即胡诌了个名字喝道,听的耿壮和杨华都是抿嘴咬牙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倪大爷!”一名老者显然还未反应过来也跟着怒喝着陈庆之的“名字”,话刚说出就觉得不对当即紧锁眉头铁青了脸。 “错了错了~我是你二爷,他才是你大爷!”陈庆之坏笑一声指了指耿壮道。 “你...!”最前面一个留着两缕白胡子的老者顿时气恼道:“哪来的两个南蛮子,更何况公孙家的家主岂是你相见就能见的,我乃是公孙家长老,你们在我公孙家门前竟然如此猖狂,胆敢打伤我公孙弟子,当真是罪不可赦!”。 “你们这帮废物徒弟,我替你教训两下,你应该感谢二爷我呢”陈庆之继续坏笑道。 “混账!我看你们是找死!”为首的老者怒喝一声,身影猛地一闪射出,只听的一声雷鸣声在他身上传出,显然至少都是练到了惊雷步第三层「踏山平海」。 陈庆之嘴角微微上扬,丝毫不惧冲了上去,只不过刻意不用九星步和掩藏实力的陈庆之自然不如这名公孙家的长老,他还没出手就见那名长老身影已经闪到了他面前,一拳带着阵阵雷鸣朝着陈庆之砸来。 “大哥救我!”陈庆之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连忙举起手来格挡,却是被那老者一拳轰出去几丈远,不由吐出来些许血来。 “呔!”另一边的耿壮却是一怒冲来,顿时一掌破空拍来,那老者原本不以为然想要硬碰硬,可猛地心中一阵惊讶,只见耿壮掌风之刚猛竟然直接震退了白发老者。 “没想到你这个南蛮子还有点本事,我说你们怎么敢来我公孙家闹事,哼,不过你们这点本事就够了吗?老六!咱们一快上!”老者说着冷哼一声,身后那名短发老者闻言先是一怔,不过很快应声下来,二人一左一右朝着耿壮包夹而去。 陈庆之蹒跚着爬起来,佯装捂着腹部站在原地,心中却是一阵喜悦,刚刚两名老者的话证明了杨华的计策已经起到了作用。 杨华让自己掩藏实力不至于打草惊蛇,但为了打消公孙家的疑心,还需要耿壮全力以赴,以造成他们是有耿壮这个南疆高手撑腰才敢来公孙家的假象,加上二人南疆中人的身份,也为不怕公孙家给了很好的解释,更何况耿壮本来练的就是南疆第一派西山派的绝学,就算被看出来也没事,直到此时,陈庆之也不得不暗叹杨华的心思之缜密。 而此时的耿壮已经和那两个老者打的不可开交,虽然耿壮劈空掌威力巨大,两个老者合力也不敢硬接他一掌一拳,但惊雷步的速度远胜耿壮,加上这两个公孙家的长老都是数十年运用惊雷步的高手,在二人配合下不断用惊雷步躲过耿壮,再用奔雷拳一次次袭击着耿壮,但饶是如此,耿壮却都觉得不痛不痒,这便是西山浮屠经修习的成果,耿壮的筋骨之强即便陈庆之运起浩然正气只怕也勉强能够媲美。 这一次陈庆之也正好想让耿壮拼尽全力试一试自己的极限,让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蛮力的小子了。 “喝!”耿壮大喝一声,猛然双掌猛地一拍合,一声爆裂声轰然传出,那两名老者都是被这一声震的身影一晃,只觉得耳膜一颤,身子不由慢了几分,正在这个空当,耿壮抓到机会猛地一抓,正好抓住了其中短发老者的衣衫,再听他怒喝一声,用尽力气一甩就将老者举在头顶然后“轰隆”一声砸在了地上,整个地面都砸的一道大坑出来,那老者也是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老六!”白发老人大惊失色喊道,刚刚耿壮那一招令他心忌不已,更是没想到耿壮一招就可以打的短发老者重伤,要知道他不过胜过短发老者几分,而他们已经是公孙家屈指可数的长老了。 “你们别愣着了,都给我一起上,再去请大长老来!”白发老人大喝一声,当即七八名弟子与他一拥而上将耿壮围起来,而一名弟子也朝着门内疾驰而去。 “切,就你们这些人,我大哥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对!”陈庆之大声说着,更是暗暗为耿壮喝彩着,不过他也看出来耿壮刚刚与二人周旋已经废了不少力气,竟然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 “来吧!”耿壮大喝一声,再次一跃而去,猛然又是大地的一阵剧烈抖动,只见雷鸣声、呼啸声和爆裂的破空声此起彼伏传来,耿壮宛如一个无敌的战士在一群人的围攻中施展着自己刚猛无双气势,一时间压地公孙家十余人面色暗沉。 “嘭”的一声响起,那名白发老者轰然被耿壮一拳打飞去处,场上赫然已经没有站着的公孙家弟子了,而耿壮却还倔强地站着喘着粗气,眼中更是满满地兴奋。 “竖子尔敢!”忽然一声暴喝声传来,只见一道虚影倏忽间闪出,一道蓝色闪电忽然间闪在了耿壮面前,轰然一声后巨大的气流四散开来,吹起落叶无数。 耿壮连退三步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一脸肃穆的高大老者,暗暗惊叹刚刚那一拳的迅猛,而对面那名老者却也是微微一怔,看着在自己一击之下屹立不倒的耿壮露出了淡淡的惊讶之色,他便是公孙家的大长老公孙简。 公孙简乃公孙家仅次于公孙秀的第二高手,不论内力之深还是速度之快都带给了耿壮无与伦比的压力,但在这股压力下耿壮却升起一股浓浓的战意,一种莫名想要去挑战自己极限的渴望从他眼中冒出。 自从离开江南,一路上绝大多数时候耿壮都只是陈庆之的拖油瓶,即便学到了劈空掌也无法帮到陈庆之多少,所以在陈庆之屡次受难落入危险的时候,耿壮总是深深地自责自己不够强大,无法保护自己的少爷,直到这次得到了莫不语的真传,耿壮可谓是脱胎换骨,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进步如此之大,这种喜悦将他心中压抑许久的阴霾吹散,他终于不再是个累赘,终于成为了少爷身边可靠的帮手,所以不论公孙简多厉害,他都绝不会有任何退缩。 一念至此,耿壮沉声一喝,一步踏出一拳挥出,气势汹汹如猛虎下山一般,对面的公孙简瞳孔微缩说了声:“算你有胆子!”,说罢不躲不避也径直迎了上去。 二人之间拳拳相接,顿时发出一阵爆裂声,旋即二人交战在一起,霎时间就各自拆了数十个回合,两股气息猛烈四散,一道道旋风卷起飞沙围在二人四周,气流中一次次传来阵阵雷鸣和破空声。 此时前来观战的公孙弟子越来越多,他们看着耿壮竟然能和公孙简对峙百回合不败不由面色大惊,就连陈庆之看着也是暗暗一惊,他看得出来耿壮是在咬牙死撑,凭借着异于常人的身体力量抵挡着公孙简迅猛的攻势,毕竟在公孙简动如闪电般的速度下,耿壮的劈空掌最多只能逼退对方,一来二去耿壮体力逐渐透支只能转攻为守,但能坚持这么久完全靠的是耿壮坚韧的意志了。 “南蛮子,能让老夫拼尽全力你也算是个人物,老夫倒有些佩服你,只不过你敢冒犯我宗门,我便不能手下留情了!”公孙简身影一闪声音徐徐传来。 只见公孙简速度提到最快,一个虚影晃地耿壮挥出右手格挡,他本人却猛地出现在耿壮身侧一肘打在耿壮腋下,顿时令耿壮吃痛一声低吟,一身刚猛之气忽然间泄了大半。 “不论你何方人物,都不能在我公孙家门前撒野!更不要被一个信口胡说的小辈忽悠着来送死!”公孙简旋即一掌将耿壮手臂反扣住冷冷喝道,一身内力全部压在手上,尽管耿壮想要挣扎却也是不得不被压得蹲下了身子。 “大哥!~哎哟~”陈庆之见状想要起身却又佯装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来人!这三个人犯我宗门,罪不可赦,先压到戒律堂我亲自审问”公孙简冷冷说着,但压着耿壮的手也是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慢着!”忽然一道声音从公孙家门后传来,只见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男子捋了捋自己的两撇胡须有些玩味地看了眼场上,一双丹凤眼看到杨华后猛然露出一丝惊喜的味道。 “公孙秀!”杨华低声喝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思过崖 雁荡峰、公孙家。 山顶的风在耿壮和公孙简打斗结束后忽然归于了平静,但这平静的背后却又隐隐藏着肃杀之气。 “公孙秀!快把苏妹妹放了!”杨华上前一步喊道,声音一出四周的公孙弟子却是一怔,纷纷小声交谈着,这些神色被陈庆之看在眼里不由眉头一皱。 “我当是谁呢,竟然是你这个小家伙,还挺有本事,竟敢真的找上门来”公孙秀冷笑着说道:“不过既然你自投罗网,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了”。 “家主?你认识这个小子?”公孙简眉头微皱问道。 “呵呵,是之前在外面碰到的一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挑衅咱们公孙家,被我出手教训过,现在竟然找上门来了”公孙秀眼中射出一丝阴冷淡然说着。 “额,那他说的那个苏妹妹?...”公孙简忍不住继续问着。 “不过是他的一个妹妹罢了,被我教训后兴许一时气不过离家出走找不到人,就想着来我公孙家讹我一笔,这算盘打的倒是清楚”公孙秀继续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却也让公孙简等人微微颔首消除了些许疑惑。 “既然如此,胆敢上门挑衅我公孙家那必要受到严惩,老夫就带你们去戒律堂好好审问一番!”公孙简说着就要喊人去捉拿陈庆之和杨华。 “不必了,既然此事因我而起,那我就亲自解决吧”公孙秀忽然开口打断道,旋即身影倏忽间就是一闪,在雷鸣声响起之前他整个人都已经到了杨华身后。 “小家伙,别来无恙~”杨华耳畔响起公孙秀压低的声音,他兀自一惊想要转身,就感觉到公孙秀连连点了他的三处穴位,而后一脸冷笑地站在了他的对面。 “我倒要...”公孙秀看着被自己点穴的杨华正要开口,可下一瞬杨华身上竟忽然一震,公孙秀刚刚点下的穴道竟然就被瞬间冲开了。 “有意思,你这小家伙真是有意思~”公孙秀一惊过后又是啧啧称奇道,要知道尽管他公孙家不以点穴之术闻名,但公孙秀一身内力也算当世一流,全力封住他人穴道除非身怀雄浑内力否则绝不可能自行解开,可这一切的不可能遇到杨华后却是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 “你把苏妹妹怎么样了?”杨华沉声道,他感觉自己十几年从未如此愤怒过。 “哼,你放心她好得很,但前提是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就不敢保证她的安危了”公孙秀小声说了句,保证只有他和杨华听得到。 杨华闻言一怔,正要开口怒斥公孙秀,忽然一想既然事已至此,倒是可以顺水推舟让公孙秀送我进公孙家了,于是便佯装不甘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杨华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念起几段佛经好让自己变得完全放松,而公孙秀见状后也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杨华,而后缓缓将手搭在了杨华肩上。 “果然...”公孙秀见杨华身上并未出现异常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不知道杨华自己也不清楚怎么才能克制那金光护体,只是杨华想着自己在洛阳时无忧无虑从未有人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就算偶尔与朋友打闹那也是毫无防备的玩耍,只有这次出门后遇到危险时自己心中一想反抗,那金光就会不请自来,于是他也只好试着让自己全无防备心看看会不会压制住这股金光。 公孙秀并未多想,见杨华身上金光不起顿时冷哼一声,当即一个反扣将杨华擒住然后冷声道:“这小子污蔑我公孙家罪不可赦,止儿,你亲自带人将他们关到思过崖去,由我亲自惩戒他们!”。 话音一落,议论声纷纷四起。 “家主,思过崖是我公孙家弟子犯下大错悔改的地方,这些外人关到戒律堂由我审问就可以了,何必劳动家主呢?”公孙简连忙上前说道。 “大长老,戒律堂也是惩戒门内弟子的地方,再说这小子是冲我来的就不麻烦大长老费心了,我必然会让他受到该受的惩罚再好好悔过”公孙秀淡淡说道。 “可是家主?门中规定思过崖不得轻易...”公孙简眉头一皱忍不住道。 “大长老!你这个戒律长老莫不是要用门规来管我了?”公孙秀忽然一转头看向公孙简,神色漠然,眼神中闪出一丝怒气。 “额...”公孙简脸色一变不由忙后退一步,旋即轻叹一声道:“老朽不敢,不敢...”。 “哼”公孙秀瞬间释放出来的气势也令周围公孙弟子皆是一惊,不由一个个噤若寒蝉再无议论,只见公孙秀压着杨华交给正向他走来的公孙止道:“止儿,务必亲自把这些人都关到思过崖去,由你派人日夜看守不得有误,知道了吗?”。 “爹放心,孩儿一定严加看守”公孙止抓过杨华后说道,随后又示意几人出列上前扣住了陈庆之,陈庆之本就不愿抵抗,此刻便继续装作受伤被公孙弟子所擒,另一边的耿壮也在公孙简的压制下没了力气,最终也被两名弟子压了下去。 “好了,热闹都看完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吧,门中事务,还要大长老多多替我分忧了”公孙秀说着驱散着围观弟子,而后又对着公孙简淡淡说道。 公孙简恭敬地点头答应着,但神色间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解和担忧。 ... “爹,那小白脸真关到思过崖,要不要...”路上公孙止对着公孙秀问道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姑娘是不是还是滴水未进,一个字也不说?”公孙秀反问道。 “额,是啊,苏姑娘死活一口也不吃,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憔悴了,更是对「兼爱」和烟雨楼一个字也不肯说”公孙止说着,提到苏婉莹他整个人神色都是一亮。 “这丫头...果然是苏墨的女儿,一样的倔脾气”公孙秀冷冷一笑道:“不过她可不能饿死咯,她可是老天送给咱家的一个大礼,能不能让烟雨楼为我所用可就看她了”。 “那爹的意思?”公孙止继续问道。 “那丫头不是嚷嚷着要等这小白脸来救她嘛,那咱们就顺水推舟让他们关到一块去,那小子在不可能让苏婉莹饿死的,然后等时机到了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有那个小白脸在我们手上,不怕苏婉莹不松口,呵呵,等到时候找到了烟雨楼,你和苏婉莹生米煮成熟饭,那整个烟雨楼不就是咱们父子的了嘛哈哈”公孙秀盘算着未来不由喜上眉梢道。 公孙止听着要将杨华与苏婉莹放在一起起初还不满,又听到后面不由一阵大喜,自从那日他爹将苏婉莹秘密带回,他就看了一眼就深深陷了进去,公孙秀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思,所以也早就存了要让二人结合的想法。 “一切都听爹的嘿嘿,对了爹,那两个南疆的人怎么办?”公孙止笑了笑继续问道。 “先一样关起来吧,今天惹得大长老他们都有所猜忌了,还是先过段时间,到时候找个机会把他们处理了就行,记得做干净点”公孙秀冷冷说着,神色间对陈庆之二人是满满的不在意。 “哦对了爹,那个人...咱们该怎么办?”公孙止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她啊...先暂时关着吧,总之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了,等他师傅下次来我再和他商量一下吧”公孙止思忖着说道。 说话间二人带着几名亲信弟子已经走过了几段山坡,好在他们都是学过惊雷步的高手,这些陡峭的山路对他们来讲已经是家常便饭,倒是杨华一路被压着走来渐渐有些耗费体力,可他却不敢有太多反抗情绪,生怕金光忽然出现打草惊蛇。 当走过那个隐蔽的藏宝山洞时,公孙秀忍不住多瞧了两眼,眼中微微升起一丝欢喜又看着来回巡逻的弟子更是安心地点了点头。 又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众人继续穿过一段只有一人宽的陡峭山路来到后山,径直往上攀爬一会后赫然发现一条长长的索桥,十几名严阵以待的弟子正守卫在此,而索桥的对面便看到了一个不高的小山崖,那便是华山思过崖的所在。 “家主,少主!”守卫弟子见到公孙秀二人毕恭毕敬地喊道,他们都是公孙秀父子二人最亲信的弟子,更多的还是和他们二人一脉相承的血亲。 “行了,你带他们去吧止儿,为父想起那和氏璧,许久没见再去看看”公孙秀点了点头说罢,便独自一人朝着山下飞速走去。 “来吧,把他们带过去,都关到右边那个洞里就行,过一会送点吃的喝的,别饿死了”公孙止神色冷傲地说着,旋即趾高气扬地背过手看着几名弟子压着陈庆之等人朝着对面走去,看到杨华时兴许是心中不满便作势想要踢一脚,忽然又想起公孙秀说过关于杨华的秘密,不由停顿了一下一脚踢在了陈庆之屁股上。 “不长眼睛的玩意,给小爷好好待着!”踢完还不忘骂了一句。 “你奶奶个腿的,当你二大爷好欺负啊!看我到时候不把你三条腿都给打折咯”陈庆之摸了摸屁股咬牙切齿暗暗骂道。 第二百三十章 隔壁的女子 喧嚣了半日的公孙家渐渐又回到了往日的平淡中,而此时后山思过崖上的山洞内,却显得热闹许多。 “苏妹妹!苏妹妹我来了,你还好吧,公孙秀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呆瓜?真是你吗呆瓜,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终于来了”。 “苏妹妹,我来了,我答应你会来就一定会来的,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我当然知道,我说了我相信你的呆瓜,嘿嘿你放心,他们不敢欺负我,只是敢关着我而已,我只是想你,想你想的没日没夜睡不着,睁眼闭眼都是你”。 “我也想你苏妹妹~”。 ... 此时的杨华,正与一名身穿素裙的少女相拥在一起,这地方虽是山洞,但好在上方有缺口,洞也不深,加上烛火倒是十分通明,故而杨华刚刚走近那少女就立马奔了过来。 少女一对玉璧死死抱住杨华,柔夷如玉的小手甚至掐住了杨华的衣服,仿佛生怕下一瞬怀里的少年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陈庆之二人站起身后看去,那少女秋波流慧、樱口欲动,一张娇嫩欲滴且俏丽无双的容颜搭在杨华肩上,点点泪珠滑落见者生怜,即便此时看起来有些苍白虚弱少了几分血色,但依旧是光彩照人,真如画中走出的人儿似的。 陈庆之霎那间不由暗暗一叹,这一对壁人当真是占尽了世间风采,他心中藏着的两个姑娘,江雨禾和柳依依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但与眼前这个少女相比却是大有不同,这名少女不过十四五岁,那种含苞待放的少女气质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女孩才能有了。 “咳咳...那个你两要不淡定淡定?”陈庆之轻咳两声道,声音传出顿时让杨华和苏婉莹宛如触电般分开,苏婉莹抹去泪痕,一抹红晕渐渐升起。 “陈大哥...让你见笑了,我...”杨华挠了挠他干笑道,陈庆之摆了摆手笑道:“我不是不解风情,只是现在还是正事要紧,等出去了你们两个花前月下,天涯海角我也管不到了”。 “呆瓜,他们两个是谁啊?你们怎么被抓进来了?”苏婉莹眨了眨一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问着,重见杨华的喜悦也蒙上了一层担忧。 “你放心苏妹妹,我们是故意被抓进来,就是为了救你的,这两位大哥都是来帮我的,他们是...是从南疆来的高手,比公孙秀还厉害的高手,有他们帮忙咱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杨华连忙说道,只是此前他和陈庆之商量过,为了安全起见在没救出苏婉莹前还是不要轻易透露他的身份。 “南疆?哇...那可是好远好远的地方,我还是在家里听娘提起过,连我娘都没去过那里,可是公孙秀那么厉害...这位大哥,真的能打过他?”苏婉莹听了半信半疑道。 “苏妹妹你还记得我身上的金光嘛,我跟这个大哥试过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破了我两道金光,你说是不是比公孙秀厉害!”杨华兴奋地解释道。 “两道金光都能破了?还不受伤,那真是太厉害了,这位大哥哥,你们南疆人都这么厉害吗?”苏婉莹惊讶地问道。 陈庆之一怔旋即笑道:“也算是吧,在南疆的确是有不少高手的,公孙秀之类的根本不用怕”。 “嘿嘿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哥哥的帮忙,呆瓜你能找到大哥哥这么厉害的高手你也真是厉害啊,那咱们什么时候逃出去呆瓜?”苏婉莹闻言连忙问道。 “额...苏妹妹你别急,我也很想现在就出去,不过你也看到了,公孙家人多势众,两位大哥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所以我们必须想个完全的办法,最好能悄无声息跑出去“杨华皱眉说道。 苏婉莹看着轻声一笑,手指轻轻拨开杨华锁紧的眉头道:“没事呆瓜,我知道你最聪明了,我都听你的,我只是想着能和你一块出去才着急的,但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多久我都能待着,所以你不许再皱眉啦”。 陈庆之在一旁看着苏婉莹与杨华情意绵绵,不由心中一酸想起了江雨禾,转而又想到了柳依依,不由轻叹一声心中升起无限思念。 “话说苏姑娘,在下有一事不解,为何公孙秀抓了你但并没拿你去充当水匪?而且我看这山洞虽然简陋,但这里竟然还摆了女子用的床榻和桌椅,还有这果盘和点心...我就是好奇,公孙秀怎么看起来对你这么客气呢?”陈庆之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道。 杨华闻言一怔扫视一圈,果然如陈庆之所言这山洞里竟然一应俱全,看起来丝毫不像关押人的地方,不由也疑惑道:“苏妹妹,那老家伙怎么这么好心了?”。 “应该跟我娘...和我家里有关系吧,公孙秀应该和我娘认识,可能想利用我去要挟我娘吧”苏婉莹犹豫着说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随即说道:“看来苏姑娘家里也并不简单,竟然让这个无利不起的公孙秀这么看重”,他心中虽好奇苏婉莹家中是何门何派,但看着苏婉莹一脸犹豫便也不再多问。 “不过苏妹妹,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憔悴,我看这里的果子点心都还在,你为何不吃呢?“杨华关切地问道。 ”我才不吃他们送来的东西呢,他们手拿过的东西都是脏的我才不吃呢,尤其是那个公孙止,长得像只癞蛤蟆,还想...还想那个啥,我饿死也不会吃的”苏婉莹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顿时气恼起来。 “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华愣了愣说着眉头一皱:“公孙止想干什么,他没欺负你吧苏妹妹?”。 “他敢!我打断他的腿”苏婉莹气鼓鼓地回应道。 “陈大哥,咱们的动作看来要快点了,公孙止肯定已经盯上苏妹妹了,我猜他们之所以放我们进来,也只是想着先安抚苏妹妹而已,再拖下去恐怕来不及了”杨华一听公孙止对苏婉莹图谋不轨顿时焦急道。 “的确是需要快点,不过公孙家守卫这么森严...要是有办法能引开守卫就好了“陈庆之应声道,众人随即陷入一阵深思中。 ”呆瓜,你不是会兵法嘛,你觉得按着兵法该怎么办”苏婉莹想起杨华之前的运筹帷幄便试着问道。 杨华闻言思忖了一番道:“公孙家易守难攻,但那是由外至内的,咱们现在既然已经进来了,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暗我明,尤其他们根本不知道陈大哥一直在隐藏实力,所以我觉得...若是陈大哥有办法能在他们内部造成慌乱,从而引开守卫,我们就有机会逃生”。 “内部慌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要不...我去揍公孙秀一顿?”陈庆之苦笑一声道。 “呵呵,可那样陈大哥孤身犯险风险太大了,要是有个熟悉公孙家情况的人就好了,也不知道诺大的公孙家会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倾巢而出的呢?”杨华也无奈道。 众人相视无言,一阵安静在山洞中袭来,忽然苏婉莹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眸子一亮道:“熟悉公孙家情况的?我们都是刚来的可能不知道,但是大姐姐说不定知道呢”。 “大姐姐?什么大姐姐?”杨华疑惑道。 “是被关在隔壁的大姐姐,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她人很好,我刚来的时候哭了一天还是她跟我说话安慰我的呢,我猜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呢?”苏婉莹说着连忙拉起杨华的手朝着里面奔去,陈庆之二人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众人走到洞底,只见墙壁上赫然有一个半拳大小的缺口,透过缺口隐约可以看到对面也是一个独立的山洞。 “原来这思过崖有两个山洞,苏姑娘的意思是隔壁山洞也有人被关着?”陈庆之透过缺口瞧了瞧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涌起一阵悸动。 “嗯嗯,就是隔壁有一个大姐姐,我来的时候她就在里面了”苏婉莹答应道。 “思过崖是公孙家弟子悔过关禁闭的地方,听今天他们的意思普通弟子还来不了,难道苏姑娘口中的大姐姐是公孙家的弟子?那样的话咱们去找她帮忙,岂不是暴漏了”陈庆之想了想道。 “不是的,大姐姐才不是公孙家的呢”苏婉莹连忙摆手道:“我跟大姐姐聊过天,她也是得罪了公诉秀被关进来的,而且我听过公孙止还进去找过他,还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但是被大姐姐给打出来了,所以大姐姐肯定不是公孙家的人”。 “哦?不是公孙家的人,竟然也被关在思过崖...这倒是有点奇怪,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咱们”陈庆之心中微微一惊随后说道。 “大姐姐?你在吗?我是婉莹,我有点事想要请你帮忙,可以吗?”苏婉莹透着缺口轻声呼喊道,声音徐徐传开但却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看来这位姑娘不太愿意插手咱们的事”杨华轻叹一声道。 “大姐姐,我知道你听得见,我求求你帮帮我们吧,我们也可以帮你一起逃出去呢!”苏婉莹不死心继续喊道。 许久,洞中一片安静,陈庆之凝视着那个缺口后的山洞,原本丝毫不抱希望的他不知为何,却又在期待着回应的道来。 “大姐姐~”苏婉莹急得直跺脚喊着。 “既然你要等的人已经来了,看来你也死不了了,就别再找我了”忽然从缺口处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声音冷漠淡然但的确是女子的声音。 “呵呵,我就知道大姐姐不会不理人的,这次不光是我和呆瓜,还有南疆来的高手帮我们呢,一定可以救咱们出去的”苏婉莹开心道。 “南疆?”那女子似乎略微一惊然后冷冷问道:“莫不语是你们什么人?” 她问话的对象自然是陈庆之,陈庆之不由浑然一颤,只觉得这声音似乎极为耳熟,心跳不由加快了许多,一个看似不可能的想法涌上心头,但又被他压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等的人在哪里 陈庆之走上前,缺口对面的洞内依然是光秃秃的石壁,他本想开口询问自己心中的问题,但想想如若不是还是要引起不必要的解释,终究是按耐住了心中的悸动淡淡回应了那女子的问题。 “莫大侠是南岭西山派的高手,在南疆也是首屈一指的大侠,我们兄弟俩对他早有耳闻,只不过我们都是无名小卒,并没有见过莫大侠本人”。 那女子听到陈庆之回应后忽然安静了好一会,仿佛有双脚猛地触地又再拿起的声音,旋即才听到她继续冷冷道:“那我劝你们还是省点力气吧,就算莫不语在此恐怕也难伤到公孙秀,你们尚且不如他,还妄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痴人说梦嘛”。 “这位姑娘,在下虽说是无名小卒,论名气自然不如莫大侠,暂且不说在下是否有低调自谦的成分,这江湖上藏龙卧虎,有多少看起来默默无闻的人但其实身怀绝技,中原如此,南疆亦是如此”陈庆之闻言一笑淡淡说道,说话间不由想起当初在江陵遇到的释昙文,但不知道对面的女子又会想起谁。 久久的安静后只听那女子幽幽道:“无所谓了,你是高手也好庸人也罢都与我无关,若有本事逃出去就出去吧,我没什么可帮你们的”。 “这位...前辈”杨华此时也开口说着,只是他拿不准女子身份只好挤出了一个“前辈”来道:“不知道苏妹妹有没有同你讲过在下身上有一道奇怪的护身功法,公孙秀曾经打我一掌却被震退三步,在下也与陈大哥试过,但我的金光却无法震退陈大哥,足以可见陈大哥武功在公孙秀之上了,只是我们不清楚公孙家内部情况,要是前辈知道点拨一二还请不吝赐教,我们都必定万分感谢前辈的”。 杨华声音一落就听的对面的女子忽然一声惊异,似乎猛地跑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自嘲地笑道:“不过是一个姓而已呵呵...真没想到,你姓陈...”。 那女子声音极弱,陈庆之隔着石壁听不清楚却只能听到女子一阵忧伤的叹气声,不知怎的心中一阵不忍连忙道:“姑娘,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大家的”。 那女子听到陈庆之的声音旋即轻叹一声道:“其实我没比你们多知道多少,不过你们要是想让他们调走守卫,我的确知道一个办法,不过危险重重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陈庆之等人闻言一怔,旋即面露喜色,没想到这女子还真知道调走护卫的办法,陈庆之赶忙上前问道:“还请姑娘赐教,不管刀山火海在下都全力以赴”。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女子不答反问道。 “啊?...”陈庆之不由一愣。 “你跟他们非亲非故,何必要为了他们冒着性命之忧去冒险,你难道不怕吗?”女子冷冷问道。 陈庆之一怔旋即笑道:“既然入了这江湖,我又何必畏首畏尾呢?”,心中也是浮想起当初与江雨禾在江上谈话的场面,心中不由愈发思念起来。 那女子闻言哑然片刻,忽听的她一阵轻吟笑了起来道:“说的对,既然你不怕那我便告诉你,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了”。 “还请姑娘赐教!”陈庆之喜道。 “想必你们应该听说过公孙秀「江湖算盘」的名号,以前我也是不以为然,但直到上次我才发现他的的确确是个财迷,只有动了他的财才能让他慌乱起来”女子淡淡说道。 “前辈说的没错,公孙秀不仅是财迷,更是利欲熏心,他所得来的财富多半都是欺瞒百姓和官府而来的,这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龌龊之事,又害了多少无辜性命!”杨华闻言当即愤愤附和道。 “这事婉莹跟我提过,公孙秀的胆子如此之啊连我也是一惊,不过这更是说明“财”字就是他的命门,在这雁荡峰上有一处地方乃是公孙秀的藏宝库,里面是他多年来搜刮的来的财宝,若是藏宝库出了问题,我保证公孙秀头一个坐不住”那女子继续说着,提起公孙秀语气愈发冷淡起来。 “哦?原来公孙秀还有个藏宝库,那可真是太好了,只要我找到这个藏宝库,到时候就能引起公孙家的骚动,公孙秀必定震怒更会增派人手前去守卫,那时候公孙家在此处的防备必然松懈,杨兄弟你们就可以找机会杀出去然后下山离去了”陈庆之神色一亮道。 “陈大哥说的对,正所谓关心则乱,藏宝库只要出了问题,不管公孙老儿再怎么老谋深算定然也会失了方寸,到时候...嗯?陈大哥你说我们是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一块逃吗?”杨华正说着忽然反应出陈庆之话中的意思不由问道。 “既然是调虎离山之计,那就需要把老虎调的够远够久才行,就算公孙秀和大多弟子都去了藏宝库,你们也得从这里突围出去,只有我在那里拖住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才行,否则被他们反应过来可就功亏一篑了”陈庆之解释道。 “可这样陈大哥你就要一个人面对整个公孙家的怒火了,那可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杨华忙摇头道。 “对啊少爷,要我抛下你我可做不到”耿壮也跟着说道。 陈庆之笑了笑摇头道:“你们不要太担心,就算我只有一个人,公孙秀想要留下我也并不容易,反倒是如果带上各位,我可能反倒会有所顾忌落于下风的,你们大可放心,我自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再说,我也有点私事到时候要跟公孙秀说上一说,一走了之也不行”。 说完陈庆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耿壮,耿壮自然明白陈庆之话里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下来。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的口气倒是不小,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对付整个公孙家?”对面的女子继续冷冷说道。 “那姑娘可要瞧好了,不过姑娘得先告诉我那个藏宝库在哪里?”陈庆之淡淡一笑道。 “你们来思过崖的路上,有没有看到过一个拱形的山洞,外面还有不少弟子巡逻守卫,那里就是公孙家的藏宝库了”女子淡淡回应着。 陈庆之低头思索起来,方才来的路上他的确仔细观察过四周,很快就想到了女子口中的地方。 “原来是那,怪不得当时感觉公孙秀的脚步停了一下,不过公孙秀这样一个爱财如命的人,竟然把财宝放在一处山洞里,还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个山洞,那里其实本不是山洞,而是被公孙秀带人生生挖空了的山体,里面深不可测,最主要是洞口处有一道石门,足有万斤之重凭借蛮力根本打不开,只有按着顺序打开石门的七处机关才可以打开石门,而且据我猜测,石门的机关整个公孙家也只有公孙秀一人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女子的声音平淡完全听不出是喜是忧。 “啊?那我们不知道机关位置怎么办,这要是打不开藏宝库岂不是白费力气”杨华不由无奈说道。 “我们是不知道,但我想...姑娘你肯定知道机关的打开办法吧,否则公孙秀也不会把你关在这里了,我说的可对?”陈庆之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哼,自作聪明,我怎么进来关你何事?”女子冷哼一声继续道:“看在婉莹面子上我就告诉你石门的打开办法,但我只说一次,能不能记住就看你了”。 陈庆之闻言赶忙上前附耳去听,那女子果然将石门上的七处机关分布位置和如何打开详细说了一遍,虽说那石门上空无一物,机关所在之处看起来也并没什么特别的,但据她所说,那七处机关所在地方只要用手触摸就能感觉到一点轻微的凹槽,所以只要能确定大致位置再细心去触碰便可以找到其中的七处机关。 “这机关隐藏如此之深,还好有姑娘指点,在下必定牢记在心不付姑娘所托”陈庆之听后连连默念几遍将机关位置记清楚后说道。 “哼,我没什么托付的,管好你自己就行,不过若是你真能进去藏宝库,你可以帮我看...算了,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了”女子欲言又止说道。 “大姐姐真厉害,那么难记的机关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这下陈大哥肯定可以大脑藏宝库了,最好能一把火都给他烧了嘿嘿,到时候他们手忙脚乱,大姐姐就可以跟我们一块逃出去了”苏婉莹笑起来说道。 “你们要逃就逃,我不用你们管”女子闻言却是冷冷回应道,陈庆之几人闻言都是一怔。 “为什么啊大姐姐,我那天哭成那样,还是你叫我不要放弃一定有出去的那天的,而且我还在对呆瓜能不能救我怀疑的时候,是你说若他心中有我就一定会来救我的,你看大姐姐,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待在这里啊”苏婉莹闻言急忙道。 良久的沉寂后,只听的那女子幽幽来了句:“你等到了你的人,自然可以满心欢喜离去,可我等的人...又在哪里,我出去又能去哪呢?”。 陈庆之的心中不经意间便是一痛,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冷冰冰的石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调虎离山 陈庆之身上有不少绝世功法,浩然正气霸道却又包罗万象,令他可以压制以及融汇天下各类功法,同时又让他进境飞快,有着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意外从那颗不知道哪来的归元丹中获得了纯阳之气,让他有着佛门独有的不坏金身,一身钢筋铁骨非常人可比,而且在浩然正气的影响下,他体内的纯阳之气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变得愈发精纯,远远超过了归元丹的效果。 但不论浩然正气还是纯阳之气,两种功法一者施展起来气势如虹,用于剑法上霸道无比却少了一些出其不意,纯阳之气玄妙无比但却只能被动御敌,所以若论起一招克敌,防不胜防,气势凌厉而又莫测的,非凌虚功莫属了。 若是从未学过凌虚功的陈庆之面对这八名公孙家的高手,自然胜是可以胜的,但动起手来未免动静太大,必定打草惊蛇,但有凌虚功在手,陈庆之就有了这世上一门偷袭人最厉害的招数—凌虚一指。 陈庆之嘴角微动,捏下几片叶子放在手中,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凌虚之气陡然出现在他的手中,淡淡如透明的凌虚之气渐渐裹挟在树叶之上。 世人当年以为黄山柳破虏的飞花乃是一道特质的暗器,但陈庆之却知道,飞花的真正核心就是在于凌虚一指的应用上。 凌虚寰宇,一指弹出,万物皆是「飞花」。 尤记得当日柳破了片片落叶击杀白龙章数百弟子的画面,陈庆之轻叹一口气,从未用过暗器的他自然不会达到柳破虏那样的高度,但只要能有三分像,一招打败八个守门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陈庆之倏地一闪,一道难以察觉的青光乍现,而后他就消失在了树上,下一刻却诡异地出现在了数丈之外,他的速度极快,这一瞬间就已经将和八名公孙家高手的距离拉近到了七步之内。 七步之内,足够他一招制敌。 霎时间,八名公孙家的守卫发现了面前的陈庆之,但在他们发现之前,有八片落叶如离弦之箭飞向了他们。 八片落叶,在夜色中几乎难以察觉,即便看见也会因为其毫无波动的气息而产生轻视,这就是八名公孙家高手的想法,但他们却不知道,这看似毫无波澜的落叶,却暗含着凌虚功精纯的天地之气。 “比不上师傅的「飞花」,但这招「落叶」也胜过世上无数暗器了”陈庆之暗暗想着,眼看着一息间「落叶」射向八名高手,那八人皆是一脸冷傲,各自挥拳去挡,却都在一瞬间神色大变,瞳孔中惊异之色弥漫开来,但一切都为时晚矣。 落叶划过八人身子,随后破碎开来归于尘土,但八人却都仿佛定在了那里,除去惊恐的眼神再无任何反应,直到一阵风过,八人应声倒下。 “好在不算辱没师傅的名声”看着八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倒下陈庆之暗暗松了口气,旋即走了出去,他并没想要这八人性命,所以方才也都是只是用「落叶」中的凌虚之气将他们打到了内伤昏迷过去。 陈庆之飞快将八人点下穴道保证他们无法动弹,随即又将八人扶起来摆在各处,几遍此时有巡逻弟子远远看来,也只会以为这八人是在低头小憩罢了。 做完这一切陈庆之终于走到了藏宝山洞的门前,果然是一道巨大且光滑的石门,陈庆之试了试用力去推也的确是纹丝不动,旋即就不再迟疑,赶忙按着思过崖女子的话在石门出摸索起来。 “嗯?这些位置...”片刻后陈庆之按着记忆果然已经按下去了三处机关,可当他找到第四处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动,因为这机关的顺序分布俨然是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置的。 “想不到这个财迷公孙秀,还懂点天象布阵”陈庆之暗暗说着,虽然北斗七星阵神秘莫测,但许多人眼里难以参透,但在被水先生传授河图洛书的那几年后,这世上的奇门遁甲之术在他眼里,也都是如同虚设了。 心中笃定下陈庆之看了眼石门,当即飞速点在四个位置,果不其然,只听得一阵沉闷的轰声响后,那石门果然朝着两边缓缓打开了。 陈庆之心中一喜,环顾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便赶忙闪到了是石门里面,随着他的进入,石门又再一次沉闷地合在了一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片刻的昏暗后,陈庆之的视线中也传来了那一阵阵炫目多彩,无数的金银珠宝、宝石玛瑙...交汇在这里,形成了一道令人惊讶的珠光宝气之景。 “这个钻石王老五...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八大门派能拿出这份财富的,恐怕就只有公孙家一家了“陈庆之一边走一边暗暗惊叹着。 “但杨兄弟说的不错,这份巨大财富的背后,不知道有着多少无辜性命和肮脏的交易,要是一笔一笔算起来,公孙秀还真是负债累累啊”陈庆之转而气愤道。 思忖间,陈庆之走到山洞尽头,一转头下,原以为已经对这些奇珍异宝毫无兴趣的陈庆之不由愣在了那里,瞳孔放大,眼中折射着一道幽幽的绿光,转瞬间有洒满了一道炫目的白光,交替绚烂之心竟然将昏暗的石壁照的一清二楚。 “咕嘟”陈庆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单独放置的玉璧定然是公孙秀最大的收藏,甚至远远胜过其他所有。 陈庆之整个人陷在两种色彩中缓缓走了上去,他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个光滑而又炫目的玉璧,触手间传来的清凉温润让人一惊,上面未有点缀却依然是一道让人目不转睛的稀世珍品。 “这玉璧是个什么宝贝,这样的质地和光彩,恐怕要价值连城了吧”陈庆之不由自顾自说道。 陈庆之低头不知思索起了什么,忽然间抬起头而后将这块玉璧轻轻取下,看着令人惊艳的玉璧陈庆之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将玉璧小心翼翼裹了起来,随后竟然放入了自己怀里。 “这些东西既然来路不正,就绝不能留给公孙秀让他坐享其福,苏姑娘说的没错,应该一把火烧了这里,可这玉璧若是就这么烧了,连我都觉得暴殄天物啊...”陈庆之心中暗自想着,他惊叹于这玉璧的光彩,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了爱惜之情。 对于公孙秀的这些藏宝,陈庆之深恶痛绝,想想多少金银是来自辛苦劳作的百姓,他恨不得将这些财宝都物归原主,但现实是这些财宝数量太大,他不可能都带出去,但为了不让公孙秀如意他也打定主意要毁了这里,也只有这个玉璧实在珍贵他才会决定带出去,心中更是打定主意回头找个地方把这个稀世珍宝卖了,然后再把钱想办法还给那些受蒙骗的百姓。 不过此时的陈庆之还不知道,他怀里面的这块玉璧,可是天下第一的至宝—和氏璧。 “对了,苏姑娘说要找那个盾牌...”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那块玉璧消失以后这块方寸之地顿时变得昏暗起来,陈庆之不得不贴近一个个翻看起来。 “巴掌大小,刻着一个「墨」字”陈庆之心中回想着苏婉莹的话,可是一连找了许久也并未看到和这块盾牌相似的东西,不由扫视了一圈那些奇珍异宝眉头微皱暗暗道:“这里的宝物大多都是珠光宝气的,就算那些古玩之器也大多都是精美之物,一块盾牌...公孙秀真能当作宝物吗?”。 陈庆之暗暗想着,甚至觉得苏婉莹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只怕那块盾牌早被公孙秀丢在了哪里吧。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打算不再多想此时,在这静静等待几个时辰后,辰时一到他就用苏婉莹给他的「聚火印」烧了这个藏宝库。 打定主意的陈庆之顿时没了寻找宝物的兴趣,环顾一圈想要找个落座之地却发现这山洞被公孙秀挖的十分透彻,竟然连个能坐的石头都没有,不由暗骂一句老财迷,悻悻然走到一堆珠宝前,一把推开那些摆着珠宝的台子打算坐上去。 “嗯?这是什么...?”。 陈庆之刚要坐下,却发现台子底下竟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只是刚才被珠宝遮挡并未被他发现。 陈庆之一时来了好奇将箱子拿起来仔细端详,箱子质地古朴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拿在手里轻轻一摇,只觉得轻飘飘宛如空的一样,陈庆之看着这个落了一层灰的箱子不由心生疑惑,按理说公孙秀这样一个爱财如命之人,怎么会把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箱子放在藏宝库呢? “难道是箱子里有什么东西?”陈庆之不由想着,旋即一手托着箱子,一手运起内力打在那个看起来已经生锈的锁上。 一掌打下,锁头应声断裂,陈庆之将箱子放在一旁小心翼翼打开,生怕会有什么不知道的机关,但直到他将箱子打到完全,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轻舒一口气的陈庆之不由挺起身子朝里面看去,却发现箱子里竟然都是一些泛黄的书卷。 “公孙秀...不像是个藏书的人啊”陈庆之定睛一看暗暗惊道,那些书卷看起来十分陈旧,断然不是什么名家丹青,很难想象公孙秀会收藏这么一箱没有价值的书。 带着疑惑陈庆之不由翻看起那些书来,兴许是时间太久或事洞中潮湿,最上面的数本已经破烂不堪,甚至连字都看不清了,陈庆之悻悻然继续看向压在箱底的书,猛然间他的手停顿在了那里,瞳孔微缩竟是止不住的狂喜。 那是一本陈旧泛黄的书,但好在上面的字迹和绘画依旧清晰可见,尤其是翻开后那醒目的几个大字—劈空掌(下卷)。 西山派遗失已久的劈空掌下卷,竟然是被公孙秀藏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调虎离山(二) 陈庆之身上有不少绝世功法,浩然正气霸道却又包罗万象,令他可以压制以及融汇天下各类功法,同时又让他进境飞快,有着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意外从那颗不知道哪来的归元丹中获得了纯阳之气,让他有着佛门独有的不坏金身,一身钢筋铁骨非常人可比,而且在浩然正气的影响下,他体内的纯阳之气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变得愈发精纯,远远超过了归元丹的效果。 但不论浩然正气还是纯阳之气,两种功法一者施展起来气势如虹,用于剑法上霸道无比却少了一些出其不意,纯阳之气玄妙无比但却只能被动御敌,所以若论起一招克敌,防不胜防,气势凌厉而又莫测的,非凌虚功莫属了。 若是从未学过凌虚功的陈庆之面对这八名公孙家的高手,自然胜是可以胜的,但动起手来未免动静太大,必定打草惊蛇,但有凌虚功在手,陈庆之就有了这世上一门偷袭人最厉害的招数—凌虚一指。 陈庆之嘴角微动,捏下几片叶子放在手中,与天地浑然一体的凌虚之气陡然出现在他的手中,淡淡如透明的凌虚之气渐渐裹挟在树叶之上。 世人当年以为黄山柳破虏的飞花乃是一道特质的暗器,但陈庆之却知道,飞花的真正核心就是在于凌虚一指的应用上。 凌虚寰宇,一指弹出,万物皆是「飞花」。 尤记得当日柳破了片片落叶击杀白龙章数百弟子的画面,陈庆之轻叹一口气,从未用过暗器的他自然不会达到柳破虏那样的高度,但只要能有三分像,一招打败八个守门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见陈庆之倏地一闪,一道难以察觉的青光乍现,而后他就消失在了树上,下一刻却诡异地出现在了数丈之外,他的速度极快,这一瞬间就已经将和八名公孙家高手的距离拉近到了七步之内。 七步之内,足够他一招制敌。 霎时间,八名公孙家的守卫发现了面前的陈庆之,但在他们发现之前,有八片落叶如离弦之箭飞向了他们。 八片落叶,在夜色中几乎难以察觉,即便看见也会因为其毫无波动的气息而产生轻视,这就是八名公孙家高手的想法,但他们却不知道,这看似毫无波澜的落叶,却暗含着凌虚功精纯的天地之气。 “比不上师傅的「飞花」,但这招「落叶」也胜过世上无数暗器了”陈庆之暗暗想着,眼看着一息间「落叶」射向八名高手,那八人皆是一脸冷傲,各自挥拳去挡,却都在一瞬间神色大变,瞳孔中惊异之色弥漫开来,但一切都为时晚矣。 落叶划过八人身子,随后破碎开来归于尘土,但八人却都仿佛定在了那里,除去惊恐的眼神再无任何反应,直到一阵风过,八人应声倒下。 “好在不算辱没师傅的名声”看着八人没发出任何声音倒下陈庆之暗暗松了口气,旋即走了出去,他并没想要这八人性命,所以方才也都是只是用「落叶」中的凌虚之气将他们打到了内伤昏迷过去。 陈庆之飞快将八人点下穴道保证他们无法动弹,随即又将八人扶起来摆在各处,几遍此时有巡逻弟子远远看来,也只会以为这八人是在低头小憩罢了。 做完这一切陈庆之终于走到了藏宝山洞的门前,果然是一道巨大且光滑的石门,陈庆之试了试用力去推也的确是纹丝不动,旋即就不再迟疑,赶忙按着思过崖女子的话在石门出摸索起来。 “嗯?这些位置...”片刻后陈庆之按着记忆果然已经按下去了三处机关,可当他找到第四处的时候不由心中一动,因为这机关的顺序分布俨然是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布置的。 “想不到这个财迷公孙秀,还懂点天象布阵”陈庆之暗暗说着,虽然北斗七星阵神秘莫测,但许多人眼里难以参透,但在被水先生传授河图洛书的那几年后,这世上的奇门遁甲之术在他眼里,也都是如同虚设了。 心中笃定下陈庆之看了眼石门,当即飞速点在四个位置,果不其然,只听得一阵沉闷的轰声响后,那石门果然朝着两边缓缓打开了。 陈庆之心中一喜,环顾一圈确定四下无人便赶忙闪到了是石门里面,随着他的进入,石门又再一次沉闷地合在了一起,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片刻的昏暗后,陈庆之的视线中也传来了那一阵阵炫目多彩,无数的金银珠宝、宝石玛瑙...交汇在这里,形成了一道令人惊讶的珠光宝气之景。 “这个钻石王老五...还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啊,八大门派能拿出这份财富的,恐怕就只有公孙家一家了“陈庆之一边走一边暗暗惊叹着。 “但杨兄弟说的不错,这份巨大财富的背后,不知道有着多少无辜性命和肮脏的交易,要是一笔一笔算起来,公孙秀还真是负债累累啊”陈庆之转而气愤道。 思忖间,陈庆之走到山洞尽头,一转头下,原以为已经对这些奇珍异宝毫无兴趣的陈庆之不由愣在了那里,瞳孔放大,眼中折射着一道幽幽的绿光,转瞬间有洒满了一道炫目的白光,交替绚烂之心竟然将昏暗的石壁照的一清二楚。 “咕嘟”陈庆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单独放置的玉璧定然是公孙秀最大的收藏,甚至远远胜过其他所有。 陈庆之整个人陷在两种色彩中缓缓走了上去,他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个光滑而又炫目的玉璧,触手间传来的清凉温润让人一惊,上面未有点缀却依然是一道让人目不转睛的稀世珍品。 “这玉璧是个什么宝贝,这样的质地和光彩,恐怕要价值连城了吧”陈庆之不由自顾自说道。 陈庆之低头不知思索起了什么,忽然间抬起头而后将这块玉璧轻轻取下,看着令人惊艳的玉璧陈庆之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将玉璧小心翼翼裹了起来,随后竟然放入了自己怀里。 “这些东西既然来路不正,就绝不能留给公孙秀让他坐享其福,苏姑娘说的没错,应该一把火烧了这里,可这玉璧若是就这么烧了,连我都觉得暴殄天物啊...”陈庆之心中暗自想着,他惊叹于这玉璧的光彩,一时之间竟然生出了爱惜之情。 对于公孙秀的这些藏宝,陈庆之深恶痛绝,想想多少金银是来自辛苦劳作的百姓,他恨不得将这些财宝都物归原主,但现实是这些财宝数量太大,他不可能都带出去,但为了不让公孙秀如意他也打定主意要毁了这里,也只有这个玉璧实在珍贵他才会决定带出去,心中更是打定主意回头找个地方把这个稀世珍宝卖了,然后再把钱想办法还给那些受蒙骗的百姓。 不过此时的陈庆之还不知道,他怀里面的这块玉璧,可是天下第一的至宝—和氏璧。 “对了,苏姑娘说要找那个盾牌...”陈庆之平复了一下心情,那块玉璧消失以后这块方寸之地顿时变得昏暗起来,陈庆之不得不贴近一个个翻看起来。 “巴掌大小,刻着一个「墨」字”陈庆之心中回想着苏婉莹的话,可是一连找了许久也并未看到和这块盾牌相似的东西,不由扫视了一圈那些奇珍异宝眉头微皱暗暗道:“这里的宝物大多都是珠光宝气的,就算那些古玩之器也大多都是精美之物,一块盾牌...公孙秀真能当作宝物吗?”。 陈庆之暗暗想着,甚至觉得苏婉莹会不会是一厢情愿,只怕那块盾牌早被公孙秀丢在了哪里吧。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打算不再多想此时,在这静静等待几个时辰后,辰时一到他就用苏婉莹给他的「聚火印」烧了这个藏宝库。 打定主意的陈庆之顿时没了寻找宝物的兴趣,环顾一圈想要找个落座之地却发现这山洞被公孙秀挖的十分透彻,竟然连个能坐的石头都没有,不由暗骂一句老财迷,悻悻然走到一堆珠宝前,一把推开那些摆着珠宝的台子打算坐上去。 “嗯?这是什么...?”。 陈庆之刚要坐下,却发现台子底下竟然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只是刚才被珠宝遮挡并未被他发现。 陈庆之一时来了好奇将箱子拿起来仔细端详,箱子质地古朴但看起来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拿在手里轻轻一摇,只觉得轻飘飘宛如空的一样,陈庆之看着这个落了一层灰的箱子不由心生疑惑,按理说公孙秀这样一个爱财如命之人,怎么会把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箱子放在藏宝库呢? “难道是箱子里有什么东西?”陈庆之不由想着,旋即一手托着箱子,一手运起内力打在那个看起来已经生锈的锁上。 一掌打下,锁头应声断裂,陈庆之将箱子放在一旁小心翼翼打开,生怕会有什么不知道的机关,但直到他将箱子打到完全,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轻舒一口气的陈庆之不由挺起身子朝里面看去,却发现箱子里竟然都是一些泛黄的书卷。 “公孙秀...不像是个藏书的人啊”陈庆之定睛一看暗暗惊道,那些书卷看起来十分陈旧,断然不是什么名家丹青,很难想象公孙秀会收藏这么一箱没有价值的书。 带着疑惑陈庆之不由翻看起那些书来,兴许是时间太久或事洞中潮湿,最上面的数本已经破烂不堪,甚至连字都看不清了,陈庆之悻悻然继续看向压在箱底的书,猛然间他的手停顿在了那里,瞳孔微缩竟是止不住的狂喜。 那是一本陈旧泛黄的书,但好在上面的字迹和绘画依旧清晰可见,尤其是翻开后那醒目的几个大字—劈空掌(下卷)。 西山派遗失已久的劈空掌下卷,竟然是被公孙秀藏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尘封的往事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语说过劈空掌下卷在苍云子和流云剑恶战后就已经丢失,怎么到了公孙秀的手上?”陈庆之拿起那本书卷不断呢喃着,忽然心中一动又再次看起来那些已经破旧不堪的书卷。 虽然字迹斑驳几乎无法辨认,但陈庆之依然看到了书卷上残存的绘图,虽然难以看清,但从轮廓看赫然是武学招式的演示,也就是说这些残破不堪的书卷都是类似于劈空掌一般的武学秘籍。 陈庆之记起莫不语说过,当初流云家残害武林同门,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死上惨重,更是有不少武功秘籍从此遗失,正因为这些秘籍的遗失导致许多二十年前还算兴盛的门派自此一蹶不振,故而他们也都恨透了流云剑,但看着这一卷卷武功秘籍,只怕这又是一个扣在流云剑头上的无妄之灾。 陈庆之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旋即将劈空掌放入怀中,然后又拿起基本尚且还算完整的书卷包裹起来,正在此时,已经被他翻的见底的箱子里还剩着一个单独放置的木匣子,陈庆之拿起木匣端详起来,木匣三寸大小,密封完整,可是一连看了几遍陈庆之也没有找到木匣子的开口在哪。 一时来了兴趣的陈庆之不由坐在台子上细细把玩起来手中的木匣子,忽然透过一道幽暗的珠宝之光他隐约看到了木匣正面闪烁着一幅画面,陈庆之不由眯起眼睛将木匣子对准亮光看去,这一看却是一惊,因为那画面赫然就是一道九宫八卦图。 “莫非打开这木匣子的诀窍就是九宫八卦?那老天爷对我也太好了吧”陈庆之苦笑一声再次看向那九宫八卦图,旋即手指轻轻在图案上点拨了几下,只见原本灰暗的图案霎时间发出一阵亮光,下一刻就听到“吱呀”一声,封闭许久的木匣子终于打开了。 陈庆之不由轻笑一声,这上面的九宫八卦图旁人看去只觉得是一副图案,但只有陈庆之看得出来,原本的九宫八卦一应俱全,却独独一道生门没有点亮,但陈庆之精通奇门八卦,于是用内力重新刻画了新的八卦图,这才将死气沉沉的图案唤醒了过来,也正因如此玄妙的机关,公孙秀才能这么多年都没打开这个木匣子。 陈庆之充满好奇地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封保存完好的信,陈庆之思忖了一番想着看看会是什么样的秘宝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的保存,可当他拿起那封信时,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信封上的那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仿佛五雷轰顶一般。 “水先生亲启”! 五个大字,令陈庆之怔怔出神许久,右手拿着信封微微震颤着,这看似简单明了的五个字给他带来的惊讶远远胜过这藏宝库的所有宝物,尤其是“水先生”三个字瞬间将他的记忆带回了在莫干山的那几年。 那个仙风道骨,朴素儒雅的老者,那个给自己指点迷津、畅谈人生的智者,那个改变了自己这一生的水先生。 他时至今日也不知道水先生真名为何,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为何又会隐居在莫干山中,但他清楚水先生从来不愿意卷入世俗之中,当年自己决定走入江湖时水先生就告诉他不得向外人透露他的存在,足见他闲云野鹤之心。 在此之后,只有柳破了曾经说起过水先生,但柳破了数十年的人生,见到水先生都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可公孙秀这里怎么会有水先生的信,一个厌恶红尘世俗的世外之人,会有谁给他写信呢? “难道就是因为这封信所有先生才开始隐居避世,这么说这封信的主人很有可能是先生的仇家?”陈庆之不由如此想着,当即沉下脸来看向书信,原本他是极为不愿做拆人书信这样的事的,但想着万一此人真是水先生的仇家,那自己必须知晓此人并想办法为水先生解决这个隐患,否则怎对得起水先生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想到这的陈庆之不再犹豫,缓缓拆开书信,信封中除去一封书信,却还有一张小纸,陈庆之皱了皱眉便先拿起书信读了起来。 藏宝洞中,一切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翻阅书信的哗啦声一次次响起,直到停下后又是一阵无声的沉默。 陈庆之放下那封书信,心中却已经涌起波涛汹涌,想着书信中的内容他的心情迟迟难以平复,他眼角余光看向书信,不由轻叹一声,当他看完书信后唯一感到放松的就是,写信的人并非是水先生的仇家,反倒是先生此生唯一的知己与朋友,而这个人的身份却与水先生的默默无闻截然不让,那是一位不论江湖还是朝堂都举足轻重的人,只不过已经去世数十年了。 写信的人名叫寇谦之,朝堂之人对他更熟悉的身份乃是北魏前朝国师,而江湖中人更熟悉的则是,他曾是北天师道的掌教,亦是如今南朝正一教的祖师之一。 但陈庆之还知道他另一个更震撼的身份,那是柳破了亲口所说,在他年轻时遇到了两名天人之境的绝世高手,一名是天竺佛门的拔脱罗,另一个便是这寇谦之! 一个文武之道都达到当世顶峰的人物,却在信中对水先生以知己相称,陈庆之不由想起那个看起来闲云野鹤的水先生,也许曾经也是一名翻云覆雨的人物。 这封书信是寇谦写给水先生的,按着信中所说应是寇谦之油尽灯枯之前忽然念起昔日知己水先生,于是动笔写了这封信,而信上所说他原本是委托弟子亲赴莫干山送信的,如此说来寇谦之竟然是知道水先生隐居在莫干山的,但不知那名弟子途中遭遇了什么,导致这书信竟然遗失到了公孙秀的手上,寇谦之到死也都没能收到水先生的回信了。 信中寇谦之回忆着与水先生曾经的过往,原来寇谦之出生于长安,曾经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但他厌恶乱世争斗和官场险恶,于是醉心于仙道,有绝俗之心,年少时就时常游走于名山大川拜访世间修道大家,更是得到了老子玄孙的亲自传授,自那之后他就整日将自己关在府内研究修道玄法,也是在那时他遇到了还未避世的水先生。 寇谦之领略到道法的高深莫测后便再无心做官,一心一意倾心道教,他从家中仅有的道器、道书以及搜求学得的道术中,寻得了无限乐趣。他每天在家里诵经打坐,炼气功,服药饵,想获得仙道灵效,历经数年,从不间断,也是在这期间他从道教讲义中开始钻研算术之法。 寇谦之信中说有一天,他到姨母家串门,见到一个似乎是哑巴的的帮工,卖力做活,形貌清秀却身体魁伟,如象用不完的劲儿。征得姨母同意,他带此人回到家里帮活,后来这名工人在寇家干活,不怕脏不怕累,深得寇家满意。 有一天,寇谦之用《周髀算经》演算日、月和五大行星运行规程时,老是算不对,心焦火燎;此人无意到他跟前看看,他很不耐烦地把他支开了。寇谦之又继续演算,总是得不出个正确结果来。正在寇谦之愁眉紧皱的时候,这名哑巴又来到他的演算桌旁,突然诚心诚意地说:“我看到先生的演算方法了。你按我的办法算一下看怎样?”。 寇谦之当即大惊,原来这哑巴竟然会说话,顿时来了兴趣决定不妨一试,再者寇谦之看到帮工的好意,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按成帮工的运筹方法按步演算,果然心到手顺,一口气算出了“七曜”运行的规程,寇谦之好不高兴!这时,再睁眼看看帮工,觉得他真是一个奇人!当下就拉着帮工开始畅谈起来。 按着寇谦之所说,这便是他与水先生的相识过程,即便后来那名帮工只告诉他自己叫水先生,但出生富贵的寇谦之却也不追问,因为在他与水先生的交谈中,水先生对奇门八卦、星象算术的理解简直堪称一绝,而且就算谈到宗教讲义,水先生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渐渐的,寇谦之不仅将水先生视为人生知己,甚至隐隐有将其视为导师的感觉,也正因如此,寇谦之便带着水先生开始了游历人间。 信上说,二人结伴游历数年,水先生一直装作是寇谦之的书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在水先生帮助下才一步步领悟到了道教精髓,也渐渐摆脱对修道长生这般虚妄想法的执念,转而开始想办法修缮道教讲义,当时的天师道组织混乱,祭酒道官私传教职,招收不良弟子,任意榨取道民的钱财,又妄传房中术等邪术有损道教形象,尤其令寇谦之不满的是某些下层道民利用道教起义。针对这些弊病,寇谦之立要改变道教现状,创造一个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天师道。 于是他在水先生的帮忙下决定自称太上老君授予“天师”之位,自创北天师道开始广播道教讲义,二人更是亲自修缮原本混乱不堪的道教典故,在这个过程中寇谦之也将天师道大黄庭经练到极致,更是在水先生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到了世间武学的巅峰。 可以说那时候的寇谦之正是风光无限,对他和水先生共同描绘的未来蓝图充满了信心,更是对水先生这个人生唯一的知己充满了感激,但直到始光二年,寇谦之获封北魏国师后不久,水先生便再也没有见过寇谦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云水令 书信也从这一刻的回忆开始,充满了无尽的惆怅和悔恨之意,在寇谦之的笔下,一段曾经黑暗而又不堪的历史映入了陈庆之的脑海。 南北朝时期也是佛道两家相争的顶峰时期,寇谦之创立的北天师道在北魏呼声越来越高,终于达到了北魏朝廷也不得不重视的地步,那时候的寇谦之刚刚击败了天竺高僧跋陀罗,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天人高手,他的天师道信徒广布南北,万民称颂,最终寇谦之也被当时的北魏太武帝宣旨入宫了。 信中寇谦之提到「悔不该当初不听先生劝诫」,原来水先生提醒他太武帝非明君,此去只怕会事与愿违,但想着可以由此将天师道进一步发扬光大的寇谦之并没有听从水先生的建议,水先生也在与寇谦之不欢而散后选择了隐姓埋名离去。 寇谦之意气风发去面圣,彼时的北魏因为佛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与日俱增,而倡导因果往生的佛家理论大大阻碍了北魏朝廷想要征兵南下的野心,太武帝在宰相崔浩的建议才挑中了寇谦之,其实是打算以天师道来镇压佛门,只是那时候的寇谦之还不明白,欢喜之下接受了国师之位,北魏顺理成章开始大行推广天师道,并以离经叛道、祸国殃民的理由爆发了“武帝灭佛”,北魏僧众、信徒几乎死伤大半,就连那时的白马寺都被毁于一旦,最终也导致了佛道两家彻底破裂。 寇谦之反应过来后屡次劝阻朝廷却都被一一驳回,心灰意冷的寇谦之只觉得悔不当初,自己一心想要创建一个为民行善的天师道,却最终还是沦为了朝廷镇压的一杆枪。 寇谦之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佛道破裂他深感不安,在书信中他写明当时的自己一度想要自杀谢罪,但没想到消失许久的水先生又一次出现阻止了他,那一次是二人最好一次长谈,水先生告诉寇谦之佛门道家本是一家,佛门起源更早,道家扎根本土,看似水火不容其实本身教理都是向善博爱,为黎民百姓解除苦难,他告诉寇谦之天师道是要安定人心,劝人行善,至于百姓信佛还是信道都不可强求,他虽然希望天师道可以越来越壮大,但不可以此为执念。 那一次长谈后水先生就隐居莫干山再不出世,而后悔难当的寇谦之不满北魏大肆屠杀佛门,于是辞去国师位置转而传道南朝建立“南天师道”,也在他的帮助下龙虎山天师府重振旗鼓,而北天师道失去他后逐渐在北魏失去人心,后来孝文帝崇佛,加上为了安抚百姓动荡人心,于是佛门又在北魏兴盛,寇谦之才算弥补了些许愧疚。 在书信最后,寇谦之说自己已经是弥留之际,虽然水先生说过此生再不相见,但他只想水先生可以回信一封,让他带着此生唯一知己的宽恕离开人世,但可惜最终却是没能如愿,也许那名弟子途中遇害,亦或者不慎丢失,总之这名曾经叱咤风云的寇天师,最终也只能带着无尽的悔意和遗憾与世长辞,而那座郁郁葱葱的莫干山里,也有一个似乎对世道失望透顶的老人,如山间溪水一般宁静而又平淡的生活在深山之中。 五十年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这两个曾经心怀大志的年轻人,也在岁月的无情下将一腔热血沉寂了下来。 陈庆之一言不发,带着有些沉重的心将信纸放回信封,那是一段五十年的回忆,也是一段五十年跌宕起伏的人生挽歌,不论如何,这个故事都令他感到惋惜,惋惜功亏一篑的寇谦之,惋惜至死也没能相见知己,惋惜尽管时过境迁,可如今的世道依旧是那么的不堪入目。 寇谦之传道南天师府,而时至今日当初的天师府也发展到了现在的正一教,三座道场、八大门派之首,陶弘景也成了南齐国师,岁月仿佛一场轮回,无情地将曾经的挽歌再一次吹响。 陈庆之想起正一教那虚伪的嘴脸,想起他们甘愿做朝廷鹰犬的模样,想起如今依旧水火不容的佛道之争,不知道寇谦之如果看到现在的场景会作何感想,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他一个人造成的错误,而是人心,在面对权势和欲望时,总是那么的弱小和低廉。 “或许先生会想看到这封信吧”陈庆之轻轻说着,作势就要将书信放回怀里,忽然他又看到了那张小纸,心中一动将小纸缓缓摊开。 “兄长,见字如面,我已余生无多,时至今日却常常想起昔日你我二人游历天下之景,兄长当日种种所言令人叹服,弟终生难忘,最终你我二人分道扬镳、事与愿违,其中种种我已写明信中自不多言,然在这将死之际却仍是心中抱憾一事,昔日在兄长指点之下,弟终踏入天人之境,而从中领悟这「云水令」却终其一生无法找到传人,临终到了我已不报可传希望,只是此令毕竟有兄长心血,弟思来想去,不如交给兄长,若兄长他日遇到可造之才大可以传授与他,若无人传授,也算寄托弟之思念赠还兄长,了却此憾事”。 陈庆之顺着字迹看到最下面,却是只有几行娟秀小字,“如云之悠、如水之澈,天地同念,万物同生...”。 “云水令,这是寇谦之领悟天人之境的心法秘籍?”陈庆之猛然一惊,没想到寇谦之竟然将这名重要的东西都要交给水先生。 惊讶之下陈庆之开始向下看去,云水令不过三十六字,不是任何招式,只是一段引人顿悟的心法,字里行间透露着对道家玄学的透彻理解,却没有多的解释,只有领悟了足够的人才能从三十六字中看出寇谦之一生所想。 “如云之悠、如水之澈...”陈庆之一遍遍念着,不知不觉间他身上的浩然正气、凌虚功和纯阳之气都翻涌而起,丹田和心口的两处气海开心不由自主的吞吐起天地间浓郁的灵气,霎时间陈庆之整个人怔怔立在那里,眼中出现一段浩瀚的晴空和无边无际的汪~洋,云朵悠悠飘在空中,水波荡漾令人心醉。 云水之间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他随波逐流飘在水上,任由汪~洋将自己吞没,下一瞬他却又飘荡在九霄之上,躺在云层之上俯瞰大地。 这天上地下的场景一遍遍冲击着陈庆之的大脑,仿佛那道人影便是他自己,直到他完全的放松,那汪~洋不论是平静还是汹涌,在他身上都变得柔缓下来,那九霄之上的云层,时而风和日丽。时而乌云密布,可他始终淡定立在云上,任凭风吹雨打却巍然不动。 陈庆之身上三道内力,浩然正气霸道,凌虚功凌厉、纯阳之气刚猛,虽然三种内力可以共存,但他却总是只能单独用出一种,而且随着他内力越来越精神呢,这三种内力挤在他的丹田气海里宛如一道道沸腾的火焰,尽管他努力压制,但久而久之让他总是难以平静心绪,好似时刻要火山爆发一样。 常言道一张一弛、阴阳调和,陈庆之此前的三种功法都是当世绝学,但却都太过具有阳刚之气,最缺的就是一种阴柔之气,帮他调和这三种阳刚之气,从而让他做到真正的游刃有余,三法合一。 若是寇谦之此时看到陈庆之的样子定会惊讶,因为陈庆之竟然已经进入了云水令的顿悟状态,渐渐的,一股平静缓和的内力在他气海丹田上油然而生,原本被三种内力挤的不可开交的丹田却没有因为多了一种内力而崩溃,反而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那道仿佛水流般的内力游走在他的经脉和丹田上,一股股舒畅的感觉直达陈庆之的心海,令他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打坐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足足一个时辰后,一道金光、赤色光芒和透明的凌厉之气同时闪出,直到一道湛蓝色的内力缓缓流出后不久,四种内力竟然渐渐融合在一起,没有争斗没有排斥,反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最终陈庆之的身上只剩了一种内力,那是一道湛青色的光芒,看起来极为幽暗平淡,但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力量,这是融合了浩然正气、凌虚功和纯阳之气以及云水令四种绝世功法的唯一内力! 陈庆之低呼一声猛然睁眼,湛青色光芒骤然消失,而陈庆之的眼中渐渐笼罩了一层狂喜,心中原本因为压制内力的烦躁一扫而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气海丹田已经扩大到了一倍,而那四种功法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一道道青色之气流淌在其中。 他思忖了数息,猛然一指弹出,只见一道青色光芒猛然射出,下一瞬厚重的石壁上赫然留下了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缺口,而他也清楚的感觉到,这不再是简单的凌虚一指,而是融合了浩然正气的霸道,纯阳之气的刚猛,凌虚功的凌厉以及一种平淡而又深沉的力量。 “四法合一?嗯...寇天师还真是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哦不,这还得谢谢公孙秀这个老儿嘿嘿”陈庆之淡淡一笑,旋即拿出了那个一直小心存放的「聚火印」。 “该让公孙家大惊一场了~”陈庆之拿起最后在箱子里发现的一个惊喜暗暗笑道。 第二百三十六章 火烧火燎 辰时一刻,华山雁荡峰,天色懵亮。 万籁俱寂中,空气中却渐渐变得燥热起来。 “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好像有点叫花鸡的味道哈”。 两名睡眼朦胧的公孙弟子走出房门交谈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烟灰味,直到他们的眼中出现一道火光。 “那...那是藏宝洞的地方吧...”一名弟子看着不远处的火光怔怔出神道。 “好像是...我不会还在做梦吧你说,是不是昨晚喝的时候菜吃少了...”。 说完这名弟子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随后一声吃通叫了出来,再看向那道火光的眼神顿时变得惊惧起来。 “快报告家住,藏宝洞着火了!!!”一声惊呼响彻在了公孙家的每一个角落。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这一声呼喊,原本安静的公孙大院瞬间炸开了锅,一道道惊惧的身影涌了出来,带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声音,只见人群中自上而下掠下一道身影,一身紫衣宛如一道紫色闪电气势汹汹,磅礴的内力四散而出将挡在身前的无数弟子轰了过去。 上一次公孙家弟子看见公孙秀如此气势滔天还是面对“流云剑”的时候,而此时的公孙秀比起那时更多了许多戾气和震怒。 江湖上人人戏称他为“江湖算盘”,虽是戏言,但也说明这世上基本只有他占别人便宜的时候,还少有人能占他便宜。 而此时竟然有人不止要占他便宜,甚至要毁了他最为看重的藏宝洞,自然让公孙秀勃然大怒,他根本不考虑藏宝洞会不小心失火,笑话,自从被江雨禾偷袭后他便安排了八个心腹日夜守护在藏宝洞外,怎么可能会让意外发生。 所以公孙秀很确定,一定是有人来砸场子了,他此刻已经怒气冲天,心中已经打算若是宝物有损坏,他必要来人百倍偿还。 倏忽间,公孙家上到长老下至弟子都齐刷刷往藏宝洞赶去,雷鸣声席卷而来,即便远在思过崖的守卫也都开始张望起来,那名刚刚打开门想要送餐食的弟子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的恍惚,让他没看到一道矫健的身影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 ... 另一边,当公孙秀带着众人怒气冲天地赶到藏宝洞时,除了愈发浓烈的火焰,就只看到一个青衣少年,背着一把青铜大剑斜靠在那尊刻着“藏宝禁地”的石碑前,双眼微眯甚是惬意,仿佛感觉不到身后的烈焰滔滔。 感受到公孙秀的到来,陈庆之微微睁眼瞧了一眼,旋即轻笑一声竟当着公孙秀等人的面伸了个懒腰,而后又将靴子放在石碑上蹭了蹭灰,顿时让公孙秀看的脸色铁青,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怒火,不知是不远处的火焰映在在了眼里,还是自己眼中的怒火渗到了外面。 他不知道眼前此人是谁,但他这赤裸裸的挑衅却是昭然若是,而后面那滚滚烈火和浓烟已经让他再也无法淡定。 “你是谁?!”公孙秀声音阴冷,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庆之打了打哈欠,好整以暇地走上前道:“我说谁这么一大早扰了小爷的清梦,原来是公孙家主啊,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我,我的面子这么大的嘛”。 “咯噔”一声脆响,公孙秀恨恨地生生咬碎了牙齿,他的眼睛盯着那透过石门冒出的火光厉声道:“这火你放的?”。 “哦~你说这火啊?”陈庆之一拍脑门看了眼后面说道:“这天干物燥的,兴许是公孙家主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遭了天谴了吧~”。 “不过这火实在太大了,我一大早全部的‘存货’都贡献了却一点用没有啊,不过我看公孙家主你带的人足够多,一人一泡说不定有用呢,你说是吧公孙家长”陈庆之嘴角维扬笑道。 “你...找...死!”公孙秀终于忍不住喝道,事到如今再瞎的人也能看出陈庆之就是放火的人了。 “我撕了这小子,你们速去救火!”公孙秀身影一闪,声音也随之传到了每个公孙弟子的耳中。 “呵呵,小爷在这~我看谁能过得去?”陈庆之却是冷笑一声,看着冲向自己的公孙秀他丝毫没有惧意,公孙秀身上传来的气势不可谓不强大,但越是强大就越是激发了陈庆之心中的斗志。 他此时此刻要的就是这样的对手,来做自己的试刀石! “小子,去死吧!”公孙秀拳风已经袭到了陈庆之的面门,呼啸的劲风将陈庆之的黑发吹起,露出那张俊朗而又淡定的容颜,任谁也不会把他和昨日那个南疆的丑八怪联想到一起。 “喝!”陈庆之感觉着扑面而来的拳风闷喝一声,转瞬间不躲不避就单单抬起手臂挡在身前,与公孙秀奔雷拳撞了个正着。 一声雷鸣般的轰响后,陈庆之被轰出去数丈,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公孙家的一众弟子见状纷纷一喜,想起公孙秀的吩咐瞬间都朝着洞口冲去,可很快他们就身影一顿又惊又惧愣在了那里。 只见陈庆之拍了拍身上的灰站起身,轻蔑地瞅了眼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冷笑道:“就这?”。 “铿锵”一声,一柄青色剑芒赫然出鞘,青铜古剑在陈庆之手中划出一道绚烂的剑花,只听他轻轻一语:“我有一剑起挽星河,上穷碧落下黄泉”! 青色剑气飒然而出,顷刻间耀满山峰,如有百丈青色剑芒一闪而出,那青色剑芒中蕴含着霸道而又凌厉、刚猛而又阴柔的味道,滔天剑气笼罩住了所有冲来的公孙弟子。 “这是...这世上竟然有这般恐怖的剑气”公孙简怔怔出神看着这洒向天地的剑气。 一剑挽星河,这是如今十八路星河剑法中最为凌厉、攻势最猛的一招,在融合了浩然正气、凌虚功、纯阳之气和云水令后更是威力大增,足有一剑破百的气势。 剑气蓬勃而出,顷刻间盖过了天幕,剑气消散后,留下了一众哀嚎的公孙弟子,剑气消散的同时天地间顿时一片安静,近百人的公孙弟子和几位长老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那个肩扛大剑的少年。 公孙简等人不由地齐刷刷看向公孙秀,而此时的公孙秀却是一脸沉郁,刚才他的确是一拳轰走了陈庆之,但这其中的输赢却不是其他人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一拳是他看到了陈庆之嚣张和火烧藏宝洞后盛怒之下的一拳,可以说倾其全力毫无保留,但陈庆之却是纹丝不动单单用手臂格挡,甚至给他的感觉是都没用太多内力,只是单纯靠强横的肉体。 最后的结果是,陈庆之即便被他轰飞,却是毫发无损,公孙秀那全力的奔雷拳打在陈庆之身上甚至连那一身青衣都没有一点破。 而后面陈庆之阻拦众人的那一剑,更是着实震惊了公孙秀,让这个打了半辈子“算盘”的公孙家长瞬间冷静下来并得出了一个他十分不愿承认的结论。 他或许不如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到底是谁?”公孙秀铁青着脸问道:“来我公孙家莫非就是为了耀武扬威?”。 “你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本事实属不易,但可不要太过狂妄了,否则如果天妒英才那就太过悲剧了,我相信你来这定是有你的理由的,现在让开我能给你所有想要的东西,否则...你当真觉得你一人一剑就能从我公孙家数百高手手中逃出去吗?”。 公孙秀的话令众人微微一怔,藏宝洞是公孙秀的逆鳞这是公孙家人人皆知的事,平日里别说藏宝洞的财宝,若是丢了些许银两他都要气恼半天,可如今藏宝洞在他面前烧成一片,他竟然在试图与罪魁祸首做交易? “哟,我哪里敢如此大胆,公孙家主可是吓退了流云剑的高手,想必对付我这样的毛头小子根本不在话下,所以我可不敢跟公孙家住讨要东西,为了活命...我可是打算要全力以赴呢”陈庆之戏谑地看着公孙秀说道。 “不过若说东西嘛,我还真有一个想要的,就看公孙家住肯不肯给我了”话音一转陈庆之又说道。 “哼,足下果然有需要的,既然是生意那就有的谈,你不妨说说看需要什么,没准我可以拿给你呢?”公孙秀冷笑一声道。 “哈哈哈,公孙家住可真是打的好算盘,觉得先拿交易稳住我是吧,不过可惜这个东西实在珍贵,举世罕见,我怕公孙家主是拿不出来了”陈庆之大笑一声后眼神一凌猛地剑锋一指冷冷道:“因为我想要看看,你这个爱慕虚荣、满嘴谎话、欺世盗名的恶人的心是不是真的是黑的!”。 ... 一阵轰鸣声在公孙家众人心头炸响,显然他们低估了陈庆之的狂妄,公孙秀亦是如此,一脸愕然地看着陈庆之,好一会后终于脸色变得阴沉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给脸不要脸,都给我...”。 “偌大的公孙家就只会以多欺少吗?公孙家主吓退流云剑威震江湖,那晚辈陈庆之就特意来此讨教讨教,难不成对付的了流云剑,对付我还需要一拥而上?”陈庆之声音如雷,顿时震的公孙众人瞠目结舌。 公孙秀的脚步一顿,阴森地看着陈庆之低声道:“竟然是你...!”。 第二百三十七章 秋月千影 若问近两年来江湖上最富有盛名的人是谁,可能每个人的答案各不相同。正一教愈发壮大,陶弘景“山中宰相”的名气如日中天、黄山柳破虏的威望依旧不可撼动、佛门白马寺统领天下僧侣,昙鸾方丈不出门也无人敢小觑...。 但若问近年来谁是那个最惊才艳艳的人,相信所有人的答案都会出奇的一致,那便是陈庆之。 出身江南小城,师从默默无名的竹溪剑派,没有显赫的出身,没有深厚的背景,看起来理应是平平淡淡的一个人,但就是这样一个理应平淡的少年,他破听雪堂杀局入江湖,大闹怒江盟斩韩逐,江陵城大战守剑奴,义阳关剿灭青龙帮、黄山上剑挑吕不凡、力敌茅山孙颖达...,桩桩件件震撼人心。 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八大门派中四派高手败在他的剑下,武学宗师柳破虏破格收他做了关门弟子,魔教少主江雨禾与他形影不离,荆楚豪杰心甘情愿为他奔赴千里之外,就连朝廷大军也拿他束手无策,时至今日陈庆之的名字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单单是因为那道通缉令,更多的还是对这名惊艳之才的好奇与敬仰,不知道多少热血儿女受其鼓舞走入江湖,期待自己也有扬名立万的一天。 名望的背后是对他无尽的猜测,他的异军突起太过迅速,不得不让人猜测他师从何人?来自何方?