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第一章:噩梦(上) 天空被晚霞染红了边,今日的太阳和天空与往常不同,有点发红,像红色的火一样有些诡异。 哭声惨叫在城中四起,街道上是逃亡的百姓,背着行李,抱起孩子就赶紧寻觅地方躲藏,生怕成为‘篝火’中的柴火,放进去就再也拿不出来。 位于城中的宫殿,惨状也令人绝望。皇帝去哪儿了?宫殿里的宝座上空无一人,在宫内偷窃宝物的宫女和奴才们,似乎显露了真面目,把本该关切伺候的主子抛掷脑后。 这种时候,钱财和命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至于其他的皆可抛弃。 “额娘……你在哪儿啊?”微弱的童声从某个侧房里响起,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女孩光着脚,连装饰都没带就跑了出来。 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昨天和今天,明明只过去了一夜却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懂,也不明白,更不知道那四处响起的哭号声到底为了什么。 此刻,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在混乱中寻找自己的额娘。在她看来,或许只有找到她,才能明白这一切的发生究竟为何。 于是,她卖力的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扯着嗓子在杂音中呼喊。“额娘!你在哪儿!?” 从侧房到正殿,从正殿到后花园,还没来及去往下一个地方,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便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若儿!”呼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哥哥。此时的他正被一群太监塞进马车里,身上的衣服和往日所穿着的大有不同,那是件破烂不堪的澜衫,也是他素日最瞧不上眼的衣服。 如今,却想不到这件衣服竟成了他保命的方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失望和绝望让他垂下视线。 他明白,此时,他没法儿带她一起逃走。但连一句道别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些人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只有名为若儿的丫头呆呆地望着,直至那辆车消失在视线内。 “咚!”“咚!咚!”“咚!咚!咚!”“……” 城外的鼓声越发逼近,城内继续深入绝望。宫女太监们不再忙于敛财,这时的他们开始向外逃命,对于整个宫殿和整座城来说,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里了。 就在这逃命的激流中,若儿不小心被其中一人给撞倒了,此时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得到旁人的呵护,只有她自己坐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 前方又来一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直接踢向她的肚子,重心不稳的她向后倒去。紧接着,一只大脚落入到她的视线里,脚的落点正好在她左肩上。 巨大的撕扯与痛感在她体内蔓延,有那么几秒,她失了神忘记疼痛。那双清澈的双眸望向天空,漫天飞舞的长箭向这里涌来。 清澈的水面结了冰,那双黑眸里似乎多了一道裂缝。 战争终是在敌军的欢呼声中落下帷幕,受伤的却永远是那无辜的人,他们的灵魂终将在黑暗中被抚平。可开在城内的迎春花儿,落了多少?又谁知道? 十二年后—— “老爷!”婢女急急忙忙地从屋外进来,直接跪在男人面前,她猛喘着粗气,慢慢缓过神来。“呼呼…” “怎么了?玉翠?”中年男人留着黑色的络腮胡,两只眼睛因岁月的侵蚀往外凸出,周边还有些黑色的阴影,给人一种畏惧的感觉,玉翠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小姐……小姐她……好像又做恶梦了。”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两只眼睛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似乎在思考如何说才能让自己不受惩罚。 淮安城的人都知道老爷最疼爱女儿,生怕自己没照顾好她而受罚。从她开始成为侍女的那一天起,直到现在,一提到小姐的事,她说话的气势就会比以往弱几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两手一拍,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连忙去往她的闺房。 “叩叩~”他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房门,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出于关心,他加大力度又敲了一遍,连忙趴在窗户上偷听,里面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喊道。 “闺女!起床了吗?为父来看你了。我敲了两遍门,你也没搭理我,若是你再不回答,我就直接进去了。”他放弃偷听,甩了甩袖子拿出该有的气势站在门口,玉翠则捂着嘴在他身后偷笑。 “我进去了啊。”话音刚落,他正准备推开房门直接进去,没想到屋里竟然有人开门。还好他的手没有伸出去,不然,保准会落个空。 “怎么了,老爷?”只见出来的人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伺候她的另一个婢女。她没有向他行礼,冷脸看着他身后的玉翠。 察觉到她的视线,玉翠赶紧把头扭过去,因为她知道,小姐和她最不喜欢自己去老爷那儿告状。 “没什么,我就是想来看看梦儿怎么样了。”说着,他越过那个婢女走进屋内,玉翠经过她身旁时,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她又赶紧转过头去,大口喘着粗气,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在得罪她。 “爹。”叶梦染穿着淡紫色的襟裙,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木制的梳子梳头。听到声音便赶紧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望着他。“爹,怎么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 “嗐,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看到她白净的脸上毫无异样时,他才松了口气,玉翠从桌子旁搬了个凳子放在他腿后,示意他坐下。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做了噩梦嘛,我都习惯了。”她转过身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满眼的沉重使她垂下视线,幽幽的叹了口气。 “唉。”这一切的举动都被他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两手背在身后,朝着屋外走去,靠近腿边的凳子也被他轻轻碰倒,可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却是沉重的。 “梦儿,你收拾下东西,明日和铭阳一起出发去凌耀城。”走到门槛前他突然停下脚步。 “那儿有我的老友,你暂且在那边的私塾里生活一段时间再回来吧,他会有法子来治你身上这噩梦搅扰的疾病。”说完,他继续向前迈步离开了这里。 屋内的沉重就像一团看不见的云雾,在上空盘旋着,久久不得散去。 “小姐!我对不起你啊!”玉翠哭丧着脸,直接走到她身旁猛地跪下。 “唉……”铭阳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轻轻地摇摇头,便离开这里去忙活自己的事。 “没事的,玉翠。”说着,她拉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就算你不去和爹说,像我这经常做噩梦的状况,终有一天还是会被他知道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现在他知道了就知道了,再说其他的也没有任何意义。倒是你,玉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注意安全。毕竟,你、铭阳和我,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虽说身份不同,但在我心中你们都像我的亲姐妹一样,我怕我走了之后,那些年长的阿姨们会欺负你。” “啊……小姐,你对我太好了……我舍不得你离开啊……”玉翠的脸上也沾了灰,估计是跪在地上起身时,手从地上沾了许多灰,她伸手擦脸的时候就越擦越脏。 “好啦,别哭了。”叶梦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黑色的幽瞳里,掀起了层层涟漪。只不过她一直在强忍着,没让那层层涟漪的模样从幽谭中流露出来。 对于她来说,叶府,淮安城是庇护她十几年的居所。如今一想起要离开这儿,心中自然是有多不舍,但为了不让父亲担心,不让玉翠愧疚,她选择把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 第二日—— 卯时,太阳还未揭露出全貌,城里一些农户开始起来捣腾自己的活儿。还有一些人拉着车,准备出城去到别地进货。 “爹,我走了,你多保重。”穿着男装的叶梦染站在马车前,和叶老爷轻轻拥抱了下,话虽轻,但落在他心里,却像石头一样沉重。 “闺女啊,如果……唉……”说到这儿,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把到嘴边的话儿给咽了回去。粗壮的浓眉紧蹙在一起,双手用力朝空气一挥。 他想发泄,想呐喊,但似乎为了不引人注意,选择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来,伸出右手在她左边的肩膀上拍了拍。 “梦儿,爹不再的日子里,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我这里有一个锦囊,里面有些东西,不到凌耀城不能打开,即便打开,也请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打开。我给你的这个东西,除了你自己,也不要任何人知道,包括铭阳。” 说完,他把攥在左手中的东西塞给她,便有转过身去,径直地离开。 “快走吧,再不走的话,太阳就出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滑落。他们似乎都很有默契,深知这次会成为他们最后相见的机会。 于是,在上车前,她朝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驾~”小二坐在马车的车门前,用力挥舞了下手中的鞭子,声音落下,车子离开。 太阳一闪而过的光辉,洒落在整座城里,却没能洒在忽然苍凉的叶府上。 噩梦(下) 离开叶府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距离凌耀城还需三天时间。 一路上,除了去驿站换马和上厕所,可以稍作停留,其他时间都是在车上度过。可一路颠簸的让人睡也睡不好,吃也吃好不好。叶梦染忍无可忍从座位上起来,伸手敲了敲车门。 “喂,小李子和小勺子,我们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下吧。” “不行,老爷说了,这次出行,全程安排听从铭阳公子的安排。”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怪不得走之前,爹为什么让自己扮演成侍从,而她扮演成公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恍然大悟的同时,她也对眼前这样的状况心生不满,接着又不知道她想到什么,慢慢的回到座位上,贴着铭阳的肩膀说道。 “铭阳……我的好铭阳,这一路上道路崎岖,除了小路就是小路,根本没有机会往大路走。唉,我想你可能也没吃好,也没睡好吧……”她在铭阳耳边小声嘀咕着,铭阳一动不动,像个没有感情的雕塑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不知道她说了有多久,见铭阳无动于衷也只好作罢。 兴许是大小姐的出身没怎么吃过苦头,也兴许是一路上的颠簸确实没让她休息好。胃里的翻腾倒海,让她忍不住拉开车帘猛地吐了出来。 “没事吧?”这时候,铭阳动容了,从位置上起来,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舒缓一□□内的不适。 看到她走过来时,林梦染灵机一动,找到了突破点。于是…… “铭阳……我……有点……不舒服……”她故意拉长了声音,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来博得她的同情,只是一开始的铭阳并不吃这一套。 “你不会是装的吧?以我自小时起对你的了解,目前这种状况,你十有八九是装的。” “嗯?”听到这话,她又气又心虚。转念一想这几天确实没睡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只好将计就计。 “信……不信……随便你……就让我……死在路上……吧……” “唉。”铭阳无奈地摇了摇头,放下拍打她的手,轻轻敲了敲车门说道。“前方有客栈的话,就在那儿停留一夜,寅时启程。” “好的。”李子和勺子接到命令后,继续赶路。 “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来博得我的同情。”铭阳面无表情的坐在原来位置上,浑身上下散发的高冷气息,让人很难近距离接触。但是,对于叶梦染来说,只有她才明白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嘿嘿。”她笑了笑,松开扒住车窗的手,从衣袖里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了下嘴角,转手就把帕子扔了。 “你刚刚扔了什么东西出去?”铭阳看到她的举动,不由得愣了下。 “什么东西?是手帕啊,我觉得我手帕挺多的,就想着说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直接扔了。”她笑嘻嘻地说着,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 “笨蛋!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扔出去啊!”铭阳生气地朝她吼道。 此时,马车路过一家客栈,想起铭阳的吩咐,兄弟二人驾车驶入。还没等铭阳回过神来,马车率先停下。 “坏了。”铭阳想到了什么,赶紧敲了敲车门,接收到指令的兄弟二人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远方突如其来的飞镖划破了脖子。两个人从车上直接倒在地上,那双有神的双眼里渐渐失去了光彩。 铭阳赶紧冲到前面拉起绳子,调了个头,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鞭子。马车继续向另一个方向前进,又一个飞镖在与她右脸庞距离分毫之差的时候落了空,稳稳地插在一旁的树上。 “嗖。”清脆的声音响起,数十枝长箭朝这边的方向飞来。 “快趴下!”铭阳朝着梦染大声地喊道,她连忙趴在车子中间,她一脸茫然的看着那半开的车门,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铭阳?” “别说话!梦染!记住!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林远青!听到了没!?等下我要离开这个马车,你赶紧过来牵着绳,往人多的地方跑!一定要记住!” “你要去哪里?”铭阳没有理会她,而是在说完了话,就直接从车子上跳下来。 她从腰间掏出一把苗刀,摆好架势准备迎接将要到来的危机。 马儿似乎也能感受危险,所以没命的跑着,叶梦染拿起起初爹为他们准备的男装包裹,和一袋钱囊,从其他行李里,她似乎找到了把匕首。 于是,她跳到其中一匹马身上,在下一个路口前用匕首划断了绳子。另一只马带着车和行李朝右边的方向直奔,她骑着马往左边的小道走。 不管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她要保持冷静,这是叶老爷教会她的道理。 这马一直再往前跑,她也顾不了别的,一味地想要逃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会遇见的城市。 对于这种突发的事情而言,去到城市里,比在冒险于城外休息要强不少。 就这样,也不管这马跑了多久,只是坐在马背上的她,体力渐渐地支撑不住。 她从马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倒在地,那只马的后蹄差点踩在她的身上。 就在她将要阖上双眼时,有一个陌生人把她从马蹄下救了出来,至于那人是谁,她也不知道。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这破旧的小屋,让她感到有些陌生。 “这是?哪里?” 她扶着受伤的额头,慢慢地从草塌上坐起来,许多的蚂蚁和虫从这里经过。 “公子,您醒了啊。” 一个老爷爷拄着拐杖,苍老的手里端着碗,颤颤巍巍的从屋外走来。 “老人家,这是哪里?” “这是凌耀城,是首都,呵呵……”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老爷爷把碗放在她手里,笑呵呵的说道。 “公子,吃吧,虽这点残羹剩饭与你的身份不匹配,但也勉强能让你填饱肚子。” “老人家,您误会了,我不是嫌弃,我只是对自己这一路以来突如其来的转变,还有些不适应。”说到这儿,她的眼光黯淡了下来。想到铭阳,想到勺子和李子,心里涌起的愧疚感让她无地自容。 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她看着那白色的大米粥,在心里暗自痛悔着。 老爷爷笑了笑,似乎也能明白她的感受。于是,他捋捋白色的长胡,靠着门框坐了下来。 “唉,这世间有很多事是难以预料的。看到这城里如今繁华的景象,谁能料想到十二年前的凌耀城是那样的黯淡无光呢?孩子,你要学习的事情还多着呢。” “……”叶梦染没有说什么,沉默对于她来说是最好的回答与安慰。 “赶紧趁热吃吧,吃完之后,好好睡一觉,什么也不要想。等恢复精神后,在去思考其他的事。”说完,老爷爷拄着杖离开,只剩下她一人独留在此。 她在这里独自生活了一个礼拜,她曾因好奇离开过这个破屋,但被老爷爷发现后,就被劝告先在这儿修养一段时间。 