至于那个关于竹溪剑派的传闻几乎没人相信,因为就算清泉子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神秘莫测带来的结果便是不小的忌惮,人人都猜测陈庆之的身后站着一个无比强大的师傅或是门派,否则他怎敢完全不把各大门派放在眼里?尤其随着陈庆之在黄山上的事传出后,即便通缉令悬赏依旧在,也很少有人敢再对他有什么想法了,公孙家亦不例外。 公孙秀戏称“江湖算盘”,当初正一教等三大派下通缉令时,他同样派人去追查过陈庆之,但事到如今,精明如公孙秀更是十分清楚想要那个悬赏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于是他早就不打算招惹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陈庆之,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不找,陈庆之却是找上门来了。 眼前的火焰中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公孙秀眼角一顿抽搐,不知是哪件宝贝毁于一旦,心中已经开始疼的滴血了。 “原来是柳老英雄的亲传弟子陈少侠,少侠亲临华山我公孙家备感荣幸,不过我公孙家与柳家向来可都是要好至交,少侠此举未免有些大水冲了龙王庙吧~”公孙秀忍住怒气说着,他也拿不准陈庆之来此的用意,于是也只能先拿着与柳家的交情说事希望可以让陈庆之有所收敛,同时一双眼睛依旧盯着身后的山洞流露出阵阵焦急,他巴不得赶紧冲进去,能救出多少宝贝是多少,尤其是和氏璧断断不能有损啊。 “呵呵,江湖上人人都说公孙家主惊雷步独步天下,奔雷拳也是迅猛至极,但我看着这些微末把戏比起公孙家主你的演技来说,简直是差的远了啊”陈庆之冷冷回道。 “哼,家主别跟他废话了,这个陈庆之可是和魔教脱不清关系的人,此前抓不到他是他的本事,现在既然敢送上门来还毁坏咱们公孙家的藏宝洞,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将他拿下严惩不贷!”公孙简在旁闻言却顿时大怒,作势就要冲上去。 “先等等!”公孙秀眉头一皱拦住了公孙简,只是心中也是“咯噔”一声,方才公孙简的话却是提醒了他,难不成陈庆之来这是和江雨禾有关系? 不过旋即他就摇了摇头,暗道若是陈庆之笃定江雨禾在公孙家,只怕不会这么淡定和自己说话了。 “这位是公孙大长老公孙简吧,我看你虽然脑子愚钝、脾气火爆,倒也还算是个正直之人,却不知道你怎能甘心听从一个无恶不作的小人,莫非你觉得你们公孙家就一点名声也不在乎吗?”陈庆之盯着公孙简说道。 “臭小子...休要呈口舌之快,柳老英雄若不是年事已高受你蛊惑你岂能活到今日?别以为自己赢了几个小辈就目中无人,老夫可不怕你!”公孙简闻言又气恼道。 “说你没脑子真是没脑子,我都说这份上了你也不想想我说的什么意思...罢了,我看你们这些老顽固都是属核桃的,还是要我敲打敲打才能听得进去”陈庆之说着提起剑锋冷冷道。 “哼!真是狂妄,家主!让我去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公孙简脸色一怒道。 “等会~我可不想被人说我欺负老头,我好像听说你们公孙家有六大长老,我看都正好在这,索性你们六个一块来吧,这样也公平点“陈庆之剑锋所指点了点公孙简等四人傲气道。 “狂妄!” “无知小儿!” “如此狂儿,岂能纵容!” ... 一时间六名公孙长老皆是怒不可遏,纷纷上前向公孙秀开始请战,但不论是谁都不愿意六人同时出手,否则在他们看来那简直是有辱他们的威名。 “公孙家主可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我说了我来是为了领教你们公孙家的高招的,若是赢了我只需要公孙家主答应我一个请求,若是输了我自认不如自会给公孙家主赔偿,保证再也不来打扰公孙家,我言出必行,绝无虚言”陈庆之淡淡说道。 “家主!别跟他废话,老夫立刻上去收拾他!”公孙简怒道。 “等等!...既然陈少侠这么有兴趣领教我们公孙家的本事,那六位长老,你们便答应少侠请求,一块上吧”公孙秀语出惊人,一旁的六位长老顿时愣在了那里。 “家主?你...你开玩笑的吧...”公孙简惊异道。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我说了六人就六人”公孙秀冷冷说道随后便不再看向公孙简,眼神中皆是淡漠,他与陈庆之交过手自然知道公孙简一人不是陈庆之对手,但若六人同上那就不可知了,若是赢了那就可以逼陈庆之离开自然最好,这样也不用闹的不可开交,他一来不愿意招惹陈庆之和他背后神秘的背景,二来也不愿夜长梦多,万一被他发现江雨禾的行踪那就不好了。 就算到时候真输了,大不了答应个请求罢了,他想着陈庆之多半就是盯上了自己的哪件财宝而已,而自己也可以顺势打压一下六位长老背后的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公孙简看着一言不发的公孙秀自知没了办法,长叹一声后对其他五人说:“家主既然如此重视这个小子,那咱们六人就速战速决,免得贻误了灭火的时机”,其余五名长老闻名微微一怔,也只能以公孙秀是想尽快救火来安慰自己了。 “商量好了没啊,小爷我手都酸了,赶紧的吧!”陈庆之一声喝道,对面公孙简六人老目凝视,怒不可遏,六人同时踏出,内力翻涌而出吹地一身锦袍呼呼作响。 “这还有点意思~”陈庆之嘴角微微上扬,滔天的气势也四散起来,竟然丝毫不逊色公孙简六人之势。 公孙简六人微微一惊,转而又羞怒起来,他们都是成名许久的高手,此刻在自家数百弟子面前竟然被一个二十啷当的小辈压住了气势,顿时也不再犹豫,六人同时奔射而出,惊雷声同时炸裂般响起,六道虚影转瞬间冲向陈庆之。 很显然,公孙简六人怒气之下皆是用了全力,为的就是一招击溃陈庆之赢回颜面。 六人或拳或脚,六道凌厉气势同时袭来,陈庆之目视前方毫无畏惧,嘴角戏谑般地一笑道:“雷声大,雨点小~”。 惊雷步之下六人速度已经快到极致,所带来的气势更是惊人,陈庆之绝对无法避开,但就在众人期待陈庆之必败无疑的时候,却见陈庆之脚下忽然闪出一道道青光,青光所现之处陈庆之身子竟然以极其诡异的角度避开了六人的合围之势,这一闪顿时令公孙秀大惊失色,他忙思索自己多年的记忆,也没有想出这世上何时来的这样一种神奇的身法。 公孙简六人一招打空,惊异之下再次发怒,六人围在陈庆之四周接连出手,身影来回穿梭快如惊雷,几乎肉眼难以看清,但数十个回合下来,众人惊叹公孙简几人身如惊雷的同时却发现那一道道青光总在诡异的角度出现,赫然是陈庆之游走在六人之间。 “此子的轻功实在玄妙!”公孙秀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在他眼里,陈庆之真可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公孙简六人合围之心,陈庆之竟然虚虚实实间躲开所有攻击,数十个照面下来公孙简六人竟然连他的衣衫都没碰到。 “他跟我交手的时候果然有所保留...此子的实力当真恐怖啊”公孙秀心中惊骇起来。 “你们就这点本事?”一道冷淡声音从陈庆之口中发出:“既然如此,那也不用领教了,不过是空有其表罢了”。 说话间,只见陈庆之倏忽间闪过六人合围竟然跳出了包围圈,下一瞬他拿起青铜古剑,霎时间青峰卷起一轮青色圆月,三尺剑气顺势而发,一剑出后化为三分,三分剑气又分出六道剑影,剑影随着陈庆之剑锋挥舞越分越多,顷刻间漫天剑影反倒将公孙简六人齐刷刷围了起来。 「秋月千影」,十八路星河剑法中从青云坠「剑影三分」变化来的一招,九星步的玄妙变化也蕴含其中,剑气虚虚实实,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青色剑气划过公孙简六人,剑气消散后卷起一阵尘沙,些许余威震的一众公孙弟子连连后退,脸色惊惧之下都看向那六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噗!~”。 六道血雾忽然间喷射而出,公孙简六人捂着胸口那一道不深不浅的剑痕止不住地向后退去,若不是被赶来的弟子扶住只怕都要瘫倒在地。 一剑之势,竟然败了公孙家六大长老,雁荡峰上满堂皆惊。 “哎~谢少侠不杀之恩”公孙简无力地垂下他淡淡说道,众人又是一惊,这话中意思竟然表明刚才陈庆之那一剑竟然还不是全力。 公孙简眼睛一阵猛地抽搐,看向陈庆之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他忽然间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傲视群雄的剑客,当初也曾是这样一人一剑挑上华山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退婚 安静过后的雁荡峰,公孙家众人看向陈庆之目光已经多了许多的畏惧。 想想曾经招惹过他的怒江盟、巴蜀剑派、白龙寨、青龙帮...,似乎每一个都很强大,但最终却都败在了他手上,难不成公孙家也逃不了这样的厄运。 “啪啪啪”公孙秀忽然鼓掌起来,对着陈庆之笑了笑道:“不愧是柳老英雄的弟子,前不久有人传言陈少侠足以位于当世前十,公孙上下只怕大多都不信,可如今看来,莫说前十,只怕还要更前啊,我也自叹不如啊”。 一个二十啷当的年轻人得到公孙秀亲口承认不如,这本就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但此刻在公孙家的弟子看来却是那么的真实,不由一个个看向陈庆之的眼神中都多了许多的憧憬与仰慕。 “诸位长老都年事已高,还能与陈少侠拼到最后也是着实不易,但终究岁月不饶人啊,也怪我这些年闭关懒散诸事都让几位长老帮忙,让各位长老操劳过度,今后几位长老便安下心好好养老,家中诸事我都会一一负责的”公孙秀顺势说道。 公孙简闻言神色一变,眼中光芒随即暗淡下来,轻声一叹后点头答应道:“家主说的是,我们几个的确是老了,这次有辱公孙家威名,今后定当面壁思过,不再过问家中事务了,往后公孙一脉都要靠家主了...”。 “哈哈哈,好一个江湖算盘,你这渔翁做的还真是顺手啊”陈庆之一声大笑后冷声道:“如今你公孙家主逼退流云剑声名显赫,六名长老却败在我一个毛头小子手上,高下立判正是你立威的好时候啊,听说这二十年来公孙家主虽然带着公孙家「财源滚滚」,但毕竟曾是旁系出身,在族中威望只怕原本不如公孙简吧,不过你好歹是家中第一高手倒是无碍,只不过你那个儿子...就没这本事了吧,要没有足够的威信,恐怕你这个家主百年后也无法安眠吧”。 公诉秀听着陈庆之的话眉头一皱,眼中倏忽间闪过一丝冷厉,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点算盘都被陈庆之看了出来,他打算借机打压公孙简等人的威望,的确是为了公孙止铺路的,毕竟如陈庆之所言,他的家主之位不论如何也已经坐的安稳,但公孙止可不一定。 公孙秀当年是因为公孙家遭难后异军突起临危受命才有了当上家主的机会,但他们毕竟是旁系,论根基和威信在公孙家中都比不上公孙简这样的主脉,而公孙止又武艺平平,这些年便生出不少闲话,公孙简几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也深深希望有主脉的弟子可以重回家主之位,为此公孙秀不得不做好准备,刚好陈庆之给了他这样一个立威的机会。 公孙简六人威望扫地后他便可以趁机将六人手中的权利收回来,随后在他恩威并施的手段下便足矣为公孙止笼络到可靠的帮手,但这些事他自信就算公孙简看出来,但六人输给陈庆之这样的羞愧战绩下公孙简也无话可说,只不过他没想到陈庆之竟然堂而皇之说破了自己的心思。 “陈少侠所言未免太过攻于心计了,更何况我公孙家今后如何乃是我们的家事,少侠管的太宽了吧,少侠虽然武功高强,但盛名之下也有不少敌手,今日我既然没证据说你烧了我藏宝洞那我也不深究,想必少侠应该也不愿再多一个像我们公孙家这样的敌人吧”公孙秀冷冷道。 “呵呵,晚辈只是赞叹公孙家主善于「渔翁得利『罢了,家主可别多想,现在后面这把火越烧越旺想必你也心急如焚,那我也不多耽误时间,刚才咱们有约在先,我要是赢了你这六位长老你就要答应我一个请求,现在可算数?”陈庆之冷笑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输了那我也认,公孙家虽然只是江湖草莽世家,但也还有些家底,少侠有什么看上的尽管说,快点说...否则要是要的东西被烧了那可就不好了”公孙秀似笑非笑道。 陈庆之闻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然后说道:”那我就说我的请求了,听闻公孙公子曾经有过一个婚约,此事是不是真的?”。 公孙秀闻言一愣,身后的公孙止也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后公孙秀才说道:“犬子的确有过婚约,乃是当初与黄山柳家大小姐柳依依定下的婚约,时间就在...”。 “那便是了!倒想问问公孙家主...你觉得你儿子配得上我三妹吗?”陈庆之冷声打断道。 “你什么意思!”公孙止闻言立刻高声喊道,却被公孙秀一道冷厉眼神将后面的话逼了回去。 “原来柳依依是少侠的三妹...看来有些江湖传言说少侠挟持了柳小姐只怕又是谣言了,不过如此一来你和我公孙家道算是亲戚了,常言道长兄如父,我知道...”。 “别废话了,我问的是你觉得你儿子配得上我三妹吗!”陈庆之冷喝一声。 公孙秀脸色顿时一变,沉声道:“少侠...你到底何意?”。 “我什么意思你想不明白?那好我就说了,当初柳家叛徒柳天豪误信谗言将我三妹许给你儿子,但如今柳天豪已经被铲除,他跟你定下的婚约自然不能算数了,这封信就是我三妹亲手写给你公孙家的,信上写明白了我三妹对于婚约并非自愿,所以要你撤了这婚育,你自己看看吧”陈庆之手腕一甩就将信封甩到了公孙秀的手上。 “爹!不能退婚啊,你答应我要把依依嫁给我的!”公孙止神色一变道。 “闭嘴!”公孙秀冷冷一喝旋即打开了那封书信仔细看完,心中冷哼一声暗道之前以为陈庆之是来扬名立万之时索要财宝,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柳依依退婚。 “陈少侠,这婚约一事当初可是柳家上下同意过的,如今天下豪杰都知道犬子即将迎娶柳家大小姐,你让我这时候退婚?这个请求未免过了吧,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管柳天豪是不是叛徒,但我儿对柳家大小子的一片真心却是真的啊,况且这要是毁了婚约,那便是我公孙家提出休书才行,这对柳大小姐的清誉...也不好吧”公孙秀忍住怒气咬牙说道。 “你搞错了一件事”陈庆之忽然道。 “嗯?什么...”公孙秀闻言一怔。 “这封信是我三妹给你们的,信上说她希望退婚,她也写明了根本不在乎清誉,即便休书公布天下也无所谓,这是她的意思,所以这婚肯定结不成,但我跟你要的请求却不是这简单的退婚...”陈庆之顿了顿说道:“我要的是你公布天下,你们公孙家受柳天豪蛊惑立下婚约,如今深感公孙止配不上我三妹,故而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还我三妹自由之身,更不能有半点损毁清誉,这才是我的请求!”。 “爹!杀了他!”公孙止闻言怒不可遏,眼中燃气熊熊怒火。 “少侠...你的意思要我公孙家昭告天下自己丢人,就为了保全柳依依的清誉?你不觉得你这个请求过分了吗!”公孙秀冷冷质问道。 “过分?公孙秀,我念你是长辈给你面子,赢了你这六个长老美其名曰要一个请求已经是给你台阶了,你莫不是真觉得我在求你?”陈庆之冷笑一声道:“你儿子配不配得上我三妹你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天下人也都清清楚楚,此事我三妹不愿意,柳家上下不愿意,我师父不愿意,我更是不愿意!”。 “你想让我看依依嫁给你这个废物儿子你觉得可能吗?我还就告诉你,刚刚的请求你既然不愿意那我换个说法,我要求你必须昭告天下主动退婚,不得损毁我三妹半点清誉,否则...我定要你公孙家满门不得安宁!”。 陈庆之的声音回荡在山崖间,只见他提剑而立,青衫磊落,眸色间气势凌人,见者生怯,一道湛青色的剑罡笼罩在青铜古剑之上,没人会怀疑那剑罡顷刻间就可以劈金断石。 “陈庆之!~,你还真是好胆子,你一个人真想挡得住我数百公孙弟子?”公孙秀怒喝一声,一身气息也已经提起,身后的公孙止更是眼中杀机四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陈庆之。 “有何不敢?挡住你公孙家数百人,我陈庆之一人足矣!”陈庆之冷喝一声。 “给我上,杀了他!”公孙秀忍无可忍立刻喊道,可此时陈庆之却又打断了他。 “等会!”只见他又慢悠悠一本泛黄的本子,那本子拿出的一瞬间公孙秀忍不住眼角一阵抽搐,瞳孔微缩一阵不安席卷而去。 “我答应过师傅,行侠仗义但不可滥杀无辜,原本上山时我以为你们公孙家都是一丘之貉,可后来我发现,其实你们有的人只是蒙在鼓里罢了,所以你们有的人并不该死,至于该死的人是谁,你们看了这个本子就会知道了”陈庆之悠悠说道。 “别跟他废话,此子乃魔教妖孽,公孙弟子听令,不用顾及江湖道义,全力出击击杀此贼!”公孙秀急忙喊道。 “哼,别急啊公孙家主,这本账簿可是从你的藏宝洞里拿出来的,我不过想让大家看看而已有何不可,看过了大家就会知道,你这个公孙家主这些年是如何收买流寇、贿赂官员,欺瞒世人、是如何勒令外门弟子伙同流寇烧杀抢掠,又如何假意援助赚取高额回报,你这人人称颂的名声是如何的肮脏不堪、令人不齿!”。陈庆之一字一句冷冷喝道,言语间蕴含着霸道的内力逼退了前行的几名弟子,但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公孙家上上下下都是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陈庆之。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真相 公孙秀脸色阴沉、眼神冷厉地看向陈庆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藏宝洞里有无数财宝,当看到被陈庆之放火后他怒不可遏,但知道陈庆之身份后他还是忍了下来,一是忌惮陈庆之的武艺和神秘的背景,二来也是怕藏宝洞大开救火时被人发现那个不该发现的秘密,如果那样还不如被一把火烧了了事,因为那个被他藏的极为隐秘的账簿,上面记载了他这些年如何通过不当手段获得这滔天财富的秘密。 作为江湖中最爱做生意的“江湖算盘”,怎会没有一本详细记录的账簿呢,正是因为有这个账簿在所以多年来他都把藏宝洞设为禁地,进出其中的机关更是只有自己一人知晓,但公孙秀从没想过这本压箱底的秘密会有一天被人发现,更是此刻被公之于众。 “你在胡说什么?...”公孙简一脸惊异地说道。 “此子胡言乱语只是想拖延时间,别跟他废话,赶紧上杀了他!”公孙秀阴沉地喊道。 “等等等!”陈庆之闻言忙挥手又对着公孙简道:“你叫公孙简是吧,老实说我不喜欢你这样迂腐的老头,不过看起来你应该是个明事理的,我倒想问问,在你们公孙家的家训中,若是家主犯下滔天大罪,你们会怎么处理?”。 公孙简闻言一怔,瞥了眼公孙秀后正色道:“我公孙家训从不包庇任何人,倘若家主违反家规一样会受到严惩,而这也是我身为戒律长老的指责...但是,你不要以为你信口胡说就可以让我与家主作对,家主为我公孙家立下无数功劳,岂容你在这无事生非”。 “那既然你这么说,我倒是放心了,你大可拿过这本子自己看看,我相信公孙秀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吧,看完如果我说的是假的,咱们再打也不迟,反正你们都这么信任公孙秀,还怕这本账簿会有什么不能看的吗,除非...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吧公孙秀?”陈庆之冷笑一声反问道。 “信口雌黄,与他废话什么,还不赶紧杀了他!”公孙秀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呵,公孙秀你这是欲盖弥彰啊,如果你坦坦荡荡怕这一本账簿干什么,看了之后还能洗脱我对你的诬陷不是,难不成你真是做贼心虚?”陈庆之嗤之以鼻道。 “可笑至极!我公孙家主的声誉岂能容你损害,你这贼子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拖延时间顺便挑起我等对家主的怀疑,家主,我看大不了就看上那个账簿一看,到时候谣言自破,让他知道自己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公孙简呵斥后对公孙秀说道。 “不看!”公孙秀冷冷一声令公孙简一愣,又听公孙秀说道:“都一起上,直接杀了他!”。 “可是家主...这样会有损...”公孙简犹豫道。 “大长老!你是家主还是我是家主,我的命令你是不听是吗?”公孙秀扭头冷冷喝道。 “我...老朽不敢”公孙简浑身一震旋即暗暗低下头应道。 “切,装腔作势,你不让看是吧,我偏要他们看”陈庆之冷哼一声,旋即猛然身影一闪而出,手中剑锋一转,一道青色剑罡横拍在面前公孙弟子身上,轰然间轰出数人,而陈庆之的身影也顺势穿过人群直冲公孙秀。 “家主小心!”。 陈庆之来的突然,公孙秀等人都是一惊,却见陈庆之身法十分诡异,一瞬间消失在眼前,下一瞬却忽然出现在了公孙秀的左侧,即便是公孙秀也是一惊来不及闪躲,只好咬牙一拳轰出,阵阵雷鸣声在拳风中出现。 陈庆之却没有提剑,而是一指探出,指尖之上赫然凝聚成一段青色的气旋,与公孙秀的奔雷拳撞在一起,便听的“嘭”的一声,爆裂的气流四散开来将身边公孙弟子纷纷吹的跌倒过去,就连公孙简几人也是忙运转内力才稳住了身子。 “此子适才与我们交手也不是全力,他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精纯深厚的内力”。 公孙简心中暗暗咂舌,只是他不知道陈庆之浩然正气本就吞吐气息远胜寻常功法,纯阳之气入体后又相得益彰,凭空增添一名得道高僧数十年的修为,加上屡次历练后内功根基愈发牢固,两处气海丹田更是闻所未闻,尤其在得到柳破虏最精纯的凌虚功传授和领悟寇谦之的云水令后,四种功法再无排斥的融会贯通,可以说单论内力之深,只怕柳破虏都不如如今的陈庆之了。 气流散去后,众人只见得陈庆之指尖上青色气旋将公孙秀笼罩在内,宛如一个青色囚笼将公孙秀牢牢锁住动弹不得,任凭公孙秀用尽全力乃至青筋暴露也无法挣脱出来。 “这是...柳老英雄的凌虚一指!他真的得到了柳破虏的真传啊”一名公孙长老忍不住惊叹道。 “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救我爹!”公孙止急忙道,可他眼看陈庆之一招制服公孙秀却是已经吓得退了数步,敢怒却是不敢上前。 “简长老,你发言之前还是好好读读这账簿吧~”陈庆之见公孙简要开口便提前说道,同时将那本账簿甩给了公孙简。 “不得查看,那都是他胡编乱造的东西!”公孙秀焦急万分喊着,可他被陈庆之凌虚一指压制着却是动弹不得,除非他散去抵挡的内力,可那样陈庆之顷刻间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公孙简上前的脚步因为这到手的账簿不由停顿下来,尽管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陈庆之所言,但看着眼前公孙秀因为慌张而有些涣散的瞳孔,心中笃定的信任已经开始了动摇。 “简长老,我听说当初老家主公孙无双仁义至极,也是因为他在,才把当年曾经沦落过山贼的公孙一脉带到了江湖八大门派的高度,也正因如此公孙无双最忌讳门下弟子做与匪寇相关的事,而你和老家主乃是至亲,更是多年的知己,我相信你很清楚光明磊落四个大字对于公孙家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不愿意一辈子抱着一个心结活下去吧,是真是假你一看便知”陈庆之看着公孙简缓缓说道。 公孙简原本犹豫的眼神在此时变得坚毅下来,旋即深吸一口气道:“家主,老朽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诋毁我公孙家,这件事不看清楚就算杀了他也会引人怀疑,而我公孙家绝不能再背上一个「贼寇」的名声,所以...老朽便擅作主张,看看这账簿了”。 “不能看!混蛋...”公孙秀气到脸色涨红喊着,可也无法阻止公孙简打开账簿的手了。 “永元一年腊月初八,收关西流寇十八名,编入青州分堂...”。 “三月初五,收颍州黑风寨五十六名编入颍州分堂...”。 “五月...青州分堂劫持东陵县城富户十五名,获黄金二百两,钱三百贯...赎金两千两纹银,古玩二十幅、珍珠玛瑙...,派止儿前往营救,再获酬劳二百两黄金...”。 “七月十八,陇西本堂夜袭陇西金刀门,灭门所获...”。 ... “九月...,咸阳分堂劫持白沙县富户童票二十有五,得赎金...,营救因事情突变中止“ “十月...派青州、颍州、咸阳分堂夜袭杜锋画舫,索要赎金两万两黄金...,吾亲自出山得酬劳五千两黄金、珠宝古玩...,因遭遇突变,计划中断”。 ... ... 公孙简的呼吸变得十分沉重,他艰难地翻看着一页页的账簿,直到定格在最后那一段关于杜锋画舫的记录后,心脏猛地一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公孙秀,而此时的公孙秀已经在陈庆之的压制下弯下腰一脸的吃痛。 陈庆之见公孙简看完冷哼一声,指尖内力猛然一压,青色气旋倏忽间化繁为简,如同一道青色小剑刺到公孙秀胸口,顿时将他胸口刺穿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而后吃痛地跌倒在地。 “简长老既然看完了,应该明白我所言非虚了吧,你们公孙家上上下下都是被这个虚伪小人骗了,你们也不想想,怎么这么多年这秦川大地正好就有这么多的流寇,怎么就每次都能被你们把人给救下了,这洞里的财宝你们估计也没看过,单单凭借那救人的报酬恐怕十辈子也攒不出来吧”。 “家主...这账簿....到底怎么回事?”公孙简沉声问道。 “你们...这帮...废物...快...快...杀了他!”公孙秀捂着伤口咬牙切齿道。 “爹!你们...你们要造反吗?公孙简,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赶紧杀了他啊”公孙止也在后面喊道。 “大哥...怎么回事?”一名长老上前问道。 公孙简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账簿递了过去,顿时众人纷纷围上前查看起来,只有少许围在公孙秀身边的弟子脸色变得惊慌而又难看。 “这这这...这怎么回事?这字迹是家主的,但这些事怎么会是家主做的?”。 “那些匪寇是...分堂弟子?” “杜锋...杜锋画舫?那些水匪也是分堂的人?可杜锋怎么死了...”。 “难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家主...家主真的在做着这些恶事,欺瞒了我们所有人?”。 “分堂...公孙分堂...就是家主要求设立的...”一名名弟子看着账簿开始疑惑、震惊,齐刷刷看向了公孙秀。 “家主...当初你提出在各地广收门徒,建立分堂时,我起初不同意,但你说再固步自封公孙迟早丢了八大门派的牌子,我那时候一心想要守住老家主留下的这点名声所以答应了,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是我真的老顽固,分堂弟子屡次救民除恶让公孙家名声大噪,但是...他们就是这么救民除恶的嘛!如此行径与贼寇有何区别,不!比贼寇还要令人不齿!难道你真的不在乎我公孙家的清誉嘛!”公孙简说着说着气恼的浑身颤抖,摇晃食指指着公孙秀质问道。 “呵...哈哈哈”公孙秀冷笑着道:“清誉?值几个钱?公孙无双就是因为只在乎清誉,到头来换了什么?要不是因为我,公孙家能重振旗鼓?你们一个个能吃香的、喝辣的?你们看看这座大院,比以前气派了多少,这靠清誉的嘛?这靠的是钱!”。 “现在的公孙家名气不大嘛,外头人都说秦川安宁靠公孙,这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我不过用了点手段而已,他们被抓又不会死,不过花钱买命而已,反正世人都唯利是图,我何错之有?只要世人不知不就好了,我们公孙家照样赚的盆满钵满,等到了时候咱们摇身一变做个真真正正富可敌国的世家,不比公孙无双天天念叨的正道清誉强的多?” “哼,欺瞒永远都是暂时的,真相迟早会大白于天下,你只是想着眼前的荣华富贵,可曾想到有朝一日真相大白,公孙家如何面对世人和天下,到时候的公孙家举步维艰你又可曾想过,只怕你只是想着带着你儿子躲起来过神仙日子,公孙家其他人会如何,哪怕洪水滔天、没落消亡与你也没关系了对吧”陈庆之冷笑一声揭穿着公孙秀最后的伪装。 “你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没人知道,但你可知人心都是雪亮的,秦川百姓如何评价你公孙家绝不是你花钱买几个人造造声势就能掩盖的,我可是亲口听过人家说,你公孙家一日做匪终身为匪,还有流云剑的传闻,凭你这本事也想逼退流云剑,肯定又是一出戏骗了所有人,简长老我就想问问,这样的一个家主,你们公孙家如何处理?” 第二百四十章 亡羊补牢 陈庆之起初对公孙秀还是有所忌惮的,抛开他公孙家主的身份不说,单单最近关于他力战流云剑而不败的消息已经足以令世人震惊,陈庆之也不例外。 柳破虏曾经亲口说过,当年四大宗师里,流云剑是最有希望踏足天人之境的人,换言之,流云剑大有可能位列四大宗师之首。流云剑有多强大他不知道,但他亲眼目睹过尚未全力的柳破虏,一指破甲三千六的壮举举世皆惊,若是流云剑还要强过柳破虏,而公孙秀竟然面对他而不败,那自然是胜过自己的高手。 可甫一与公孙秀一交手,陈庆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公孙秀不可谓不强,内力深厚、拳法迅猛,加上已经炉火纯青的惊雷步,公孙秀的实力远在当初的韩逐以及上清四子之上,但绝对没有强到能胜过陈庆之的地步,更是不可能与流云剑这样的宗师高手相抗衡。 看着被自己凌虚一指压制到不可反抗的公孙秀,陈庆之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公孙秀先前逼退流云剑的传闻定然是假的,他虽不知道其中暗藏着什么猫腻,但他敢肯定这又是公孙秀导演的一出戏,为的不过是继续蒙骗世人罢了。 也因此他怀疑流云剑压根没有出现在华山,甚至有可能是公孙秀自己造势而为,故而他对于江雨禾会出现在华山的希望也渐渐破灭,心中淡淡升起的忧愁也转为了对公孙秀的怒气,这才要彻底揭露这个江湖骗子的真面目。 只是对公孙家来说,这样的真相却是肮脏到不堪入目,甚至一时难以接受。 一头白发的公孙简一双苍老的眸子里涌出悔恨的泪水,长叹一身宛如泄气一般,原版老而弥坚、挺拔硬朗的姿态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沮丧和悔意。 “事已至此,大长老你应该明白,此事绝不能被外人所知,否则咱们公孙家定会遭到灭顶之灾的,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杀了此子,断断不能让他带着消息出去!”公孙秀眼中露出狠戾指着陈庆之道。 公孙简闻言一怔,眼中颇有无力之感的看了眼陈庆之,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他又何尝不知道公孙秀话中的意思,如果这件事被世人知晓,那公孙家可谓名誉扫地,将会被千夫所指,且不说会丢了八大门派的名誉,单单杜锋一事若是被杜荣等人知晓,朝廷大军指日就会围攻华山,到时候恐怕公孙家将会就此灭亡了。 “大哥...当初我向您保证,定会护佑公孙一脉传承,要是公孙家在我手上消亡...我该如何面对你啊”公孙简心中回想着公孙无双临终前的嘱托无力地呐喊着。 “对对,咱们都是一家人,我爹是家主,他再怎么也是为了咱们公孙家,可他却是个外人!只有灭了他的口才能保咱们平安!”公孙止也连忙附和道,眼中看向陈庆之依旧是怨恨与杀意。 “公孙家自己人不杀自己人,此事不能泄露,为了公孙家必须杀了他!” “咱们本来好好的,都说因为这个外人扰乱咱们公孙家,烧了藏宝洞才出了这件事,必须杀了他!”。 “对,要不是因为他,咱们公孙家蒸蒸日上,怎会有这样的危机,都怪这个陈庆之”。 “都怪他,必须杀了陈庆之!” ... 一时间那些依附于公孙秀父子的人开始纷纷叫喊起来,矛头急转向陈庆之,仿佛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陈庆之的错,关于公孙秀如何欺瞒作恶却是只字不提,在他们的渲染下,越来越多的弟子因为不安开始埋怨起陈庆之。 “简长老,这就是你说的秉公执法?公孙家的家规我今天可是领教了,还真是灵活多变啊”陈庆之讥讽地对公孙简说道。 公孙简闻言老脸一红,还未说话却听陈庆之继续说道:“我跟你们公孙家无冤无仇,只是看不惯这个虚伪小人公孙秀的作派罢了,我虽然很希望把他的事大白于天下,不过若是因此惹的你们所有人生不如死...那也不至于,虽然你们怯弱愚钝,但至少罪不致死”。 公孙简闻言神色一变,眼中露出欣喜之色道:“少侠你的意思...你愿意替我公孙家守住这个秘密?”。 “别听他胡说!他是魔教的人,他还是通缉犯!不能信他!”公孙秀见状急忙喊道。 “呵呵~不信我难不成信你这个满嘴谎话、欺上瞒下的小人?公孙家就是因为信了你几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你们还口口声声说此事怪我,难不成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弟子就只会自欺欺人嘛,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危机,那只能怪你们家主虚伪至极以及你们的安于享乐”陈庆之冷冷说道:“还有~口口声声说魔教魔教,你们自己看看那账簿,这些年你们口中的魔教杀的人恐怕还不到你们公孙家的一成吧”。 话音一落,犹如对一众弟子当头棒喝一般,许多方才人云亦云的弟子也纷纷低头反思起来,正如陈庆之所言,他们这些年只看到公孙秀带回的滔天财富,也享受于财富带来的安逸和富贵,因此上至长老、下至弟子都对公孙秀频繁与世俗间的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因此助长了公孙秀敛财的气势。 而那本账簿上记录的桩桩件件,更是令人胆颤心惊、不堪入目,恐怕人人喊打的魔教也远不能及...。 “我要不是因为我师父和你们老家主乃是莫逆之交你们以为我会管你们死活?这局面也是你们活该,他老人家曾跟我说过当初虽然十分不愿同意三妹的婚约,但也因为敬重你们老家主的品行才没有多加阻挠,哼,要是被我师傅知道如今的公孙家是你们这般模样,怕是看都懒得看你们一眼”陈庆之冷哼一声道。 “你们别信他说的,他只是想骗你们放过他,等他出去咱们公孙家就要完了,你们不信我没事,可他一个外人你们也不能信,此事只有杀人灭口这一条路!”公孙秀神色冷厉说道。 “陈少侠...老朽无能,这么多年身为戒律长老却丝毫没有发现门中藏着这样的事,换做平常,甭说他是家主,就算是我儿子我也定会严惩不贷...”公孙简顿了顿叹息道:“可事关我公孙家的百年声誉和存亡...我实在不敢妄为,我知道少侠定会看不起老朽,觉得我违背良心,可我当年曾经答应过老家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公孙家的传承,老朽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公孙家毁在我面前,否则我九泉之下无颜去见老家主啊...”。 “少侠当真会为我公孙家保守秘密?不是老朽信不过少侠,只是此时太大...要不少侠...”公孙简想着让陈庆之发誓立字据等等却迟迟因为羞愧说不出口。 “简长老...”陈庆之忽然开口道:“你觉得我真要拼命和你公孙满门一战,你有几成把握杀我?”。 公诉简一愣,旋即轻叹一声道:“少侠剑法和内力都已经登峰造极,倘若我公孙满门与少侠一战...拼到九死一生,兴许能有五成把握杀了少侠吧”。 身后的一众弟子闻言都是一惊,心中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没有和陈庆之真正交过手,看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终究没有太多惧意,可没想到公孙简的意思想要杀陈庆之不仅要九死一生,更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众人看向陈庆之的目光顿时多了许多惊惧,他们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可怖的实力。 “那要是我执意要逃呢,你有几成把握留住我?”陈庆之又淡淡问道。 公孙家众人纷纷一怔,江湖上人人都知道面对公孙家就别想着逃跑,毕竟惊雷步乃天下第一轻功,谁又能逃得了呢? 可公孙简思忖一番后的话却又让众人一惊。 “这世上少有人在我公孙家手底下能逃出去,只不过少侠你所用的轻功身法诡异玄妙丝毫不逊色于我公孙家的惊雷步...若你执意要逃,恐怕我公孙满门毫无办法留住你“。 毫无办法...事实令一众公孙弟子心中如五雷轰顶般震惊。 “那既然我又能打,又能跑,你觉得我还留在这干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我喜欢看你这张老脸啊”陈庆之没好气说道。 “这...我...”公孙简闻言一怔不由无言以对。 “我要真想和你们公孙家作对,拿到这样的秘密何必现在公之于众,我先杀你们一个人仰马翻,然后再出去公布这条消息,到时候你们千夫所指,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大祸临头,而我自然毫发无伤何乐而不为呢?你们好好想想要是咱们打个你死我活,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九死一生,最终受益的到底是谁?”陈庆之的话顿时让公孙简浑身一震,他那双深邃而又固执的眼眸转向了一脸阴沉的公孙秀。 正如陈庆之所言,若是双方开战,纵使公孙满门拼尽全力杀了陈庆之,恐怕到时候公孙秀和他的爪牙反倒是会坐收渔翁之利了。 “我明白你背负公孙无双的临终嘱托,心系公孙家的声誉和安危,但要我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错了就要有惩罚,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不在便无方圆,今日你要是姑息养奸,你公孙家的声誉不用别人败坏,终有一日得败在你们自己手上”陈庆之的话一字一句如刀子一般扎在了公孙简的心上。 “你这些老人尚且有对公孙无双和公孙家的执念,固然可以支撑你们坚守正义,但你身后这些弟子呢?这些年他们有多少人一步步被公孙秀瓦解,将公孙家「永不为寇」的信念抛之脑后,若是你因为那点声誉就想着把此事遮遮掩掩,你就不担心等你百年后这信念会烟消云散嘛”。 “声誉不是靠着遮遮掩掩藏出来的,公孙家能否传承下去也不是靠你们这些老家伙的,而是靠你们身后的年轻人,声誉纵使暂时没了,只要那颗坚守正义的心在,终有一天声誉会一步步回来的,而你们要做的,是为他们正道、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简长老,奉劝一句...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击碎了公孙简等人那颗固执的心,涣散的瞳孔中渐渐聚起坚毅的神色,只见公孙简缓缓上前深吸一口气挺起那本就直挺的身板。 “少侠所言,公孙如醍醐灌顶,该如何做,老朽已经想明白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公孙事了 “公孙弟子听令!公孙第四代家主公孙秀品行不端、欺上瞒下、滥杀无辜、贪得无厌、全然不顾我公孙「永不为寇」的家训,身为家主不但不以身作则,反招揽匪寇、祸患百姓,只为一己私欲置公孙百年正道传承于不顾,有违祖宗家训,更是不为法理人心所容,其所犯之事桩桩件件令人不齿,天下震怒,老夫身为戒律长老,背负祖宗遗训,断不能容忍这般虚伪小人之过,自即日起罢免公孙家家主之位,按照祖宗家规废除武功逐出宗门,终生不得踏入华山半步!”公孙秀洒然转身对着公孙满门朗声说着,声音传到每个公孙家弟子的耳中,有人震惊、有人出神、有人欣慰也有人失魂落魄、惶惶不安。 “你这老狗!”一声咬牙切齿的愤恨声忽然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霹雳炸裂声传出,众人一惊看去,却发现公孙秀不知何时找了个空当,猛地身影一动拉住公孙止的身子就朝外冲去,惊雷声尚未消散人影已经闪出去十丈之外。 公孙秀的惊雷步已经到了第四层「天雷如影」巅峰,若论及速度,他或许已经是当世第一。 公孙简神色一变,猛地也化作一道惊雷超前追去,可比起公孙秀的速度,他终究是慢了一步,几习间,便看到公孙秀已经冲出重重包围。 “你们给我等着!”公孙秀怨恨的声音远远传来。 “等你个鬼!就知道你要跑”忽然众人只觉得一道青光同样极速射去,耳边才响起陈庆之的声音。 一瞬间,陈庆之不知如何就绕过来数百人的包围朝着公孙秀追去,青光疏忽间以诡异的方位不断闪烁,竟然渐渐超过了公孙简。 “他的轻功造诣竟然也如此厉害...”公孙简心中一阵愕然可旋即看向越来越远的公孙秀无奈说道:“少侠,公孙秀轻功天下无敌,咱们失算了”。 “他再快,也快不过我的剑!”陈庆之却是没有停下冷喝一声。 只见陈庆之身影一闪而过超过公孙简,瞬间后又出现在前方,青光乍现的瞬间只见他同时拔出青铜古剑,一道青色剑芒顺势闪出,在九星步的带动下光芒大作。 此时的公孙秀已经距离陈庆之二十丈外了,公孙简不由停下脚步看向仿佛要凭空刺出一剑的陈庆之,他心中暗暗惊讶,如此远的距离他这一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下一瞬,青色剑芒渐渐变得凝固,只见陈庆之黑发废物,衣袍鼓动,一身内力尽数而出将剑气化作一道蕴含凌厉威力的剑罡。 公孙简的瞳孔一缩,那道仿佛真实的剑罡所蕴含的力量竟然让他有些胆寒。 一瞬后,那道剑罡自青铜剑锋爆射而出,恍惚间带出一道似有似无的龙吟,剑罡所出顿时将整座雁荡峰的空气都分成了两段,劲风朝着两旁骤然散开,地面上被带出一条长长的沟壑,只见那一道青色剑罡犹如一条青色巨龙朝着公孙秀飞去。 “这一招当年叫「灵蛇出洞」,如今...师傅赐名「青龙出海」,我头一回用就赏给你了公孙老狗!”陈庆之冷笑一声说道。 剑罡飞速而去,速度之快竟然直追公孙秀,更是一瞬间后卷起一阵磅礴的气旋从两边压向公孙秀,公孙秀脸色大变,只觉得自己两边好似有千斤之力压来,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惊雷步的速度不由慢了几分。 