不过说来也奇怪,老爷爷从那天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只有食物会按时放在门口。所以,有时候的她也会悄悄地跑到街上溜达溜达,顺便去找镖局来帮她寻找铭阳的下落。 差不多过了有九天,老爷爷的身影再次出现。 “哈哈哈,看来公子这几天恢复的不错,可以继续赶路了。”这时的他和之前不同,之前穿着的是一件破烂不堪的灰旧衫。今天穿着的是件深蓝色的长袍,上面还绣着花,天色已晚她也没看清那上面的花纹,老爷爷来找她是为了明日的辞别。 “老爷爷,感谢这几日来的照顾,小生难以忘怀。”她双手放在胸前作揖,像其他男人一样,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哈哈哈,没什么,我只不过做了所有人都会做的事而已。”老爷爷笑了笑,不知从哪儿弄了些好菜,再和她长谈了一会儿后,老爷爷拄着拐杖离开这间破房,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躲了起来。 待她放下戒备入睡后,丑时,他扔掉手中的拐杖,不再像之前那样佝偻着腰装成老爷爷。而是直起身来,朝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伸手放在她的鼻孔下,试探她是否熟睡,叶梦染安然入睡的脸上没有透露出丝毫要醒来的痕迹。 所以,他放胆朝她腰间探去,发现有一个较轻的锦囊,便赶紧扯下来。 没想到在他扯下来的同时,她也翻了个身,还好他身手敏捷,不然就会被她的手压在身下。 待拿到锦囊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望了眼那熟睡中的面孔,轻轻摇了摇头朝着屋外的黑夜走去。 寅时,她从梦里醒过来。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她基本上都不敢睡得太长,近来这些天,都是在这个时候醒来。 “呼~”她从草塌上爬起来,靠着显露白色墙皮外的砖头抱住自己。 今天该怎么办呢?要离开这里了。她望着地面静静的思考,铭阳失去下落,对于她来说一直都是心头之患。 “咕咕咕~”几只鸽子从这里飞过,发出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推开门朝着外面的世界走去。 寻息 “走一走,看一看咯,来看本摊上面的好物,包你满意。”穿着灰色麻布衣服的男子,后脑勺上还扎着一小撮发髻,他的身形看上去魁梧,可他卖的东西…… 是一些发簪、胭脂和些丝绸之类的布料,这与他这外表的形象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可这却是四天前,别人口中所说消息最灵通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她有些难以置信。 四天前也就是她到达这里的第五天,她像之前那样偷偷地从破屋里跑出来,四处寻找城中的镖局。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刚想向这里打听一下关于铭阳的下落,还没开口说什么,就被柜台上的掌柜开口嘲讽。 “公子,我们这儿的收费标准可并不低啊。”他笑了笑,本就狭小的眼睛,一笑起来眯在一起就更人看不到他的眼在哪儿。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和那看不起人的态度,已经揭晓了他是奸商的身份。 若是换成以前,对于这种店她会不屑一顾,可眼下和以前的生活不同。一想到铭阳生死未卜的事情,那本想转身离开的脚又收了回来。 “打听一个人的下落需要多少?” “呵呵,看来公子是位贵客…”那人从柜台里走出来,伸出手,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给她指路。“来,公子,这边请,我们边喝茶边聊。” “……”叶梦染没有拒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坐在大厅中间的桌子旁。 “来,公子。这可是上好的龙井,今日才到的货,您尝一下。”他把小二端来的茶杯接过来,直接放在她面前。 “你要谈什么?”她避开茶杯,反手推到一旁。 “嗐。”掌事的看着她这样做,笑了下。“您是对我不放心吗?” “先别说那么多,我现在只想问你,到底要谈什么条件,才可以让你们帮我打听。”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似乎是被他们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猛地拍桌子从位上站起来。 “呵呵,想从咱这里打听别人的下落?可以啊,先交出五十两银子出来。” “就你们这态度,还五十两?给你们十两银子我都嫌多。” “看来你是纯心想来闹事的吧?”掌事的不再扯着笑脸,反倒严肃起来,两手环在胸前。 “嗬,我是来闹事的?你在放屁,刚刚我要是喝了你们的茶,不是晕倒,就是会被你们给讹一顿,何必呢?都是道上的人,这点道理,我懂。” “给我拿下他。”掌事的秘密被揭露,突然脸面色一变,嬉笑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挥手示意身后走进来的跟班向她动手。 还没过一会儿,那些人将她围在中间,各个手里拿着匕首,眼神轻佻的看着她。在这一刻,她就像是成了猎物,随时等待别人的捕杀。 额……这下完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些人,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面早就乱成一团。爹当初教过我如何和场面上的人来往,但没教过我如何防身啊!这下可怎么办? 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汗水,黑瞳里闪过一丝慌乱,双手紧握成拳,唇瓣被她下意识的咬出了血丝。 怎么办?是要逃吗?她悄悄地看了下大门的方向,只见门口的街道上,来往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掌事的似乎察觉到她在想什么,于是,先她一步喊道。 “赶紧把她拿下。” 一群人纷涌而上,她也由这一句话,直接冲向门外。 “别跑!”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想抓住她,却不曾想都被她灵活的躲过,只是那伸出门外的脚还没落稳,有一只手抓住她向前挥舞的手臂,强硬地拖了回来。 “救命啊!”她灵机一动站在那儿拼命地向门外的百姓求救,只是还没喊几句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嘴。 完蛋了,这下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只好认栽,垂着脑袋也不再挣扎。 “这下我看你怎么牛。”掌事的看着她,开始嚣张起来。 “刚刚是谁在求救?”与此同时,有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正好撞见了掌事嚣张的情景。 掌事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就冲着那人吼道。 “关你什么事?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哦?看来你很嚣张嘛。”说着,他摸了摸袖口,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朝他扔了一个东西。 “噔~”等那东西稳插在他身后的木柱上,才知道原来那是个飞镖。 “啊!”掌事的突然叫了起来,他右脸庞上被划了一道印子,红色的鲜血从中流出,一系列的操作看呆了身旁的人。 “嗯?”叶梦染看到他的举动,便灵机一动用力踩了下旁边控制她人的脚。那人因忍受不住脚上的痛感,赶紧把手松开。 “我!刚刚在门外求救的人是我!”趁着那些人还没缓过神来,她赶紧从其余的人中间逃了出来。 “走吧。”他挥了下手,那个飞镖以同样速度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黑心店,掌事的似乎很明事理,并没有派人去追。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今天正逢集会,所以周围十分吵闹。 “感谢阁下相救!大恩大德!小生必终生难忘!”叶梦染突然停下脚步,一如之前的样子双手作揖,言语和行为中都透露出她的感激之情。 “呵呵,出手相救是出于好意,既是出于好意,就不必多谢。”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笑了笑,并没转过身来。 “小生想麻烦阁下在帮个小忙。” “哦?什么忙?”他停住脚步,侧过身来示意她赶紧跟上。见状她欣喜万分,赶紧跑上前与他并排走。 “是这样的,小生是从外城远道而来,半路与自己的兄弟走散,现在想查找他的下路不知到哪里去比较合适。” “原来如此,你若是想找人,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比较靠谱的地方。但前提是你要自己去和他沟通,这是那人的规矩,只能介绍别人过来,但不能让介绍的人一起来。也就是说,我只能远远的介绍那个人,至于那个人你需要自己过去和他商量。” “哦,原来是这样……”后面还有一句,好麻烦。她没敢说出来,生怕坏了别人的好意,又把那句吐槽给憋了回去。 “敢问阁下那人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嗯……”他想了下。“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反之,那个人还比较好说话。对了,你要等到周末才行,那人只在那天来灵耀城贩卖东西。” “哦?” “我把地方指给你看,剩下的只能看公子自己了。” “好的。” 他带着她从城中的镖局,穿过靠近镖局的河桥,又慢悠悠地走向码头。 那里的人群也很多,只不过大多都是来搬运货物的人,还有一些渔夫的妻子挎着筐从附近经过。 这里的商贩也不是很多,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家小摊,都是些卖吃的和卖陶罐的。 “喏。”他伸手指了下对面灰色的墙根。“那人会在周末的卯时出现,会在傍晚离开。那人会推着车子,卖一些女性用品,到那日你自会知晓,因为码头这儿只有他一人卖女性用品。” “在这种地方摆摊确定能卖出去?”看到这附近零散的人群,想起之前集市热闹的场景,两者对比之下。她忍不住吐槽。 “这种商机估计只有懂的人才能明白。” “好吧……感谢阁下相助,小生日后定当相报!”她回过神来冲他表达了感谢,那人笑了笑,温和的表情和声音,如同旭日的暖风吹进心里,令人心头一热。 “客气了,对了,还未曾请教公子的姓名是?” “小生姓林,名远青。” “在下姓杨,名绍城。” “感激杨兄今日出手相助,日后在灵耀城稳住脚跟,必定尽力相报。” “无妨,在下还有事情就先行一步。” “好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那宽厚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了些神秘。 这个男人为何要出手相助?这个答案,她现在有些不解,但隐隐约约的明白,自己之所以能顺利进入灵耀城,也一定和他有关。 下次,还会见到的。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心底对未来的畅想,让她总觉得这句话,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内成就。 时间回到现在,她站在那商户的摊位前,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很多的不解。 这个男人靠谱吗?她在心里问着自己,不时地用眼光来打量他。 只见这个男人身形魁梧,脸上竟还抹上了胭脂?他的五官比较突出,眉毛也很浓郁,只是脸上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却在脸颊涂上了红色的胭脂?宽厚的嘴唇上涂上了唇脂!?(唇脂意为口红) “噗嗤……”她突然笑了起来,却又怕伤到了他,所以,拼命压抑住体内的笑意。 “小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吧?”那男人突然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很沉重,同样,说出来的话也很沉重。 “你开什么玩笑!?”被人戳穿身份后的她立马怒了起来,是因为身份被拆穿她有些心虚。“大庭广众之下,竟然敢调戏我?” “……”那个男的没说什么,冷着脸看了她一下,于是,便用力扯出一个笑容。“您要是觉得怕别人不知道,就尽情的大喊吧,我没什么意见。” “你……”叶梦染被他这样一说,立马冷静下来,这时她内心的疑问彻底消失。看来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您要是有什么需求,就直接说。” “我……”一想到之前的事情,她踌躇了下,在纠结该怎么说出口才好。 “唉。”他叹了口气,把摊子上的东西摆放整齐,拉着她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我知道你的身份。” “啥?”她愣住了,怎么一离开淮安城,好像全天下都认识了她? “你是叶武昌,叶家大小姐。同时,也是前朝遗珠。前段时间被叶老爷吩咐来灵耀城避难,跟随你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下落不明,另外两个已经被sha。我说的对吗?”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唉,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跟随叶老爷这么多年,脑子也没灵光到哪儿去。” “……”叶梦染脸色沉了下去,他说的是事实,她无言以驳。 “还有,你想知道的是那个失踪者的下落是吧?但我要先告诉你另外一件事,在你们刚启程离开叶府没多久,听说叶府上下无一人幸免,全部惨si,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叶府被灭门了?听到这个事情,她五雷轰顶,脑海里开始发出嗡嗡的鸣声。那个曾经溺爱她的父亲……不在了? “具体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叶老爷的尸体是在卧室里找到的,被人用红色的长布缠在房梁上窒息而亡。好了,把最后一件事告诉你,我就要走了。” “先别……”慌字没说出口,泪就先流了出来,透过他的描述,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瞬间,过去的噩梦和现实混杂在一起,如同一头野兽,在她心里叫嚣着进行撕裂。 “我不能等你,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这是我的规矩。把最后一件事情说完,请你离开,否则之后的我们,就没有任何交易可谈。不管你明不明白,这是我的底线。”说着,他看了她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面对这种事情,他有权利可以保持沉默,将事实掩盖。但他也明白,身逢乱世有些事不知道也不行,更何况她的身份,注定她将要背负沉重。 “你那个失踪的侍女,目前听别人说已经进入了灵耀城,也被人保护的很好,至于她现在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好了,说完了,请你离开吧。” “……”叶梦染坐在板凳上低头不语,他起身走到自己的摊位上,守着那些物件。这边,就只剩下她独自沉默。 失而复得 “刚出炉的包子哟~客观要来一个吗?”街道旁的店主朝路人吆喝着,包子散发的香甜就像无形的手勾引着旁人一步一步走向这里。 窄小的街道两旁坐满了商户,都是推着车挎着篮儿,费尽心思地想把货物清空。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充满了许多的嘈杂声好不热闹。 其中有一辆马车穿过人群,坐在车前头的是个女人,她熟练地呵斥着旁人让路,也熟练地挥动手中的鞭子,让马儿快速穿过。 “欸?这人是干嘛的?”“怎么是个女人来拉车?有点不像话。”“这车里面藏的啥宝贝啊,有必要那么急急忙忙的离开吗?” 路人和商户看着那辆车子不免有些议论,那驾车的女人也没有理会,继续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忽然,风从东边刮来。马车的窗口没有关紧,帘子被风带动在空中飞舞着,狭小的缝隙暴露了里面的情况。 只见一个女人躺在马车中间,黑色长发被她压在身下,身上穿着的灰色长袍有些许的地方被镖划烂。红色的鲜血就像花儿一样,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悄然绽放。 一滴滴水珠在额上密布开来,她用力咬着下唇脸色苍白,疼痛让她用力蜷缩着身子。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抵挡住她的美,苍白、疼痛和鲜血似乎把她的美勾勒到了极致。 腰间挂着的叶府玉佩,在马车的晃动下暴露出来,由此可以得知,这个人就是失踪的铭阳。 “吁~”马车驶入茶馆的后院停了下来,女人扔下手里的皮鞭,回到马车里把她从车上拖下来。 “怎么了?这是?”一个跑堂的顺路经过,刚想停下来询问情况,却不料被那女人给凶走了。 “看什么看,滚一边儿去,好好的去忙你的事。” “啧”他砸了一下嘴,虽心有不悦,但也没说什么,从后院里找到自己的东西提起就走。 女人用力地拖着她上楼,后院也没再有人过来。 “真费劲儿,早知道就不给自己添堵了。”她一边要用劲儿的拖着她,另一边还要用力的保持平衡不让自己掉下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早知道就让那跑堂的过来把她拖上去,我真是有病,连这都没想到。” 踏稳最后一个阶梯,来到距离楼梯口比较近的厢房,她一脚把门踹开。 “嘭”门顺着重力朝着两边拍打,她走进去把她扔到床上,就瘫坐在床边猛喘粗气,用力平息自己体内的混乱。 “老娘真难,这把人带过来了,还要请人去给她看病,tnnd,我真是给自己找麻烦。”说着,从地上站起来向着外面走去。 待她离去后约有两刻,床上的人醒了。铭阳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锈色的床顶,又慢慢抬起沉重的手,眼前的场景飘忽不定。 小染现在安全了吗?这是在哪儿?我都经历了什么?带着这些疑问,她用力从床上爬起来,两只手摇摇晃晃的搭在床旁的木柱上,她用力咬着下唇,狰狞的从床上下来。 可那直打颤的双腿终是敌不过沉重的身子,顺着地面重重地倒下。 我……这是要死了吗?本就平淡的双眼里似乎涌起了一层雾。好不甘心啊,我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说好要陪着她(小梦)走下去的,我是不是要违背这个承诺了?……再见,这个世界。 想到这儿,她又昏迷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上半身缠了许多白布,精神也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被人拖回那个床上。 “是谁……救了我?”因为身体的受损,嗓子发音有点难,说话的声音很小。 “还能有谁,是我救了你。”那女人换了身衣服,穿着一件华丽且暴露的襟裙,手里拿着杆长烟筒,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 脸上画着浓妆,狭长的丹凤眼就像狐狸的眼睛,能把人的魂勾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跟她的外貌有些不相匹配。 手腕上、脖子上挂着珠宝,头上也插了不少金子做的凤簪,白皙的大腿上有朵黑色的花。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在那朵花下,似乎藏了一个字,但至于是什么字,就只能给人留个悬念。 “你是谁?”铭阳用力地张开嗓子,想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却不料,她一用劲儿说话,从嗓子眼里就会冒出一些血腥味。于是,她抵不住这种浓烈的味道,费力的咳了起来。 “你呀,还是劝你少说点话吧。老老实实的养病,等你身子骨好些了的时候,有想问我的事儿可以再开口,现在就闭嘴少说点话儿”她轻轻地抽着烟,又站起身走到窗边,熟练地把嘴里的烟呼出。 “我呀,是这儿附近的老板,这里是个茶馆,对面是座青楼,旁边的酒馆也都是我的。你要是想问我为什么救你,肯定是因为你的容貌啊。”说到这儿,她看着铭阳,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等你身子骨好些了,我自会给你安排事情去做。对了,如果你想逃跑的话,我劝你尽量不要动这个歪念头。毕竟,你一身的功夫,现在的我想废就能轻易地废掉。你要是想和我鱼死网破,我也会奉陪到底,只是最后得罪我的这个果子,你要自己承受。” 说完,她笑了笑,像个水蛇一样,一扭一扭地离开那间屋子,只剩下躺在床上养病的铭阳。 她用力地闭紧双眼,一滴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滑过滴在枕头上。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恐惧。无助的情绪从心头涌起,透过那个女人的身份和她所说的话,铭阳对于那将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一些。 未来是什么?她不知道。唯一欣慰的事是,这条性命至少还没逝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此时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 番外——叶武昌 “呼~”不灭的火儿顺着风,从推倒的石墙跳到了另一棵只剩半截的常青树上,火焰儿就像祭祀的人们扭动着身子,在空中翩翩起舞。 它们除了拥有令人生畏的温度外,也一无所有,好像世间的万物,看似有生命,却又好像没有生命。 攻城的火已经连续烧了两天,一部队军兵先驶入城内。领头的是位青年,身上披着银色的铠甲,带着一顶头盔,脸上还沾着鲜血。 他一边骑着马一边走进城,那双眼睛里似乎看不到任何的生机犹如一潭死水。 “吁~”他拉着绳,让马儿停下脚步。 “参见叶军师!”一排士兵拱手作揖。 “免礼。”说着,他看着城内大街小巷的废墟,有些黯然伤神。 “这次战争,是我们胜了呢!”“看来接下来,我们会有好日子过了。”士兵们看着城内的景象忍不住雀跃欢呼。人为己虑,为己欢。这句话在此时充分体现出来。 “你们别光顾着高兴,老老实实的干活才是正事!”叶武昌转过身来,将心中的不满借此宣泄出来。 “好的!”士兵们老老实实的答应着,但那喜笑颜开的表情却早已掩饰不了他们此刻的心情,和他们对命令服从的态度。 “唉。”看着他们,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其他人都只顾着打扫城内,寻找苟活的亡民想趁机洗劫。唯独他一人在街上游荡,仿佛是这街上唯一的亡魂。 “为什么会有战争呢?”他自问自答,看着街道上残缺的尸体,和那四处跳跃的火焰,眼泪忍不住从框中打转。 这时,失神的双眼在被泪水的渲染下开始明亮起来,男儿有泪不轻流,这话他明白,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何看见这些会止不住的产生难过。 他是为了什么而难过呢?目前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吧。 “报!”过了三刻,有一个穿着金色铁骑装的士兵,挥舞手中的鞭子,一路闯进城内。 恰好,此时的叶武昌也朝着原路返回,快回到了原地。 “报!~叶武昌!叶军师听令!”那人下了马,就赶紧把腰间别着的圣旨打开宣读。 “臣,在此!”说着,他跪了下来接受圣旨,其他的士兵也跟着他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念近日叶师之功,故愿以此城为封地,任叶师为督。前要弑尽此城民,后可得此赏。愿师者以命为重,择重中之事。”(大意:攻城之事都是叶军师的功劳,所以,愿意将这座城市赏赐给军师为封地,并且任命为当地的督师。但前提是要杀尽城中的百姓,才能得到这个奖赏。希望军师可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在做出选择。) “臣……”遵旨二字他没说出口,因为他深知卸磨杀驴这个道理,如今,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难免一死。选择任命和不任命,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晚死和早死的区别。 “叶军师,您可有什么不满之处?”骑兵笑起来的样子有点诡异,他把手中的圣旨合在一起,想放在他的手上,无奈叶武昌跪在地上半天,丝毫没有想接旨的意思。 “军师,圣旨宣读完毕,请起来接旨啊。” “……”他重重地低下头,趴在地上,因为帽子比较厚重遮住他的脸,使得人无法在阳光下可以看清他的脸。 叶武昌趴在地上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猛地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然后奋力的砍向他的腰间。由于他穿的是盔甲,所以第一刀并没有砍进去。 “啊?”那人感受到他的突然袭击,于是,赶紧弯下腰来,想一把按住他。却不料在他低头的瞬间,那把细长明亮的苗刀划过他的颈项,只见红色的血从中喷涌了出来。 一旁的其他士兵见状都惊呆了,谁不敢说什么,因为大家都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通常这种事情会发生,多半是因对方真的想找死惹怒了他。 对于叶武昌来说,他明白冷兵器的残酷与锋利。所以,一般情况而言他不会选择轻易动刀。 至于他挥舞出去的这一刀,不是在对这个人发怒,而是在对背后下达命令的人发怒。 弑尽百姓?这话听起来就像一个暴君才会说的话。想到这儿,他把插入水中清洗的刀重新插回腰间。 “杀……杀完……城内百姓?”有个不怕死的士兵缓缓开了口。“皇上的命令是要我们杀完这城的百姓吗?” “不是要杀完这城内的百姓……”说着,他的声音开始低沉了下来。“而是要杀尽像你这样的人。” “额……”说话的士兵吓得把手里东西扔到一旁,缓缓蹲下来只打颤,谁也没有想过军师也可以用这么凶残的一面。 “一路走好。”说完,刀又从腰间抽出,只见他一个转身,那人直接扑倒在地没了呼吸。 “额……”其他士兵看到了之后,眉头紧蹙着,刚想一齐起来发火,就听见他开口解释道。 “当我把刀从他们身上划过的时候,你们心里是恐惧的,是害怕的。 同样,如果我们照着圣旨去做,那这座城的百姓将和我们一样,会感到害怕和恐惧,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人。 我们和他们最大的区别,只在于身份,但身份也不能成为我们肆意残害他们生命的理由。所以,我真希望你们可以和我一样不在去伤害他们了,为这场战争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听他说完,其他人没有反应。叶武昌看着他们心如死灰,但为了那些残存的余民,他决定鱼死网破。 “接下来开始,清理亡者和幸存者的时候,如若被我发现有人擅自行动,我将会让那人付出代价。听懂了没?” “遵命……”他们士气不足的小声回答了下。 “听懂了没!?”他用力吼道。 “遵命!” 听到众人的回答,他满意的离开那里,脚步一转来到了王宫。昔日的繁华,今日的苍夷完全形成了一个对比。 一棵柳树栽在拱桥旁,他站在树下看着树枝不停地飘动,心里也涌起了哀恸。 就在这时,在他身旁的不远处,有一个声音。 “啊……啊……” “是谁?”他在四周环顾了下,没看见踪迹,于是,顺着那道微弱声寻去。最终,是在一具尸体下发现了声音的源头。 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宫女压在了身下,不知道宫女是不是为了替她挡箭,身上的伤残不忍目睹,而女孩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重伤。 只是额上有些擦伤,身上有些淤青的地方。她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叶武昌想把她从尸体下拉出来,不料碰到了她的胳膊,疼得她直接昏了过去。 他把她从那具僵硬的尸体下抱出来,脱去她身上那间已经脏了却价格不菲的外袍,沿路找了件破旧衣服和鞋子给她换上,再用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在被废墟掩盖的小路里来回穿梭,生怕别人知道她的身份。 刚到军营里,就差人赶紧找来了大夫。 “这小姑娘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创伤,只是她的左肩听您之前描述,可能是因为遭到重力撕扯,而导致的错位和拉伤。如果被创伤的地方较轻倒还好,慢慢可以恢复,如果被创伤的地方比较严重,可能后期会慢慢恢复,但多多少少也会在某些层面上造成一些影响吧。” 大夫看着床上的孩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后便离开了。 他坐在女孩的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联想到大夫说的话,心里便萌生了一个念头,把她领养了吧。 这个想法很好,他自认为很简单,但生活终究不能平静,会想方设法把好的变成不好的,把所谓的简单变成复杂。 清理城内的第6天,将军亲自来到淮安城。 “将军亲临淮安,尔等不知有所冒犯,还请将军赎罪。”说着,他两手作揖以示请罪。 “哈哈哈,你我之间还需客气什么?”中年男人笑了笑,慈蔼的面孔看上去,完全不能和将军这一身份挂钩。“现在淮安怎么样了?” “淮安城元气大伤,这几日一直在清理亡者。”两个人坐在军营里的板凳上喝着茶。 “我怎么听说,这淮安城里不仅有亡者还有生者?”说着,那和蔼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唇角边的微笑停顿了下,接着又恢复正常。 “这逝者去,生者返,一去一返,此乃自然的规律。” “你知道我没有在和你打马虎眼……”将军单枪直入把话说清。“前几日你把送信的人给杀了,我就不追究了,可是,对于皇上下达的命令,还是要遵守的吧。” “……”叶武昌眼神黯淡,他知道也明白自己身边有多少人是属于他的,对于今天这一局面似乎也是他早已预料到了。 “我知道你心软,舍不得下手,但你可知圣上为何下此令?” “我知。” “不,你不知。攻城前曾有探子报信,把前朝余孽的踪迹暴露给我。我一路跟踪,花了好长的时间却没有找到,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先来淮安城的原因。前朝余孽未清,于我们新朝而言都是危险。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圣上才下令诛杀全城余民。” “我…”他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下。“我明白对于这片江山,大家的付出,可我也能明白余民之苦。老师,我不忍心看着这城里剩下的人再遭一次重创,宁愿舍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将军有点愠怒,本来眯眼微笑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眼神里透露出的震慑使人畏惧。 “舍你有用吗?当年,我收你入门登上如今的位置,不就是为了今日吗?而你倒好,却将自己的性命视为无有?我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是,当初没能教会你什么是果断。” “师傅,是弟子辜负了您的希望。” “哼,今日我倒也可以教教你,什么是果断。来,你跟我来,一起去个地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视野比较广阔的山坡上,山下一群士兵压着余民跪在地上。又有一个士兵抱着女孩从山坡下上来。 “你是选择他们还是选择她?”将军侧着身子示意他上前。 “师傅……”说着,他猛地跪在地上。“弟子做不出这个选择。” “或者,我再给你个选项,让士兵丢下武器,让余民把他们杀了,如何?” “……”叶武昌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把刀给他们,就是助前朝复权,把他们交在刀下就是彻底除灭。而把这女孩杀了,是让你的心彻底死了。选择他们是于天下,选择她是于你,这就是你做不出选择的原因。这下,看清了没?” “……”他仍旧没有说话,像个木偶一样,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或许,他真的就像个木偶,从刚开始到如今,每一步似乎都是被他安定好了。可能不管他再怎么斗,也无法赢得了他的夫子,就如同他们下棋,他从未赢过一般。 “唉……”将军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起来吧,别跪了。” “……”叶武昌依旧不理睬他。 “你之前说过,有死也有生,这是自然的规律。同样,我也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听到这两个字他喃喃自语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你确定?” “确定。我给你生路,要由你来持守,这个女孩,你养着。只要她不单独离开你,你们就能活着,她走你也亡。这是唯一的路了。” “……”他沉默了,不过,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就这样吧,这个选择可以保他们,但不保你。” “老师,您知道了?” “知道?呵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只有这条生路是这盘局中,唯一的路。” 说完,将军带着人下山离开了淮安。余民保住了,军队保住了,淮安渐渐恢复起以往的繁荣,只是那座宫殿还空着。 初入私塾(1) “新来的小子,你起来把商书·太甲中,从头到尾给背一遍。”居于位首的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着眯起眼,身子斜躺在地毯上。一只手捋捋胡须,另一只手支撑着脑袋,书被放到一旁。 台下的学生们似乎对他怪异的举动,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了,倒是对这新来的挺感兴趣。 “你说他能背出来吗?”坐在她前面位置的两个人明目张胆的讨论着,根本不避讳。 “啧……”听到旁边议论的声音,又看到前面躺着的夫子,她心里不由得火了起来,直接从地上站起来。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她把每个字都口齿清楚的背出来,在回想这篇文章的时候,她也带入到那种场景里,于是,说话的语调跌宕起伏,听着很有感觉。 只是不专注听的人,只会觉得她很奇怪。 “林远青这说话怎么那么奇怪?”那两个人又开始小声议论。 “呵呵……王霄,你来继续接着远青的背。”夫子发话,那个叫王霄的少年不敢不从。 “额……”他站起来愣了一下。 “远青,你坐下吧。” “好的。”这名为林远青的少年,其实真实身份是叶梦染。这个名字本来是叶老爷留给铭阳用的,但无奈半路发生了些意外,在二人分开之际,铭阳让她用这个名字进入灵耀城。这才有了她在私塾里的新身份。 “夫……夫子……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家都知道,他是因为没注意听,所以,连她背到哪儿都不知道。 “我听你刚才挺能说的啊,本以为你能背的比铭阳更出色呢。”说着,他从地上坐了起来。“过来吧” “我……”那个少年有点害怕了。 “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夫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让人看着觉得越发恐惧。 “好的。”他慢慢悠悠地走上前去,夫子从桌子上拿起戒尺。他熟练地将身子背对着他,接着,“啪、啪、啪”三声响起,十七八岁的少年忍不住跪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因用力挤住泪水,而使自己的表情变得十分滑稽。 “走吧,奖励也领了,回去之后,记得老老实实的跪坐直到结束。”夫子说的话有些恐怖,台下其他学生也被他的这种气势给震慑住,没有人敢在台下窃窃私语。 “我说过很多次,耐心听人把话说完,此乃尊重。一个不懂得尊重的人,最终,一定会因自己的无知而丧失性命,尤其是在战场上。”说到这儿,他的眼神开始锋利起来,气势一开差点没有收住。 上午的课程便在这种氛围中结束,只是有些少年在休息的时候,一想到夫子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王八蛋,叫你在笑话我。”叶梦染趴在桌子,盯着那个少年小声地骂道。“自作孽不可活。” “今天下午,我们要准备打扫一下起居室,毕竟,大家中间又新来一位,都互相照顾下。”夫子饭后差人把学生都叫到一处,简单的交代了下。 “好~”一听说下午不用上课,大多数的学生开始嗨了起来。 于是,整个下午,他们把几间起居室从里到外统统都打扫了一遍。又趁着太阳好的时候,还把书拿出来晒了会儿。 听说能来这个私塾学习的人,大多数都是家里有权势的人,要不就是些有名的富户。所以,这些少年本该是慢慢悠悠干不起活儿的人,却没想到他们手脚麻利,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富户加的孩子。 这个夫子很奇怪,他每年收的人不是很多,只收二十个学生。多一个不收,少一个不开班。今年却很奇怪,因为叶梦染来到这儿,是第二十一个。 私塾是开设在一个府内,这个府很大,门口却没有牌匾,和普通的私塾在外形上有大的差别。但是这里有间很大书房,差不多有两个正房那样大,里面放着许多木制的书架,其中摆了很多竹简、锦帛、纸书。 至于其它的地方,也和普通的私塾基本上没什么差别。听说。有些地方比其他私塾还过分,比如需要轮流到粪、轮流做饭……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要自己完成。但是,夫子却在他们面前光明正大的使唤自己府内的仆人。 每次看到这种场景,总会让他们恨得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只好忍着火儿继续学习。 上面所描述的这些事情,都是叶梦染在刚进来的当天,其他学生借此来恐吓她,让她放弃入学的事,至于是真是假还有待考察。 