也正是这几分,让他身后一凉,只觉得阵阵寒意传来,不禁颤抖地回头一看,却好似看到了一头长着血盆大口的青龙朝自己飞来,心神俱荡下脚下竟然一软,手中抓着的公孙止也瞬间滑落了下去。 “爹!~”公孙止惊恐地喊道。 下一瞬,青龙的青龙耀满了他的眼眸,瞬间将公孙秀吞没,青色剑罡贯穿而过,长长数十丈的沟壑在他面前出现,无数落叶纷飞,尘土飞扬,龙吟声伴随劲风呼啸不绝于耳。 待到青光散去,龙吟声渐渐消失,公孙止浑身战栗地看向眼前,在他的目光中,公孙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那一身紫色锦绣袍子已经毁地一干二净,裸露的上身看起来毫发无伤,一头灰白头发散落,眼神涣散近乎于无神。 “爹...爹,你怎么样?”公孙止颤抖着站起身试探着问道。 “天...亡...我...”一阵无力的声音从公诉秀口中传出。 声音落下,只见公孙秀的身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顷刻后便见他重重垂下了头,就此再没了生机。 “啊啊啊啊~”公孙止看着死去的公孙秀吓得一阵胆颤忍不住乱叫起来,坐在地上忙朝后缩去,眼中的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不一会,陈庆之和公孙简走来,而公孙止看到陈庆之后更是一声怪叫后竟然吓晕了过去。 “哎,老朽适才说倾尽全力可有五成把握杀了少侠,现在看来是我自大了...”公孙简一声叹息,随后走到公孙秀身边,眼中流露出一阵复杂神色,直到一声长叹后淡淡回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事情突然,简长老可别怪我出手太重,这一剑我也是头一次用,没想到直接杀了他”陈庆之无奈说道,他原本想着要重伤公孙秀就好,显然他也低估了柳破虏亲自创下的这一套星河剑法。 “罢了,这是他的命数,善恶是非终有报,如何能怪少侠”公孙简淡淡说道。 二人走回,此时的藏宝洞浓烟滚滚,显然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可却没一人敢上前救火,看向陈庆之的目光再也不敢有一分小觑。 “简长老,我刚才说的话不是说说而已,公孙秀该死但你们毕竟也不知情,所以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陈庆之忽然开口道。 公孙简闻言眼中先是一亮旋即又淡然一笑道:”一切都看少侠意愿吧,老朽已经想好了,少侠说的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公孙秀造的孽我们公孙家不能不认,倘若真被世人唾弃我也不在乎了公孙弟子这些年太过安逸,我想好了这倒是个机会,让我带着族人就此隐居世间,好好修身养性,磨练这些娃娃,待到日后重振旗鼓还要靠他们啊”。 陈庆之闻言一怔,看向这个固执脾气又臭的老人神色间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前辈刚正不阿,能舍弃这世间荣华富贵当真不易,不过我既然说了就会说到做到,不论公孙家从此隐居也好,留在这也罢,我也不会向世人多说一句,但是我有三个请求希望前辈能答应”陈庆之恭敬地说道。 “少侠直说就好,我公孙家若没有少侠来拨乱反正,恐怕到时候后悔不及啊,少侠对我公孙家有如此大恩,少侠所说只要老朽能做到的都绝对尽全力去做”公孙简正色道。 “其实也不难,第一件事就是希望前辈你能把公孙秀的烂摊子收拾好,不论是那些公孙秀的爪牙还是那些藏在分堂的匪寇,如今都在那账簿上记得清清楚楚,把这些人清楚了也算不留后患了”陈庆之旋即说道,那些方才站在公孙秀这边的弟子顿时脸色煞白,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呼喊起来。 “少侠说的这个我早就想到了,老朽带族人隐居前定会处理好这些败类,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公孙简说着冷冷瞪了眼那些弟子,这个平日里以严厉著称的戒律长老一瞬间散发的威严顿时吓得那些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 “第二件事,就是希望长老能够尽量去补偿那些被害的人家,他们许多都被公孙秀骗的倾家荡产,那些钱财被我一怒之下烧了...所以还得前辈多想想办法了”陈庆之无奈苦笑道。 公孙简看了眼浓烟说道:“是我公孙家亏欠他们的,该偿还的必须要还,就算没有藏宝洞我公孙家也会变卖田产和所有钱财去偿还的,即便短时间不行,我公孙家隐世后也会记住这笔账,不论多久都会去偿还的,少侠放心”。 “倒是你们,要从此受些苦了,你们可害怕?”公孙简说着看了眼其他弟子道。 “公孙弟子不怕苦,只怕一生一世碌碌无为,我们也要励精图治,终有一日像陈少侠一样重振我公孙家的荣光”一名带头弟子朗声道。 公孙简欣慰地点了点头,虽说公孙秀腐蚀了不少弟子,但六长老门下的嫡系弟子一直都还秉承着公孙-家正派弟子的传统,尤其看到陈庆之后更是激发了这些少年心中的热血,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那第三件事是什么少侠?”公孙简继续问道。 “这件事可能让前辈为难,就是关于我三妹的事,我希望前辈能出面昭告天下主动退婚,还我三妹自由之身”陈庆之诚恳说道。 公孙简一怔后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呢,这件事不用少侠说老朽也会做的,毕竟公孙止何德何能娶柳大小姐?至于毁点名声呵呵,老朽不是公孙秀,少侠大可放心,我明日就手书一封送去黄山,绝对不会让柳姑娘的清白有半点损害的”。 陈庆之顿时大喜道:“那真是谢谢前辈了”。 “呵呵,陈少侠孤身犯险惦记的最重要的事却是柳姑娘的清白,可见她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啊,老朽罪人一个,但也衷心希望二位日后能够白头偕老啊”公孙简眼中闪出阵阵笑意。 “不是前辈...三妹只是我的...三妹...”陈庆之说着看着公孙简那笑而不语的眼神不由到最后没了底气,心中不由自己问自己,三妹当真只是三妹吗? “那个,前辈要不你赶紧带人救火去吧,说不定还能剩点东西”陈庆之一阵尴尬赶忙岔开话题,公孙简笑了笑点点头,当即安排人手开始灭火。 “少侠此事一了,可是要下山?最近江湖上关于少侠的传言有很多,不过老朽知道少侠不愿多说便也不多问,但江湖险恶,老朽还是提醒少侠一句多加小心,你一人之了终究有限,若是可以还需要多有些帮手在身边的,老朽不想看到少侠有什么生命之危,毕竟我很想看看少侠你能否搅动这座浑浊的江湖”公孙简语重心长道。 “前辈所言晚辈铭记于心,江湖路远,晚辈但求问心无愧就好,这次下山我也不想惹事,遇到公孙家只是巧合,如今事情结束...我只想找到一个人,然后带她回家而已”陈庆之淡淡一笑。 公孙简微微一惊却是没有多问。 “希望少侠能够如愿,那少侠可是要即刻下山,若不下山,老朽可与少侠共饮几杯”。 陈庆之报以一笑,忽然间心中一动想起了某个人,旋即说道:“前辈...晚辈还有点事,我要去思过崖一趟,那里有一位我的朋友,后面的事还是先见了她再说吧”。 “思过崖?你说那几个闯来的人?”公孙简一愣而后道:“原来是少侠朋友,那我这就去放了他们”。 “不不不,那个...”陈庆之尴尬一笑,恐怕公孙简也不知道此刻杨华等人都已经逃出去了。 “前辈还请让我一人去吧”。 公孙简闻言一怔,可看着陈庆之一脸坚持即便疑惑但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你会是谁呢?”陈庆之很快就朝着思过崖奔去,心中莫名生出许多期待和焦急。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万水千山总相逢 一道身影飞奔在陡峭山路之上,身后的浓烟在公孙弟子的呼喊声中渐渐消散,也吹去了陈庆之心头的少许阴霾。 陈庆之的速度很快,顷刻间回到了思过崖前的那道索桥,站定时正好看到了那横七竖八昏倒一片的守卫以及对岸那打开的铁门。 “看来杨兄弟他们都走了”陈庆之松了一口气暗暗说道,旋即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山洞,那间铁门依旧紧紧关着。 “她果然没有走吗?”陈庆之心头一动,他回来便是为了救下那名神秘女子,毕竟他亲口向苏婉莹承诺过,只是除了这份承诺外,他心中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渴望驱使着他来到这里。 身影倏忽一闪,陈庆之已经到了对岸,思过崖远离山下十分僻静,狭隘高耸的山路将山下的浓烟和喧嚣都遮挡了起来,以至于身处此地压根察觉不到此时山下已经是风云变幻,只有悠悠清风徐徐吹来、亘古不变的宁静。 走到那道铁门前,陈庆之已然发现看似锁闭的铁门实则已经被打开,轻轻一推便咿咿呀呀地敞开。 “莫非她也走了?”陈庆之不禁愕然,旋即心中一急朝里面大步走去。 “我说过了,谁要是进来我就杀了谁?你们是听不懂吗?”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迫使陈庆之停下脚步。 陈庆之站定朝里面看去,山洞有一处曲折令他看不到里面的人,但确定的是那名神秘女子还留在这里,哪怕铁门大开她也没有走出去半步。 “姑娘,杨兄弟他们都已经下山了,在下也不辱使命,把公孙秀的藏宝洞烧了个一干二净,姑娘可以放心走了”陈庆之朝洞里喊道。 几息的安静后听那女子缓缓开口:“一干二净嘛...,你竟然真的做到了,那算你有本事,那可都是公孙秀的宝贝,你一把火烧了恐怕他对你已经恨之入骨,我不知道你怎么逃出来的,但你不赶紧下山逃命却跑回到这里,是想着等死嘛?”。 “在下回来是因为答应过苏姑娘,事成之后一定要救出姑娘你的,毕竟能够做到此事全都靠姑娘的帮忙,我们怎能看着姑娘继续在这里受苦”陈庆之连忙说道。 “我受不受苦与你何干?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到时候别说公孙秀不杀你,惹了我你一样要死,看在苏妹妹份上我最好劝你一句,趁着没人赶紧下山,兴许现在还没人发现你,但待会他们封了山你可就插翅难逃了”那女子丝毫不领情冷冷说道。 “这点姑娘可以放心,我担保公孙家不会对我怎样的,况且那个公孙秀...也已经被我杀了,不足为患姑娘”陈庆之淡定说道。 “什么!”那女子闻言一声惊呼,而后安静几息后又冷笑道:“原以为你是个言行一致的人,没想到也会用这么低劣的谎言来哄骗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若是还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庆之不禁愕然,他暗暗苦笑一声,想来也是,谁听到自己杀了公孙秀这样的话都会嗤之以鼻的吧。 “姑娘若不信大可以跟我下山看看”陈庆之深吸一口气说着继续朝里面大步走去。 “狂妄大胆!”那女子一声冷喝,说话间一道凌厉的掌风朝着陈庆之扑面而来,陈庆之脸色一惊没想到这女子当真会出手,旋即连忙运起九星步闪过,而那道掌风正好与他擦肩而过而后砸在了石壁上,赫然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姑娘好功夫,有如此身手何必留在这里,而去...”陈庆之正说着忽然眼睛盯着石壁上掌风留下的印记不由怔怔出神,昏暗中看不清印记的模样,但一股淡淡的寒气却在那印记上散发出来。 “这寒气...”陈庆之不禁哑然,那股寒气令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听雪堂的「凝雪掌」。 “你竟然能躲过去算你命大,你再上前一步我一定会杀了你!”那女子感觉到陈庆之躲过自己这突然的一击后略微一惊而后恼怒道。 陈庆之整个人却已经紧锁眉头,缓缓走到石壁上伸手触摸着那道寒冰之气的掌印,感觉到冰凉的印记他心中却骤然一紧,刚才还算平静的心瞬间慌乱下来,耳边回响着那女子冷淡无情的声音,瞳孔中露出剧烈的抖动。 “你是...你是...”陈庆之呢喃起来。 “还不快滚!”女子的冷喝声再次传来,可听到陈庆之的耳中却让他浑身一震,眼圈霎时间泛红起来,只见他缓缓扭过身子,握紧拳头发疯似的朝洞里跑去。 十步、五步、三步,越来越近。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听到陈庆之跑来的声音那女子冷哼一声,一阵寒气从她身上迸发出来霎时间吹散了身上的秀发,感觉到陈庆之骤然停下的脚步旋即蓦然转身,一柄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另一边的陈庆之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女子的背影,纤腰娉婷、长发及腰、一身红衣在昏暗山洞中依旧明艳动人,当看到这背景的一瞬间,陈庆之的泪水便已经夺眶而出,整个人怔怔立在了原地,仿佛心脏的跳动骤然停了下来。 那女子漠然拔剑转身,顺势甩出一道剑气扑面而来,可陈庆之却是躲也不躲,他真真切切看到了那女子美丽动人的容颜时,露出了满心欢喜的笑容。 “啊~!”女子一声惊呼,只见她眼中星辰乱坠、霎时间一片氤氲,娇媚夺目的容颜一时间笼罩起震惊之色,她凝望着对面的少年,浑身颤抖起来,震惊过后喜悦、慌乱、委屈、难过而后又是喜悦,复杂之情涌上心头,泪珠划过白皙脸颊落在地上。 她狠狠咬紧嘴唇,瞬间嘴唇流出一丝鲜血,那一丝疼痛告诉她自己不是在做梦,眼前的少年正是自己魂牵梦绕、日日思念的有情郎。 “雨禾~”陈庆之温柔地呼唤着,那神秘女子竟然就是他寻找多时的江雨禾! 他第一次听到她声音时就觉得无比熟悉,可他又不敢相信日思夜想的江雨禾就在自己对面。 但这个念想始终埋在他心里,让他再次返回这里,他要的就是确认自己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猜想。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的声音…我就知道果然是你”陈庆之笑了起来。 “快躲开!”江雨禾这时忽然急忙喊道,她适才转身时甩出的剑气已经不偏不倚砸在了陈庆之身上,轰然间一道血雾从陈庆之身上散开,只见陈庆之立时被砸飞了出去。 “小混蛋!”江雨禾惊呼一声,哐当一声将手中的「银蛇」扔下,疯也似的跑到了陈庆之身边,一把抱起陈庆之,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你傻不傻啊!”江雨禾抱着躺在地上的陈庆之一边哭一边问道。 “我弄丢我的雨禾这么久,害的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应该被打,这一剑打的都轻了,我欠她的比这要多得多”陈庆之艰难地挺起身子一把抓住江雨禾的手,另一只手温柔地抚过江雨禾的脸颊为她擦拭着泪痕。 “哼,原来你还知道~,你就是活该,活该被打,我...我还要杀了你,我说过你敢忘了我,我就要杀了你!”江雨禾梨花带雨中生出一丝愠怒,忍不住轻轻用手打在陈庆之的胸前骂道。 “哎哟~”陈庆之吃痛一声叫喊,忙用手压住刚才被江雨禾一剑刺破的胸膛,鲜血渐渐渗出染红了一片。 “啊~你...你没事吧,你疼不疼啊,我打到伤口了嘛,你快别说话了,我替你疗伤“江雨禾见状顿时心疼地忘了责怪陈庆之,眼中满是关切之情。 ”不...不要疗伤雨禾,这伤你不能替我治,我也不会自己治,就让他自己留着,只有疼才会让我记住曾经差点失去了你,比起没有你的痛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找回你...我死也够了”陈庆之却是摇头转而死死抓住江雨禾的手说道。 江雨禾眼眸不禁一颤,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忍不住与陈庆之紧紧抱在了一起,二人相拥而泣,泪水中有欢喜有悲伤,多少个日夜来到思念都在此刻化作了万般柔情。 “哎哟~”忽然间,江雨禾在陈庆之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留在一排牙印,陈庆之不由有些疑惑地看向江雨禾。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知道我这一路上受过多少委屈嘛,又遇到多少危险?你知道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找你,可你却连个人影也没有出现,我看你就是把我给忘了,所以我要狠狠在你身上留下印记,让你永永远远忘不了我”江雨禾白了陈庆之一眼道。 “好好,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来,你在这再咬一个”陈庆之笑了笑撸起袖子道。 “啊~”江雨禾抓起胳膊就作势咬下,然后又冷哼一声甩开陈庆之的手猛然起身道:“谁要永远跟你在一起,你都把我忘了我还计较这些做什么,你不是有你的柳大小姐嘛,怎么不去找她来找我干什么?我可是听说你们二人情深意重,互许终生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雨禾,我只是拿她当妹妹看的雨禾,而且这么久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阴差阳错遇到了许多事,你听我慢慢解释,我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而且...要不是因为三妹我甚至早就死了,哪里还能来找你呢,但是你看老天有眼,终究是让咱们万水千山总相逢了“陈庆之一着急连忙跳起来喊道。 江雨禾听到陈庆之话中提到自己有性命之忧不禁生出关切之情转过身来,正欲开口询问忽然打量起陈庆之,而后幽幽道:“陈少侠~你刚才那一招鲤鱼打挺用的蛮利索嘛,看来我那一剑真是太轻了啊~”。 陈庆之不禁愕然愣在那里,只能用笑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他的身体在纯阳之气护佑下强悍无比,江雨禾那一剑劲劲让他破了点血肉而已,压根没有伤到筋骨,所以刚刚他那一阵疼痛...其实都是装的,毕竟要哄生气的女子,苦肉计是百试不爽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归隐之约 安静的山洞中,陈庆之轻咳两声尴尬地挠了挠头,旋即笑着说道:“雨禾...我那个现在功力大增,这个伤愈能力越来越快,你看我就这么一会...就可以活动了,是不是特别厉害”,说着陈庆之还连连笔画了几招剑法。 “哼,你有没有功力大增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每天陪在你身边的柳大小姐,怎会知道陈少侠的点点滴滴”江雨禾气恼地对陈庆之说道。 “雨禾...别再离开我了,不论再发生什么,哪怕是无法度过的难关,我也希望我们一起去面对,你再也不许向上次那样一个人留下来了好吗?”陈庆之淡淡一笑走上去抓起江雨禾深情款款道。 江雨禾眼眸一转对上陈庆之柔情满满的双眼,顿时再没了任何抱怨,心中只想着一生一世也要伴随在他身边了。 “嗯...”江雨禾俏脸一红,微弱地应了一声。 “你真的杀了公孙秀?那这里就不是久留之地了,咱们快走吧”江雨禾忽然想起陈庆之之前的话骤然心中一紧道。 陈庆之却是微微一笑,一把拉过江雨禾搂入怀里,后者被他紧紧怀抱颜色愈发红晕,感受着男子身上传来的热度不由小声嗔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闹”。 “我哪里闹了,咱们郎有情妾有意,久别重逢当然要好好待一待了,不用那么着急下山,公孙秀虽然是我杀的,但我可以保证公孙家不会拿我怎样的”陈庆之坐在石台上,顺势将江雨禾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令后者一阵娇羞,全然没了之前那令若寒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你还跟我开玩笑,你把人家家主在自家地盘杀了,人家能放过你嘛”江雨禾嘴上斥责着,可整个人却是渐渐缩在陈庆之怀抱中。 “此事说来话长,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进入藏宝洞的办法,我还没法揭穿公孙秀那丑陋的面容了”陈庆之说着,便将自己如何在藏宝洞中找到了那个箱子,又如何发现劈空掌以及云水令以及那本账簿,从而又如何当着公孙家众人面揭穿公孙秀的真面目,最终一剑斩杀公孙秀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雨禾听后不由轻叹一声:“想不到就因为贪图财富,堂堂公孙家家主竟然到了近乎疯魔的地步,好在还有那个账簿可以将真相大白,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个公孙简看起来固执的很,其实还算有点良心,有他在公孙家倒也不至于垮了”。 “不过你说公孙秀的箱子里还有劈空掌和寇谦之的云水令?照这么说那箱子里其他书籍应该都是其他门派的武功绝学了,不知道公孙秀是怎么拿到手的,这些武功秘籍按理来说各门各派都会严加保存,可不是蒙骗就能拿到的”江雨禾旋即又疑惑道。 “我当时也在想,后来我记起莫大侠说过西山派的劈空掌是当初苍云子死后西山派大乱时遗失的,我记得雨禾你说过,江湖上有许多门派之所言记恨你师傅,有很大原因就是二十年前动-乱时许多门派武功秘籍都神秘失踪,大部分人都怀疑是你师傅做的,可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公孙秀趁乱偷走的,从而嫁祸给了你师傅”陈庆之当即说道,江雨禾一听脸色顿时一变,联想起在剑门山上的听闻,她更加笃定了流云剑蒙冤的事实。 “对了雨禾,说起你师傅,我就是因为听说你师傅从巴蜀剑派大杀四方后一路朝华山而来才到这里找你的,可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人应该不是你师傅,你是一路跟着他的嘛,他到底是谁?你又怎么被关在这里的?”陈庆之连忙问出心中的疑惑。 “原来你也看出那人不是师傅的,不错,我当日被白羽那个混蛋抓回剑门山,我抓住机会正要逃走那晚,却正好遇见了那人冒充我师傅大杀四方,而且他手里拿的的确是我师傅的承影剑,我心中疑惑就一路跟踪他,可这个人轻功非常厉害,而且武艺高强,一路上杀了无数门派高手却都是一招之间,我连续追赶也总是慢了一步,直到跟到了华山...”江雨禾神色闪出阵阵怒色讲述起来,一直将自己如何在雁荡峰上偷听公孙秀父子谈话,又如何混进藏宝洞却最终失手被公孙止打晕的事全部说了出来,听的陈庆之紧张不已,握住江雨禾的手又紧了几分。 “那你为什么不逃出呢,铁门都开了你怎么非要留在这里”陈庆之关切而又不解地问道。 江雨禾幽怨地看了陈庆之一眼,青葱玉手拂过陈庆之的发鬓轻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啊?因为我?”陈庆之不禁愕然道。 “我本来打算逃出剑门山就去找你的,可却被那个神秘人拖累不得不跟踪他到了这,但这一路上我并没有忘记打听你消息,于是也知道了因为我你被三大门派通缉,成了江湖正派眼中的魔教中人,我担心你的安危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你身边,可我又自责,自责因为我连累你被通缉”。 “被公孙秀关在这里后我终于有时间静静思索,我想着也许我这个魔教妖女离你远一点反而对你更好,那样你在柳家的护佑下再也不是魔教中人,也没有人再敢伤害你...而我这样的魔教妖女如果与你在一起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就再也不想出去,我想着反正今生不能与你相见相伴,那天下之大我又能去哪里,我还不如静静待在这山洞算了”。 陈庆之听的心中一阵痛楚,下意识将怀中女子抱地愈发紧了,他知道江雨禾爱他但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份爱太过沉重,却让她为了保护自己甘愿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再想想当日江雨禾为了救自己而被抓走,只觉得自己亏欠江雨禾太多太多,最终不经意地流下泪来。 “小混蛋,还没见你哭这么厉害过呢,是因为我吗,我是不是第一个让你这么伤心流泪的人啊?”江雨禾擦去他的泪水柔声问道。 “不,你不是让我伤心流泪的人,你是让我心之所系、魂之所牵,要用一生一世爱的人,我哭是因为我心疼你,更是欢喜,欢喜我能过遇到这么好的你,有这么好的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让你离开我了”陈庆之轻轻抚摸着江雨禾的秀发轻声细语道。 “你不怕我这个魔教妖女连累你被天下人通缉啊”江雨禾轻咬嘴唇皱眉道。 “要是没有你,哪怕给我这个天下又有何用?”陈庆之凝视江雨禾一字一句皆钻到了江雨禾的内心深处,下一瞬,陈庆之忽然间地下头,深深地吻在了江雨禾樱桃小嘴上,令后者浑身一震,不禁仿佛触电般挺起身子,脸上已经满是红霞。 “小混蛋~你学坏了”江雨禾又气又笑道。 “这不是跟你学的嘛,当初我昏迷可是你先亲我的~”陈庆之却笑了笑,江雨禾闻言娇羞一笑别过头去。 “说起来,你当时伤的那么重,到底是怎么恢复的,我想着你有伤在身又被人通缉,那些日子真是担心的夜不能寐的”江雨禾也问道。 “这...还真的要多谢谢三妹了,哦就是柳姑娘,当时多亏了她精通医术一路上照顾我,否则我早死了,于是我就跟她义结金兰了,也是她带着我回到黄山,本来是打算让贺仙翁替我恢复功力好去巴蜀剑派救你的,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一连串的事...”陈庆之旋即将黄山如何混入柳家,发现柳天豪串通白龙寨图谋不轨,又如何阴差阳错见到了柳破虏,从而拜他为师得他真传学会凌虚功,最终一番努力下连败白龙寨、茅山三老以及羽林军的事一一说来,只是并没有提起关于最后柳依依与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纠葛。 “原来如此,那你还真是好运气,柳破虏可是四大高手之一,当初我义夫说过单论功力深厚柳破虏堪称当世第一,他肯把毕生所学都给你,还真是令人意外,再加上你还学了寇谦之的云水令,小混蛋,你现在到底有多厉害了”江雨禾啧啧称奇道。 “呵呵,原先我还真不知道我有多厉害,后来与公孙秀一战我大概有了估量,现在若是再让我遇到守剑奴,就算他们一涌而上我应该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陈庆之神采奕奕道。 “以前我不相信运气这个说法,现在看来,小混蛋你真是有大气运啊”江雨禾也忍不住说道。 “所以啊,你就更不需要担心什么通缉了,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对我打一对,咱们二人侠侣扬名江湖,谁敢来惹?”陈庆之戏笑道。 江雨禾晒然而笑:“谁跟你侠侣,想得到美~”。 “呵呵,其实...雨禾我想了很多,这座江湖我从南到北走了一遍,已经看过太多纷纷扰扰和恩怨纠葛了,当初我想着逍遥自在的江湖其实根本不存在,人在江湖永远多的是身不由己,所以...我想着如果你愿意,不如咱们就回武康去,我带你去见我爹娘,他们肯定很喜欢你,武康虽然小但有你陪伴,我此生都心满意足了“陈庆之凝望江雨禾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眼中满是希冀,静静等待着江雨禾的回应。 江雨禾瞳孔一阵闪烁,朱唇微启,娇丽的容颜上渐渐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如何听不出陈庆之话中的意思,归隐江湖,结伴一生,温暖的江南,温馨的小家,那都是曾经那个天山雪玲中只会冷酷无情的听雪堂少主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正真真切切摆在自己面前。 “庆郎~”江雨禾柔声一唤,陈庆之不由心中一喜回道:“雨禾,你愿意吗?”。 “我...现在还不行”可江雨禾的回答却让陈庆之一阵愕然愣在了那里。 “我不是不愿意跟你归隐江湖,我也希望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可现在有一件事我必须去做,如果我做不到,我一辈子都会问心有愧的”江雨禾连忙说道。 “什么事雨禾?”陈庆之疑惑道。 “其实我当时在剑门山不仅看到了那个神秘人假扮我师傅,更是听到了他和白子泓的对话,他们亲口承认是他们合起来陷害了我师傅的,师傅当年对我恩重如山,我现在既然知道了他蒙冤就不能坐视不理”江雨禾正色道:“而且你也看到了,那些门派的武功秘籍丢失都是公孙秀干的好事,所以师傅当年肯定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他一个清白,到时候我才能安心,你能...理解我吗庆郎”。 陈庆之闻言一怔,不由想起自己初入江湖的初衷也是为了寻找神秘的烟雨楼,从而找到杀害自己知己萧元达的真凶,此时想来若真是带着不清不楚就此归因多半也是问心有愧的。 “我当然理解,你师傅对你有恩,那就是对我有恩,你要去找真相那我就陪你去找真相,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不管多难咱们都要一起去做,也只有做完这些事,咱们才可以真真正正了无牵挂地归隐江湖”陈庆之当即说道。 “现在~咱们该做点久别重逢该做的事了”陈庆之见江雨禾笑靥如花忽然话锋一转道。 “嗯?什么事...呜...”江雨禾正不解着,就被陈庆之猛然一搂然后拥吻在了一起,几下无力地挣扎后二人也在情意绵绵中宣泄起心中的情愫。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少楼主 半日后,点点残阳稀疏地照在雁荡峰上,但见两道身影不紧不慢下山而来,男的青衫磊落、英俊潇洒、女的一袭红衣、柔媚灵动,正是陈庆之与江雨禾二人。 此时的二人十指紧扣,眼角带笑、眉目传情,即便相视无言也都笑的灿烂无比。 “没想到那个公孙简如此通情达理,即便猜到了我的身份也没有多加阻拦,还真是让我意外”江雨禾回想着说道。 当时陈庆之带着江雨禾走下思过崖,正好遇到了公孙简等人,公孙简惊讶之余凝眉望了江雨禾许久,原本陈庆之还有些担心公孙简猜到江雨禾身份后会因为流云剑的缘故迁怒于她,但没想到公孙简只是淡淡一笑。 “想不到我公孙思过崖,有一天也成了金屋藏娇的地方呵呵,姑娘多日来想必受了委屈,老朽先赔个不是了”...。 “兴许是因为公孙秀的事,让简长老看清了许多,放下了从前放不下的偏见吧,看起来善的不一定善,恶也并非都是恶”陈庆之感叹道。 “不过照他所说,用不了多久他就要带着公孙家下山隐世,想不到一个传承百年的世家大门竟落得如此下场,呵呵,说来也怪,自打你走入江湖,怒江盟、巴蜀剑派、柳家、白龙寨,现在又是公孙家,八大门派几乎翻天覆地,这江湖怕是要乱了”江雨禾浅浅笑道。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叹息道:“也许是之前这些世家大门过的太过安稳了吧,乱世中芸芸众生都在水生火热中,江湖又如何独善其身?暴风雨过后才会有宁静,如此动荡的局面源于无数的纷争和恩怨,但或许也会给江湖乱出一片安宁来呢”。 “你说的对,这么多年八大门派早都变得腐朽不堪,导致这江湖混浊泥泞,善恶不分,只剩下勾心斗角、争名夺利,是该让这些麻木不仁的大门派都消亡了,给江湖一点新气象”江雨禾连忙附和道。 “那...听雪堂呢?算是应该消亡的旧势力,还是新气象呢?”陈庆之忽然转头问道。 江雨禾神色一怔,秀眉微微一皱后幽幽说道:“听雪堂两者不是,它只是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即便我知道这把打最深处的秘密,但我也讨厌它的冷酷无情,所以...就让岁月去验证吧“。 ”雨禾你说的听雪堂的秘密?...”陈庆之疑惑说着但见到江雨禾一脸犹豫不由改口道:“算了算了,管他什么秘密,与我们也没关系了,就像你说的让岁月去验证吧,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好”。 “嗯!”江雨禾闻言一笑重重答应道。 “对了,你问公孙简要过来的东西叫什么啊?我怎么从没见过”江雨禾忽然问道,眼神一转看向陈庆之腰间别着的那面巴掌大小的圆盾。 “这个好像叫...「兼爱」,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干什么用的,是苏姑娘叮嘱我一定要找到的,说是她的传家之宝,我听杨兄弟讲过似乎是个了不得的机关,但我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雨禾你能看出什么来吗?”陈庆之说着将兼爱递到了江雨禾手上。 说来也巧,当世陈庆之正欲下山,却正好瞧见了公孙简命人收拾公孙秀的随身之物,其中赫然就有这一面兼爱盾,陈庆之当即想起苏婉莹的描述便询问公孙简,公孙简果然不认得那面兼爱盾,陈庆之当即笃定这便是苏婉莹让他找的东西,本以为是放在了藏宝洞,没想到公孙秀其实一直都放在了身上,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陈庆之心下回想着,眼睛一撇却发现江雨禾捧着兼爱盾神色瞬间变得惊异起来,来回端详许久后瞳孔一缩自顾自说道:“兼爱?...她...姓苏?”。 “雨禾你怎么了?苏姑娘当然姓苏了”陈庆之不禁疑惑道。 江雨禾收回思绪看向陈庆之,忽然又问道:“小混蛋,你跟公孙秀过招时他有没有拿出过这个盾牌?”。 陈庆之心下疑惑但还是如是说道:“我也是方才下山才看到这盾牌的,公孙秀自始至终也没用过它,怎么这盾牌真有什么奇特之处?”。 江雨禾闻言一怔旋即笑道:“傻子,何止是奇特之处,你应该庆幸公孙秀到死也没弄明白这兼爱盾该怎么用,否则就算你倾尽全力也难杀了他。说不好还会被他反败为胜呢”。 “不可能,公孙秀的实力再强也不可能胜过我,难不成靠这个小小的盾牌就能胜过我,这也太...扯淡了”陈庆之一脸不信说道。 “别小看这个小小盾牌,如果它真的叫兼爱,而我又猜的不错的话,它可是连我师傅都破不开的天下第一盾!”江雨禾轻轻抚摸着兼爱盾说道。 “你说...你师傅也破不开,这...这盾牌这么厉害啊,可它也太小了”陈庆之不禁愕然道。 “你有一句说的不错,兼爱盾乃是一个机关,若你会使用它,那它就可以随着你的心意变化无穷、克敌制胜,当年就是有人带着这个兼爱盾挑战我师傅,虽然那人功力远远不如我师傅,但交战下来那人却可以靠着兼爱盾毫发无伤,你说这小小盾牌厉不厉害,我师父更是称赞它「临阵御敌、兼顾四方、无处可破、万般变化」”江雨禾每每提起流云剑话音中就带着几分惆怅和深藏心底的自豪。 “这么厉害的盾牌...,还好公孙老狗不会用”陈庆之听着不由一阵后怕随即又笑道:“呵呵,兴许就是他还没学会所以时刻放在了身上,还好被我找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苏姑娘若是真丢了,那可实在太可惜了”。 “放心好了,要是我猜的没错,兼爱盾再重要也没有苏...”江雨禾说着忽然瞳孔一亮,猛然扭头对着陈庆之说道:“有了有了,我有办法找出当年诬陷我师傅的真凶是谁了”。 陈庆之闻言一惊道:“啊?你这就想到办法啦,什么啊?”。 江雨禾忍不住笑道:“都是老天爷帮忙,小混蛋你知道这兼爱盾是何门何派的吗?”。 “嗯...既然是苏姑娘家的,兴许是什么苏家的?不过我还真没听过江湖上哪个苏家比较出名的,雨禾你就别卖关子快告诉我吧“陈庆之着急道。 江雨禾又是一笑,拉起陈庆之的手说道:“江湖上最有名的苏家如今只怕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但二十年前,江湖上的高手都知道八大门派之一的烟雨楼便是苏姓传承,而兼爱盾便是烟雨楼两大镇楼之宝之一!”。 陈庆之瞬间惊讶地合不拢嘴,看向那面盾牌的眼神变得莫名复杂起来,烟雨楼...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个名字,想当初正是为了找到这个神秘的门派他才决定提前步入江湖,可惜一番闯荡下来却是豪误信讯,甚至在黄山时他特意问道柳破虏,可即便柳破虏阅历深厚却也不知道烟雨楼的所在。 但现在这个神秘的烟雨楼居然呼之欲出,不由让陈庆之感到恍惚不已、如梦一场。 “兼爱盾...是烟雨楼的东西,那苏姑娘?”陈庆之呢喃着问道。 “那还用想,烟雨楼谁能把兼爱盾随时带在身上,我许多年前就听过烟雨楼楼主苏墨隐居前就有了身孕,如此看来,苏姑娘便是烟雨楼少楼主~”江雨禾也忍不住啧啧称奇道,这番奇遇连她也感到震惊不已。 “烟雨楼号称无事不知、无人不晓,除了机关术,烟雨楼最富有盛名的就是他们未卜先知的能力,要是苏妹妹能带着我们去烟雨楼,只要烟雨楼愿意帮忙,咱们就一定会找出真相的”江雨禾话语中期待之情难以抑制。 “若真是这样那可太好了,咱们也算帮烟雨楼了一个大忙,想来烟雨楼应该不会拒绝,这样一来二十年前的真相便可以水落石出了”陈庆之继续说道:“而且我也可以问问当初在武康到底是谁杀了萧元达嫁祸于听雪堂的”。 “你还惦记这件事呢,反正我身上的污名那么多,我不在乎这一个的”江雨禾洒脱一笑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以前你没有我,他们诬陷你我管不到,但当时你就在我身边,我看的真真切切,就绝不会让你平白无故受人诬陷,而且这件事在我心中始终是一道坎,元达兄虽然当初对我有所隐瞒,但我与他是真心结交的,他死的不明不白,我总觉得十分奇怪,若是能查明白真相我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了”陈庆之拉起江雨禾手说道。 江雨禾面露柔情旋即贴在陈庆之胸膛上道:“都听你的,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那咱们快去山下找苏姑娘和杨兄弟他们吧,他们想必都等着急了”陈庆之心中一暖而后说道。 二人相视一笑后再不犹豫,陈庆之如此功力深不可测,脚下九星步运用的更是驾轻就熟,一把搂住江雨禾便如一道青色闪电飞速下山去了,转眼间就消失在了山脉之间。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苏荷 当红霞洒满大地的时候,陈庆之与江雨禾也回到了惜福镇。 二人的突然到来让一直守在路口的耿壮大吃一惊,谁也没想到陈庆之能回来的这么快。 几番寒暄下陈庆之终于和杨华二人再次见面,虽然曾经只有一墙之隔,但江雨禾和苏婉莹却都未见过对方的真面容,初一相见下二女都是一怔,各自惊叹于对方的容颜之娇美,尤其是江雨禾,更是玩味地打趣道:“怪不得小混蛋对苏妹妹的事这般上心,原来竟然比什么所谓的中原武林第一美人还要美上三分呢”。 苏婉莹俏皮地吐了吐舌,她自然听得出江雨禾只不过是玩笑话,故而并未有反感之处,反倒一个劲拉着江雨禾的手问东问西起来,二女走去一旁说起悄悄话来,各自眼神不时在杨华和陈庆之身上飘来飘去,阵阵悦耳铜铃声渐次传出,倒是让陈杨二人晒然苦笑起来。 天色渐暗,一行五人留宿在小镇的客栈内,特意要了些丰厚饭菜和酒水,犒劳着连日奔波的身子与胃口,尤其是陈庆之见着江雨禾重回身旁,不禁心中畅快无比,一扫心中阴霾特意要了好几坛美酒,一时间五人欢声笑语,联想起数日来经历的惊心动魄之事情,此情此景当真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味道了。 一夜便在这般欢乐中飞速的度过了。 翌日一早,秋日的阳光扑射大地,陈庆之几人也都从昨日的微醺中醒了过来。 苏婉莹依旧拉着江雨禾的手叽叽喳喳个不停:“姐姐,你们接下来去哪啊,我和呆瓜要去游山玩水,你们跟我们一块吧”。 江雨禾与陈庆之对视一眼,昨日畅谈中他们已经得知苏婉莹根本不想回家,一心想要在外游玩一番,这倒是让二人不知该如何开口询问关于烟雨楼的事了。 江雨禾和陈庆之的神色变化苏婉莹并未察觉,杨华在一旁却是看的清楚,心如明镜的他立刻说道:“陈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苏妹妹讲呢?”。 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苦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大哥哥你有事找我啊,那为什么不说呢,快说快说我看看我能帮大哥哥什么?”苏婉莹好奇道。 江雨禾闻言上前握住苏婉莹秀手后终于开口问道:“苏妹妹,这件事可能会让你不太愿意,还请你见谅,姐姐想知道...你是不是烟雨楼搂住苏墨之女?”。 “什么?...烟雨楼?”杨华失声惊道,而他身旁的苏婉莹更是脸色一怔,旋即轻咬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苏姑娘,我知道这样问太过唐突,你的身份肯定不愿意轻易提起,但我们是真有要事需要找烟雨楼帮忙...还请你告知”陈庆之诚恳地说道。 苏婉莹旋即轻叹一声道:“大哥哥对我和呆瓜都有救命之恩,更是拿回了兼爱盾,我虽然不愿意提起家里的事,但既然大哥哥和姐姐的请求我便不再隐瞒了,不错,我娘就是苏墨,我也的确是烟雨楼中人”。 陈庆之和江雨禾心中轻舒一口气后脸上顿时一喜,而后江雨禾又连忙说道:“苏妹妹,那你能不能带我回烟雨楼呢,我们需要找你娘问点事情”。 “并非是我不想姐姐...你们也知道我们烟雨楼隐世已经十余年,我娘定下过死命令,绝对不能轻易带外人回楼里,否则会有严惩的,而且我这次还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娘还在气头上现在回去恐怕我就再难出来了...姐姐你们真这么着急吗?要不要等一段时间...”苏婉莹一脸委屈说道。 “烟雨楼当年到底为何要隐世呢?苏楼主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江雨禾心有不甘问道。 “这个...这个姐姐我真不能说,这在我们楼里也是严令外传的...”苏婉莹低下头小声说着。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富有磁性的女子声音在五人身后传来。 “我还以为少楼主从不把楼主定的规矩当回事呢,看来并非如此嘛”。 苏婉莹闻声浑身一颤,忙转身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依靠在客栈外的旗杆上,约莫三十左右,身材修长,一对笔直长腿十分醒目,雪沃的胸脯将紧身的素衣凸显出来,彰显着自己傲人的身材。 “这位是...?”陈庆之疑惑问道。 “大...大师姐”苏婉莹却是怔怔出神道,众人闻声不由一惊,眼前这名女子竟然也是烟雨楼中人,而且听苏婉莹的话还是一位份量不低的角色。 “苏妹妹,这是你师姐啊”杨华低声问道。 “嗯...她是我大师姐,肯定是我娘让她来找我了”苏婉莹无奈说道,垂头丧气仿佛干错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 说话间那名女子已经走到了众人身前,笑而不语地看了眼此时帖的极为靠近的苏婉莹和杨华二人。 “哦...晚辈杨华,洛阳人士,见过师姐前辈“杨华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赶忙恭敬说道。 ”呵呵呵“那女子却是捂嘴一笑道:“我们少主楼的眼光着实不错,竟然头一次出门就遇到了你这么俊的后生,难怪我们少楼主不愿意回家呢”。 “师姐~”苏婉莹忽然抬头嗔怒道,娇羞的红晕浮现,说话间便跑到了那女子身前抓住对方的手扑棱着大眼睛说道:“师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不会是要抓我回家吧~”。 那女子展颜一笑摸了摸苏婉莹头缓缓说道:“我的少楼主,你还好意思问呢,你一声不吭自己就溜出来,楼主都要急死了,连夜喊我出来追你呢,不过少楼主也真是聪明,一路上几乎没留下多少痕迹,若换做别人还真找不到你了呢”。 说着那女子又戏谑地看了眼杨华,凤眼一笑令人心醉。 “哎,我就知道大师姐出马肯定没办法了,好吧我认命咯...”苏婉莹可怜兮兮地甩手道。 “别跟我来这套~这回可是楼主三令五申说明一定要带你回去的,我再疼你也不行”那高挑女子双手抱于胸前说着,旋即又忽然看向陈庆之几人道:“不过楼主也说了,我们少楼主天性活泼,不可能一直待在楼里不让她见见世面,要是在外面遇到了朋友不妨一起回去,也好给你做个伴,等日后长大些出门在外也算有个照应~”。 苏婉莹原本灰暗下去的心听到此言后顿时眉眼一笑,转而笑着看了眼杨华几人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娘这是不生我的气了,呆瓜,大哥哥,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回烟雨楼啦”。 “我们少楼主年幼不懂事,这次在外面还多亏几位帮衬了,这份人情我们烟雨楼必然会好好报答的,还请诸位不嫌弃的话,随我们一同回烟雨楼做客,也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才好”高挑女子继续说道,只是在看向江雨禾时眼神中多了许多玩味的意思。 “姑娘言重了,我们行走江湖本就是要行侠仗义的,更何况我们和苏姑娘志趣相投,虽说萍水相逢但也算是患难之交,能和她成为朋友我们也都很开心”陈庆之上前说道。 “公子说的对,如今这江湖能把侠义二字挂在嘴边年轻人可少之又少了,不愧是能让柳老英雄收为关门弟子的人呢”女子笑嘻嘻道。 陈庆之闻言一惊,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姑娘之前见过我?”。 “烟雨楼中人从不出烟雨楼”女子微微一笑道。 “那你如何知道我师傅是谁的?”陈庆之不解道。 “大哥哥你有所不知,我烟雨楼虽然隐世近二十载,但想当初我们烟雨楼的情报网可是遍布天下的,门中有不少弟子都是刺探情报的高手,虽然隐世,但是不代表我们烟雨楼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尤其我大师姐苏荷,更是阴阳家占卜之术的高手,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逃不过她的测算”苏婉莹笑着拦住那名叫苏荷女子的胳膊道。 “阴阳家?可是春秋时期诸子百家中的阴阳家?苏妹妹原来你们家是阴阳家的后人啊”杨华惊呼道。 苏婉莹笑着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我们烟雨楼测算占卜之术来源于阴阳家,但是机关之术却传承自墨家,我们苏氏一脉的先祖乃是阴阳家和墨家结合的后裔,所以便同时掌握了这两家的传世之秘”。 “阴阳家?墨家?想不到神秘的烟雨楼竟然出自诸子百家中的两家,怪不得既能知晓天下事,又能掌握玄妙的机关术”江雨禾也啧啧称奇道。 “婉莹~你说的可太多了”苏荷佯装怒道敲打着苏婉莹道,后者却是浑不在意笑道:“反正呆瓜他们迟早会知道不是嘛”。 “少楼主说的是,烟雨楼对自己的朋友从来没有秘密,不过对于陈少侠我倒是不用占卜测算,也不用费心思刺探情报,就这一路上所听所闻,想必如今江湖不知道陈庆之大名的反倒是另类了”苏荷对着陈庆之笑道。 陈庆之惊讶之余不由深深看了眼苏荷,暗道她虽然如此说,但仅仅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份着实不简单,可如此说来她定然也能看出江雨禾的身份,可却没有有什么反应,难不成烟雨楼对所谓的魔教也是嗤之以鼻的吗? 他带着江雨禾下山后连杨华和苏婉莹都没有直说江雨禾的身份,就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没想到同样号称八大门派的烟雨楼大弟子看到魔教少主后竟然可以装作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陈庆之心中问问按下一丝疑惑,但很快又陷入即将可以到达烟雨楼的喜悦中,于是又与苏荷几番攀谈,众人当即决定即刻启程,由苏婉莹和苏荷带队朝着那神秘的烟雨楼奔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烟雨楼 就这样众人一路从华山秦岭停停走走,又过十多日,进入司州地界,一路避开城郭郡县,来到一处曲径通幽的青山中,只见峰峦连绵,横亘东西,山势柔媚宛转,有如吴音软语,一路深入逐渐浓雾弥漫,若非苏婉莹领路在前众人绝无可能找到出路。 约莫在浓雾中穿行了个把时辰,终于一片光明出现在众人眼前,葱葱郁郁的青山流水赫然出现,一座石碑前刻着“苍括山”三个大字,一行人顺着山间石阶,牵马步行。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云雾间隐隐现出一排青瓦泥墙,旁有数级梯田,十分整齐,几个农夫农妇正躬身耕耘。忽有人抬头看到他们,叫了一声,农人们纷纷直起腰来,放下活计,笑迎上前。为首一名汉子肤色黝黑,双目有神,向苏婉莹拱手笑道:“杨路见过少主!” 苏婉莹伸手扶住他,笑道:“杨管事莫多礼,大家都还好么?”杨路笑道:“一切都好!”又打量他道,“少主这趟出门看起来气色欠佳?”苏婉莹继续笑道:“连日奔波劳累,如今不妨事的。”又将缰绳交给众农人说道,“我们这就进山。”杨路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只见一名农人放出一只白鸽,呼拉拉振开翅膀,向山里飞去。 杨华看的惊奇扯着苏婉莹的衣襟问:“这是干吗?”苏婉莹吐了吐舌头道:“给我娘送信!”杨华随口“哦”了声,忽见两名农夫从农舍里拉出数匹愣头愣脑的黄色怪兽,似牛非牛,似马非马,“哒哒哒”走了过来。 陈庆之在后面神色陡变:“这是什么怪物?” 苏婉莹笑道说:“大哥哥神功盖世也有怕的时候?”江雨禾也忍住笑,说道:“小混蛋,你听过诸葛孔明的故事么?”陈庆之点头道:“自然听说过”苏婉莹道:“这便是诸葛孔明蜀道运粮的木牛流马!适宜行走山路。”陈庆之当即吃了一惊道:“真有木牛流马?”,他原以为这只是三国演义中杜撰的传闻,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苏荷闻言点头说道:“前方山峻路险,我们用它载人运物,十分方便。”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摸,只觉硬邦邦的,果然是涂了黄漆的木兽,兴奋之余开始围着木牛流马问这问那,苏婉莹不厌其烦给众人一一解答,不多时,陈庆之几人便学会如何驾驭,骑在木兽上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众人骑着木牛流马,沿崎岖山路进入大山深处。行了一程,道路渐趋险峻,顺着山势起伏不定。时而傍依绝壁,时而俯临深谷,时而在林莽中穿梭,时而在深谷中潜行,那木兽行得又快又稳,陈庆之看着不由连连称奇。 穿过一片峡谷,遥见双峰挺秀,夹着蜿蜒溪水。苏婉莹忽然对杨华说:“呆瓜,你看这两座山峰像什么?”杨华眯了眯眼道:“像手指头?”苏婉莹哂笑道:“你个呆瓜,世人都有十个指头,就你只得两个?”。 杨华苦笑以上又歪头细瞧,而后迟疑道:“莫非……像筷子?”苏婉莹笑道:“这才对了。这两座山峰叫做石箸峰。”梁萧奇道:“这名字取得雅致,是你娘取的?”花慕容瞥他一眼,双眼尽是温柔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娘取的,我娘是天底下最会起名字的女子了呵呵”。 “就比如苏妹妹的名字,就是天底下最好听的”杨华痴痴一笑道,与苏婉莹相视一眼情意浓浓。 苏婉莹忽然掉过头,眺望双峰,轻声道:“不过,这石箸峰的名儿平淡寡然,也不大好听。”杨华斜瞅了苏婉莹一眼问道:“哪里不好?”苏婉莹摇头道:“苍括山里的山峰都是这样的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依我瞧,叫夫妻峰才贴切。南边那座高大的是爸爸,北边那座矮小的是妈妈,这样并肩站着,永远也不分开。”杨华听了身子一震,呆瞧着晓霜,眼里露出一丝心疼。 陈庆之此时笑说:“我倒是觉得叫做夫妻峰才不妥呢,你们知道为什么?”苏婉莹不解摇头,陈庆之道:“你瞧,山峰间有条溪流,因为这条溪水,两座山峰总是怅然相望,永也不能厮守。难道说,你要让爸妈彼此瞧着,终生不相往来么?”苏婉莹先是涨红了脸,然后定定地瞧着那两座青峰,脸色越发惨白。 苏婉莹仿佛一时间浮想联翩说道:“大哥哥说的对,若要以人作比,比作‘怨侣峰’更加贴切。自古多怨侣,有情人难成眷属,古诗有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这两座山峰就如牛郎织女,只因一河相隔,结果脉脉永年,不得一会。” 牛郎织女的传说流传千年,每天夜里,银河畔那两颗寒星,不知引发了多少悲叹,牵动了多少女儿芳心。苏婉莹将那最末一句古诗吟诵数遍,不知怎地就流下泪来。 杨华眼看花晓霜落泪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抓住苏婉莹手说:“牛郎织女太没用了,就会你瞪我,我瞪你,便如一对儿傻鸟。换了是我,就用泥土把天河填得严实,趟过去就是了。”苏婉莹噗嗤一笑道:“你才是大傻鸟,河汉无极,你晓得天河水有多深、有多广吗?就会胡吹大气,也不害臊”。 杨华笑道:“好啊,河汉无极,那么七月七日,牛郎织女鹊桥相会,要几多喜鹊才能搭成鹊桥呢?既然鸟儿都能搭成桥梁,人又为什么不能填平天河呢?难道说,人连鸟都不如么?若是我,纵使天涯海角,我也要跟你永不分离”他言辞凿凿,苏婉莹听的一时想哭又想笑,终是默默牵着杨华的手继续朝前了。 双峰渐近,峰顶居然有人。北峰顶上一株老松,亭亭如盖,两个白须老人端坐松下,悠然对弈。旁有总角童子,对着炉火烧煮茶水,铜壶里一缕白气,散入天际。南峰则四面绝壁,光溜溜无可借足,但峰巅悬崖处,却坐了一名灰衣老者,垂竿而钓,百余尺的鱼线沉入峰下深潭。众人瞧得吃惊,纷纷心想:“这么高也能钓鱼?”一念未绝,哗然水响,一条青鲤离潭而起,在空中活泼泼划了个弧,飞升数十丈,落到老者手里。 一名对弈老者笑道:“恭喜恭喜,袁老二你守了大半天,到底开张啦!”双峰间罡风烈烈,老者的话语却掠过数百尺,一字一句钻入众人耳中。那钓鱼老者冷笑道:“谷老三,你还有脸说,你几次三番,大呼小叫,惊走了老夫的鱼儿。”另一名弈棋老者道:“你自己不济,却来怪人。”那钓鱼老者冷哼一声,道:“论到钓鱼,这世上谁能及得上我?”言辞间大为自负。 抵达峰底溪边,众人弃了木牛流马,苏婉莹上前一步,向着钓鱼老者叫道:“袁公公。”又向对弈二老叫道:“方公公,谷公公。”不料三人却闻若未闻,想来此间风大,苏婉莹内力不足,话语送不上去。 陈庆之见状当下一手按腰,长笑道:“三位鹤老,晚辈叨扰了”语声朗朗,直如虎啸龙吟。杨华心中佩服:“陈大哥好厉害,只怕爹也及不上他。” 三名老者闻声向这里一瞧,那名姓方的老者顿时一惊道:“这就是少楼主外面的朋友?许多年不见如此厉害的年轻人了”。 说完三名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跃而下,纷纷打量起陈庆之几人来,只见苏荷恭敬上前道:“见过三位长老,幸不辱命将少楼主平安带回了”。 “呵呵,婉莹果然是有福气之人,匆匆一趟竟然认识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我们烟雨楼真是孤陋寡闻太久了啊”方姓老者抚须笑道、 正在此时,两峰间驶来一艘龙舟。这龙舟顺流而下,模样古怪,船首船尾均是龙头,张口怒目,甚是威猛。 船头一人四十年纪,容貌清奇,双手按着龙头双角,并不操橹划桨,那船却似活了一般,两侧六只铁桨整齐划动。苏婉莹龙舟近岸,拱手笑道:“封回师兄来啦”。 那人笑道:“少主取笑了。”苏婉莹又向叶钊笑道,“师兄,嫂子好吗?” 苏封回哈哈笑道:“好!好!得容少主关心了。”见众人上船,转身将船尾龙角扳动数十下,忽地放开。船身六枚铁桨一齐翻飞,驭着龙舟逆水上行,只不过船尾变做了船首。陈庆之几人看得吃惊,俯身向下张望。 这一看却是一惊,陈庆之连连道:“奇怪,这下面怎的没人划船?” 苏婉莹微微一笑,说道:“这叫千里船,是古时算学大家祖公冲之所造。船儿除了发动与转向要用人力,其他时候,都靠水力推动。”陈庆之不禁感叹道:“算学虽不是武功,可是自有奥妙。祖冲之是五胡乱华时的算学宗师,他首创割圆术,算出了圆周率,并依日月之行,推算出大明历,这个不用人力驾驭的千里船竟然也是他的发明,烟雨楼不是传自墨家机关术嘛,怎么还会这算术之法?”。 “学问与武功都一样,如果只固守前人本事不思进取,总有退步的一天的”苏婉莹笑道。 说话间,千里船穿过怨侣双峰,渐入群山幽处。河床渐渐陡峭,溪水也变得湍急。忽听哗哗水响,转过一道弯儿,前方现出六道瀑布,飞琼溅玉,好似在两岸悬崖上挂了六幅水晶帘子。瀑布下白浪翻滚,咆哮如雷,连石块也身不由己,跳脱飞溅。水流越急,六只铁桨划动越是迅速,催动千里船,在激流中逆流而上。 穿过瀑布,千里船顺着蜿蜒溪流,进入一道狭谷。狭谷两岸崖壁向内微凹,状若扇贝,越往上去,越是狭隘。崖壁色彩奇特,莹润润有珠玉之光,正巧一缕暮色斜掠入峡,照在壁上,反复映射,一时间峡中流金溢彩,让人眼花缭乱。 在“彩贝峡”中行了半个时辰,忽见千里船驶出峡口,前方豁然开朗。溪水在山间汇聚成一个湖泊,湖边青峰错立,云雾缭绕,数十只白鹤唳声清亮,在暮色中翩然往来。苏婉莹站起身来,遥指着远处若陷若现的一座高楼道:“你没看那便是栖月谷中的烟雨楼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继往圣之绝学 苏封回手挽龙角,忽地朗声歌道:“水接西天雾里花,云飞鹤舞是仙家。暮山如酒山人醉,嘿,一曲狂歌动晚霞。”歌声豪放清绝,在群山中久久回荡。 众人极目望去,与岸相接处,三处飞瀑似从天落,三个蟠龙缠绕的奇形巨轮在瀑布前缓缓转动,带动千百根细长铜臂,在水中时隐时现,有若无数蛟龙。杨华瞧得目定口呆,失声道:“那是什么?” 苏婉莹道:“那是烟雨楼的星、月、日三枢纽。这三大巨轮,在栖月谷前转动三百年了。”杨华奇道:“它们有什么用处?”苏婉莹微微一笑:“说来话长!待会儿你就明白了。” 湖水平缓,千里船慢了下来,自三轮之间缓缓经过。只见前方两崖摩天,森然对峙,崖壁上鬼斧神工般镌着两行行书,右方是:“横尽虚空,天象地理无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左面是:“竖尽来劫,河图洛书无一可据而可据者皆空。”这两行字遒劲绝伦,字字均有数丈见方,最末一笔直入水中,气势十分惊人。 千里船在一片石滩前靠住,众人上岸。前面是一个幽旷山谷,四面高峰环抱,峰顶接云,唯有谷底尚可行走。谷底皆为页岩,乱石苍松,参差不齐,石块大者仿佛小山,小者不下万钧。松石之间,散立着无数石人像,高及数人,刻划入微,除了体形庞大,其喜怒哀乐,一颦一笑,皆与常人无异。或坐或立,或蹲或奔,或蹙眉苦思,或仰天大笑,或弹铗而歌,或援笔鼓瑟,当真千姿百态,各具风姿,一眼望去,杳无穷尽。 杨华见怪不怪,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惊道:“这又是什么?”苏婉莹肃然道:“这是八百圣贤像。雕刻了从古至今,史籍所载的八百位先圣贤哲、名将奇人……”她手指一个峨冠博带、容貌奇古,有俯瞰天下之势的石像道,“那是轩辕黄帝。”又指着一名额高脸阔,两眼深陷,手挥一柄药锄的老人道,“那是神农炎帝。”又指一个眉长耳大,长须过腹,骑着一头青牛的老人道,“这是写下五千字道德真言的老子李耳。”转手再指一名抱手作揖的儒服老者道,“那是文圣孔丘。”杨华几人一边听,一边看,忽觉那些石像并非凝立不动,竟似在缓缓移动。虽然不易察觉,却如天上星宿,无时无刻不在运转,说话的工夫,黄帝石像已被一座石山遮住,杨华顿时一惊。 苏封回笑道:“小兄弟瞧出来了么?猜出缘故,算你本事。”杨华一咬嘴唇,沉思片刻,忽地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苏封回笑道:“哦,说来听听。”杨华指着身后三个巨轮,道:“道理就和千里船一样呢!水力推动巨轮,巨轮带动铜臂推动了石像!”苏封回露出讶色,点头笑道:“好啊,看不出小兄弟还有几分聪明”,苏婉莹接口笑道:“呆瓜本来就是极聪明的!”说罢双颊微微一红。 杨华向花晓霜笑笑,又问:“就不知铜臂怎么推动石像的?”苏封回望一望天色,说道:“这个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入楼为好,楼主怕是等急了”,闻言苏婉莹神色一怔又向杨华说,“千万跟着我的步子走。” 说着一手拉住杨华,跟在苏封回身后走去,陈庆之和江雨禾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苏封回忽而直走,忽而斜行,在石像与松石间穿梭来去。约摸行了百十步、其间石像来回变动,神态各异,杨华不由好奇看的一时入神,竟然不知不觉中仿佛置身一片沙场之上,但见千军万马策马扬鞭而来,当先一人怒目圆睁,银枪金甲好不威风。 “爹!?”杨华看清那人时不由惊呼一声,那人竟然是杨大眼。 杨华怔怔出神下被杨大眼看的浑身一颤,忍不住向他走去,正在这时,忽然一声冷喝声从杨华耳边响起:“呔!杨兄弟醒过来!”。 这一声如雷轰顶炸在杨华耳边,杨华猛地一个激灵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已经走到了始皇石像前,若是再不闪躲开就要一头撞在始皇石像上了,而自己四周更是围了一圈石像,手中刀枪棍棒都指向了自己,看的杨华背后一阵发凉。 好在陈庆之出现在自己身边,一把抓住杨华用起九星步,倏忽间在石像中闪转腾挪,顷刻后终于回到了正路上,杨华一转眼也正好看到了正焦急万分的苏婉莹几人。 “呆瓜你吓死我了,让你跟紧我你就知道乱看乱走,你走错一步走到这阵眼里,连我也带不出来你...咦?大哥哥你怎么跑出来的,莫非你以前来过我烟雨楼?”苏婉莹嗔怒说着旋即疑惑道。 “这位兄台想来对两仪四象八卦之理也十分精通,仅仅观看片刻就可以看出此阵的诀窍,令人佩服啊”苏封回对着陈庆之由衷赞叹道。 “我也是一时心急,看着杨兄弟走入大阵不得不强闯,苏兄不怪罪就好,不过此阵着实玄妙,以千百石像为轴化作两仪四象八卦大阵,更是随机变化令人难以捉摸,若不是在下运气好,还未深入其中,否则只怕也要出不来了,不知道此阵可有名字?”陈庆之略略后怕问道。 苏婉莹闻言细眉微颦:“我也是听娘说的,此阵乃是我们烟雨楼祖师留下的大阵,叫做‘两仪幻尘阵’,名为幻尘,能够以人心变化,幻化出红尘万象。若在阵里陷深了,心里想的,就能在阵里看见。心思越浮躁的人,越容易生出幻象,经历晦明、惊伤、休戚、苦乐、悲喜诸般滋味,以致疯狂。到底如何,我也说不明白”。 杨华想了想说:“没想到烟雨楼竟然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还有设这种阵法?” 苏婉莹道:“听娘说,其实这里并非是烟雨楼避世后建造的,我苏家祖先是墨家和阴阳家的后人,而当年祖师等人就是在这潜心修行的,所以其实这里才是我们烟雨楼真正的大本营,只是一直隐秘不为外人所知,而当年娘心灰意冷下才选择带着大家退回这里的”她说着说着忽然沉默起来,纵使大家想知道烟雨楼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不好开口问了 此时只听苏婉莹继续道:“据说我们的先祖在秦二世就来了这里,那个时候,满天下许多坏人都在打仗,一打就是一百多年。他们到处杀人放火,烧毁书籍,不仅死了许多人,前人留下的学问也被他们毁掉啦。”她想像当时的悲惨情形,心中凄然,眼圈微红,向杨华道:“呆瓜,我总不明白,那些坏人为啥那么做呢,这天下为什么要打仗呢?” 杨华听的脸一热,不知如何驳她,只因他自己的爹便是如今最爱打仗的那个人了...,只听苏婉莹又道,“还是继续说咱们的来历。却说那个天下大乱的时候,当时的墨家和阴阳家已经凋零,只剩下我们苏家传承,而我们烟雨楼的先祖继承两派绝学,又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他看到世上这么乱,决意把所有的典籍都收集起来,藏在一个地方。” 杨华听的奇妙不由插嘴道:“结果藏到烟雨楼来了?” 苏婉莹笑道:“那时还没烟雨楼呢,只有栖月谷,谷里都是光秃秃的大石头。那位先祖不仅学问好,武功也很厉害,他带着族人,在坏人们打仗时,收集了各种书籍、古董、字画,最后都搬到了栖月谷。可直到这位先祖去世,这件事也还没做完,他的儿子又接着做。那时天下分裂成了许多势力,坏人们打仗越来越厉害,为了从战火中保留书籍,我们死了好多好多人。”她说到这里,眼圈儿通红,“直到最后,那位、那位先祖也劳累致死……”说着眼泪泛红起来,一旁的苏封回也是哀叹不已。 “先祖胸怀大志,愿为往圣继绝学甚至不惜身死,苏家子弟每每念起先祖大志无不感慨,后来一代代族人努力下,我们收集了天下典籍藏于此地,先祖为了掩人耳目便在世俗中成立了门派名为烟雨楼,既为了不让人察觉这里,也为了赚些俗钱养活族人,没想到最后还赢了个八大门派的名声,倒也是不辱没先祖之名了”苏封回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没想到烟雨楼只是苏家在江湖上的一个名号而已,为的却是如此宏伟的大志,也好在有烟雨楼和苏家,这些古董典籍能保存下去,后世定会铭记苏家大恩的”杨华本就是爱书之人,念及此不由感叹道,说罢就对着烟雨楼方向深深鞠躬作揖,眼神中满满的诚恳。 又走了许久,穿过这千百石像,众人便走进了栖月谷,只见一潭清澈见底的湖泊映入眼帘,湖上千鸟应声而飞,而湖水对岸便是一座足有九层高的塔楼,便是那神秘的烟雨楼了。 “少楼主回来啦!”苏封回高声一呼,龙舟沿着湖对岸而去,只见湖边两道身影飞速踏水而来,旋即轻飘飘落在龙舟上。 “东南、西北拜见少楼主!” 第二百四十八章 苏墨 东南,西北? 陈庆之几人一阵愕然,先是惊讶这名字之随意,但更惊讶的是这两人竟然是两名妙龄女子,年岁约莫二十上下,即便不施粉黛也有着沉鱼落雁之姿,更神奇的是两人长相极为相似,竟然是孪生姐妹。 “苏妹妹,这两位是?”杨华低声问道。 “东南姐姐和西北姐姐呀,她们是我的贴身护卫”苏婉莹笑盈盈道。 “贴身护卫?!”杨华几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子竟然会是护卫。 ”不过这回你娘起名字还真随意“杨华淡淡笑道。 ”嗯...她们名字是我取的,多顺口,叫起来多方便,两位姐姐都喜欢呢“苏婉莹堵了堵嘴道。 “我们两兄妹自幼便没有父母,是楼主收留了我们,少楼主又拿我们当亲姐妹看,此等大恩难以为报,不过名字而已,只要少楼主取得,我们姐妹都喜欢”东南轻声说道。 “你们可不要小看了东南和西北,她们在烟雨楼年轻弟子中可是仅次于苏荷师姐的”苏婉莹上前拉起东南西北笑着道。 “都是楼主教的好,我们怎敢和苏荷师姐比”说话的女子轻轻欠身道,兴许是二人长相实在难以分辨,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胸口特意绣上了「东南」二字。 “师妹客气,当年楼主带回你们时,你们还只是两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如今却进步飞快,连楼主都夸你们天资聪颖呢,「逆水寒」已经练到第四层了吧”苏荷淡淡笑着道。 东南西北闻言只是一笑,苏婉莹看了嘴巴张大道:“哇,你们两个好厉害,我一会不见你们就到逆水寒四层了,比我厉害多了”。 “少楼主有「神之护具」在身,只要完全运用熟练,待开启九层神力后,我们哪还能和少楼主比”东南声音婉约继续说道,身旁的西北就显得安静许多,自始至终只是淡淡点头微笑却不做声。 “苏妹妹,你的神之护具我用过倒是知道,那逆水寒又是什么?”杨华冷不丁问道,话音一了苏封回几人都是一惊齐刷刷看向了他,转而在杨华和苏婉莹身上来回打量许久,便各自浅浅一笑不再发言。 “他们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杨华疑惑道。 “嘻嘻,你以后就知道啦,反正神之护具也是很珍贵的,整个烟雨楼用过的人只有我一个,除我之外就只有你啦”苏婉莹看着杨华惊讶神色继续道:“烟雨楼弟子许多都会借用机关术加强自身的武力,但外物终究只是微末,一般能提升三成功力就属于不易了,但是神之护具不一样,里面暗含着九层玄关,只有用我们烟雨楼嫡传的逆水寒功才能驱动,而去提升的不是外力而是真真切切的自身内力,我现在只能驱动三层玄关就已经可以增强十倍功力,若是像先祖一样驱动九层,威力便无穷无尽了”。 “原来苏妹妹让我用的东西...竟然如此珍贵”杨华听着心中一阵乍然,旋即抓住苏婉莹的手又紧了三分,这一幕被苏封回几人看见都是偷偷一笑扭过头去了。 苏婉莹俏脸一红继续说道:“至于逆水寒是先祖从墨家和阴阳家功法中领悟出的一门武学功法,也是我们烟雨楼弟子人人修炼的功法,与机关术和占卜术相辅相成,逆水寒功越高,能驱动的机关器以及测算占卜能力就越厉害”。 “那苏妹妹你逆水寒练的很厉害嘛,不然怎么能驱动最厉害的神之护具”杨华想着问道。 苏封回见苏婉莹小脸一红便开口笑道:“呵呵,小兄弟有所不知,神之护具乃我烟雨楼四大机关器之一,它一生只能伴随一人,驱动它的不是逆水寒功而是血脉,只要是苏家嫡系儿女,出生时与神之护具契合便可以终身使用神之护具,我们少楼主便是如此”。 “不过...那也是因为逆水寒实在太难了,我...我学不会”苏婉莹吐了吐舌头道,引得众人纷纷一笑。 片刻后,龙舟靠岸停下,众人走下龙舟缓缓朝着那高楼而去,一路上遇到无数年轻弟子笑嘻嘻上来围观,他们的关注焦点基本都是杨华和苏婉莹二人,惹得杨华耳根一热红透了半张脸。 “诸位,楼主已经恭候多时,请随我上楼吧”东南走在前面指引道,说罢众人走进烟雨楼中,顿时被楼里两侧摆放的无数古玩字画所吸引,九层高楼缓步而上,更有不少形状各异的机关器陈列其中,不少弟子围在机关附近潜心研究着。 而另一边,还有不少弟子闭目凝听,她们大部分都是女子,在她们面前摆着一个光雾弥漫的玻璃水晶,正不断变换着色彩引人注目。 “那些人...是在测算占卜?”陈庆之小声问道。 “不错,我们烟雨楼的弟子可以同时精通机关术和占卜之术,不过需要日复一日的打磨学习,烟雨楼一层到五层都是弟子研习的地方,其中机关器的复杂测算题目的难度都是一层比一层高的,只有通过五层考核的弟子才算真正的登堂入室,可以独自出门在外了”苏封回耐心解释道。 “六层和七层,是长老们闭关的地方,那里也都保留着先祖们留存下来的典籍,日夜都有人看护着,至于第九层,就是楼主所在的地方了”。 “原来如此,不知当年在外面的烟雨楼比起这里规模如何?”陈庆之继续问道。 苏封回闻言一怔,旋即轻轻一叹,眉目间回忆翩翩道:“当年在外的烟雨楼就设在洛阳城郊,跟这里几乎一摸一样,那时候若不是江湖或世俗上响当当的人物,都很难登上烟雨楼五层以上的,不过如今都是过眼云烟了”。 陈庆之眉头微微一皱,苏封回的样子看得出来并非不怀念在外面的日子,可不知道烟雨楼到底为何要将自己辛苦积攒起来的名声和地位抛却,躲在这栖月谷中呢? 思忖之间,众人已经踏上了烟雨楼九层,古朴雅致的装饰随处可见,东南带着几人进到一座大厅,大厅内一张圆桌已经摆好了美味佳肴,香气扑鼻而来。 “各位先请坐,连日奔波劳累想必也饿了,楼主特意吩咐做了这一桌菜肴,各位先请慢用,楼主稍后就来了”东南轻声细语说着引着众人一一落座。 正如东南所言,陈庆之五人连日赶路早已经饥肠辘辘,此时看着眼前美味一个个都不由咽起了口水,苏婉莹见状赶忙起了头开始动筷,见她动筷陈庆之几人才开始跟上,一个个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众人吃的酒足饭饱,正当疑惑为何还没人来时终于听到一阵缓慢而又轻盈的脚步传来,吱呀一声便见一人将厅门推开。 见到那人后东南西北以及苏荷纷纷起身,对着来人连连作揖道:”参见楼主!“。 苏婉莹也在此时微微缩了缩脑袋站起身,小心翼翼看向来人放下了筷子,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亲,烟雨楼楼主苏墨。 陈庆之几人也起身相迎,令人意外的是苏墨并不像想象中该是中年妇女的样子,不仅肤若凝脂、欺霜赛雪,更是眸似星辰,眉似远山,一点红唇紧俏迷人,鬼斧神工宛如刀削的容颜丝毫不见老态,反倒是在她丰腴迷人的身材衬托下更有十足的女人味了。 世人谁能想到,二十年过去了,烟雨楼楼主苏墨竟然还如此明媚动人、光彩夺目。 “婉莹...你还知道回来啊~”苏墨声音婉转却微微带着愠怒,听的苏婉莹不由咕嘟一声咽了咽口水,也在这时杨华一把抓住苏婉莹的手,眼神坚毅看向苏婉莹点了点头,这才让苏婉莹镇定下来。 杨华当着苏墨的面抓起苏婉莹的手,这一幕出现后东南西北都是眉头一紧暗道一声不好,因为旁人不知,但她们可比谁都清楚苏婉莹在苏墨心中的地位,杨华此举可谓是触犯了苏墨的逆鳞了。 果然,苏墨的目光一瞬间盯在了杨华拉着苏婉莹的手上,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不禁让后者打了个冷颤。 可下一瞬,苏墨却忽然一笑:“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冰封一般的气氛顿时被这一笑打破了。 “娘~你别胡说,呆瓜他...他是...”苏婉莹脸色一红却说不下去了。 苏墨走到桌前笑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说,苏荷已经告诉过我,这几位都是我们烟雨楼的朋友,不仅救了你的命而且还找到了兼爱盾,便让为娘先进道地主之谊,好好回报...”。 苏墨正说着目光转到陈庆之身上时却猛地停顿下来,方才还镇定自若的苏墨一瞬间竟然眼神惊异,显得十分慌乱起来。 突变的安静让众人一惊,感觉到苏墨看向陈庆之不一样的目光众人也纷纷看了去,就连陈庆之也为之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喂小混蛋,你该不会之前招惹过她吧..”江雨禾低声问道。 “没有啊...难道我帅到老幼通吃?”陈庆之无奈打趣着,但他知道断然不会,要是苏墨真是那种人,也应该去看杨华才对啊。 “哈哈哈,楼主我们三人来了,我要和那个姓陈的小子喝两杯”忽然一声爽朗大笑传来,也将苏墨从怔怔出神中唤醒,瞬间又换回了那张淡然自若的脸。 只见三名老者大步走来,正是之前在外面遇到的钓鱼和下棋对弈的三人。 三人来后,苏墨淡淡一笑,旋即招手让大家都坐了下来。 “来之前就听方长老说婉莹这次带来的朋友里面有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最近名扬江湖的陈少侠,刚才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材,倒是让我有了好奇之心,还想唐突问问,不知陈少侠师从何门,父母是谁呢?”苏墨忽然问道,陈庆之刚刚拿起的酒杯不由顿了顿,他没想到苏墨竟然这么快就关注到了自己。 第二百四十九章 独他不行 苏墨突兀的问题让陈庆之为之一怔,旋即并未多想回答道:“晚辈共有两个师傅,第一个师傅是江南竹席派的清泉子,第二任师傅乃是凌虚一指柳破虏,这一点我相信苏楼主肯定早就知道了,在下并非出身江湖世家,家中父母也只是江南小城的平常商贩,恐怕苏楼主不会听过的”。 苏墨明媚深邃的眼睛盯着陈庆之微微一凝,忽然淡淡玩味地笑道:“清泉子精于取巧剑道、柳老爷子指法和内力都是当世一绝,可不知道他们二位是谁精通于奇门八卦之术,竟然可以教出一眼看破我烟雨楼两仪幻尘阵的弟子?”。 陈庆之一阵语塞,他依照约定从不在外人面前提起水先生的事情,但没想到苏墨观察力如此敏锐,足不出户也能知道自己精通奇门八卦的消息。 “呵呵,无妨,江湖之大能人辈出,不管是陈少侠哪位师傅,那也都是陈少侠的福报,我倒是更好气你那寻常商贩的爹娘,是如何能生出如此天资的少侠的?陈少侠容我唐突再问一句,可否告知令尊姓名呢?”苏墨继续问道。 这下不光陈庆之意为,圆桌上众人都是一怔,就连看起来波澜不惊的东南西北二女也不由皱眉,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庆之。 旁人不知道,但她们自幼在苏墨身边长大,对苏墨的脾性十分了解,这隐居的二十年来,不管什么样的消息传到苏墨耳朵里都泛不起一点涟漪,一如先前陈庆之的消息传来时,可以说烟雨楼中人从未见过苏墨对什么人有如此感兴趣过。 可这一切从苏墨见到陈庆之后就变了。 陈庆之思忖再三确定自己绝无可能见过苏墨,转念又想爹娘一生平平淡淡,而自己如今却惹的江湖人人皆知,或许苏墨真的只是单纯好奇他们是谁罢了,按照苏婉莹等人的描述,苏墨也断然不会是那种以父母要挟陈庆之的人。 想到这陈庆之定了定神道:“家父姓陈,单名一个升字,扬州武康人士,苏楼主可曾听过?”。 苏墨闻声后眼眉忽然低垂,平静如水的容颜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但坐在她身边的方白却敏锐的察觉到苏墨身上忽然变得躁动不安的气息,那气息一转即逝,很快又复归于平静。 “那你母亲...她叫什么?”苏墨又问道。 陈庆之微微皱眉继续道:“母亲姓田,名如云”。 “陈升...,田如云...”苏墨细细念叨了几遍二人名字,一阵难以察觉的气息躁动后又平静笑道:“还真是闻所未闻呢”。 一旁目睹这一切的方白不由心中一阵疑惑,脑海里将陈升二人名字思索了个遍,可即便他如今已过甲子的年岁,也真不记得江湖上何时有过这两人。 “爹娘都是普通人,倒是让苏楼主惦记了”陈庆之拱手道。 “苏荷已经将你们这一路的经历告诉了我,我们烟雨楼的兼爱盾能失而复得也多亏了你们,我听说你们有事需要烟雨楼帮忙,既然来了不妨说说吧”苏墨快人快语道。 陈庆之和江雨禾相视一眼都是一惊,二人原本还想着如何开口提出此事,没想到苏墨已经提前知晓,看老烟雨楼知晓天下事的名号真不是浪得虚名。 “小混蛋,你先说吧”江雨禾对着陈庆之轻声说道。 “苏楼主既然说了,那晚辈就不客气,晚辈来烟雨楼的确是有事相求”陈庆之起身拱手道:“晚辈当初在武康时曾有一名至交好友遇害身亡,事发离奇,直到今日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想请烟雨楼帮忙一查究竟”。 “哈哈哈,我当什么大事,原来是找一个杀人凶手而已,陈小子,不是我夸大其词,我烟雨楼二十年前...”方白朗声笑着正说着。 “昨日事譬如昨日”死“,方伯不用再提了,二十年过去烟雨楼在外的暗桩都已经散去,情报刺探大不如前,所以咱们不能给陈少侠夸下海口一定能找出凶手”苏墨却淡定打断了方白,脾气本来火爆的方白却是无奈撇了撇嘴不敢多说,惹得一批的谷子岳和袁中山乐的一笑。 “难道...烟雨楼也没有办法?”陈庆之有些失望道。 “大哥哥不用担心,虽然烟雨楼情报刺探能力大不如前,但烟雨楼知晓天下事的核心本事靠的并非是情报,而是传承自阴阳家的占卜测算之术,大哥哥不是说过有当时血案的一丝线索,只要有线索以娘和几位公公的本事,推测出凶手所在也不难的”苏婉莹连忙说道,陈庆之闻言不由一喜。 “婉莹~你还真是什么都说”苏墨轻轻瞪了眼女儿道。 苏婉莹不高兴地嘟嘟嘴道:“说的本来就是嘛,娘真小气~”,不过苏婉莹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疑惑,来烟雨楼时要为陈庆之几人解答问题本就是苏墨自己提出的,为的也是报答陈庆之的恩情,但似乎见到陈庆之后苏墨又显得不情不愿了。 “苏楼主,晚辈当时在检查凶案现场时,曾经找到了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线索”陈庆之说着,终于拿出一直缝在自己衣服最里面的那条绢帛,那是当日在沈约府上他从萧元达屋里找到的衣服碎片。 “哦?贴身衣服碎片,这东西寻常人来看毫无作用,但用来占卜推算却是大有裨益啊”方白又笑着顿了顿看向苏墨,发现后者并未阻拦自己便继续道:“贴身衣服上会残留衣服主人的气息,只要一丝一缕老夫也可以一步步找到此人”。 陈庆之闻言顿时大喜道:“前辈当真可以找到凶手?那还请前辈不吝赐教,晚辈定铭记大恩”。 “呵呵,看来陈少侠还真是重情重义,这一条碎片竟然能保存至今实属不易,既然方伯有心那就劳烦方伯替陈少侠解答疑惑了”苏墨淡淡笑道。 “哈哈,好说好说,老夫见这小子对眼的很,不愧是柳老哥的弟子,待明日一早我就为他占卜测算”方白朗声笑道,陈庆之也是忍不住一笑,暗道自己许久的努力终于要有了结果。 “陈少侠想问的,不只是这一件事吧,还有什么不妨继续说说”苏墨看向陈庆之说道,那一对平静的眸子中绽放出淡淡的深邃,仿佛一眼可以看穿人心。 陈庆之对着江雨禾淡淡点了点头,后者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这件事是晚辈相求,晚辈想问苏楼主...关于二十年前「流云剑」血染江湖一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苏婉莹一时慌神将茶杯打落在地,与她一样,烟雨楼中人一个个面面相觑,面露惊色。 “苏妹妹,你没事吧,怎么了?”杨华上前擦去落在苏婉莹裙子上的茶水疑惑道。 “流云剑...姐姐怎么会问流云剑...哎“苏婉莹秀眉微蹙轻叹一声,旋即看向一旁的苏墨。 “咳咳...那个这位姑娘,那个流云剑当年事发时我烟雨楼已经避世,所以不太清楚此事经过,而且他残害武林同道的事人尽皆知,姑娘又问什么真相呢?”方白轻咳两声赶紧说道,瞥了一眼苏墨,发现后者一如往常的平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避世,但我不相信以烟雨楼的本事对此事丝毫不知,而且你们不是会占卜测算嘛,我也可以提供线索的,我以性命担保,当年流云剑一事乃是被人陷害的,此事我亲耳听到,其中一名凶手就是巴蜀剑派的白子泓,可他现在已经死了,就是被人杀了灭口的,而杀的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罪魁祸首,他现在就在外面冒充我师傅兴风作浪,所以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是谁?”江雨禾一时激动连连说道。 方白脸色巨变皱眉道:“白子泓?...,此事...此事重大,姑娘可不能胡说啊”。 “我没有胡说,烟雨楼知晓天下事,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办法证明流云剑是清白的,而且...我相信烟雨楼也不是公孙家那种不分黑白是非的人,你们难道就相信流云剑会是残害武林的人?“江雨禾皱眉问道。 ”这个...这个...”方白一时语塞,不由看向了苏墨。 “好一个伶牙俐齿,就这么想替那个挨千刀的翻案嘛?”苏墨忽然冷冷说道,忽然一阵磅礴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只听的噼里啪啦一阵响声,桌上的碗筷茶杯纷纷碎成一片。 “不用怕!”江雨禾正要后退只觉得背后传来一声低喝,只见陈庆之将手轻轻压在桌上,一身气息也散发出去,不偏不倚压在苏墨气势之上,渐渐将晃动的桌椅安稳下来。 苏墨冷冷一笑:”柳老英雄的弟子果然不凡,怎么?陈少侠是想与我动手?”。 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众人皆是一惊看向陈庆之和苏墨。 陈庆之却是摇了摇头,主动散去一身气势道:“苏楼主误会了,晚辈绝对没有冒犯之意,我们来只是想请烟雨楼解答疑惑而已,我在来的路上听过苏家的故事,烟雨楼苏家为往圣继绝学呕心沥血,这份大志令人倾佩,单这一点就证明烟雨楼绝不是人云亦云、随波追流的地方”。 陈庆之抬起头正色道:“在下虽不认识流云剑,但是我愿意相信他是无辜的,因为在下同为剑客,剑乃百兵之君,若不是正人君子又如何能成这天下剑道魁首?烟雨楼继承两家绝学,也应该有责任还世间众人一个真相,剔除那些藏在阴暗中的江湖渣子,这不是江湖正道应当做的事嘛”。 “你说的都对,我可以答应你关于任何人的事...”苏墨起身,淡淡一笑后却径直转身离去,边走边说道:“可惜...独他不行”。 第二百五十章 情债何时了 墨色长裙拖地,身材高挑的苏墨就这般离场,留下一头雾水的陈庆之和江雨禾,四目相对、无可奈何。 苏墨话里有话,她认同陈庆之的侠义之道,也认同烟雨楼肩负的正道责任,甚至她也似乎相信流云剑的无辜,但即便这样,她却十分任性地不愿帮忙,理由只是...独他不行。 “这到底是为什么?”陈庆之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摇头叹息。 “哎,陈小子,你小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方白叹了口气问道。 “晚辈步入江湖并不久,不知我应该知道什么?”陈庆之疑惑道。 “方老大,别说他了,此事就算江湖上的一些老人又有几个知道的,只是实在太不巧了,谁能想到这小子千里迢迢来问的问题,真就是关于那个人的”谷老三接着说道:“好在这小子之前救过婉莹的命,否则单单提起那三个字,楼主不拔了他舌头就算轻的了”。 “苏妹妹,为何你娘单单不能提起流云剑?”杨华也是不解道。 苏婉莹有些难堪地看向方白三人,三名老者各自摇头一叹,又看向苏荷几人,也都是沉默不语,她见众人都不愿说便轻叹一声道:“这件事在烟雨楼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关于那个人的事娘是禁止提起的,所以...恐怕也就只有我敢说了”。 “既如此,老夫先退下了,陈年旧事听了耳朵生茧,陈小子,等明日我自会为你占卜寻人的”方白闻言立刻起身说道,身旁的谷老三和袁老二也是同样站起对众人拱了拱手便都离去了。 “少楼主...你知道的,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别在场了”苏封回起身尴尬地苦笑道。 “嗯...还是不听的好“苏婉莹点了点头,于是苏封回四人也都缓缓起身离去,不一会,诺大的房间内就只剩下苏婉莹和陈庆之几人了。 ”苏妹妹,他们连听都不敢听啊”杨华惊异道。 “方公公他们知晓此事,但碍于娘的面子他们不愿多提起也不愿意听,师姐他们并不知晓来龙去脉却也不敢、不愿知晓,所以你们想知道我娘为何这般态度转变,只能我独自说给你们听了”苏婉莹解释道。 “妹妹这到底为什么,难不成苏楼主和流云剑...有过节?”江雨禾皱眉问道。 众人纷纷看向苏婉莹,等待着她揭晓答案,苏婉莹淡淡一笑道:”过节...谈不上,应该叫情债,更为妥帖”。 “情债?”众人都是一阵疑惑。 “莫非流云剑...是苏妹妹你爹???”杨华脑洞大开连忙问道,众人闻言都是一怔,他们从始至终都未见过苏婉莹的父亲,此时又从苏婉莹口中听到“情债”二字不由浮想联翩,尤其江雨禾顿时瞳孔微缩,看向苏婉莹的神色变得极为复杂起来。 “呵呵,呆瓜你倒是真敢想,其实...我娘应该很希望我是流云剑的女儿吧,因为那样的话,她就是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了“苏婉莹幽幽道。 看着众人一脸惊异,苏婉莹继续娓娓道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则传闻,传言说二十多年前烟雨楼曾经有一位神秘高手带着兼爱盾上山挑战流云剑,最终二人平分秋色,自此兼爱盾名声大噪”。 “此事我听说,也正因此,公孙秀才会那么着迷兼爱盾”江雨禾附和道。 “那个挑战流云的人...就是我娘“苏婉莹神色无奈道。 ”那个神秘高手竟然是苏楼主?可...这又怎么是情债?“江雨禾仍旧不解道。 “事情要从二十六年前说起了,那时候我娘比我还小,流云剑也不过初出茅庐,当时我娘还是烟雨楼少楼主,烟雨楼也还没有避世,也正因此无可避免地会沾染一些江湖恩怨...我娘也是在那一年出门游历时不慎遇人偷袭,随身护卫死伤过半,危在旦夕”苏婉莹坐下缓缓说道。 “那是与现在相同的仲秋,落叶黄花中,有一名少年持剑而出,剑锋三尺、光影流动,一己之力打败了那些围攻恶人救出了我娘,但可惜的是,混战中我娘却弄丢了兼爱盾...于是我娘羞愧难当,认为自己弄丢宗门之宝,还害了随行同门乃是罪大恶极,悲愤交加下便要自寻短见”。 “但那个少年却不答应,他与娘亲萍水相逢但却打算倾尽全力相助,于是他带着娘一路追寻,闯过层层危险最终找回了兼爱盾,并且一路护送娘亲回到了烟雨楼,在那一路上,娘亲目睹着少年意气风发、剑法超群,被他保护,被他感动,最终为他心动...,于是回到烟雨楼的娘亲当场就要嫁给那个少年...”说到这,众人神色都是一变,却听苏婉莹苦笑一声道:“但谁知道,那少年拿母亲只当作妹妹看待,但娘亲生性高傲,我爷爷知道如果他当场拒绝母亲定会让她备受打击,少年郎也曾目睹过母亲因为羞愤而要自尽的场面,于是他为了安抚母亲便说道「若是等你二十岁时还要嫁我...那我就娶你」,其实他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安慰母亲,他想着母亲不过是一时冲动,六年后在爷爷劝导下这一腔冲动定会化作乌有的...但他没想到,他的这番话却被母亲铭记于心,六年来没有一刻忘记”。 “嗯...那个少年,不会就是流云剑吧”杨华忍不住问道。 苏婉莹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他...当年的他初出茅庐却默默无闻,虽然剑法超群、天资出众,却很少有人知道他,毕竟他不是白氏子弟,出身卑微,据说只是山上的弃婴,无名无姓,在剑门上一直被人称为「无名」,如果没有过人的威望,任他剑法再高,最终也就是如守剑奴一样被白氏子弟压在手下罢了,而母亲便在烟雨楼日夜不停搜集他的情报,为他宣扬,可以说流云剑能有当年那般声势也有母亲的一份功劳的,就连流云剑「月华流云」的评说都是母亲亲自写的,为的就是让他有了争夺剑派掌门人位子的可能,可见母亲用情至深...”,众人听到这脸色一变,便是明白了情债二字因何而起了。 ”那后来呢?为何苏楼主会与流云剑交手?”陈庆之追问道。 “六年后,母亲不顾爷爷反对走出烟雨楼,满心欢喜到巴蜀剑派找流云剑,那时候流云剑已经名满江湖,在娘心中他更是天底下唯一配得上自己的男子,终于跋山涉水后,母亲上了剑门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流云剑,当场就要履行誓言,可惜...,少年仍旧是那个少年,不愿也仍是不愿”。 苏婉莹轻叹一声继续道:“流云剑对母亲的出现十分震惊,不光是他,整个剑门山都轰动了,因为当年的母亲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美人配英雄,原本是一出浪漫的故事,可惜情字实在难解,虽然母亲~美貌动人又情深意重,但流云剑却真的只是将母亲看作妹妹,他苦口婆心劝说娘,但你们知道的,心高气傲的娘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拒绝该是多么羞愤,于是...娘亲拿出兼爱盾扬言要让流云剑一败涂地,他们二人打了许久,最终也如传言那样流云剑始终未能破开兼爱盾的防御”。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其实...这是爷爷为了烟雨楼的声望篡改的故事,真正的故事是,娘亲羞愤之下与流云剑动手,但流云剑压根不想伤害母亲,数招之后就将母亲点穴制服了,可母亲却仍旧不死心,日夜留在剑门山要流云剑履行诺言,流云剑无奈之下当众发了毒誓,称只要娘亲能够在他手下不败他就一定娶娘,娘亲这才回到烟雨楼发奋修炼,只为了有朝一日不败于他“。 一声长叹后苏婉莹又说道:“可是那时候流云剑剑道已经大成,自那开始,他剑挑龙虎山,镇压听雪堂,一个个传奇高手都在他剑下落败,这也让母亲的压力越来越大,她似乎知道...就算只是不败,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事情,但不论如何母亲没有放弃这个念想,但直到后来传出流云剑背叛师门加入魔教的事,母亲震惊不已,但唯恐他会遭到围攻,那时候爷爷刚刚去世,母亲接任楼主却力排众议打算倾巢出动与他一起对抗整个江湖...可没等多久,就传出流云剑消失的消息,母亲惊慌之下发了疯一样找他,可寻遍天下也找不到“。 ”方公公说,那一日下着瓢泼大雨,母亲在雨中静立了许久许久,只听她最终说了句「我还没练好武功,你怎敢消失不见?」,后来那一晚母亲消失了,过了几日母亲回来后便突然宣布要将烟雨楼避世,于是我们烟雨楼就退回了这栖月谷,一年后...我母亲便生下了我”。 话音一落,众人都是心神一荡,尤其苏婉莹那最好一句,满满的无奈与自嘲,谁能想到堂堂烟雨楼少楼主,身世却是如此随意而又无奈。 “苏妹妹...,那你知道你爹是谁吗?会不会真是流云剑?这些年你在这...“杨华关切地问道。 苏婉莹却是淡淡一笑道:“流云剑肯定不会了,否则我娘又为何连他名字也不愿意提起,其实大家都知道,按着日子算,我该是娘消失的那几日怀上的,但即便我身世不明,但娘却是真的很宠爱我,还有三位公公、师兄师姐,烟雨楼所有人都对我很好,所以你不用觉得我很可怜,我过的很好很好...只是偶尔...会想起从未见多的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着说着苏婉莹眼中微微氤氲,一片忧思。 “哎,没想到苏楼主和流云剑之间会有这样的情感纠葛,当真是情债难了...这下有点难办了”陈庆之无奈道。 “没事,明日先让方前辈为你找到凶手吧,我找个机会再问问苏楼主,若当真不行...咱们再另想办法吧”江雨禾旋即说道。 众人渐渐无言,兴许这一番故事让各自心中都是一震,生出许多感慨暂且不提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陈庆之就早早立于烟雨楼八层的一处屋外,这里是烟雨楼三老之首方白的观星屋。 烟雨楼中弟子学墨家机关术,也学阴阳家占卜测算之术,其中占卜之术大成时便有资格入观星屋,每间观星屋会有大大小小独立的观星台,当需要测算占卜时烟雨楼的弟子就会入观星屋,静坐在安静的观星台前,通过自己的星辰珠开始占卜。 但只有苏白等寥寥几人,才能拥有属于自己单独的观星屋。 不一会,苏白大步走来,看见陈庆之后苏白笑了笑道:“陈小子,我还以为昨天知道一些事后你会吓得连夜跑路呢,没想到还是来了”。 “杨兄弟昨天有句话说的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既然都是之前的事,该过去总会过去的,我也不信苏楼主真会因为一个人名就对我赶尽杀绝”陈庆之洒脱笑道。 “那个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少年?道理懂得倒是不少,不过你说的对,就冲你对婉莹的救命之恩,楼主是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呵呵...你小子那个红颜知己,老夫可说不准”苏白眉头一挑笑道。 陈庆之微微一怔,他知道苏白话里有话,江雨禾的身份瞒得了杨华和苏婉莹,但绝对瞒不了苏墨等人,这件事自从昨日和苏墨接触后他就想到了。 尤其是得知苏墨和流云剑的种种后,他的确担心过江雨禾的安危,毕竟她还是流云剑唯一的弟子,又是听雪堂的少主,苏墨若想要动她理由可谓十分充分。 “既然前辈都说不准,那晚辈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码归一码,若是真惹了苏楼主...在下只好拔剑了”陈庆之耸了耸肩道,苏白正好打开观星屋的手不由一顿,旋即大笑道:“陈小子,有胆量哈哈”。 笑罢,二人迈起步子走进了观星屋,当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又有两道身影缓缓走来,站在离此地数丈外的地方。 “楼主打算怎么对陈庆之二人?”问话的是谷老二,问的人自然是苏墨。 苏墨瞳孔微缩看着那间观星屋,忽然玩味地说道:“江湖上现在有个说法,说陈庆之乃流云剑的私生子,谷伯你怎么看”。 谷老二眉头一挑不由笑道:“江湖传言罢了,不过就这小子的经历和武功,倒是有那人七分神韵”。 “呵呵,我看可不止神韵...”苏墨又是一笑,留给谷老二一脸不解。 苏墨淡淡转身,黑色的长裙拖地却丝毫遮不住她曼妙高挑的身姿,只听苏墨缓缓说道:“二十年前烟雨楼不会对听雪堂动手,如今也不会...”。 一句话顿时让谷老二松了口气,他心中淡淡一笑,暗道苏墨其实并没有变过。 “不过我倒是很想看看他拔剑的样子呵呵呵...”苏墨远行离去,笑声却是忽然传来,谷老二闻声一阵苦笑摇头。 观星屋内,陈庆之与方白静静打坐着,这间观星屋看似宽敞,但其实除了诺大的观星台和闪烁着幽幽蓝光的一颗星辰珠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方白紧闭双眼,左手握着那条陈庆之带来的衣服碎片,右手握着陈庆之的手,面前的星辰珠中,仿佛有无数云团聚拢、消散,反复变化。 陈庆之静静等待着大气也不敢出,方白告诉他阴阳家占卜之术靠的其实是人的精神力,与武夫修炼内功锤炼筋骨一样,阴阳家的功法锤炼的便是人的精神力和感知力,当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以感知星辰,从而依靠亘古不变的星辰之力从时间长河中窥探天机与奥秘。 而星辰珠便是通过坠落的陨星锻造而成,以方白如今的精神感知,别说从蛛丝马迹中找出曾经的凶手,即便是那还未发生的事也能算上一算。 忽然间苏白猛的睁眼,却见他“噗”的一口吐出了鲜血,将面前的星辰珠染上了一层血色。 陈庆之顿时一惊,连忙扶住方白,一阵内力就传到了方白身上,渐渐的,方白煞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些许气色。 “前辈没事吧,不是说此事对前辈来说易如反掌,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陈庆之忙问道。 方白却是不答,深深望了眼陈庆之,仿佛要将后者看穿一样,直到陈庆之反复呼喊几次后方白才缓过神来。 “前辈?”陈庆之眉头紧缩问着,方白的神色让他感到一阵不安。 “我无妨的,只是许久没有进过这观星屋,原本想着既然来了为了报答你对婉莹的救命之恩,就在那件小事外为你算一算命数,不过没想到...你小子命格过于离奇,为你算命竟与窥探天机也无二致,不免受到了些反噬“苏白缓缓说道。 ”算命?原来前辈是为了给我算命...”陈庆之闻言一怔旋即又说道:“晚辈先谢过前辈了,不过在下并不担心命数如何,将来事将来定,活在当下才是重要的,前辈只需要帮我算一算凶手是谁就好了”。 方白闻言笑道:“其实说起来,那个凶手也非常人,算他与算你都是不易”。 “那个人...命格也很硬?”陈庆之疑惑道。 “其实换个说法...也可以说你们都仿佛不是这俗世中人,也只有天地知晓你们的来龙去脉”方白深深看了眼陈庆之说道,陈庆之顿时浑身一颤,竟然一时不敢看向方白的眼睛。 方白这话...陈庆之一时不敢深想,但怎么听都似乎方白已经看出了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意思,这个藏在陈庆之身上最大的秘密一时间仿佛呼之欲出,不由让陈庆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 方白见陈庆之一时哑然却是一笑道:“不过,不管是哪里的人,就如你说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在这真真切切活着那就行了”。 陈庆之闻言抬头看向方白,不由轻叹一声,一时间前世今生一幕幕在眼前浮现,恍惚间他终于发现,自己心中所思所爱都是今生所见,瞬间心中一动旋即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方白点了点头又冷不丁说道:“你那个朋友并非是被人暗害,而是毫无防备地正面刺死”。 陈庆之瞳孔猛地一缩,沉声道:“那就是说...元达兄是被自己人杀的”。 看着苏白点了点头陈庆之暗暗攥紧了拳头,当时在武康能够接近萧元达的无外乎自己、沈约和萧衍几人,却没想到重情重义的萧元达竟然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中。 陈庆之低眉思忖起来,当初那些人里,沈约老谋深算,但陈庆之总觉得他还是有着读书人的正气所在的,可若是萧衍...他虽然城府极深而有阴险,但萧元达可是他的亲生兄弟,他会莫名其妙害死萧元达吗? 陈庆之想的一阵心烦,苦恼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真相仿佛已经要浮出水面,但却还需要自己用力吹散最后的那一层迷雾才行。 “前辈,就没办法知道具体是谁吗?”陈庆之忙问道。 方白摇了摇头道:“占卜测算本就是窥探天机了,更何况那人命格过硬,即便老夫耗费精血也没能看破他身在何处,能够知晓你朋友的死法已经是极限了”。 “好吧,还是要谢谢前辈了,有这一条线索也比我盲目追寻好得多了”陈庆之轻叹一声都道谢说着。 “对了...你爹还好吧”方白站起身忽然问道。 “啊?...我爹?...我爹好着呢...前辈认识我爹?”陈庆之惊异道。 “哦...呵呵呵,算是认识吧,不过许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擦肩而过,不值一提了”方白朗笑着转身走下观星台,朝着屋外走去。 陈庆之愣了几下,他知道陈升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没想到竟然遇到过方白,可自己父亲一届商贩怎么能和烟雨楼大长老有过交集?疑惑之下不由心中一动追上去想要问问清楚。 方白推开屋门,陈庆之也紧随而出,正要开口时忽然听到一声鹰啸长鸣远远传出。 “这是...?”陈庆之望着远处问道,却见方白原本淡然的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呈现出一副紧张而又严肃的样子。 “有故人来了...”方白眉头紧缩轻声说道。 “啊?故人?...前辈你们这地方还有外人知道啊,那定是你们烟雨楼的好友了啊”陈庆之随即说道。 方白却是摇了摇头道:“除了你们,二十年来没人来过这栖月谷,这些故人...来者不善啊”。 陈庆之顿时一惊,瞬间明白方白的意思,竟然是有人闯进了烟雨楼藏身的栖月谷? “他们是谁?烟雨楼可有仇家?”陈庆之取下三万剑握于手中道。 “哼,江湖上的恩怨不都绕不开一个「利」字,我倒想看看他们想要什么”方白冷哼一声,此时烟雨楼上上下下也已经开始了动作,只见无数弟子从修炼的地方出来,纷纷朝楼外涌去,而另一边,苏婉莹和江雨禾几人也从九楼上走了下来,一个个都是脸色一惊。 “嗯?雨禾你怎么了”陈庆之看着脸色煞白的江雨禾上前问道。 “哦...没事,可能是我想多了”江雨禾神色不安地摇头道。 “陈小子,你们在这待一会,老夫下去会会这些故人!”方白纵身一跃而下,声音却是丝毫不减弱,同一时刻,只见谷老二和袁老三也都是如法炮制一跃而下。 “呵呵,若是有必要...记得拔剑哟”陈庆之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女声,却见苏墨不知何时也轻飘飘朝下落去,黑裙纷飞,在半空中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故人自北方来 鹰啸声又一次传来,比起刚刚又近了许多。 陈庆之几人顺着楼梯缓缓而下,当走到楼外时,楼中数百弟子已经将严阵以待,苏墨和方白三人也正站在最前。 “别担心苏妹妹,你们烟雨楼有两仪幻尘阵,就算有敌人来也闯不过来的”杨华安慰着不安的苏婉莹说道。 “不错,有那个大阵烟雨楼不必担心...”陈庆之正说着,忽然眉头一皱,身旁无数烟雨楼弟子也纷纷一震凝视起前方。 只见一艘龙舟缓缓而来,原本这龙舟对烟雨楼众人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但此时却是大不一样,因为那龙舟并不该此刻出现。 “难不成他们闯过了两仪幻尘阵?...这怎么可能?”。 “是谁带着龙舟来的,也许是自己人?” 烟雨楼弟子纷纷交谈着,言语中都是不安和惊慌。 ... 龙舟缓缓靠近,忽然有人眼尖看清了龙舟上一人不由惊呼道:“封回师兄,那是封回师兄!”。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有一人被扣在船头动弹不得,身上血流不止,正是那日接陈庆之几人的苏封回。 “可恶,这些人是谁?竟然如此心狠!”。 “我要去救封回师兄!”。 “谷中的族人莫非已经遇害?这些恶人是谁!”。 “爹和娘?不行,我要去看他们” ... 一时间烟雨楼的弟子开始议论纷纷,苏封回作为龙舟的负责人,除了负责谷外族人和谷内烟雨楼弟子的接引,他还负责巡逻保护那些尚未进入烟雨楼学艺的族人,而如今他被人擒住便也说明,那些在外巡逻守卫的弟子多半已经遭遇了毒手,却不知道那些手无寸铁的苏家族人是否遇害。 苏墨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阵阵怒气,一旁的方白三人同样如此,不过他还是大喝道:“肃静!...听楼主吩咐”。 众弟子闻言纷纷安定下来,但眼中的怒气却都已经按耐不住了。 “等他们过来...血债血偿!”苏墨冷冷说道。 ... 不一会,那艘龙舟终于来到了距离烟雨楼不过十余丈的地方,此时的众人都可以看清那船上人的身影,这艘龙舟本就是烟雨楼最大的,此刻近乎百人站在船上却也只是刚刚站满而已。 只见那些人一个个身穿黑色长袍,腰间别着弯刀、黑衣上绣着八角雪花图案,当看到这一幕时江雨禾瞳孔一震,身子忍不住一颤后退了几步。 “雨禾,怎么了?”陈庆之扶住她问道。 江雨禾欲言又止却说道:“小混蛋,待会如果有机会,赶紧跑,不许回头”。 陈庆之眉头一紧看了眼那些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下一瞬猛地抓紧江雨禾的手说道:“休想离开我”。 江雨禾秀眉微蹙正欲继续说话,忽然一道鹰啸再次响起,只见一只雄鹰呼啸间从高空飞下,如同一道黑影般最终落在了龙舟上一只轻轻抬起的手上,那人轻轻放下手,只见那些黑衣武士纷纷让道两旁,不一会,一名身材高大、披着长发的黑衣人就站在了船头之上。 他静静扫视了一圈对岸的烟雨楼众人,嘴角忽然冷哼一声,一道冷漠无光的眼神看向每一个人,众人只觉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竟有不少弟子忍不住战栗起来。 “江堂主!别来无恙啊!”方白一声大喝将寒气震散,一众烟雨楼弟子才缓过神来,看向那黑衣人的眼神中多了许多恐惧。 仅仅一个眼神就让数百人如坠冰窟,这该是什么样的威压。 陈庆之刚才同一时间用内力护住周边的江雨禾等人,但他也不得不生出几分震惊来,虽然只是远远一眼,但黑衣人带给他的压力竟然比当初的茅山三老还要高上不少。 “嗯?江堂主?...”忽然陈庆之仿佛想到了什么,不由看向一旁的江雨禾,却发现江雨禾已经眉头紧锁、一脸不安。 “方白?二十年不见...你还没死啊?”那黑衣人却是冷笑一声。 “放肆!你竟敢对大长老不敬,你以为你是谁...”方白身后一名烟雨楼弟子怒骂着。 “我是谁都不认识,活着干什么?”黑衣人冷冷一声,只见他轻描淡写地挥出一掌,可下一瞬眼前的湖面却霎时间静止起来,只见一道寒气倏忽间冲向对岸,转瞬间就结成了一道冰刀。 那冰刀直冲那说话弟子而来,速度之快就连方白也是一惊,赶忙一拳挥出想要阻挡,可没想到那冰刀在碰到他拳头的一瞬间忽然炸裂开来,化作几道寒光绕开方白,下一瞬只听方白身后传来一声惨烈喊叫,方白大惊失色转过头看去,只见那名弟子身上血流不止,一命呜呼了...。 死一般的寂静在烟雨楼众人中传开,轻描淡写的一招,就这么无视大长老取走了他身后弟子的性命,黑衣人恐怖如斯。 “江天!你什么意思?”方白怒喝一声,声音传开后众人都是一惊。 江天...,这个名字即便烟雨楼弟子足不出户又如何会陌生,天下四绝之一,听雪堂堂主,被称为当年唯一能和流云剑一战的人,以一己之力对抗中原武林的西域魔头,直到此时烟雨楼众人才明白过来,来犯之人竟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听雪堂! “我要杀的人,你方白挡得住?”江天冷冷一声说着,然后顿了顿忽然笑道:“不过你们烟雨楼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躲在了这么一个地方,难怪我二十年都没找到你们”。 “江天!不要以为我烟雨楼会怕你,你赶紧放开我弟子,就此离去还一切好说”谷老二上前喝道,苏封回正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此刻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但面对江天他也不得不忌惮万分。 “呵呵,一切还好说?”江天冷笑一声道:“你要是知道我已经把你外面所有族人杀了个一干二净你还觉得一切好说吗?”。 “什么?!”谷老二闻言如坠冰窟,身后一众弟子纷纷怒目圆睁看向江天。 “我兴师动众跑你们这来,怎么会和你好好说呢呵呵”江天再次冷笑道。 这时,苏墨终于上前道:“告诉我,你如何找到了这里,又如何闯过了两仪幻尘阵”,苏墨丝毫不惧凝视着江天,问出来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烟雨楼避世二十年,这栖月谷不仅隐蔽还有烟雨楼做出的迷雾遮挡如何会被听雪堂发现?而且那个两仪幻尘阵乃烟雨楼先祖呕心沥血所造,若想安然无事闯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这所有的不可能都在此刻变成了现实,听雪堂畅通无阻就出现在了栖月谷内。 “你们烟雨楼就爱弄这些机关”江天冷笑着道:“虽然那个什么阵法的确玄妙,不过可惜...谁让我有个好女儿呢呵呵”。 “什么?什么女儿?”烟雨楼弟子惊疑道。 烟雨楼一众弟子尚且不知此话何意,但苏墨和方白四人却是猛然一惊,苏墨更是冷冷回眸看向了江雨禾。 “早知道就不该对你心软”苏墨眼眸无情说着,烟雨楼众多弟子后知后觉看向江雨禾,明白过来后便有人喝道:“魔教妖女竟然混进了烟雨楼,必然是她将我们的地方告诉了听雪堂!”。 “她是少楼主带回来的,昨日我们还对她们礼遇有加,没想到她竟然害了我们族人,真是蛇蝎心肠!”。 “杀了她”! “杀了她”! ... 一阵怒喝声中,已经有烟雨楼弟子作势上前,直到一道青峰划破长空逼退了众人。 “你们别冲动,事情定然有误会,苏楼主应当知道,我们没有理由害烟雨楼”陈庆之站在江雨禾身前持剑说道,凌厉的青色剑气环绕周身,让烟雨楼弟子不敢上前一步。 “雨禾”忽然一道声音传来,众人看向江天只见他冷峻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这人便是那个陈庆之吧,看样子你大师兄说的没错,是个好儿郎呵呵”。 江雨禾闻声却是瞳孔一颤,连忙上前道:“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义夫你不要多想,我不过是想利用他找到烟雨楼而已,如今大功告成自当回归听雪堂”。 “轰隆”一声,陈庆之只觉得耳边有五雷轰顶,不可置信地转身看向江雨禾,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冷若冰霜的决绝。 “雨禾...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只是利用了你而已,否则你真以为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子能得到我江雨禾的真心?笑话,我怎么会看的上你”江雨禾扭过头冷冷说道。 “陈小子,原来你也被这个妖女耍了,既然如此你还不赶紧杀了她!”谷老二怒道。 ”大姐姐...这不是真的“苏婉莹不可置信地看向江雨禾呢喃道。 “我乃听雪堂少主,如今我义父在此你们还敢杀我?”江雨禾冷哼一声作势就要离开,可还没走一步就被陈庆之一把抓住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 ”你做什么...”江雨禾怒而转身说着,却忽然被陈庆之一把揽入怀里,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乌有。 “我说过,别想着跟上次一样离我而去”陈庆之淡然一笑说道:“你是我的雨禾,你的眼神永远骗不了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撒谎,也许是你怕你与我的关系会为我带来危险?而这个危险就是你的义父吧”,江雨禾抬起头浑身一颤。 “不管是谁,都别想让我离开你!”陈庆之凝视着江雨禾说道。转而将江雨禾护在身后直勾勾看向江天道:“诬陷自己的义女,堂堂听雪堂堂主就这点能耐?”。 “哈哈哈,雨禾啊,你找了个好小子啊”江天却是大笑道:“这么好的小子,可惜...要死咯”,说到最后却是声音一冷,一道冲天而起的寒气从他身上冲出,原本平静的湖面上顿时刮起一道呼啸的寒风。 “砰!”的一声,苏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面墨绿色的铁扇,那铁扇竟然发出一阵不亚于江天寒气的劲风,两两相撞竟然是不相上下。 “这丫头的事待会再说,现在...江天,我说过,要你们血债血偿!“苏墨怒喝一声,连江天也忍不住凝视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机关算尽 苏墨手中的扇子是一把铁扇,铁扇并非无名,二十年前也曾名动江湖。 扇名「扶摇」,据传乃烟雨楼祖师所创的机关器,不知那以玄铁打造形似大鹏展翅的外形下藏匿着何等巧妙的机关,挥舞之间风起云涌,正应了那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气势。 一招破开江天的气势,苏墨美艳的容颜上并未有多少波澜起伏,倒是让听雪堂众人为之一惊。 二十年前的苏墨刚刚坐上烟雨楼楼主的位置,有些许名声但也仅此而已,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以容颜著称的绝世美人,竟也有着与江天抗衡的武功。 一时间听雪堂中有人恍惚间有了一个念头,即便避世二十年,烟雨楼终究也是八大门派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听雪堂与中原各派敌对已久,但仗着山高路远以及强大的实力,在正邪纷争中始终屹立不倒,但若真回想起来,听雪堂与八大门派正面交手,烟雨楼还是头一个。 “看来流云当年那句话把你逼的不轻啊,呵呵,逆水寒的功力比你爹还要强上不少,啧啧~女人啊”江天却是不急不慢地打趣起来,一对阴冷深邃的眸子看向苏墨。 “不过...还远远不够呢”。 江天说完,只见他右手一挥,身旁数名听雪堂弟子腰间佩刀齐齐出鞘,随着他大手一挥,数道寒光朝着苏墨骤然射去。 寒光所过之处,湖水也蒙上了层层寒冰,一阵寒气吹拂地众人如坠冰窟,可目光所及看去却不见那几柄刀锋,只有一道道刀锋虚影扑面而来。 “绝影刀法...不见其刃、只见其影”方白眉头紧锁自言自语说道。 苏墨在寒光一起的瞬间就做了反应,扶摇扇朝前一舞,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大作顺势而发,旁人不知道,但烟雨楼弟子却看得出来。 这是烟雨楼的绝学「逆水寒」,逆水寒并不以进攻闻名,反之却温和轻柔,内力施展而出犹如水雾漫天,但正是这看似薄弱的水却暗藏着巨大的威力。 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顺心时,江河平静;发怒时,滔天巨浪。 那看起来温和的幽蓝水雾一出,霎时间吹散了压在众人心头的寒气,只见那一道道寒光虚影被水雾裹了起来,任凭再如何气势凌厉,却在这水雾中毫无用武之地,渐渐散去虚影露出几柄清晰可见的刀锋出来。 “水利万物而不争...”陈庆之远远看着呢喃道,心中想起曾经水先生的话,恰如此刻此景,原本温和不争的水却成了世间最牢固的屏障,因为水“不争”,反倒让气势如虹的刀锋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一时间陈庆之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领悟的「云水令」,与烟雨楼的逆水寒竟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此刻看着苏墨施展逆水寒不由让陈庆之对云水令更多了几分理解,心中顿时领悟出别样的变化。 “去!”苏墨轻喝一声,只见扶摇扇猛然爆发出一阵呼啸而来的劲风,劲风吹动水雾,竟然将那几柄刀锋吹的调转方向,径直朝着江天而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点意思...”江天负手而立,却是不躲不避迎了上去,身上现出几道虚影竟然缓缓飘落在湖面上。 “砰”的一声,幽蓝色的水雾将江天裹在了里面,那几柄刀锋瞬间发出断裂的轻脆响声。 龙舟船头,反手扣住苏封回的一名高大男子眼神微微一紧旋即又松了起来,他的眼神再一次遥遥看向了不远处的江雨禾。 他叫寒霜,江雨禾的二师兄,江天的亲传弟子,如今已成了听雪堂新的大护法。 他的眼神犹如抹了一层寒霜令人无法看清,只有他知晓自己此刻的惆怅和无奈。 苏墨凌空飘下,脚底点在水面稳稳落下,她手握扶摇扇,无论是她的手还是她手中的铁扇,都是世间极美的,在她眼前,层层水雾将江天团团围住。 但她却一点没有放松,她方才用逆水寒挡下江天的绝影刀法,又通过扶摇扇将刀气反射而去,可除了长刀断裂之外就别无作用了。 一念至此苏墨不再大意,将逆水寒运转周身,扶摇扇上也蒙上了层层幽蓝色的水雾,只见苏墨挥舞之心,整个湖面上蓝光轻拂,阵阵水雾无声而动。 水雾弥漫开来,余波已久到了龙舟之上,一时间数名听雪堂弟子只觉得四周变得停滞起来,仿佛置身浮水之中,自己的周围一阵阵水雾蓝光波动,如水流一样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哼“一声冷哼,寒霜跺了跺脚,一道寒气冲开水雾,听雪堂一众弟子才觉得如释重负。 “护发,堂主他?”一名弟子上前问道。 “看着就好”寒霜冷冷说道。 下一瞬间,只见苏墨手中结出一道蓝光,扶摇扇猛地一挥舞,便将温和的水雾化作了沧海怒涛,一道道幽蓝色水波从四面八方汹涌覆盖而下,将江天彻底淹没在其中不见了踪影。 只见一个蓝光盈盈的大阵以江天为中心成行,阵法中的蓝色水雾,每一滴都蕴含着波涛汹涌的力量朝着中心尽情释放着自己的“愤怒”。 “葵水之阵?”方白惊喜道:“楼主竟然练成了葵水之阵,当年老楼主年近五十才刚刚领悟啊”。 “什么是葵水之阵方公公”苏婉莹凑上去问道。 “少楼主,咱们烟雨楼的逆水寒是以水为法,水虽然不具有多少攻击性,但是却千变万化,控制力极强,这葵水之阵就是利用水的变化将平静之水变为滔天巨浪,尤其在这栖月湖上,水雾源源不断,只要被困入其中,就别想脱离出来了”方白朗朗笑道,语气中满满的自信。 一旁的江雨禾闻言一怔,不由远远看了眼寒霜,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如何能认不出他,只是她下意识这一看却发现寒霜等人是一片平静,连丝毫的担忧都没有。 “糟了...”江雨禾心中暗道。 看着江天被困在葵水之阵,苏墨瞬间飞身而起,扶摇扇光华绽放,一阵劲风伴随蓝光呼啸而出,似乎凝结成一道蓝色罡气,可尚未成型时,她的眸光忽然微微一动。 因为葵水之阵忽然变得混乱不安起来。 “苏墨,你不错,但是还不够...”江天的声音冷冷传出。 忽然间只见葵水之阵变得薄弱起来,阵法的流动瞬间变得静止,原本浓郁的水雾如同被吞噬一样,肉眼可见的消失起来。 短短几息之间,在苏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葵水之阵竟然完全停止,幽蓝色的水芒变成了泛着寒气的冰芒... “咔哒咔哒”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葵水之阵连同整片栖月湖,竟然一层接一层地结成了冰! 湖面变成了冰面,苏墨看着脚下的寒冰眸光乱颤。 这一幕,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咔! 砰! 葵水之阵犹如碎开的冰块落在了地上,炸裂后只见江天依旧负手而立,长发随风而动,毫发无伤。 “这...这...这不可能!”方白瞪大了眼睛说着。 “苏墨,区区弱水,如何挡住泠冽寒冰?”江天冷笑道。 苏墨眉头紧皱,瞬间手中扶摇扇挥舞而出,转攻为守,扶摇扇看似轻描淡写的挥舞,在她的身前画出一道道水波。 江天破开葵水之阵让她意外而又不安,她不敢犹豫,只能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多少抵挡对手几分,毕竟在她的身后,是依靠她的族人和弟子,她又如何能退? 但江天却是随手一掌拍出,不过是听雪堂人人都会的额凝雪掌,但下一瞬却逼的苏墨身型后退了数十丈。 江天冷笑一声,他看出来苏墨是想拼尽全力与自己正面对抗,可惜本就练的是逆水寒这种柔和功法的苏墨,此举实在是不太明智。 但江天不打算给苏墨太多机会,只见他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冰刀,旋即一刀瞬间爆发,无双的寒气带着刀芒虚影直取苏墨。 若在平时苏墨定会就此躲开,但此刻她要是躲开,江天的刀芒就会砍在她的弟子身上,于是只见苏墨静静站在那里没有半步后退。 那双水眸涟漪轻荡,手中扶摇扇却是缓缓放下。 下一瞬,苏婉莹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她身上的兼爱盾飞速冲向苏墨,转瞬之后,苏墨甩出兼爱盾,却在眨眼之间化作一道近乎百丈的巨大方盾。 陈庆之看的眉头微动,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兼爱盾的变化,瞬间被这玄妙无比的变化所吸引,而下一瞬,他的双眼猛地瞪大。 他深切能感受到江天身上寒气有多凌厉,那一刀挥舞之下蕴含着如何恐怖的威力,但刀影临近方盾...瞬间,这股无上刀气竟然在苏墨身前被挡了下来,只是推动了方盾几许便停滞不前了。 只见苏墨轻喝一声,逆水寒功法运转下融入兼爱盾之上,瞬间看到盾牌上几处机关猛地发出幽蓝色的光芒,瞬间盾牌上生出一道道蓝色漩涡状的光芒,将刀气卷入漩涡中,随着漩涡旋转竟然在一点一点蚕食着江天无上的刀气。 “兼爱盾...看来比你二十年前运用熟练的多嘛,不过为了挡我这一刀就耗费精血,真是不值得啊”江天手握柄刀冷冷说着,仿佛将面前的百丈巨盾丝毫不放在眼里。 “值不值得与你无关,有我在...你休想再近一步!”苏墨冷冷回应道。 “是吗?”江天自问自答道:“也是...”。 “机关术到了兼爱盾这个地步,也算得上极致了,可惜...机关总有算尽的那一天”。 苏墨微微皱眉,她不知道江天为何这么说,可她依旧不敢放松片刻,此刻的兼爱盾是她耗费精血支撑的,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可江天的反应却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忽然苏墨微微侧目,发现自己的大弟子苏荷正来到自己身后。 “楼主,弟子来助你一臂之力”苏荷淡淡说道。 苏墨紧锁的眉头微微一舒道:“你且护住其他弟子,这里有师傅就够了”,说罢回过头去,她对苏荷永远是最放心的,有这样一个能为她分忧的徒弟她常常感到幸运。 可下一刻,无数的惊呼声猛地传来,苏墨低着头不可置信看着那柄插在自己身上的匕首,慢慢回过头看向一脸冷笑的苏荷...。 “楼主该休息了~”苏荷冷冷说着。 苏墨只觉得浑身气血瞬间论作一团,在也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手中一时无力,那兼爱盾也渐渐消散下来。 “为什么...?”苏墨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与自己擦肩而过却站在江天身边的苏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非攻剑 湖面的风忽然变得静悄悄的,寒冷刺骨,直入骨髓。 苏墨瘫软着往后倒去,方白和苏婉莹一左一右连忙扶住了她,那双美的令人望而生怜的眸子渐渐笼罩上了冰冷。 “苏荷!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奸细!”方白怒喝一声。 苏婉莹搀扶着苏墨,眼中一片不解。 苏荷是烟雨楼这一代弟子中最出色的那个人,为人沉稳大方,她自幼陪伴在苏墨身边,从来都是苏墨拿来教育苏婉莹的对象。 听雪堂闯过了两仪幻尘阵,很多人心中都怀疑过烟雨楼中出了奸细,但谁也不会去怀疑苏荷。 苏荷亦是苏墨最信任之人,尤在方白之上。 可偏偏背叛烟雨楼的,竟然是她? 众人在愤怒之前都是一片不可置信。 “我不过看楼主死命支撑太过劳累,提前帮他缓解一下,有何不可吗?”苏荷戏谑地说道。 “你不是荷儿,你是谁!”苏墨冷冷说着,震惊了所有人。 “娘,她...她不是师姐?”苏婉莹不解地看向苏墨。 众人纷纷看向苏荷,身材高挑、眸若星辰、精致而不失风韵的容颜令人过目难忘,这二十年来苏荷不知是多少烟雨楼少年的梦中情人,如今她就站在众人面前又怎会是假的? “荷儿...她眼中的善无论如何也不会变的”苏墨沉声说道。 苏婉莹闻言一阵恍惚看向对面的苏荷,却见苏荷眼中尽是戏谑之色,不由心头一震,念起苏荷平日的模样便明白了苏墨话中的意思。 “哈哈哈哈,好一个苏楼主,奴家原以为天衣无缝,你却凭着眼睛就能区分出来”苏荷忽然笑的花枝招展、前仰后合。 笑着笑着,只见苏荷忽然身子猛地矮了几分,而原本纤细高挑的身姿恍惚间变得丰腴了不少,而后又见她刺啦一下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妖娆美艳、满眼春色的妇人脸庞。 “你...你是谁?”苏婉莹惊地后退一步忙问道。 眼前这名美艳妇人身材异常丰满,杏眼桃花满含秋波,似乎只看一眼就要陷入其中,慵懒地斜靠在江天肩上对着苏婉莹笑了笑:“小妹妹,咱们一起走了那么些天,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吗呵呵,还没谢过少楼主带路之恩呢,没有你,我可找不到你们烟雨楼,也不会知道如何走过那两仪幻尘阵呢”。 “娘~都怪我,是婉莹没用将她带了回来,对不起娘~”苏婉莹闻言浑身一震,眼前一片氤氲顿时看向苏墨惭愧说道,她没想到引狼入室的人竟然就是自己,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也是自己。 “婉莹不怪你,娘尚且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又如何能怪你呢”苏墨拂过苏婉莹被泪水打湿的发髻柔声道。 “听雪堂冷雪,精通幻魅之术,真是名不虚传啊!”方白看着眼前女子咬牙切齿说道。 一旁众人闻言纷纷一惊,听雪堂冷雪的名号同样不陌生,魔教四大护法之一,据说最为精通暗杀之术,一手惟妙惟肖的易容术与江湖上另一个号称【千面刀君】的人并称当世第一,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却无人见过她真正面目,没想到竟然是个如此美艳的妇人。 烟雨楼众人心头纷纷生出寒意,没想到苏荷竟然是冷雪伪装的,可不论外貌音行还是内力气息竟然丝毫看不出破绽,就连苏墨都未能察觉,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暗藏在众人之间许久,不免让人胆战心惊。 “荷儿她怎么样了”苏墨忽然问道,这一问苏婉莹等人当即看向冷雪,既然冷雪冒充苏荷出现在了这里,那真正的苏荷又去了哪里? “呵呵,苏楼主说那个女弟子啊,她那双修长玉腿可真是羡煞奴家了,不过...呵呵”冷雪忽然捂嘴一笑道:“我实在太羡慕,就把她给杀了,这样就不用羡慕了呢”。 寂静,死一般寂静又一次传来,在冷雪若无其事的笑声中烟雨楼众人纷纷心头一震。 苏墨瞳孔忍不住猛地一颤,剧烈一声咳后吐出一道鲜血,一双水眸已经布满了血丝恨恨看向冷雪。 “苏楼主可别这样看我,奴家会害怕的”冷雪戏谑一笑挺了挺傲人胸脯道:“奴家也是为了找我们少主才外出的,却不想阴差阳错遇到你那位弟子,你也知道我们堂主可是找了烟雨楼二十年了,这好不容易遇到奴家又怎能放过呢?”