毕竟,从刚进来的那天到现在,才过去了4天。 本来,她还窝在客栈里萎靡不振。因为叶府上下被灭口,再加上铭阳下落不明,无论是哪件事情都让她寝食难安。 突然,有一天,杨绍成跑到了客栈里来找她。他们已经时隔多日未见,再见时,他还是那样意气风发,而她却垂头丧气。 他来的时候,在门口敲了好一会儿。 “林兄,你还好吗?” “……”躺在床上的叶梦染很烦躁,捞起旁边的被子把头蒙上。 “林兄,你能给我开个门吗?”杨绍成继续敲门,看他那架势不给他开门,看来是不行了。 “呼~”被棉被紧裹着的热气无法散开,她憋了一会儿就赶紧把头伸出来。待心情平复点时,她想了下,还是从床上下来给他开门。只是两天滴水未进的她猛一起来有点头晕,差点就摔在了地上。 “杨兄……别敲门……了。”她艰难的把门打开,便赶紧往回走。 “多谢,林兄给小生开门。看林兄这样子,请问是怎么了?”他赶紧走到她身旁搀扶着,让她慢慢的回到床上躺在那儿。 “我……没事……一切都还好,只是最近有些心烦而已。” “哦?可否说来让我听听,若是小生能帮的忙,必定全力以赴。”他拉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 “嗐……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我那……不明下落的……朋友吗……她失踪了……几天……我放放心不下……”她只把这件事说了,至于叶府被灭的事,她没敢说出口,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也由此曝光。 “原来是这事儿,那在下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力所能及的帮林兄找到此人。” “好的……谢谢了……” “话说回来,林兄,你也需要回到私塾了吧?” “私塾?”说到这儿她才想起来,为什么要来灵耀城的目的。于是,她又想到了一件事。父亲让她来这儿学习,却因这事失丧性命。此时,若她去了私塾说不定会找到一些线索……想到这儿,他有点激动,可又想到了铭阳,她的兴致立马下沉。 “林兄,您是担忧友人下落不明,所以,才不想去私塾对吗?”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嗯……” “林兄不用担心,只管放心的去,至于您那位朋友可以放心的交给我,如若有了消息,我第一时间找人去私塾通知你。” “好的……感谢杨兄……这份恩情……来日再报……” “不必客气。”两个人嘘寒问暖了会儿,在杨绍城的照料下,叶梦染很快恢复了精神。 于是,没过多久,就直接去到了私塾,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些事情。 “已经过去好久了,怎么还没给我来信?”叶梦染成天望着大门口,希望有报信的人能来找她。不料,几日过去了,关于明阳的消息还是未报。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刚想从走廊的栏杆直起腰来,却没想到身后站着一个人,自己吓自己差点把魂儿吓没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少年的个头比她高,说起话来也不带着任何的情感。本来他只是从这边路过,只是看着她失神的样子,他很好奇,这才来到她身后想一探究竟。 谁知被她自己吓自己的这个举动挑起笑意,只是他隐忍着笑意,走到她身旁。 “你这是想家了?” “想家?”家这个字总能勾起她的回忆,那些过往就如风一样向她袭来。“差不多是想家了吧。” “男儿有泪不轻流,这是我们刚来到这儿时,夫子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 “扑哧。”这个课题让她忍不住想笑。“内容是什么?” “你来的时候应该也听说过吧,能在这儿上学的人,大多都是权贵家庭。所以,能来到这儿的都是少爷。刚来的那天晚上,夫子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却没想到有两个孩子因为想家言语过激,动手打了起来。 旁边人都在劝架,但夫子却说,谁都不要动手拦他,有怨气的人可以一起上手。只是,打架的对象不能是学生。” “不会是……”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夫子让所有学生向他动手,本来他看上去很瘦,大家都以为他只是个弱不经风的老头。却没想到真正动起手时,他的气势和之前的气势完全不同。所有动手的人都被他打了一顿,有些人委屈的想哭,但夫子说,谁开口把声音发出来,就会继续打。 于是,所有人都不哭了。夫子告诉他们这就是第一课。” “哈哈哈,没想到这个夫子那么有趣啊,平时感觉看上去挺不正经的,没想到严肃起来这么牛啊。” “那是肯定的,毕竟,他以前可是个将军呢。” “将军?” “嗯……”他刚想开口往下说什么,没想到夫子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们身后。 “你们……在聊什么?” “额……”这会儿是两个人一起,差点被吓出了魂儿。 看着他们的样子,他满意的笑了笑,伸手继续捋捋自己的胡子,便转身离开了。 初入私塾(2) 初入私塾(2) “今日所教的诗你们要把它背下来,听懂了没?”那个坐在前面,一把年纪又留着胡须的长者歪躺在地。和其他书院的夫子比起来,他倒好,里里外外没有一点夫子该有的样子和行为。 “听到了。”台下学生慢慢悠悠地附和着,不止是故意的,还是在配合他这懒散的样子。 “好,听懂就好,等下你们要去对厨房里的其他学生告诉他们今日的任务,下节课如若有一人没回答上来,全班受罚。”说着,他从地上爬起来,把书往桌子上随手一扔,袖子卡到胳膊肘的位置还没来得及落下。他便把两只手往身后一背,佝偻着腰,这走路的姿势和表情,却和夫子的形象有些许的贴切。 厨房里,有五个学生正在做着午饭,叶梦染也在其中。 “咳咳咳……”红色的辣椒下锅,散发出来的油烟味十分呛人,除了叶梦染有些受不了跑到了门口,其他几个人倒是很淡定,继续在屋里忙着手里的工作。 “喂……我说你们……咳咳……”她一边咳嗽一边撇过来头来,对那几个少年说道。“你们不是富家大少爷吗?咳咳……怎么连做饭这种事情都很在行?” “嗐,我们这是在这私塾里面熬出了头,不想做也不行。”之前和叶梦染搭讪的那个少年,嬉皮笑脸的跑了过来。 “看来你们……咳咳……在这儿也……咳咳……挺不容易的……” “好了好了,我看你咳成这个样子,还费劲儿的说话,感觉比我们还不容易呢。你少说点话,有什么话等会儿做完饭再说。”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只是叶梦染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把身子往旁边一侧,让他的手落了空。 “额……”他愣住了,估计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额……那什么……我有点不适应别人离我太近,麻烦你离我远一点好吗?” “这有啥的,大家都是兄弟,兄弟一场而已,我又不会对你有啥心思的,再说我又没有断袖的倾向。”这人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就开始跟上,叶梦染算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她想了下,怕自己的身份就此暴露,只好默许他的这种举动。可这个人有点过分,手臂环住她的腰,差点就要抱住她。 “你……”她刚想发火儿,但又觉得现在发火有点不合适,只好挣脱他,忍住自己的脾气。“对了,上次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赵云,小名元朗。”他笑嘻嘻的对她介绍自己,却不料她根本没理他。屋里的烟散的差不多了,就转身进屋去,他则跟在她的身后继续说着。“我父亲叫赵武,也就是这所学院里的夫子。” “诶……?”听到这个消息,她愣了下,夫子是他父亲? “好了,元朗,你别再纠缠人家了。”掌勺炒菜的人开始发话,赵云也识趣的跑到一旁去帮忙,只是那张破鞋底般的嘴还是没停下来。“这位啊,他叫凌显荣,是我们府内出生最高贵的。在你附近择菜的那两位是同母同府的兄弟二人,他俩叫王钦和王沁。” “赵!元!朗!你给我闭嘴!”被介绍的三个人怒不可遏,纷纷跑来下手惩治他。在三人同心协力的合作下,他被绑在了柱子上,嘴里还塞了一块儿白布。 “呼~这下终于安静了。”三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刚想继续手里的活儿,没想到那个烦人精用力把嘴里的白布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让你们绑我!你们能绑的了我人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们又找了一根绳子。 这次,是连着白布一起把他的嘴绑上。看到这儿,叶梦染不禁心里暗想,这人简直和他爹一模一样反复无常,以后还是离远点好。 “不好意思,林兄,让你看笑话了。”兄弟二人中,不知是叫王钦还是王沁的开口说话。 “没事,小事,小事,哈哈哈。” “这人就如你所见,是赵武老师的儿子。不过,他虽有这个身份,但老师也从未对他有过偏心,在这里都是一视同仁的对待。” “哦哦,那你是王钦还是王沁?”她跑来加入他们择菜的阵营,一边聊着天,手里的工作也没跟上,掐着芹菜的头在手里乱摇。 “我叫王钦,是大哥,他叫王沁是我的弟弟。” “对了,只听你们介绍自己,好像我还没介绍自己呢。我叫林远青,出生于墨城。”墨城离淮安不远,她曾经和父亲去过那里,至于这个出生其实是她自己临时编造的。 “哦哦,原来如此。” “我说……你们几个……能快点吗!?”掌勺的人开始发火了,两只眼瞪着我们,仿佛里面夹杂着火焰,下一秒就蹦出来。 “好了好了……”王钦回过神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端过去,王沁跟在身后,帮忙洗菜。 一上午的时间,差不多都在做饭的时间里度过。 午饭结束后,又是他们负责把所有东西收拾好,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后,已经未时了(下午一点)。 通常来说,他们下午都是用来休息、看书、背书,或是做些其他想做的事。 于是,叶梦染跑回卧室刚想推开门进去休息一会儿,却不料看到十分壮烈的一幕。 赵云正在屋里把衣服脱掉,只剩下了白色的亵裤。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嘻嘻的冲她挥手。而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心里倍受打击。 “哟,林兄来得很及时嘛。” “你……”她的脸蛋瞬间爆红,脑子里响起嗡嗡的声音,虽然已经在这儿待了几天,但是,她对这种生活仍会有许多不适应。 “你来得正巧,我刚刚想换身衣服呢。”说着,他又厚颜无耻的向她走来,先是把门插上,再者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用力的带她来到床榻前。“唉,刚刚那群混蛋,把我松绑前,还故意朝我身上泼了盆水……” “……”她红着脸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他看着她的样子笑了下,一把把她扑倒在床上。 “啊!你干嘛啊!?”她被他的这个举动给吓到了,这才回过神来。 赵云用左手按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庞,朝她的脖子摸了一把。 “啊啊啊啊啊!!!!你给我滚开!!!我没有断袖的倾向!!!”叶梦染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崩了,脸上的温度开始继续向上飙增。 “嘘!”他俯身压住她乱踢乱动的下半身,用右手捂住她的嘴。“别嚎这么大声,被我爹听见了,咱俩都没有好果子吃。” “呜呜……”她强烈的扭动着身体,对于他的话她不想在听什么。你个死变态!她红着眼瞪着他,在心里暗骂。 “我知道你是女的。”他在她耳边小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她立马安静下来了。“你不要嘴犟,说你不是女的,刚刚我伸手摸了下你的脖子就是再确认你是男是女。男人是有喉结的,而女人没有,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说完,他慢慢松开右手,示意让她说话。 “我没有什么目的,来这里还能干嘛!?除了读书还能有什么事吗!?” “额……”他看着身下的叶梦染,眉头紧蹙一脸委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扑哧……你这也太好懂了吧。” “你个死变态!臭流氓!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 “让我下去可以,但是,我必须要搞清楚一些事实。”他还不死心,估计是想趁机谐把油吧!?这个老色鬼!林梦染忍无可忍,突然心生一计,立马大喊道。 “救命啊!赵云有断袖之意!想要强有我!救命啊!”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在喊了……”他又立马捂住她的嘴,周围静悄悄的,让他松了口气。 “看吧,我都说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唔唔唔!……”叶梦染强力反抗,那些未成词的声音是在骂他。赵云,你个死变态,老娘记住你了。 “呵呵,果然,你还是斗不过我的。”他邪魅一笑,刚想伸手摘掉她的帽子,却不料她反抗举动过大,温润的唇瓣触到了他的掌心,像是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下意识地把手松开。 接着,她抓住时机赶紧逃跑,把门闩撤掉,就一股脑儿的跑去找夫子告状。 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赵武手里拿着条细鞭,和她一起过来了。 据说,这条鞭子是整个府内打人最疼的东西。当然,对于叶梦染来说,她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了一条鞭子。 对于她而言,她只是想报仇,但没想到报仇的结果会那么狠。 赵云因为调戏其他学生,被示众打了二十鞭。其他人看着那条鞭子不停地挥动着,在他身上上去下来。 有些人因为害怕就闭上了眼,连看都不敢看。 直到这个惩罚结束后,她才知道为了这场玩笑,赵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板着脸,看着地面,任由鞭子在他身上飞舞。他似乎在想什么,那双黑眸里多了份暗昧,嘴角的弧度轻轻勾起。 忽然,鞭子撤掉了发带,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倾洒,又在阳光和风的带领下飞扬。 望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叶梦染第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了好奇。但是,一路上的经历,让她明白小心驶得万年船的道理。 所以,好奇也随着最后一鞭的落下,被她亲手扼杀消失不见。 初入私塾(3) “咚咚咚~咚咚咚~咚得隆咚~咚咚咚~”青楼门口挂满了红布,城内的宣传栏上贴着画报。舞狮队扭动着身子,在青楼门前穿来穿去。 “哟,这是怎么了?搞得那么隆重?”附近商贩看着他们那热闹劲儿,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这两天不是听说,那老凤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个女人听说美得很,今晚她想搞个拍卖之夜,所以,才搞得这么热闹。” “哟,看来老凤这会儿有的忙了,估计光收银票都要收到手软了。” “可不是吗,谁让人家老凤有做生意的头脑,前几年灵耀城还没青楼的时候,也没见有人起来做这生意。和她相比,我们不行咯。”说着,感慨的摇了摇头。 “看来你们这哥几个,在这儿聊得挺开心?”有个妇女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气势汹汹地看着其中一位。 “呃……”那个被盯着的男人,回头看了下,发现是自己的老婆,汗水瞬间布满额头。“老……老婆” “哼,还知道我是谁呢!?赶紧给我滚回家看店去!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边儿瞎逛,还不快给赶紧我滚回去!” 那人赶紧退出群聊,朝着自己店铺落荒而逃,那妇人则慢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其余的人见状也赶紧撤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家老婆和她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哟,客官,里边请。”门口站着的女人是把铭阳救回来的人,她把烟枪别在腰间,手里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像条充满毒性的水蛇扭着腰,一边走着一边朝向从门口经过的人抛媚眼,怀里的猫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老老实实地趴在她怀中也不乱动。 “嘿嘿~”有些男人招架不住这样的诱惑,就顺着那一个个拉拢他们的少女,走进了这栋楼。 朝着专座走进时,还不忘对老凤抛个媚眼,有些人财大气粗,还会朝她怀里的猫塞点金饰和银票。 “呵呵。”她轻轻地嗔笑,故作娇羞的样子和别人打着交道。“讨厌,今晚还有好戏没上场呢。” “哦…呵呵……好戏好戏……”被她俘获芳心的男人,就像牲畜一样,根本不知将临到自己的是什么,只顾着痴笑重复她的话。 老凤向他们身旁的侍女们伸了伸手,又朝着她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就被她们带了进去。而她则站在大门口,向着路上来往的其他牲畜设下圈套,希望今晚如她所愿能得到更多的财富。 另一边,距离青楼不远处的赵府里,夫子正在讲课,和刚才的那股热闹劲儿相比,这里却是一个反差。 “今日,我想与大家聊一下,关于平民百姓生活中的禁忌。”夫子今日正经了点,没在半躺在地上,而是坐直在桌子前,拿着戒尺严肃的上课。 “来,王沁你说。” “弟子认为是,禁赌,因为好赌之人必会家破人亡。” “回答得很好,请坐。” “赵云,你起来说一下。” “……”被叫到的人一时间跑了神,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夫子第二遍的重复。 “赵云,你起来补充一下。” “哦、好的……弟子认为除了赌以外,就是要禁色,人若无法保持己心必然败落,爱美色者,终必倒在其中。” “好,坐下。”对他的回答,夫子并没有表扬,反而很冷淡,估计是不满他课上跑神的事情。“色和赌,是民间常见的场所,可除了这两样外,还有一样禁忌是诡诈。 对于民而言,他们需谨慎,于我们而言更要谨慎,因为物质地位的丰富,会让我们落入其中。如若我们心里充满了诡诈,便无法为民谋得平安,只会让他们更加的苦。 所以,今日的课题是,为民得安,写篇文章。在下堂课上,把文章交出来。”台下的学生也在认真思考着夫子所说的话,手里翻阅着竹简,顺着夫子所说的思路在构想着文章框架。 但在认真的地方,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无法专注的人,王霄没想其他人那样翻阅竹简,而是看着地面在想些什么。 午饭后,有四五个人聚集在花园的假山前,其中带头说话的人是王宵。 “今晚,凤楼有场拍卖会,听说来了一个特别秀丽的女人,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听了课,可脑海里酌量了许久,却是选择违背,不仅如此,他还想拉着其他人一起。“机会只有这一次啊!” “不行吧……夫子才说过,让我们禁色,这话还说多久,就让我们过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站在他身旁的人,开口说道,额上布满了密汗。估计是想到夫子那恐怖的模样,心里有点发怵。 “嗐,怕什么,我只是去拍卖会的现场看一下,又不是在里面花钱彻夜不归。” “可是……”其他人还想说什么,只见王霄去意已决,说什么也不听,他们只好作罢。“好吧……去就去吧,等下离开的时候,低调点千万别被发现了。” “青楼?”叶梦染躲在一旁,亲眼目睹了他们聚集的场面,更是听见了他们口中的谈话。 于是,她刚想转身趁他们不注意时逃离现场,却不料有些人先抓住了她的衣领。 “林远青!?”王霄凑上前来,发现是她愣了下。 “他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们的谈话他是不是听见了?” “完了,完了,我们还是不去了,选择退出。”其他四人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语气已经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慌什么慌!?一个两个的,都没点胆量,既然做好决定就不能改了。”王霄出声安抚道。“就他,听见了又怎么样?没听见又怎么样?” “那个……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叶梦染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刚只是从这边经过,看到你们在,就想着调头回去……这不没想到你们就发现了我。” “哦?”王霄听到这话,忽然心生一计。他诡异地笑了笑,让那人松开手,走到她跟前,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挎着她的脖子悄悄说道。“远青,你看,你来私塾这么久,我也没亏待过你。等下,你跟我们一起去个地方可好?” “什……什么……地方?”叶梦染装出害怕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着,心里一直在骂着他。老娘来私塾这么久,你不是故意针对我,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故意往我身上泼洗脚水,还好意思说你对我好!?真没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等下你随我们去了就知道。” “我……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你说呢?”他笑眯眯的看着她,脸上似乎写了一句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目前对于这私塾里面,各路人的背景都不熟悉,还是不要贸然行事比较好。她酌量一下,同意了。“好的……我跟你们一起” “呼~”其他人听见这话松了口气。 “哼哼~”王霄高兴地松开手,带着其他人离开。 目前看来,这个王霄的来头可不小。在这府内上学的人,都是有背景的家庭,能被这几个人巴结成这个样子,说明这个人的来头可能要比一般的家庭背景还要强硬。 想到这儿,她松了口气,身上似乎又落了一块石头。 “这才刚进私塾没多久,就被另一些人给盯上了,我这也太难了吧。”她懊恼的低下头,一边弓着腰,一边回到宿舍。 这边脚刚落进屋内,那边就看见了赵云坐在正对大门的板凳上。他们二人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视线在空中轻轻碰撞。 “啊……对不起,打扰了。”叶梦染像是踩到了什么,赶紧把脚收回去,立刻逃离了现场。 “扑哧。”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赵云开始安静下来,和之前相比似乎变了一个人。想到她刚刚逃跑的样子,他忍俊不禁的笑了下。 眉眼间的笑意,似乎出卖了他的心情,那轻轻的触碰触到了他心底深处,只是此时此刻的她却仍旧不知道。 “林远青?”王霄带着其他人来到了宿舍,叶梦染听到他们来势汹汹的声音,就从睡梦中爬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起来。 “干嘛?”赵云在这屋里待了好久,她躲在附近的角落里,一直在等他出来,然后进去小憩一会儿,可没想到还没闭眼躺一会儿他们就来了。 “你说干嘛,我们是要带你出去,带你长长见识。”王霄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哦,好的。”叶梦染坐在床边把鞋子穿上,就跟着他们出去了。 夜晚,街上很热闹,随处可见有许多人都在摆着地摊。有卖面具的、卖糖人、卖纸扇,还有一些卖首饰发饰的。 和早上的场面相比,晚上的灵耀城要更热闹一些。 “哇噻”几个没见过世面的的富家公子对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发出感叹。叶梦染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嗤之以鼻。 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小的时候,每座城市的繁华与寂静,她都见过。就连最贫穷的地方,她也去生活过,对于她来说,一座城的繁华是凄凉的,因为总有些人会被遗忘。所以,长大后的她,对这些也已失去了兴趣。 她木讷地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在街道的另一侧,赵云、凌显荣和王氏兄弟在人群中来回的穿梭,恰巧,赵云看见了她,刚想过去打招呼,却不料看见了王霄,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进入青楼(1) “哎呀~这可是稀客啊。”老凤早已不在大门的位置上,那个地方已经由其他人来接替。 当王霄带着众人走进青楼时,那些风尘女子也热情地向他们伸手,拉拢他们朝里边走去。 ‘一股廉价的胭脂粉的味道。’叶梦染在心里嚎叫着,她本身就对香味过敏,太浓的味道会让她喘不过来气。 此刻,这里已然成了她的噩梦,但又考虑到一些问题,她没有选择退出去。其他几个男的刚进青楼,就失去了踪影,这似乎和他们在假山前说的不太一样。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身旁那个女人一直再纠缠她不放。 “来嘛,公子,和我一起,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好意思,我不想去,请你放开我。”她一连拒绝了几次,那个人还是不死心。 同时,老凤出现在青楼中间的擂台上,底下的人开始狂热的叫出了声。 “安静,安静。”她出声示意台下的人不要在继续癫狂,台下的那些男人似乎也奇了怪了,真就保持了安静。 一直纠缠叶梦染的女人,看见她无动于衷,也只好作罢,气哼哼地松开手去门口寻找其他猎物。 “我知道各位今天是接到了信息,都是想一眼目睹那位新人的芳容。感谢各位能来捧场,李朝凤今日在这里谢过各位。不过,规矩还是和以前一样,价位到了5千两黄金,自会揭晓新人的盖头……”这边刚说完,那边,台下就有人喊出了声。 “我,五千。” “呀,任老板真是财大气粗啊。”老凤笑了笑,台下其他人也开始疯狂抬价。于是,为了让流程能按这之前的进度进行下去,她又说道。 “那今晚,姑娘的盖头就不落下了,我们的起拍价就是5千两黄金,来人,让姑娘上场。” 说完,在其他人的搀扶下,铭阳走上了台。 与此同时,赵云找到了叶梦染,刚想把她带走,却不料她回头看见了她瞬间落泪。 在昏暗光线包裹下的铭阳,美的令人动容。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嫁衣,头上插满了珠簪,还带着一顶凤冠。 她的皮肤本就白,但在这种打扮下,却让她的美又多了几分魅惑。眼角被红色的胭脂轻轻勾勒,薄薄的粉唇被鲜艳的红色占据。 在她出现在场的那一瞬间,全场沸腾。这种美色,不是青楼里的其他女子所能媲美的,她身上散发出那高贵的气质,似乎在宣告着她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大小姐。 “1万两!” “3万两!” “10万两!” “……”那些男人肆意加价,老凤看着他们的样子,把腰间的扇子拿了出来,轻轻说了句。“一群蠢货。” “铭……铭阳?”叶梦染在人群里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响起了哀鸣,看到她没死,她很高兴。但看到她被打扮成这个样子,出现在这个场合,她却很难过。因为她知道,铭阳骨子里是一个很傲的人,平日的她最恨恶这种地方。 在这里出现,在这里生活,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拿了把刀毁掉她。 “你……怎么了?”赵云看着她怪异的神情,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才明白她的难过是为何。“她是你的亲人吗?” “……”她没回答,但她流下的眼泪已经告诉他答案。 “50万两。”他抬手朝着前面喊道,其他人听见后,瞬间保持安静。这个数目对于他们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用50万两黄金来买一个女人的第一晚,哪怕她再漂亮,其他人也只好作罢。毕竟,剩下的日子,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成交!”老凤笑魇如花,一把把手中的扇子叠起来塞进腰间。 台上的铭阳心如死水,听到自己将要被卖时,她抬眼看了下,正好就看见了她。她站在赵云的身旁,身上没有伤痕。看到这儿,她在心里想着说,太好了,原来你没事。 忽然,一滴泪从她眼角划过。 “公子,这边请。”老凤走上前向他示好。 “好的,谢谢。”他又恢复之前的样子,嬉皮笑脸的跟在她身后,另一边用力拉着她一起走。 “公子这是?”老凤看着他拉着叶梦染的举动疑惑道。“公子,您是第一次来做客吗?” “哦,我是第一次来,所以,想跟我朋友一起来长长见识。第一次嘛,还请行个方便。”说着,朝老凤手里塞了一个钱袋,她用手轻轻的掂量了一下,又恢复温柔的样子在前方为他们带路。 铭阳被人搀扶着,则跟在身后。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房间,老凤刚想为他们关上门,赵云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内,他们二人静静地对坐着一时间屋内没有任何声音。 房间外,赵云拉着老凤来到了楼梯口。 “嘿嘿,老板,刚刚说的那五十万两……”没等他说完,老凤就露出了真面目。 “五十万两少一两都不行。” “呵呵,那要是王爷府呢?”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接着,脸色一冷,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凶狠。 “王爷府?你是王爷府的人?” “呵呵,我是不是王爷府的人,这个事情没必要和你说的太清楚吧?但是,我知道在凌耀城内,想要把生意做大,就得……” “呵呵,这你可就说笑了。如果真是王爷府,那奴家自然不敢得罪,可万一你是骗我的呢?”老凤说完打了一个响指,从她身后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想必老板娘见多识广,定能认得我手里的这块令牌。”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玉递给她看,老凤接过去细细的看了下,神色大变。 “是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今晚这事是奴家的不对,还请贵人不要放在心上,这人就当送给贵人当伴了。” “欸?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今晚老板娘的热情招待,小生定当不忘,还望未来予以相报。”他把玉佩又重新塞了回去,老凤很识相的离开了顶楼,走的时候,心有不甘。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还不如趁早就结束,还能挣两个快钱。” “哼哼~”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满意的笑了笑,刚想转身进屋,可一想到她们之间似乎会有很多话题要聊,便很识趣的没进去,而是走到旁边一间屋里休息。 “铭阳……对不起……”叶梦染看了她一眼,便将自己的视线往下转移。 “有用吗?事到如今,和我说这些?” “我知道是我的错,才酿造成今天这个模样,是我对不起你。”她想弥补,但也不知道该怎样弥补,之前逃亡的时候,她身上装着贵重物品的箱子已经弄丢了。 如今,她只有一些银子只够生存用的,也不够她赎价的一部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的哭了,如果不是她,可能就不会有今日这个场面。如果不是她强留在客栈休息,李子和勺子都不会si。 如果不是她,叶武昌就不会生亡,叶府也不会被灭门,而铭阳也不会被卖到这里。 “唉……”铭阳看着她低头不语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会很自责。 于是,她伸出手抱住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别难过了,刚刚看到你出现在人群中,我特别高兴,尤其是看到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害的时候,我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就松了下来。” “呜呜……铭阳……叶府……我爹他们都不在了。”她抽泣着,用力把话说出来,嘴唇上冒出的血丝,都是她刚刚用力压抑自己心情的证明。 “我知道……别哭了……”她轻轻地拍着,自己眼里也夹杂着泪花。 过了许久,等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后,她们才松开手,坐在窗户前的床榻上聊着天。 “铭阳,你是怎么得救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救了。本来是想赶紧逃跑,但后来,却被老凤给拦下来了。” “老凤是谁?” “就是这里的老板,也是刚刚你看见的那个女人。” “按着你的武功来说,你是能打过她的啊,你好了之后怎么没和她打一架?” “唉,我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在我虚弱的时候,把我的奇穴封了一半。我自然是敌不过她的,所以,也只好作罢。对了,刚刚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男人?你是指刚刚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 “是的,他是谁?” “他是赵云,也就是赵武的儿子。赵武是之前建国的将军,后来,被皇上给撤职当了一个文官。我这几天才想起来,在小的时候,我爹带我们来过这里,也见过赵武。” “我知道。” “对了,你刚刚说,你知道我爹和叶府灭门的消息,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从一开始。” “什么?”听到这儿,她开始感到诧异。“从一开始你就知道?” “嗯……我本来是想了好久,要不要把我知道的这些事情告诉你,可老爷嘱咐过我,尽量不要让你知道。因为他说,以你的性格来说,要是事先知道这一切的发生,铁定会奋不顾身的跑回家。所以,他临走前的一晚告诉我,不要让你知道,但也说明了一点,在我想好可以开口的时候再告诉你。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到了,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些事情吗?” “……”她没有立马回应,反而是沉思了一会儿。想到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她明白,有些事情终究逃避不掉。 “我……做好准备了。” 进入青楼(2) 出发前夜—— “叩叩叩~”铭阳伸手轻轻叩门。“老爷,您叫我来是吗?” “是的,进来吧。”雄厚的声音穿过结实的木板向外传来,铭阳伸手轻轻地把门推开走进来,又随手把门关上,关门前还仔细朝着外面巡视了下,确定无异常才把门板合上。 “老爷,您叫我来有什么事?”铭阳向着北边走了两步,只见叶武昌瘫坐书桌前,地上、桌子上、连同他的腿和衣服上都布满了书与竹谏。 他靠着身后的红木柜,两眼望着窗外,呆滞的眼神里失去了亮光。和平时的他相比,此时的他,显得有些狼狈。 但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是什么,铭阳的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老爷,请您振作一点,小姐,要是知道你这个样子,估计明天的路程就无法顺利开展了。” “……”叶武昌没有搭理他,微微泛白的双唇用力抿了抿,他的视线还是散落在外,身体像是死去的尸体,牢牢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铭阳望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该继续往下说什么好。索性就向左边转了下,站在原地等待他开口。 “铭阳……”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但身体依旧没有付出任何行动。 “奴婢在。”说着,铭阳转过来,双膝重重的跪在他面前。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我不配得主子这个称号,你也不配当我的奴婢。唉……”说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扶着桌子的边缘想站起来,不料双腿因为长时间瘫坐的姿势,而有些发麻。 所以,当他想站起来的时候,两腿直接发软想向着前方倒下。铭阳见状也吓得赶紧从地上站起来,本想伸手扶住他。 他却两手用力抓稳了桌子,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稳住身形。然后,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窗下的椅子上。 “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一想到这儿,我就有点难过,一直以来身边吵吵闹闹的也都习惯了,这下你们走了我就寂寞咯……”他用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铭阳从地上站起来,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老爷,你为何让我们明天就走?”