。 “不过那个小妮子武功的确不错,要不是奴家设计偷袭她,说不定受伤的就是奴家了呢,呵呵,不过奴家可是把毕生功力都用在了她身上,这才能将她所见所闻都汇入脑中,又顺水推舟帮她找到了你们少楼主,这你们可要谢谢我哟”冷雪捂嘴邪魅一笑道。 苏墨神情恍惚,哪怕面对江天时依旧无所畏惧的她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冷雪的话如同刀子一样扎在了她心里,那逝去的是她最心爱的弟子,她将苏荷几乎视为自己的女儿一样,可天不遂人愿,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子却落得如此下场,旁人也许不知,但她很清楚冷雪所说将苏荷脑中记忆贯入她的脑中需要经历什么,那是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的过程...。 一时间悲从心来,剧烈的心痛让苏墨内力一阵涣散,猛然间一股阴森气息在她体内爆发出来,只见苏墨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脸上竟然浮现出了阵阵黑气。 “娘!娘你怎么了?”苏婉莹带着哭腔喊道,一旁的方白连忙上前为苏墨把脉,一接触苏墨方白顿时一怔,那体内的阵阵寒意已经无法压抑了。 “你那匕首有毒!”方白怒视冷雪道:“你是故意打乱楼主的心思,好让寒毒攻心是吧!”。 “老爷子可别乱说,奴家说的可都是真的呢”冷雪笑了笑道:“不过啊,奴家的确下了点小毒,这也是我们堂主心善,不愿意要了楼主性命,只要苏楼主乖乖配合我们,解药奴家自会双手奉上的”。 此时此刻,一直护在苏婉莹身侧的杨华浑身一震,自从冷雪出来后他就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连连听冷雪笑声后杨华终于想了起来。 “那日那名女子,竟然是她!那...她背后之人就是江天了”杨华心中一震想起当日在家中看到与杨大眼密探的那位女子,正是此时的冷雪。 “哎呀!”杨华忽然一拍脑门然后看向江雨禾连忙道:“姐姐莫非就叫江雨禾?”。 说完他连连懊悔剁椒道:“陈大哥身边女子,我怎会想不到呢,原来江雨禾就在我身边”。 众人不解地看向杨华,江雨禾更是一头雾水,倒是那冷雪妩媚笑道:“小弟弟,奴家可关注你好久了,如此俊俏的弟弟,当真世间罕见呢”。 杨华闻言不由身子一颤,生平头一回不想听见有人夸赞自己,连忙转身对陈庆之和江雨禾道:“陈大哥,我有要紧事情要跟你们说!”。 “杨兄弟...什么要紧事等后面再说吧”陈庆之无奈道。 “陈大哥...这事怪我一直没想起来,但是真的...”杨华焦急说道。 “杨兄弟,待会吧”陈庆之拍了拍杨华眼神示意一旁哭成泪人的苏婉莹道,杨华侧目看去正好看到苏婉莹悲伤模样,不由心中一叹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下毒而不杀我,你们想要的...不是我的命对吧”苏墨站起身坚挺着说道。 许久不说话的江天冷冷一笑:“若要杀你,早就杀了何必拖着,本堂主是念在终究算故人一场的份上可以留你一命,甚至你的烟雨楼也可为你留着,只要你帮我做两件事即可”。 “本事通天的江堂主还有求我做的事?我想听听是什么事”苏墨淡然一笑道。 “第一件事...交出非攻剑”江天冷冷说道,烟雨楼众人闻言却是心头一震。 “尔等竟然想要我烟雨楼镇楼之宝!妄想,楼主万万不可答应”方白怒喝道。 “非攻?兼爱?兼爱非攻...原来是墨家真理”陈庆之闻言心中暗暗说道,只是兼爱盾的威力他已经见过,却不知道听起来更加珍贵的非攻剑又是何等威力了。 “呵呵,江堂主还需要我烟雨楼的剑?莫非要改学机关术了吗?”苏墨讥讽道。 江天浑不在意继续道:“第二件事...给我找到流云剑藏在哪里!”。 声音一落众人再次一惊,这是两天里第二次有人来向烟雨楼问流云剑的下落,只是烟雨楼已经从主动变成了被动,而此时江雨禾的眼中却流露着阵阵复杂的神色。 “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说呢,你为何要用非攻剑”苏墨大笑道:“江湖上曾经传闻我烟雨楼非攻剑千变万化,乃克敌制胜第一神器,有此剑在手可胜过数倍于自己的敌人” “只是可惜...你以为有了非攻剑就万事大吉了?”苏墨冷笑一声道:“可我告诉你,别说我死也不会给你非攻剑,就算给了你,你也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换做是他,对付你又何须一剑一刀,你终究永远不如他哈哈”苏墨放肆嘲笑起来。只见对面的江天纹丝不动,但身上却陡然升起一道道寒雾,整个湖面上愈发冷了起来。 “如此美的女人,何必找死~”冷雪邪魅一笑。 下一瞬,江天身影一虚,一道寒光骤然冲向苏墨! 同一时间,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轻脆响起,一道青光洒满天际。 第二百五十五章 琉璃幻彩塔 陈庆之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剑,实际上自打江天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手就下意识地握住了剑。 没有为什么,单单就是一名剑客对危险和挑战的直觉。 这一剑「潜龙出海」曾一剑斩杀公孙秀,端地是凌厉霸道,青色剑气如同一条青色巨龙扑面而至。 然而,剑气顷刻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上一刻还威风凛凛的巨龙已然化作了虚无,而对面的江天负手而立,饶有兴趣地看着持剑而立的陈庆之。 “你的剑也是柳破虏教的?”江天问道。 陈庆之收起心中的惊慌,毕竟他原本也不指望自己能一剑击败江天。 “是也不是,不如江堂主指教指教?”陈庆之不卑不亢说道,诺大的湖面上寒气逼人,只有陈庆之那发着青光的剑芒正撕碎着些许寒气。 “底子不错...但也还是差的远了些“江天端详了一阵后忽然看向江雨禾道:”丫头,他便是你的底气?“。 陈庆之闻言微微侧身挡在了江雨禾身前,后者却是缓步走上前,对着江天作揖行礼道:”雨禾见过义父“。 ”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义父了呢,乐不思蜀的感觉是不是挺好啊“江天冷冷说道。 ”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雨禾从未忘记,只是这一次出门后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什么才是真正的一个人,雨禾自知触犯门规不敢奢求义父原谅,但求义父能够放过他们,不要再造杀孽了...毕竟这不是咱们听雪堂最终的目的不是吗?”江雨禾渴求着说道。 “丫头...你让义父有些生气了”江天冷然说着,背过去的手缓缓放下,一团寒冰之气却笼罩在了他的手上。 “别怕,我挡住他”陈庆之将江雨禾挡在身后正色说道。 “呵呵,最近有人拿你和流云剑做比较,这倒是让我多了一个杀你的理由啊”江天看着陈庆之笑道。 下一瞬,二人同时动了,陈庆之丝毫不敢保留,一身内力提到最高,长剑之上浮现出一丈多宽的青色剑罡,脚下九星步扶摇而动、虚虚实实,一出手便是漫天剑影。 「秋月千影」,陈庆之目光如炬。 江天看似动的缓慢,却是无声无息间闪出数丈,只见两道巨大的寒冰掌印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迎着漫天剑影冲去。 下一瞬,剑影四散,寒冰破碎,江天和陈庆之各自交战到了面前,陈庆之几乎是一瞬间以九星步做了一个虚晃闪过江天扑面而来的一掌,而后斜侧里杀出了一剑。 这一剑霎时间划破长空,引的冰冻的湖面“咔哒”碎裂开来,与此同时如同惊鸿般的剑罡瞬间爆发而出,磅礴的气势顿时卷起漫天云动,只一剑便有搅动星河之势,正是「剑落星河」。 陈庆之要的就是这一剑,他以秋月千影为幌子藏下这一杀招,九星步的突变即便是江天也一时诧异,他自认为即便是柳破虏也不一定能躲过这一剑。 然而下一瞬的事实让陈庆之又一次瞳孔一震。 江天以手作刀径直提刀砍出,瞬间一道数丈宽的冰刀乍现,冰刀看似无声无息,却正好挡在了陈庆之这一剑所有的去路上。 无可避免,陈庆之只能选择咬牙一剑撞在砍来的冰刀上,一瞬间只觉得刺骨的寒意冲入体内,与纯阳之气轰然相撞,就连自己的剑罡竟然也被一层一层冰冻起来,最终无力地破碎、消失。 龙舟和烟雨楼上的人各自看着二人的交手,这短短几个回合已久超出了他们的见识,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无法在二人手下撑过一招,而这一场交锋还未曾到达顶峰。 “楼主,陈小子不简单啊,还好他拔剑的对象不是咱们”方白无奈一笑说着,他和袁、谷二人正围在苏墨身边为她疗伤着。 苏墨脸色苍白,但看向陈庆之的眸子却闪出一阵异彩,淡淡说了句:“谁说不是呢?”。 “陈庆之...大哥说的不错,的确不错”寒霜站在龙舟之上自顾自说道。 ... 而此时的陈庆之却是远比看起来狼狈的多,他只觉得曾经握在手中无数次的“三万”此刻竟然寒冷到让他都忍不住丢弃,若不是浩然正气和纯阳之气一遍遍洗涤身上的寒气恐怕自己已久无法支撑了,即便如此,他持剑的手上也被冻出了一道道血口,可鲜血还未涌出却都被冻成了冰。 湖面又一次结了冰。 “道家内力,佛门功法、柳破虏的凌虚功,还有个不知是什么的气息,竟然能挡住本堂主的寒气,还真是有些不简单”江天凝视了一眼陈庆之缓缓道:“怪不得柳破虏要收你为徒”。 “江堂主过奖了~”陈庆之咬牙说道。 “不过可惜...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像你这样的天才,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样,我可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流云剑,所以你只能死了“江天冷冷说道:“我给你最后一剑的机会,若是能伤到我,我可以让你死得体面”。 江天的话让烟雨楼许多人如坠冰窟,他们亲眼看着陈庆之如梦似幻的剑法和凌厉无比的剑罡,原以为多少可以抵挡住江天,但此时听来哪怕陈庆之如此武功,在江天眼中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 陈庆之尚且如此,那他们这些人又当如何,一时间凄凉的死意蔓延在了烟雨楼众人的心头。 陈庆之环顾着众人变化,而后怒视着江天道:“师傅说过天下四绝各有千秋,每一个人都是不世之材,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我看来,你不论如何也比不上我师傅”。 “柳破虏...空有抱负罢了,如今该有...七十了?”江天冷笑着道:“不配与我比较”。 “不!”陈庆之冷喝一声道:“师傅不论如何,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入了天人之境的宗师,岂是你能比的,而你!...此生都绝无可能”。 江天眉头一皱看向陈庆之,旋即挑眉道:“天人?你知道的还挺多,你是说破了御林军的那一战吧...呵呵,将死之人罢了”。 “一如此时此刻的你一样”江天目光阴冷看向陈庆之道。 陈庆之握紧了手中长剑,一身怒气冲天,柳破虏为了救他拼着必死之心突破天人之境击退了御林军,这对旁人来说是江湖传说,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段不愿想起的痛心事。 柳破虏对他的恩情让他永生难忘,他的将死更是他心中的逆鳞,容不得外人半点羞辱。 “你怎配与我师傅齐名!你这样的人...竟然可以成为四绝之一,真是不公平!”陈庆之提剑怒喝,青色剑芒灿烂直冲云霄,将周身寒气悉数逼退。 “这一剑,我替我师傅给你!”陈庆之剑锋一指,身影如雷。 下一瞬,青色剑罡重新凝聚而起,剑锋挥舞而出并没有任何花哨动作,也没有任何多余反应,只是单纯刺出一剑,可这一剑,却一瞬间将湖面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缝,无数水汽蒸腾升起,汇聚成一柄柄小剑随着剑罡一同刺向江天。 剑锋凌厉飞快,几乎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似乎又横梗了许久,仿佛一剑斩断了时间。 剑罡所去气势滔天,所向披靡,剑气散去的余波竟然将巨大的龙舟推出去了数丈,就连寒霜也面露惊色。 一剑斩不平,这是陈庆之的剑势,这一剑,是柳破虏耗尽心血教给他的一剑,就叫做「凌虚一剑」。 江天看着扑面而来的剑锋,终于动了,嘴角上扬的一瞬间他身影猛地向后一退,上一次后退江天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似乎也是面对一把剑的时候。 可陈庆之不给他任何几乎,凌虚一剑以刺破凌虚之势冲去,一往无前,不死不休。 青色剑芒刺地众人都是微微眯眼,只觉得剑芒已经将江天整个吞噬,龙舟之上,寒霜头一次不安起来。 直到青色剑芒散去,他连忙翘首看去,最终看到了那两个对立而站的身影。 陈庆之持剑而立,剑锋之上依稀仍有青色剑气流转,宽大的剑锋抵在江天的面门之上。 烟雨楼众人皆是一喜,忍不住侧目定睛看去,渐渐的剑气消散,众人却都瞳孔一惊愣在了那里。 青铜古剑抵在江天额头却是无法再近一步,因为江天的左手两指不偏不倚夹在了剑锋之上,两道冰冷寒气围绕的手指犹如两块冰雕一般,触碰在剑锋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冻印,也抵挡住了无双的剑气。 但江天靠的并不是这两指头,而是一柄插在陈庆之腹部三寸的长刀。 长刀很细很薄,如同蝉翼一般几乎透明,长刀出现的一瞬间江雨禾惊呼一声捂住嘴巴,而后连连朝陈庆之奔去。 苏墨瞳孔一缩低声道:“昆吾刀...江天的佩刀”。 江天的额头上滴下几滴鲜血,落在他的眼前,江天微微一笑:“还有几分剑势,能让我流血...倒也算做到了”。 而此时的陈庆之已经完全动弹不得,江天的寒气透过昆吾刀传到他体内,即便在纯阳之气和浩然之气作用下也仍旧伤到了经脉之内,他眼角余光看到了江雨禾奔来的身影,想要阻止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心中愤怒而又无力,江天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江天也看到了江雨禾,冷冷一笑随手一挥,江雨禾只觉得双腿上笼罩了一层寒雾,身行一顿渐渐跪了下来。 “好好看着,惹怒本堂主之人,会有怎样的下场”江天扭头看向陈庆之道:“除了四绝其他三人,你是唯一一个让本堂主拔刀的人,能死在昆吾刀下也算不虚此生了”。 《控卫在此》 “义父!不要!”江雨禾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江天抽出昆吾刀,陈庆之无力向后退去,而江天的刀已经挥了起来。 “江天~,你不是很想赢流云嘛,那你自己试试吧”忽然不远处的苏墨竟然站起身说道,只见她拿出一尊泛着奇光异彩的小塔,倏忽间就砸向了江天。 “琉璃幻彩塔?!”江天神色一变愤然喊道,可小塔已经砸在了他脚下,猛然爆出了炫目的异彩。 第二百五十六章 幻术 “琉璃幻彩塔?原来真的一直在楼主这里”方白微微一惊道,他的话也让众多烟雨楼弟子想起关于琉璃幻彩塔的种种传言。 琉璃幻彩塔,全身七彩颜色却不过巴掌大小,与兼爱盾、非攻剑和神之护具并成为烟雨楼四大至宝之一。 但琉璃幻彩塔却是四大至宝中最为神秘的存在,神秘到烟雨楼一众弟子都不知道它究竟有什么作用。 非攻剑和兼爱盾一攻一守,神之护具无异于辅助神器,相传烟雨楼祖师爷便是靠着这三大至宝,曾经一度立于世间巅峰。 但唯独这琉璃幻彩塔,在烟雨楼的记载中甚至从未有人使用过,不免多年来有许多人怀疑过它是不是真的存在亦或是徒有虚名而已。 但方白三人作为为数不多知晓琉璃幻彩塔存在的人,此刻心中半是欣喜半是惆怅。 琉璃幻彩塔能够位列四大至宝定然不是徒有虚名,但它的厉害并不是外在的,而是在一个“幻”字。 世人习武大多循规蹈矩,但仍有少数人会追求一些所谓的旁门左道,譬如机关术、暗器、也如幻术,幻术虽属小道,但其实同样法出自然, 一如冷血幻化苏荷模样,幻术走的便是眼见未必为真的虚无之术,而这世上幻术的鼻祖便是诸子百家中的阴阳家。作为阴阳家的继承者,烟雨楼同样传承了这一神奇之术,但幻术在烟雨楼却并未像机关术和占卜术发扬光大,并非是幻术不如前两者,而是因为幻术修炼条件实在苛刻。 修炼幻术要精神力异常强大,更要内力深厚,悟性超然,尽管烟雨楼历代不乏许多聪慧之才,但能够将幻术学会的仍旧是少数,故而久而久之便暗淡了下来,可即便如此,烟雨楼历代楼主和长老都清楚楼中存在着一件集幻术大成于一体的绝世机关,那便是琉璃幻彩塔。 在祖传秘闻中曾经提过,琉璃幻彩塔施展起来,可令被困者神魂颠倒、陷入自身噩梦永远无法自拔,几百年前烟雨楼祖师便是凭借琉璃幻彩塔击败了当世第一的剑客,而那人便是后来巴蜀剑派的开山鼻祖——白仲。 或许是二人心心相惜,也或许烟雨楼为了给白仲一个面子,此事乃烟雨楼机密,历代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但足以证明琉璃幻彩塔的厉害。 只可惜,阴阳家传下的幻术一道注重个人领悟,历代烟雨楼能领悟幻术真理的本就极少,更别提能够驾驭幻术大成的琉璃幻彩塔,而除了极难驾驭外,烟雨楼之所以不用琉璃幻彩塔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件宝塔一旦施展幻术便要彻底消沉二十年,换句话说,琉璃幻彩塔二十年才可以用一次。 物以稀为贵,除非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烟雨楼绝不会动用琉璃幻彩塔的,但此时此刻便已经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了。 二十多年前门中传言琉璃幻彩塔已经丢失,只有方白知道其实是被苏墨带到了身边日夜参透,至于目的...那时候的苏墨只有击败流云剑一个目的。 不曾想二十多年后,苏墨竟然真的用出了琉璃幻彩塔,但对面那人却换成了江天。 七彩光华缤纷绚烂,一尊惟妙惟肖的宝塔虚影霎时间浮现起来,一瞬间便化作数丈之高,七彩之光照耀的寒冰湖面都泛起了阵阵光彩。 宝塔的虚影不偏不倚罩住了江天,后者神色一变,原本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怒意。 “苏墨!你以为这区区幻术就可以困住本堂主嘛”江天冷冷一喝道。 “呵呵,我烟雨楼传承自阴阳家上古幻术,岂是你能懂得,万物本就虚实结合,虚中带实,实中有虚,讲究一个「虚、实、方、圆、静、动、分、合」,至于你所见是虚还是实,就看你心中魔障如何了”苏墨手中结出一个奇妙法印说道。 只见一息间,那琉璃幻彩塔光芒大作,照耀的众人纷纷扭过头去,再一回头时,只见高大的宝塔虚影光彩依旧,可那盏宝塔原身却是瞬间灰暗了下去,径直飘落在了苏墨手上。 对面的江天被光彩笼罩其中,浑然看不出他在其中遭遇了什么,只是一连几息都安静无比,直到听到一声江天愤怒的吼声:“苏墨!~尔敢!”,怒吼声戛然而止,下一瞬却是江天一阵闷哼声传出,犹如遭到了什么重击一般。 “不好,堂主有危险,众弟子听令,下船杀敌,务必护住堂主安全!”寒霜立于龙舟之上,见状一惊顿时下了命令。 接到命令后只听一声鹰啸冲天而起,下一瞬数百黑衣人纷纷跳落下船,长刀出鞘,杀气四起。 “烟雨楼弟子!迎敌!”方白怒喝一声,袖袍一舞,怒目圆睁直冲对面的寒霜,在他的带领下,身后一众烟雨楼弟子纷纷拿起兵器冲了过去,积攒许久的仇恨在此刻也化作无尽的杀意,愤怒地洒向对面的黑衣人。 一时间双方交战混在一起,一股股鲜血流淌出来,将澄清的冰湖染成了血色。 方白袖袍狂舞,一柄紫光长剑被他握在手上,剑身上不断浮现紫色雷电,挥舞起来电闪雷鸣,这同样是一剑机关器,名为「紫云剑」,是方白采取雷电之威打造出的宝剑;而他对面的寒霜手中握着一把一丈多长的宽大长刀,刀刃锯齿分布,甚是可怖,这便是寒霜威震江湖的佩刀「犬牙」。 不同于西风的迅猛泠冽,寒霜的刀大开大合更加气势恢宏,看似刀刀缓慢,却气势惊人,卷起周身数丈气流,令人不敢正面对抗,若是换在从前,方白定然会采取迂回战术与寒霜拉开距离,但此刻他却也不敢后退,因为他知道他一旦远离寒霜,那柄恐怖的长刀顷刻间就可以杀死无数烟雨楼的弟子。 一刀一剑交锋之下,方白被震的连退数步,脸色霎时间一白。 “方老头,不是什么刀都可以随便接的,你年轻二十岁还行,现在...省省吧”寒霜傲气道。 “方老大,他看不起咱们老的,咱就一起上教训教训他”这时一柄弩箭刷的一声飞出,凌厉气势逼的寒霜连忙侧身一闪,来人正是那袁中山。 “老三,你不帮帮老二,我这边...”方白沉声道,看向另一边和冷雪交战在一起的谷老二说道。 “行了,都这个时候咱们就别死要面子了,老二用的火雷之术正好克制那娘们的短刀和魅术,倒是这个家伙棘手的很啊”袁中山连忙说道。 正如他所说,冷雪用的是一柄短刀,名为「幽罗」,加上她精湛的踏雪无痕身法以及举手投足间的魅惑之术,换做别人只怕都难以招架反倒会被她出其不意所杀,巧的是谷老二却并不与她近身交手,他手中握着一颗颗黑金之色的铁球,铁球落下却顷刻间霹雳炸响,不仅让冷雪无法施展身法接近他,谷老二更是利用烟尘遮掩甩出手中一道镰刀,镰刀一出自带炽热的火焰,速度飞快而且有来有回,谷老二便利用这火雷之术逼的冷雪连连躲避却也无法逃走。 “那好,咱们速战速决!”方白点了点头,持剑瞬间冲向了对面的寒霜,而精通连弩之术的袁中山则站在外围,一道道凌厉弩箭射向对面。 “哼!”寒霜并未多言,丝毫不惧冷哼一声,手中大刀猛地一挥就卷起狂风大作,一刀吹散弩箭,而后气势不减迎面与紫云间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以一敌二,却是仍占上风,这便是听雪堂大护法寒霜的实力,竟然丝毫不在当初那西风之下。 方白和袁中山眉头一紧,显然被寒霜恐怖实力所惊,不仅是寒霜,除去因为被克制导致有些狼狈的冷雪,那数百听雪堂精锐个个实力不菲,手中长刀挥舞之下气势凌厉,一个个杀气腾腾、寒气逼人,这些在西域常年厮杀的听雪堂杀手,不论实力还是临战经验,都不是烟雨楼弟子可以比的。 一时间场面上看去,一名听雪堂弟子便可以从容应对四五名烟雨楼弟子,若不是烟雨楼弟子还可以利用机关之术牵制以及一腔怒火下多少有些悍不畏死,只怕已经抵挡不住了。 听雪堂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中原武林这么多年,这份恐怖的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好在楼主还困住了江天...”方白庆幸道,不由瞥了眼依旧光彩夺目的宝塔虚影。 “婉莹,快去带那两个人出来”苏墨嘴角微微渗出血丝强撑着说道。 苏婉莹闻声赶忙朝着宝塔虚影旁的陈庆之和江雨禾跑去,失去江天的压制江雨禾已经缓缓站了起来,搀扶着重伤的陈庆之想要远离江天。 “额啊...你不许走!给我过来!”忽然宝塔虚影中一道冷冰冰的怒吼声传出。 江雨禾脸色一变,连忙拉起陈庆之朝着苏婉莹而去,可忽然间宝塔虚影上发出一道宛如雷鸣霹雳的巨响,宝塔虚影猛地一晃,一道气息竟然冲了出来,轰然间将苏婉莹震退数丈。 “大姐姐,快过来!”苏婉莹连退几步喊道,眼中一阵惊恐,江天竟然被困琉璃幻彩塔的幻境中仍可以发出这么恐怖的气势阻挠自己。 “你!...给我进来!”江雨禾正要动身,却发现一道恐怖的吸力传来,如同漩涡一样拉着自己朝着琉璃幻彩塔中而去。 “大姐姐!”苏婉莹惊呼一声。 “带他快走!”江雨禾一掌推开陈庆之喊道,下一瞬却被漩涡拉进了宝塔虚影中再没了声音。 《青葫剑仙》 “娘,大姐姐也进去了怎么办?”苏婉莹忙回头带着哭腔问道。 苏墨微微一叹道:“娘也没有办法,能够驱动琉璃幻彩塔一次已经是娘的极限了,琉璃幻彩塔一旦施展便不再受我控制了,你还是先去把那小子带过来吧”。 苏婉莹痛苦地点点头,杨华连忙奔去与她一同将陈庆之带了回来,苏墨撇了眼重伤不醒的陈庆之幽幽一叹道:“你和他真是像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退路 栖月谷,冰冻的湖面上,杀声震天。 即便烟雨楼弟子拼尽全力,但当一开始的一腔热血逐渐因为实力差距而生出畏惧后,场面逐渐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烟雨楼弟子已经死伤过半,听雪堂却气势如宏。 方白和袁中山用尽全力抵挡着寒霜,可自己也是受伤不轻,另一边的谷老二,身上的雷球也已经所剩不多了。 “楼主,咱们该怎么办?”袁中山向苏墨问道:“擒贼先擒王,能不能在幻境中直接杀了江天,这样就可以震退听雪堂了”。 苏墨却是摇了摇头道:“琉璃幻彩塔的幻境谁也不能从外面进去,想要江天死只能靠琉璃幻彩塔本身的力量,但是...只怕也做不到“。 ”什么?不可能,琉璃幻彩塔连白仲都可以战胜,难不成江天比白仲还厉害?“袁中山射出一箭后惊讶道。 ”他与白仲谁厉害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不如祖师”苏墨轻叹一声道:“我钻研琉璃幻彩塔二十年,我很清楚琉璃幻彩塔的威力,若是能够全部施展定然可以战胜江天,但是即便我能过领悟阴阳幻术,但琉璃幻彩塔共有九层,我却只能运用五层,而我身中剧毒,刚刚只能动用琉璃幻彩塔的四层威力罢了,想要借此杀了江天...恐怕不够,若不是他心中有执念魔障,说不定连困住他都做不到”。 “这...这该如何是好”袁中山闻言无奈一叹道,此时的局面对烟雨楼来说已经是危在旦夕了。 “婉莹你过来”苏墨忽然对苏婉莹道。 看着苏婉莹走来苏墨摸了摸女儿的秀发而后道:“咱们烟雨楼如今已经是危难关头,娘亲无用保护不了咱们的族人,但是咱们烟雨楼弟子继承先祖大志,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绝不能让先祖遗愿就此断绝,否组娘亲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列为先祖了”。 “娘~”苏婉莹带着哭腔说道,可还未开口苏墨就打断道:“你很聪明,知道娘的意思,娘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婉儿,你是烟雨楼少楼主,终究有一日你要接过这个担子的,虽然这一天来的快了些,但娘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为今之计,娘亲就算拼死也要让你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才是咱们烟雨楼唯一的希望了”苏墨抹去苏婉莹流出的泪水继续道:“带上琉璃幻彩塔,这样四件至宝三件就在你身上,至于非攻剑...并不在咱们烟雨楼,娘亲当年把它送给了一个...故人,因为这个故人是娘给你留的唯一退路了”。 “娘~我不走,我要和你们一起迎敌,我不要一个人走!”苏婉莹摇头哭道。 “好孩子,你能不能答应娘,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重镇我烟雨楼,可以吗?”苏墨眼神中不舍、惋惜和疼爱溢于言表。 苏婉莹悲泣地埋下头,在苏墨怀中万般无奈点了点头,樱嘴轻咬无声悲戚。 “这是地下藏书阁的地图,上面标写了从藏书阁如何能走出深山去往那个娘为你准备好的退路,到了那里你告诉来人你是我的女人,他自会保护你的,而藏书阁中都是先祖呕心沥血珍藏的典籍,你进去后娘会彻底关死通道,这也算保全了先祖遗愿了”苏墨继续说道。 “娘,我不想走~”苏婉莹哭成泪人一般。 “你会照顾好他的,对吗?”苏墨忽然看向杨华问道。 杨华一怔,旋即重重点了点头。 苏墨又看了眼陈庆之,忽然淡然一笑转过身去。“快去吧,我和方伯他们会拦住他们的”。 可苏墨忽然眼神一怔,却发现不知何时方白闪到了自己身前,一掌拍到了苏墨脖子上令其昏了过去,然后看着怔怔出神的苏婉莹将苏墨缓缓放下道:“少楼主,保护好楼主,照顾好自己,方公公顾不上太多了”。 苏婉莹宛如失神愣在了那里,直到方白慈祥一笑后再次持剑冲向寒霜。 方白三人自幼便入了烟雨楼,救下他们的是当初的老楼主苏玄衣,而如今他们也愿用性命救下苏家后人。 “我烟雨楼弟子,誓死保护楼主和少楼主,妖邪在前,可有贪生怕死之辈?”方白大喝一声响彻云霄。 烟雨楼一众弟子纷纷一震,眼神逐渐决绝起来。 “苏家子弟,为的是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先祖宏愿字字铿锵,纵使身死,初心不改!不怕死的同我方白一起为苏家,为烟雨楼舍身取义!”方白声音划破长空。 “保护楼主!” “保护少楼主!” ”我苏家弟子,没有孬种!” “我苏家弟子不怕死,恶贼受死!”。 ... 一声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方白众人悍不畏死地再一次挡住了一柄柄长刀。 漫天的呐喊声将刺骨的寒气都震退了几分,苏婉莹泪水打湿了发鬓和衣领,只能在杨华的拉扯下往身后退去,耿壮一把抗起陈庆之和苏墨,深深望了眼困在光影中的江雨禾,无奈一叹转身离去。 苏婉莹走进烟雨楼,环顾了一圈这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终于闭上了眼睛打开了一处机关,只听轰隆一声,在泪水滑落的同时一道深深的甬道出现在了下方。 烟雨楼的楼下竟然藏着这样一处暗道。 苏婉莹深深望了眼身后厮杀的方白等人,深深鞠躬作揖后才带着众人走进了暗道,然后用尽全力毁去了这甬道的开关,看着上方通道永久地合拢在了一起,苏婉莹无力地蹲下身子痛哭起来。 “方公公,袁公公,谷公公,封回师兄...对不起”苏婉莹哭的如泣如诉,泪流不止。 “苏妹妹,先去那退路之地吧,苏前辈还中着毒,还需要想办法救她才是...我们不能辜负了方前辈他们的大义”杨华蹲下身环抱住苏婉莹说道。 苏婉莹微微颔首,看向苏墨苍白的脸后抹去泪水,一言不发站起身带着众人朝里面走去。 这地下放着无数放着光彩的夜明珠,即便是地下却也清晰可见,杨华侧目一看,两旁石墙上有着无数窟窿,每一个窟窿里都放着一卷卷古籍和经书,想起苏家先祖在战乱中收集典籍为后人留的大志,杨华明白这地下便是苏家用来藏书的地方了。 苏家先祖历经千难万险收集典籍,苏家后人身死也要保住这些典籍,也许许多年后烟雨楼和苏家已经不为人所熟知,但只要这些典籍能够流传下去,这份功绩必当青史留名,彪炳千秋。 杨华心中深深一叹,连忙又跟着苏婉莹超前走去,这地下藏书阁宽阔异常,仿佛将栖月谷挖空一般,直到走了许久,众人才走到地图上标明的出口。 众人寻着光亮走出,却发现这里已经出了栖月谷,四周青山翠绿,树荫环绕,按着苏墨给的地图众人在山里又走了半日,直到走到一处宽阔之地赫然发现一间木屋出现在了眼前。 杨华疑惑之下正要上前查看,忽然木屋房门被打开,耿壮正要作势护住众人,却发现一名小沙弥好奇地张望看向众人,旋即笑着跑来道:“真的有人来啊”。 “额,小师傅,你是?”杨华一怔看向小沙弥问道。 小沙弥打量了杨华一眼道:“这位施主好生面熟,呵呵,小僧了心,奉方丈之命在此等候多时啦”。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疑惑,此番出来他们也是情急之下的选择,怎会有人提前知晓? “小师傅,你是哪个寺庙的,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这里的”杨华不由问道。 “小僧乃洛阳白马寺的,我并不知道几位会来此地,只是方丈知道...其实方丈应该也不知道,只是方丈每日都会命人来此地查看,方丈说终有一日此地会有人前来避难,若有那一日命我们一定要将人带回寺里的”了心说道。 “白马寺?那你说的方丈是...”杨华一惊忙问道。 “自然是昙鸾方丈啦”了心笑了笑道。 “原来是昙鸾方丈,怪不得...”杨华怔怔点了点头似懂非懂说道,他曾经在白马寺学习佛经多年,与昙鸾方丈亦师亦友,此刻听到来人竟然是昙鸾方丈派来的不由一时有些恍惚。 “怎么会这么巧,白马寺的人怎么会在这?”苏婉莹泪痕已干,但仍是一脸苦闷说道。 “也许苏楼主口中的故人...就是昙鸾方丈?“杨华忽然想到便说道。 苏婉莹微微一怔,她从未听过苏墨和白马寺还有交情的,但看着眼前了心真诚的眼神,加上如今进退两难,苏墨中毒,陈庆之昏迷,就算不信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好吧,那就有劳小师傅带路了”苏婉莹淡淡说道,眉宇间的哀伤让杨华看了一阵心疼。 “呵呵,那几位就跟我走吧,我可真幸运,这么多年师兄师弟都来过,竟然只有我等到了诸位有缘人”了心笑了笑带着众人缓缓离去了。 ... ... 栖月谷内,到处都是鲜血和尸体。 寒霜推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方白,无奈地叹了口气,烟雨楼最后爆发出来的视死如归实在可怕,五百听雪堂精锐竟然折损一半,就连自己都受伤不轻。 “哼,螳臂当车,这些男人真是蠢的不一般”冷雪抹去嘴角鲜血冷笑道:“他们以为这样我们就不知道苏墨去了哪里吗?”。 说着,冷雪身上忽然泛起一阵绯红之光,伴随冷雪皱眉一阵低吟后缓缓散去。 “这就是你藏在苏婉莹身上的追魂蛊?你确定能知道他们的位置?”寒霜冷冷问道。 “呵呵,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地方我真是没想到啊”冷雪妩媚地一笑道:“洛阳,白马寺~”。 忽然,一阵清脆的破碎声传出,冷雪二人连忙侧目看去,只见那琉璃幻彩塔的虚影终于破开,露出里面的两人来。 其中一人披头散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他的眼中布满了可怖的血丝,正是那不可一世的江天。 “这幻境竟然让堂主如此狼狈...”冷雪忍不住惊讶道。 “原来是你...那人竟然是你!”忽然,瘫坐在江天一旁的江雨禾漠视着江天怨恨地说道,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刚刚的所见。 那是一柄泛着幽蓝色的宝剑,被江天握在手中的承影剑! 第二百五十八章 缘起缘灭缘自在 “他们去哪了,非攻剑找到了吗?”。 江天并未搭理江雨禾而是转而对寒霜问道。 “冷雪查到他们去了白马寺,非攻剑也并未找到,我想应该在苏墨手里”寒霜如是说道。 “白马寺...“江天冷冷说道:“不管是谁,挡我成事者都得死!“。 ”即刻启程白马寺!“。 江天身后,江雨禾神情恍惚,他看着这个原本最熟悉的身影却觉得自己二十年来从未看清过对方。 幻彩琉璃塔会让人生出心中最偏执的魔障,并且会引出隐藏在心中所有的秘密。 而刚刚幻境中江天的魔障,赫然就是消失多年的流云剑。 而江天的秘密也在琉璃幻彩中一览无余,那个一身黑衣的杀手,手持承影剑冒充着流云剑滥杀无辜,只为了将这一切栽赃给流云剑。 这一切都被江雨禾亲眼目睹着,这个虽然从未对自己有过多少关心的义父,一直让江雨禾敬重有加的长辈,竟然就是害了她师傅的罪魁祸首! 一阵眩晕骤然袭来,江雨禾无力地晕了过去。 ... ... 往东百里,有一座热闹非凡的城池,便是世人皆知的洛阳城。 城中有一座寺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下佛门弟子尊称其为「祖庭」,便是那白马寺。 据传东汉永平七年,明帝闻西方有异神,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天竺求法。永平十年,二位天竺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同返国都洛阳。汉明帝见到佛经、佛像,十分高兴,对二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当时负责外交事务的官署“鸿胪寺”暂住。 永平十一年(公元68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 自那时起白马寺之名天下皆知,随着佛教的发扬光大,白马寺的地位日益尊崇,即便历经灭佛波折,也还是重振辉煌,在世俗与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走进白马寺,这座佛家祖庭的布置比起它的名声就显得内敛许多,没有多少富丽堂皇,梵音香火环绕其中,此时正值深秋,枯黄的落叶被僧人们清扫成堆,水缸中还残留着昨日夜里落雨留下的雨水,一切都是宁静而又平常的。 白马寺后院的一间禅房,朴素淡雅,飘着缕缕茶香。 这里是白马寺方丈的禅院。 苏婉莹静静坐在椅子上喝下一口清茶,再抬头看向那个与杨华坐在蒲团上的僧人,不禁再次感叹起来,这世上众人只道白马寺昙鸾方丈乃当世四绝,号称肉身菩萨,据说一身无相功练的出神入化、金刚不坏。 但昙鸾方丈深入浅出,很少出现在世人眼前,又有几人知道名震天下的昙鸾方丈是个容貌俊美异常的和尚呢。 “方丈,苏楼主还是郁郁寡欢的,会不会毒还没解干净?”杨华对昙鸾问道,他自幼就见过昙鸾方丈,对于对方出乎意料的俊美早已经习惯。 “那毒不算重,贫僧已经解开了,只是苏楼主心中的毒...需要时间去缓解”昙鸾手中的佛珠微微一顿,眼眸瞥了眼苏墨微微一叹。 “那陈大哥他没事吧”杨华继续问道。 “无碍的,他虽然受了很重的内伤,不过...他体内有大造化,只是需要休养些时日罢了“昙鸾说着眼前忽然浮现出陈庆之的模样,昨日他为陈庆之疗伤时也感受到了他体内那精纯的纯阳之气。 昙鸾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服用了归元丹的效果,只是天下能炼出归元丹的只有白马寺,而白马寺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出过归元丹了,上一颗归元丹还是上一任方丈将半身功力耗尽所炼,却已经早早赠予了一个故人...。 昙鸾细细想着陈庆之的模样,又看了眼苏墨而后道:“缘起缘灭缘自在啊”。 “杨施主,你既然回到了洛阳,可要告诉将军和夫人?”昙鸾忽然对杨华问道。 “不了不了,我...我事情还没办完,还不到时候”杨华瞅了眼苏婉莹说道。 “方丈,您跟苏楼主到底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何苏楼主在危难关头想到的退路竟然是白马寺呢?”杨华赶忙转移话题一股脑问出了问题。 昙鸾笑了笑道:“都是往日之交,不提也罢”。 “哼”苏墨坐在窗边却是一声冷哼,自从被昙鸾酒醒后她就没有离开过窗边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们来了”可苏墨忽然又说了第二句。 昙鸾微微点头站了起来,走在窗边淡淡道:“放心,有我在”。 “方丈,可是有什么问题?”杨华起身紧张道。 “施主安心,白马寺踏不了”昙鸾笑道。 ... ... 一盏茶后,洛阳城外枯黄的杏树林中,有两道身影落在树上隔空对望。 一人黑衣长发,随风飘舞,另一人是个和尚,俊美异常,高大健朗。 “昙鸾方丈,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江天嘴角微微一扬说道。 “阿弥陀佛,与江堂主足足十八年没见了”昙鸾双手合十道。 “十八年前,方丈独自一人就敢奔赴天山,那天虽然你我并未交手,但隔空比拼内力整整半日不分上下,时至今日我依旧记忆犹新啊”江天回忆道。 “当日是为去听雪堂寻找流云剑,并不想和江堂主动手”昙鸾继续道。 “那今天呢,会动手吗?”江天声音一冷,恐怖的寒气瞬间席卷半片树林。 “四绝之间,不该随意动手”一道如同敲钟般的梵音从昙鸾口中喊出,一瞬间震碎了江天的大片寒气。 江天微微皱眉道:“方丈的无相功又精进了不少啊,看来方丈离天人又近了一步啊”。 “贫僧佛心已有业障,此生都不会入天人境了”昙鸾在江天微微一怔的神色后继续道:“江堂主已经有伤在身,今日你...不是我的对手”。 江天冷冷一哼,却是二话不说手中一柄冰刀赫然飞出,一瞬间飞到了昙鸾身前,可昙鸾却是躲也不躲,静静呢喃一句禅语就被那冰刀砸了个正着。 可一息后,昙鸾却是毫发无伤,面色依旧。 “当年烟雨楼说方丈是「肉身菩萨」,并且称方丈金刚不坏即使四绝中其他人也难以破开你的金身,果然名不虚传”江天沉声说道。 “呵呵,我的确受了伤,或许今日与你交手还真赢不了你,但你想必也清楚,即便我受伤你想赢我也并不容易,我只需要拖住你,而我手中的听雪堂精锐,你觉得你那些吃斋念佛的弟子能挡住多久?”江天冷笑一声道。 昙鸾抬起头看了眼江天而后道:“所以贫僧只是来挡下江堂主,并非要胜过江堂主...只要江堂主今日退去,我可以给江堂主想要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江天凝视昙鸾道。 昙鸾微微一扬,一件手臂大小长短的木匣子出现在他手中,木匣子出现的一瞬间江天眼神猛然一凛道:“非攻剑!竟然在你手中”,声音中淡淡多了几分忌惮。 “江堂主不用担心,贫僧不会用剑”昙鸾淡淡道:“这就是江堂主想要的,我可以给你,堂主退去便是”。 “哦?方丈如此大度,不怕我拿了非攻剑再反攻过来?”江天冷笑一声。 “堂主要的是非攻剑,并非贫僧的人头,又或者说堂主真想要贫僧的人头,只怕也要耗费不少力气,到那时堂主可没精力对付真正想对付的人了”昙鸾淡然道。 “哈哈,方丈既然明白那我就不多言,只要白马寺不与我听雪堂为敌,我江天自然不愿多你一个敌人”江天冷傲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昙鸾双手合十,随即将非攻剑匣一甩飞到了江天手中,片刻后,杏树林中寒气消散,一切复归平常。 ... ... “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送给人,你也不问问我吗?”昙鸾走回洛阳城时,在城门口遇到了久等的苏墨。 “剑再好,也不如人重要”昙鸾淡淡说道:“再者,一柄剑而已,终究只是外物”。 “他杀了我族人,我说过要他血债血偿的,若他有了非攻剑我怎么血债血偿?”苏墨韵怒道。 昙鸾却是径直走近苏墨,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该偿还的都将偿还的,我答应你,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还算出家人吗?”苏墨却是冷冷一笑。 昙鸾身子一颤,旋即一叹道:“即便不是出家人,我也答应你”。 二人四目相对一刹那,苏墨不由一怔旋即赶忙躲开。 “那个杨华是你俗家弟子?”苏墨突然问道。 “呵呵并不是,杨施主颇有佛性,与我十分投缘,算得上亦师亦友吧”昙鸾微微笑道。 《仙木奇缘》 苏墨洒然转身留下一句:“他喜欢婉儿,喜欢的很深...”。 昙鸾前行的脚步停蹲下来,好一会苦笑一声:“那他比我有缘份”。 半晌后,昙鸾才回到了白马寺,古寺响起暮鼓声声,斜阳晚照,留下僧人们长长的声音和悠扬的梵音。 “该去见见那个小子了”昙鸾迈进古寺,心中想起了陈庆之。 