铭阳不解道。“小姐,做噩梦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为何这次就让她离开?” “为何?呵呵。”他自嘲的笑了笑。“因为你们离不离开,我都得死,只是我不想让你们看见而已。” “死?”听见这个字从他口中蹦出来,铭阳无法淡定,情绪激动的走到他身旁。“老爷,您在说什么!?” “唉,你先别那么激动,还有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喊我老爷,要喊我叶叔叔。”看见她情绪波动的样子,他才从那种颓废的状态中走出来。“铭阳啊,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棋盘对决吗?我能赢你一次又一次,那是因为你的心思没我的缜密。同样,我在和别人下棋的时候,也不可能次次都赢。所以,这就是人生,是我失败要承担的结果。” “为什么?”铭阳坐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椅子上,黑眸里私藏的幽泉渐渐显露真相,一滴清澈的泪水,顺着脸庞的曲线向下跌落。 从她进入叶府直到如今,她遇见过很多事,也经历过很多不平,但她从未流过眼泪。哪怕练习武功这么苦,她也未曾为自己掉过一滴眼泪。 今日的她,第一次落泪也是为了别人。叶武昌用余光看了她一眼,随即又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望向前方。 “和你说说我为什么会输。那是淮安城刚沦陷的时候,师傅跟随皇帝在外出征一时间无法赶到首都,特请皇帝派我先来。谁知那狗贼听信宦官的话,想在淮安城沦陷后,就让我们这些掌握兵权的人,彻底交出自己的权利。所以,特地下达了命令,让我在民众与他之间做出个选择。 为此,我苦恼了很久。师傅深知我的脾气,特地从皇帝身边赶过来。他知道那狗贼是个怎样的人,也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所以,给了我一条路。交出权利保一城之民不死,也可以保她不死。 但最重要的是他要我陪着她,不可让别人知道她的身份,以免被他人知道被利用。如果,我不在她身边,他就会派人来灭府,以保全自己的地位,这是师傅给我的最后一道底线。 只是,五年前,前朝遗珠的消息又暴露了出来,狗贼(皇帝)因此龙颜大怒,罢黜了师傅的官位,给他安排了一个文官。 师傅心有不悦,但不得不服。只不过,最后他选择退出朝廷,用自己的大帅府开了一个私塾。那个时候,我再见到他,发现他憔悴了许多。 他临走前跟我约定,要求五年后把她送过去。否则,他会亲自到府上来拜访。我知道他的意图,是想借着她前朝遗珠的身份,再次推翻新王朝,打着光复前朝的口号,实则自己想一手遮天。 话说回来,我和师傅的差距在于,我没有上进心,也没有残虐的心。单凭这一点来说,我就已经输了。他知道我不喜欢朝政,却故意把我推进去。也知道我无法接受残虐,所以借狗贼之手革去我的官位。最终,也知道我不忍心让他来府上当众人面灭口,所以,前几天让人捎信给我,把她送到灵耀城去。” 他平静地说着,眼神里流露出的伤感就像无法止住的泉眼喷涌而出,那双手不由自主的向掌心靠拢,指甲扎进肉里的痛楚,早已被绝望掩盖。 铭阳用指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她深吸了口气,极力保持镇静开口说道。 “我……能有我……可以为你……做的事……吗?” “铭阳啊,还记得你刚入府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成天板着个脸。眼神里的死寂,和落寞的神情总会让人觉得你很难靠近。我记得当时,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总会有人说你的坏话。 尽管我斥责过很多次,却依旧无法抵挡他们恶意的评价。于是,梦染却一次又一次的在保护你,只要有人说了你的坏话,她总会第一时间进行反驳。 渐渐的,我发现你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尖锐和冰冷的棱角,似乎也渐渐被温柔代替。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当初决定拼尽所有把你们留下来,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铭阳啊,我这人生来也是个孤儿,只不过比其他孤儿幸运点,可以被老师收养,又可以步入官场。所以,我这辈子走过来,也没有什么遗憾,只是觉得不能亲眼看到你们嫁人,这个事情会让我觉得是个遗憾。 对于老师,我也很敬重他,对于他这些年来的付出,也一直铭记在心。所以,他的命令我会竭力去做,哪怕是付出生命。 但是,我害怕梦染和你,将来有一天会被他人利用卷进纷争该怎么办?也害怕你们会成为他人手下害人的工具,你们还小,对于很多事情我想教给你们却也来不及了。只希望你们可以在这乱世中保全自己,也希望未来的你们可以相互扶持,不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铭阳听完他说的话,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从板凳上慢慢滑落下来,直接瘫坐在地上,悲伤充斥着心房,她忍不住抽泣起来。 “铭扬啊,别哭了。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万一她突然跑过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比较合适。为了能让你们明天顺利离开,不让她起疑心,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 “嗯……”铭阳趴在板凳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艰难地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件事我也必须让你知道,前朝遗珠的消息是前朝余党散发出来的。就是当初逃跑的太子还有大臣,在民间偷偷散发出去的消息。所以,现在有很多人也在紧紧地盯着叶府。明日你们离城后,千万不可停下,不然,我怕会有人趁机偷袭。”说完,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答应我,好吗?铭阳……” “……”铭阳因为悲伤过度,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待她平复心情后,又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好了,你去休息吧,我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他起身离开椅子,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对于那些到处散落的书,也没来及整理,直接坐在书与竹谏之上。 铭阳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两只手互相掐住膀臂,迈出艰难的步伐离开这个书屋。她知道今晚一别,明日或未来,他们将不会在像今夜这般的交谈。 于是,她站在被推开的木门前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用力咬紧下唇,朝着他的方向转去。 接着,“咚、咚、咚”她用力朝着他磕了三个响头。 “爹,一路走好。”说完,她从地上站起来,额上沾了些地面的灰尘,她朝着屋外的黑暗迈出步伐。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这夜已深。 进入青楼(3) 铭阳简单扼要的把事情向她陈述了遍,叶梦染坐在她身旁静静的发呆。 这么多年来,在叶武昌的教导下,对于未来的直觉不是没有产生,而是被她忽略了。其实,当他吩咐让她们离开时,她对叶府的遭遇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一直以来,她在逃避。逃避自己过去的身份,拒绝承认自己是前朝遗珠,在她看来,她不过是个可怜的人,恰巧被人收养了而已。 所以,从得知叶府的遭遇时,她一直装傻,自己欺骗自己。‘他们是遭遇仇人灭口了而已,和我没有关系……’ 铭阳的这些话,包括与她的会面,彻底粉碎了她的伪装。 “我……”她想了下,一脸平静地自言自语。“我能做什么?”很奇怪,被揭开伪装的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绝望,似乎是对这种逃避不了的命运选择了停止,才让此时的她心里感觉到如此平静。 “……”二人一时间陷入到了沉默之中,两个人各怀心事。 “叩叩~”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远青,是我,我们要准备离开了。”赵云轻声说着,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我们要赶紧离开,我爹……不对,是夫子要派人过来捉拿学生了。” “什么!?”梦染听闻此事,赶紧跑到门口把门打开。 “刚刚府内有人过来给我送了口信说,王霄几人已经回到府内,刚刚去找了夫子说我们在青楼里放荡,所以,正让夫子往这边赶来捉拿我们。”之前站着的那人,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他们二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这可怎么办……完蛋,要是被夫子发现,我们就惨了……” “我们现在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大帅府距离这里很近,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我们了。”说着,他的眉头向前微微蹙起,下意识的抓住她的手腕,想带她离开。 “不行!要走的话,她也得跟我们一起走。”她用力向后扯,示意身后杵在屋内的铭阳。 “可以,刚刚老板娘已经答应我,把她送给我,让她跟我们一起走。”嘴上这样说,但他眼神里的顾虑和继续向前蹙起的眉头,却揭露了他内心的顾虑。 夫子不是一般人,能掌管军权带兵打仗,又经常游走在各种场合中明哲保身,和他相比,眼前的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夫子出发前一定会先问清,今晚的青楼发生的事情,也会到场向老板娘核实情况。如果这个时候铭阳要是跟了他们一起离开这里,恐怕接下来的审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估计会牵连更多的事情。 比如,父亲曾经多次告诫他的,不可在外轻易使用自己的权利……单凭这一点来说,就会让他受到严责。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这一切,只是在担心叶梦染会不会受到责罚。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了。”铭阳走到门口,一把把她从门槛那儿推了出去。 “?你在说什么呢!?你难道要继续选择留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她下意识地抬高了自己的音量,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这种地方?你以为我是真想留在这里?”她流着泪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初,如果不是那个丢出去的手绢,如果不是你苦苦哀求留宿,现在的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以为留在这里,我的心里就会好受?” “不是的……铭……”刚想说出她的真名,想起她们身处的境遇,到了嘴边的名字被吞了回去。“不是的……对不起……”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嘭”的一声,她把门重重的合上。叶梦染则在赵云的拉扯下离开,看着木板后面一点点被遮住的面庞,她心里的门似乎也在被什么东西遮住。 泪水留在了风中,她留在了鸟笼里,飞出来的却只有她。 于是,在赵武到达青楼之前,他们二人成功逃脱。铭阳也再次来到李朝凤的屋里,和她谈起了条件。 这件事情彻底落幕是在午夜,夫子带人从青楼里回来。他离去前曾吩咐过学生留在大厅不许睡觉,所以,他们回来的时候,一行人顶着疲倦坐在大厅里耐心的等候。 “王霄!你给我过来!”夫子刚进入大厅,就气势汹汹地朝他吼道。“给我站在这里!” “夫……夫子……怎么了?”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的脸瞬间变的惨白,即便是在微弱的烛光包裹下,也能清楚看到他诧异的神情。 “我今日是怎样教导的?”夫子说着,从下人手里接过鞭子,这次的鞭子和之前不同,不是竹鞭,而是由棕色的皮革所制。他上下摸着鞭子,轻轻地挥动着,却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挨了一鞭就会让自己痛不欲生。 “是……是……是……”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云,你来告诉他。” “弟子遵令,是不可染赌也不可染嫖,更不可以诡诈之心待人。” “说的没错,所以,王霄,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知……知道……” “那好,身体向后转跪在地上。”赵武从大厅的正座上起身,拿着鞭子走到他的身后。 王霄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还没被打,额上就早已布满了密汗。 “今日,希望其他人能明白,犯了错需要承担多重的代价。”他向上扬起鞭子,又用力向下挥舞。 “啪”一个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鞭子重重的挨在了他身上,王霄则痛苦的嚎叫。 “我说过,比起色和赌,更恐怖的是诡诈之心,希望今日可以让你明白这个道理。” 其他人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一切不敢出声,叶梦染盯着水泥地静静发呆。 十五鞭一过,他重重倒地。接着,赵武吩咐其他人把他抬回宿舍敷药休息。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不料赵武又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赵云,过来。”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他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忙看了下赵武又看了下她。赵武的眉头微微蹙了下,他知道接下来只有自己会受罚。 于是,便暗暗地松了口气,直接走到他面前跪了下去。 “啪”又是一鞭抬起,一鞭落下。 赵云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咬紧牙关承受了这些痛苦,他还比王霄多挨了一鞭。 叶梦染看着他背后的鲜血,开始自责,待众人被夫子遣散后,走到跟前扶着他。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没事,我是自愿的,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愿意。”他知道她在自责,便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倒在她身上。 “我扶你去宿舍吧。” “好。” 就这样,她扶着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点一点的向着宿舍前进。她知道身为将军之子,不可能不会武功,也知道习武之人不可能扛不住这十几鞭的抽打。 她对这些事情心知肚明,但为了搞清一些事情,她决定装作无视,伪装成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 能花高价买下铭阳一夜,这点可以不用怀疑,毕竟单凭府内的资源来说,这点钱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能让一个老鸨选择放新人离开,如果不是出于其他层面的事情,是根本做不到的。 毕竟,铭阳的美貌够这老鸨能挣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单凭一个大帅府的财力,也无法和一块璞玉相比。 所以,若非其他势力的压迫,一个正常的老鸨是绝对不会选择放弃这个棋子的。 对于这个势力是什么,,对于这府里的各方势力,她都需要弄清楚。 毕竟,现在的她已经无法在逃避,只能选择面对。 无论是她,还是被困在青楼里的铭阳都是一样。 “呼呼……”她把他扶到床榻前,轻轻地把他的身子放在床上,又仔细地把她脚下的鞋子脱掉。 只见那躺在床上的人,早已阖眼沉入梦乡之中。她走到他身旁解开腰带,又用力的翻了个面。其他人早已躺下入睡,只有她还清醒。 拉开衣服背后的伤势映入眼帘,一道道红色鲜血的绽放下,皮肉能清楚看到向外翻起。还好处理的及时,要是等到明天,估计这些血肉就会与衣服粘合在一起,那时要是想处理就比现在还难。 “唉~”她深深地叹口气,为偿还这份情,她想了下,还是要好好的帮他去处理伤口。 衣服直接向下拉,只能看清肩颈部位地伤痕。于是,她伸出手帮他把上衣脱掉,其他伤口也都显露了出来。 新伤与旧伤痕紧紧缠绕着,好像蜕了皮的蜈蚣,以他的身体为居所,到处繁衍。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轻抚了下那蜕去的旧皮,又伸手轻抚了下新的壳。他轻轻颤抖了下,便又恢复平静。 她拿起从自己床榻上找到的药,朝着那些伤口均匀的涂抹。他经历了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 一边抹药又边在心里默想着,可能是生不逢时,总要有些人去承担这些后果吧。 想到这儿,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心底涌起的伤感,让她失了神。 屋外的蝉鸣,吹动的微风,与城内响起的犬吠纠缠在了一起,打更人的锣声和喊话,就像台上的戏子诉斥着世代与人情的悲凉。 私塾的生活(1) “哟,小白脸今天竟然在洗衣服,真是稀奇。”王宵带着那三个人跑来凑热闹,站在林远青,也就是叶梦染的面前来回晃荡。 “小弟本身比较笨拙,若是连衣服都不能洗干净,岂不是会遭到别人的笑话。”虽然很讨厌眼前的这几个人,但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和他们闹掰,必须要在了解完他们的背景后,在做出决定。 “有些人啊,家境贫寒却装作富贵人家,挤破头皮都想进来学习,真是难看。”王霄党中的一人开口嘲讽。“不像我们王兄家那么富有,一周的衣物都是由家里来送,哪怕是统一的服装也不会见到同一件。” “就是,毕竟,他可是宰相的儿子……”后面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霄训斥。 “你给老子我闭上嘴巴。” “是……”那几个人委屈的看着他,把嘴巴闭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好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骂他,还是在有意骂王霄?不过,从话语上来看,他们可能是在有意骂他。 “哼……”为了憋住自己的笑容,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力抿了抿唇轻哼了下。 “你这伸手遮脸的举动真像个娘们,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男的,我还真想把你收了呢。”他转过来,用力握住她捂住嘴巴的手腕向后扯。 “呵呵,王兄真是高看小弟了,就像你们说的,我家里确实不怎么有钱,和你们相比差远了。所以,还请王兄手下留情把手松开,未免脏了你们的手。”王霄的劲儿也不小,叶梦染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皱紧了眉头,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可能她真的想一脚踹在他脸上。 “哦?我要是说不呢?”他邪魅一笑,俯下身子,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 “您要是在这样继续下去,我觉得有必要和夫子商量一下,关于私塾内的霸凌与各位仁兄对鄙人的断袖之情。不然,早晚会有些人污染了学堂。”说着,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冷静。 “说的确实有道理。”他刚想把手松开,却不料赵云走了过来,拿起他的手直接向下用力一甩。 “这一天到晚的对一个朋友过意不去,看来这脑壳里装的没有知识,都是一些屎吧?”他笑着说道,眼神里透露出一股狠劲儿。 “你说什么!?”其他几个人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当场炸开了锅。 “竟然敢侮辱当今宰相的儿子!?” “别以为夫子是你爹就能护着你,和宰相相比,夫子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闭嘴!”王霄发怒呵斥道。“一个个的给我闭上嘴巴。” “哟,看来这小小的私塾内也无法容忍这一个个高贵的王爷,既然按耐不住想要离开,那就请趁早收拾东西直接滚蛋。” “呵呵,赵兄莫见怪,刚刚是他们说话不知分寸,还请原谅。”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扯着笑容,但依旧能看到凸起的青筋。 “俗语说得好,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人。狗脑袋里装的是屎,主人脑袋里装的也差不多,还好我爹不让养狗,也不养狗,不然今日这府内也会鸡犬不宁。” “呵呵,赵兄说的是,小弟还有事情就先行告退。”说完,他直接转过身,也不理会他的回答与反应,想趁着那几人的拥簇下迅速退场。赵云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他们向前没走几步,就听见赵云继续说道。 “对了,有些人若觉得宰相家比这里更好,我可以派人写信通报和宰相通报一下,并且也会把这里发生的其他事情一起通报。我相信,宰相大人向来是行得正,如若听闻这里的事情,不知是否会勃然大怒……说到这儿,我还真有些好奇,希望各位仁兄能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我无情翻脸。” “赵兄教训的是。”他虽背对着他们,但也能猜想到他说出这话时的神情如何,几个人像是过街的老鼠,迅速逃离令人尴尬的现场。 “呼~”看着他们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松了口气。“这些人啊,真是无理取闹,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扑哧……”看着他的样子,一想起刚刚他出口怼他们的话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好意思笑,成天被人欺负也不知反抗。”说着,他没好气的用手指弹了下她的脑袋。 “我……”她刚想回怼他,但想到刚刚的事情都是由他在帮忙,那股气就慢慢消散,也不再想着去怼他了。 “对了,之前我的伤好了,你怎么从那之后,一直逃避不见我?” “我……我是因为觉得担了你的人情,不好意思见你。”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在想,还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是女人的身份…… “你说这话我一点都不信,因为我发现你说谎的时候,眼神一直飘忽不定。”他松开她的手腕,坐在她旁边的阶梯上。 “谁说我在说谎?不过是你自己以为的罢了。”她心慌的拿起盆里的衣服来回□□。 “哦?那我就认同你的说法,当你没在躲我。但是吧,我觉得古话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看来是不知报恩,反知如何忘记,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我……我不是报!是时候未到!”说着,把手里的衣服重重地丢在石头上。 “那好,今日让你报恩的时候到了~”他从阶梯上站起来,把自己的木盆端了过来,直接放在她面前。 “啥?你这不会是要我帮你洗衣服吧?”看着木盆堆积的衣服,和散发出来的异味,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能拒绝吗?” “你说呢?”他蹲在她身旁,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温柔地笑了笑。“你教我洗衣服。” “这倒可以……”她把自己的衣服放下,走到水池旁拎起木桶,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把把桶里清澈的水倒进盆内,又拿起皂角盖住衣服上的污垢,用力的来回搓。 “洗衣服呢,最主要的是先把衣服上的污垢找到,用皂角用草木灰或者用澡豆把污垢洗掉,在把衣服放在石头上用洁净物覆盖全衣,最后拿着木棍在衣服上来回敲打就行了。”她耐心的在他面前示范着。 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他轻轻勾起了唇角,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 赵云的长相和一般的书生有所差距,他有几分赵武的轮廓。狭长的丹凤眼像是传说中的狐男,能摄人心魂。 阳光顺着他高而挺拔的鼻梁,将阴影分割开来。粉色薄唇轻轻闭合的模样,和那双修长的手指,更像是一个乐者,多了分文雅的气息。 但那对粗眉在双眼的上方高高挂起,却也给他整体的模样与气质加了分英武的气息。他的长相不偏向人们对武者固有的审美,但也不偏向对书生的看法,不偏不倚居于二者之间。 那种感觉在接触的时候,便能一目了然。好像一个千面镜,有着千种形态,永远无法让人看清镜子的真实模样。 如果说世间的女人偏爱美男,那权贵家的女人偏爱的是更具有王者风范的武男。可对于一个从天上跌落的女人来说,她和她所偏爱的是哪种人? 可能他也不知道,但是,他对于自己容貌的确信,让他不屑于猜测她的想法。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明明有更多的选择不是吗?”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让她差点被吓到。 “啊,哦,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还是因为听闻夫子在外的名声嘛。” “说谎。” “没有!我才没说谎!”说着,她用棍子砸衣服的力度加大了,知道的人是清楚她在洗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泄气。 “下次和其他人接触的时候,尽量注意点,我不知道其他人中会不会有像我一样洞察细节的人,如果没有最好,只是怕有的话,对于你来说会非常不利。” “呵呵,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话说回来,您一再而三的接近我是为了什么目的?” “目的?” “您要是说没有目的,我可是一点都不信。毕竟,你和那位夫子是如此的像,所以…你能真实的告诉我吗?” “可以啊,你要是想听不后悔,我就决定告诉你。” “你说吧,就没有我不敢听的话。”这话一说出口,之后的她便立马后悔不已。 “当然是为了想和你在一起啊。”说着,他又走到她跟前蹲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她。“这个目的还不够真实吗?” “你脑子确定没病?”她吓得差点就伸手给他一巴掌,从小到大,这么多人追过她,但因为父亲的拦阻,也因为没有怎么接触。所以,能很轻松的就拒绝掉。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不一样,只有他知道她的身份,并且也猜到他对自己的来历已经彻底掌握了。如果,他天天跑来纠缠她,她肯定躲不掉。 而且,要是他哪天突然自爆,她可能就彻底完蛋。 这下该怎么办?她瞬间愣住不做所措,但随即回过神来,把手里所有的东西扔下,直接朝着夫子的卧室一路跑了过去。 “别啊……”身后的他看到她的举动,便猜到了她的意图,于是,跟在她身后一路追逐。 原本的府内一片冷清,却又因着他们二人的身影与声音,增添了份不同的色彩。不远处的阁楼里,有个人从窗户望着他们的身影,躲藏在黑暗之中,暗暗的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私塾的生活(2) 王钦和王沁二人坐在花园里的是桌前,旁边还有一人是凌显荣。这三位的颜值一点也不输给赵云,王钦和王沁的颜值比较偏向于武夫。 有着粗壮浓眉和健硕的身材,棱角比较分明,整体的轮廓要硬朗不少。他们的唇比较厚,手指也比平时的男性要粗了些,身高也比普通的男性要高出不少,甚至在整个私塾里没有人能超过他们。 要说他们仨其中最帅的,也只有凌显荣了。他整个人比较单调,平时不爱说话,那双黑眸里的冷漠和铭阳有几分相似。他的鼻子高而挺拔,笔尖向下微微冒出尖角,眉宇之间的严肃与庄重使人看见他便有几分畏惧,这种独有的气质是一般人所驾驭不了的。 他们仨个人经常和赵云混在一起,四个人并行简直成了私塾内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真好……每天能有这几个帅哥在眼前晃荡,可以洗去我眼里的污浊了,毕竟,其他人的长相简直一言难尽。”叶梦躲在不远处的拐角里,她本来想路过此地,可因看见了他们,便想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下这养眼的一幕。 “喂,你在干嘛呢?”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时间她没回过神来直接说道。 “我在维护眼睛……”她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发现赵云简直像个幽灵,又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于是,她用力抬起额头冲向了他的下巴。 “嘭”她扶着疼痛的头,而他摸着受伤的下巴。可能因为他习武的原故,所以,核心比较稳没向后面倒去。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再纠缠我!”她接近怒吼的冲他吼道。“放过我!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啧……我又没纠缠你,只是恰好从这路过而已,谁知那么巧就遇见你了。” “你闭嘴!哪有那么多巧合!你这个变态跟踪狂!” “你!”他的情绪有点激动,从小到大,她是第一个这样说他的人,也是第一次让他感觉有些受伤的人。 “哟,这两位又生气了?”王沁和王钦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站在叶梦染的身后。 “你们俩个跑来凑什么热闹?”赵云没好气的说着,还不忘冲他们翻个白眼。 “什么时候,元朗也变得这么娘里娘气的,还知道怎么冲人翻白眼了?哈哈哈”王沁笑着说道,王钦在一旁附和着。 “怕不是元朗真有断袖倾向,所以,受他爱人影响了吧。”他们二人嘴上说着,眼上的动作也没闲着,用及其不怀好意的笑容与游走的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着。 “去去去,一天到晚就你俩唯恐天下不乱,我有断袖倾向怎么了!?关你俩啥事!?”他恶狠狠的回怼着两人,却不料在他身后另有一人出现。 他们三人看着他身后的那人,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与额头,眼神四处躲藏。 “你们刚刚不是还挺能说的吗?现在又怎么突然装犊子了啊?”说完,他向后一转,就看见熟悉的面孔。 不错,那来的人正是夫子,刚刚他的话都被他一字不差的听进了耳中。他身形一顿,深知大事不妙,慢慢地向后挪移准备逃离现场。 没想到— “元朗,您跟我来一趟书房。”夫子先他一步发出了邀请,他知道每次喊他小名必会发生大事。 接着,他只好认命垂头丧气的跟在他身后离开,其他三人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暗自高兴。 “这下赵兄惨咯,估计夫子又要折磨他了。”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发出感叹。“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嗯?怎么听你们这么一说,他好像确实有点惨,这是为啥呢?”叶梦染不解的问道,通常来说一个父亲对自己儿子在严格,但也会有度吧,可从他们的话语里来看,夫子似乎并不是这样待他。 “嗐,因为赵云是赵武老来得子,好不容易保下的一个儿子。曾经,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哥哥。但那时因为战争,他也是当时出征被安排上阵打仗的人,所以……”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凌显荣开口打断。 “行了,王沁别说了,我们这样讨论别人家的事也不太好。”他把手里的书放下,朝这边望了下。 “哦哦,好的,我知道了,不会继续说下去了。”那二人就又回到他身边,坐在冰冷的石桌前,沐浴在阳光之下,拿着书卷继续阅览。 叶梦染刚想离开,就被凌显荣喊住。 “站住,先别走。” “嗯?你是在说我吗?”她四处看了看没有别人,就指着自己走到他跟前,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看着他。 “你是叫林远青对吗?”他用余光撇了她一眼,随即把书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她心想,完了,这不会刚送王霄,又来一个帮派折磨她吧…… “最近元朗怎么天天找你?” “啊?”一听说是有关他的事情,瞬间松了口气。“嗐,小弟也不知为何元朗兄有断袖之癖,见到我就黏着我。” “可能是因为他比较自恋。”王沁忍不住插话,把手里的书卷在一起,放在腿上。“赵云从小就比较自恋,以为自己的脸好看就为所欲为,经常故意捉弄别人。” “你这样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们一起下棋。他说,输的人要去对街上路过的女性告白……”王钦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下。 “然后呢?”我向着他们走过来,坐在石桌前的另一个石凳上,参与他们的谈话。 “然后,他赢了,让显荣去告白。可是,他脸皮比较薄,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最后,他为了让这个惩罚进行下去,就自己跑到街上向别人告白。结果,那个女的也没生气,还夸了一句他长得好看,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走上自恋的道路。” “怪不得……他总缠着我,是觉得自己长得好看,所以,才缠着我的吧?” “噗嗤,被一个自恋的人喜欢上,你真幸运。林兄,祝你好运。”王沁讪讪的笑了下。 “你们就没有什么办法帮我脱离这个苦海吗?”深知他是个怎样的人,所以,她只能向他们求救。 “爱莫能助啊,我们也想帮你,只不过那个人是赵云啊,是赵家的赵元朗啊。除非你退出私塾,不然,他肯定还会纠缠你。” “我劝你,只要遇见他,就去找夫子,整个府内除了夫子可以制住他,就没有第二个能制住他的人了。”凌显荣难得开口说道。“毕竟,他为了不想被我们捆住,还为此研究了好久关于如何脱离绳索捆绑。所以,面对他这种人,你只能去找夫子帮忙了。” “唉……”叶梦染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刚踏入私塾,竟然被最难缠的人揪住了,其余几人向她投射出同情的目光。 “对了,我还没跟你们介绍自己呢” “不用介绍了,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字,之前我们还一组做饭呢。” “是的,是的,我记得你叫林远青。” “对对,我叫林远青,来自墨城。” “墨城?我记得之前有去过那里,那地方的风土人情都很不错,我还蛮想念那里的绿豆糕呢。”凌显荣漫不经心地说着,又用余光注意她的神情。 “绿豆糕?你说得对,那个糕点在我们城里还挺出名的。” “不过,我记得墨城好像并没有绿豆糕。毕竟,墨城是属于北方,绿豆糕是属于南方的糕点吧?”他对她起了疑心。 “我知道,但不管哪方的糕点,总会有些人喜欢吃。所以,出不出名还是要看自己的理解。” “噗嗤,林兄回答的好,在下佩服。”虽是这样说,但他对她起的疑心未变。 几个人围坐在花园的石桌前,一边谈着过去与理想,另一边又拿出棋子在冰冷的石桌上进行对决。 在这一瞬间,叶梦染觉得自己是轻松快乐的。这是从出了叶府到现在,重新找到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瘟神又来了。 “嗨~各位~”赵云朝着他们跑来,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你要注意一点,他一直以为自己笑不露齿,才是致命微笑。”王沁在她身旁快速的说道。 “可是,笑不露齿,一般不都是形容女性的魅力吗?” “所以,赵兄为什么会有断袖倾向,还是有原因的。”说完,他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下。 “你们在嘀咕什么?几个人聚在一起干嘛?”赵云出现在他们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像极了鸡圈里的公鸡。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这个动物,也都忍不住笑了。 “关你什么事?”王沁和王钦走到他面前,故意伸手来回推搡他的胸口与后背。 “你们是不是又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我重申一遍,这不叫坏话,这叫事实,你天生自恋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你们兄弟二人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捉弄。”说着,他跳起来追赶他们。 叶梦染看着他们三人扭打在一起的身影,也跟着笑出了声,凌显荣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过来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疑惑的心似乎并未在那个回答中消散。 是朋友?是敌人?叶梦染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在心里揣测着。 被阳光笼罩下的人们,每个人心里都暗怀鬼胎。 局中局 青楼的生意比往日要更辉煌了些,只因之前增加了一个新头牌,自那时起生意便开始火爆。涌入青楼里的,不再只有男人,就连一些女人也乔装打扮混了进来,只为了能见识那传闻中的美女一面。 铭阳带着面纱从楼上下来,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满脸通红,扶着梯子摇摇晃晃的从楼上走下去,旁边还有两三个浓妆艳抹的少女在他左右。 “哟,美人来了~”楼下坐堂的人们看见她轻盈的身影开始喧哗,各种声音响起议论纷纷。 她离开最后一节台阶踩稳地面,对那些人冷眼相看,却不料客人们的声音似乎更起劲了。 “叩叩~”她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在一扇锈色的木门前停下脚步,伸出右手轻轻叩了下门板。“李老板,在吗?” “呵呵……”屋里有声音传来,仔细看木门窗上的白布,有个黑影向这里缓缓走来。李朝凤用力拉开门,手上的翡翠玉镯与玉石手链猛地相碰,“叮”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不是明月吗?(←根据真名而改编的艺名),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她笑眯眯的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毒,但这轻微的瞬间却被她成功地捕捉到了。 “你说我能有什么事?”说完,她用右手提起裙子向后猛地一甩,又拽了下腰带,把那华丽的外衣用力一拽向后方扔去。只留下白色的衬衣,里衬上也绑着根白色的腰带,不仔细看的话,也真发现不了。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又十分迅速。蜕去缠累后的她,直接拽住她的手腕走进屋里,又用自己的脚把门勾上。 “当初,你和我谈的条件,难道都忘了?”铭阳在她耳旁冷冷的说着,话语中的冷酷,似乎让人觉得她口中所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冷的。 “我答应你什么了?”老板娘咬牙切齿地说着,她知道铭阳的功夫有多厉害,也清楚如果她们之间的打斗闹到外面去会惹是生非。 于是,她选择将怒火憋在心中,即便她有能力反抗,也因顾及着生意,就没敢还手。 “上次那两位公子出价把我赎走,当时我没同意选择留在这里。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恢复我的功力,二是让我参与你们的行动。第一条你是做到了,但第二条呢?”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轻哼了下,开始仰面狂笑。 “闭嘴,要是想让这座青楼可以继续营业下去,就安静点。”说着,铭阳抓她手腕的力量又加大了些。 “你呀,还是太天真了,想我这么多年来在江湖中不停地飘荡,就半点本事都没有的吗?”她声音轻佻,似乎故意想引起她的愤怒。 “你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我还不信我打不过你。” “打架这方面我是不擅长,但是论头脑,你比不过我。你以为拍卖会的前夜,关于那场对话,是这么轻易就能听到的吗?铭阳啊铭阳,怎么这多年在叶武昌身边没一点长进呢?如果不是我故意所为,你以为凭借自己能听到我谈话的内容?天真。” “我不允许你提那个人的名字!”铭阳以为她是杀害叶武昌的凶手,开始发怒,手上的动作刚想加快,没想到却有四五个人从黑暗的角落里出来,分别按住她的手、脚和颈项。 “哎呀,我就说嘛,你以为所有事情都是这么简单?天真。不管是那天晚上你能听见的对话,还是你现在能出现在我的房屋里,如果不是我想,你觉得你凭什么能进来?”说完,她冷哼了下,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变,走到她跟前狠狠的踹了一脚。 铭阳被人架着身子,老老实实的挨了这一脚,骨子里的傲气让她没有因为疼痛出声。 “你和叶武昌到底什么关系?”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两只眼睛泛红恶狠狠地瞪着她。 “是什么关系轮得着让你知道吗?”李朝凤得意的笑了笑,被鲜红色占据的薄唇向上扬起,她拿着烟斗轻轻敲了敲她的笔尖。 “这场局,是我赢了,你应该感激我,没有对你进行惩罚。不过,我也是时候该从你身上收取一些回报了。” “你……”铭阳刚想说什么,只见按住她颈项的男人大手一挥,用手刀砍了下她的后背。紧接着,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看来还是把她的武功废弃了会比较好一点,不然,她的心总不踏实。”李朝凤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不由得向前蹙起了眉头。 “我觉得还是先不慌进行这个事情。”那个用手刀的男人松开拽住她的手,其他人见状也松开了手,失去了其他力量的支撑,她的身子重重地向着木地板靠拢。 “毕竟,叶老板生前也说过,要护她周全。”说着,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布,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突然间,屋内的气氛开始转变,李朝凤的气焰也没刚才那么嚣张,反倒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和那人交谈。 “只是属下认为,如果她不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倒不如把翅膀掐断,让她困在这里,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想通了。” “你说的,我能认同,但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一样。这种方法只适用于普通人,但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来说,翅膀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没了翅膀,她也没了求生欲。” 屋内的视线不是很亮,但顺着微弱的光依旧能看到那人大致的轮廓,其余人不知在何时重回黑暗中,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和倒在地上的铭阳。 “少爷……”李朝凤开口还想说什么,就被他大手一挥,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 “你之前说过的事情,我都知道,但你也要明白一点,光复前朝是我们的使命。永远也不要忘记你腿上被烙印为奴的痕迹,也不要忘记我救下你的那天,更不要忘记我们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激动,但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是为了故意激起她的仇恨,而假意用情绪把那些过往说出来。 “她们的付出是必然,我相信,当我们光复前朝的时候,也必然会记住她们的付出。所以,小柳,不要在和我说这些事了,知道答案就没必要重述问题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你懂得下一次的后果是什么。好好的把这个店经营下去,才是你的任务。” 说完,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拉开柜子后面的暗门,和其他的黑衣人离开这个房间。 “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向后退了几步,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里充满了哀怨。和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老板娘相比,此时的她,脆弱的她,似乎才是面具之下真正的她。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铭阳从地上爬起来,十分淡定的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醒了?”看着她的举动,李朝凤大吃一惊。 “他刚刚下手的力度不是很大,我只是顺着力度假装昏了过去。” “呵呵,那刚刚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唉,我只是庆幸还好这屋里的视线不是很强,不然,要是被发现了的话,估计我的小命也难保了。” “我再问你,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何妨?没听见又何妨?结果对于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嘭。”李朝凤用力拍了下桌子,对她吼道。“我在问你问题,回答我。” “别费心思了,如果他们没走,早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就回来了。”她淡定的说着,用余光瞥了下柜子后的暗门,自他们离开后,门就没被推开过。 “哼,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刚刚听见你说了那么多的宝贵意见,我觉得你这人不值得我信任。” “你……” “只是看到你刚才那个样子,也让我觉得原来表面风光的老板娘也不过如此……”她故意拉长了尾音,为的是刺激她。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立场再次转变,这次的老板娘处在了下风。 “我信你想杀我,但我不信你敢这样做。” 李朝凤沉默了,面对着盘局是她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在下棋的过程中,如若被对方猜透了来意,就注定此局必输无疑。 “你想要什么,说吧。” “我说了,我想要的是参与你们的行动。” “这件事我办不到,不是我不想让你参与,是别人不想。” “那人是刚刚你称呼为主子的人吗?” “抱歉,恕我不能回答。” “之前我在库房偷听你和梨花的对话,那些内容是真还是假?” “是真也好,是假也罢,我也不能告诉你。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权利向你透露,即便我会为此失去性命,也不可告诉你。” “那好,我也不想追问那些事。但有些事,你可以告诉我吧?比如,我和叶家小姐来灵耀城的事?还有叶府的事,你可以说吧?” “……”她沉默了下,接着说道。“这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相反你不能出卖我,让别人知道你昏迷又醒的事。” “可以,我答应你。” “把你的发簪给我,以示你的诚意。”她伸手示意她交出自己头上戴着的簪子。 铭阳轻轻的笑了笑,把头上那根翡翠色泽的玉簪取了下来,放在她掌心之中。 “以此簪为证。” “好。”二人达成共识。 局中局(2) “那凌兄你的被子是在哪儿收的?” “自然是晒衣服的地方了,那儿的阳光比较好。” “扑哧,那看来凌兄收到的衣服就不是我的了,因为我平时晒衣服的时候赶不上地方,所以,只好找个角落把衣服给晒了。毕竟,晒衣服和被子的地方只有那么大一点,而我们的人却有这么多。所以,看来此次是辜负了凌兄的一片心意。”说完,她把衣服重新递给他,凌显荣看着被退回来的衣服,感觉有些尴尬,便拿着衣服想离开宿舍。 “诶,凌兄,你要去哪儿?”看着他尴尬的样子,她坏坏的笑了下,喊住他。“先别走啊。” “我要把衣服放回去,万一有人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可就麻烦了。” “不用不用,我们的宿舍就那么大一点,等下有人丢了衣服自然会在这里喊的。” “还是不行,把别人的衣服送回去吧。” “别了,凌兄……”不等她说完,凌显荣率先逃离了现场。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叶梦染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还想捉我把柄,门都没有。” 另一边,凌显荣急匆匆地走到晒衣服的大门,在那堵墙的右边墙处拐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眼手中攥着的衣服,想到那天看到的衣服,两者对比了一下。 “应该不会出错啊……”他喃喃自语道,一边也思考着露馅的原因出在哪里。 他想了许久,都没有得出结论,最终,王钦和王沁跑来找她才结束了这段沉思。 虽然结果如此,但他心中仍未放下对她的疑虑。 赵武今天比较清闲,在整个府内到处溜达,叶梦染也因为刚才的事情,赶紧跑来找她。 赵武、凌显荣、王钦、王沁他们四个明显是一派的,对于她来说,凌显荣对她起了疑心十有八九也是因为他。 “你给我过来!”她们恰巧在庭院中相见,叶梦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哼哼的走到大门口。“你一天到晚不给我找点麻烦,是不是心里就不痛快啊?” “我怎么了?”听着她兴师问罪的话,他有些不解,因为他今天并没有来招惹她。 “你说你怎么了,为什么凌兄会过来试探我!?”她虽心有不快,但考虑到自己的身份特殊性,便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愤怒的瞪着他,双瞳中蕴藏的怒火与不安,都透过她的话与举动,传达给了他。叶梦染此时很害怕,她不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会有什么波折。 她是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铭阳也会跟着受罪,更害怕自己没有完成父亲叶武昌的托付—远离官场。 “呼~”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于是,深呼吸一口气,又慢慢的把口中的气呼出去。 赵武没有让她松开手,也没有为着来路不明的指责感到愤怒,他知道此刻的她更需要什么。 接着,他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说道。 “首先,我要和你说明一点,如果你信任我,可以听我把话说完,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可如果你不信任我,我没有任何办法,或用任何的言语来向你解释。所以,在听我说的时候,我希望你是信任我的。如果你愿意就保持沉默,否则我不会向你开口说任何事情。” “我……”她刚想发火,可看到他坚定认真的表情,她把火气憋了回去。“你说。” “对于你身份的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包括显荣。” “夫子呢?” “当然,没说。” “好,这话我信,那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对我起疑心!?” “在说明这个事情之前,我要先告诉你一点,对于显荣的事,我不能全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弟。” “哈哈哈哈哈……”听到这话,她抬头笑了下,随即把手松开。“说到底,你还是装模做样的来骗我。” “我说过,我不会骗你的。” “我不信。”她径直的朝人群中走去,想彻底离开这里。赵武看着她的举动,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带她穿过人海来到码头。 这个码头是她之前询问铭阳下落时,曾经来过的码头。只是之前那个卖女士用品的情报者不在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推车卖面的小铺。 赵武用力攥紧她的手,生怕自己一不注意,她就离开了。他拉着她走到码头旁的湖边,才松开了手。 这里的人不是很多,他按着她的肩膀坐在草坪上,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把没有说完的话趁机说完。 “我和显荣虽是兄弟,但他对我也有疑心。你知道在你出现之前,外面就有很多消息说‘前朝遗珠流落民间,叶家灭门遗珠流于耀城’,这个消息全民皆知。所以,当我知道你是女性时,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同样,对于显荣来说,如果他知道了你是男是女,也就知道了你的身份,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对你试探的原因。” “看来你编谎话的技术堪称为一流,我倒想问问你,我的消息是被谁放出来的,是你吗?还是别人?” “不是我,也不是我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叶叔叔会让名扬带你来这里?” “呵呵,难道不是因为夫子十几年前下达的死令吗?” “我本以为你很聪明,却没想到你和其他人也一样。” “什么意思!?”说到这儿,她又恼怒了起来。 “如果只单单是因为死命令,叶叔叔其实完全有办法把你藏起来。但他没有这么做的原因,岂不是因为他知道即便让你藏起来,也无法保证这团纸不被火烧,与其让你处在安全的遐想中,倒不如让你生活在最危险的地方里,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我不信。”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和你说过,所有的话我只是告诉你而已,剩下的只是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今天因为这次的试探选择离开,只会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反而会让你身陷于更危险的境地之中。所以,选择的权利还是在你手中,由你自己来决定吧。” 说完,他把手松开,她感受到掌心的力度和温度的消散,心里突然一紧。对于眼前的这个人,她是选择信还是选择不信? 这一刻她迷茫了,从小被教导要果断的人,却因某种看不见的微小波动,而犹豫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决定帮我?” “为什么?”他重复着她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直接说出了口。 “因为我喜欢你。” “咚~”就在这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耳旁鸣起的鼓声。