有些事,需要真相大白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陈年旧事 洛阳,白马寺,方丈禅房。 陈庆之压住腹部传来的阵阵刺痛,距离他醒过来过去了三个时辰了,身体上的痛依旧掩盖不了心中的失落。 杨华看着终于坐下的陈庆之默默松了口气,他们几人合力才挡住一心想去独自救江雨禾的陈庆之。 “阿弥陀佛,施主醒来了”昙鸾踏进禅房轻声道。 陈庆之抬起眼看了眼和尚,和尚的俊美让他微微一怔旋即说道:“谢过大师相救之恩,只是堂堂白马寺方丈面对江天的挑衅,就只是选择退缩吗?”。 昙鸾闻言并未发怒只是一笑道:“二十年前贫僧与江天不分伯仲尚且拿他没有办法,而如今贫僧佛心大乱,其实单纯靠着气势劝退江天已经是极限了,而江天的气息却比二十年前强了不少,真要动手贫僧不是他的对手”。 “江天...你们怕他我可不怕,大师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但晚辈还要去救人,就不多打扰大师了”陈庆之冷冷说道。 “陈大哥不可!这一切都是江天的阴谋,他要的就是所有人自投罗网,他好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杨华赶忙拦住陈庆之道。 “就算他江天有三头六臂,还能杀了所有人不成?”陈庆之嗤之以鼻道。 “这并不是江天一人的计划...还有一人相助“杨华欲言又止,陈庆之一时心急忙问道:”到底是谁你快说啊“。 “那人...其实是家父...“杨华无奈说道,陈庆之顿时一怔。 “施主有所不知,这位小施主乃北朝大将军杨大眼之子,而他的父亲生平有一夙愿便是铲除中原武林人士”昙鸾淡然说着,仿佛早就知道了其中秘密。 “呆瓜你爹...你爹真是大将军啊”苏婉莹惊道。 “并非我有一隐瞒,我本来就是偷偷跑出家来的所以不想给大家惹麻烦”杨华顿了顿继续道:“其实我离家的目的就是想去找到陈大哥和江姐姐,只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你们就在我身边我却不自知”。 “你那日突然说有重要事跟我和雨禾说,难不成就是你说的阴谋?”陈庆之忽然想起道。 “嗯嗯,那日我在家中书房忽然看到一名神秘女子前来,我前去偷听便听到了她和父亲的密谈...”杨华旋即将自己听到江天与杨大眼要以江雨禾和流云剑为诱饵围杀中原武林高手的计划和盘托出。 众人听的心中震惊不已,纷纷凝眉安静下来。 “他来借非攻剑我就猜到,最近江湖上传的”流云剑“重出江湖滥杀无辜,想必那个人就是他假扮的,为的就是引起众怒好让天下英雄都去龙虎山围剿流云剑”苏墨沉声道。 “半年多前,有一则关于传国玉玺在流云剑手上的流言忽然传出,北魏国主还曾亲自向我询问过,后来贫僧拒绝出山争夺,可却听说北魏另寻他人帮忙了,此时想来,这民谣的始作俑者只怕也是江天了”昙鸾忧心忡忡道。 “他为什么非要陷害流云剑来达成目的?流云剑不是他的副堂主吗?”陈庆之不由疑惑道。 “哼,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去做副堂主”苏墨冷冷道。 “当年我受人之托调查此事,时至今日我终于知道了当年的一切缘故,诸位只需要稍等片刻即可”昙鸾说着看了眼苏墨,后者眼中闪过一丝震动又压了下去。 不一会,忽然听的屋外走来一人,陈庆之几人连忙看去,只见一名老者缓缓走去,白发长须却有着一双令人生畏的凌厉双眼。 ”魏爷爷?“陈庆之和耿壮连忙站起身惊呼道。 这名老者二人并不陌生,竟然是当初在荆楚大地见过的茶摊老者。 “公子多日不见,如今看来今非昔比了啊”老者缓缓上前笑道。 “魏爷爷,你怎么来这里了”陈庆之忙问道。 “月儿受方丈大恩收为俗家弟子,我也答应方丈将恩公和江天的故事公之于众”老者对着昙鸾抱拳道。 “他叫魏无涯,二十年前有个响亮的名号「千面刀君」,据说除了高深的刀法更有一身伪装之法造诣颇深,谁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的,不知如今这张脸可是真的?”苏墨幽幽问道。 “苏楼主竟然还知道老朽的名号真是难得,老朽的假面只会留给敌人,而各位并不是老朽敌人,自然看的是我的真面目”魏无涯笑着说道。 陈庆之与耿壮面面相觑,不曾想当初偶然相遇的老者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魏无涯,难怪他随手做的假面就栩栩如生。 “施主既然来了,就将真相告诉大家吧”昙鸾说完,魏无涯点了点头便开始讲述一段陈年旧事。 “曾有一少年姓李名长安,生于长安,长于长安,他家虽非大富大贵,倒也算书香门第,少年自幼读书,一读便是十五年。倘若世事总遂人愿,他如今该在长安做一名小官,远离江湖,平淡度日,过着与祖祖辈辈一样的生活。” “十五岁那年,少年遭遇突变,他的父母兄长都惨死在江湖人的刀剑之下,起因不过是一个江湖门派为了杀掉一名叛离宗门且躲藏已久的刀客。长街设局,八面埋伏,牵连进来的便是亲眼目睹的数十户人家,少年命大,那一日在学堂与先生多聊了一会,等他回来时,他只看到了长街上的殷红血色,倒地的父母睁着惊恐的双眼,手中护着气息全无的兄长。 他替父母合上双眼,散尽家财将家人下葬,两日中他苦干了这辈子所有的眼泪。 长安从来都不长安,这里的人,既会笑着亲切问候,互道家长里短,也会笑里藏刀尽显凉薄人性。这座千古都城,随时代与战火一同颓废,早已经没了当年的浩瀚大气,即便少年费尽心思,可他遇到的却是一张张冷漠的脸,最终这件事也只是草草结案,后来便无人问津了,或许因为官府早就被打通了关系,也或许官府面对江湖上的大势力选择了息事宁人。 又或许,唯一活下来的少年,没有足够引起重视的力量。 江湖事,江湖了,少年萌发出了这样的念头。 少年是不幸而又幸运的,他肩负着血海深仇活了下来。他离开长安,形单影只,没有去路,没了前程,这一路上他做过工,以少年人的瘦弱身体做成年人最苦最累的活,他受过欺骗,被骗去一身钱财还被打的遍体鳞伤,他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千奇百怪的事,他也会有一两个同伴,有时候也曾快活欢笑,偶尔和人说说满肚子的史书典故,但大部分时候,他都在月下独自惆怅。 有一日他在居住的破庙里与乞丐同伴闲聊,乞丐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围着他说“人太老实会被欺负的”。 “这句话是说人若不修身勤学,则为天地所不容,你们这样曲解是错的,人应当博学、明辨、慎思、审问、力行,才对得起一个”为“字...”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自己在学堂上学到的道理,可旋即他又无奈看着那些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道理懂这么多,那你不还是被人欺负?”乞丐嘲笑他,少年百口莫辩一时无语。 他也不由自主嘲笑起了自己。 那一天少年见到了另一个少年,那名少年背着一把长剑,风华正茂,他穿过风雨走进破庙对着少年拍了拍肩膀道:“他们都不懂你,我觉得你说的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心中有此道才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我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吗?我没有爹娘,兄长,没钱没势如何成事?” “你肯定能,我叫无名,我也无父无母,从小也是一个人长大,我也没权没势但我手中有剑,心中有道,就不怕有做不成的事,等你手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剑,一定也会成的”。 持剑少年给他留下了一些钱财便离去了,少年看着那柄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但那些时光飘摇而去,那些乞丐和那个持剑少年也渐渐不在他的身边,可少年从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从关中到了江南,从千里沃野到水乡泽国,如此三年就过去了,他活下来也许是靠着心中的信念,在完成最想要的报仇之前,他绝不能死去。 直到他又一次遇见那个名叫无名的少年,那是一场瓢泼大雨中,恰逢大雨倾盆,江河高涨,靠摆渡卫生的少年将自己的小船停在了江畔。 黑夜中他看到了无名,他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浑身是血,少年将重伤的无名剑客拖进船舱,无名憔悴的脸上映照着摇摆不定的烛光,手中握着一柄发着蓝光的宝剑,看到少年时无名笑了笑松开了剑。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唯独嘴角的笑意在表达谢意。那时候的少年还不知道,这个名叫无名的少年刚刚打赢了被称为魔头的恶人,阻止了被称为魔教的听雪堂滥杀无辜。 但少年不管无名受伤是因为恩怨情仇还是利益纠葛,他只记得三年前无名为自己仗义执言,他的心中将无名早就当做了朋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又一次散尽钱财救下了无名少年,醒来后无名淡淡说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往后的日子二人结伴而行,只觉得志趣相投,于是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无名更是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宗门的剑法传授给了少年,少年也将自己的血海深仇告诉了无名,无名答应与他一起寻找仇家帮他报仇。 一年时间过去,少年很聪明,在武学上进步飞快,可他不愿用剑而是喜欢用刀,大概是因为他的仇人用刀,所以他也想要刀来报仇,于是他将本已经练的不错的额剑法通通忘了,后来无名和他游历山川寻到了一把宝刀,又学了些简单的刀法,当时只觉得是开始,少年对迢迢前路还觉得无比惆怅。 时间一晃而过,无名和少年终于找到了当初那些刀客的下落,那是一个叫做「天刀门」的门派,几年前还算兴盛,可惜陷入江湖争斗太久遭遇了大劫,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一名老人和几名孩童守着门中的传承。 那一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落庭院,老人怀中有一个女婴,正依靠着荒凉院落的柱子旁,笑着看着几个孩童认真重复着一招一式。 忽然老人站直身子,他的腰杆挺直如同一杆枪一样,他的声音仍旧饱含豪情,可眼中的慌乱溢于言表。 西红柿 几个孩童停下动作,他们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走进来的两个少年,像是要从中看出花来一样,因为已经很久没外人来过了。 老人看了眼那个持剑少年忍不住握住拳头,他知道自己不是少年的对手,可他想要拼死保护这几个孩子。 少年看着眼前场景都是一愣,父母的惨死一幕幕袭来,尽管当年的始作俑者都已经死了可他的心中早已经充满了仇恨,于是他拔刀要砍向那几个孩童,但他万万没想到,无名在这个时候拦住了他。 “该放下仇恨了长安,将来的路走向哪里我不知道,但不该是一个只有仇恨的不归路了,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你若今天沾了他们的血,这份仇恨永远也不会消散了”无名希望少年放下屠刀。可对少年来说,这无异于背叛,他无比信任无名所以与他一路相随,终于到了仇人的门派可没想到拦住自己的,竟然是自己唯一的兄弟。 他发疯一样的怒吼挥刀,都被无名挡了下来,无名虽然年轻,但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剑客了。 少年放下了刀,冷下了两声,他转身走过那条来时路,踏过草木繁盛的小路,口中唱着如泣如诉的歌赋,他扔掉了无名帮他找到刀,喝光了二人一起买的酒,看着湛蓝的晴空,割袍断义,自此心中的仇恨又多了几分,而他恨的对象也变成了无名,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刀客,他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天上,偶有机遇,常陷险境,但却从不回头,他的刀法朴实而又肃杀。 再后来少年拜入听雪堂,当年那个差点杀了无名的老魔头临死前给他赐名江天,收他为义子传他刀法武功,而无名救下了那名老人和孩子,便是老夫和月儿,不到几年流云剑的名声开始响彻江湖,江天也成了魔教魔头,自此二人便再也回不到了从前。 江天恨流云剑,他要的不仅仅是杀了流云剑,还要他声名狼藉、颜面扫地,当初的流云剑因为善意和仁心阻止他复仇,他就要流云剑成为恶人,看尽世态炎凉。 于是二十年后,他和流云剑都成了天底下武功最高的四个人之一,但不同于江天被仇恨充斥毫无顾忌的内心,流云剑心中永远装着正义和感恩,尤其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剑圣白柳。 江天一直在等,直到他终于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就是因为一个女人流云剑最信任的师弟白子泓开始恨他,他联手白子泓给白柳下了毒,江天以解药为由逼迫流云剑背叛师门加入听雪堂。 流云剑没有犹豫,为了救下白柳他甘愿名声扫地去了被他镇压二十年的听雪堂,一时间震惊了整座江湖,可这还没有结束,江天开始实施自己的报复,他与流云剑本就身材相仿,穿上披风谁也看不出来,而世人更不会知道,流云剑曾经将自己的剑法一招不差都教过江天。 于是他装成流云剑,拿上他丢弃的承影剑,滥杀无辜,杀的满座江湖都开始恨流云剑,一夕之间,他从人人敬仰的英雄成了恶魔的代名词。 原本江天已经想好了就让愤怒的中原高手前来围攻流云剑,可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流云剑忽然消失了,而正逢当时南朝萧鸾造反大乱,围剿流云剑一事便被压了下去,直到二十年后,他又开始故技重施。 “二十年又二十年,江天从未放下过仇恨,不论是对我还是对恩公”魏无涯常常一叹说完了这段故事。 第二百六十章 龙虎起风云 十月二十,秋意正浓,一则消息震惊了整座江湖。 相传通缉许久的魔教少主江雨禾随同其师傅“流云剑”将要拜访龙虎山,二十多年前那一人一剑震慑天师府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江湖众人眼前。 一时间江湖上议论纷纷,人人都猜流云剑是想要借打压龙虎山重新威震江湖。 龙虎山上下一惊,但既然已经得知消息天师府众人也不会坐以待毙,据传龙虎山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待流云剑师徒二人的到来。 十月三十,据说这一天龙虎山电闪雷鸣,杀声震天,龙虎山死伤惨重,但依靠一门独到的阵法和特质的迷烟逼退了前来的“流云剑”并且生擒了江雨禾。 这一天江湖风云突变,自出山以来所向无敌的流云剑竟然有失手的时候,这让许多对其惧怕不已的人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妄想,妄想能够击败流云剑从而得到他身上传国玉玺的秘密。 十一月初二,龙虎山向外宣布开启“屠魔大会”,召集天下英雄共同围观斩杀魔教妖人,并声称给流云剑十日时间,七日内若不束手就擒上龙虎山,江雨禾便会人头落地。 消息一经传出,短短数日就传到了南北江湖各大势力手中,龙虎山对此极为重视,将此次屠魔大会看做龙虎山复兴之兆。 十一月初三,茅山上清宗飞书道贺-龙虎山,并尊称龙虎山为“正道魁首”,特邀请巴蜀剑派、怒江盟在内众多武林人士齐聚茅山后再一并上龙虎山道贺,以此彰显对龙虎山天师府的尊重。 龙虎山接信后并未回应,但陶弘景的话天下人却大多不得不听,于是一时间龙虎山变得稍微安静下来。 这一日正午,茅山上下刚刚用过午膳。 元符万宁宫内,断了一臂的孙颖达在杜光禄和陆冠辰的陪同下急匆匆赶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大殿内正在静静等候他们的陶弘景。 “掌教,那消息真是你放出去的嘛?”孙颖达快人快语立马问道。 “什么消息?师兄说清楚些”陶弘景不紧不慢问道。 “就是让所有人先来茅山的消息”。 “哦~”陶弘景尾音拖了许久后笑了笑:“原以为师兄不出山是消息闭塞呢,看来还是挺灵通的嘛,不错,是我传出去的,有问题吗?”。 “有啊,有大问题掌教,我不知道你如何想法,也许此举可以打压龙虎山的气焰,但却有一个天大的隐患啊”孙颖达急忙说道。 “哦?愿闻其详”。 “掌教想想,龙虎山屠魔大会那是要杀魔教少主江雨禾,那魔教听雪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龙虎山之所以要广招天下英雄一是为了借此树立威信,但也是因为怕以一己之力无法对抗那残暴的魔教,想要借天下英雄之力共同对敌啊”! “所以呢?”。 孙颖达看着不为所动的陶弘景不由一愣,旋即继续说道:“所以如果咱们不赶紧去驰援,那听雪堂很有可能大举进攻龙虎山啊,到那时龙虎山势必低挡不住,岂不是...”。 “岂不是正合我意?”陶弘景抬头望向怔怔出神的孙颖达三人微微一笑。 “掌教师兄...这...”杜光禄惊骇道:“这是你早就相好的?”。 “龙虎山乃道教祖庭,即便弱势多年但根基始终在,你们也看到了,不过一个契机就有可能重振威望,而咱们茅山辛苦数十年却也无法完全替代龙虎山,这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借刀杀人...”。 “可是师兄,对面的魔教都是杀人如麻的残暴之人,咱们坐视不理...会不会徒增许多伤亡啊”。 “想要成事又怎能不流血呢?”陶弘景淡淡说道:“师傅的意愿你们也清楚,如果这次让龙虎山振作起来那咱们可算是彻底无望以茅山取代龙虎山了,既然拖来拖去也耗不死龙虎山,长痛不如短痛,这天下道宗,有我茅山一脉就足够了”。 元符万宁宫外,晴天里响起一声霹雳。 孙颖达三人面色渐渐暗沉下来,看向陶弘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三日后,龙虎山突降大雪。 大雪连下一日有封山迹象,周遭的猎户都不敢上山,村里老人都说这雪是灾难的象征。 没人注意到,白茫茫的雪中逐渐多了许多鲜红的血迹。 一日后,有身受重伤的龙虎山弟子逃下山,路遇江湖同仁,临死之前说出“听雪堂偷袭,龙虎山危矣”。 这名江湖人连忙将消息散不出去,不到一日便闹得沸沸扬扬。 有人对此早已经预料到,有人对此感到震惊;知道的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 半日后,茅山掌教陶弘景昭告天下英雄声讨魔教暴行,与巴蜀剑派、怒江盟等派组成浩浩荡荡数千人的援军开始奔赴龙虎山,此时距离龙虎山召开屠魔大会已经过去五日了。 屠魔大会召开的第六日,陶弘景等人来到龙虎山脚下,大雪遮掩了山中的血迹,但四处可见的龙虎山弟子尸首也昭告着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灾难。 据龙虎山下山求救弟子所说,此时的龙虎山只剩下寥寥几人死守天师大殿罢了,一座道家祖庭就此归入末路。 孙颖达三人一言不发,却不不敢多看那些尸体一眼,他们看向陶弘景,后者依旧是平静如水,一人当心带着大部队朝山上走去。 “白宗主,没想到如此年轻就已经挑起剑宗大梁,后生可畏啊”陶弘景对身边一人说道,那人是唯一能和他并驾齐驱的,不是旁人却是白羽。 “掌教过奖了,在下也是临危受命罢了,可怜我父亲惨遭毒手,这次我定要亲自手刃凶手替我父亲报仇!”白羽一身白衣如雪狠狠说道,只是那双眼睛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诡异的血色。 陶弘景看在眼里淡淡一笑道:“白宗主谦虚了,据说白宗主在危难之际领悟了无上剑法,不仅将背叛师门的守剑奴驱逐出山,更是功力大增将觊觎剑门山的宵小之辈尽数斩杀,如此年纪有如此作为,贫道可比不了呵呵”。 白羽嘴角微微一扬斜眼看了眼身后怒江盟众人,当日巴蜀剑派遭到重创后怒江盟还想过趁火打劫,却不料当日因为江雨禾离去以及内忧外患的逼迫下,白羽不顾祖宗禁忌强行练习一门被称为“天魔剑法”的武功,几日后他便功力大增一举击败剑六和许多来犯之人,吓得正好赶来的怒江盟等人屁颠屁颠改头换面来巴结他了。 如今八大门派中,怒江盟名存实亡,白龙寨在黄山元气重伤,这次派来的弟子微弱到毫不起眼,公孙家无缘无故消失,据说已经被魔教所灭,加上了无音讯的烟雨楼,真正能够在江湖上一手遮天的除了佛道两门,便只剩下巴蜀剑派和柳家。哦不,现在叫聚义盟了,只是不知为何,聚义盟并为于他们一同结伴而来。 也就是说,如今的中原武林,他白羽已经是能够堪争魁首之人了,这让白羽心情大好,即便是清楚练了天魔剑法后会失去什么,也无法挡住他此刻的春风得意。 “江雨禾,我会让你看看我并不比什么陈庆之差,要救你的人...就只能是我!”。 陶弘景并不知道白羽此刻心中所想,一个时辰后,众人登上大雪纷飞的龙虎山,这座原本以秀丽闻名的山峰此刻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全然没了往日景色,越往上那股寒气就愈发的浓郁了。 “你们看!那是魔教的旗子!”。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前发插着一面八角雪花旗帜,正是听雪堂的标志,隐约透过大雪也可以看到密密麻麻围成一圈的黑衣武士。 “魔教众人就在前面,掌教咱们杀上去吧!”。 “对,陶掌教快快下令,咱们杀魔教一个人仰马翻,好给龙虎山弟子报仇!”. ...... “好!诸位,咱们正道弟子习武便是为了惩恶扬善,今天魔教妖孽胆敢进犯我中原武林肆意屠杀,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贫道便与诸位一同,斩妖除魔,匡扶大道!”陶弘景声音洪亮一喝,一股雄浑真气顿时逼退了浓郁的寒气,身后众人顿时来了力气,拔出刀剑便朝着前面的黑衣武士冲去。 “应敌!”。 一声冷喝从听雪堂阵中传出,密密麻麻的黑衣武士顿时长刀出鞘,不慌不忙朝着中原武林众人杀去,一时间双方交战在一起,只听得刀剑齐鸣、风雪呼啸,卷起漫天的肃杀。 白羽手中太阿出窍,一阵绯红色的妖异剑气顿时呼啸而出,剑气所过之处顿时斩杀无数黑衣武士,绯红剑芒落下竟然将尸体都化作了一摊血水。 “白家的后人,终于还是学了这门不人不鬼的剑法了啊”一声冷笑传出,只见一人自风雪中走出,一阵刺骨的寒风顿时涌起,吹得中原武林众人心头一寒如坠冰窟,不由纷纷定睛看去。 “为了可怜的一些微末道行...甘愿断子绝孙,你小子也是个狠人啊”江天冷笑着,长发飞舞,举手投足间视白羽如无物一般。 “断子绝孙...怪不得”。 “天魔剑法原来有这样的弊端...难怪白氏祖训不得修炼此剑法”。 一时间众人低声纷纷议论,看向白羽的神色从先前的敬畏中多出几分戏谑和玩味起来。 白羽感受着四周赤裸裸的眼神不由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和禁忌,生性骄傲的他无法容忍此刻那窃窃私语的嘲讽,那股深埋心底的羞愤全部释放出来。 一道绯红色的诡异剑气席卷了他的周身,将白衣映照成了一袭红衣,双目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周身之气散发开来,一缕缕绯红色气息幻化为一柄柄妖异的绯红长剑,猛然暴射而出将数名方才嘲讽他的人斩成了两半。 “额...”。 一瞬间整座龙虎山顶鸦雀无声,众人带着惊恐目光看向白羽再也不敢低声议论,只觉得那绯红剑气诡异非常,而白羽此刻一身沐浴在诡异红光中,说不出的阴冷可怖。 “以身化剑,倒也不俗”江天轻哼一声嘴角微微上扬。 “今日就以天魔剑,斩你这魔头!”白羽大喝一声,骤然家一道绯红色的光影冲向江天,只见他整个人在绯红光芒照耀下宛如一柄巨大的红色长剑,手中太阿剑直取江天面门。 “尔敢!”顿时十余名听雪堂精锐持刀挡在白羽身前,可仅仅一个照面,这些精锐杀手就被那绯红剑气斩落人头,剑芒倏忽而过,快到众人都未能看清白羽的动作。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惊变 陶弘景瞳孔微缩看着白羽这一剑,白羽身上有着近乎偏执的骄傲和自尊,这份自尊因为天魔剑的弊端而扭曲成了无尽的狂怒,而越是发怒这绯红剑气就越发厉害。 “不愧是剑门山的禁忌绝学,若他能再钻研一二十年便难能可贵了,只是...”陶弘景眼神看向纹丝不动的江天,心中只觉得深不可测。 江天动了,食指微微一曲,一柄冰刀凌空出现迎着白羽而去。 “不管用刀还是用剑,任你内力卓绝,技艺高超,若毫无意境,不过一介武夫罢了,怎可与日月争辉?”江天声音接踵而至:“今日赠你我的刀意,名曰「无情」”。 冰刀看似微弱,却忽然间带起一股寒风,刺骨的寒冷霎时间仿佛冰冻了天地,就连冲刺而来的白羽都不由一震,凌厉无比的天魔剑气赫然变得缓慢下来。 下一瞬,白羽惊恐的发现自己如同周身被冰封一样行动迟缓,而那冰刀却顷刻间震碎绯红剑芒来到了他的眼前。 “难道...连一战之力也没有吗?“白羽不甘地呢喃着。 忽然,一道炸裂声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刺破长空而来。 一瞬间,江天回头看向不远处,神色凝重起来。 一道近乎透明的气息骤然将冰刀砸成碎片,瞬间将压在众人心头的寒气震退,白羽脸色一变赶忙回退几步。 “柳老英雄,别来无恙啊~”江天冷冷抱拳道。 众人闻言纷纷回头,只见自山间雪路走来浩浩荡荡近百名身影,体态各异却个个都是气宇轩昂,一道“聚义”大旗迎风招展。 “是聚义盟!” “柳老英雄来了!柳老英雄来了!” ... 中原武林众人纷纷齐声高呼起来,反之听雪堂众人心头微微一震面露惧色。 柳破虏,一个令听雪堂闻之丧胆的名字,尤其是他那一战破甲三千六的神迹传出后更是令其威望大增,如今见他来到,中原武林众人都觉得信心大增,备受鼓舞起来。 陶弘景对着那名身材高大的老者抱拳行礼道:“茅山晚辈陶弘景,见过柳老”。 “陶掌教一别多年,愈发令老朽刮目相看了啊”柳破虏朗声对道,只是深邃目光一闪而过,眼下斥责之意不言而喻。 “还得仰仗柳老震慑妖邪了”陶弘景毫无反应依旧淡然道。 柳破虏笑了笑径直走上前,在他身后聚义盟众人纷纷上前,莫不语、贺仙翁、柳忱以及一袭鹅黄流苏长裙的柳依依跟在他身后,那高挑明媚的身子一出现,即便戴着薄纱遮面也让许多人心头一震暗暗赞叹。 柳破虏的来到让局面挺直下来,只见听雪堂杀手纷纷退出数丈与中原武林形成对峙之势,但柳破虏却好似视而不见,独自一人大步朝前,磅礴内力喷涌而出将漫天飞雪吹的倒回,震慑的听雪堂杀手无人敢上前,不由纷纷倒退起来。 “江天,欺负毛头小子算什么本事,不如和老夫打一架,咱们四人还从未真正交过手呢吧”柳破虏声音如雷。 “柳老,你可知与我动手的下场?“江天走出迎着柳破虏而去。 “哈哈,大不了身死道消,老夫习武已有七十载,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能酣畅泠冽一战而死也未尝不可”柳破虏大笑道。 “可惜了,柳老把入天人境的机会提前给了御林军,否则我和柳老还真可以好好一战的,可你如今元气大伤,一身实力恐怕只剩下七成不到,与我交手必死无疑,说实话,我对你没什么仇恨,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我还真不愿就这么杀了你”江天面无惧色说道。 “放屁!你这魔头休要胡言乱语,我们盟主老当益壮、洪福齐天,此次来就是为了收拾你这魔头的,而你这魔头看起来胆大妄为,其实怕我们盟主怕的要死吧,否则又何必半路放出我们副盟主被困的假消息来拖延我们聚义盟?”莫不语大喝一声道,众人闻言这才知道原来聚义盟未能及时赶来营救龙虎山也是被听雪堂设计阻碍了。 “呵呵,怕?你们恐怕想多了,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台阶下,不想让将死的柳老出山送死罢了,你们竟然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哈哈,江天啊江天,既然你觉得必胜老夫,那又何必多言,只管出招吧!”柳破虏朗声一笑,而后再不多言,顿时一身内力涌起,一道凌厉真气从他指尖倏地一闪而出,正是威震江湖的“凌虚一指”。 “二十多年前,我路过黄山曾得你赠饭之恩,阻你出山受死便已经还清,既然想死就别怪我了”江天冷冷说道,柳破虏闻言微微一怔,却是丝毫不记得自己何时与江天有这般恩怨。 一道寒光划破天际而出,那是一柄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的长刀,刀名「昆吾」乃刀中杀神。 昆吾刀出,不死不归。 刀锋卷起寒风猎猎,虚影连连,顷刻间斩破凌虚一指,柳破虏也不慌张,猛然一跺脚腾空而起,一道道雪花伴随他的左右而后猛然射出,原本柔弱的雪花此刻却化作锋利的刀锋一样,但凡敢阻拦的听雪堂杀手都被穿堂而过。 飞花问柳,万物皆可「飞花」。 江天脚下一闪,带出几道虚影躲过柳破虏的雪花,昆吾刀横刀一砍,冲天而起的一道寒风如同一匹恶狼冲向柳破虏。 柳破虏沉吟一声,凌虚功蓬勃而出,卷起飞雪连天化作一条雪龙直冲而去。 恶狼与飞龙相撞,巨大的气息波动将周围数十人尽皆吹飞,赫然将龙虎山砸出一道深深深坑来。 江湖四绝交手威力之大,令无数人瞠目结舌不敢靠近一步。 “柳破虏自有堂主对付,速速解决这些碍眼之人!”一声冷喝传出,正是听雪堂大护法寒霜。 声音一出听雪堂杀手齐刷刷长刀挥舞,齐声高喝一声“杀!”。 “聚义盟随我一同杀敌!” “杀啊!” ... 莫不语与贺仙翁二人迎着寒霜而去,刚一交手却被对方大刀震退,惊讶之时柳忱当机立断加入进来,三人合力将寒霜阻挡下来,中原武林众人也再次与听雪堂厮杀在了一起,杀声震天,血光四溅,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怒吼,站起再倒下...。 “这么美的小姑娘,死了奴家可会心疼的”冷雪柔媚的声音在柳依依耳边响起,柳依依赶忙身影爆退闪过擦肩而过的一刀。 “哟,你这身法,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啊”冷雪惊奇说着,她不知道这正是陈庆之当初离别之际留给柳依依的九星步,虽然柳依依尚未全部领悟,但已经能够运用一二足矣躲过冷雪的致命一击了。 忽然冷雪声音停滞,只见白羽猛然一剑刺来逼退了冷雪。 ”贼婆娘,你的对手是我“。 “我不用你救!”柳依依见白羽便心生不满说道。 “谁要救你,只是因为她是雨禾最讨厌的人之一,我替她杀了此人而已”白羽冷冷一言,柳依依心中一怔却见白羽已经提剑冲向了冷雪。 她不知道当初在剑门山,江雨禾为了哄骗白羽让他误以为自己喜欢他讲了一些听雪堂的往事,也曾说过十分讨厌同为护发的冷雪。 柳依依暗暗一叹,心头不知为何想起陈庆之来,下一瞬又见四周厮杀一片赶忙定了定心神,施展「飞花」冲入敌阵之中了。 轰隆一声巨响,漫天飞雪落下。 柳破虏满面红光,低头看了眼手臂那道深深的刀痕。 ”柳老若技止于此,那便要留下性命了“江天阴冷说道。 “你能将听雪堂的傲雪寒功练到圆满境界,这份悟性和天资着实惊人,还有这刀法,呵呵,可惜老夫不能年轻二十岁了”柳破虏顿了顿又向前走去道:“不过如今老夫已经活够了,你想要杀其他人还是踏过老夫尸体再说吧”。 忽然间江天眉头一皱,只见柳破虏的气势凭空又高出许多。 “怎么可能!”。 柳破虏白发飞舞,漫天雪花围绕其身,巨大的变化令众人纷纷侧目看去,只见柳破虏双手食指如剑而立,凌虚之气攀升到了惊人的地步,又一瞬间将内力压在指尖隐而不发,但没人会小觑那指尖气息蓄势待发后的滔天威力。 “老夫的指意也送给你,由我那个徒儿当初点醒,便名为「舍生」!”。 “你...!你是打算用命换这一击?你疯了吗?”江天脸色一变。 “舍生一指,江堂主还请笑纳!”。 忽然间晴空响起一道霹雳,柳破虏大步朝前一指掠出,只见漫天飞雪萦绕在一起化作一条洁白巨龙,呼啸着朝着江天而去。 只有柳破虏自己能看到,自己这一指递出,自己便周身没有了血色,所谓舍生取义,便是这般意境。 “老匹夫!”江天怒喝一声,扑面而来的一指速度极快,漫天的凌厉之气压四面八方涌来让他退无可退。 江天无奈昆吾刀一刀砍出,爆发出全部力量,顿时仿佛有摄人心魄的狼嚎响起,一条恶狼虚影从漫天飞雪中化出迎面挡在白色巨龙之前,但却是节节后退,江天顿时脸色惊惧起来。 “柳老英雄无敌!” “魔头必败!” 一瞬间中原武林众人气势大涨齐齐高呼,只有柳依依紧皱双眉,握紧双拳,心中无尽的悲痛。 《种菜骷髅的异域开荒》 “柳老真是老当益壮,既然这魔头已经必败无疑,贫道便祝你一臂之力!”。 忽然陶弘景拔出若水剑,一剑递出直取江天首级,顿时听雪堂众人纷纷大惊失色,若江天陨落于此那听雪堂群龙无首也必将灭亡了。 “拦住他!”寒霜怒吼而出,可莫不语三人拼死拦在他身前让他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陶弘景一剑递出。 若水剑泛着湖蓝色的剑芒,顷刻间斩杀数名听雪堂挡路弟子来到江天面前。 陶弘景微微一笑,一剑刺出。 满堂皆惊...风雪也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陶弘景的剑并没有杀死江天。 若水剑插在了柳破虏的胸前,留下的是柳破虏那张不可置信回头的脸和江天肆无忌惮的大笑。 “哈哈哈,老匹夫,你拿什么和我斗!”。 江天一掌震飞柳破虏,陶弘景转身淡淡一笑。 “正道魁首,有我陶弘景一人足矣”。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一个气贯长虹 “盟主!” “爷爷”! 莫不语和柳依依迅速冲到柳破虏身边,此时的柳破虏气若游丝,满脸苍白,莫不语连忙盘腿坐下将内力徐徐灌入柳破虏体内,但甫一接触他便心中一颤。 柳破虏体内竟然空空荡荡,原本的一身内力竟然十不存一,宛如被掏空了一样。 “陶弘景?你什么意思!” 莫不语怒不可遏问着,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陶弘景,就连孙颖达三人也是惊异不已,满脸的不可置信。 “师兄…这不是真的”杜光禄连连摇头道。 “哼,还不明显嘛,陶弘景这是被江天收买了吧,我以为他阻拦咱们救援龙虎山,只是想让茅山成为正一教唯一的宗门,看起来咱们都低估这道士的野心了,这龙虎山就是他和江天给咱们所有人选的目的地吧”白羽一剑荡开冷雪沉声道。 “嘿嘿,你这小家伙脑子转的倒是挺快,反正你也堕入魔道,不如从了奴家,咱们以后日日笙歌,岂不快活?”。 “哼,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你的!”白羽冷冷对冷雪道。 “师傅…原来藏得如此之深”寒霜看着江天呢喃起来,连他也没想到陶弘景会反水。 “陶弘景!正一教自称正道领袖,你竟然和魔教中人同流合污?还真是好一个气贯长虹,却是这般污浊之气!”柳忱愤然说道。 “小辈,陶掌教可以在给你上一堂课啊,这课是教你一句至理名言“成王败寇””江天走在陶弘景身边道:“陶掌教其实比你们所有人都想杀了我替天行道,但这个人只能是他,这个道也只能是茅山上清道,而不是柳破虏!”。 “我给了柳破虏活命机会可他偏偏不要,这把年纪了还想着拯救苍生,若是他拯救苍生,那聚义盟成为正道魁首受人尊崇,陶掌教和茅山累死累活又为了什么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陶掌教与我一样,都是为了自己宗门能够独步天下何错之有?今日之后我与茅山上清宗一南一北划分江湖,哪怕日后我被陶掌教灭了那也是他的本事我绝无怨言哈哈”。 江天的笑声回荡在众人心头,人人看向陶弘景的目光都多了愤怒和怨恨之色。 “师兄!这不是真的,你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杜光禄走上前问道。 “他会的…”。 孙颖达仰起头长叹一声:“掌教…你真的觉得这么做的师傅会愿意吗?”。 陶弘景瞳孔微微一缩,他缓缓走上前说道:“师傅要我将茅山上清宗发扬光大,而我要让这整个江湖,都归于茅山宗下,这便是发扬光大”!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魔教造孽深重日后我自会带人灭了魔教,但在此之前茅山上清宗不能成为别人扬名立万的踏脚石你们懂吗?”。 “我不懂!师兄咱们茅山宗已经压过了龙虎山,师兄还是国师,我们已经无愧于师傅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杜光禄连连摇头大声质问。 “你还知道我是国师”陶弘景长剑回收道:“既为国师便要为朝廷计,他柳破虏胆敢击杀陛下御林军,难不成你真觉得朝廷会无动于衷?”。 “侠以武犯禁,柳破虏便是活生生的例子,江湖势力越来越不受朝廷管辖各自为政,即便茅山宗壮大却也压不住所有人,而且中原武力各大门派整天纷争不断,斗来斗去谁也不是西域一家独大的魔教一门之敌,与其内耗还不如整合起来,我今日虽与魔教联手,便是为了以后亲自蟾蜍他们,你们可明白了!”。 “况且…也只有答应与魔教合作才有可能逼出流云剑,你们难道忘了当初此人是如何打压我正一教,让师傅郁郁而终的吗?这个仇…我必须报!”陶弘景最后恨恨说道。 “让龙虎山抓住江雨禾的人是你们!这都是你们计划的?”孙颖达满脸惊色道:“江天虎毒尚不食子,你竟然以你自己的女儿做诱饵,这样的邪魔掌教当真要与他为伍?”。 “即便要为师傅报仇,又怎能与魔教为伍?师兄糊涂啊!”杜光禄大喝道。 “放肆!”陶弘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韵怒道:“忤逆掌教,你真当我不会惩治你吗?”。 “师弟,掌教已经不是当年的师兄了,他已经入魔了”。 “我辈有义务帮掌教走出魔障,你我三人更要为茅山弟子计,诛杀邪魔!”。 孙颖达说完,杜光禄和陆冠辰神色一正,三柄长剑齐刷刷出鞘指向了陶弘景。 “师兄!回头是岸!”杜光禄颤声道。 “呵呵,陶掌教,看来你想要真正掌权道门还需要很长一段路啊”江天讥讽接着道:“顺便说一句,雨禾虽然是我义女,但更是我听雪堂护发,为了宗门大计即便付出一切那也是值得的,这一点我从小就教过她了,此刻她就在大殿里等着,只要流云剑来救她陶掌教就可以光明正大替师报仇了呵呵”。 陶弘景站定不动,恍惚间,那宽大的道袍无风而动,一身内力好似江河湖海浩浩荡荡。 “好一个气贯长虹”江天暗暗说了句,此时的陶弘景表现出来的内力波动甚至不逊色自己,二十年过去,人人都说陶弘景足矣和江湖四绝并驾齐驱,看起来并非空穴来风。 “哼!”一声冷哼从陶弘景口中传出,忽然间只见若水剑洒然一挥,一道数丈宽的剑气长长铺开,宛如一条湖蓝色的长娟裹向了孙颖达三人。 孙颖达大黄庭提到最高一剑挥出,金色光幕丝毫不惧地冲向蓝色剑气,但下一瞬孙颖达却愣在了那里,因为他的大黄庭几乎一瞬间就被吞没了,连反抗的水花都没溅起。 “大黄庭又怎能比得上上清功法,好好看着吧“陶弘景的声音悠悠传出。 只见湖蓝色剑气顷刻间卷起孙颖达三人长剑,下一瞬整座龙虎山的风雪都骤然一停,忽然间又变得汹涌起来,浩荡的风雪一瞬间将包含孙颖达三人在内的数十人悉数卷起,倏然间甩出去数十丈。 “若有不从者,大可以试试!”陶弘景声音如浪,激荡在众人心间,携带着无上的威压令人不敢生出半点不从之心。 这一刻众人才见识到了什么叫「气贯长虹」,这个二十年间将道门功法推演到全新高度的茅山掌教,真正已经站在了这座江湖最顶端的地方。 一个江天就已经需要整座江湖费力对抗了,要是加上一个陶弘景呢? 一时间许多人都失去了抵抗的心思。 “当年流云剑也曾害你们许多人失去师尊挚友,只要你们都拜入我茅山门下,待到时候杀了流云剑便可免去一死”。 ... “是你打伤我师傅的?“忽然一道阴沉的声音悠悠传来,惊地陶弘景猛然一回眸,只见百丈外一道内力所化的小剑倏然而至,速度奇快、气势惊人。 陶弘景眉头一皱,若水剑横在胸前,却仍被那一剑震退数步,再一抬头,只见一青色身影虚虚实实凌空而来,一瞬后落在了柳破虏身边。 那身影单膝跪姿啊柳破虏身前,轻轻擦去柳依依脸上的泪水道:“弟子来迟了”。 “二哥...“ “副盟主!” “陈少侠!” ... 聚义盟众人一阵激动欣喜喊道,怒江盟众人浑身一震看向那少年眼神不由一阵闪躲,白羽更是露出阴冷的妒恨来。 “你来啦,没事,师傅这把老骨头死不了”柳破虏看着眼前的陈庆之欣慰道:“当日的事,为师固执了...”。 “师傅...不用多说,我先替你收拾了这些碍眼的人”陈庆之打断柳破虏道。 “三妹...你还好吧,公孙家的事我已经替你解决了”。 “二哥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柳依依取下面纱,露出久违的笑容。 陈庆之点点头起身后取下青铜长剑指向陶弘景道:“这一剑,我替师傅还给你!”。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竟然敢来送死”陶弘景冷哼一声,看着起剑的陈庆之丝毫不以为然,但当剑芒闪出的那一瞬,陶弘景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这一剑名「一剑挽星河」,是师傅替我创的,送给你!”陈庆之青衣一闪,忽然间剑芒大涨,剑气洒然间破开漫天飞雪,一道青色剑气闪耀天地,一道道剑气好似流星划过,正如一剑挽起漫天星河。 一剑起,众人纷纷侧目而视,青色剑芒倏然而逝。 一剑落,众人屏息以待,漫天飞雪被这一剑一分为二,只有被一剑震出嘴角鲜血的陶弘景站在飞雪间,一脸的震惊。 他恨恨地看着陈庆之,又是一个少年剑客,又是龙虎山,又是如此惊艳的一剑。 那个压在他心头二十多年的阴影又闪了出来,一瞬间陶弘景心中生出无尽怒意,他日夜不停修炼道法为的就是这一日逼出流云剑后正大光明击败他,在此之前又怎能输给另一个剑客? “小子,几日不见,你的实力又大涨了,跟你身上那些机关有关吧,苏墨还真对你不错,把贴身护具都给了你,但凭你一人你觉得能扭转大势吗?”江天一眼看到陈庆之身上烟雨楼的机关器冷冷道。 “谁说他一个人了?”一道冷漠的女子声音忽然传来,随后只见数十道身影迅速朝着山顶奔来,几息后众人定睛一看,便看到了一帮拿着法棍的白马寺弟子跟在一名容貌俊美的中年和尚身后而来,那中年和尚身边还跟着另一名风华绝代的妇人和一对璧人般的少男少女。 “师傅!”耿壮一步迈出来到莫不语身前,魁梧的身子令人一惊。 “是昙鸾方丈!咱们有救了!” “那人...那人...那人是苏墨,是烟雨楼??” 一声声惊呼声传出,江天的脸色暗沉着望向昙鸾说道:”方丈,你食言了,不是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吗?”。 “贫僧...还俗了”昙鸾方丈语不惊人死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